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成了顶流舅妈[九零]》 第1章 第一章 半晌午,各家各户吃过早饭,要么出门上工,要么闲得没事干,就搬个凳子找个阴凉地坐下唠嗑。 大半个村子都是安静的。 村西头的陈家却是热闹的很。 “你说啥?不去了?” 田翠英急的直拍大腿。 她保媒拉纤忙活一个多月,东奔西跑不说,好歹两边都点了头,她这才安排见面。陈家闺女陈雨婷在市里读过中专,不肯在家里见,非要去市里,说是先一起吃个饭,觉得合适就再看场电影。 从村里到市里坐车都要一个多小时,田翠英吃过饭换了衣裳就赶紧过来,生怕去晚了来不及。结果事到临头,告诉她不去了。 田翠英又急又气,说话不免带了点火气,“秀红,事儿可没有这么办的。我知道,婷婷在市里读过书,眼光高,一般人她看不上。之前那几个就不说了,可这回婷婷不是看过照片?她点了头,这才说见一面。时间、地点那不还都是婷婷……” “汪汪…汪……” 门口传来几声狗叫,王秀红脸色一变,赶紧摁住田翠英不让她继续说,又起身朝院子里看去,“谁啊?” “妗子,是我。” 院门半开着,一个身材瘦削的少女从门外进来,扎着马尾辫,身上的衣服灰扑扑的,裤子又肥又大,低着头,手里拎了瓶酱油。 王秀红的视线在那瓶酱油上掠过,见是满满当当的一瓶,这才没说什么,见少女进了厨房,这才转头换了副表情,对着田翠英道:“嫂子,我也是没法子啊!” 正值盛夏,太阳明晃晃挂在头顶,供销社离陈家来回足足两公里,江雪步行半小时,晒得她眼前发黑。进了厨房,狭小逼仄的空间里除了热,还有闷,各种气味混合在一起,又发酵成一股难以言说的气味。 放调料的架子上积着厚厚的一层黑油,江雪把酱油瓶放回原位,转头看见堆在盆子里的锅碗瓢勺,忍不住在心底呐喊。 冰箱!空调!洗碗机! 手机!WiFi!互联网! 从睁开眼到现在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天。 三天!谁知道这三天她是怎么过来的! 三天前,她去参加偶像的追悼会。当天大雨倾盆,公交站台上挤满了人,那辆失控的汽车冲过来时,江雪下意识把身边的好友往旁边推,自己却…… 这三天时间里,江雪无时无刻不希望自己只是做了场梦,醒来就能回到她租住的五十平小屋,躺在她柔软的小床上。可现实告诉她,她已经成为了另一个江雪,一个生活在1992年的江雪。 1992年。 江雪长叹一口气。 她都还没出生呢。 水缸里的水见了底,江雪弯腰舀起一瓢水倒进压水井,又赶紧起身双手用力按压手柄,源源不断的地下水从出水阀流出来。江雪弯腰掬起一捧水泼在脸上,冰凉的水汽总算让她缓了口气。 压满一桶水,江雪蹲在井边,低头看向水面。 原主的长相和她有**分的相似,仅有的那点儿不像,还是因为原主实在太瘦。 一米六五左右的身高,体重连九十斤都不到,整个人像是被风一吹就会折断的细竹。因为瘦,巴掌大的脸上一双眼睛大的过分,瞳孔又黑又亮,偏偏脸上蒙着层淡淡的青白色,连嘴唇的血色都是淡淡的,脖颈上淡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营养不良。 江雪幽幽的叹了口气。 寄人篱下,吃不饱,睡不好,还有干不完的活。 原主打小没妈,相依为命的爹半年前因病去世,转头爷爷奶奶就说她是个女孩,不能继承家产,大手一挥要走了房子和地,连办丧礼剩下的礼金都没放过。原主知道自己抢不过,便计划着打工养活自己,却没想到对方不仅要钱,连人也没打算放过,要把她嫁出去给堂兄弟赚彩礼。看原主不配合,竟然默许男方半夜上门,想把生米煮成熟饭。还好原主警惕,才没让对方得逞。 但原主还是被吓得不轻,第二天趁人不注意,走了几十里路投奔自己舅舅,却因为雨天路滑跌进了路边的深沟里,眼睛一闭一睁,醒来的人成了三十年后的江雪。 江雪又叹了口气,双手合十,在心底默默念了句“阿弥陀佛”,希望原主下辈子能够开心快乐,幸福美满。 最好还能顺手保佑她一下。 阿弥陀佛。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今。阿门。 “不去!不去!” 一声大喊穿透墙壁门板,“我就是不去!你们谁爱去谁去!” 堂屋里,陈雨婷两眼通红,撅巴巴站着,一副谁说都不听的模样。王秀红拉她都拉不住,“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又赶紧对田翠英道:“嫂子,孩子年纪还小,你别往心里去。” 田翠英撇了撇嘴,两颊的法令纹深深陷进去。 年纪小,这都说亲了还年纪小。要不是看在两家是亲戚的份上,换了别人,她早就撂挑子走人,再也不沾手。 王秀红嘴里发苦,心里着急。明明昨晚上还好好的,谁知道一觉醒来,陈雨婷就跟变了个人一样,听见“相亲”两个字就发火,还说田翠英不安好心,存心把她往火坑里推。 这话王秀红不敢当着田翠英的面说,心里却不免有些嘀咕。人心隔肚皮,田翠英在他们面前把人夸得天花乱坠,谁知道是真是假。 王秀红:“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呢!这是你亲大娘,还能害你不成。” “妈,你不知道!反正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别烦我了!” 陈雨婷甩手进了自己屋里,咔哒一声,把门锁上了。 上辈子她就是听了田翠英的花言巧语,觉得关山越天好地好哪哪都好,相处不到半个月就跟他领了结婚证。谁知道关山越只有一张脸长得好看,刚领了结婚证就说要南下赚钱,连房都没圆,结果路上就出了事,害得她平白无故成了寡妇,被村里人嘲笑是个克夫命,再也嫁不了好人家,穷困潦倒了半辈子。 重来一次,陈雨婷只觉得老天开眼。这次她说什么都不会嫁给关山越,她要搞事业,赚大钱,嫁有钱人! 陈雨婷关门的动静大,蹲在院子里刷锅洗碗的江雪抬头看去,正好和站在窗户边的陈雨婷四目相对。 空气凝滞了一瞬,江雪手里拿着碗,尴尬的笑了笑,没说话。 陈雨婷心里却浮现出一个绝妙的好主意。 上辈子江雪在她家住了几天就被她大伯三叔带回去了,听说是家里给她安排了一门亲事,彩礼都收了,就等她回去嫁人。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回去后的江雪生了场病。大家都以为她年纪轻轻没什么大事,结果江雪就这么一病不起,没等到结婚就病死了。 关山越是个倒霉催的短命鬼,江雪也没几天好活,把他俩凑一对,谁也不耽误谁。 陈雨婷越想越觉得自己的主意好,关山越长得不错,比江雪上辈子要嫁的那个二婚老男人好多了,江雪不仅没吃亏,还赚了。 “婷婷!” 王秀红和田翠英赶紧起身敲门。 “婷婷,你要是不愿意也行。”田翠英没法,又不能让男方大老远白跑一趟,只能压下火气,好声好气的说:“就当是去市里玩一圈,吃顿饭咱们就回来。” 王秀红跟着劝,“是啊婷婷,到时候你就说没看上,人家也没话说。” 陈雨婷眼珠一转,起身开门,“大娘,我有个主意。” 她变脸变得快,把田翠英唬了一跳,“啥主意?” 陈雨婷压低声音,“让江雪去替我相亲。” 田翠英顿时一愣,“这咋行?” 她跟男方说的好好的,陈家两个儿子一个闺女,俩儿子结了婚都有工作,闺女聪明,在市里上过中专,有文化,长得漂亮还会打扮。这个江雪,那是陈家的外甥女,长得倒是还行,可王秀红早在村里传遍了,这外甥女是爹妈都死了才投奔舅舅来的。 “哪咋了,他又不知道我长啥样,就说是江雪跟他相亲不就行了。”见田翠英不答应,陈雨婷拉下脸,“反正我是不会去的,时间就要来不及了,要么你就带着江雪去,要么咱们谁都别去。” 田翠英急了,“这哪儿能一样。” “江雪!”陈雨婷对着窗户扬声喊道:“你过来一下。” 蹲的时间有点儿久,起身的时候江雪眼前一黑,等听完陈雨婷的话,江雪才意识到黑早了。 更让她眼前一黑的在这儿等着呢。 相亲? 还是替人去相亲。 江雪急的都要说话了。 她是标准的北方人,上大学后考了普通话二甲。而原主生活在偏南方的农村,经济落后不说,全村上下几百口人没几个会说普通话的。哪怕有原主的记忆,她也要连蒙带猜才能听懂一些长句子。 穿过来这几天,她说话都不敢超过三个字,就怕一不小心露馅,被人当做妖魔鬼怪给抓起来。 不过陈雨婷也没给她说话的机会,自顾自的做了决定,叫江雪跟着田翠英去相亲,然后一甩手又进了屋,还把门给锁上了。 留下江雪和另外两个人面面相觑。 “妗子,我不……”江雪看向王秀红。 王秀红向来惯着陈雨婷,对江雪就不怎么看得上眼。谁让江雪她妈死得早,这么多年没来往,平白无故多了张吃饭的嘴,她心里也不痛快。 “江雪,这是你大娘。”王秀红扫了她一眼,转头对田翠英道:“嫂子,反正就是吃顿饭,谁去不都一样,我看江雪也挺好的,就让她跟着你,我也放心。” 田翠英给人做媒这么多年,头一回见换人相亲的,早知道是这样一家子,说再多好话她也不管。 田翠英捏着鼻子自认倒霉,心里却琢磨着怎么把这事儿宣扬出去,她倒是要看看,他们往后怎么在村里做人! 看江雪穿的灰扑扑的,田翠英皱了皱眉,“好歹给换件衣服。” “哎呀,这不挺好的,别换了。”王秀红抬手在江雪身上拍了两下,手劲大的把她拍了个踉跄,没等站稳就把她推出了门。 太阳当空照。 江雪听田翠英跟她介绍,“是个老实人,话不多,年纪是有点儿大了,但年纪大会疼人。” 江雪:“……” 懂了,人老,实话不多。 开文!冲!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一章 第2章 第二章 江雪抱着混顿饭吃的心态跟着田翠英往村头大马路上走。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陈雨婷和王秀红打定主意,连拒绝的机会都没给她。大不了到时候她就装疯卖傻,只管吃饱喝足,她就不信对方还能看得上她。 另一方面,江雪也想趁着这个机会去市里看看。 原主从家里跑出来的时候,除了几件衣服,身上只带了几十块钱和几张金额加起来有两三百的欠条。 欠条是原主爹临死之前给原主的,叫她实在没办法了就来找她亲舅舅,把欠条给对方,意思这些钱不用还了,叫对方看在钱的份上照拂一下自己女儿。 两三百块钱放在几十年后是不多,放现在却是普通人一个多月将近两个月的工资。 但原主爹估计怎么都想不到,陈家人压根儿没打算还钱。再说了,人死债消,江雪她爹死都死了,总不能从地底下爬出来问他们要钱。 隔着衣服摸了摸兜里的几十块现金,钱不多,却是她最后的倚仗,江雪发现后就一直带在身上。可昨天晚上回去,她发现自己的东西被人翻过。 陈家人多眼杂,江雪默默收拾了东西,没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 心里却也明白,陈家不是久留之地。 原主家更是回不得,唯一的路就是趁着时代的东风去南方,不管是打工还是其他,总能找到办法活下来。 想到这里,江雪默默地在心里叹了口气。 别人穿越都带着金手指,她倒好,上辈子好歹有个大学学历,结果现在大学学历也没了,只剩下个初中毕业证。时代的东风吹的又急又猛,可她一脚踏进这个陌生的环境里,发现自己连入局的资格都没有。 要是能继续读书就好了,对于这个时代而言,读书无疑普通人是改变命运的一条捷径。 “他婶子,他叔,吃过饭没?” “吃了吃了。翠英,这是去哪儿啊?” “市里。” 从陈雨婷家出来,田翠英的嘴就没有闲过。凡是被她碰上的,不管男女老少,都被她叫住说了两句闲话。从陈家到村头,短短十几分钟的路程,江雪要去市里相亲的消息就传遍了半个村子。 田翠英没把话挑明了说,可听的人哪有不明白的。 江雪才来几天,他们见都没见过几次,找对象又不是挑大白菜,就算真要给她介绍也没这么快。再一想前段时间田翠英就常往陈家去,陈家那丫头二十郎当岁,可不正是找对象的时候。 再看旁边的江雪,巴掌大的一张小脸雪白雪白的,衣服是老掉牙的款式,不仅洗掉了色,还有缝补的痕迹。 脑子活泛点儿的,很快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见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田翠英也不再耽误,带着江雪脚步匆匆的往街上走。毕竟去市里的公交车一天就那么几趟,错过一辆,下一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去市里的公交车费是两块,按理说她的这份钱该让江雪出,毕竟是陈雨婷提的要去市里见面。可看了眼一直没说话的江雪,到嘴边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江雪来了这几天,光是买东西就往街上跑了好几趟。上午买袋盐,下午秤点糖,转天又是酱油、醋,一次两次的,谁能不知道怎么回事。 要田翠英说,现在日子好过不少,又不是头些年吃不上饭的时候,亲外甥女上门叫一声舅舅、妗子,难不成家里真就缺了这口饭? 田翠英从自己兜里掏出两块钱,又提醒江雪,“车上人多,先把钱准备好了。” 江雪应了声,从兜里摸了张皱巴巴的绿色贰元纸币出来。 在村头等了一会儿,一辆破旧的蓝白色公共汽车缓缓开了过来,门口的售票员咣当一声拉开门,一边招呼车上的人往里进往里走,一边跳下来腾出空位示意等车的人上去。 江雪:“……” 江雪只在电视剧里看到过类似的场景,一时间有些目瞪口呆,没等她反应过来,后背就传来一股巨大的推力,硬生生推着她把她推上了车。 这会儿的公共汽车用的还都是柴油发动机,没有空调,通风全靠窗户。人多,车厢里空气完全不流通,各种各样的气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难以言说的味道。更别说这时候的路况也一般,哪怕走的是国道,依旧把人颠得七荤八素。 这趟城际客车的终点站在火车站,江雪跟着田翠英下车的时候,第一次无比庆幸自己不会晕车,否则这一个多小时的路程,不等下车她都能把自己的三魂七魄吐出来,也不用考虑以后了,直接原地投胎即可。 “哎呀,这天热的。”田翠英拿手帕擦汗。 江雪同样热的不行,用手在额前搭了个凉棚,抬眼看向四周。 安河是个小城市,市中心围绕着小小的火车站建立。