《归去来兮》 第1章 陷阱 清晨的微风吹过,蔡家宅院今日格外的寂静,往常人来人往的仆从,今日一个也没见到。 原是主家放了仆从的旬假,一年难得回趟蔡家村。主家心善,打发仆从回家探望,明日归来即可。 “哧啦”一声,布帛破碎的声音传来。 蔡有德看着手中破了大口的破布,不甚满意的摇摇头。蔡有德抬头张望,目光在院落中不断寻索。 最终,蔡有德的目光落在小院门户上有些松动的钉子上。 蔡有德信步到门户边上,用手中的破布在松动的钉子上摩擦。“呲”,细小的撕裂声传来,蔡有德加大手中的力度,破布应声划出一长条的大口子。 蔡有德满意的点点头,伸手把钉子又稍稍向外拉动,直到确保能轻易勾住扫过门边的衣袖,才停下手。 蔡有德擦了擦并没多少灰尘的双手,把破布递向身后。 一只皱纹遍布的枯瘦手掌,抓住蔡有德递过来的破布。原来,蔡有德身后一直跟着一位身形消瘦的老妇人。 妇人脚步轻盈,落地无声,接过破布后自然的弯腰,拍打蔡有德衣摆蹭到的地方。 “阿婆,我自己来吧。”蔡有德阻止妇人的举动,伸手就要接过破布。 “德哥儿,阿婆还不老,这些还是做得的。”妇人避过蔡有德的双手,继续拍打两下才直起腰。 “一切都准备好了,德哥儿只要照计划行事就好。”妇人语气和善,枯瘦的脸上绽放着莫名的笑容。 “阿婆,真要如此吗?这种方法闻所未闻,真要做了,一旦走漏了消息,乡亲们怕是对咱们也怕的很。”蔡有德语气担忧,带着某种犹疑和害怕。 “咱们家经营这么多年的形象也会一朝崩塌。”蔡有德看妇人不语,又接着提出另一种担忧。 “事到如今,德哥儿,阿婆也不瞒你了。”随着妇人的声音,一桩陈年往事被妇人娓娓道来。 十八年前,正值三十岁的蔡继善救了落难的阿婆。期间,阿婆得知救命恩人蔡继善,苦于而立之年,膝下依旧空空。 阿婆为了报答救命之恩,犹豫良久,才把一种邪恶的续继子嗣的方法告知蔡继善。 蔡家祖辈受到不知名的诅咒,近两百年子嗣艰难,蔡继善是蔡家唯一的人丁。蔡家祖训后代子孙,要行善积德,不得为祸乡里,不得欺男霸女,蔡家奉行日行一善。 可到了蔡继善这辈,百年的行善积德,也未曾改变蔡家人四十而亡的命运。 如今,就连子嗣都难以孕育。 蔡继善和娘子挣扎一年,终是用了此法。 不出两月,蔡继善的娘子就怀了身孕。而也正是这两年的相处,让阿婆看到了蔡继善对夫人的爱护,阿婆也不可自拔的爱上了蔡继善,甘愿为蔡继善献出自己的寿命。 “我和你爹遇到的太晚了,来不及找到合适人选,解不了你们身上的诅咒,只能强行让你娘怀孕。为此,你一出生就没了娘亲。” “此法也只能用一次,再用,就要找命格极其独特的女子。用那名女子来交换,换取蔡家今后的子嗣绵延。” 阿婆对此法深信不疑,也极力说服蔡有德,拿出上一辈人的成果来强调,这种方法可以解除蔡家两百年来的诅咒。 “阿婆,我没有不信你,我只是...。”蔡有德忐忑不安,握着阿婆苍老的双手。 “阿婆,你为了我和我爹,付出这么多,我怎么可能怀疑你。只是,阿黎同我一般大。如今,要了她的性命,我总是...。”蔡有德继续解释,俊俏的脸庞上全是愧疚。 “德哥儿,阿婆知道你心善。三年前,若不是我们,张黎说不得就被她大伯卖到哪个腌臜地去了。我们接她到蔡家,好吃好喝的,不曾亏待过一分。看她爱读书,你爹还特地找了女先生教她识字。”阿婆拉着蔡有德坐在廊下,拍着蔡有德的肩膀规劝。 “这个世道,家贫又貌美的小姑娘,能有什么好下场。这一遭,就当是张黎报答蔡家的恩德了。来世,她定能投个好胎。咱们,也多烧些花用下去,让她在下面也能过得舒舒服服的。”阿婆口若悬河,不仅承诺张黎入了地府能过上好日子,还言说张黎报答了蔡家,来世能投个顶好的胎。像是地府是她家开的,规则是她定的一般。 “桃儿?小丫头大早上的去哪了?”一声呼唤从远处传来,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蔡有德迅速站起身,阿婆也把手中的破布藏到袖子中。 “相公?今日怎么没出门?爹不是让你去田里和大家一道做活吗?”张黎惊讶的看着廊下的两人,相公神色不自然的扯扯衣袖,阿婆依旧是笑眯眯的看着说话的张黎。 “阿婆刚同我说,放了院里的人回家探亲,估计桃儿也去了自己家。”蔡有德绕过回廊,下了台阶,边走边解释这会还未出门的缘由。 “夫人,阿婆我也是想着,咱们一年难得回趟村子,这些丫头小子的也许久未曾归家了。这不,这一安顿好,我就放他们回去看看。也就一天,不碍什么事的。”阿婆依旧笑眯眯,不急不缓的跟在蔡有德的身后。 张黎也好脾气的对着阿婆笑笑,并不计较阿婆绕过自己安排自己的贴身丫头。 “相公,我送你出门。”张黎抬手理理蔡有德的衣领,温婉一笑。 “有劳娘子了。”蔡有德扶着张黎向着小院门口走去。 两人才跨过门槛,“哧啦”一声,蔡有德衣袖下摆立刻破了条大口子。 张黎闻声,拉起蔡有德的手臂,看着破损的衣袖下摆。 “相公,这袖子破了,我同你去换身衣裳。”张黎仰头看向低头的蔡有德,白皙的鹅蛋脸在清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蔡有德被白生生的面颊,明晃晃的笑容晃得失了神。 “口子也不大,晌午我就能修补好,保证夫君看不出差别。”张黎仔细抬起蔡有德的手臂观察,自信满满定能修补完善。 “哎呦,这可是难得的垚虫丝纺成的线织就得,家里还没有这种丝线。”蔡有德在阿婆一声声心疼的哎呦声中回过神来,气恼的看着破损的下摆。 张黎看着低头皱眉的蔡有德,又看看凑近心疼抚摸破损衣袖的阿婆。 蔡有德抽回衣袖,顺口让阿婆出门去附近的集市上购买丝线。 “阿婆我这就去,正好顺道去蔡家集市逛逛。听说最近新开了家首饰铺子,里面不少稀奇古怪的东西。”阿婆说着就要站起身往外走。 走了两步,又迟疑的转过身:“家里的车夫也被我打发出去了,阿婆也不会赶车,只能走着去。这眼看就要吃朝食了,阿婆我怕是也赶不回来。” 张黎从刚刚阿婆说要去集市时,就一脸向往。如今觉察出阿婆的迟疑,立刻自告奋勇起来。 “夫君,还是我去吧。阿婆年纪不小了,这么远的路,走一趟太劳累了。我年轻腿脚好,快去快回,肯定能在爹回家前回来的。”张黎跃跃欲试,信誓旦旦的保证着,生怕错过了来之不易的出门时机。 张黎嫁入蔡家三年,一向深居简出。这三年,出门次数也不过寥寥一两次。 这次,家里古板的大家长不在家。依着夫君吹毛求疵的性格,破口的衣裳他绝对忍不到回到县里再修补。 一想到热闹的集市和人群正在向自己招手,张黎就越发按耐不住了。 