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路修:缔造新纪元》 帝国内部的博弈 “备车。”她转身,对副官命令道,语气森然,“我去‘迎接’一下我们尊贵的总工程师阁下。” 加莱港在连日战火下已显得破败不堪,空气中弥漫着海水的咸腥与隐约的焦糊味,限的特别混乱。 码头上,帝国的士兵们正协助着一群穿着白色或灰色技术服人员,从几艘经过改装的运输船上卸下一个个巨大的、覆盖着帆布的箱体,以及各种造型奇特的精密机械。 现场嘈杂,但却有一种诡异的秩序感。邱薇尔的专用指挥车在一队装甲摩托的护卫下,无声滑入码头。车门打开,她迈步下车,黑色的军靴踩在沾满污渍的地面上。 她并未刻意散发气势,但当她出现的那一刻,整个码头的喧嚣仿佛瞬间降低了一个八度。士兵们更加挺直腰板,动作也更加一板一眼。 她的目光迅速锁定了人群中那个最为显眼的身影。拉克夏塔恰拉似乎完全不受周围紧张气氛的影响。 她依旧穿着她那身标志性的、融合了印度传统风格与科技感服饰,嘴里叼着她那根长长的烟斗,慢悠悠地吐出一缕青烟。她正漫不经心地指挥着两个技术人员调整一台巨大仪器的吊装角度,甚至没有第一时间看向那个走过来的纯血派总督。 “拉克夏塔博士。”邱薇尔在距离她几米外站定,声音平直,听不出喜怒,“真是意想不到的惊喜。是什么风把你从安全的潘德拉,吹到这充满硝烟的前线来了?我记得你的研究项目,不包括实地体验战场环境。” 拉克夏塔这才仿佛刚注意到她似的,缓缓转过身。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后的眼睛掠过一丝惯有的、让邱薇尔极不舒服的玩味神情。 “哦~是邱薇尔总督啊。” 她的语调带着一种独特的、懒洋洋的卷舌音,“前线?嗯哼,这里的空气确实不太一样,能量读数也很有趣。不过嘛,最好的实验室永远在最新鲜的‘数据’产生地,不是吗?” 她意有所指地笑了笑,用烟斗指了指远处依稀传来炮声的方向: “待在潘德拉,可没法第一时间获取eu那些垂死挣扎时迸发出的…嗯…最后的技术火花。而且,有些大型实验,也需要更开阔的场地和更直接的能源接口。加莱这边刚刚清理出来的工业区,正合适。” 这话明显是讽刺自己杀人嘛,邱薇尔的面色更冷了一分:“所以,你是不请自来,打算在我的战区里,进行你的那些危险‘实验’?” “哎呀呀,别说得这么难听嘛,总督阁下。”拉克夏 塔吐着烟圈,慢条斯理地说,“我这可是为了帝国的伟大事业添砖加瓦。陛下的宏图,离不开科技的支撑,这一点,你我都清楚,不是吗?”她特意加重了“陛下”和“清楚”这两个词,巧妙地提醒着邱薇尔她们之间那层无法逾越的、由更高意志决定的现实。 邱薇尔的眼神锐利得几乎能割开空气。她沉默地盯着拉克夏塔看了几秒钟,仿佛在权衡着什么。 最终,她冷冰冰地开口: “你的设备和人员,会得到‘必要’的安置和补给。但是,拉克夏塔博士……”她上前一步,压低声音,只有她们两人能听清: “记住,这里是我的战区。一切行动,必须符合军事规划和我的命令。你的任何‘实验’,如果未经批准,或者干扰了我的作战计划,无论你对帝国有多重要,我都会让你和你的这些玩具,一起消失。明白吗?” 拉克夏塔面对这几乎不加掩饰的威胁,只是挑了挑眉,深吸了一口烟斗,然后悠然地吐出。 “当然,总督阁下。你是这里的指挥官。”她笑了笑,眼神却丝毫没有退缩,“我会遵守你的……战场纪律。不过,也请你放心,我的‘玩具’……或许能给你带来意想不到的胜利。毕竟,科学与战争,从来都是最好的搭档,虽然目的不同~” 她转过身,不再看邱薇尔,继续指挥她的技术人员: “小心点!那个传感器阵列比你们的情人还要娇贵!碰坏了,把你们全卖了也赔不起!” 邱薇尔站在原地,看着那个女人悠然自得的背影,冰蓝色的眸子里最后一丝温度也消失了,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寒意与警惕。她知道,这个麻烦的女人和她的那些危险发明,将会让本已复杂的战局,增添更多不可控制的变数。她讨厌这种失去绝对掌控的感觉,极度的讨厌。 “看来,我要去和卡拉雷斯阁下商量一下。” 荒废的帝国工厂 当然拉克夏塔来这里不是单纯和邱薇尔斗嘴的,她另有任务。 帝国的黄昏总是带着一种锈蚀般的暗红色,巨大残破的工业建筑群在夕阳下拉出长长的、扭曲的影子,如同蛰伏的钢铁巨兽骸骨。 维修工厂内部,空间广阔得令人窒息,高耸的穹顶下悬挂着早已熄火的吊臂和传送带,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混合了铁锈、陈年机油和尘埃的味道,冰冷而死寂。 拉克夏塔的手指轻轻拂过控制台表面,留下一道清晰的划痕在厚厚的积灰上。她眉头紧锁,琥珀色的瞳孔里映照着从高窗斜射进来的、微弱的光线,里面跳动着焦虑。脚步声在空旷的厂房里回荡,由远及近。 邱薇尔不紧不慢地走来,军靴踩在金属格栅地面上发出规律而冷硬的声响,她身上的帝国军装笔挺,与这里的破败格格不入。 “你来了。”拉克夏塔也没有回头,声音带着她特有的傲慢,“邱薇尔,我需要人手,立刻,马上。顶尖的,至少是熟练的技术工人。看到这些了吗?”她挥手指向周围那些沉默的、故障的机械巨兽,“帝国的血管正在淤塞,这些维修工厂必须尽快恢复最低限度的运转。否则前线连最基本的武器维护都做不到。” 邱薇尔停在她身边,目光扫过锈迹斑斑的设备,脸上没什么表情,仿佛在看一堆无用的废铁。 “人手?我已经给你带来了。” 拉克夏塔猛地转头,顺着邱薇尔示意的方向望去。工厂巨大的侧门被缓缓推开,一群人影蹒跚着被押了进来。她的期待瞬间凝固。那不是她想象中的技术团队。而是一一群穿着破烂、污秽不堪囚服的人,男女都瘦得脱形,眼窝深陷,颧骨高耸,裸露的皮肤上能看到清晰的旧伤疤。 他们大多低垂着头,眼神空洞或充满戒备地扫视着环境,步履踉跄在寒冷中微微发抖。 押送他们的帝国军士兵显得很不耐烦,用枪托推搡着掉队的人。 “这……就是你说的人手?”拉克夏塔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邱薇尔,我要的是技术工人!是能看懂图纸,能操作精密机床,能焊接高强度合金的人!你看看他们!风大一点都能吹倒!他们是从哪儿来的?” “集中营。西北战线刚送来的那一批‘异邦分子’和家属。” 邱薇尔的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天气,“里面有登记过的工程师、机械师、车工。档案上看,符合你的‘技术’要求。”她特意强调了技术两个字,带着一丝嘲讽。 “符合要求?”拉克夏 塔几乎要吼出来,但她压低了声音,怒火在胸腔里燃烧,“他们严重营养不良!很多人连站直都困难!你指望他们能抡得动锤头,搬得动零件?他们的精神状态根本不可能集中注意力完成精细作业!你这是开玩笑吗?” 邱薇尔终于侧过头,用那双缺乏温度的眼睛看着拉克夏塔:“营养问题,多吃两顿配给就能解决。精神状态?那不是你需要关心的事情。拉克夏塔博士,你只管提出你的技术指标和要求,他们会尽力完成的。” 拉克夏塔还想争辩,但邱薇尔已经转身,示意士兵将这些人分配到各个工位。命令声、虚弱的应答声、金属工具被随意扔在台面上的碰撞声给死寂的工厂注入了一种虚假的、令人不安的生机。 接下来的几天,拉克夏塔的担忧以最糟糕的方式变成了现实。 这些被强征的劳工动作迟缓,错误百出。读数看错、零件装反、焊接点脆弱不堪……他们似乎对精密作业完全失去了概念。 更让她恼火的是,消极怠工到处弥漫。工具经常莫名其妙损坏,加工到一半的部件会意外掉落报废,进度缓慢得像是在爬行。 她最初试图指导,但回应她的多是麻木的眼神和沉默。偶尔,她能捕捉到一丝迅速掩藏起来的憎恨。 敌对双方的对比 危机终于爆发。一批紧急修复的前线用的能量步枪被送返。 测试场上,拉克夏塔亲眼看到一名士兵在试射时,枪械不仅卡壳,甚至因为能量回路拙劣的焊接而当场炸膛,险些造成爆炸事故。 拉克夏塔愤怒冲回工厂,手里拿着那支几乎散架的故障枪,直接摔在了邱薇尔面前的指挥台上。 “看看!看看你找来的‘优秀技术工人’的杰作!”拉克夏塔的声音因愤怒而尖锐,“偷工减料!敷衍了事!这根本就是谋杀!谋杀死在前线的士兵!这种武器送上去,不如直接发一根烧火棍!” 邱薇尔只是瞥了一眼那一堆废铁,然后抬起眼,神情依旧冷漠。 “所以?” “所以?”拉克夏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心怀不满!他们在 sabotage(蓄意破坏)!这样下去根本不行!我们需要真正可靠的工人,而不是这些……” “拉克夏塔。”邱薇尔打断她,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你似乎还没明白现状。帝国没有多余的‘可靠’工人给你。这些人,就是你现在唯一的‘资源’。” 说着邱薇尔绕过指挥台,走到拉克夏塔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你觉得他们心怀不满?觉得他们在偷懒?甚至故意破坏?”听到这些,邱薇尔嘴角勾起一丝几乎没有弧度的冷笑,“那又怎么样呢?压榨他们。用尽一切方法。鞭子,饥饿,恐惧……随便你。把他们最后一丝力气榨干为止。这是他们唯一的价值。” 她的目光扫过厂房里那些蜷缩在机器旁、瑟瑟发抖的身影,如同看着一堆没有生命的工具。 “死了怎么办?”拉克夏塔脱口而出,被这种冷酷震惊。邱薇尔转过身,走向门口,留下最后一句轻描淡写却寒意彻骨的话: “死了就死了。集中营里最不缺的就是‘可替换的零件’。博士,做好你分内的事,别为耗材操心。” 工厂大门在邱薇尔身后合上,隔绝了外面最后一点天光。 拉克夏塔独自站在昏暗中,耳边回荡着机器低沉的呜咽和劳工们压抑的咳嗽声,还有邱薇尔那句话,像冰冷的铁锈,一层层覆盖上她的心。 她看着那些麻木劳作的身影,第一次感到,要恢复运转的,或许不仅仅是这些冰冷的钢铁巨兽。 某种更冰冷、更腐烂的东西,正寄生在这个帝国的骨髓深处。而她正站在这个腐烂的核心。 光线昏暗的指挥室内,只有数面悬浮 的电子屏幕散发着幽蓝光芒,映照着鲁鲁修若有所思的侧脸。 他靠在椅背上,指尖无意识地轻敲着扶手,目光聚焦在主屏幕上。 屏幕那端,是截然不同的炽热景象,“陛下,请看!”雷顿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兴奋与自豪。镜头随着他的走动晃动,展示着望不到尽头的穹顶式工厂。 高强度的合金骨架支撑起广阔的空间,下方是数十条井然有序的自动化生产线。流水线上,一台台尚未喷涂的崭新机甲骨架正被机械臂精准地组装,如同交响乐中跃动的音符。 “这就是目前中联三号区最新投产的‘龙脊’工厂,最高产能时,每天能有十五台标准knightare从这里下线,奔赴前线!” 雷顿的语调升高,几乎要压过车间里低沉而富有节奏的轰鸣。 鲁鲁修的嘴角微微上扬,形成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 “很壮观,雷顿。比我想象的还要快,你做的很好。” “一切都是为了陛下的宏图!” 雷顿立刻回应,镜头一转,对准了生产线旁工作的工人们。他们穿着统一整洁的工装,操作着仪器或监控着屏幕,脸上没有寻常工厂里常见的麻木与疲惫,反而透着一种专注和满足?甚至有人在与雷顿接触时,恭敬地点头致意,脸上洋溢着红光。 “这些人,是我最好的工程师和技术工人!无论是布列塔尼亚人还是我给了他们双份的口粮配给,工资也是之前的两倍!陛下,您说过,要让为我们效力的人看到实在的好处。他们吃得饱,家里没有后顾之忧,才能造出最好的战争机器!” 画面再次切换,捕捉到工人们正在休息区用餐的场景,餐盘里的食物显然比标准配给丰盛得多,甚至能看到新鲜的水果。鲁鲁修轻轻颔首,笑意更深了些,那是一种看到棋子完美落位的满意。 “做得很好,雷顿卿。忠诚与效率理应获得奖赏。丰厚的物质回报是凝聚人心最直接有效的方式,你领悟并实践了这一点。” 鲁鲁修稍稍前倾身体,凝视着屏幕上流淌的钢铁洪流和那些面色红润的工人,“保持这个状态。这座工厂产出的每一台机甲,都将成为砸向旧世界枷锁的重锤。而你,”鲁鲁修的目光似乎能穿透屏幕,直视着另一端的雷顿,“将是挥动这重锤的勇士之一,一定能登上新时代的大船。” “是!陛下!”雷顿的声音因激动而有些颤抖,影像也因他猛然挺直身躯的动作晃动了一下,“您的意志,就是我唯一的方向 !” “很好。”鲁鲁修恢复了慵懒的坐姿,指尖轻点,关闭了通讯。 屏幕暗了下去,重新将他笼罩在寂静与幽蓝的微光之中。 只有远处隐隐传来的可翔舰引擎轰鸣,提示着现实世界紧张节奏。鲁鲁修嘴角那丝微笑并未消失,仿佛已看到忠诚与钢铁共同铸就的未来,正沿着他设定的轨道隆隆前行。 军中的细微裂痕 结束和雷顿的通话,鲁鲁修马不停蹄的联系了蕾拉,如今帝国军都去了eu,蕾拉的担子自然更重。 视频通讯请求蜂鸣声在寂静的指挥室里显得格外突兀。屏幕亮起,分割成数个窗口。主画面中是蕾拉,她身后的背景显然是一处前线联合指挥中心,虽略显简陋但设备齐全。 更引人注目的是她身后稍远处那些面孔——有斯拉夫人棱角分明的刚毅,拉丁人热情洋溢的激动,甚至还有些明显是布里塔尼亚面孔。 “阁下。”蕾拉率先开口,她穿着eu军深蓝色制服,金发高高束在脑后,虽略显疲惫但眼神明亮。 “玛露卡尔阁下。” 鲁鲁修回应,“看来你一定带来了好消息。” “正是。”蕾拉嘴角上扬,侧身让镜头更能捕捉到指挥中心内的景象,“各部士气高昂,正如我之前报告的那样,联军协作超出预期。” 说着蕾拉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种坚定的自豪,“在我看来,我们就像一个饱满的石榴。各个民族——布里塔尼亚人、斯拉夫人、拉丁人等等——就像紧密排列的石榴籽。外壳或许不同,但内在同样鲜红饱满,同样平等。在这里,衡量一个人的唯有其军事功绩与对共同理想的奉献。” 鲁鲁修发出一声低沉的、似乎是赞许的笑声,“很好的比喻,玛露卡尔阁下。团结,正是我们对抗旧帝国压迫最强大的武器。看到你们如此高效协同,我对信心又增添了几分。” 他的心情确实显得颇佳,这种发自内部的凝聚力正是他期望看到的。 “事实上,”蕾拉顺势提议,她的目光扫过身后那些屏息凝神的各族军官们,“如果您能对将士们随便说几句,对士气是更大的鼓舞。许多人视您为希望的象征。” “荣幸之至。” 鲁鲁修几乎没有犹豫。屏幕那头的背景音立刻安静下来,所有军官无论军衔高低,都下意识挺直脊背,目光聚焦于屏幕上的黑色身影。 “eu的将士们!”鲁鲁修的声音通过变声器传遍指挥中心,甚至通过蕾拉这边开启的公放系统,回荡在更广阔的营地之中,“你们此刻所扞卫的,远不止是国界或政权。你们扞卫的是一种可能性——一个世界不再由血统与出身决定命运的可能性!布里塔尼亚的暴政试图用铁蹄碾碎民族的多样性,将世界塑造成单一而僵化的模样。但在这里,在你们之中,我看到了不同的未来!” 鲁鲁修的声音极具穿透力和煽动性,即使透过电子设备,也仿佛带着灼热的 温度,“斯拉夫人的坚韧!拉丁人的热情!布里塔尼亚人的……觉悟!”他在这个词上若有若无地微妙停顿了一下,“还有所有其他为自由而战的民族,你们的血脉与传统,非但不是隔阂,反而是汇聚成更强大力量的源泉!玛露卡尔将军将你们比作石榴,妙不可言!是的,你们紧密团结,每一颗籽粒都宝贵,共同构成不可摧毁的整体!永远要记住!你们的刀剑为彼此而挥,你们的盾牌为彼此而立!你们今日的牺牲与功绩,都将被历史铭记,不是在某个单一民族的编年史中,而是在人类挣脱枷锁、迈向真正平等的共同史诗中!” “超合众国万岁!eu万岁!胜利属于所有无畏的自由之魂!” 屏幕里外,瞬间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许多斯拉夫裔的军官用力捶打着胸膛,脸色涨红,高声呼喊着“乌拉!”和“为了自由!”。 拉丁裔的军官们则相互拥抱,情绪激昂。整个指挥中心的气氛被推向了高潮,士气肉眼可见极度高涨。 然而,在这片沸腾的热烈中,敏锐的蕾拉却捕捉到了一丝不协调。几位同样身着eu军服,但从面容能看出是布列塔尼亚裔的军官,他们的鼓掌显得有些机械,笑容略显僵硬,眼神中闪烁的更多是复杂而非纯粹的兴奋。他们与其他民族军官那种几乎要燃烧起来的狂喜形成了微妙对比。 蕾拉立刻理解了这情绪由来。正如鲁鲁修暗示的“布里塔尼亚人的觉悟”,这些选择加入反抗军的布里塔尼亚人,处境本就微妙。若超合众国最终胜利,凭借巨大牺牲和战功,东欧的斯拉夫国家们在联盟内的话语权势必大幅提升。 而西欧地区,尤其是那些曾一度追随约尔险些成为敌人,其地位和话语权难免受到质疑和削弱。 这些布里塔尼亚裔军官,或多或少与西欧利益关联更深,他们的未来前景确实蒙着一层不确定性。 他们支持反抗运动,但想到战后格局,心情复杂实属正常。 蕾拉心中明了,但她选择什么都不说。她的脸庞上依旧保持着与周围氛围一致的振奋笑容。毕竟现在不是探讨内部潜在矛盾的时候。 此刻,唯一的目标,压倒一切的首要任务,就是胜利。 没有胜利,一切皆是空谈。蕾拉将目光转回主屏幕。 “感谢激励,鲁鲁修阁下。我军必不负所望。”视频通话结束,屏幕暗了下去。指挥中心内的欢呼声仍在持续,但蕾拉的笑容稍稍收敛,她环视着这群情绪各异却因共同目标而暂时凝聚在一起的人们,眼神深处多了 一分冷静的权衡。 胜利 first。一切,都是为了胜利。其余只能留待胜利后再说。 逃跑归来的皇女 鲁鲁修这边在鼓舞人心,弗兰克斯却在分析战局。此刻她锐利的眼睛紧盯着面前巨大的战略沙盘,上面代表敌我的光点正剧烈碰撞、湮灭。 她的眉头紧锁,指关节因为用力按在控制台边缘而微微发白。 入口处传来一阵短暂的骚动,沉重的脚步声穿透喧嚣。玛丽贝尔,第三军团的指挥官,径直走了进来。她那身华丽的皇家骑士团礼服与这处简陋肮脏的指挥场合格格不入,金发虽有些散乱,脸颊上也沾染了烟尘,但那双碧蓝的眼睛里仍带着惯有的、近乎傲慢的活力,只是此刻这活力深处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虚浮。 她走到沙盘前,抬手敬礼,动作标准却略显仓促。“元帅!第三军团按命令抵达汇合点,所部……” 话未说完。 弗兰克斯猛地转过身,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她甚至没去看玛丽贝尔敬礼的手,所有的焦虑、愤怒以及连日苦战积累的压力,如同洪水找到了一个难得的决堤出口。 “按命令?玛丽贝尔·布列塔尼亚皇女殿下!”元帅的声音像淬了冰的钢鞭,瞬间抽碎了周遭所有的嘈杂,连最近的几名通讯兵都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不敢抬头。“你告诉我!哪一条命令允许你抛下你的侧翼掩护部队,像个被鬼撵着的兔子一样,只带着你的亲卫队就一头扎进我的防线?!你知不知道因为你擅自突击,第二道防线差点因为侧翼暴露而全面崩溃?!你知不知道为了填补你的烂摊子,我抽掉了整整一个预备师团,他们本可以去支援东部缺口!” 她的咆哮在机库的金属穹顶下回荡,每一个字都砸得人生疼。玛丽贝尔脸上的那点活力瞬间冻结了,她似乎想开口,嘴唇翕动了一下。 但弗兰克斯根本不给她机会,上前一步,几乎逼到玛丽贝尔面前,手指差点戳到她的鼻尖: “你的骑士精神呢?你的战术素养呢?都被狗吃了吗?!还是说在你眼里,战局胜负,比个人的性命更重要?我是这么教你的吗?回答我!” 以往这种时候,玛丽贝尔早已昂起头,用更高亢的声音和更显赫的身份进行反驳,争论她抓住了多么宝贵的战机,指责他人不懂变通。 但这一次,她没有。 她那双总是闪烁着不服输光芒的蓝眼睛,第一次在弗兰克斯的怒斥之下,缓缓垂了下去。 这位盯着自己泥泞的靴尖,先前那点虚浮的底气彻底消散,肩膀几不可查地塌陷了一丝。紧抿着嘴唇,她将所有的辩解、委屈和惯有傲慢,生生咽了回去,喉咙艰难滚动 一下。 指挥中心在这一刻陷入了诡异的寂静,只有外部遥远的炮火声作为背景音持续低吼。所有竖着耳朵偷听的人都能感觉到,那位从不低头的皇女,反常地沉默了。 弗兰克斯满腔的怒火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她预料中的激烈争吵没有发生,这反而让她积蓄的怒气无处宣泄,梗在心口。她死死盯着玛丽贝尔低垂的金色头顶,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最终化作一声沉重而疲惫的叹息,重重地揉了一下自己的眉心。 紧绷的气氛稍微缓和了一丝,但更大的焦虑随之浮现。 “罢了……” 弗兰克斯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被极度疲惫浸透的沙哑,“现在没时间计较你的过失。玛丽贝尔,告诉我实话——沃里克。” 她提到这个名字时,语气凝重得如同在念一个诅咒。 “他到底站在哪一边?他对我们和超合众国,究竟是什么态度?你的军团之前一直和他的势力范围都有接触,我要知道你的判断。” 这是当前战局最关键、最不确定的因素。沃里克的动向,将直接决定这场战役的天平向哪一边倾斜。 但听到这话贝尔的身体似乎僵硬了一下。她缓缓抬起头,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近乎窘迫的神情,先前被痛骂时都没有的红晕,此刻悄悄爬上了她的耳根。