放眼望去,周围的景色仿佛被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时代滤镜。 吃饭的地方是一早就定好的,田翠英带着江雪径直往那边走。 一路上,入目尽是低矮的楼房,狭窄的街道,偶尔驶过几辆私家车、出租车。未来方便快捷,随处可见的电动车还没出现,街上出现最多的是自行车,永久、凤凰、飞鸽……“叮铃铃”的自行车铃声不绝于耳。 “李家面馆,到了。” 想着,田翠英带着她在一家面馆门前停下脚步。 江雪看过去,与门口站着的人四目相对。 男人个子很高,至少一米八,黑色的西装裤,白衬衫,深灰色的西装外套,越发显得身材欣长。剑眉,鼻梁英挺,眼眸深邃,下颌线清晰,分明是十分英俊的一张脸,偏偏留了个平头,短短的发茬紧贴头皮,看起来不像个好人。 江雪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停跳了一瞬。 ……世界上真的会有长得这么像的两个人吗? 眼睛、鼻子、嘴巴,完全像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唯一不同的就是气质,眼前的这个人,像是刚从枪林弹雨中穿越出来,浑身上下写满了不好惹。 “小关,这是江雪,来认识一下。”田翠英笑眯眯的,好像来的人就该是江雪,丝毫没有换人的心虚,“江雪,这是小关,来打声招呼。” 这就是要和她要相亲的人? 江雪心里想着,下意识问了出来,“你叫小关?” “关山越。”对方似乎没注意到来的人有什么不对,“高山的山,跨越的越。” ……关山越。 江雪心如鼓擂,甚至没顾得上田翠英还在旁边,上前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因为过于激动,声音中都带了点颤抖,“你…你是不是有个外甥,叫姜衡,生姜的姜,平衡的衡,新阳人,今年四十……”一辆经过的自行车按响了车铃,江雪结巴了一下,及时改口,“今年五岁!” 关山越脸上的表情明显一怔,但还是点了点头,“是,你认识他?” 何止是认识。 江雪张了张嘴,只觉得心口浮现出一个巨大的空洞。 姜衡是谁? 七岁出演人生第一部电影出道,十四岁拿下最佳新人奖,十六岁最佳男配,二十岁初封影帝,二十三岁金曲奖……出道三十三年,影视歌三栖,获奖无数,当之无愧的业内顶流。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人,在他四十岁生日当天选择了跳海自杀。 在他离世后,热搜高挂,许多被尘封已久的消息接连曝光,逐渐拼凑出他完整却支离的一生。 原来他多年来始终被严重的精神疾病所折磨。从小被生父和继母虐待,成年之前赚到的钱被他们全部拿走挥霍。为了让他赚更多钱,生父和继母不仅给他接了数不清的工作,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更是强迫他不许去学校,读完初中后直接退学。以至于很多年时间里,姜衡都被嘲笑文化水平低。 成年后,姜衡本以为自己可以脱离生父和继母的控制,却发现他们早已以他的名义和黑心公司签下长达三十年的合同,违约金高达上百亿。 漫长的谈判、起诉,层出不穷的造谣诋毁,任何一件事拿出来都能拖垮一个人,姜衡却硬生生撑了下来,期间还以粉丝的名义创立了助学基金,用以资助贫困学子完成学业。 被资助的学生里,江雪是其中之一。 而她穿来之前去送别最后一程的偶像,也正是姜衡。 江雪粉了姜衡十几年,对他出演过的电视剧、电影,参加过的节目访谈如数家珍。车祸之前,她正好在看姜衡早年的一段节目采访。 采访中,姜衡提到他有一个舅舅,叫关山越,是名退伍军人,为了阻止一场犯罪事件而牺牲。姜衡说,他舅舅退伍后去看他,原本要带他离开,却因为一些事没有成功,说好回来就接他走,没想到那竟然是他们见的最后一面。 现在是1992年,关山越活着,那么一切都还来得及。 江雪不自觉的手上用力,牢牢抓住面前的人,“你跟我走,去新阳,现在就去!” 她拉着关山越就要走,作为媒人的田翠英傻了。 虽说新阳市离安河市不远,不到二百里路,坐长途客车过去只要三个多小时。但这会儿已经是中午,到新阳都得是下午四五点了。 人家好好的大姑娘交到她手里,一撒手没了,这算怎么回事? 田翠英赶紧拦住他们,“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咱们今天就来,就是吃饭。对了,小关,你不是说买了电影票,叫什么江湖。” 她本来想说陈雨婷老是念叨着要去市里看电影,可仔细一想,来的不是陈雨婷,而是江雪,又把话咽了回去。 江雪这会儿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就算新阳在天涯海角,她要也去。 “大娘,我去去就回,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说完,江雪转头看向关山越,苍白的脸上满是坚定,“姜衡他过得很不好,我们去接他回家。” 更新更新,码字码字,键盘敲出火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二章 第3章 第三章 长途客车站就在火车站对面,去往新阳的车半小时后就有一趟。关山越刚把皮夹掏出来,身侧突然探出一颗圆溜溜的脑袋,对着窗口里的售票员伸出两根手指,干脆利落的开口,“要两张票。” 关山越掏钱的动作一顿,低头垂眸,正对上江雪期待的眼神。 明明看起来柔柔弱弱,脸又白又细,单薄的好像风吹就到,胆子倒是大的出奇。 关山越从皮夹里抽出一张二十,顶着江雪的灼灼目光,又抽出一张五块的,一并从窗口递了进去。 这时候的车票大都是张薄薄的、长条形的纸质票据,上面粗糙的印着出发地、目的地、日期和发车时间,没有固定座位,先上先得。 两张票拿在手里轻飘飘的,仿佛没有重量,江雪却慎之又慎的接过来反复查看。她没想到自己穿来的安河市居然就在新阳市隔壁,放在三十年后,十几块钱的高铁票,十几分钟就能跑到地方,不仅便宜,还快。 想着,江雪看了眼票价,人民币十二元。 江雪:“……” 别人穿越都是改头换面走上人生巅峰,她倒好,上辈子不说大富大贵,最起码吃喝不愁,几百上千的代言、专辑也能不眨眼的买。穿越后反而消费大降级,十二块钱的车费都让她囊中羞涩。 把其中一张车票递给关山越,江雪保证道:“车费算我欠你的。” 关山越接过,闻言立马拒绝道:“不用。” 话音落,关山越就意识到自己的语气过于生硬,又赶紧稍稍放缓了语气,补充道:“我应该要向你道谢,谢谢你,江雪同志。” 他入伍至今已有八年,他姐姐,也就是姜衡的母亲关英生子乃至离世,他都没能赶回来。尽管每隔一段时间他都会寄钱回来,偶尔也会打电话,可毕竟相隔千里,除了电话里的三言两语外,他确实不知道姜衡究竟过得怎么样。 江雪抿唇一笑,眼眸微微弯起,略显素净的脸上平白多了几分捉狭,学着他的语气一板一眼地说:“关山越同志,不用谢。” 关山越不自觉的耳尖发烫,喉结上下滑动,匆匆移开目光,转身朝外走去,“先去吃饭。” 三个人在李家面馆坐下。田翠英活了大半辈子,拉纤保媒十几年,看人不说是十拿九稳,那也是**不离十。关山越看起来凶,却是个好说话的,没那么多事。 田翠英主动挑起话头,把今天的事解释清楚,免得以后再生什么事端。 关山越不经意的朝江雪投去一瞥,却见江雪丝毫不在意地咬着吸管,大口大口的喝橙子汽水,满满一瓶汽水顷刻间见了底。一双眼睛微微亮起,连脑后的马尾都跟着愉悦地晃动了两下。 不止胆大,心也大。 关山越收回视线,对田翠英点点头,“大娘,我知道了。” 他父母双亡,是村里的长辈看他年纪大了没成家不说,家里还只剩他一个,孤零零的实在说不过去,这才要了张他的照片,张罗着要给他介绍对象。 至于和他见面的人是谁,对他而言并没有多大的区别。 面很快端了上来,关山越起身,又去拿了三瓶汽水,起开瓶盖放到桌子上。 田翠英看在眼里,面上不显,心里却乐开了花。 她还以为成不了了,没想到歪打正着,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她就能收到一份谢媒礼。 吃过饭,关山越把电影票给了田翠英,不管是自己去看还是卖掉都行。田翠英自然是喜滋滋地接过。 三张电影票,还是港市的电影,电影票可不便宜,到电影院门口便宜五毛一块不愁卖。 趁着关山越去结账,田翠英拉住江雪,压低声音道:“你说你这孩子,就算他外甥有什么事,你知会他一声就行了,还大老远的跑一趟干什么?” 江雪擦了擦脸上的汗,没法说她是为上辈子发生过的事担心。 上辈子关山越明明去见了姜衡,却因为某些原因没带姜衡离开。江雪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最好的办法就是她跟着关山越亲自去一趟,这样无论发生了什么,她都能想办法把姜衡从那对吸血鬼父母身边带走。 田秀英继续说:“你舅舅、妗子问起来,你让大娘怎么说?” 江雪并不觉得王秀红会问,她操着一口不怎么熟练的方言道:“没事的大娘,我都二十了。” 田翠英说:“没成家,不管多大年纪都是个孩子。”说着,她碰了碰江雪的肩膀,语气暧昧,“看上了?” 江雪语塞。 凭心而论,关山越的的确确长了副好相貌,身材挺拔不说,吃饭时他脱了西装外套,白色衬衫下肌肉微微隆起,标准的穿衣显瘦脱了有肉。 但上辈子江雪把姜衡当做恩人看待,关山越长了张和他七八分相似的脸,哪怕气质性格截然不同,依旧有种诡异的错位感。 要是她和关山越在一起,那姜衡岂不是成了她外甥。自己成了偶像的舅妈? 江雪摇摇头,赶紧把这个诡异的想法甩出去,对田翠英道:“我给他们……” 习惯使然,江雪本想说打个电话,眼尾扫见走过来的关山越,才反应过来改口道:“我写张纸条,大娘您带回去给他们看。” 江雪借饭馆的纸笔,“我去新阳了”,五个字均一笔成型,行云流水,笔锋凌厉。 哪怕田翠英认识的字不多,也能看出来这几个字写的好看,比村里那几个在外面读过中专的都写的好看。 她捡起纸夸个不停,江雪故作腼腆的微笑,没注意到关山越看向她的眼神中带了些微不可查的讶异和欣赏。 * 长途客车转两趟公交车,四个多小时的车程,到姜家湾已经是下午五点。好在关山越颇有先见之明的在上车前买了些鸡蛋糕,江雪在路上吃了两个才不至于低血糖晕倒。 新阳市下雨,关山越把外套给江雪挡雨,江雪也没客气,接过来就披在身上。 抬眼看到走在前面的关山越被雨打湿了衬衣,麦色的皮肤透过薄薄的衣料,行走间腰胯摆动,再配上那头短发茬,莫名有种□□电影中大佬出街的既视感。 雨下的不大,就是空气里凉飕飕的,带了点儿初秋的寒意。 江雪一边走一边看。 姜家湾,顾名思义,村子里有一条小河穿过,刚好在这里拐了个弯。 水草丰茂,岸边树木森绿,时不时能听到鸡鸣鸭叫,几户人家的烟囱里冒出缕缕炊烟。有人扛着锄头从地里回家,也有人骑着自行车从工厂里回来,叮铃铃的车铃声伴着几声狗吠,远远传来,又飞快地消散在微凉的空气中。 细密的雨丝扑在脸上,江雪目光沉静,嘴角不自然的扯平拉直,显出几分不开心的模样。 姜衡成名后,给这座小小的村子做了不少好事。 修路,建学校,通自来水……他们享受了姜衡的付出,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他遭受的苦难张目,坦然的在十几年的时间里守口如瓶,甚至在姜衡成年后和父母的官司中,大义凛然地站出来指责姜衡不孝。 关山越多年前送姐姐关英出嫁来过一次,还记得去姜家的路,两人一前一后沿着河岸往前走,很快便看到了姜家的大门。 从外面远远看去,姜家的房子格外显眼,两扇红色的大铁门,春节时粘在上面的对联已经褪色,两米高的院墙围着,看不清院内,但在周围一片的瓦房、低矮平房的映衬下,姜家平房上加盖的两间小屋高高矗立,独树一帜。 院门关着,江雪顾不上脚下的泥土地被雨水打湿滑腻,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大门前,正要抬手敲门,猛地听到门内传来几声尖利的叱骂。 “丧门星!白眼狼!怎么不跟着你那个短命妈一块死去!” “还敢偷吃,嘴怎么那么馋呢你!” “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哭什么哭!你给我滚出去!” “咣当”一声关门,小孩压抑细密的抽噎声这才顺着门缝飘出来。 江雪立刻回头看向关山越,关山越点头,示意她后退几步,随即抬起脚,一脚踹向院门,两米多的大铁门发出一声巨响,门锁瞬间崩开,院门大敞。 院子里,一个身高一米左右的小男孩站在廊檐下,全身上下只穿了个裤衩,紧贴着墙壁躲雨,双手抱着胳膊瑟瑟发抖,一副想哭又不敢哭的模样。 姜衡童星出道,七岁时的样子与现在并没有太大区别。他出演的第一部电影江雪不知道看过多少遍,从前只会出现在屏幕里的脸如今就在眼前,哪怕对姜衡的童年经历早有预料,等这一幕真正出现在眼前时,江雪还是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她二话不说径直冲进院子,一把扯下身上的外套,将姜衡从头到脚裹住,然后牢牢地抱在怀里。 身后,关山越满脸森然,挽起衣袖,对着听到声音开门出来的女人道:“姜大强在哪儿?叫他滚出来。” 更新送达~求个收藏可以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三章 第4章 第四章 怀里的小小身躯瘦的像是只剩下一把骨头,隔着外套都能摸到他身上突出的骨头。离近了看,江雪才看到姜衡的一张小脸被冻的发青发紫,脸颊处靠近眼角的地方还带着伤,像是被人用指甲挖出来的。 至于衣服包裹下的身体上有没有其他伤痕,江雪没有细看,也不想在这种时候再去扯开姜衡身上的衣服查看。 毕竟光是眼前的一幕已经足够让她愤怒。 她抬头看向推门出来的女人,女人三十岁上下,穿着件颜色鲜亮的半袖上衣,牛仔裤,头发烫成了卷,瘦长脸,眉毛描黑,涂着红唇。 江雪几乎是瞬间就认出了对方。 ——姜衡的继母,徐秀兰。 从堂屋出来的徐秀兰不明白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家里多了两个陌生人,她赶紧抓起门边放着的扫把,扯着嗓门大喊,“你们怎么进来的?来人啊!快来人啊,家里进贼了!快来人啊!” 