张黎双眼亮晶晶,祈求的看着蔡有德,蔡有德犹豫扫了眼阿婆,又低头看着破损的衣袖下摆。 蔡有德迟疑的点点头,又不放心的嘱托张黎:“你快去快回,路上莫要耽搁了。下次回禀了父亲,我带你一起出门游玩。” 张黎点头应和,也不等两人再说话,就脚步匆匆回房。 张黎打开梳妆台的小匣子,拿了装银钱的小荷包,挂在腰间就出门了。 看着雀跃出门的张黎,蔡有德和阿婆站在廊檐下的阴影里,静静凝视。 大宅深处,墙上画中男子眼中闪过道光芒。房中温度倏然降低了几度,连廊上灯笼的流苏微微晃动。 村落极远处的农田中,还能听到忙碌的众人声声交谈。 蔡家是阳信县鼎鼎有名的富户,蔡家老爷蔡继善也是附近十里八乡的大善人,谁家有困难,蔡家都是能帮则帮,不能帮也会想尽办法帮忙。 蔡家可真是行善之家,积善之家,必有余庆! 第2章 拍喜 蔡家村是附近少有的富裕村,家家户户都是勤勉的庄稼人。 村民一大早就在田地中忙碌着,到处都是欢声笑语的聊天声。归家的蔡家仆役混在农户中,不看肤色都像是地道的农家人,各个都手脚麻利的忙碌着。 蔡家在村落的最深处。 村头李老头家明天娶新妇,蔡家照例帮着找了掌勺的大厨,无知孩童不知烦恼的围着帮厨前后转圈。 为着李老头家,是蔡家村年青一代,最后一位娶新妇。今明两日所有的酒席花费,蔡家一力承担。 后经族老商议,一致决定借着此次机会,村里热热闹闹的办一次盛大的流水席面。明日十里八乡的村民都要来此,今日各家各户的妇人在李老头家,洗洗切切的准备明日的喜宴食材。 所以除了田地里和李老头家,整个村落中都静悄悄的。 张黎脚步轻快的出了蔡府大门。四下无人,她连脚步都豪迈不少。 刚走百米,张黎身后就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张黎下意识的往路旁让了让,侧身回头望了一眼。 这一眼,张黎目眦欲裂,歪头避过迎面而来的棍棒。 “嘭”的一声,棍棒打在肩膀上的声音传来,张黎忍不住发出一声惨叫。 左侧肩胛骨随着棍棒的敲打,发出咔嚓嚓的碎裂声。 张黎来不及反应,手臂粗细的棍棒纷纷迎面袭来,向着张黎的致命处击打。雨点般的棍棒落下,张黎抬手抵挡。张黎趁几人还未完全包围自己,借助身体的冲击力,推开一个身材瘦弱的汉子,向着蔡府相反的方向跑去,跑前还顺着冲击力夺走瘦弱汉子的武器。 “麻子,你个废物,连个弱女子都拦不住。”为首的魁梧汉子气急,一脚踹在麻子的肚子上。麻子被踹个仰倒,唉吆唉吆的躺在地上叫唤个不停。 “哈哈,麻杆子,你还真是废物。要不是彪爷看你老实嘴严,这好活还能落到你的头上。”几个打手也不着急追张黎,各个笑的前仰后合。 彪爷气的发疯,几个不着调的,抡起棒子就打“个瘪犊子玩意,人都跑远了,还不追。” “还愣着干什么,追呀!” “老子要不是看你们嘴巴严实,能找你们几个脑子不灵清的。”彪爷气喘吁吁的追在众人身后,不时恨恨的拍打落后的几个汉子。 张黎听见身后传来的咒骂身,强忍着疼痛,右手持棍棒护住左臂,加快脚步向前冲。 “救命啊!有人吗?”张黎边跑边大喊救命,可是任她喊破大天,都没有村民出来。 “哈哈,小娘皮,你就喊吧,不会有人来救你的。”彪爷张狂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这三年,张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早没有当初桃花村一霸的体力。 才跑了不到千米,就体力不支,被彪爷众人追上。 这次,打手不再掉以轻心,把张黎严严实实的围在中间。 “死丫头,害的爷爷我好追!”面目凶恶的高壮癞子骂骂咧咧。 “动手,费什么话!”彪爷对着癞子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癞子捂着后脑勺,识相的闭上嘴巴。 几个打手向张黎挥舞着手中的棍棒,张黎靠着手中抢来的木棍,气喘吁吁的艰难抵挡。打斗中能看出张黎出手颇有章法,张黎几次都招呼在彪爷的脑袋上。 彪爷被张黎的举动激怒,下手越发狠辣,招招向着张黎的软肋招呼。 “个小贱人,还是个练家子。都别留手,打,给我狠狠的打。打的越狠,咱们得到的赏钱越多。”彪爷本打算悄没声的几棍子打死张黎,让她少受些痛苦。 可这丫头不识好歹,非要反抗,那就别怪彪爷心狠手辣,下手狠毒了。 双拳难敌四手,不过百个呼吸,张黎就被打掉武器,又几棒子跌到地上。 张黎蜷缩着躺在地上,打手狠狠的在张黎身体上招呼。 张黎痛的无法呼吸,惨叫着不停的在地上打滚。 “啪啪”的击打声,张黎的惨叫声,打手呼哧带喘的声音交织。 “啊!为...为什么?你们人错人了吧?我没得罪郭你们!放过我,我有钱,很多很多钱!”张黎痛的尖叫出声,一句话用了极大的气力才说出。张黎厉声质问彪爷,同时以利诱惑,期望能引起他们的贪欲。 “吁”彪爷肥胖的躯体累出一头大汗,听到张黎的喊声。彪爷戏谑的示意众人停下,蹲在张黎的面前。 张黎擦去嘴角溢出的鲜血,断断续续的抛出自己的诱饵。 “我...我是蔡大善人的儿媳。蔡家,你们知道的,信阳县的首富,家财万贯。只要你们放过我,你们要多少,我给多少。”张黎拉扯彪爷的衣裳,彪爷挥手拍落。 “一口价一千两,能给,我们就考虑考虑放过你。”彪爷拍着张黎一丝伤痕都没有的漂亮脸颊,笑眯眯的商量。 “能,能,我现在就回家给你们取。”张黎挣扎着起身,腰间的荷包随着张黎的动作摇晃。 一只胖手拽住张黎的荷包,用力往下扯。 张黎赶忙护住荷包,又自己反手扯下:“彪爷,您拿好!这就当是您几位的下酒钱,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彪爷抛着鼓囊的荷包,打开斜眼向内瞟了一眼:“吆,一百两的银票啊,还不少呢!” “看来,蔡家对你还不错嘛!”彪爷看着摇摇晃晃的张黎,啧啧两声,上下扫视着受伤后更显柔弱的张黎。 “蔡家真是忍心,这么美貌的小娘子也舍得下手。”彪爷抬起张黎的下巴,左右打量。 张黎却被彪爷话中的意思惊出一身冷汗。张黎挣脱彪爷的手指,颤抖着声音问。 “什么意思?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彪爷抛着荷包,笑眯眯的向后退,众打手再次缓缓聚拢。 “送蔡家少夫人上路吧,黄泉路上,可别说是咱哥几个不给你活路。”彪爷冷下表情吩咐,众人再次动手。 “少夫人,哥几个也是没办法。要怪,就怪蔡家,怪你自己。你嫁入蔡家三年,连个蛋都没怀上。” “要我说,你也理解理解蔡家。信阳县的人,哪个不知道蔡家三代单传。你克了蔡家的子嗣,蔡家只能用这民间的老法子来拍拍喜气。”彪爷扶着自己的大肚子,语气颇为认同。 “啊!”张黎的惨叫声不断响起,身上的骨头寸寸断裂,又在一次次的重力敲打下再次碎裂。 “蔡家心狠,要你死的越惨越好。哥几个头次接到这种营生,只想着几下拍死了事。你老老实实让我们打死,这事也就了了。” “可你非要反抗,还给你彪爷敲了个满头包。彪爷只能一寸寸敲断你的骨头,你可莫再反抗。”彪爷坐在一户农家门前的台阶上,上上下下抛着到手的荷包。 张黎再也翻不动身体,只能无力的趴在被鲜血染红的地面上,犹如一滩烂泥。 “蔡家?子嗣?蔡有德!我们尚未、呃嗯、尚未...”张黎呢喃着,口中鲜血不断涌出。 “咔”清脆的头骨断裂声响起,癞子手中的棍子在巨力的击打下,随着头骨的断裂声一同响起,癞子狰狞的表情也定格在脸上。 众打手纷纷看向癞子,癞子无措的丢掉手中的棍子。 “彪爷,我没有...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打红了眼,才失手了。”癞子惊慌的摆着双手,吞吞吐吐的解释。 “呼”彪爷长呼口气,看着死状凄惨的张黎,倒是没再教训癞子。 彪爷从台阶上下来,仔细揉捏张黎的身体,指尖下的肌肤疙疙瘩瘩,凹凸不平的骨块尖锐的耸立在皮肤内。 “打成这样了,应该够惨了吧。”彪爷不觉自己话语中的残忍,只一味查询身体所受到的凄惨伤害。 彪爷又轻捏张黎的下巴,仔细观察张黎美貌的面颊,除了摩擦到的灰尘和血迹,并没有大的伤痕。 彪爷拍拍双手:“完美,该是能顺利交差的。” 彪爷向后伸出右手,半晌都无人回应。彪爷扭头翻着白眼“真是一群蠢货,老子我是造了什么孽,请了您们几位大爷。” 彪爷说着就从旁边打手衣服上撕下一块布,仔仔细细的把张黎的脸颊和双手擦净。 “快些清理痕迹,要吃朝食了,该来人了。”彪爷望了望天色,把脏布扔给打手,捡起自己的木棍指挥众打手收尾。 “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忽然从远处传来,彪爷回首眯眼望着一瘸一拐走近的麻子。 麻子讨好的冲着彪爷点头哈腰“叔爷爷,那边我都收拾好了,您放心。” 彪爷上下打量着麻子,嗤笑出声:“想不到咱们麻杆子还是位大善人。” 麻子低头哈腰,拍打彪爷衣裳下摆和鞋面上的泥土。 “行了,别卖乖了。彪爷我知道你的为人,以后这种事情不会再找你了。”彪爷踢开麻子擦鞋的手,从袖口拿出十两碎银子,扔给麻子。 “呶,别嫌少,这活你也没动手,十两算是你的封口费。记住,该说的不该说的,都给我烂到肚子里。” 麻子接过十两银子,给彪爷打着保证:“叔爷爷,您放心,我的嘴最严实了。我现在就走,我今天一天都在二道山上放牛,改天给您送牛肉去,嘿嘿。” 麻子哈着腰,捧着十两碎银离开,再不回头。 第3章 扑朔迷离 彪爷一行人打扫所有痕迹,快速从蔡家村后山绕路离开。 彪爷领着众人,沿着隐蔽的小路。来到一颗三四个人都环抱不住的大树旁,挖开树下的土堆。 一木匣白花花的银子,整整齐齐的码在箱子中。茂盛的林木下,举着火把的打手,被树下的千两白银,牢牢的吸引住目光。 彪爷奋力捧起木匣,招呼众人快走。几人还未离开树下,茂密的丛林中冲出一位黑衣人。黑衣人二话不说,手中长剑挥舞。 彪爷和打手根本不是黑夜人的对手,眨眼功夫就被黑衣人捅个对穿。黑衣人谨慎的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瓶,随着玉瓶中液体低落在尸体上,尸体瞬间化作飞灰。 木匣也被黑衣人顺手带走,茂密的丛林瞬间恢复死寂。 蔡家村 田间劳作一晌午的蔡家村人,三三两两的踏上回家的路。 蔡家村背靠荡月山,山峰连绵百里,高近百十丈。山中物产丰富,养育着周边大大小小的村落。 蔡家村位于荡月山山尾处,进出蔡家村只有一条大路。进入蔡家村,村口是李老头家;沿着大路分出数条岔路,最后一条比大路还要宽阔的石板路。走上六七百米,就是蔡家宅院。 蔡家阿婆急匆匆的从这条石板路上跑出来,颤巍巍的向着李老头家冲去。 面相六十岁的老妇人,跑的面红耳赤,扶着膝盖弯着腰,呼哧带喘。 周围帮工的妇人,看着急匆匆的蔡家阿婆,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又是拍后背,又是端茶倒水的,还有人殷勤的搬出凳子,喊蔡家阿婆坐下说话。 “哟!阿婆,您怎么来了,还跑的这么匆忙?您这一头的汗,是有什么急事?您晚上可一定来吃饭,有您在,我们面上可十分光彩的。”李老头的嘴碎媳妇李王氏,掏出怀里的帕子就往蔡家阿婆头上按。 蔡家阿婆体力不支,膝盖一软就坐倒在妇人拿过来的板凳上。李王氏擦汗的帕子在空气中挥舞,蔡家阿婆顺势掏出自己的丝帕,擦掉额头沁出的汗珠。 “呜呜,劳烦你们找个腿脚快的小子,去田里通知我家老爷,我家...我家少夫人出事了,请老爷快些回来主持家事。”蔡家阿婆声音几度哽咽,泣不成声。 “少夫人怎么了?”妇人七嘴八舌的询问着,李王氏也忙叫了个小子去田里喊人。 “我苦命的少夫人,呜呜,年纪轻轻就丢了性命。”蔡家阿婆话没说两句,又忍不住一顿哀哭。 “什么?少夫人没了?”妇人们面面相觑,一脸错愕。蔡家村村正媳妇吴刘氏惊声疑问,妇人自觉让开一条通道。 “蔡家阿婆,少夫人一向身体康健,怎会说没就没了?”吴刘氏坐在蔡家阿婆身旁,拉着阿婆的手细问,脸上尽显忧伤和同情。 “雪丫头,我家...哎!我家夫人不是病死的。”阿婆抽抽噎噎,为难的说着张黎的死因。 “不是病死的?那是怎么死的?哎呦,阿婆,你急死我了。”吴刘氏名刘雪,四十余岁。看阿婆抽噎犹豫,急的连声催促阿婆讲明实情。 “我家少夫人今早出门,不知被哪个歹人给打死了。” “呜呜,天杀的无赖,少夫人身上骨头都被打碎了。”阿婆掩面诉说,吴刘氏被惊的生出一身的冷汗。 “早上被人打死的?家里报官了没有?”吴刘氏听到是早上刚刚发生的事情,急忙问蔡家人有没有报官,早些逮着歹人才好。一来可以给少夫人报仇,二来村里人心惶惶,自己男人也不好管理。 “还没有!都怪我,把家里的仆从打发回家了,家里只我和少爷少夫人。都怪我...呜呜!” “少爷听到这个消息就昏倒了,老婆子我只能等老爷回来处理家事。”