她避开弗兰克斯那锐利的目光,声音比刚才更是低了八度,带着难以启齿的尴尬: “我…我不知道,元帅。”她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我当时…突围心切,冲得太快…没、没来得及和沃里克的代表进行深入…接触。我离开时,他的边境守卫只是保持了中立观望,没有任何明确表态。” 弗兰克斯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充满硝烟和金属腥味的空气,仿佛这样才能抑制住再次爆发的冲动。她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玛丽贝尔的鲁莽行动,不仅差点葬送防线,甚至可能彻底得罪了举棋不定的沃里克,至少是错过了获取关键情报的机会。 “冲得太快…没接触…”弗兰克斯重复着这几个词,声音里充满了无力,她几乎要气笑了,“很好。皇女殿下,你又一次证明了你的价值,你现在可以离开了,我太失望了。” 玛丽贝尔如蒙大赦,又像是被抽了一鞭子,立刻敬礼,转身就要离开这令人无比难堪的压力中心。 双方的军事准备 玛丽贝尔快步走了几步,几乎要走出那片被灯光笼罩的核心区域,融入边缘的阴影里时,却忽然又停了下来。犹豫了几秒钟,转过身,带着一种与她先前形象截然不同的怯意和关切,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老师……”她小声问,像做错了事的孩子在打听一个不被允许关心的人,“摩德瑞…不米蕾姐…她,没事吧?有消息吗?” 弗兰克斯的背影顿了一下。她没有回头,只是侧过脸,灯光勾勒出她冷硬面部线条的些许缓和。 沉默了片刻,她才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却似乎不再那么冰冷。 “根据接应部队的通讯,最后确认是从北极圈内发出。她成功突破了封锁线。”弗兰克斯顿了顿,“不用担心她。做好你分内的事。” 玛丽贝尔似乎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紧绷的肩膀真正放松下来。“是。谢谢您,老师。” 她再次转身,这次脚步加快了许多,几乎是小跑着离开了指挥中心。 看着玛丽贝尔离开,弗兰克斯直到这时才完全转过身,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皇女消失的入口方向,随即视线又落回到战略沙盘上。 那代表敌军主力的巨大的红色光斑,正以一种坚定不移的态势,向着她们的核心阵地压来。 她拿起一旁的通讯器,声音恢复了钢铁般的冷硬和决绝,传遍整个指挥中心:“通告各部队,最高作战指令。准备迎击——” 她的声音顿了一下,下一个名字仿佛带着千钧重量,从齿缝间挤出。 “—鲁鲁修·vi·布列塔尼亚。” 火车缓缓停靠在戒备森然的军用月台上。金属摩擦的尖啸声尚未完全消散,车厢门便被猛地推开。 莫妮卡轻巧地从还在轻微晃动的踏板上跳下,军靴鞋跟与碎石地面碰撞出清脆的响声。她抬手挥开弥漫的蒸汽,目光扫过月台上堆积如山的木箱,娇俏的脸庞上立刻浮起明显的不满,嘴唇不自觉地嘟了起来。 “给养!弹药!” 她用手指点着分类堆放物资,声音带着抱怨,最终指向月台远端一堆截然不同的货物——“这些我都认了!可那些是什么?重型机械?还有成袋的…水泥?蕾拉,我们是来打仗的,不是来搞建设的!后勤部那帮老爷们是不是把清单搞错了?” 蕾拉正阅读一份货单,闻言抬起头,唇角弯起一丝了然的浅笑。她放下写字板,走向莫妮卡。 “清单没错,莫妮卡。都是我向雷顿卿特别要求的。” “为什么?仗眼看就要打完了!”莫妮卡困惑地蹙起眉。 “正因为快打完了,”蕾拉的笑容淡去,目光投向远方的地平线,语气平静却笃定,“帝国,或者说那位米蕾,绝不会甘心于平淡的落幕。她需要一场足够震撼的终曲,而我们的欧洲这里…”她用脚尖轻轻点了点地面,“就是她最可能选中的舞台。最后一击,必定会朝着我们来。” 说到这蕾拉顿了顿,视线转回莫妮卡脸上,带着一丝审视: “说到这个…莫妮卡,如果,我只是说如果,在接下来的战斗里,你不得不在战场上遇见昔日的同僚,甚至…旧友。你会犹豫吗?” 莫妮卡几乎没有思考。她脸上的抱怨和困惑瞬间消散,被一种冷冽的淡然所取代。她挺直了背脊,声音不大,却清晰坚定,没有丝毫动摇: “我已向娜娜莉殿下宣誓。这份誓言不容分割。无论是谁,只要站在殿下的对立面,便是我的敌人。” 蕾拉静静地注视了她片刻,随即缓缓点头,那目光中流露出清晰的赞许,“很好。”她重新拿起表格,语气恢复如常,“那么,现在让我们去看看那些水泥和机械吧。它们可是我们为那位故人准备‘欢迎仪式’。” 她转身走向那堆看似格格不入的物资,莫妮卡略微迟疑,最终还是迈步跟了上去。 卸去伪装的统帅 北极的寒风似乎一路追随着帝国主力舰队的航迹,即便是在靠近欧洲的军港锚地,初春的暖意也被一种凛冽、属于远方的冰冷气息所压制。 巨大的可翔舰如同伤痕累累的钢铁巨兽,缓缓驶入泊位,舰体上冰霜的刮痕和能量武器灼烧的焦黑印记无声诉说着极北之地的惨烈战斗。 码头上,气氛庄重而肃穆。以弗兰克斯元帅和玛丽贝尔总督为首的高级将领与官员们早已列队等候。 弗兰克斯依旧是一身笔挺的深蓝色元帅制服,胸前挂满勋章,美丽但忧郁的眼睛紧盯逐渐停稳的舰船,面容如同磐石般冷硬,看不出丝毫情绪变化,只有微微抿紧的嘴角泄露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此刻她在评估,在计算,在等待着确切的伤亡数字和战斗报告,时下兵力不足,弗兰克斯必须确定,未来决战时自己手里会有多少筹码。 相比之下,站在他稍后位置的玛丽贝尔则显得更为外露。她穿着剪裁合体的总督服饰,披着一件厚重的绒边斗篷抵御港口的寒风,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期待与关切。她不时与身旁的副官低语几句,目光在舰队中搜寻着那艘熟悉的旗舰。 空气里弥漫着引擎的轰鸣、金属摩擦的尖啸、以及潮水拍打岸基的咸湿气味。士兵和地勤奔跑穿梭,引导舰船、架设舷梯,一切都在高效而沉默的节奏中进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艘悬挂着舰队司令旗帜的可翔舰—“帝国号”上。 终于,主舷梯沉重地放下,与码头地面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一队精锐的近卫侍从首先快步跑下,分立两侧,形成一道警戒线。 随后,出现的是几名神色疲惫但眼神坚定的高级军官包括夏洛特和卡诺恩等。对于自己的晚辈没事,弗兰克斯非常高兴,但碍于周围形势,她也不便上前过多询问。 高级将领出来后,一个身影出现在了舱门口。 刹那间,码头上前来迎接的所有人,包括那些久经沙场、见惯了风浪的弗兰克斯,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脸上浮现出难以置信的惊愕。 那不是他们预期中那张脸。 预期中的,应该是张继承了布列塔尼亚皇室高贵血统、黑发碧眼、容貌几乎与已故的玛丽安娜皇妃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脸庞——那是米蕾多年来通过geass能力维持的伪装,是凝聚正统的旗帜——摩德瑞。 然而,此刻站在舱门外的,是一位金发黑眸的年轻女子。她的肌肤是健康的蜜色,而非以往那种近乎透明的白皙;五官轮廓 分明,带着一种阳光活力的美感,与之前那种精致易碎的古典美截然不同。唯有那眉宇间蕴藏的坚毅、果决,以及那双深邃眼眸中流露出的、属于领导者的沉稳与威仪,让人依稀能找到几分“摩德瑞·布列塔尼亚”过去的影子,却又无比确凿地告诉你——这是同一个人。 她穿着帝国女式统帅制服,肩章显示着她的衔级。制服的笔挺与她此刻略显疲惫但挺拔的身姿形成了奇特的对比。她没有丝毫犹豫,迈着稳健的步伐,一步步走下舷梯。金色的发丝在港口的寒风中拂动。 尴尬过后,人群中出现了一阵细微的骚动,如同水波般迅速扩散又被强行压抑下去。士兵们瞪大眼睛,军官们交换着震惊的眼神。窃窃私语声像蚊蚋般响起。 玛丽贝尔的红唇微微张开,眼中闪过极度惊讶的光芒,但她很快控制住了表情,转而以一种探寻的目光迅速瞥向身旁的弗兰克斯。 弗兰克斯元帅的身体似乎僵硬了一瞬。她脸上的岩石面具第一次出现了裂痕。那并非明显的表情变化,而是一种氛围的骤变——周围的空气仿佛瞬间降至冰点,比北极吹来的风还要寒冷。她的眼神死死锁定在米蕾真实的面容上,那里面最初是错愕,随即迅速被一种深沉的、几乎要喷薄而出的不悦所取代。弗兰克斯的下颌线绷得紧紧的,握着元帅权杖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但弗兰克斯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站着,像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 弗兰克斯的不满 至于米蕾,她仿佛完全没有看到下方人群的震惊和弗兰克斯几乎凝成实质的不满。走下最后一级台阶,踏上欧洲的土地,目光平静地扫过迎接的队伍,最终落在弗兰克斯和玛丽贝尔身上。抬手敬了个标准军礼。 “弗兰克斯元帅,贝尔。帝国主力基本完好无损,现已归建。”她的声音清晰而沉稳,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不容置疑的坚定。 弗兰克斯没有回礼,也没有回应米蕾的话,很明显依旧在生气。 玛丽贝尔适时地上前半步,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凝固气氛,她脸上重新浮现出优雅的笑容: “辛苦了,米蕾。看到您平安归来,比什么都重要。北极的苦寒和恶战,真是难为您和将士们了。” “这是我的职责所在。”米蕾微微颔首,她的目光再次扫过周围那些依旧沉浸在震惊中的官兵,然后,她提高了声音,不仅是对着将领,更对着整个码头所有能听到她声音的人: “诸位是否在疑惑,为何我的容貌发生了变化?”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这句话牢牢吸引。连弗兰克斯的眉头也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米蕾转过身,面向着那些停下手头工作、望向她的水兵、地勤和陆军士兵们。她的黑眸中闪烁着真诚而炽热的光芒。 “这,才是我真实的模样。”她坦然宣布,声音在开阔的码头传开。“多年来,我依靠一种特殊的力量,维持着另一副面容。