徐秀兰的穿着打扮在这个年代的农村足够时髦,姜衡却连身衣服都没有。江雪气的苍白的脸都开始泛红,正好廊檐下堆放着几根新收的玉米棒子,她二话不说捡起一根,投手榴弹似得朝徐秀兰砸了过去。 徐秀兰躲闪不及被砸了个正着,捂着头哎呦一声,江雪抓住机会,立马指着她的鼻子骂道:“徐秀兰你还要不要脸,这么小的孩子你也下得去手!” 徐秀兰声音大,她声音更大,正好把左邻右舍都叫出来,让大家都看看这家人的真面目,给姜衡讨回公道! 江雪自以为凶狠,从声音到气势都碾压了徐秀兰,殊不知在关山越眼里,她和姜衡完全是一个大可怜怀里抱着一个小可怜。 尤其是江雪,在关山越看来就像是只炸了毛的猫,叫声虽大,但实在没什么威慑力。 看到徐秀兰举着扫把想动手,关山越长腿一迈挡在前面,从她手里夺过去,咔嚓一声从中折断丢在地上,冷声道:“我是姜衡舅舅关山越,我不跟女人计较,你叫姜大强出来,今天的事我跟他算算清楚。” “你…!” 徐秀兰眼珠子转了转,这才注意到姜衡的眉眼和面前的男人有几分相似。 “你……你是他舅舅啊?” 徐秀兰稍微缓和了一下语气。 她嫁过来也快五年了,倒是听人说过前头死了的那个还有个兄弟,年纪轻轻就进部队了,上过战场,立过功,就是好多年没回家。 徐秀兰没见过关山越,但前两天听姜大强念叨,说关山越在部队里吃住都不花钱,每个月还拿工资,这些年估计攒了不少,现在退伍回家,公家还给发退伍费,加起来只怕有个好几千块。 说着无心听者有意,徐秀兰有个娘家侄女,正好到了说亲的年纪。她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关山越年纪虽说是大了点儿,但人在部队里,没那么多花花肠子,兜里又有钱,她帮着撮合撮合,回头娘家也得念她的好。 可姜大强不是说这人过几天才会来吗?还叫她找时间给姜衡洗个澡,准备两身好衣服。怎么今个儿不打招呼就上门,没带东西不说,还把门锁给踹坏了。 徐秀兰想到自己刚刚在院里喊的几句话,心底猛地一怵,再看关山越凶神恶煞的模样,还有江雪对姜衡护崽子的动作,徐秀兰不由得脊背发凉。 赶忙道:“你看这事儿闹得,小孩子不懂事我说了他两句。姜……小衡啊,快来跟你舅舅打声招呼。” 她朝姜衡招手,姜衡害怕地看了她一眼。江雪见状,立马把姜衡抱紧了,轻声安慰道:“没事,咱不用听她的。” 说着,还朝徐秀兰狠狠瞪了一眼,“小孩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这么冷的天连个衣服都不给穿,你身上的皮裹得倒是仔细!” “这不是小孩子调皮。”徐秀兰眨了几下眼,又抬手在鼻子上摸了下,“玩水把衣服都弄湿了,可不得把衣服脱了。” 江雪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腾的站起身,一手依旧揽着姜衡,一手指着徐秀兰的鼻子,“胡说八道,打量谁都跟你一样没脑子吗?换衣服还要把人赶到院子里来?” 许是江雪带来的怀抱实在温暖,姜衡忽然拽了拽她的衣摆,小声道:“我没有玩水。” 徐秀兰瞬间变了脸色,“你这孩子,怎么还撒谎呢?” “他只有五岁!”江雪怒道:“他能撒谎吗?” 徐秀兰一噎,正要再说些什么,门外突然传来小孩子的喊叫声。 “妈!妈!我回来了!” 一个比姜衡足足胖了一圈的男孩从外面小跑进来,边跑边喊,“妈,我要吃鸡蛋糕,鸡蛋糕呢?” 江雪扭头看去,只见跑进来的小男孩三四岁上下,穿着身蓝上衣,背带裤,脚上蹬着双运动鞋,打扮的有模有样。尽管衣服上有明显的脏污,可打眼一看就知道是自己玩闹时不注意才弄脏的。 小男孩长得又矮又胖,整个人像一颗被衣服包裹着的球,眼睛都被挤得眯成了一条缝。江雪还在疑惑他能不能看清路,就见小胖子突然瞄准她这边,整个人像颗球形炸弹一样冲了过来。 关山越最先反应过来去拦,可小胖子还没他小腿高,胖却灵活,呲溜一下就从他身边窜了过去,直奔江雪和姜衡。 “小偷!扫把星!把鸡蛋糕还给我!你不许吃!不许吃!” 小胖子人小力气大,江雪都差点儿被他推倒,姜衡手里的鸡蛋糕也被他一把抢走丢在地上,甚至当着这么多人面就朝姜衡吐口水,伸出黑乎乎的手往姜衡脸上抓,幸好被江雪眼疾手快的挡了一下才没抓到。 鸡蛋糕是江雪才塞到姜衡手里的。 关山越买的多,路上吃剩几个,她听姜衡饿的肚子咕咕直叫,这才给了他一个。一开始姜衡还不敢拿,背着手不说话,只怯懦地对她摇头,江雪又哄又劝才哄得他小心翼翼的接过去,结果才咬了一小口就被抢走。 看到滚落在泥水里的鸡蛋糕,江雪的后槽牙都咬紧了,关山越更是脸色黑如锅底。 当初他姐生下姜衡后就因产后并发症去世,他在部队收到消息,担心姜衡打小没妈被人欺负,就把工资攒下来隔三差五的往回寄,五年来从未断过。 可他寄了这么多次信,只知道姜大强再婚,却不知道他再婚后又有了个这么大的儿子。 并且姜大强明明两年前才告诉他自己再婚,这个小孩明显已经三四岁,只比姜衡小了不到两岁。 见两人面色不善,徐秀兰赶紧把小胖子抓到手里,装模做样的在他身上轻轻拍了几下,呵斥道:“怎么跟你哥说话呢!” 哥? 江雪定睛一看,终于从小胖子那张胖的看不清五官的脸上依稀辨认出他的身份。 小胖子小名姜大宝,是姜衡同父异母的弟弟。除此外,徐秀兰还和前夫有个儿子,比姜衡大两岁。 这兄弟俩不学无术、游手好闲、人品极差,不仅拿着姜衡辛苦赚来的钱花天酒地、大肆挥霍,还打着姜衡的旗号到处招摇撞骗、骗财骗色,惹出不少官司。 江雪清亮的双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恨不得自己动手把小胖子抓过来教训一顿。 她抬手捂住姜衡的耳朵,对着徐秀兰讥讽道:“到底是谁有娘生没娘养?这么大人了连句人话都不会说?” 徐秀兰瞪眼,“小孩子打打闹闹,那么计较干什么?” “打闹?”江雪怒极反笑,“我现在给你一巴掌也是打闹,你计不计较?” 说着,江雪站起身,作势要跟她比划比划。 徐秀兰才不怕她,面前的女人瘦瘦巴巴,浑身上下没有二两肉。可她刚动一下,旁边关山越的目光就移了过来,一句话没说,人高马大的往那儿一站,威慑力十足。 徐秀兰本来就是欺软怕硬的人,见状又缩了回去,声厉色荏道:“你等我男人回来再说!” “略略略~”姜大宝得意的对江雪做鬼脸。 说曹操曹操到,话音落下没两分钟,从机械厂下班回来的姜大强出现在门口。看到院内站着的关山越,他明显愣了下。 “大山?”姜大强眼中有瞬间的慌乱,“不是说过两天再来吗?怎么不先打个电话?” 关山越没说话,径直走到他面前,一把薅住他的领子。 姜大强个子不低,加上常年劳作,身板同样结实有力,不是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平时干活扛麻袋都不在话下。 可到了关山越手里,姜大强就像只鸡仔似的被他从大门口硬生生拖到院子正中,又像扔死狗一样丢在地上。 徐秀兰两眼圆瞪,刚想喊叫,就见关山越捡起柴火垛旁放着的斧子,拿在手里掂量了两下,反手一斧头砍在柴火垛上。 木柴飞溅,惊呆了在场的所有人。 关山越神色不变,拎起斧子指着姜大强道:“我问,你答,听清楚了没有?” 江雪:(撸袖子)来啊,打架! 关山越:不说话但默默站在后面。(盯……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四章 第5章 第五章 斧头破风而来,锋利的斧刃在脑门上方悬停,姜大强被吓得浑身一抖,瘫坐在地上,点头如捣蒜。 见关山越仍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看,姜大强打了个激灵,连忙边点头边说:“清楚清楚,我说,我都说。” 关山越出手狠厉,连江雪都被吓了一跳。 而姜大强认怂认的飞快,一点儿犹豫都没有,更是让她叹为观止。 上辈子姜大强为了钱,可以说是无所不用其极,对姜衡威胁恐吓、造谣诽谤,在镜头面前撒泼打滚、谎话连篇,脸皮称得上是厚如城墙。 江雪抬眼看向关山越,只见他面无表情的站着,高大的身躯天然有种威慑力,而他眼睫半阖,目光下垂,盯着姜大强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坨垃圾,再加上手里的斧头,简直与杀神降世无疑。 江雪脑海中冒出一句话。 ——恶人自有恶人磨。 关山越自然不是恶人,但对付姜大强和徐秀兰这种人,给他们摆事实、讲道理一点儿用都没有,非得像关山越这样,一下子把他们给吓住,让他们害怕,他们才会知道厉害,才会老实。 她可不打算说什么“好好说话别动手”之类的没用的废话,那是给关山越拖后腿。她只需要护好姜衡,剩下的看关山越发挥就行。 担心会吓到姜衡,江雪特地用身体遮挡了他的视线,又用手捂住了他的耳朵。 可过了一会儿,江雪发现姜衡居然在发抖。 她短暂思索了一下,索性直接放开手,让姜衡转过身来。 江雪一手轻抚他的后背,一手指着瘫坐在地上的姜大强轻声道:“你看,他一点儿都不厉害,你舅舅一只手就能把他打趴下,等你长大了,你也可以。” 上辈子姜衡从小被姜大强和徐秀兰打压欺凌,导致他长大成人后,也一直被童年时的阴影所笼罩,始终受制于两人。哪怕后来脱离出那个环境,心理问题和精神创伤也始终难以治愈。 既然如此,那她就让姜衡亲眼看着关山越教训姜大强,从心底帮姜衡破除梦魇。 院门敞开着,徐秀红方才喊叫的声调又高,他们在院里你一眼我一语的争执声早就惊动了左邻右舍。原本以为又是徐秀红闲的没事找孩子撒气,谁知越听越不对劲。 看热闹是大部分国人骨子里存在的基因,更何况这时候的娱乐方式少的可怜,在农村连电视都不是家家户户都有。听见有人吵架,哪有不好奇的。 有人假装路过,实则探头探脑的往院里面打量。有几个平日里和姜大强玩得好的想进来劝和两句,却被认出关山越身份的人拦住。 江雪看在眼里,只觉得好笑,却并不放在心上。 只有徐秀兰被气了个倒仰。 徐秀兰本以为姜大强回来是来给她撑腰做靠山,谁知姜大强平日里吆五喝六,关键时候竟然一点儿都靠不住,被人吓唬一下就成了个扶不起的软蛋。 “姜大强,你个怂货!”徐秀兰又气又急,想也不想的骂出了声,“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要是个男人,就给我从地上爬起来!” 姜大强本就心虚气短,闻言更是脸色涨红,却不敢对关山越说什么,只能朝着徐秀兰吼了句“闭嘴”。 别人或许不知道他的这个前小舅子什么脾气,姜大强却一清二楚。 别说如今的关山越在部队呆了七八年,上过战场,手里沾过血。 就算没有,姜大强也丝毫不怀疑他会一斧头给自己劈出个好歹来。 他们这代人都过过苦日子,当年各家各户的日子都不好过,关家更是出了名的穷。 关父去世的早,留下关母一个人拉扯一儿一女,日子过得紧巴巴不说,还常常有村里的老光棍见他们孤儿寡母的好欺负,就去打关母,甚至是关英的主意。 那时候的关山越才**岁不到,就敢拎着木棍砖头在外面逞凶斗狠,到了十三四岁,十里八乡就都知道关家穷是穷,但关山越不好惹,打起架来不要命。 惹了他还好,要是惹了关母或者他姐关英,那真是睡觉都得睁一只眼。 再后来关山越为了给关英攒嫁妆,每天来回几十公里去砖厂下苦力。砖厂的工作累人,哪怕是干惯重活儿的人都受不了,才十六岁的关山越硬是没叫一声苦没喊一句累。 那时候关英偶尔会去给关山越送饭,有次被砖厂的几个老油条看见,趁着关山越不在调笑了几句,关山越回来后,硬是以一敌多,把几个老油条打进了医院。 也是那次打架之后姜大强认识了关英,两人相处大半年后结婚。关山越把自己一年的工资都拿了出来,连同彩礼一起,分文不少的给了关英。 关山越有多在乎关英,姜大强是知道的。所以当初关英嫁过来第一年因为关母去世流产,他半句怨言都不敢有。 只是后来关山越参军入伍,之后又一直待在部队没回来。时间一长,姜大强都以为关山越不会再回来,哪能想到他不仅回来了,还出现在了他家院子里。 “他是你儿子?” 关山越指了指躲在徐秀兰身后的姜大宝。 姜大强有心扯谎,可他眼珠子一转,关山越就抬腿给了他一脚。 一脚下去,姜大强的眼神都清澈了许多,老老实实的点头,“是,是我儿子。” 关山越又问:“他几岁了?” 小孩子一天一个样,打眼一看就能看出个大概,根本瞒不住,姜大强只得低声道:“三……三岁。” 关山越又指向徐秀兰,“你和她什么时候结的婚?” 姜大强从嗓子里挤出一道声音,“八……八七年八月。” 关山越抬起的腿还没来得及踹出去,就见一根玉米破空而来,直接砸到了姜大强脑门上,伴随着一声怒喝:“我靠,你还是不是东西?” 作为粉丝,江雪记得清清楚楚,姜衡出生于1987年五月初五。 也就是说,姜大强在姜衡出生才三个多月的时候就再婚了。 “大山,实在是孩子太小了啊!”姜大强狡辩道:“我得上班,总不能把孩子一个人搁家里,我总得找个人照顾他啊!” 关山越盯着他,一字一句道:“但你直到前年才告诉我你再婚。” 要真是像他说的那样为了照顾姜衡,又怎么会一直瞒着他不敢说。 甚至于那时候关英才过世三四个月而已。 关山越放下斧头,沉默的开始揍人。 他下手又黑又准,知道打在哪里最疼却又看不出来。一时间院子里只剩下拳头打在肉上的夯击声,以及姜大强的惨叫。 徐秀兰反应过来,顾不上丢不丢脸,对着外面围观的人高声喊道:“打死人了!还不快来帮忙!胜子!东子!……” 她叫了几个名字,都是平日里和姜大强关系不错,常在一起打牌喝酒的人。 有人上来拉架,关山越停了手,最后一脚把姜大强踹的在地上滚了几圈,直接滚到了徐秀兰脚下,捂着胳膊连连哀叫。 “欺负人了!没天理啊!”徐秀兰哭嚎着扑在姜大强身上,声音尖利,“这日子没法过了,都说后妈难当,要不是看孩子可怜,我怎么会嫁过来给人当后妈!谁知道辛辛苦苦照顾了这么多年,天地良心,一句好话没落下不说,还要被人这么戳心窝子!” 打嘴皮子的事关山越不擅长,江雪抬手一挥,叫关山越退至她身后。 “照顾?”江雪冷笑,“你真是说大话不怕闪了舌头,还天地良心,就该让老天爷降下道雷劈死你个不知死活的东西。五岁的孩子的瘦成这样,连身衣服都不给穿,一口鸡蛋糕都看的眼巴巴的,你穷疯了不成?” 她语速飞快,让徐秀兰想插话都找不到机会。 “还有,你有本事说这话,有本事让大家伙都进来看看。”江雪把姜衡交给关山越,冲到门口的对着围观的人喊道:“你亲儿子,才三岁,满村里看看,有比他胖的孩子吗?比五岁的姜衡都大一圈。你自己心盲眼瞎,还以为别人都和你一样没长眼睛看不见?” 这是不争的事实,就算徐秀兰想否认都没用。 