阿婆看吴刘氏张嘴要说话,急忙打断,解释为什么不是蔡有德出面报官。 “蔡少爷昏了?可请了大夫了?”吴刘氏一时有些千头万绪的,只能头疼的捂着额头,连声招呼自家小子去看看,可有看到蔡大善人回来。 李老头院门口乱成一锅粥,众人再无心思操持喜宴。 “回来了,回来了。”吴刘氏七八岁的小孙子边跑边喊,人还未到,声音就先传了回来。 混乱的嘈杂声,窃窃私语声瞬间停滞。 蔡家阿婆听到声音,站起身就向来路看去,只见远处小道上,一行人逐渐接近李老头家。 为首一人正是蔡家当家人,蔡继善。蔡继善年约50,身姿挺拔,步履豪迈。 “阿璜,出了什么事?”浑厚的声音传入众人耳中,不过片刻功夫,蔡继善一行人就疾步走到近前。 “老爷,呜呜,少夫人被歹人打死了。”蔡家阿婆拉住蔡继善的双手,呜呜抽噎着。 “什么?张黎被人打死了?什么时候?德哥儿有没有事?”蔡继善大惊,声音都提高了几度。 “德哥儿没事,今早哥儿的衣裳不小心划破了个口子,少夫人出门买针线,结果...结果就碰到了歹人。” “老爷,怪我把人都打发回家了。不然,少夫人也不能一个人出门买针线。”阿婆自责不已,眼泪从脸上的沟壑中滑落。 “不怪你,放旬假是我同意的,没想着给德哥儿俩人身边留些得用的人。”蔡继善摆手止住阿婆,顺理成章的将责任揽在自个身上。 “我现在去县里报官,你回去守好家里,其它等我回来再说。”蔡继善牵着亲随刚刚回家带来的马匹,几人上马向着县城方向奔去。 蔡家村蔡府 蔡有德眼神呆愣愣的望着躺在灵堂上的张黎,眼泪颗颗顺着眼角流下,嘴里也念念有词。 灵堂四周刮起阵阵狂风,蔡有德无动于衷。 一行身穿黑色制式服饰的衙役进入蔡家府邸,直奔灵堂而去,同行的还有一位专职仵作。 阿婆在众人身旁介绍,蔡有德只是呆呆的跪坐着,并不给予回复。 “几位公爷见谅,我家少爷新殇,一时失了礼数,莫怪莫怪!”阿婆颤巍巍的解释,引着众人去了张黎面前。 张衡是一众衙役的头,他示意仵作去验明张黎的尸首,自己同阿婆接着打听事情的来龙去脉。 两柱香的时间,仵作做好一切验尸记录,一行人告辞离去:“请转告蔡老爷,我们一有歹人的发现,定会告知蔡家,节哀!” “蔡少爷,我们定会努力捉拿歹人归案,您节哀!”张衡瞟了眼张黎的尸检记录,临走时忍不住对苦主做出保证。 张黎经受了惨烈的酷刑,连他们这些看过各种命案的官家人,都忍不住生出极端的愤怒和同情。 蔡有德听到张衡的保证,眼珠子转动着看向张衡,神色莫名。 张衡被蔡有德盯得鸡皮疙瘩不断,蔡有德才出声:“有劳张衙役了。”说完,蔡有德就继续盯着张黎尸首的上方,不再言语。 离开的张衡忍不住又看了眼蔡有德望着的方向,还是空无一物。眼神不受控制的扫视,张衡鬼使神差的抬头望向张黎尸体的正上方。 轰的一声,有什么在张衡的耳边炸响。 张衡强行稳住神情,脚步丝毫不停滞的离开灵堂。 阿婆目送张衡一行人离开,直到看不到几人的身影,阿婆才疾步进入灵堂,站在张衡的位置,回头向着屋顶看去。 “怎么站在这里?”蔡继善站在阿婆身旁,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透过雕花的房梁,能看到屋顶上刻画着一张俊美的人脸。 蔡继善神色大变,想到刚刚离开的张衡一行人。他握紧阿婆的胳膊:“他们发现了?”阴森的声音从蔡继善的牙缝中挤出。 阿婆拍拍握紧自己的手:“无妨,不会再有人知道的。明天,直接抬具空棺出门,不能拖了。” 第4章 出殡?配阴婚! 一队抬着棺材的出殡队伍,从街角转过弯。蔡家村家家户户都搭了草棚,送蔡大善人儿媳一程。 张衡混在人群中,望着远去的送葬队伍。 “头,我打听过了。说是蔡少夫人不育不吉利,所以要及早下葬。”衙役李栏从街边村民处走来,边走还边咬两口手中的饼子。 “头,要我说,这蔡家也真心善,听说这张黎嫁到蔡家三年了,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蔡家也不纳妾、不休妻。”李栏咬着饼子,饼渣子乱飞,嘴巴不停的讲着自己听来的小道消息。 “打听了这么多,张黎的父母呢?怎么没看到来送葬?”张衡抢走李栏手中的饼子,三两口咬下一大半。 李栏拍拍沾着饼渣的双手,吸吸鼻子:“张黎从小父母双亡,她是被她大伯养大的。不过听说那个大伯对她也不好,还是蔡家托媒人说媒,听说张黎的八字配蔡家少爷极好,张黎这才过了几年好日子。” “八字好?就因为这个?”张衡右手环胸,左手撑在右手上,拿着饼子指点。 李栏睁着不大的眼睛,疑惑的点头:“是啊头,蔡家是找邹半仙算的。邹半仙可灵了,这张黎嫁到蔡家没多久,蔡家就谈成了一笔大生意。” “走吧,去小王沟。”张衡招呼李栏继续追查打死张黎的凶手。 三道渺小的身影,在荡月山的边缘会合后,转身进入身后的荡月山。 李栏气喘吁吁的拄着手中的腰刀:“头,我们为什么不走官道,反而在这大山里走。” “张黎出事当天,村口到蔡府只有一条路。路口李老头家隔天有喜事,村民都在李老头家门前,大家相互之间都能作证,并且没有人看到陌生人进入村庄。”张衡跟在向导身后,解释李栏的疑惑。 “头你这么说我就知道了。荡月山是另一条进入蔡家村的途径。” “可为什么要从这里去小王沟?”一个疑问解除,另一个疑问又升起,李栏继续发出疑问。 “第一,从荡月山出发,小王沟距离蔡家村最近;第二,我让你查的最近失踪的泼皮无赖名单,你还记得吗?”张衡挑眉,看着陷入沉思的李栏。 “我想起来了,有一个人就是小王沟的,叫,对,叫王彪。” “王彪手下有不少兄弟,最近他和他那些兄弟失踪了五六个。头,你觉得他们的失踪和张黎的死有关?”李栏看着近在眼前的小王沟村,扶着腰刀直起身。 “是不是,进去问问就知道了。”其实,张衡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不是自己有多么聪明,而是证据来的太容易。 整个信阳县的泼皮无赖和捞偏门的,最近都莫名的老实不少。唯有王彪这几个人失踪的不正常,这不明摆着告诉自己,这几个人有问题,往这里查吗? 蔡少夫人的死,整个过程都透露着不寻常。从不出门的弱女子,莫名被打死在离家百米的地方;还有,蔡少夫人停尸房顶上的男人画像。只是自己人微言轻,怕是难以和蔡府相抗衡。 所以,有些话也只能烂到肚子里,以免连累无辜。 张衡两人刚刚进入小王沟村,迎面就撞上一个瘦瘦高高,脸上长颗痦子的黑脸汉子。 “哎,小哥,你们村村正家怎么走?”