那或许更符合某些人对皇室继承人的想象,金发碧眼,如同旧肖像画里走出来的公主。” 她顿了顿,目光掠过那些年轻或不再年轻的脸庞,他们脸上有困惑,有好奇,也有茫然。 “在过去,我认为那是必要的。为了稳定,为了延续一个符号,一个所谓的‘正统’标志。我认为那是凝聚帝国力量所必须的代价。” “但是,这次北极战役,在冰原之上,在生死之间,我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她的声音里注入情感,变得有力而激昂,“我看到的,是无数帝国将士,为了守护身后的国土与人民,浴血奋战!他们面对绝对的优势敌军,没有退缩!他们倒在冰冷的雪地里,牺牲前喊出的,都是‘为了帝国’!而不是‘为了某位皇帝’!” 人群中寂静无声,只有风呼啸而过。士兵们的眼神变了,从疑惑变成了专注,甚至有些人的眼眶开始发红,仿佛想起了北极战友的牺牲。 “我听到他们的誓言,感受到他们的信念!他们忠诚的,是帝国的理念!是秩序和荣耀!是保 护这个我们共同建立的国度!而不是某一个人的头发或眼睛的颜色!”米蕾的声音愈发铿锵,“他们的鲜血和勇气洗礼了我,也让我彻底醒悟!” 她猛地回身,指向那艘布满创伤的旗舰,以及缓缓入港的其他舰船。 “这些勇士,他们为之奋战、为之牺牲的信念,远比所谓的‘皇家血脉’更崇高、更纯粹!他们相信的是一个强大的、能够带给他们荣耀与安全的帝国,而不是一个活在伪装下的幻影!如果帝国军队的基石,是建立在谎言之上,那我们将如何面对这些赤诚的牺牲?如何配得上这份沉重的忠诚?”她的目光再次扫过全场,最终,也落在了脸色极其难看的弗兰克斯身上,但她的眼神没有丝毫退缩。 “所以,在归航的途中,我做出了决定。”米蕾的声音平静下来,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我解除了那份伪装。我愿意以真面目,面对所有为帝国效忠之人。我愿意用我的真实,来回应你们的真实!士兵们是为了帝国的信念而战,而非为了所谓皇家血脉的幻象!从今以后,我与诸位之间,将不再有任何隔阂!我的荣耀,与你们的荣耀,一体同心!” 短暂的寂静之后—— “为了帝国!!” 人群中,不知是哪个士兵率先激动地嘶吼出来。 “为了帝国!米蕾阁下!!” “为了帝国!!” 呼喊声如同滚雷般从一小片迅速蔓延至整个码头,成千上万的士兵和水手自发地举起手臂,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他们的脸上充满了一种被理解、被尊重的狂热。米蕾的话语,她的真实,深深地击中了他们的内心。 但是,就在这山呼海啸般的忠诚呐喊中,弗兰克斯的脸色依旧阴沉得几乎能滴下水来。与周围狂热的氛围格格不入,不知道什么原因。 玛丽贝尔站在欢呼的海洋和冰冷的元帅之间,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微妙和深邃。她轻轻拍着手,仿佛也在赞许,但那双精明的眼睛却在弗兰克斯和米蕾之间来回移动,快速计算着这一切带来的变数与机会。 激烈的路线争论 “为了新布列塔尼亚!!”人群中爆发出更加响亮的呐喊。 米蕾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她又停留了片刻,尽情吸收着这份几乎令人上瘾的拥戴,才在亲卫护卫下,转身走向通往舰桥内部的厚重舱门。 舱门在她身后缓缓闭合,瞬间将外界的喧嚣与热情隔绝开来,取而代之的是舰桥内特有的、带着金属冰冷气息的寂静和仪器低沉的嗡鸣。温度似乎也骤然降低了几度。 然而,这份寂静并未持续多久。 “殿下!” 一声压抑着怒火、如同寒冰碎裂般的女声骤然响起,打破了舰桥内的宁静。只见弗兰克斯女士——米蕾最倚重的女骑士,正站在指挥席旁,脸色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她穿着笔挺的骑士制服,身形挺拔,虽然年岁已长,但目光依旧锐利如鹰,此刻这目光正牢牢锁定在米蕾身上,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失望和愤怒。 米蕾脸上的陶醉笑容还未完全褪去,她略显诧异地看向弗兰克斯: “阁下?怎么了?外面的将士们士气很高……” “士气?你就为了这短暂的士气就这么干?”弗兰克斯猛地打断了米蕾,声音因为极力克制而变的微微颤抖,“您知不知道刚才做了什么?您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她几步走到米蕾面前,尽管保持着臣子的距离,但气势却咄咄逼人: “未经任何的商议!未经任何评估!您就在全军面前,如此轻率地公开确认了您的身份!您以为这是在增加我们的筹码吗?” 米蕾微微蹙眉,似乎对弗兰克斯的激烈反应不解,但仍试图解释: “我认为这是必要的,弗兰克斯卿。我们需要团结一切力量,而将士们的支持是基石……” “基石?”弗兰克斯的声音陡然拔高,引得舰桥内其他工作人员纷纷侧目,但又赶紧低下头假装忙碌。 “您这是在亲手拆毁我们可能拥有的其他基石!那些还在观望、还在犹豫的旧君主派!我们原本有机会争取他们,至少让他们保持中立!但现在呢?您以一个庶民的身份,这等于彻底断绝了他们的念想!他们会认为我们与那些彻底颠覆秩序的革命派疯子别无二致!他们会毫不犹豫地倒向鲁鲁修,或者更糟倒向刘宣蕾拉!” 弗兰克斯越说越激动,胸口剧烈起伏着:“这绝对是一步彻头彻尾的臭棋!殿下!您完全被一时的掌声冲昏了头脑!您考虑过这背后的政治影响吗?考虑过我们本就艰难的外交处境会因此雪上加霜吗?” 就在这时,一个清脆却充满锋芒的声音插了进来,讥讽道: “姑母,您还在做着拉拢那些老古董的白日梦吗?” 弗兰克斯回头一看,夏洛特她抱着手臂,靠在旁边的控制台上,漂亮的脸上满是轻蔑的笑容。 “夏洛特,这里没你的事!”弗兰克斯厉声喝道,对这个一向不听话的侄女感到头痛。 “怎么没我的事?不要忘了我也是帝国骑士。”夏洛特站直身体,毫不畏惧迎上弗兰克斯的目光,“您口口声声说的那些旧君主派,都是些骑墙派,他们给过我们什么实质性的支持吗?没有!他们只会左右摇摆,待价而沽,像秃鹫一样等着看哪边倒下好去分食腐肉!指望他们?还不如指望敌人的武器突然全部哑火!” 她走到米蕾身边,与这位并肩站立,继续说道:“现在形势对我们不利,莫斯科久攻不下,我们的大本营澳洲也丢了,部队减员严重,士气低迷。米蕾姐这样做,正是为了打破僵局,赢得基层士兵的死心塌地!这才是我们真正能依靠的力量!而不是那些脑子里只有封地和爵位、随时可能出卖我们的老古董!” 夏洛特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弗兰克斯铁青的脸:“而且,姑母,您是不是忘了?从我们举起旗那一刻,我们杀了多少帝国贵族?多少根深蒂固的世家大族被我们连根拔起?我们早就没有退路了!手上沾满贵族的血,还指望会有多少贵族真心实意地和我们站在一起?别天真了!除了这些为我们而战的士兵,我们一无所有!姐姐的选择才是正确的、唯一的道路!” 团结的帝国骑士 “你……你懂什么!”弗兰克斯被夏洛特一连串又快又狠的反驳噎得一时语塞,特别是最后关于“手上沾满贵族血”的指控,直戳要害。她确实无法反驳,曾经的盟友和潜在的同情者,确实因为她们过于激进的清算政策而疏远甚至敌视。 她张了张嘴,想要斥责夏洛特的短视和鲁莽,却发现自己的理由在现实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强烈的挫败感和对未来的忧虑交织在一起,让她的脸色从铁青变得苍白,手指紧紧攥着,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舰桥内气氛降到冰点,空气仿佛凝固,只剩下仪器运转微弱声响。姑侄二人怒目相视,谁也不肯退让。 “咳咳……”一声轻柔的咳嗽声响起。一直静观事态发展的米蕾的首席秘书官,卡诺恩,适时地站了出来。这位总是带着温和笑容的青年男子,有着出色的协调能力。 “弗兰克斯卿,夏洛特,请都冷静一下。”卡诺恩的声音平和而清晰像一股清泉试图浇灭怒火,“弗兰克斯大人的担忧并非没有道理,外部环境的复杂性需要我们谨慎应对。而夏洛特所指出的现实情况,也是我们必须正视的困境。米蕾的决策,或许方式上出乎意料,但其提振士气的初衷和效果是显而易见的。” 同时,米蕾也深吸一口气,脸上的表情恢复了平日的冷静与威严,她伸出手,轻轻按在还在气头上的夏洛特的手臂上,示意她稍安勿躁。 “够了。”米蕾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力,“争论到此为止。弗兰克斯卿,你的顾虑我听到了。夏洛特,你的支持我也明白。但此刻,内讧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她目光扫过两人,最终落在弗兰克斯身上:“公开身份的决定,是我做出的。无论后果如何,由我一力承担。现在,我们需要讨论的不是过去的选择,而是未来的道路。” 一边说着,米蕾走向巨大的战略星图桌,上面清晰显示着欧亚大陆敌我力量犬牙交错。 “过去的策略或许需要调整,但目标从未改变。”米蕾的手指点在星图上,“我们必须打破目前的僵局。莫斯科的蕾拉·玛露卡尔是我们最大的绊脚石,必须尽快除掉。” 她的目光变得锐利,开始下达指令:“维蕾塔·努,阿尼亚·阿尔斯托莱姆!” 两位风格迥异但同样精锐的女骑士应声出列:“在!陛下!” “你们两人,立刻准备,前往北欧。”米蕾的命令清晰明确,“沃里克公爵的态度一直暧昧不明,但他麾下的军团举足轻重。我要你们不惜一切 代价,说服他,或者……迫使他支持我们。必要之时,可以动用任何手段。我需要他的力量,或者至少,确保他不会在我们背后捅刀。” “遵命!”维蕾塔冷静地点头,眼中闪过计算的光芒。阿尼亚则歪了歪头,面无表情地应道:“了解。” “其余各军,立即进行休整补给,召回所有外出侦查小队。”米蕾的声音传遍整个舰桥,“集中我们所有可用的力量!一周之内,我要‘阿瓦隆’及其护卫舰队,以及所有能动的knightare fra,随我亲自前往莫斯科前线!我们要给蕾拉准备一场她绝对无法忘怀的‘盛宴’!” “是!陛下!”舰桥内响起一片整齐的领命声,军官和士兵们迅速回到岗位,开始执行命令。 紧张的气氛被目标的明确和行动的紧迫性所取代。 维蕾塔和阿尼亚向米蕾行礼,立刻转身离去,准备执行她们的北欧使命。夏洛特虽然还有些不忿地瞪了姑母一眼,但也知道大局为重,哼了一声,走到一边去查看军备报告。 人群散去,指挥席附近暂时只剩下米蕾和依旧脸色铁青的弗兰克斯。 令人压抑的沉默持续了片刻。