正因此如此,徐秀兰才总会在外面不经意的提起姜衡挑食,吃饭挑三拣四,只吃好的,不给吃就闹。 乡里乡亲的,村里人就算看出什么也不会当面说,顶多在背后议论几句姜衡可怜。亲妈死得早不说,亲爹也不上心,就连爷爷奶奶也因为一些事对他视而不见。 江雪才不管这那,全给她老底掀了。 “不是后妈难当,人品不行,干什么都让人瞧不起。” 徐秀红的脸一阵白一阵红,捂着胸口大喘气,一副要气晕过去的模样。 “你……” 江雪端正神色,义正言辞道:“我告诉你,《未成年人保护法》说了,禁止虐待儿童,你就等着警察上门找你吧!” 她话音未落,关山越就先一步抱起姜衡。江雪满意的朝他投去一眼,昂首阔步率先走了院子,关山越抱着姜衡紧跟其后。 在他们身后,听到江雪说警察要上门找她的徐秀兰满脸惊慌失措,拉着姜大强问:“她说的什么年什么法?是骗人的吧?怎么还有这样的法律?” 当爹妈的有几个不打孩子的,那孩子不听话,难不成还要哄着惯着。要是打几下就要被抓起来,那全天下的父母不都得进监狱去。 姜大强也不知道。 毕竟《未成年人保护法》1991年才颁布,1992年正式施行。这时候的文化普及率没有后世那么高,知道的人并不多。 可谁会随随便便拿国家法律吓唬人,这可是要被抓起来的! 姜大强看到江雪和关山越走远了,才敢从地上爬起来,颤声道:“说不准,快去找人问问。” 下一章周四晚上九点更新,不见不散~[害羞]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第五章 第6章 第六章 雨歇云散,最后一缕斜阳刺破云层,带着几分暖意落在身上。来时的凄风苦雨变作漂亮的晚霞,江雪心情大好,一边走一边哼起歌来。 以关山越暴揍姜大强的举动来看,这次他绝对不会把姜衡继续留在姜家。 那么接下来,就是提醒关山越在南下的路上要小心行事。不是不能见义勇为,而是要智取,先保证自身安全,再去帮助他人。 江雪想的认真,却没发现关山越的脚步始终比她慢了一步,目光落在她身上,正悄悄地观察她。 江雪很不一样。 新阳和安河紧挨着,两地同属一省,方言相差无几。 江雪是安河人,可她刚才和徐秀兰吵架时,徐秀兰说的是新阳方言,而江雪口齿伶俐,语速飞快,用的却是一口流利又标准的普通话,半点儿安河口音都没有。 尽管普通话已经普及很多年,但在大部分地区,尤其是农村,日常生活仍旧是以方言为主,很多老人甚至听不懂普通话。 就连他都是到了部队之后,因为环境的变化才不得不改变自己的说话习惯。 还有她明明从未来过新阳,只是从别人口中听说了姜衡的事,却能立刻认出来他是姜衡的舅舅。甚至会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孩子,就敢跟着他跑了上百公里,从安河来到新阳。 哼唱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关山越屏息认真听了一会儿,虽然听不清楚歌词,但曲调轻松欢快,朗朗上口。似乎有什么安抚人心的魔力,压下了他心底的诸多疑问。 等到江雪把同一首歌循环哼第三遍的时候,关山越也跟着开了口,音调不高,甚至有些低沉,音色却是温厚的,像一把被奏响的大提琴。 听到声音的江雪惊讶回头,视线直直撞进一双如深水幽潭般的黑色眼眸。 夕阳从斜侧方照过来,关山越的脸颊和耳后都被染了层淡淡的薄红。再配上他小麦色的皮肤,英俊的外表,和略带凶狠的造型,饶是江雪上辈子阅遍互联网男模,穿衣服的、没穿衣服的都看过,此刻也不免心神荡漾。 这当然算不上什么一见钟情,只不过是花开的正艳,她不去欣赏,到显得她不解风情了。 江雪多看了两眼,咳了一声,率先移开目光,“唱得不错。” 都说外甥肖舅,关山越和姜衡像的未免太全面。不光长得像,就连声音也像。 关山越嘴笨,不擅长夸人,抿了抿唇,说:“你也是。” 他没告诉江雪,最喜欢唱歌,唱的最好的人其实是他姐关英,也就是姜衡的生母。 话匣子打开,江雪试探开口问:“你是不是告诉过他们什么时候会来看姜衡?” 这个他们指的自然是姜大强和徐秀兰。 关山越想起前段时间姜大强给他打的那通电话,神色倏然冷了几分,“是,我告诉他三天后会来。” 他退伍之前就给姜大强寄了信,后来姜大强特地打电话问他什么时候来家里,说是为了买菜做饭,以免招待不周。 他当时并未多想,还告诉姜大强说不用麻烦。 江雪拉下脸,冷笑道:“怪不得。” 看着伏趴在关山越背上的姜衡,被衣服一罩,瘦的几乎看不出起伏的弧度。 江雪并不认为简简单单的一顿打就能让姜大强把虐待姜衡这么多年的事情翻篇,她是做不了什么,但不代表关山越不行。 转了转眼珠,江雪开始给关山越上眼药,“他们知道你后天来看姜衡?” 说完,她倒抽了一口凉气,语气略显夸张,“那他们今天还敢这么做?那平时……” 她话说一半,剩下的留给关山越自己去想象。 关山越显然明白了她的意思,皱了皱眉,自责道:“怪我,要是我早一点知道……” “怎么会怪你?”江雪可不是为了让他反思自己,立马打断他道:“做错事的是他们,你把过错揽到自己身上,就是在为他们开脱!” 顿了顿,又认真的补充了一句,“我相信姜衡也是这么想的,他从来没有怪过你。” 哪怕是上辈子,姜衡在采访中提到自己舅舅时也只有骄傲和感激,没有半句怨言。 关山越脚下一滞,像是被什么击中了胸口,胸腔起伏震动。 而被他背着的姜衡似乎是为了证明江雪的话,默默地将搂着他脖子的胳膊收紧了几分,小小的脸颊贴在了他的后背上,带着几分暖意。 江雪没再说下去,只抬起手,轻轻的在姜衡瘦伶伶的后背上抚了几下。 * 来时下车的地方在村口老樟树下,路倒是不远,只是泥土地坑坑洼洼,下过雨后一些地方又湿又软,只是走了短短几百米,鞋上的泥都能有一斤重。 关山越把姜衡放下,从地上捡了根树杈子,将鞋上的泥一点点刮掉。 江雪有样学样,勉强刮干净鞋底,至于其他的,只能当做没看到,眼不见为净。 三人在老樟树下找了个干净地方站着,等公交车过来。 时候不早,附近的屋子里纷纷冒起了炊烟。又过了一会儿,旁边的院子里走出来个上了年纪的大爷,一手饭一手菜,看样子是要到老樟树下吃饭。 江雪往旁边让了让,给大爷腾地方。大爷习以为常,往老地方一蹲,呼噜噜吃起饭来。 许是看不下去他们苦等无望,大爷吃完饭,把碗一摞嘴一擦,起身道:“别等了,都这会儿了,哪还有什么公交车。” 大爷口音很重,但江雪还是听懂了,“没车了?” “没了。”大爷中气十足,“要么等明天,要么就走回去。” 走回去? 江雪抽了抽嘴角。 从姜家湾到市里二十多里路,体力好的成年人都要不停不歇地走上几个小时,别说他们还带着姜衡。 更何况,就算能走,等到天彻底黑下来,累不累的倒是其次,一路上路灯寥寥无几,庄稼地、荒地之类的倒是不少。 现在可不像后世那样到处都有监控摄像头,她和姜衡一个年纪小,一个弱不禁风,万一遇上危险,别说能不能自保,不给关山越拖后腿都是好的。 江雪本能的看向关山越,看完后才觉出不对。 关山越是姜衡的亲舅舅不假,可她现在是不是有点儿过于依赖对方了? 没等她想明白,关山越已经追上去和老大爷攀谈起来,几句话后他走回来,弯腰抱起姜衡,“镇上离这儿不远,那里有家招待所。” * 到了招待所,江雪才知道这个时候的招待所和宾馆不一样,除了钱和身份证明,居然还要介绍信。 江雪倒是随身带着原主的身份证。 和后来发行的二代身份证不同,这时候的身份证外面是一层质地稍硬的塑料壳,卡片上的内容信息倒是大差不差,最大的区别就是身份证里没有芯片和词条。 不过和未来一张身份证就能走天下不同,大部分场合下除了身份证外还需要有户口本。 原主从家里跑出来的时候,本想把户口本也一起拿走。原主爹妈早在结婚后不久就和父母兄弟分了家,单独列了个户口本,如今这个本上只剩下她一个人的名字。 但去找的时候原主才发现,自家的户口本连同存折一起,不知道被谁拿走藏了起来。 关山越借招待所的座机打了个电话,过了一会儿,手里拿着两把钥匙回来了。 “办好了?”江雪一愣,举着身份证问:“不用登记吗?” 关山越:“……” 关山越想不明白怎么会有人相亲还带了身份证,他把两把钥匙都递给江雪,“登记过了,你先带姜衡上去,我去买点儿吃的。” 房间就在楼上,两间房紧挨着,江雪带着姜衡把两间房都打开看了看,发现房间的内部布局都一样,只是其中一间有电视机,另一间没有。 江雪选了有电视机的房间带姜衡进去。 房间面积不大,只有几平米,摆着两张单人床,床头柜上有热水壶和茶杯,角落里是一个放着大红囍底的洗脸盆的铁架子,架子的横杆上挂着条毛巾。洗手间和厕所都在走廊尽头,是公共的。 热水壶是空的,接水的地方同样在走廊里。 江雪一手拎起热水壶,另一只手把毛巾放进洗脸盆里端着,朝姜衡道:“走,我们先去洗漱。” 姜衡从长长的袖子里伸出手,拉住她的衣角后,低着头乖乖地“嗯”了声。 江雪的心瞬间被击中,说话的声音都不自觉的夹了起来,“真乖。” 条件有限,江雪带姜衡用清水洗了把脸,又接了半盆水,回来掺了热水给他洗脚。 姜衡全程一言不发,乖乖听话,让干什么就干什么,洗完脚后还想自己去倒洗脚水,被江雪眼疾手快的拦下,给他脱了不合身的衣服塞进被子里,又打开了电视机,随便找了个有画面有声音的频道放着。 姜衡果然被勾起了好奇心,窝在被子里盯着电视屏幕目不转睛的看。 等江雪洗漱完回到房间,去买饭的关山越也回来了。 中午几乎只喝了两瓶汽水,江雪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饭香味扑鼻而来,勾的她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 “好香啊,是什么?” 她伸手去接,却被关山越轻飘飘躲了过去,“刚出锅,烫。” 桌子太小,只放了两碗上去,另一碗关山越自己端着吃。 简简单单的一碗汤面,面是新鲜现擀的,水灵灵的青菜躺在上面,只是看着就让人胃口大开。 来的路上没有看见面馆,江雪挑了挑眉,问:“这是……你做的?” 关山越“嗯”了声,说:“借招待所的厨房做的,味道可能不太好,将就吃。” 光是闻味道就香的掉牙,江雪把筷子伸进去,才发现里面还藏着个荷包蛋。 再去看姜衡,碗里同样有一个。 只有关山越碗里没有。 “别多想。”关山越扫见她的动作,夹起一筷子面,“他们只剩两个鸡蛋。” “那就一起吃。”江雪用筷子把自己碗里的荷包蛋一分为二,夹起其中一半放到他碗里,“这叫有难同当,有福同享。” 下一章周六晚上九点更新[害羞] 如果看到这里,可以给我点个可爱的收藏吗?[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第六章 第7章 第七章 青菜清脆爽口,面条劲道爽滑,虽然只是清汤面,味道却相当不错。半碗下肚,热汗从头顶冒出,口腹之欲被满足,五脏六腑都跟着熨帖许多。 只是面的分量着实不小,江雪吃了一半就有点儿吃不动了,停下筷子一看,对面的关山越早就放下碗,连汤带水吃的一点不剩,碗底比脸都干净。 再看旁边的姜衡,裹着花花绿绿的牡丹床单坐在床边,捧着个比自己脸都大的碗,吃的鼻尖冒汗,两颊像仓鼠一样塞得鼓鼓囊囊。 “吃不下不用硬塞。”关山越出声提醒。 江雪正发愁吃不完剩下的怎么办,闻言立马应了声“好”。 关山越愣住,伸出去的手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江雪这才注意到他的那句话不是对她,而是对她旁边的姜衡说的。但说都说了,江雪脸不红心不跳的把筷子放到碗沿上,大大方方道:“剩下的吃不完了。” “嗯。”关山越伸手,把姜衡正在吃的碗拉到了自己面前。 江雪顺势看过去,只见姜衡嘴里还含着一口饭,两只眼睛瞪得溜圆,似乎没反应过来怎么自己还没吃完就被抢走了饭碗。 江雪隔着床单摸了摸他的肚子,果然已经像气球一样鼓了起来。小孩子不知饥饱,又或者是不敢说,才一直抱着碗不放。 “行了,吃饱了就放下,吃不完也没事。”江雪把筷子从他手里抽出来,等他把嘴里的饭咽下去,倒了杯水让他漱了漱口,又拿湿毛巾给他擦了擦手脸,叫他重新坐回被子里。 并嘱咐道:“吃饱了先别睡,等会儿给你找动画片看。” 动画片?! 到底还是小孩子,一听见动画片三个字,姜衡眼中立刻迸发出惊喜的光芒。 姜家也有电视机,就摆在堂屋柜子上。但看电视是姜大强、徐秀兰,还有姜大宝的特权。 尤其是姜大宝,他最喜欢看动画片,每天都雷打不动的守在电视机前,霸占着遥控器不许别人动。 姜衡想看,只能趁人不注意悄悄躲在角落里看,要是被姜大宝发现,就会又哭又喊的把他赶出去。徐秀兰听到后会骂他故意惹哭弟弟,用手掐他的胳膊和大腿。 想到这里,姜衡不由自主的瑟缩了下,又赶紧在床上端正坐好,两只手伸出来乖乖的放在被子上,一副好宝宝认真听话的模样。 江雪被他一连串的小动作萌的会心一击,当场感情变质,亲妈粉上线,起身去给他找遥控器换台。 另一边,关山越两三口吃完了姜衡的剩饭,把三副碗筷摞到一起放回托盘上。 吃了别人做的饭,江雪本想客气一下去洗碗,但关山越显然没打算给她这个机会,丢下句“我去楼下洗碗”就打开门走了出去。 “……好。” 江雪又稳稳当当地坐了回去。 招待所的电视还是黑白的,江雪头回在现实生活中见到这东西,好奇心爆棚,摸索了好一会儿。 不过,即使是当下最主流的娱乐方式,一台电视能接收的频道却十分有限,并且受信号和时间的限制,要么接收不到,要么接收到了却不在播出时间段。 换了好几个台都没找到动画片,江雪意识到自己大话放的有点儿早,现在可不是三十年后,想看什么上网随便一搜就行。 就在这时,电视转到了一档歌唱节目,一首未来的经典老歌从电视里流淌出来,床上的姜衡动了动,身体微微前倾。 江雪心念一动,试探地问:“喜欢听歌?” 姜衡两只手紧张地握在一起,点了点头。 于是江雪放下遥控器,垂眸认真的看着他,语气和缓道:“那我们今天就看这个,明天再看动画片,好吗?” 明天还能看动画片?! 巨大的惊喜砸来,姜衡终于露出一个笑,脸侧浮现出浅浅的酒窝。 两首歌听完,去楼下洗碗的关山越也回来了。 姜衡听歌听的认真,江雪没有打扰他,轻手轻脚的站起身,走过去对关山越低声交待,“他晚饭吃得多,容易积食,你陪他玩一会儿再让他睡,最好帮他揉揉肚子。”又指了指旁边,“我去隔壁睡。” 两间房紧挨着,共用一堵墙,隔音效果相当一般。关山越听着电视里传来的动静,再看江雪对电视丝毫不感兴趣的模样。 “门上有插销,有事就叫一声,我听得到。” 江雪弯了弯眉眼,“行。” 