李栏拦住要离开的黑脸汉子,汉子看到穿着官服的衙役,双腿竟然抑制不住的发抖。 “你别抖啊,你抖什么?我们又不是罗刹,你不用害怕。”李栏上下扫视发抖的黑脸汉子。 张衡锐利的双眼直直的盯着黑脸汉子,汉子越发紧张,抖着手指了个方向:“就、就在那、那里,你们、自己进去吧,我还要去放牛。” 黑脸汉子说着就要拔腿离开,可是颤抖的双腿根本就不听使唤。 “我看你们村小路不少,怕是要走岔路了,要不小哥给带个路吧。”张衡笑眯眯的看着汉子抖动的双腿,汉子欲哭无泪,瞅着村中仅有的一条小路,他知道自己要完了。 张衡挥挥手,李栏和向导上前搀扶汉子向村内‘走’去,黑脸汉子的长腿在泥土地上,拖出两条长长的痕迹。 几人在一处农家小院停下,整个小院与寻常农家无异。只是透过半开的屋门,院子里的摆设透出一股说不出的舒适感。 哐哐哐的敲门声响起,院里传来苍老的声音:“进来吧,门没锁。” 张衡一行人进了院落,一白发苍苍的老人家正从躺椅上起身。 “老人家,晒太阳呢!村正在家吗?我们是衙门里的人,找村正了解些事情。”李栏未等老人家说话,就把几人的来意说明,礼貌询问小王沟村正去向。 “你们说什么?我听不到!”老人家看着几人拖着黑脸汉子进院,指着自己的耳朵,示意自己听不清楚。 李栏见状,加大声音继续询问:“大爷,村正去哪了?我们有事找他!” “啥?你说啥?我...” “祖爷爷,您别装了。是我做了丧良心的事,您不用为我遮掩了。”黑脸汉子颓废的跪在地上,看着假装听不到,为自己周旋掩护的祖爷爷。 老人家听到黑脸汉子的话,再也坐不住,从躺椅上起来一蹦三尺高。 举起手中的小锤子就往汉子身上锤:“你个祸害,你又做了什么腌臜事?做了就做了,还敢拆我老头子的台,我打死你个不争气的玩意。” 老人家喘两口气,又举起小锤子敲打:“让你少跟那傻彪子玩,那瘪犊子命里带灾,你非不听,这下闯祸了吧。” 张衡抱臂欣赏,听到老人家口中的傻彪子,眼睛不自觉的眯了眯,站直身体盯着两人。 老人家打了半天,看没有人阻拦自己,突然哎呦哎呦的捂着胸口:“瘪犊子,气死老头子了,哎呦,你个二愣子,跪着干什么,还不扶我坐下。” 汉子急忙扶着老人家坐下,平复老人家的心脏。老人家不再喊难受了,汉子又跪回原地,气的老人家直翻白眼。 “老人家,身体倍棒呀!您是就是村正吧?”张衡用肯定的语气说着疑问的话,老人家只哼了一声,并不回答。 张衡看老人家的态度,直接转向汉子提起问话:“你的事情,你自己交代,还是我替你说?”张衡看着汉子,挑眉望望老人家。 汉子咬咬牙,一股脑的交代了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 “四天前,彪爷找到我说有个好买卖,问我干不干,我没多想就答应了。结果到了地方才知道,彪爷看上了一名女子。” “我不想无辜女子被玷污,就假意挡不住那名女子,给她让了条生路。” “你说的女子,可是蔡家的少夫人?”张衡问垂头交代的汉子。 “是蔡家少夫人。” “胡说,你们根本没放蔡少夫人,蔡少夫人是被你们打死的。”李栏抽出腰刀,怒声斥责汉子说谎。 汉子猛然抬起头,连连摆手:“官爷,我真没说谎。只是我放了蔡少夫人后,彪爷又带人追了上去。我不放心,就悄悄跟在他们身后。” “那名女子反抗的太激烈,彪爷一气之下,就让癞子他们把人打死了。” “就因为蔡少夫人誓死不从,你们就把蔡少夫人浑身的骨头都敲碎了,你们怎么能这么残忍,这么狠毒!”李栏气愤的说着,手中不出鞘的腰刀劈头盖脸的招呼在汉子身上。 汉子羞愧的低下头,呐呐无言。 “你真没动手?事发后为什么他们都失踪了,只有你还好好的待在小王沟?”张衡蹲在汉子面前,盯着汉子的双眼。 汉子直视张衡的眼睛,发誓自己没有说谎:“我真没动手,他们应该是害怕事情败露,连夜跑路了,那天后我也再没看到他们。” 张衡挑眉,汉子不像是在说假话,可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最后一个问题,王彪有没有侵犯蔡少夫人?” “没有,这个真没有。蔡少夫人活着的时候反抗太激烈,彪爷没机会;少夫人死后,彪爷嫌晦气没碰少夫人。”汉子摇头保证,语气前所未有的肯定,生怕两人不相信自己。 “这样么!再问你一个问题,你叫什么?”张衡似笑非笑的看着双眼通红的汉子,汉子不可置信的睁大双眼,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瞬间灰败下来。 老爷子坐在躺椅上,嘴巴控制不住抽了抽:“蠢驴,不打自招” 汉子哐哐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祖爷爷,麻子做了腌臜事,这次怕是活不成了。妹妹就劳烦您老人家看顾了,家里的那颗老桃树活了好些年,城里医馆一直有人来收桃仁。照料好老桃树,以后起码不会饿肚子。” “祖爷爷,麻子不孝,给您添麻烦了。”汉子泣不成声,交代着家中最后的牵挂。 老爷子长叹口气,扶起麻子:“你放心,祖爷爷会看顾好小桃和老桃树的。我们有缘,将来还会再见的。”老爷子又开始神叨叨的念叨着,麻子确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想起祖爷爷小时候讲过的会飞的神仙。 麻子握紧祖爷爷的双手,祖爷爷意味深长的点点头:“这是你的命!既是参与了,走不脱也逃不开。一命抵一命,此事到此为止,也算给那位一个交代。”忽然一阵狂风吹过,吹来几片深秋的落叶。狂风吹得几人从心底里泛起丝丝寒意,老爷子挥挥袖子,落叶打着旋的掉在夯实的地面。 第5章 喜迎门 麻子一步三回头的离开小王沟,一行人顺着官道,平安抵达县衙。张衡顺利提交结案陈词,持县令手令下达全城搜捕文书,并上报朝廷,彪爷六人光荣上榜。 县令念及张黎英勇,宁死不从歹人,特意嘉奖张黎为信阳县‘英女’。县令又赐下‘良善之家’牌匾,予以蔡家,嘉奖此次蔡家承担的抓捕歹人的费用。 张衡带着人抬着牌匾,一路敲锣打鼓的进了蔡家村。喜庆的声音引来一群半大孩子跟着队伍转悠。 队伍停在蔡府大门外,报喜的人还未进门就被张衡拦下:“这么大的喜事,我一定要亲口报给蔡老爷,你们可不许和我抢。” 蔡府仆役欣然应下,有机灵的仆从已经拿出大把喜糖散向父老乡亲,遭到众人一顿哄抢。 这热闹的场面,蔡家五天前的惨事阴霾,像是一下子散去一般,再没人提及悲惨死去的张黎。 