弗兰克斯望着窗外逐渐散去的人群,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脸上的怒容渐渐被一种深深的疲惫和忧虑所取代。她转身,走向旁边的一个小储藏柜,从里面取出了一瓶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红葡萄酒和两只高脚杯。 她走到米蕾身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拔开软木塞,将殷红如血的酒液缓缓注入杯中。 醇厚的酒香微微弥漫开来。 她将其中一杯递给米蕾。 米蕾微微一愣,还是接了过来。 “陛下,”弗兰克斯的声音低沉了许多,失去了之前的尖锐,只剩下沙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歉意,“请您原谅我之前的失态。我…并非有意质疑您的权威,更不是针对您个人。” 她举起自己的酒杯,目光复杂地看着杯中的液体:“我只是……太害怕了。害怕我们付出的牺牲,害怕我们好不容易点燃的火种,会因为一步走错而万劫不复。这个担子太重,陛下,我只是……不想看到您受到任何伤害,或者走向失败。” 米蕾注视着眼前这位一路辅佐她至今的骑士,看着她眼角的皱纹和鬓间的白发,眼眸中闪过一丝柔和。她轻轻晃动着酒杯,让酒香充分释放。 “我明白,弗兰克斯卿。”米蕾的声音很轻,却充满了真诚,“我从未怀疑过你的忠诚和你的担忧。你的顾虑是有道理的 ,那些骑墙派的力量若能争取,确实是助力。只是…正如夏洛特所说,或许我们从进入潘德拉大杀四方开始,就注定无法赢得那些权贵的支持了,这是我太软弱了。” 两位皇储的结局 好的,这是根据您的要求创作的场景对话描写: 深夜,阿什弗德学园地下,狭小而设备略显陈旧的指挥中心内,只有仪器的嗡鸣与电子屏幕散发出的冷光充斥着空间。米蕾·阿什弗德坐在主控台前,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凉的桌面,目光虽落在不断滚动着数据流的屏幕上,却显然有些失焦。 听到米蕾这样自我批评,弗兰克斯静立在一旁,长时间的静默几乎要凝固成实体。终于,米蕾深吸了一口气,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寂。 “有时候回想起来,我所有的犹豫,所有的妥协……或许都不是出于对大局的审慎考量,而仅仅是…我的软弱,我一直都不适合搞政治。” 弗兰克斯没有接话,只是将身体站得更直,表明她在专注地倾听。 米蕾低下头,金色发丝垂落,在她脸颊投下阴影,掩盖了她此刻的表情,“是我太想要那个‘正统’的地位了,弗兰克斯。总觉得只要拥有了名正言顺的大义名分,只要得到皇族中最具影响力的人物的认可,我们就能更顺利进行下去,牺牲会更少,道路会更平坦,我太渴望被承认,渴望重现帝国的荣光,甚至可能超过了对于目标的纯粹追求。”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乎变成了喃喃自语,充满了自我剖析的痛苦和悔恨,“所以我才会那么努力地,甚至有些卑微地去拉拢柯内莉亚和修奈泽尔。我以为他们的加入和支持,会是通往新世界最稳固的基石。我以为那是智慧,现在想来,那何尝不是一种怯懦?一种不敢独自承担重压,急切想要寻找强大依靠的……软弱。” 她停顿了很久,仿佛需要积蓄勇气才能问出下一个问题。指挥中心里只剩下机器运行的微弱声响。 “话说……”米蕾再次抬起头,眼中带着一丝渺茫的希冀和深切的忧虑,“他们两个……现在怎么样?有消息吗?自从帝国本土大乱,黑色骑士团与超合众国介入之后,他们的情报就几乎断绝了。” 弗兰克斯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但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斟酌用词。然后,用她那特有的、平稳到近乎冷酷的声线回答: “关于柯内莉亚皇女殿下。我们最后确认的情报是,她麾下的亲卫队长,吉尔福德爵士,在关键时刻背叛了她。具体原因不明,但结果是,皇女殿下被她最信任的部下所出卖,随后落入了鲁鲁修的手中。据信,目前被关押在潘德拉皇城夏宫。没有生命危险,但失去了所有自由。” “吉尔福德……背叛?”米蕾震惊地睁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他可是对柯内莉亚皇女最忠诚的骑士!这……怎么会……”她无法想象那位刚毅的皇女面对至信之人的背叛时,会是何种心情。一种物伤其类的悲凉感瞬间攫住了她。 “情报确认无误,会长。”弗兰克斯的声音依旧平稳,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实。 米蕾消化着这个令人心痛的消息,心情愈发沉重。她顿了顿,带着更不好的预感,小心翼翼地追问: “那……修奈泽尔皇兄呢?他那样算无遗策的人,总应该……” 弗兰克斯的回答直接而残酷,没有留下任何幻想的余地。 “修奈泽尔殿下,据多个情报源交叉印证,他已经死了。” “死了?!”米蕾猛地从椅子上站起,动作之大让椅子向后滑开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这个消息比前一个更具爆炸性,彻底击溃了她的镇定。那位总是带着温和微笑,智谋深如瀚海的二哥,那个她曾认为几乎不可能被击败的男人……死了? “这不可能!谁?谁能杀得了他修奈泽尔?”她的声音因急切而拔高,带着明显的颤抖,“是战场上的流弹?还是……暗杀?” 弗兰克斯直视着米蕾充满惊骇与询问的双眼,一字一句地给出了那个让米蕾感到无比陌生甚至荒谬的名字。 “是法尔内斯。” “法尔内斯?”米蕾愣在原地,瞳孔因极度的困惑而收缩。她在脑中飞速搜索着关于这个名字的一切信息,“哪个法尔内斯?是那个出身名门,但一直只在后勤部队任职,据说性格有些懦弱平庸的法尔内斯侯爵?这…这怎么可能?!他凭什么能杀死修奈泽尔?绝不可能!” 她无法将那个印象中模糊而黯淡的贵族身影,与刺杀帝国最杰出皇子这样的惊天事件联系起来。这简直像是拙劣的玩笑。 “情报细节尚不完全,”弗兰克斯解释道,但他的语气表明他相信核心事实,“但综合各方信息,法尔内斯似乎利用了殿下某个不为人知的弱点,或者是在其极度虚弱之时发动了袭击。动机不明,但行动确实由他完成。此事在超合众国也引起了极大震动,但目前被更大的混乱所掩盖。” 米蕾无力地跌坐回椅子上,手臂支撑在控制台上,才勉强稳住身体。 她感到一阵头晕目眩,整个世界仿佛都变得虚幻而不真实。柯内莉亚被亲信背叛囚禁,修奈泽尔被一个完全意想不到的小人物刺杀身亡……她曾经竭力想要争取、视为重要支柱的两位皇族,竟然落得如此下场。 而她,还在这里为 自己的软弱而懊悔不已。对比他们的厄运,她的那点纠结,显得如此渺小又可悲。 一种巨大的荒谬感和深深的无力感如潮水般将米蕾淹没。 她所有的算计、所有的谋划,在命运残酷而诡异的翻云覆雨手前,显得徒劳而可笑。 指挥中心内再次陷入死寂,只有屏幕上的光斑依旧冰冷地跳跃着,映照着米蕾苍白而失神的脸庞。窗外,仿佛是为了应和这沉重的气氛,渐渐传来了淅淅沥沥的雨声,敲打着这个饱经创伤的世界。 法尔内斯的倒戈 米蕾震惊于修奈泽尔被杀时,潘德拉贡皇宫,原帝国中心,现在的黑色骑士团临时指挥中心。 厅内弥漫着一种奇异而紧绷的氛围。胜利的实感尚未完全沉淀,战后清理的硝烟味与电子设备运转的低鸣交织。鲁鲁修·vi·布里塔尼亚,身披zero服饰,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光滑的桌面。目光投向窗外被染成橘红色的天空,瞳孔却并未映照晚霞,而是翻涌着远比天际更复杂的风云。 门被猛地推开,脚步声仓促而凌乱。卡莲,脸上惯常的乐观与活力被一种极致的震惊与茫然取代,她甚至忘了礼节,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zero…鲁…法尔内斯传来的消息…修奈泽尔他…死了!” “你说什么?”鲁鲁修倏然转头一瞬间,他脸上惯有的冷漠与算计出现了裂痕。兄长…那个总是带着从容不迫的微笑,将世界视为棋盘,无数次阻碍在他道路前方的、他最强大的对手之一,就这么死了?一种极其复杂的情感猛地攥住了他的心脏——是解脱?是难以置信?是失去了一个巨大目标的空落?还是…一丝微不可察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血脉相连的悸痛?他的手指停顿在桌面上,指尖被摁的微微发白。 “具体是怎么回事?”鲁鲁修的声音听起来异常平静,但这平静之下是汹涌的暗流。 “细节还不清楚…似乎是内部清算…或者…”卡莲语无伦次,“消息来源确认了好几遍…修奈泽尔死在了荒岛上,尸体被丢进了海里。”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骚动和急促的汇报声。一名黑色骑士团成员快步进入:“主君,那个叛徒法尔内斯他要求见您!他说…他投降!” 鲁鲁修眼中的复杂情绪迅速冷却凝结,重新被冷冽所取代。 法尔内斯…修奈泽尔最忠实的追随者之一,纯血派与贵族残余势力的代表,在帝都陷落、主君猝死的当下却像一条丧家之犬般找上门来。 “让他进来。” 此刻的法尔内斯失去了往日所有的骄矜与傲慢。他的军服上沾满了灰尘,头发凌乱,脸色苍白,眼神里充满了惶恐和乞求。几乎是踉跄着被两名士兵“护送”进来的。 一进入大厅,他的目光就死死锁在鲁鲁修身上,声音干涩而急切: “zero…不,鲁鲁修陛下!我坚决投降!我,法尔内斯,代表我自己及麾下剩余部队,无条件向您,向超合众国投降!” 鲁鲁修身体微微后靠,靠在椅背上,用一种近乎玩味的冰冷目光打量着这个小丑:“投降?在 帝都已被掌控,帝国军土崩瓦解,甚至连你效忠的主子修奈泽尔都已经化为尘埃的现在?法尔内斯,你价值何在?” 听到修奈泽尔的死讯被确认,法尔内斯的身体明显颤抖了一下,脸上掠过一丝真实的绝望,但随即这情绪被更强烈的求生欲所覆盖。 “我有价值!当然有价值!陛下您不知道!这一切…这一切都是修奈泽尔的阴谋!从头到尾都是!” 鲁鲁修眉梢微挑,没有说话,示意他继续。法尔内斯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语速飞快: “他从未真正想过与您正面抗衡到底!他所有的布局,包括扶持傀儡皇帝、整合旧贵族势力、甚至默许纯血派的极端行为,都是为了…为了创造一个极致的混乱和仇恨的焦点!然后在关键时刻利用geass力量,彻底摧毁大半个世界,他算计好了这一切,包括他自己的结局!