一夜无梦。 穿越至今,江雪不仅吃了顿饱饭,还终于睡了个好觉。 没有人指桑骂槐地催着她天不亮就起床,也不用时刻想着起来后会有什么活儿等着她去干,幸福感油然而生。 果然日子好不好都是对比出来的,放在几天前,她做梦都想象不到自己能心平气和的过上出行靠腿,联系靠写信,连电视都看不上的日子。 睁眼后又在床上赖了一会儿,江雪起身整理好衣服,拢好头发扎成马尾,把堵在门口的洗脸盆架子挪开,拉开插销开门。 隔壁门敞开着,隐隐有新闻播报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江雪前脚出门,后脚关山越就从隔壁走了出来。 “早。”江雪一边往走廊尽头的洗手间走,一边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 “早。” 等到江雪洗完脸回来,关山越还在门口站着,“不知道你吃什么,买了包子和油条。” 小小的床头柜上摆的满满当当,油条、包子、茶叶蛋,还有豆浆和豆腐脑。 睡醒的姜衡双手捧着个大肉包子埋头苦吃,半张脸都吃的油乎乎的。 两张单人床铺的整整齐齐,被子叠成了四四方方的豆腐块放在床尾。 身高只有一米出头的姜衡坐在床边,身上套了身样式简单的灰布衣服,颜色虽然不怎么样,但布料扎实,就是穿在他身上肥了两圈。 除此外,姜衡身边还多了个鼓鼓囊囊的绿色斜挎包,看样子装的全是衣服。 关山越没说衣服和包是哪来的,江雪也就没问,坐下来吃早饭。 吃饱喝足,三人搭上车。 又是几个小时的颠簸,姜衡打从生下来就没离开过姜家湾,一连几个小时坐在车上,难受的眼睛都红了也不哭不闹。 江雪只能给他顺着后背,安慰他马上就到了。 车到站,姜衡再也忍不住,关山越刚把他从车上抱下来,他就挣扎着跳下去,“哇”的一声吐在了地上。 小孩子禁不住路远,吐是常事。车站的工作人员很快铲来了煤渣盖上,江雪过意不去,连声道谢。 “嗨,小孩子嘛。”工作人员没放在心上,“孩子这么小,咋不放家里?” 这时候就连国家政策都在宣传南方的发展,渐渐的就有人背井离乡,选择南下赚钱。 没孩子的还好说,有孩子的,只能撂在家里给老人看着。 他们在车站工作久了,每到过了年那段时期,总能看到当爹妈的背着大包小包上车,孩子在底下撕心裂肺的哭。 江雪没想到自己被误会成了当妈的,笑了笑说:“在自己身边放心些。” 这可不是说瞎话。上辈子她读小学初中那会儿,班里有一半的留守儿童,爸妈在外地打工,家里就爷爷奶奶看着,还有的直接托付给了爸妈的兄弟姐妹。 那时候不管是交通还是通讯都已经相当发达。 从北向南,高铁一天就能到。各种即时社交软件,视频通话更是直接打破了时间和空间的距离。 可即便是这样,那些留守儿童里仍旧有一部分,因为父母常年不在身边,变得性格怪异,家里的老人又管不住,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变成社会上所说的精神小伙、精神小妹。 工作人员认同的点点头,“是啊,任谁都比不过亲爹亲妈。” 江雪这才发现自己被误会了,正要解释。工作人员把煤渣扫进斗里,抬头一看,“你还怪年轻的,要是你不说,我还以为你是这孩子姐姐呢。” “……”江雪脸红的应下夸奖,“谢谢。” 她笑起来脸甜的不像话,态度也好,还上手来帮她的忙。不像有些人,吐完了就当没看见,扭头就走。还有人自己弄脏了衣服,反而大呼小叫的叫他们过来处理。 话自然就多了点儿,“你男人是个靠得住的,眼里有活儿。” 江雪顺着她的眼神看去,只见个子高大的关山越半蹲在地上,环抱着姜衡,用汽水瓶接了热水,举着瓶子叫姜衡喝水漱口。脸上没什么表情,动作却是温柔的。 三人在车站分手。 等到关山越背着姜衡走远,江雪脚步一转,转头去了火车站售票处。 几分钟后,她又走了出去。 这时候去南方,要么是广市、深市,要么就是海市,再不然就是江浙一带。江雪在售票窗口问了个遍,发现最便宜的车票也要五六十,甚至六七十块钱。 这还是硬座的价钱,硬卧更贵。一连三十多个小时的车程,还要备足了吃的喝的。下车后还要考虑住哪儿,住招待所要介绍信,住宾馆价格翻倍。 江雪在心里默算了一下自己手里的钱,别说住宾馆了,连张去南方的车票都买不起。 要么找人借钱。 原主性格内向,认识的人不多,能借钱的更是少之又少。 虽说现在大家的日子说是好过了许多,几十一百也就是半个月、一个月的工资。可江雪借了钱是要去南方的。 现在通讯不发达,她家里又只剩她自己,她借了钱一走了之,别人想找都找不到她。 所以能借到钱的可能性不大。 要么,就是原主爹留下来的那份存折。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第七章 第8章 第八章 从火车站出来,江雪搭上了回去的车,又是沙丁鱼罐头一样的拥挤,到村头时差点儿没能挤下车。 从胸腔里吐出口浊气,理了理被挤乱的头发,江雪把肩膀向内一扣,恢复成沉默畏缩的模样,低头沿着村里的小路快步往陈家走。 一路上居然没遇上什么人,到处都安静的不像话,连平时最热闹的“情报局”也空无一人。 这可奇了怪了。 快要走到陈家门口时,江雪才听到点儿声音,吵吵闹闹,像是在吵架。抬头一看,才发现声音居然是从陈家传出来的。陈家的院门外围了好些人,垫脚伸脖子的往里面看。 “哎哎,江雪回来了嘿!” “江雪回来了?在哪儿呢?哪儿呢?” “江雪,你家来人接你来了!” “快来快来,你叔跟你舅都要打起来了!” …… 陈家院子里。 原主奶奶李大妞,原主爷爷江带财,原主的大伯大伯娘和三叔三婶。 一家四口,整整齐齐排列在了陈家院子里。 四个人分工明确,李大妞一进门就坐在了地上,声音大嗓门高,负责对陈家进行控诉。大伯娘和三婶负责添油加醋的帮腔。 江带财端着长辈的架子,不说话,抽着一杆旱烟枪。剩下的人则死死盯着陈家的两个儿子,只要他们敢动手,他们也不含糊。 “没天理啊!欺负我亲孙女没爹没妈,算计起她的婚事来了啊!” “大家都来评评理,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事。外甥女来看自家亲舅舅,怎么就成了替你闺女去相亲?” 说起这个李大妞就来气,江雪那贱丫头居然不声不响的就跑了。 都是叫她那个死爹给惯得,上完小学还不算,非要上什么中学,最后不也没考上高中。 倒是把心给上野了,老大、老三家的俩闺女,哪个不是十七八岁就嫁了人,彩礼都留在家里给兄弟娶媳妇。 死丫头倒好,二十岁了不嫁人,还说什么房子是她爹妈留给她的,她就住在里面,谁也别想抢走。 听听,一点儿道理都不讲。 谁家的丫头片子敢说这话,当爹妈的就该撕烂她的嘴! “你们把我孙女交出来!” 王秀红着急道:“什么相亲,胡说什么呢!不都告诉你们了,江雪是去找工作了。” 恰好江雪从外面走了进来,王秀红抓住救命稻草,“江雪!你说,是不是你自己说的去新阳找工作!你说!你说!” 这是江雪跟田翠英对好的说词。 就说男方发现去相亲的人不是陈雨婷,当场就发了火,饭没吃就生气走了,说好的电影也没看上。 而江雪见自己搞砸了相亲,害怕回来后挨骂,又正好听到有人说新阳的工厂在招工人,就直接买了车票赶过去。 毕竟在这个年代,虽说思想比起几年前开放的多,但在环境相对封闭,经济较为落后的地区,一个单身未婚的女性出去一晚上没回家,什么话都能传出去。 王秀红才不管江雪去了哪儿干什么,少了个人吃白饭,她高兴都来不及。就连江雪的亲舅舅知道后也只是说了句“胡闹”,连多问一句江雪什么时候回来都没有。 田翠英打心底看不上他们一家人的做派,再说她也不白去,吃了碗面,喝了两瓶汽水,还有三张电影票,临走买的鸡蛋糕都给她塞了几个。 两边一对比,她还能不知道要向着谁说话? 她说的煞有其事,话里话外还在埋怨陈雨婷不懂事,害她丢脸丢到外人面前。 陈雨婷这会儿也在院内。 她脸色发白,昨天她听田翠英那么说,心里是相当得意。 关山越没看上江雪,说明什么,说明江雪不如她! 可没等她高兴太久,江家人就来了。江雪的三婶还揪着她骂了好一会儿,说她不要脸,没安好心眼,坑自己表妹。 明明上辈子没有这一回事! 她明明记得上辈子是她爸给江家稍信,江家才来人把江雪给接走。 陈雨婷心里惊疑不定,怎么重来一次,变得和上辈子不一样了? “我来拿东西。” 江雪越过人群进来,没管坐在地上撒泼的李大妞,也没看王秀红。直直的走进陈家给她安排的小房间,把木板床上的床单一掀,床上的东西一裹,行李就算收拾好了。 她走的干脆,倒是让陈、江两家人都傻了眼。 “等会儿!”一直抽着旱烟没说话的江带财发了话,“我告诉你陈前进,这事儿不能这么算了!” 陈前进,陈玉婷她爸,原主的亲舅舅。 江带财把烟杆子往墙上狠狠一磕,白灰色的墙皮簌簌往下掉,“我家好好地闺女,到你这儿来走亲戚,平白无故的叫人说闲话,没个说法可不行。” 李大妞也立马跟着附和,“对,你们的赔钱!” 除了找人,他们今天还是来要钱的。 本来江带财都跟人讲好了,江雪嫁过去,彩礼要给五百,生儿子再给三百,加起来整整八百块钱! 现在倒好,人家听说江雪去跟人相亲,还一晚上没回来,说什么都要退婚。 还是他找上门去好说歹说,对方才同意把彩礼往下降一降。 但少的钱得叫陈前进给补上! 陈前进把眼一瞪,“说法?什么说法?她这几天在我家白吃白住!” “我没有白吃白住。”抱着包走到门口的江雪停下脚步,转身,目光平静的朝他看了过去。 “你欠了我爹,二百三十六块钱。”江雪用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说:“我不是白吃白住。” 她刚醒那会儿对所处的环境一无所知,只接收了一部分原主的记忆,因为是原主爹临终前的嘱托,她没多想,就把欠条给了陈前进。 结果陈前进前脚从她手里接过欠条,后脚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还默许了王秀红对她使唤来使唤去。 自己不愿意做恶人,就想让王秀红逼她走。 江家人齐齐倒抽了一个凉气。 别说是二百三十六,就算只有三十六块钱,也够一个人舒舒服服的过上一个月了。 “胡说八道!”陈前进陡然一惊,脸顿时涨得通红,“胡说!我欠钱?开什么玩笑?” 然后江雪只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抬脚走出了院门。 李大妞立马从地上爬起来追了上去。 这次可不能让这贱丫头跑了,回去就把她送到男方家里,叫人家看着,保管她跑都跑不了。 江带财又磕了下烟杆,又说:“这事没完。” 江家人多,找了个骡子,挂上板车,既能拉货,也能拉人。 见江雪主动上了板车,李大妞扭着身子坐上去,没好气道:“奶还能害你不成,你说你没爹没妈的,谁养你?那家不缺吃不缺喝,你去了就是享福的!” 大伯娘也帮腔,“对啊对啊,小雪,要不是你大伯给你寻摸,这好人家可轮不到你头上。你是读过书的,比我们懂的道理多,你说,人是不是得讲良心!” 她话里有话。 江雪家的那间房子还没着落,老头老太太把老房子留给了老三,那现在这套,说什么都得留给他们。 说着,她斜昵了老三媳妇一眼。 妯娌俩打从嫁进来就不对付,以前有江雪妈在中间夹着,她们还能拧成一股绳,一致对外。 自打江雪妈没了,这绳就散了。两家房子离得近,平时没少磕磕绊绊,就连给江雪寻摸人家也是。 彩礼老两口是打定主意要捏到自己手里,他们就盯上了江雪家的房子。 他们两家都不止一个儿子,闺女早早的嫁了出去,儿子却都还没结婚,就是因为没房子。 她们俩明里暗里的打机锋,原主大伯和三叔就在旁边抽烟,时不时说上两句话,兄弟俩倒是关系不错的样子。 江雪不言不语,垂下眼帘,掩住了眼底的情绪。 板车上除了木板,什么都没有。她把包垫在屁股底下坐着,走了两个多小时,终于到了地方。 骡车在江雪家门口停下。 江雪率先从车上跳下来,李大妞年纪大,腿脚慢了点儿,下来后赶紧拉住自己大儿子,“你现在就去那家,叫他们来把人接走。” 老大有点儿犹豫,“是不是太急了?”彩礼钱都还没给呢。 江带财砸吧着旱烟,“我跟你一起去。” 只要人带回来,就什么都好说。 既然陈家都说江雪没回家是去找工作了,那他们也得把话说清楚了。 外面穿的都是闲话,没凭没据的。江雪读完了初中,搁以前都能去学校里教书,他们家想压彩礼,门都没有! 李大妞说:“老三也去,你们父子仨一块儿,谅他们也不敢胡说八道。” 正好骡车还在,先不着急还。江大赶着骡车,带着江带财和自己弟弟急匆匆的走了。 李大妞对自己的两个儿媳妇使了个眼色,朝院子里努了努嘴,“看好了,别又叫人跑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第八章 第9章 第九章 江雪循着原主的记忆将院里院外都扫了一眼。 一间堂屋,左右两间厢房,是原主和父母的卧室。靠近西厢房的位置是厨房,东南角盖了间茅厕。 原主走之前从里面关上了窗户,又锁了堂屋门。进不了堂屋,也就进不了两边的厢房。 江雪走过去看了看,窗户好好地,门锁明显有被砸的痕迹,院子也被胡乱翻了一通,大概是想找有没有藏起来的钥匙。 既然房门没被打开,江雪就暂时没管。随手把包放在地上,转身去了厨房。 厨房门坏了有些日子,关不上。江雪抬脚进去,打眼一扫,就发现里面已经被搬空了。 锅碗瓢盆,面米油盐,放东西的柜子,切菜的菜刀,除了水缸实在太沉挪不动以外,连案板都没留下。 江雪在空荡荡的厨房找了一圈,最后在角落还剩一些的柴火堆里翻出一把镰刀。 镰刀的刀刃已经锈的不成样子,上面还有几个明显的豁口。不知道是没被找到,还是觉得不能用了才没被人拿走。 拿在手里掂了掂,没找到磨刀石,江雪索性就地取材,在地上捡了块石头,又从水缸里舀了点儿水,往正屋门口一蹲,开始唰唰的磨起刀来。 大伯娘和三婶听了李大妞的话,虽然看不上彼此,但也知道现在不是闹事的时候。 可不能再让江雪跑一次了。 谁知道这丫头平时不声不响,跟个面团子似的,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胆子居然这么大。 俩人你瞪我一眼我剜回去,各怀心思的进了院门。 江雪回来,那正屋门总能打开了吧。 她们可记得清清楚楚,堂屋桌子上有座自鸣钟,还有收音机。东厢房里有架缝纫机,西厢房里有台会摇头的电风扇。 江雪她妈会做衣服,刚嫁过来那会儿江雪她妈就在家里帮人缝缝补补,做几身衣裳,等到国家放开政策,她就用钱便宜买了架人家不用的缝纫机。 