张衡第二次踏入蔡家,为蔡家带来了荣耀。途中路过当初停放张黎尸体的屋舍,房门紧闭,张衡也只是瞟了一眼。 “老爷,衙门送喜匾的人来了。”蔡继善的贴身侍从蔡大拱手在书房外通报。 “哎呦,欢迎欢迎。邹县令真是草民们的父母官,蔡某不过是捐了些钱粮罢了,邹县令就这般嘉奖,蔡某真是惭愧惭愧呀。”蔡继善从书房中快步走出,拱手迎接几位衙役。 “蔡老爷严重了,来时邹县令都交代了,一定要热热闹闹的送到蔡府。” “这不,我们这就敲锣打鼓的给您送来了。怎么?咱们现在出去揭匾吗?”张衡抱拳直奔主题。 “走走走,邹县令的牌匾可不能晾在外面了。”蔡继善引着众人一道出门。 走至半道,张衡捂着肚子,脸上的冷汗都下来了。 “怎么了这是,张衙役。”蔡继善扶着张衡,担忧的询问。 “蔡老爷,对不住了。哥几个来的时候吃了顿大荤的,可能吃坏了肚子。这家里的茅厕在哪?我去方便方便。你们先去,不用管我。”张黎从牙缝中挤出几句话,捂着肚子,表情狰狞的夹着屁股。 “蔡大快去扶着点张衙役,这是吃了多少荤腥呀!”蔡继善遮掩住鼻子,掩饰着挥挥手。 蔡大躬身行礼后,就像张衡走去。 张衡急忙摆手:”不用不用,大男人上个茅厕还要人陪着,这要让我手下那几个知道了,我的脸皮可要掉到地上了。“ 蔡大站在张衡身边未动,恭敬等候蔡继善的下一步指示。 蔡继善听到张衡的话语,放下遮掩鼻子的手,双手背在身后。笑容微妙,确定张衡不改变主意,要独自离开。 蔡继善再次开口:“罢了,年轻人,脸皮薄,可以理解。蔡大,咱们走。”蔡大躬身一礼,回到蔡继善身后站立。 蔡继善看着张衡夹着屁股,步履蹒跚的远去,脸色阴沉的甩动袖袍转身离开。 蔡府外热热闹闹的掀起遮盖牌匾的红布,蔡府内张衡悄悄溜到那间房门口。张衡深吸口气,悄悄推开一条房缝。 只见房间内比先前多了好些悬挂在房顶的白绸布,白绸布无风自动,在空中飘动。精神极度紧绷的张衡并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 他推开房门迅速溜了进去,张衡四处张望,确定房间里没人,抬手撩开飘至眼前的白绸布。张衡穿过层层绸布,只见房间正中央,赫然摆放着一口奢华的棺椁。 张衡紧张的吞了口口水,他伸头向着棺椁内望去。棺椁内躺着一名身着华服的女子,女子面容绝美,气色绝佳。女子身上穿着一袭玄色凤袍,妆容精致,钗环俱全。 明显是精心装扮过的。张衡想着女子的衣着,心里有些猜测,他猛然抬头看向屋顶。 屋顶的男子果然穿着和女子类似,只是衣裳上的图案凤,改成了四爪金龙。张衡证实了自己的猜想,可又疑惑不已。 他之前猜测蔡家给蔡少夫人配了阴婚,可眼前看到的一切不仅没有解开谜团,还引出了更大的谜团。 并且,这个谜团背后牵扯到的东西,远远不是自己一个小小衙役能参与的。 张衡打定主意不再调查,还是保命为好。他转身就向房门外走去,屋顶上刻画的俊美男子,眼中闪过一抹微光。俊美男子的眼睛直直看向走向房门的张衡,张衡似有所觉,转身望去。 他拉开房门,抬腿迈出狂风呼啸的房门,房门在张衡身后缓缓关闭,一同关上的还有那双深邃的眼眸。 花园深处灌木掩藏下,蔡家阿婆望着离开房间的张衡,表情轻蔑又阴沉。 李栏带领几位衙役和仆从,将牌匾高悬于蔡府牌匾之上。蔡继善笑呵呵的向听闻消息后,来恭贺的众位商贾好友拱手问好。 “蔡某感谢各位亲朋好友的祝贺,今日略备薄酒,众位若是不嫌弃,请过府一叙。”蔡继善笑咪了双眼,伸手请各位来祝贺的进府赴宴。 “那就叨扰蔡老爷了,听说蔡家的橱子可是橱子皇城,我们今日可没想着空着肚子回去。”一位大腹便便的商人,带着亲随和重礼,爽朗的笑着和众人科普蔡家的某些特殊之处。 远处热热闹闹的,李栏看着从边缘处走来张衡:“头,我们今有口福了,蔡家可真是大手笔,听说又要办好些天的流水席。” “可惜,蔡府内里的那个皇城里出来的大厨手艺,咱们是尝不到喽!” “不过,能尝到咱们城里黄大厨的手艺,也值了。黄大厨现在可不怎么出手了,按理说,都姓黄,手艺应该也不差多少!”李栏接着絮絮叨叨,研究两位大厨的手艺。张衡确没多理会李栏,像没有听到一样继续往前走。 “哎,艾!头,你干嘛去?”李栏看着张衡还是不搭理自己,继续往村口走。 “头?你不吃席面了啊?”李栏垫脚大喊,蔡继善听到声音,百忙中笑看张衡背影,眼神有一瞬间的恍惚。 “走吧,还杵在这干啥!头都走了,走走走,这席面不吃也罢。”李栏暴躁的声音传来,招呼几位同行的衙役一同离开。 李栏追上张衡,试探的将手臂搭在张衡的肩膀上:“头,你今怎么了?蔡家得罪你了?连黄大厨的席面都不留下吃了!” 张衡拿开李栏的胳膊,淡定解释:“咱们是官府的人,被邹县令知道怎么送了牌匾不回去复命,反而在蔡家大吃大喝的,多不好。” “放心,复了命,我请你们去醉天居喝一杯,亏不了你们肚子里的馋虫的。”张衡拍拍李栏的肚皮,李栏闻言嘿嘿笑出声。 “头,吃不到黄大厨的手艺,醉天居也不错。您别说,我还真想这一口了。啧,想想那‘一醉方休’和招牌脆皮鸡,我这肚子都开始咕咕叫了,嘿嘿!”李栏的嘴,真是一刻不得闲。 “行了李栏,你烦不烦,你那嘴能不能休息会,你没说累我都听累了。”几名衙役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纷纷远离话唠的李栏。 只有张衡一反常态,无动于衷,继续听着李栏的絮絮叨叨。 几人打打闹闹的进了城门,跨过城门的瞬间,张衡身体微微颤抖了下,一道看不到的虚影从张衡的身体中踉跄着分离。 虚影捂着胸口,看着城门上贴着的陈旧符篆,不甘的离开。 张衡莫名捂着胸口,看着城门外熙熙攘攘的人群,疑惑的摇头。 蔡府张黎停尸间 蔡家阿婆盘腿坐在蒲团上,闭目养神。 吱呀一声,紧闭的房门被风吹开,阿婆转头望去,对着空无一物的地方,张开双唇:“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让你跟着那衙役,伺机动手吗?” 空气中突然传出清朗的男声:“城门口有威力极大的符篆,我修为不足,进不去。” “符篆?”阿婆皱眉沉思:“城门口是刻有一枚古老的符篆,可我确认过了,那符篆魂力不足,快要消散了,并不能对你造成威胁。” “不可能,符篆上还隐隐有宝光闪过,魂力还充足的很。消散?怕是还要庇佑城池百十年呢。”清朗声音坚决否定。 “看来,只能传信家中,让家里人动手了。我们现在抽不开身,要全力筹备祭祀仪式。你莫管了,回去休息,我为你疗伤。”