他把我,把我们所有人都当成了可弃的棋子!如今他如愿以偿地‘死’了,留下了这个烂摊子…不!而我,我知道这一切!我可以向超合众国、向世界揭露他的全盘计划!并摧毁这一切,这是我立下的功劳,不是吗?” 他充满希冀地看着鲁鲁修,仿佛在展示一份无形的投名状。 然而,鲁鲁修的反应是冰冷的。他缓缓站起身,无形的压迫感弥漫开来:“功劳?法尔内斯,你似乎忘了你自己在‘这盘棋’里扮演的角色。按照你的说法,修奈泽尔是幕后黑手,那么你呢?你,这位纯血派民兵的实际指挥者,在帝都、在各个占领区,下令屠杀贵族、镇压平民,掠夺财富,双手沾满鲜血的刽子手!这些罪行,难道也能因为一句‘都是修奈泽尔的阴谋’而一笔勾销吗?你指挥的那些暴行,又该怎么解释?” 皇子的秘密报告 这些话法尔内斯的脸色更加的苍白,冷汗从额角滑落。但他似乎对这个问题早有预料,他猛吸口气,强行镇定下来,手有些颤抖地打开一直紧紧抓在手里的皮质公文包。 “我…我知道…我知道这些罪行无法轻易抹消。”法尔内斯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赌徒般的决心,“但陛下,我希望能用一份情报,换取一个…一个接受审判,而非即刻处决的机会,可以吗?” 说着这位从公文包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密封文件袋,双手捧着,近乎虔诚地递向鲁鲁修。 “我听闻…您一直试图劝降柯内莉亚殿下,但至今未能成功。她一直认为是您害死了尤菲米娅殿下,让她宁可作为战俘被囚禁至死,也绝不向您屈服,没错吧。”法尔内斯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这个或许能帮到您。这是修奈泽尔殿下…不,是逆贼修奈泽尔收集归档的绝密文件,关于尤菲米娅殿下事件的…全部真相和后续处理细节,您会感兴趣的。” “尤菲米娅”这个名字如同一个魔咒,让鲁鲁修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瞬。他脸上的冰冷面具出现了一丝裂痕,目光骤然锐利如鹰隼,紧紧盯住那份文件。 会议室里静得只能听到法尔内斯粗重的呼吸声和窗外隐约的风声。终于,鲁鲁修伸手,接过了那份轻飘飘却仿佛重若千钧的文件袋。缓缓坐回椅子上,挥了挥手。士兵们会意,将屏息凝神、忐忑不安的法尔内斯带了下去,暂时拘押。 大厅里只剩下鲁鲁修一人。 黄昏的最后余晖掠过窗棂,在鲁鲁修身上投下长长的阴影。他低下头拆开文件袋的封口,取出文件阅读。 文件的内容远超鲁鲁修最初的预料。它并非简单的任务报告或事件记录。里面是修奈泽尔以他特有的、冷静到近乎冷酷的笔触,事无巨细地记录下的整个“血腥皇女事件”的全过程。从尤菲米娅提出“行政特区·日本”的构想,与zero(鲁鲁修)的接触、公开宣讲,到那场注定悲剧的典礼……但真正核心的部分,是事件之后,修奈泽尔掌控下的情报系统与科研团队所做的一切。 里面有大量的技术术语和分析报告,详细记录了从尤菲的遗体、当时的战场环境样本、甚至是从鲁鲁修当时所在的指挥舰残骸中搜集到的所有关于geass能量的残留数据。修奈泽尔的智囊团显然对geass的力量进行了极其深入的研究和推演。 数页复杂的公式和图表之后,是一份结论性的摘要报告。报告的核心观点明确指出:通过对能量波纹 、作用模式和精神力崩溃模型的逆向工程分析,几乎可以确定,在典礼现场作用于尤菲米娅公主的geass指令,其强度、特异性以及导致的不可逆精神崩坏,远超单一geass能力者(即便强大如当时的zero)在那种距离和环境下所能达到的理论极限。 报告进一步推测:存在一个极强的外部干扰源或放大器,极大地扭曲并强化了本应是玩笑的话语,使其变成了彻底相反的、毁灭性的疯狂。 报告甚至谨慎地提到了一个代号——“思考升降梯”系统可能产生的未知能量场扰动,但仅为假设。文件的最后,附有一份极短的、修奈泽尔亲笔书写的便签,字迹优雅冰冷。 “很有趣,加大研究力度,探寻这种力量能否和芙蕾雅融合。或许有一天,我会需要它。” 没有落款,没有日期。 鲁鲁修的手指猛地收紧,几乎要将那脆弱的纸张捏碎。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 并非完全是他失控的geass害死了尤菲。他的指令,在某种未知力量的干扰和扭曲下,变成了杀死尤菲的武器!他一直背负的,是一份被篡改和加重了的罪孽!是有人利用了他的命令,制造了那场悲剧! 巨大的冲击如同海啸般席卷了鲁鲁修的内心。长久以来压得他喘不过气的沉重负罪感,并没有因此减轻分毫——因为下令的人终究是他——但其性质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从一场意外失控的悲剧,变成了一个精心策划的阴谋的组成部分?而修奈泽尔,他早就知道!他掌握了如此接近真相的证据,却为了他那“必要的秩序与稳定”,选择沉默,冷眼旁观鲁鲁修在痛苦中沉沦,旁观着大家自相残杀,就为了他的野望? 绝望的第二皇女 一股难以遏制的怒火混合着巨大的悲怆涌上心头,让鲁鲁修几乎想要嘶吼出声。是为了尤菲,为了被利用的纯真,也为了自己和众人被玩弄的命运。但帝王的意志力强行将这剧烈的情绪压了下去,鲁鲁修的肩膀微微颤抖,最终只化作一声极其压抑、沉重到极点的叹息。 他闭上眼,将那份足以颠覆他内心世界的文件轻轻放在膝上,抬手用力揉捏着眉心,仿佛试图缓解那并不存在的剧烈头痛。 又沉默了几秒,鲁鲁修才缓缓抬起头。夕阳的最后一道光芒恰好掠过他的一半脸颊,另一半则隐没在渐深的黑暗中。他的眼神依旧复杂,但那最份震惊和剧烈波动已逐渐沉淀,转化为一种更深沉、更冰冷的东西。 “没想到啊,修奈泽尔…即使死了,也依然在和我下棋。”鲁鲁修的目光投向门外,仿佛穿透了宫墙,看到了被严密看守的柯内莉亚。 “传令,”皇帝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冰冷与威严,不容置疑,“我要去见柯内莉亚。现在。” 阴冷的特殊囚室弥漫着消毒水和旧金属的混合气味,唯一的光源来自头顶那盏功率低弱的白色灯管,在光洁如镜的合金地面上投下拉长几乎静止的影子。空气凝滞得如同固体,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阻力。 柯内莉亚·li·布列塔尼亚背脊挺得笔直,即便身穿着粗糙的囚服,手脚戴着抑制器的镣铐,她依旧维持着皇室贵胄的骄傲仪态。只是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眸中,此刻燃烧着不加掩饰的仇恨与痛苦的火焰,死死钉在站在她面前的男子——鲁鲁修。 “你来了。”她的声音沙哑,却像淬了毒的刀刃,“弑亲者。以为戴着面具,就能掩盖你身上流淌的布列塔尼亚血脉,就能减轻你杀害骨肉至亲的罪孽吗?”这每一个字柯内莉亚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充满了血腥味,“尤菲…尤菲她那么信任你!她甚至…!”巨大的悲痛让她难以继续,只是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鲁鲁修静静站在光影交界处,面具完美地遮掩了他所有的表情,只有那双透过窥孔的眼睛,深邃得如同寒潭,对柯内莉亚泣血般的指控报以令人窒息的沉默。他没有辩解,没有嘲讽,甚至没有一丝情绪波动。 这死寂般的反应反而更加激怒了柯内莉亚,她猛地向前倾身,镣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说话啊!阴谋家!屠夫!你夺走了我的一切,连一句辩解或忏悔都没有吗?!” 终于,鲁鲁修动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地从披风内侧取出一个薄薄的、样式简洁的电子文 件板。他的动作从容不迫,甚至带着一种诡异的庄重。他上前一步,将文件板无声地递到柯内莉亚被铐在一起的双手前。 柯内莉亚警惕地盯着他,又瞥了一眼那文件板,眼中闪过疑惑,但仇恨很快重新占据上风: “这是什么?下一个阴谋?” “看看吧,皇姐。”鲁鲁修的声音透过变声器传来,平直得没有一丝涟漪,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这是关于‘血腥皇女’的…完整事后评估报告。来源是,修奈泽尔皇兄的亲信,法尔内斯卿。” “修奈泽尔…”柯内莉亚的瞳孔猛地收缩。她迟疑一下,最终还是用颤抖的手指,划开了文件板的屏幕。 冰冷的文字和数据开始滚动,起初是缓慢的,然后越来越快。柯内莉亚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苍白和震惊。 报告中的逻辑链、数据支撑、以及那些冷冰冰的最优推演结论,像一把把冰冷的凿子,狠狠敲碎了她的认知。报告的核心暗示清晰得残酷:尤菲的失控及其悲剧性的结局,最大的受益者,以及最有可能在背后推动这一切的,正是那位以智慧和冷静着称的二皇兄,修奈泽尔。 关键是柯内莉亚亚相信修奈泽尔做得出来,毕竟他曾经想过杀自己。 镣铐因她身体的颤抖而发出细碎的声响。她猛地抬头,再次看向了弟弟鲁鲁修,眼神中充满了混乱、挣扎和一种近乎崩溃的质疑。 指向自己的枪口 冰冷的灯光均匀地洒在灰白色的桌面上,映照着那份薄薄却重若千钧的报告。纸张摩擦的细微声响是房间里唯一的声音,直到柯内莉亚的指尖停留在最后一页的结论处,微微颤抖,然后,一切归于死寂。 她坐在那里,仿佛化成了一尊大理石雕像。报告上的文字、数据、证据链像一把把烧红的匕首,刺穿了她多年来坚信不疑的堡垒。 关于尤菲米娅之死的真相,关于那些她曾倾注全力去追查的那些凶手线索,关于她所以为的鲁鲁修的残忍与卑鄙,一切都在这份由她自己的旧部、黑色骑士团情报部门以及部分中立调查机构联合验证的报告前,显得苍白而可笑。 原来,她一直追索的,是一个被精心编织的谎言。真正将尤菲米娅推向死亡的,并非单纯的暗杀,而是他自身愚蠢且致命的野心实验,以及身边人的贪婪与背叛。 zero,或者说鲁鲁修,更像是一个在错误时间出现在错误地点,并利用了这起悲剧的人。 她的骄傲,她的复仇,她为此在十一区发动的各种铁血镇压,此刻都仿佛成了巨大的讽刺。 沉默在房间里蔓延,沉重得几乎要压垮房间里的空气。她那总是燃烧着战火与意志的紫色眼眸,此刻只剩下一片荒芜与难以置信的空洞。 鲁鲁修静静地站在桌对面,观察着皇姐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他知道,火焰已经点燃,现在需要的是趁热打铁,给予最后一击——并非致命的攻击,而是指向他真正目标的、精准的心理瓦解。 