再后来江雪她妈没了,她俩都想把缝纫机搬回自己家去,结果老二不让,说是留给他姑娘的嫁妆。 江雪那时候十五六岁,顶了她妈在被服厂的班。他们看的眼热,却没法子,只能想着把缝纫机搬走。 可好说歹说,老二就是不同意,连李大妞和江带财来说都不行。 回去后俩人就告诉自家孩子离江雪远点儿,那就是个丧门星、赔钱货,也就老二看的跟个眼珠子似的。 说到现在。 摩拳擦掌的进了院门,大伯娘和三婶刚要抬脚往里冲,先占住缝纫机不撒手,却发现江雪居然没进屋,就在院子里蹲着。 不仅如此,她手里还拿了把镰刀,一下一下的用石头磨得起劲。 两人心里一惊,赶忙刹住了脚,不敢再往前去。 镰刀再钝那也是刀,是真能砍死人的。 “小雪,咋不进屋呢?”大伯娘先开了口,“进去歇歇脚,叫你三婶去家里给你端碗饭过来。” 到了这时候都不肯吃亏, 三婶狠狠地剜了她一眼,知道她是想把自己支走,好自己去抢缝纫机。 江雪照旧磨自己的刀,对周遭的一切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很快,李大妞也进来了,“都杵门口干啥?” 话音刚落,跟前站着的两人不约而同的侧开身子,于是李大妞也看见了蹲在院子里磨刀的江雪。 李大妞到底上了年纪,只愣了一下就反应过来,知道江雪这是给他们示威呢。 “哼哼。”她冷笑了两声,对儿媳妇挥挥手,“去,给我搬个椅子过来,咱们就坐这儿看着她磨。我倒要看看,她能磨出个什么好歹来。” 她活了这么些年,什么凶的狠的没见过。 爹妈为了给儿子娶媳妇,拿自己闺女换亲,嫁到山沟沟里的都有。那闺女不愿意,大冬天的就往河里跳,不还是被家里人捞起来,扎了根红头绳就叫人背走了。 还有上吊的,喝药的,站房顶上闭着眼往下跳的。 过去就过去了,老话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给谁日子不是过。 她就不信江雪会有这个胆子! 这边的厨房被搬得干干净净,连口锅都没剩下。最后还是李大妞指使老大媳妇去家里做了饭端过来。 大伯娘嘴上不说,心里却恨得咬牙。 老太婆就知道心疼小孩子,老房子留给他们不说,平时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也都先紧着老三家的那几个小兔崽子。说是叫她做饭,谁知道是不是故意支开她,好让老三媳妇抢东西。 大伯娘笑着说:“三弟妹跟我一块吧,三碗饭我端不住。” 三婶顶了回去,“有啥端不住的,大嫂你直接把锅端来就行了。妈一个人在这儿我放心不下。” “行了行了。”李大妞不耐烦的挥手,“让你去你就去。” 说给江雪的那户人家就隔了两个村,赶着骡车来回,加上在对方家里来回扯皮的时间,拢共也就一个多小时就回来了。 去的时候三个人,回来就多了俩。 江带财满脸喜色的走在最前面。 这趟算是去着了。说定了,只领证,不办婚礼,今天就把人带走,六百块钱彩礼,生儿子再给三百。彩礼都给他们留下,嫁妆给床被子就行。 出门的时候他就瞅见了,来的这俩人怀里揣着钱,厚厚一沓蓝票子。 骡车在门口停下,江雪手上动作不停,一直等到五个人都进来,才放下石头,起身用水把镰刀冲干净。 “都来了?”江雪笑了笑,嘴角向上勾起,眼底却没有笑意,“你们谁先上来试试刀?” 江带财的笑僵在了脸上,就连李大妞都愣住了。 她以为江雪磨镰刀是要自己寻死觅活,没想过这刀是冲他们来的啊! 江老三年轻,反应快,“吓唬谁呢,一把破镰刀,连根柴火都砍不断。” 江雪不怒也不笑,只朝他招了招手,“那你来试试,看能不能砍断你的脖子。” 江老三还在嘴硬,“一把破刀吓唬谁呢。” 江雪抬手挽了个刀花,刀刃划破空气的声音叫人牙酸胆寒,“还是你觉得自己能抗得过破伤风。” 破伤风! 江老三脸刷一下白了。 他听人说过这东西,说有人被钉子扎了,当时看着没事,洗干净,也上了药,可就是好不了,没过几天人就不行了。紧赶慢赶的送到医院,医生说是因为钉子上有铁锈,是要人命的东西。 再看江雪手里的镰刀,那上面可不全是铁锈。 真要被砍一刀在身上,万一他得了破伤风怎么办,他家孩子可还小着呢。 江老□□了。 大伯娘和三婶也是一脸的后怕。刚才李大妞还想指使她们去把镰刀抢过来呢,当时江雪阴恻恻的,也不言语,就低着头搁哪儿磨刀。 她俩觉得怕人,就没去,说等男人回来了再说,她们力气小,万一叫江雪伤着自个儿,男方家里不愿意。 还好她们没听李大妞的话! 跟着江带财来的是两个人,年龄差不多,都是三十岁上下。 说给原主的是个子高一点儿那个,长相还算端正,但走起来就会发现跛了只脚。他旁边那个更是没法说,身材矮胖,脸上还有块胎记。 两人的模样身材天差地别,可一进门,三婶就听到矮的那个叫高的那个哥。 这是对亲兄弟! 三婶隐晦的看了眼自家大嫂,心想这人平时就是说话难听了点儿,看着还算厚道,居然能干出这种事。 怪不得对方愿意给这么高的彩礼,连嫁妆都不要。 对峙还在继续。 对面八个人,江雪就孤零零自己。 虽然镰刀和破伤风听着叫人害怕,但也不是能吓住所有人。 跟着来的那两个人低声跟江带财说了句什么,紧接着就要抬脚往江雪的方向来。 江雪握紧了手里的镰刀,猛然喝住他们,“别动!” 紧接着,又大声道:“你们别以为我不敢,大不了杀人偿命,多带走你们几个也不亏。就算今天没事,明天,后天,大后天,有本事你们就一辈子睁着眼睛别睡觉!” 都到了这种地步,江雪也不管什么方言还是普通话,她这次回来,就是要拿了东西走人的。 江雪不知道的是,江家人并没有对这件事有丝毫怀疑。 江雪上过初中他们都是知道的,老二就这么一个闺女,惯得简直不像话,非说镇上的初中不行,把江雪送去了市里。听说那里的老师上课都不说土话,用普通话,跟播新闻联播一样。 听了这话,原本要上来夺刀的两个人犹豫了。 他们花大钱把人娶回去,不是叫人在家里当祖宗的。洗衣做饭,事事都要干,真要像她说的那样,冷不防半夜起来给他一刀,谁都防不住。 李大妞见事情要遭,赶紧劝住他们,“等生了孩子就好了,生了孩子,她就舍不得了。” 兄弟俩互相看了看,还是摇摇头走了。 他们给的彩礼不少,没必要给自己找麻烦。 他们一走,就该谈谈正事了。 江雪眼睛一眯,往前走了两步,“我家的户口本,还有我把爸留给我的存折在哪儿?” 第一第二章进行了部分细节修改,不影响阅读 [害羞]感恩看到这里的大家,都看到这里了,点个收藏不过分叭[害羞]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第九章 第10章 第十章 今天的江带财家算是炸开锅了。 先是听人说他们老二家的闺女不愿意结婚跑了,紧接着又有人传那闺女去了她亲舅舅家里,她舅给她说了门亲,俩人都住到一块去了。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这不,一大早江带财和李大妞就带着儿子媳妇,套了骡车出门。一直到吃过晌午饭,才见着人回来。江带财还说传的都是没影的事儿,他孙女是去外面找工作,没跟人相亲。 等到要做晚饭的时候,就有人看见江带财把跟他孙女定的人家带来了。瞧着是一起进了门,可没过一会,那两人自己走了。 有爱打听的上去问,那俩人就摆摆手,说了俩字——“疯了”。 可不就是疯了! 拿着把镰刀要砍人,要不是江带财躲得快,这会儿都要被人抬到医院去了。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却没有一个上来帮忙的。 江雪循着记忆,先去了原主三叔家里。 江带财和李大妞跟着三儿子住,如果户口本和存折是她拿的,那么大概率就藏在这里。 老三家的两个儿子,一个之前没工作,现在顶了江雪在被服厂的工作,正在厂里上班。另一个在学校上课,都不在家。 院门关着,江雪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那么大力气,竟然一脚就把门踹开了。进去后直奔厨房,出来时手里就拎了把菜刀。 这下子,江老三哪儿还能不明白。 镰刀是唬人的。 想明白也晚了,那把菜刀剁骨头都利索,剁他还不是绰绰有余。 正屋锁着门,眼看江雪不打算踹门,打算砸窗户。三婶坐不住了,赶紧道:“别砸,别砸,你说你要什么,我给你找。” 江雪重复了自己的要求,“户口本,还有我爸留给我的存折。” 这两样东西都在李大妞手里捏着。 当初是李大妞趁着江雪在前面给她爸守灵,叫她看住了人,去屋里偷偷翻出来的。 存折上有多少钱她不知道,只知道后来老两口去了趟银行,回来时脸上就不怎么好看。 反正这笔钱也到不了自己手里,三婶转头就把李大妞卖了,“户口本和存折都是你奶奶给你保管着呢,怕你年纪小弄好丢了不好补办,不在我这儿。” 江雪看向李大妞,李大妞脸色一青,狠狠瞪了眼老三媳妇。 老三媳妇自然不肯吃亏,管不了婆婆,难道她还管不了自己男人吗? 被踩了一脚的江老三赶紧劝自己亲妈,“妈,要不就给她吧,反正那户口本有身份证也能补办,再说了……”他压低声音,“现在谁还敢娶她啊。” 至于存折,他听他媳妇说了。结果他旁敲侧击的问了江带财和李大妞好几次,这俩人都装傻,说不定钱早就取出来给他大哥了。 反正也落不到自己手里,他才不心疼。 李大妞气的胸口起伏不定,到底六七十岁了,缓了好一会儿才说:“你等着,我去给你拿。” 她开门进了自己屋,没过一会儿,拿了深红色的户口本,和一本存折出来。 她把两样东西往地上一扔,从鼻子里重重的哼了声。 江雪把两样东西捡起来,户口本很薄,上面只剩下她自己。 1972年9月21日。 原来原主还不到二十岁。 江雪心头鼻头一酸,胸口莫名泛出一股涩意。 紧接着,她又翻开了存折。 一千三百四十八块五毛九。 一分不少。 江雪面露讶异,仔细一看,才发现这本存折崭新崭新的,只有这一条存款信息,再看最上面的开户信息。 户名那一行写着“江雪”两个字。 “哼,一家子白眼狼!”江带财骂了句。 老二忒有心眼,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存折本换成了江雪的名字。他们拿着户口本和存折去取钱,银行告诉他们没密码取不了,就算有户口本也不行,一定要本人到场。 这银行真是黑了心了,存钱的时候咋没那么多条条框框? 收起户口本和存折,江雪定了定心,正要开始自己的第二步计划,忽然听到门外传来突突的摩托车声音,紧接着,声音就在门口停下了。 这时候一辆摩托车可不便宜,谁家能买得起一辆二手摩托车,在村里都有面子。 众人纷纷转头看去,江雪也跟着看过去,只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摘下头盔,长腿一挥,从车上下来。 “关山越?”江雪彻底呆住了,这人不是带着姜衡回家了吗?“你怎么来了?” 关山越的目光落在她手里的菜刀上,表情略微有些凝重,“你落了东西,我给你送来。” 江雪呆了呆,“什么东西?” 他抬脚走进院子,从兜里掏出一张卡片,“你的身份证。” 上车前他给江雪写了张纸条,上面有他的传呼机号码。江雪顺手就跟身份证放到了一起。 关山越说:“可能是小偷想偷钱,看到是身份证,就随手丢了。” 还好身份证跟他的传呼机号码放在一起,司机打扫卫生的时候捡到,就打电话通知了他。 当时他刚带着姜衡到家,怕时间来不及,就把姜衡托付给了邻居照顾,又找朋友借了辆摩托车,一路疾驰去车站取了身份证后,转头直奔陈家。 到了陈家,又被告知江雪跟着自家人走了。他问了地址,又一刻不停的赶到江家。 江雪心虚的接过身份证,“还好钱没丢。” 关山越:“……” “对了。”江雪把身份证夹到户口本里收好,“有来有往,这次该你给我帮忙了。” 关山越挑眉,“帮什么忙?” 江雪说:“什么都不用说,吓唬人就行。具体的回头再给你解释。” 关山越点了点头,当真一言不发的站到了她身后,双脚微微分开,双手跨立。 都说狐假虎威,江雪这会儿可算是抖起来了,振臂一挥,对着人群道:“我要找村长!”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转移到了村委会。 冷不防被这么多人堵在门口,村长端茶杯的手都不稳了,看向为首的江雪,“你是江老二家的闺女?找我啥事?” “当然是好事。”江雪朗声一笑,“我要给村里捐个房子!” 捐个房子? 此话一出,江家人彻底坐不住了。 他们还想着等江雪走了,就把那套房子据为己有,要是叫她给了村里,那他们不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江带财当即反对,“不行!那房子是我儿子的,现在就该是我的!” 李大妞又开始发挥自己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本事,想要拍着大腿往地上坐。 关山越眼疾手快,一把把她从地上薅了起来,又顺手塞给了旁边的江大和江老三,关照道:“地上凉,照顾好你们妈。” 江大:“……” 江老三:“……” 李大妞:“……” “你……!” 江大往前走了一步,发现自己比关山越矮了整整一头,连身板都比对方薄几寸,顿时歇了心思,退回去扶住了李大妞。 相比之下,江老三就聪明多了。他一看就知道这人是练家子,没看他从刚才开始就不出声了,连他媳妇都缩到了后面。 论武的有关山越,江雪就一门心思来文的了。 “管你谁爹谁儿子,你给我当孙子我都不稀得要。”江雪彻底放飞自我,把户口本往村长面前使劲一拍,“这是我家户口本,现在上面我一个人,我就是这套房子的户主。” 又指了指自己的出生年月,“我马上就二十了,根据我国法律,过了十八岁我就是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有权处置我名下的一切财产,包括房产。” “这房子,我捐定了!” 动静这么大,村委会的其他人也围了上来。 有人说:“按照国家规定,这套房子是你的,但这块地,你只有使用权,你怎么捐?” 江雪振振有词,“那就捐使用权,只要国家不收回,这块地,还有地上的房子,就随便你们用。推平了也好,租出去创收也行。” 顿了顿,又说:“房子里还有台电风扇、收音机、缝纫机,都捐给你们!” 江带财还想挣扎,“不行,这都是我儿子的东西,她一个丫头片子,说话不算数,我是他老子,你们不能,不能……” “老人家,你年纪大了,去休息休息啊。” “这太热了,我扶您出去透透气。” “您看路,那是您儿子是吧,来来来,快来扶一下。” 