阿婆沉吟,皱眉担忧男子,催促男子回到屋顶画中。 “不用,我在画中能缓慢恢复,晚上还能吸收月华疗伤。你寿命丢失太多,还是不要浪费的好。”清朗声音语气坚决,不想冒一丝阿婆消亡的风险。 “无碍的,用不着消耗我的寿命。你别忘了,我也是有修为的,虽然余下的修为不多,但治你的伤还是绰绰有余的。”阿婆语气轻柔确又不容置疑。 “冥界可不安全,你状态越好越安全。” “就是因为冥界不安全,找到她的时候,受伤越重才越可信。”清朗男子继续争辩,不愿阿婆为自己疗伤。 “淮钧哥哥,你别让我担心,我只活这一世,不想留下太多遗憾。”一直坐在蒲团上不动分毫的阿婆,手势变换,名为淮钧的看不见的男子,被动回到阿婆头顶的壁画之上。 阿婆连点周身十二处大穴,穴位放开瞬间,阿婆周身气势瞬间攀升。她的容貌也在一瞬间在苍老和风华正盛中不断变换。 只见她高举双手,源源不断的修为被她渡入头顶的画中。画中男子虚幻的身影,灰败的脸色也越来越好,越来越红润。淮钧眨动双眼,一滴水汽从眼中低落。 时间一点一滴的滑过,淮钧也越来越逼真,像是下一秒就要从画中走出一般。 直到此刻,阿婆才坚持不住,头颅耷拉下来,昏迷过去。 阳光透过窗户,照射在阿婆悄然泯灭的几缕白发上,室内悄然无声,像是两个多年好友默契的陪伴。 第6章 扫尾 蔡府张灯结彩,庆祝门楣荣耀。周边几位县令也命人送来贺仪,县令以下的官员也携家中长子前来恭贺。 “邹县令只是区区一位县令,他的嘉奖为何会有这么多官员前来祝贺?”院落外的露天席面上,与蔡家村村正同桌的,保儿村村正翟宅,小小声的打听。 蔡家村村正吴石不急不忙的轻啜一口杯中浊酒,又夹了筷子散发着油香的花生米,有滋有味的嚼的吧唧响。 那位保儿村村正翟宅看吴石嘚瑟的样子,就知道这破老头肚子里定是有些好货的。 翟宅双手拿起酒壶,给吴石空着的酒杯倒满,又把自己那份花生米向吴石推了推:“吴村正,说说。让我们这些乡巴佬也听听官爷的雅事,让我们见识见识。” 吴石斜眼看了翟宅一眼,又撇了在座众人期待的眼神,挑挑眉:“见识见识?” “行,那我就说说咱们这位县令大人的来历。”吴石敲敲又空了的酒杯,眼神看着翟宅:“针鼻子,别看了,倒上呀!有点眼力见!” 众人听到久违的外号,极力控制上扬的嘴角,翟宅咬牙切齿的拿起酒壶,又给吴石续上浊酒:“吴村正,你少喝些,酒喝多了伤身。”最后一句,翟宅腰子明显加重了。 此次交锋,明显吴石更胜一筹,他也不与翟宅计较。 “当朝辅政大臣俞大人,大家都知道吧。”众人点头纷纷表示知道,大家不知道王,也不可能不知道俞大人。 “我听说,俞大人身边有一位陈相师。俞大人对陈相师及其信任,听说就是去个茅厕都要陈相师陪同。”吴石俯下身体,小酒都不喝了,压低声音说着自己听来的八卦。 “啊?去茅厕都要陪同?”翟宅表情奇怪,带着种说不出的臆想。 啪的一声,吴石拍了下翟宅的脑袋:“针鼻子,我可没说啥,你可别乱传。” 翟宅捂着脑袋,翻着白眼,自己也没说啥,还不是这瘪犊子误导自己。 “那邹县令和这有什么关系,难不成,邹县令...?”捻章村村正表情惊恐,脑中冒出一种猜测。 同样的一巴掌打在捻章村村正头上:“你们脑子里都装的什么?邹县令是那位陈相师的远房侄子。陈相师这辈就只有这一个侄子,自然是宠爱有加,但有所求,无有不应的。” 桌上众人齐齐松了一口气,又砸吧着嘴巴有些意犹未尽。 吴石抽抽着嘴角看着一桌子表情遗憾的众人,轻嗤出声。一群傻子,那些高官的八卦还能让几个泥腿子知道了。 真相到底如何,也只有当事人最清楚了。 “所以说,这些人,都是希望通过恭维邹县令,来和当朝辅政大臣攀扯上关系的。”捻章村村正眼睛抽抽着看向,还在络绎不绝来到蔡府的各地官员。 “那可不,王又不理政,朝中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俞大人裁决。那些人的升迁贬谪,可都握在俞大人手中。” “咱们的邹县令,可是通向光明未来的康庄大道。”吴石悠哉喝着自己的小酒,看着络绎不绝巴结一块牌匾的官员。 “要我说,当官的也不容易。看看,堂堂正官,为了块不会说话的牌匾,不远百里千里的奔波。不容易呀不容易。”捻章村村正继续感叹。 “嗤,你个土里刨食的还为人吃皇粮的人报上屈了,可真有心。”翟宅往嘴里扔了颗花生米,嗤笑捻章村村正多管闲事。 蔡府内 蔡继善推开陈放张黎尸体的房门,绕过悬挂的白绸布,一眼就看到昏迷在蒲团上的阿婆。 “阿璜,阿璜,你怎么了,你醒醒,你别吓我啊。”蔡继善摇晃着阿婆,又急又怕。两人二十年相互扶持,走到今天。眼看蔡家的诅咒就要解除的时候,作为主持祭祀的当事人,怎么能出事。 蔡继善用尽全力掐阿婆的人中,半晌阿婆悠悠转醒。 “阿璜,你吓死我了,你怎么会晕倒。”蔡继善抱着阿婆不撒手,又疼惜又担忧。 “老爷,我没事,就是主持祭祀事宜,有些脱力才昏了过去。”阿婆推开蔡继善的怀抱,重新坐直身体。 “老爷,我现在还不能离开这里,和神器的沟通不能再中断了。”阿婆说着抬头望着头顶的壁画,确定壁画上的淮钧栩栩如生,才继续交代事情。 “我这边出了些事,你联系他把人除掉吧,做的干净些,别给自己带来麻烦。” “阿璜,帮咱们做事的人是谁?你一直不说,我这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蔡继善试探的问着阿婆,仪式就要开始了,有些事情自己一直也不太清楚。 “老爷,阿璜是为了你好。将来就算事发,你知道的越少,越容易脱身。阿璜寿元不多了,就让阿璜为老爷再做最后一件事吧。”阿婆循循善诱,语气哀婉,带着视死如归的决绝。 蔡继善看阿璜的态度,不再继续追问:“你放心,我会把纸条放在指定位置的,纸条上我会交代他们小心行事。”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劫数已至,我辈当赴死! “喝,头,我真是走了狗屎运。”李栏饮一盅‘一醉方休’,再来一口脆皮烤鸡,美滋滋的摇晃着身体。 “什么狗屎运,你别告诉我,你这请客的钱是狗屎运捡来的吧。”张衡眯着眼,眼神危险的看着嘚瑟的李栏。 “头,你怎么知道的?不过我可不是用捡来的钱请的你们。这钱是失主为了感谢我,特意赠与我的。”李栏狡辩,不承认自己收了别人的银钱。 啪的一声,筷子拍在桌子上,嬉闹的几名衙役,嘴里还含着夹起来的美味菜肴,却嚼也不敢嚼。一个个把手中的筷子,轻轻的放在桌面上,不敢吸引张衡的注意力。 “李栏,你还记得我交代过你什么吗?你们几个呢?还记得吗?”张衡眼神凌厉的看着李栏,问完李栏,又问在座的几位衙役。 “我说没说过,不能乱收旁人的银钱,你怎么就不涨记性呢,李栏。”张衡愤愤的拍着桌子,恨铁不成钢。 “头,我没有收旁的银钱,这是人家主家感谢我拾金不昧,特意从丢失的银钱中拿了一点点来回报我的。”李栏面容尴尬,手指比划着自己捡到和收到回报的对比,委委屈屈的为自己解释。 “头,李栏也不是有意的。再说了,这也没收那些苦主的钱,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吧。”坐在李栏边上的刘五,忍不住替李栏分说清楚。 “不是苦主的钱就可以收吗?你们怎么知道那人不是苦主?若是苦主托别人来替他送的银钱呢?若是他就是看中李栏光长个子,不长脑子呢?”张衡气的从凳子上站起身,指着不争气的几个人。 “头,我们就是些小人物,哪有人会绕这么大圈子来陷害我们,你是不是想的太多了。”一向沉默寡言的陈墨,难得说句话,张衡被几人气的肝都开始隐隐作痛。 他不能和几个兄弟说,从蔡家村回来进入城门的那一刻,身体似乎从沉重的,像是背了座大山般,卸下了沉重的包袱。 恍惚中,张衡看到一抹黑色的影子,从自己的身体中,被城墙上的符篆击打出去。 他怕牵连到这几个兄弟,就没有告诉几人。 也许,自己真的想多了。能动用鬼怪力量的势力,不会如此麻烦的算计自己。 可该警告的还是要警告的,小心无大错。 “这次就算了,一会结束李栏把那人的住址给我,我把这钱还回去。” “我知道你们看程队底下人连吃带拿的都没事,可你们别忘了二十年前发生的事情。”阳信县有两队衙役。分别是以张衡和程才为主的两支衙役,张衡因个人品质备受邹县令器重。 “李栏,你不就是那件事情的漏网之鱼吗?可你不会每次都这么好运的。”张衡一口气说了一大段,希望引起几人的重视,不要引来任何意外。话语中,又牵扯出一桩陈年旧案。 几人都知道,二十年前的那场意外,李家一夜间惨遭灭门。李栏因为年龄尚小,且事发时不在李家而逃过一劫。 当晚李栏在张家,发生这样的惨事,张家怜惜李栏。自此,李栏便与张衡一同长大。也因着这一份养育恩情,李栏视张衡为兄长,对张衡言听计从,从不违逆。 此次收受旁人的钱财,也是想多补贴银钱予张家。只因张衡有一青梅竹马的姑娘,姑娘是个好姑娘,只是爹不好相与。言说张衡若是置办不下一份上好的家业,家中女儿就一日不嫁。李栏想着也不是收苦主的钱财,还能帮到张衡,一举两得呀! 李栏觉得自己脑瓜子可真灵光,哪有张衡说的那般蠢笨。 几人在包厢中被训得热火朝天,众人看不到的门外阴影处,悄悄潜伏着一名黑衣人。 黑衣人嘴角抽抽的听着张衡连珠炮似的训话,瞅瞅天色,撇撇嘴推门进入。喝醉被烧死,和打晕被烧死,这也没什么区别嘛!几个蝼蚁,能造成什么影响,照他说,族里也太小心了。几个没什么武力值的凡人,一刀的事情,何必如此麻烦。 “你是谁?谁让你进来的?”李栏正在气头上,看到有人不请自入,顿时火冒三丈,说着话就要上前锁拿黑衣人。 张衡见来人一袭黑夜,气质不凡,拦住李栏:“阁下走错房间了吧。” “呵,找的就是你们。”黑衣人轻笑出声。 张衡表情凝重,双手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长舒口气:“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放过他们吧,我什么都没说。” “眦,你以为今天看到我,他们还能活吗?”黑衣人嘲笑张衡的天真,嚣张的表示不会放过任何人。 几名衙役听到两人的对话,虽然不明白两人在打什么哑谜,可不难看出黑衣人是敌非友。 他们缓缓移动,对黑衣人形成包围,黑衣人无动于衷:“你觉得你们会是我的对手?” “我不知道,可蝼蚁尚且偷生。你不会放过我们,只能放手一搏了。只是我有一问,李栏到手的钱财,和此事是否有关?”张衡正对黑衣人,摆开架势,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黑衣人眉心微挑,并不回答。 张衡瞬间明白了:“赴死之人,张某还有一问,望兄台能告知。”张衡缓缓收回招式,刚刚被黑衣人盯住的瞬间,张衡竟然连抬手都难。他放弃抵抗,甘心赴死后,才能再次活动身体向黑衣人弯腰施了一礼。 黑衣人沉默不语,眼中闪过某种情绪:“你问,能说的,我可以考虑告诉你。” 张衡再次长揖到底:“张某想知道,我们兄弟几人的家人可会受到牵连,会不会再发生二十年前的惨事?” 黑衣人瞳孔微缩,抿了抿唇:“不会,没有那么...”黑衣人顿住,严重二字在唇齿间隐没。 “好胆,死到临头还敢套我的话。”黑衣人抽出长刀,凌厉的刀气划破张衡的面颊。 “我只是刚刚看到阁下,灵光一闪想到的,没想到真和二十年前的事有关。”张衡苦笑,委婉的说自己只是印证猜想,不想激怒对方,给自己的家人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 “你倒是个聪明人,可惜了。”黑衣人轻叹惋惜。 “头,你说什么二十年前的事?我爹娘和妹妹是不是被他杀的?”李栏举着双拳,激动的眼泪不住往下滚落。 “不,不对,他太年轻了,怎么可能是他。头,你告诉我,是怎么回事?”李栏摇头否定自己的猜测,情绪崩溃的质问张衡。 张衡面露不忍,终是忍不住透露:“他们该是一起的,应是有什么大谋划,李叔李婶和小妹,该是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 “啊!我杀了你”李栏再也忍不住冲向黑衣人,向黑衣人挥出了自己的拳头。 “李栏”其余几个衙役阻拦不及,只能一起冲了上去。 刀光一闪,画面瞬间定格。 “你怎么不出手”黑衣人望着站在原地的张衡。 “我知道我们不是你的对手。我们的家人真不会受到牵连吗?”张衡最后一次确定,他害怕自己的好奇和同情,成为所有人的催命符。 “我所知的计划是这样的,这次若不是出现你这个意外,我应该不会出现在这里。”黑衣人似乎对张衡有着某种好感,现在只有张衡一人清醒,黑衣人不再有什么顾虑。 “多谢”张衡抱拳感谢,随后自己给我自己一掌,将自己打晕。 “嘶,可真是个聪明的家伙。”黑衣人收刀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