许久,鲁鲁修缓缓开口,褪去了往常作为zero时戏剧性,反而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真诚的沉重。 “现在,你明白了吗,皇姐?” 他用了旧时的称呼,刻意拉近了那份早已被仇恨掩埋的血缘距离。 “我所追求的,并非无意义的杀戮,而是打破这一切虚伪和不公。只是…在那个时候,我的力量还太微弱,我的方式也…”他恰到好处地停顿,微微垂下眼睑,流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悔恨与脆弱,“…确实过于激进和不计后果。” 柯内莉亚的睫毛颤动了一下,但依旧没有抬头,目光依旧死死盯着报告上“皇女主观责任”那几个字。 鲁鲁修继续推进,语气变得更加柔和,甚至带着一丝痛楚: “我必须承认,皇姐。无论尤菲米娅妹妹的初衷如何愚蠢,他的死都我难辞其咎。如果我当时能更成熟一些,力量更强一些,或许能阻止那场悲剧,或者…至少不以那 种方式利用它。”说着鲁鲁修向前一步,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微微前倾,试图捕捉她的目光,“我的手上,确实沾染了她的血,尽管并非直接。但是这份罪孽,我一直都无法忘记。” 听到这话,柯内莉亚终于有了反应。她极其缓慢地抬起头,眼中的荒芜被一种极度复杂的情绪取代,那里面有痛苦、有愤怒、有茫然,还有一丝被真相击垮后的脆弱。她看着鲁鲁修,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这个她一直视为恶魔的弟弟。 “你…”她的声音沙哑干涩,几乎不成调,“到底想说什么?” 鲁鲁修直起身,脸上掠过一丝决绝。他做出了一个让卡莲瞬间绷紧身体的举动——他缓缓地拔出了自己腰间那把装饰大于实用的精致手枪。动作清晰而缓慢,确保柯内莉亚和卡莲都能看清每一个细节。 他没有将枪口指向任何人,而是用双手,郑重其事地将其调转,握住枪管,将握把递向柯内莉亚。冰冷的金属在灯光下泛着幽光。 “我是来结束你的痛苦的,皇姐。”这时鲁鲁修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也是来结束我内心的这份桎梏。你恨我,这是你的权利。你为克洛维斯哥哥和尤菲米娅妹妹复仇的心意,从未有错。现在,我给你这个机会,您现在一枪打死我吧。” 柯内莉亚的瞳孔猛地收缩,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手枪,又看向鲁鲁修那双深邃得看不见底的紫色眼眸。 “拿起它。”鲁鲁修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蛊惑力,“如果你认为,我的死亡足以告慰家人们的在天之灵,足以偿还我年少轻狂犯下的罪过,足以让你从这份仇恨和绝望中得到解脱…那么,就由皇姐来执行。” 他用力将手枪塞进柯内莉亚因戴着镣铐而有些不便的手中。 彻底屈服的皇女 柯内莉亚的手指下意识蜷缩,冰凉的触感让她浑身一颤。 “不!”眼看柯内莉亚真拿起了枪,身旁的卡莲惊呼出声,瞬间拔出了自己的配枪,“柯内莉亚!你给我放下武器!立刻!” “卡莲!”鲁鲁修厉声喝止,但他没有回头,目光依然锁定在柯内莉亚脸上,“把枪收起来!退后!这是命令!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干涉!” “可是!”卡莲焦急万分,枪口微微颤抖,她完全无法理解鲁鲁修这近乎自杀的疯狂举动。 “执行命令!”鲁鲁修的语调斩钉截铁,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卡莲咬紧下唇,内心剧烈挣扎,但长久以来对鲁鲁修的绝对信任和服从最终占据了上风。她极其缓慢地、极其不情愿地垂下枪口,但身体依然紧绷如猎豹,随时准备扑救。 鲁鲁修见卡莲服从,再次将全部注意力投向柯内莉亚。 他甚至微微转过身,将自己的后背,那毫无防备的要害,完全暴露在柯内莉亚的枪口之下。这是一个极致信任,也是极致疯狂的姿态。 “选择权在你,皇姐。”他轻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种奇异的解脱感,“生,或者死。仇恨,或者…或许存在的、另一种可能性。”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 柯内莉亚的手紧握手枪。她的手在抖,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枪身的重量仿佛有千钧重,压着她的手腕,也压着她的心脏。她看着鲁鲁修毫无防备的背影,那个她无数次发誓要亲手斩杀的身影,此刻就在眼前,生死似乎真的只在她一念之间。 杀了他? 为克洛维斯报仇? 然后呢? 报告上的文字再次涌入脑海,克洛维斯那愚蠢而疯狂的野心,部下们的背叛……还有眼前这个人,这个她恨之入骨的人,此刻竟将生命交到她的手上。他那份忏悔无论真假和这份近乎坦然的“赴死”姿态,像一股混乱的旋风,撕扯着她坚定的仇恨。 柯内莉亚的手臂抬起,又无力地垂下。再次抬起,枪口微微对准鲁鲁修的后心,却又颤抖,无法稳定。 她脑海中闪过克洛维斯温柔却懦弱的笑容,闪过战场上zero诡谲难测的身影,闪过尤菲米娅……闪过无数因战争而消逝的生命。 最终,一声极其轻微、几乎无法察觉的金属磕碰声响起。手枪从她无力松开的手指中滑落,掉在铺着薄地毯的地面上,发出一声闷响。 彻底的无力感席卷了她 。 她不是原谅了,也不是放弃了仇恨,而是……迷失了。 一直支撑她的东西轰然倒塌,她不知道接下来该为什么而活,为什么而战。复仇失去了目标,骄傲变成了笑话。她只是……太累了。 鲁鲁修仿佛背后长眼一般,在那声闷响传来时,几不可闻松口气。他缓缓转过身,目光平静地看着彻底失去锋芒、眼神空洞的柯内莉亚。弯下腰,捡起地上的手枪,熟练地插回枪套,动作流畅自然。 “很好,皇姐。” 他淡淡地说,听不出情绪,“看来,你已经做出了选择。” 他转向依旧处于高度紧张状态的卡莲:“卡莲,解除柯内莉亚殿下的镣铐。将她转移到西郊的那处湖边别墅,配备必要的生活侍从,确保她的安全与…舒适。她不再是囚犯了,而是我们尊贵的客人。” 卡莲愣住了,一时没能反应过来这急转直下的情况: “啊?是!鲁鲁修!”她下意识领命,但仍有些迟疑地上前,取出钥匙,为默不作声、仿佛失去灵魂的柯内莉亚解开手铐和脚镣。 镣铐落地的声音清脆而冰冷。 鲁鲁修不再多看姐姐一眼,仿佛她已然成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存在。他转身,大步向门口走去。卡莲迅速完成指令,安排两名队员进来护送(实为看守)神情恍惚的柯内莉亚离开,然后立刻快步跟上鲁鲁修。 走出接待室,穿过一条寂静无人的长廊,卡莲终于忍不住压低声音问道:“鲁鲁修!虽然你有不死的力量de但根据最新的资料,这种力量也不是每次都有用,刚才到底太危险了!如果她真的开了枪……您难道就一点都不害怕吗?!” 红月卡莲的忧虑 “是你多虑了卡莲。”鲁鲁修停下脚步,转过身看向卡莲。 此刻,他脸上那副沉重和真诚的表情早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切尽在掌握的轻松笑容。 “皇姐当然不会开枪。”鲁鲁修轻笑道,把玩着空弹匣,“当她看完报告,她的信念就已经崩塌了。她需要的不是一个复仇的目标,而是一个能让她放下仇恨、又不失体面的好台阶。我只是…恰到好处地给了她这个台阶而已。一场极好的表演,足以让她说服自己走出死胡同。” 卡莲愕然地看着鲁鲁修,松了口气的同时,一股复杂的寒意突然涌上心头。原来这一切的一切仍在鲁鲁修的计算之中,连对方的心理崩溃和最终选择都成了他剧本的一部分。 但鲁鲁修的笑容却变得更加的深邃,他抬手,修长的手指探入黑色制服的领口内侧,轻轻取下一个比纽扣还微小的、闪烁着微弱金属光泽的装置——一个高性能微型摄像头。 “不过,这场表演的真正目的其实是为了这个。”说着鲁鲁修将微型摄像头夹在指间,递给卡莲,“把里面记录的视频,稍作剪辑——重点突出她阅读报告后的崩溃,我递给她枪以及她最终放弃复仇的片段。然后以匿名方式投放至网络,尤其是布列塔尼亚境内的各大论坛和社交媒体。标题嘛……就叫《觉醒的皇女?柯内莉亚承认罪责,放弃复仇,与过去一刀两断》之类的就好。” 这下卡莲彻底惊呆了,她接过那枚尚存体温的微型摄像头,感觉它像一块烙铁般烫手。她瞬间明白了鲁鲁修更深层的意图:这不仅仅是一场心理战,更是一场极其高超的舆论宣传战!柯内莉亚,在布列塔尼亚民众和军队中拥有极高威望的“战神”,竟然默认了己方的罪责,甚至放弃了为弟弟复仇?这对布列塔尼亚士气的打击将是毁灭性的,同时也能为黑色骑士团争取巨大的政治主动。 这一次,鲁鲁修不仅瓦解了柯内莉亚个人的斗志,更要利用她的崩溃和选择,去瓦解整个帝国的斗志! “鲁鲁修,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谋划这一切的?” “准确来说是我们,刚刚被扇要出卖,全体退到蓬莱岛那时候。” 看着眼前这张算无遗策、仿佛能将世间万物乃至人心情感都化作棋子的脸,卡莲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陌生感和寒意。她下意识的喃喃低语道,话语脱口而出: “鲁鲁修,以前,你戴着zero的面具,但我总觉得能看到面具后面你的真心。可现在…现在我感觉,那面具…好像已经长在了你的脸上。” 鲁鲁修闻言,脸上的笑容微微一顿,“必要的伪装,是为了更好的未来。我明白你是怕我忘了初心,放心我带你去另一个地方,跟我来。” 卡莲抬起头,赤红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疑问,但她没有多言,只是默默地跟上他快步流星的步伐。 不得不承认如今对于鲁鲁修的命令,她早已习惯服从,即便内心存有疑虑,因为明白自己,确实不行。 他们没有在夏宫庞大的建筑群内停留,而是穿过守卫森严的侧门,一辆低调但性能卓越的黑色轿车已静候在门外。司机是名军官,见到鲁鲁修只是利落行礼并打开了后座车门。 鲁鲁修示意卡莲先上车,随后自己坐了进去。车门关闭,将夏宫的奢华与喧嚣隔绝在外。 “去哪里?”卡莲终于忍不住问道,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皇家园林景观逐渐被普通的城市街景所取代。 “一个地方。”