江带财被村委会的人连搀带扶的弄走了。 江雪留在村委会写证明,签字。得知她要去南方,村长还特意给她开了个证明,盖上了村委会章,“南方那边发展机会多,但路也不好走,你拿着这个,必要的时候会有用的。” 江雪现在是妥妥的十佳好村民了,别管那间房子有用没用,村民主动上交个人财产,为村庄发展做贡献,这件事传出去,说明他这个村长干的称职! “谢谢村长。” 江雪收起证明,和户口本放到一起,“我还要回家收拾一些个人用品,收拾完了,就把钥匙送过来。”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村长说:“明天再走也不迟,今天天也晚了。” 夜长梦多。江雪笑了笑,指了指门外的关山越,“没事,我朋友就在外面呢。” 她已经迫不及待要离开这里,飞向更广阔的天地了。 啵啵各位宝贝[亲亲]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第十章 第11章 第十一章 摩托车碾过凹凸不平的土路,江雪带着头盔,只能听到呼呼的风声从耳边刮过。 过了一会儿,关山越的声音才顺着风声传到耳朵里,“如果我今天没来,你打算怎么办?” 江雪还真想过,“那我就拿着菜刀坐一晚上,谁敢来我就砍谁,来一个砍一个,来两个砍一双。” 摩托车驶上国道,路总算平稳了些。 江雪带着笑意的声音从后背传来,“不过,还好你来了,不然我今晚要熬成大熊猫。” “大熊猫?” “黑眼圈啊!”江雪说:“你不知道大熊猫长什么样吗?” 关山越:“不知道。” 江雪发现自己总在关山越面前口无遮拦,“等回头你看电视就知道了,我也是看电视才知道的,它只有黑白两个颜色,眼圈那里就是黑的。” “电视不是看什么都是黑白的吗?” 江雪:“……” 多说多错,江雪不说话了。 他俩中间隔着江雪的大包袱,里面装的大部分都是衣物,沉甸甸软乎乎的。江雪趴在上面,离关山越的后背有一段距离。 但关山越好像能感受到她的呼吸声深深浅浅的传过来,轻轻的附着在他的后背上,尤其是在她说话的时候,带着雀跃的温度。 她不说话时,就只剩下呼呼的风刮过去。 * 原本关山越要绕路把江雪送去火车站,但行驶到半路,关山越腰间的传呼机突然响了起来。 正好路过加油站,关山越把摩托车开进去加油,顺便用加油站的座机拨了回去。 很快,关山越神色匆匆的挂了电话。 江雪看他脸色不好,“怎么了?” 关山越把头盔递给她,“是邻居打来的,说姜衡不太好,一直哭,也不吃饭。” “那还等什么,快走吧。”江雪立马戴上头盔,“先回去,火车又不是明天就不开了。” 关山越立马调转车头,朝另一个方向疾驰而去。 一个小时后,摩托车在一扇院门前停下。 摩托车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分外清晰,关山越刚把车推进院子,邻居就抱着姜衡找了过来。 “你走了之后他就不怎么开心。”邻居把姜衡递给关山越,“晚饭没吃,后来才发现他在偷偷掉眼泪,谁哄都不行,问也不说话。我看他都困得不行了也不说睡觉,估摸着他可能在等你回来,这才赶紧去街上给你打了个电话。” 说完,又递给他一个铝制饭盒,“没吃晚饭吧,给你留了点儿,垫垫肚子。” 关山越道了谢,要掏钱给对方,被拒绝了,“你这孩子,小时候我也是看着你长大的,哪能要你的钱。” 摩托车还没熄火,车灯亮着。来人目光一转,就看到了站在旁边的江雪,“大山,这位是?” “你好。”江雪笑眯眯的伸出手,丝毫不见外,“我是关山越的朋友,我叫江雪,三点水的江,下雪的雪,您叫我小雪就行。” “哦哦,小雪,你好你好。” 她这么坦坦荡荡,其他人反倒不好说什么了,只能干笑了两声,“那行,你歇着吧,饭盒明天送过来就行,我先回了。” 关家的房子是两间瓦房,一间用来生活起居,另一间存放粮食。做饭就是在屋檐下搭的灶台,厕所在屋后,是用木板搭成的。 姜衡看到关山越后就不哭了,紧接着又看到江雪,小脸上立马有了笑意。 只不过笑意没坚持多久,哈欠就一个接一个的打了起来,关山越把他抱到自己房间,刚放到床上就睡了过去。 出来后,关山越拿了几支蜡烛出来,递给江雪一支,用火柴点燃,“这是我姐之前的房间。” 门没锁,关山越推开门,一股重重的陈旧气味裹挟着厚厚的灰尘扑面而来。 关山越难得愣住了两三秒,干巴巴的解释说:“还没来得及收拾。” 其实是没打算收拾。 他回来只是为了办理一些必要的手续,还有就是去看看姜衡,没打算在这里常住。 这几间房足足七八年没有住人,院子里的草都长了几尺高,墙上爬满了藤蔓,就连屋顶都杂草丛生,瓦片被草顶裂了好几片,还好这几天没下雨,否则屋里保准漏成水帘洞。 关山越耐着性子收拾了两天,最后索性只收拾了他以前住的西屋,连电都没通,买了几支蜡烛将就着用。 江雪并不介意,举着蜡烛走进去,“没事,我打扫一下,能住人就行。” 江雪还是头回住这样的屋子,瓦房房顶和平房房顶结构很不一样,一抬头就能看到巨大的实木横梁,上面还有用铁丝勾着的篮子,不知道里面放了什么东西。 屋顶高高耸起,显得不大的房间十分空旷。 房间里有张床和两个柜子,柜子上下叠放,放在床头充当桌子使用,不过眼下都积着厚厚的一层灰。 江雪摸了摸床板,只是有灰,并没有受潮之类的,“有扫床的工具吗?” 关山越挽起袖子,“我来吧。” 床板并不是一整个,而是由几块厚木板组成的。关山越索性把木板一个个掀起来,搬到院子里,竖着在地上磕两下,大部分灰尘就都落了下来。 剩下的用干毛巾一擦,床板就干净了。褥子和被子都是干净的,铺上去就能睡人。 躺在床上,飘摇不定的火苗在床头摇晃,江雪深吸一口气,吹灭蜡烛睡了过去。 * 转天,关山越送江雪去火车站,姜衡也跟着。 有了上一次出门的经验,姜衡显得很兴奋,也没注意到出门时江雪带上了自己的行李。 先去售票大厅买票,江雪在一众南方城市中看了一圈,选中了海市。 这个在未来鼎鼎有名的国际大都市,现在才刚刚开始迈出腾飞的脚步。 关山越:“你要去海市?”他还以为江雪被说去南方,说的是深市,现在可没有哪一个地方比得上深市的发展速度了没个想要南下的人,首要选择一定是深市。 江雪:“对,就去海市。” 现在的车票还不是实名制,丢了就是丢了,补办只能再花钱买。发车时间在下午,还有好几个小时,江雪把车票小心翼翼的收起来。 江雪想起来一件事,“对了,你以后打算去哪儿?” “我?” 江雪笑了,“你连房子都住的乱糟糟的,肯定不是打算留在这里生活,所以,你不仅会走,还打算去一个比较远的地方,这里的房子很有可能再也用不上了。” 关山越眼眸出酿出几分笑意,“我也打算去海市。” “那我们岂不是以后还能再海市见面?”江雪也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巧,她脑海中灵光一闪,问:“什么时候去决定好了吗?” 关山越说了个时间,“定好了。” 江雪心里陡然一紧,上辈子姜衡并没有在采访中说关山越牺牲的具体时间。她原本以为,这辈子有了姜衡这个变故,说不定会催生出蝴蝶效应。 只要关山越不会坐上那趟车,那么上辈子的事情就不会发生。 江雪捏着车票,掌心不自觉的沁出一层薄汗,“是早就定好的吗?” 关山越肯定的点了点头,“对,回来之前就定好了。” 江雪的心渐渐沉下去,手中的车票都好像有了千钧之力,拉着她往下坠。 关山越还是会坐上那趟车,也就是说,上辈子的事依旧会发生,唯一的区别在于,关山越这次带上了姜衡。 对了,姜衡。 江雪眼前一亮,斟酌着开口,“姜衡会跟着你走吗?那他的户口怎么办?会不会赶不上?”要不你就换个去海市的时间。 “来得及。”关山越说:“我已经托朋友去问了。” 为了感谢关山越的帮忙,午饭由江雪请客。三个人在街边找了间饭馆,点了两道炒菜,和两大碗牛肉面。 刚点完菜,一转眼的功夫,姜衡就抱着橙子汽水先干了大半瓶,狠狠地打了个嗝,眼睛里蓄出两包泪。 江雪笑着拿手帕给他擦了,把汽水瓶放远了点,“等会儿就吃不下饭了,吃完饭了再喝。” 姜衡依依不舍的盯着玻璃瓶,舔着嘴角乖乖点头。 江雪看的只发笑,关山越冷不丁的来了句,“你俩挺像的。” 江雪不解,“我俩?” 她和姜衡从头到脚不说是两模两样,那也是毫不相关,关山越是怎么觉得他俩像的,真正长得像的应该是他俩吧! 顺着关山越的视线看过去,是那瓶被姜衡喝了一半的橙子汽水。 “面来了。” 热气腾腾的牛肉面端了上来,被香喷喷的热气一熏,江雪瞬间反应过来,关山越说的是他们第一次见面那天,她一口气喝了两瓶汽水。 江雪瘪了瘪嘴,拿起筷子从自己碗里分出一小半面给姜衡。 关山越低头看了眼传呼机,突然起身道:“我出去打个电话。” 打电话过来的是关山越之前的战友,对方退伍后服从分配,去了政府机关工作。接回姜衡的当晚,关山越就给他打去了电话,托他问问户口办理的事。 “户口倒是不难办。”对方说:“但你要你外甥的抚养权,这个有点儿麻烦。” 关山越沉声道:“我会让他爹主动放弃抚养权。” “这不是说放弃就放弃的,他有义务,有责任抚养自己的孩子。” “还有就是,你一个单身汉,没有婚育经验,就算他放弃抚养权,组织上也不会优先考虑你来接手。” “要不,你先去结个婚?” [三花猫头]7至11章进行了全文更换,看过的宝宝可以再看一遍[亲亲]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第十一章 第12章 第十二章 回来后,关山越显得有点儿心不在焉,江雪眼睁睁看着他把筷子往姜衡碗里伸了好几次。 姜衡的碗只有巴掌那么大,他想不通为什么舅舅的碗比他的大那——么多,还要吃他碗里的东西。 是舅舅觉得他碗里的比较好吃吗? 姜衡思考了一会儿,慢慢把自己的碗朝关山越的方向推。 关山越:“?” 他抬头看向姜衡,姜衡还是不说话,只是把碗又往他面前挪了挪。 他年纪小,个子矮,胳膊伸到最长也只能到桌子中间。 关山越盯着碗里被他吃了一半的牛肉面,皱起眉问:“不吃了?” 这才吃了几口就不吃了,胃口跟小猫似的,以后怎么长个子。 要吃的。 姜衡瞪大双眼,紧张的摇了摇头,看关山越没有要吃自己饭的意思,赶紧把碗拉回来,抓起筷子大口大口的往嘴里塞,腮帮子撑得鼓鼓的。 江雪在旁边目睹了全过程,强忍着笑意,“别着急,慢慢吃,你舅舅不是要抢你的饭吃。” 让他笑她喝汽水,这不就叫她找到机会扳回一城。 关山越被这句话呛住,他刚刚确实走了神,要不是江雪在桌子底下踩了他两脚,他都没发现自己竟然把筷子伸到了姜衡碗里。 没想到竟然被自己外甥误会了。 触及江雪略带调侃的目光,关山越把自己碗里仅有的两片牛肉夹出来放到姜衡碗里,明明是做好事,却还是板着脸,“多吃肉。” 这家店的牛肉面味道不错,江雪却有点儿食不知味。 现在的火车票都不是实名制的,安检肯定也不像后来那么严格。姜衡在采访里说的是见义勇为,难道是有劫匪上了火车?还是什么杀人狂魔?通缉犯? 关山越一个人尚且自顾不暇,再加上只有五岁的姜衡,万一遇上对方要挟持人质什么的,该不会她惹出来的蝴蝶效应扇到这里了吧? 江雪越想越吓唬自己,到底没忍住开了口,“是出什么事了吗?” 按理来说,吃饭的时候不好聊事情。但时间不等人,吃过饭她就要去候车厅等车,再等下去就真的没机会了。 “看你打完电话回来脸色不太对。”江雪笑了笑,试探着问了句,“和姜衡有关?” 本来是随口一问,结果就看到关山越挑了下眉,是个很轻的动作,意思也很明显,是“你怎么知道”。 江雪放下筷子,“小衡,你还喝不喝汽水?” 汽水? 姜衡双眼一亮,江雪笑着朝靠里面放汽水的柜子指了指,“你自己去拿一瓶,记得让店主伯伯给你打开,要慢慢喝,好吗?” 姜衡犹豫了一会儿,到底没能抵抗汽水的诱惑,点点头,扶着桌子,慢慢的从凳子上滑了下去。 姜衡迈着小短腿走了,江雪这才转过身,端正神色,声音不急不缓,“把姜衡从新阳带回来,怎么说我也出了一半的力。和他有关的事,我问一问应该不过分。” 事实上,江雪也知道自己算强词夺理。关山越是姜衡亲舅舅,她顶多算是个热心群众,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罢了。 转念一想,姜大强在关山越面前怂成那样,肯定不敢作妖,那么能让关山越觉得为难的,就只剩下一件事。江雪语气笃定,“是户口的事?” 关山越松展眉宇,“是。” 关山越把事情简单一说,江雪就明白了,并立刻抓住了重点,“你要找人结婚?” 关山越摇头,结婚又不是买菜,哪能说结就结,“我再想想办法。” 江雪灵机一动,“这好办,我跟你结婚。” 不能关山越拒绝,江雪抬手,掌心向外一推,“你先等我说完,我不是完全为了你,为了姜衡,我也有私心。” “昨天你也看到了,那几个人,说是我的骨肉至亲,实际上是最恨我的人。我去南方,就是为了躲开他们,免得他们为了钱把我嫁出去。” “但我能躲一时,没办法躲一辈子。我一天不结婚,他们就会一直惦记着,迟早有一天还会找上来,我不能回回都拿刀和他们拼命。” 别说是现在,就是在二三十年后,也有那种把子女逼出家门,又死皮赖脸的腆着脸贴上来,用道德和亲情绑架子女,逼迫子女服软的人。 “和你结婚,总好过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他们卖了。” 被那双清凌凌的眸子注视着,关山越莫名说不出拒绝的话。缓了缓,他开口道:“结婚不是小事。” “可以只领结婚证。”江雪笑了,“日子很长,我们先当朋友相处。” 她朝对方伸出手,“合作愉快,关山越同志。” 修长有力的手握上来,“合作愉快,江雪同志。” * 既然决定要和关山越结婚,江雪去售票窗口退了去海市的车票。 三个人怎么来的怎么回,姜衡吃了香香的牛肉面,喝了两瓶汽水,回去的路上牵着江雪的手撑得直打嗝。而关山越背着江雪的行李跟在后面,对自己外甥更亲江雪而不是自己这件事毫无异议。 回到家,关山越翻出了自己的身份证和户口本出门,去村委会找人开介绍信。 江雪还是头回听说结婚还要介绍信,问了之后才知道,原来这时候结婚不仅需要户口本和身份证,还得有工作单位,或者是户籍所在地开具的介绍信。 三者缺一不可。 江雪不由得在心底感叹昔非今比,要是在上辈子,带上身份证就能去民政局办理结婚证。要是遇到某些特殊节日,比如情人节,七夕节日,甚至521、520这样的日子,还能在街上随机刷新出民政局流动摊位。 法定结婚年龄倒是没有变化,还是女性二十岁,男性二十二岁。江雪把户口本和身份证先收了起来,打算等生日当天就去村里开介绍信。 * 另一边的江家。 