鲁鲁修的回答简洁而模糊,他侧着脸望着窗外,眼神深邃,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又似乎只是在欣赏这难得的、远离政治中心的闲暇时光。他的侧脸线条清晰,那副沉思的模样让卡莲想起了很多过去的事情——指挥黑色骑士团时的,以及更早之前,在阿什弗德学园那个看似玩世不恭的少年。 汽车没有在潘德拉的繁华市区停留,而是继续向着郊区驶去。建筑逐渐变得稀疏,景色变得开阔起来,甚至能看到些在旧时代遗留下来的、略显荒废的帝国风格建筑。 最终,轿车驶离主干道,沿着一条绿树成荫的小路前行,在一处巨大的铁艺大门前缓缓停下。 门有些旧,但看得出经过了精心的维护和加固。门后,是一片占地颇广的庄园,中心矗立着一栋宏大的石制建筑,风格古朴而庄严,虽然能看出岁月留下的痕迹,但整体保存完好,庭院也修剪得十分整洁。 “这是一处…废弃的宫殿?” 卡莲走下车,打量着四周。这里很安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远处隐约传来的鸟鸣,与夏宫和市区的氛围截然不同。 “曾经是帝国某位不太得宠的亲王的夏日别馆,很久以前废弃了。摩德瑞执政时期,它几乎被遗忘了。”鲁鲁修走到她身边,目光扫过建筑的主楼,“我觉得它荒着可惜。” “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卡莲的好奇心被彻底勾起,她转向鲁鲁修,“难道新的军事基地设在这里?还是秘密研发中心?” 鲁鲁修的嘴角勾起一抹难以捉摸的微笑,那笑容里似乎有几分欣慰,也有几分沉 重,“答案在里面。” 说着鲁鲁修推开了厚重的、镶嵌着铜钉的橡木大门。门轴转动的声音低沉而顺畅,显然经常使用。 门内的景象,让卡莲愣住了。 潘德拉的疗养院 预想中的破败、阴暗或者冷清的军事气息并未出现。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宽敞、明亮的大厅。阳光从落地窗倾泻而下,照亮了光洁的地板和平整的墙壁。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和食物的香气,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奇特却令人安心的氛围。 最让卡莲震惊的,是里面的人。 大厅里,走廊上,甚至窗边的休息区,坐着或走着许多人。 他们大多穿着宽松舒适的便服或统一的疗养服,有人坐在轮椅上,被穿着白色护工服的人推着散步;有人少了手臂或腿,安装了义肢,正努力地在康复器械上进行训练;还有些人聚在一起,下棋,聊天,看书。 这些面孔……许多都让卡莲感到无比熟悉,心脏猛地一跳。 “那是……吉田!还有……井上大叔!”卡莲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她看到一个失去左臂的中年男人正用右手熟练地和另一位视力似乎受损的老者下将棋。那个独臂男人曾是黑色骑士团基层小队里最勇猛的爆破手之一;那位视力受损的老者,曾是负责侦查的精英。 卡莲的目光急切扫过房间,一个又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他们都是在过去的战斗中,为了反抗布列塔尼亚,为了复国,而付出了惨重代价的黑色骑士团老兵们。他们中的许多人,在战争结束后,似乎就消失在了人海之中。卡莲曾以为他们散落在社会某个角落,艰难求生。 她从未想过,会在这里,以这种方式,再次见到他们。 “鲁鲁修,这……这是……”卡莲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她猛地转向身边的男人,赤红的眼眸里充满了震惊、喜悦和巨大的疑问。 “一家疗养院啊。”鲁鲁修平静地回答,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大厅里的每一个人,眼神复杂,蕴含着一种卡莲很少在他脸上看到的、近乎温柔的情绪。“专门为他们设立的。战争结束了,但他们的战争远未结束。超合众国新福利体系冗长而低效,等那点微薄的抚恤金和繁琐的程序真正能帮到他们,恐怕要很久很久。有些人可能根本等不到。”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而清晰: “他们为世界战斗过,为新世界理想付出过血肉。我不能忘记他们世界也不应该忘记他们。” 卡莲感到鼻子一酸,眼前有些模糊。她看着曾经并肩作战的同伴,虽然身体残缺,但在这里,他们的脸上没有绝望,反而有平静和安详。他们得到了应有的照顾和尊重。 “可是维持这样一家疗养院 ,需要巨大的资金……”卡莲很快想到了现实的问题。她不是过去热血的小姑娘了,知道超合众国各方为了一点预算一定会争吵不休。 鲁鲁修微微点头,示意她跟着他穿过大厅,走向建筑的后方。 他们穿过一条明亮的走廊,来到一扇隔音门前。鲁鲁修推开门,里面传来的不再是宁静,而是某种轻快有节奏的机器运转声。 门后是一个宽敞的车间,光线充足,通风良好。许多穿着疗养服的人正在一些看起来经过特殊改造、操作简便的机器前工作着。 他们有的在编织质地紧密的纺织品,有的在组装一些精巧的零件,有的则在给木制品打磨抛光。生产出来的产品琳琅满目,从手工比编织的毛毯衣物,到手工精美的木制玩具、家具配件,甚至还有些机械工具。 “这是…”卡莲再次被惊讶了。 “疗养院的附属工厂。”鲁鲁修解释道,语气中带着一丝 pragatic(务实)的意味,“起初我想让大家安心休养,但并非所有在这里的人都需要全天候的医疗看护。很多人依然渴望工作,渴望创造价值,而不仅仅是被人供养。这里提供他们力所能及的工作,生产出的产品会通过特定的渠道销售出去,所得利润反过来补贴疗养院的运营。这不仅能减轻财政负担,更重要的是,能让他们保持与社会的联系,保有尊严和希望。” “鲁鲁修你…”看着那些埋头工作、神情专注的老兵,看着他们虽然不便但依旧努力的身影,卡莲一时间百感交集。她终于彻底明白了鲁鲁修的内心,“所以你早就计划好了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是这么想的?” 真正可靠的力量 这一切让卡莲感动的同时也心存不解,她忍不住凑上前来询问,“鲁鲁修,我一直在想,这么伟大的事情时,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为什么不让神乐耶小姐和雷顿先生参与呢?” 鲁鲁修轻笑一声,指尖轻轻敲击桌面。“神乐耶是日本皇室象征,她的价值在于纯洁性而非实战。虽然她总想参与,但让她参与秘密行动,万一出事,我们会失去政治旗帜。” “那雷顿呢?他可是大财阀,资源那么丰富。” “雷顿……” 鲁鲁修眼神微冷,“他的忠诚建立在利益之上。今日他为我们提供军火,明日可能因更高价码倒戈。有些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卡莲若有所思地点头,鲁鲁修忽然俯身靠近她耳边:“更何况,”声音压低,带着几分戏谑,“最关键的棋步,总是要留给最信任的棋子,不是吗,我的红月骑士?” “可他们毕竟都是超合众国的重要伙伴嘛。” “哼哼,伙伴?”鲁鲁修发出一声极轻的、几乎听不见的冷哼,他转身,背对着工厂喧嚣,面向卡莲,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眸中闪烁着洞察一切的光芒和一丝冰冷的嘲讽。 “卡莲,你以为我真的相信神乐耶那些贵族?或者雷顿那些商人?” 这样说着的鲁鲁修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所谓贵族们在乎的是他们的特权和领地能否在新帝国得以延续;商人们算计的是每一笔投资能带来多少回报。他们可以合作,可以被利用,但绝不能被视为依靠的基石。” 说着鲁鲁修的目光再次投向大厅里那些伤残的老兵,声音里注入了一种深沉的情感:“在我心里,永远不会忘记这些穷兄弟们。卡莲,你知道吗对我最重要的,是你,是你们,黑色骑士团的每一个人,那些在泥泞中挣扎却从未放弃希望的人们,是你们的信念和牺牲,才创造了zero,成就了我鲁鲁修。没有你们,我的一切计划都只是空中楼阁。” 他停顿了一下,语气变得更加深邃,仿佛在阐述一个他早已看透的真理:“这就是我鲁鲁修和修奈泽尔本质上不一样。他们身为贵族,习惯于俯瞰众生,看谁都是棋盘的棋子,可以利用,也可以随时舍弃。但他们忘了,棋子也是有意志的。最终的无论是我的父亲销鲁鲁还是修奈泽尔,结果就是众叛亲离,走向毁灭。” 提到了那位已故的、才华横溢却最终失败的兄长,语气中没有胜利者的骄傲,只有一种冷静的总结。 “我知道,比 如现在为我们处理一些‘不方便’事务的法尔内斯之流,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趋炎附势,毫无原则可言。”鲁鲁修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轻蔑,“但他现在还有用。他的贪婪和毫无底线,在某些阴暗的角落里,反而能替我完成一些必要却肮脏的工作,就像清理下水道需要特定的工具一样。用他,但我深知其本质,并时刻防范。” 他的目光重新回到卡莲身上,变得无比锐利和真诚:“而你们,是不同的。你们是基石,是力量之源。善待你们,安置好你们,不仅仅出于道义,更是出于最根本的政治智慧——永远不能忘记是谁将你推上巅峰,并且要让他们知道,你不会忘记。” 卡莲静静地听着,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她看着眼前的鲁鲁修,他既是那个冷酷算计、掌控一切的帝王,又是此刻这个为伤残老兵建立庇护所的、念旧的首领。他的复杂和矛盾,在此刻达到了某种惊人的统一。 她明白了,带她来这里,不仅仅是为了让她看到这座疗养院,更是为了向她,并通过她向所有追随他的人,阐明他内心最深处的统治哲学和情感归属。 阳光从高窗洒下,将鲁鲁修的身影拉得很长。他站在那里,身后是延续的生命与劳作,面前是忠诚的战士与过往。卡莲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他的道路依然布满荆棘,他的手段或许依旧冷酷,但他的心中,确实为那些最初的、最宝贵的支持者,保留着一块不容触碰的柔软禁地。 这或许,就是他不同于所有失败者的,最根本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