眼睁睁看着村委会的人搬走了收音机、自鸣钟、电风扇,连他们心心念念的缝纫机都搬去了村委会,房门一锁,把他们的心思也断了大半。 村长找了各家各户的代表开会,义正言辞的告诉所有人,房子和东西都是江雪捐给村子,也就是说捐给集体,不是个人的! 村长表情严肃,“东西就暂时放在村委会,想用的可以来用,不能拿到自己家里。房子要上报镇里,等上级通知。谁要是有了不该有的心思,那就不是一家一户的事情,而是侵吞群众财产!是犯罪!” 这下子,江家那点儿溜门撬锁的心思也没了。 侵吞群众财产! 乖乖,这是多大的罪名。放到十来年前,他们全家都要被拉出去接受教育!再也抬不起头! 一家人霜打茄子似的回到家,李大妞唉声叹气的躺到了床上,江带财抽着旱烟,翻来覆去就是一句话,“不能就这么算了。” 老大和老大媳妇回了自己家,三婶眼珠子一转,“要我说啊,这事就怪大哥大嫂。” 见其他人朝自己看过来,三婶清了清嗓子,说:“再怎么说江雪也是咱们家的文化人,大哥大嫂说的好听,找的那是什么人,兄弟俩!”她夸张的伸出两根手指,“江雪可不得跑吗?说不定换个人,她就听话嫁了。” 李大妞一骨碌从床上起来,认同道:“可不就是,我说要再寻摸寻摸,你非说人家吃喝不愁,那丫头过去就享福。” 后半句话是对江带财说的,李大妞越想越觉得自己有先见之明,完全忘了自己一听给八百块钱,就高兴的跟什么似的。 正说着,老大和老大媳妇又来了。 江大一进门就冲着几人喊,“就该告他个流氓罪!叫他去吃牢饭!” 江带财抬头,被皱纹挤在一起的眼睛迸发出算计,“流氓罪?” “爸,全村人可都看见了,江雪跟那个男的。”江大想了一路才想出来这么个法子,眼看就要到手的钱和房子都没了,叫他哪能咽的下去这口气。 “江雪可还没结婚呢,就跟着个不认识的男的跑了,这不是耍流氓是什么?什么捐房子给村里做贡献,我看她就是想堵别人的嘴!” 李大妞掀开门帘子出来,“那不就是要把江雪送到公安局去?” 大伯娘赶紧上去搀住她的胳膊,“妈,都是一家人,找公安不就生分了吗?再说了,我们也是为了江雪好,她年轻,不懂事,我们做长辈的哪能跟她计较,我们就是想给她把把关。” 大伯紧跟着压低了声音道:“爸妈,昨儿下午,那人可是骑着摩托车来的,我找人问了,那辆摩托车,就算买二手的也得大几千呢!” 李大妞面上一喜,拉着大伯娘的手道:“还是你有主意!对了,你们知道那个男的叫啥名?是哪儿的人吗?” “我光听见个关什么的。” “会不会就是她舅给她介绍那个?” 三婶嘴快的接了句,“叫关山越,我听的真真的。” 老三赶紧在后面拽了她一把,叫她别插嘴。他算是看明白了,江雪那丫头不一般,跟她处对象那个男人也是个硬茬子。这事他们不掺和最好,要是掺和了,那丫头再发起疯来,谁拦得住。 “爸妈,就这么说定了。”江大站起身,“我现在就找人去打听,” 第七章到第十一章在昨天晚上进行了全文更换,需要看过的宝宝再看一遍[害羞]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第十二章 第13章 第十三章 江雪的介绍信很快办了下来,知道她要结婚,村委会的人纷纷上来道贺。 江雪往每个人手里塞了把喜糖,被问到什么时候办婚礼,就笑眯眯的说:“不办了,马上就要去南方,来不及操持。” “不办也好。”问的人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赶紧又补了一句,“你们小两口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强。” 办婚礼要邀请两边的亲朋好友,男方那边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女方这边,江雪她奶前两天还满村吵吵要找公安告她孙女流氓罪呢。 江雪挑了挑眉。 流氓罪? 她刚从江大和江老三家门口路过,两家都把院门关的严严实实。路上还遇见原主的大伯娘垮着篮子从粮油店里出来,远远瞅见她,狗撵耗子似的又躲了回去,一副被吓得不轻的样子。 “我就是给你提个醒。”说话的人拍拍她的手,“现在都提倡恋爱自由,你们是正经恋爱关系,就算他们去告公安也没用。” 江雪领了情,多抓了把糖给她,“谢谢婶子。” 拿了介绍信,江雪和关山越直奔市区民政局,半个小时不到,两人手里就分别多了一张写着两人名字的结婚证。 江雪前后两辈子加在一起,第一次拿到自己的结婚证。但这时候的结婚证和记忆中很不一样,不是常见的红色小本,而是张类似于奖状的大纸。 “下个月新证件就要出来了。”给他们办理手续的工作人员热情道:“到时候可以拿着这张旧的,来换个新的。新的好看。当然,不管新的旧的,国家都承认。” 领了证回家,远远就看到院门两边挂上了大红灯笼,门上也贴了“囍”字,鲜亮的色彩在灰扑扑的环境衬托下格外醒目。 “新娘子回来了~” 七八个半大孩子从四面八方围过来,有喊“新婚快乐”、“百年好合”的,有喊“恭喜发财”的,还有的说话还不利索,只顾着垫脚伸手,找他们要喜糖吃。 江雪叫关山越把刚买的喜糖和果子拿出来散给他们,村里人知道他们不办婚礼,就只叫孩子过来沾沾喜气,小孩子们甜了嘴,好听话一箩筐的往外冒。 “姜衡,你舅舅、舅妈回来了。”姜衡被一个比他稍大一点儿的小女孩牵着手领了过来。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次他们走前特地告诉了姜衡,他们要去哪儿,什么时候回来。加上这几天他跟着邻居家的小女孩到处玩,虽然还是不说话,但显然玩的很开心。 被牵着手过来的姜衡身上套了件红马甲,略长的刘海在头顶扎了个小辫,眉心叫人用口红点了个圆圆的小红点,脸颊也涂得红红的,看起来就像个福娃娃。 江雪遗憾的在心里叹了口气,要是有能拍照的手机就好了,未来的大明星,一线顶流,现在扎着小辫,涂着红脸颊,做成小卡都得是限量版。 胡思乱想了一瞬,江雪剥开一颗牛轧糖塞到姜衡嘴里,拉起他的手,“走,回家!” * 江老三家的大儿子哭丧着脸回了家。 他顶了江雪的岗在被服厂工作,厂里给提供员工宿舍,他平时就住在厂里,还能跟一群工友喝喝酒打打牌,日子别提多舒坦。 可就在今天上午,厂里接到了一封举报信。信里说了他在学校上学时乱搞男女关系,被发现后开除的事。 厂里领导把他叫去谈话,他本来想否认,可几个大领导都盯着他看,他一害怕,就全都承认了。 然后厂里领导就停了他的工作,叫他停薪留职,在家里等通知。 这等于是宣判了他的死刑! 要是让被服厂开除,他以后可就彻底找不到工作了! “妈,你快给我想想办法啊!” 三婶儿听完,“啊”的一声跌坐在凳子上,眼神发直,手脚僵硬,过了一会儿才狠狠的拍着桌子道:“都是那个害人精!” 他们家和别人往日无怨近日无仇,能这么干的人,除了江雪还会是谁? 都是老大那一家害人精,要不是他们非要给江雪说那么一门亲事,要不是他们搅风搅雨的告流氓罪,哪会有这些事。 现在好了,他们打听到男方有本事,不好惹,就都当了缩头乌龟,也不到处嚷嚷要告公安了,反倒害得她儿子没了工作。 想到这里,三婶腾的站起身。 她都给儿子寻摸好了人家,女方家长一听是在被服厂工作,是正式职工,啥都没说就点了头。俩家都说好让孩子们先见一面,相处相处,明年开春就能结婚。 要是她儿子工作没了,她儿子还怎么结婚?她还怎么抱孙子?必须叫老大家给个说法,最好是叫他儿子把自己的工作让出来! 还有江带财和李大妞,吃他家喝他家,平时偏心老大家也就算了,今天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江家两房的风波通过村口情报站,迅速在临近的几个村子之间传开。 先是江雪回去后发了疯,拿着刀满村子的要砍人。没过几天,江家老大和老三不知道怎么吵了起来,吵着吵着就在大街上打了起来,把公安都给惊动了,受了好一通批评教育。 回去后江老三就把他爸妈赶出门,说老两口子在他们家吃喝这么多年,也该叫老大家出出力了。老大家自然不愿意,硬是把着门不让进,说老三家得了房子,就该一辈子养着老两口。 王秀红端着织毛衣的篮子出门,回来时红光满脸,“哼!都是报应!” 江家人来闹的那一场,她现在都记着呢!害得她好几天都没敢出来,就怕叫人看笑话。 过了一会儿,陈雨婷也从外面回来了。 王秀红抬头看天,日头还在上面挂着呢,“你咋回来了?厂里出事了?” 陈雨婷没好气道:“我请假了。” 事实上,这几天她都没去厂里上班,都在外面闲逛。厂里还叫人给她捎信,说再不去上班就要开除她。 开除就开除,反正也没多少工资,等再过两年,厂子也要倒闭了。 “好端端的,你请假干啥?”王秀红走过来说:“我可告诉你,不许学江雪那个疯丫头。你厂里的工作好着呢,多少人求都求不来。” “妈,你知道江雪跟人领证了吗?”陈雨婷是在路上遇到了田翠英才回来的这么早。 田翠英拿了两大盒喜果子,说是江雪跟她对象送来的。 可关山越不是没看上江雪吗? 还有江雪,她这时候不是应该病的起不来床了吗? 陈雨婷有心多问两句,可田翠英理都没理她,扭身就走了。 王秀红把织了一半的毛衣打开来看,“咋不知道,那男的还带了个半大孩子,说是外甥,没爹没妈的叫他养着。还好你没去跟他见面,改明儿见了田翠英,我还要跟她好好说道说道呢,介绍的都是什么人呐!” “孩子?” 上辈子年轻时候的事陈雨婷早就忘得差不多了,但一听有个孩子,她就又想了起来。 上辈子关山越跟她见了几次面,就托了人来说不合适。是她打听到关山越打算领养个孩子,要找人结婚才行。那时候她猪油蒙了心,在厂里跟人炫耀说家里给她找了个对象,长得又高又帅,跟电影明星一样。 为了不叫自己丢人,陈雨婷就主动找到关山越,说愿意跟他一起养外甥,两人这才领了结婚证。 可陈雨婷领完证就后悔了,她年轻轻轻,凭什么给别人养孩子,索性就拖着不去办手续。 最后还没等他俩办婚礼、圆房,关山越就收到消息走了。后来陈雨婷才知道关山越那么急着去南方,是因为他开的公司出了事,欠银行一大笔钱。 还好他死后银行把公司收了回去,抵了欠款。 至于那个孩子,陈雨婷没见过,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真是个傻子。”陈雨婷撇撇嘴。 * 出发前去海市前,关山越带着各种证件去了趟新阳。 各个关卡早已打好了招呼,姜大强更是不敢说什么。关山越去找他的时候,带上了五年间的汇款证明,他要是不同意,就得把钱还了。 积少成多,不算不知道,一算才发现关山越寄来的钱有两千多块。 姜大强自然还不起,老老实实的摁了手印,又看着关山越给姜衡改了个名字,新的户口本上明晃晃的“关嘉言”三个字。 随母姓。 另一边,江雪正在收拾去海市的行李。 从原主留下的各种东西看,原主的父母在世时对她极为疼爱。尽管家里不怎么富裕,却也竭尽所能给了她最好的。 江雪收拾出来一些必要的衣物和日常生活用品,其他的全部用床单裹了。对在院里玩的关嘉言招招手,往他兜里塞了一把街上买的炒花生,“去隔壁找姐姐玩一会儿,好不好?” 姜衡,不,现在该叫关嘉言。 既然要转户口,索性把名字也改了,彻底和姜大强一家斩断关系。江雪提了个建议,于是取新名字的任务就落在了她身上。 “嘉言如玉。”江雪想起上辈子独身一人在苦难中挣扎,却始终热心慈善的偶像,“他将来一定会成为拥有玉一样品格的好人。” 于是新名字就这么定了下来。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关嘉言对隔壁已经很熟悉,他捏着颗花生,目光落在江雪拎着的包上。 “舅妈出去办点儿事,马上就回来了。”江雪弯下腰,“咱们拉钩。” [三花猫头]来了~猜猜江雪要去做什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第十三章 第14章 第十四章 写着“江雪”二字的小木牌,连同几件衣服,一起被放进小小的土坑里,被黄土掩埋。 刚刚下过雨的空气中,送来一阵带着清新草木气息的威风,五颜六色的花瓣挥手似的轻轻摇摆,花束下的土堆前,一瓶打开的汽水,一捧各种口味的水果糖静静地放在那里。 江雪起身走远。 * 两张南下的硬卧车票,五十多个小时的车程。 看着火车票上的出发时间和到达时间,江雪深吸了一口凉气。 这和“青春没有售价,硬座直达拉萨”有什么区别?等下了车,人都要被腌入味了吧? “关山越。”江雪从窗户探出头,对在院子里穿着老头汗衫做俯卧撑的男人喊道:“多捡点儿干柴回来,我烧水要用。”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关山越已经知道江雪烧水是要做什么。 “三百。”最后一个俯卧撑做完,汗水从额头一滴滴滑落,在地面洇出一片水色。关山越俯下身体,应了声“好”后,才微微侧过头,“关嘉言,自己下去。” 盘腿坐在他背上的关嘉言手脚并用,动作熟练的滑了下去,没等关山越站起身,人已经跑进了房间。 很快,江雪的声音传了出来,“关嘉言,你今天吃几颗糖了?” 关嘉言在她面前停住脚,掰着手指头数了数,乖乖的伸出五根手指。 江雪叹气,她发现自己对关嘉言确实溺爱了一点儿,时常忘记他现在只是一个五岁的小豆丁,根本不存在什么自制力,吃起糖来简直无所顾忌。 把伸出来的五根手指摁下去两根,江雪认真道:“每天最多只能吃三颗,如果今天多吃,那么明天就要少吃,所以你明天只能吃一颗糖。” 关嘉言震惊的张开嘴,露出一口又细又白的小乳牙。 “吃多了糖,牙齿就会掉光光。”江雪毫无心理负担的吓唬小朋友,“到时候就什么都吃不了,连汽水都不能喝,只能看着我和你舅舅吃。” 关嘉言立马紧紧闭上嘴,生怕晚一秒自己的牙齿就会像江雪说的那样全部掉光。 教育完关嘉言,被使唤去捡柴的关山越也回来了。放下柴,又拿过靠墙放着的扁担,挑起两个水桶去外面共用的水井挑水,把墙角的水缸灌满。 江雪就喜欢他这一点儿,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不仅不会多问,还会顺手把其他要做的事也做了。 俗称,眼里有活儿。 用屋檐下的灶台烧上热水,江雪让关山越带着关嘉言去镇上的澡堂子洗澡,自己锁了门在家里洗。 这时候的大部分家庭没有在家里单独建洗澡间的习惯,天气好的时候就烧锅热水,用大澡盆在房间里洗。天冷了就去镇上的澡堂子,夏天两块钱,冬天三块钱。 江雪几天前去过澡堂子一次,刚掀开门帘进去,就被一片白花花的□□吓了出来,最后还是没能克服自己的心理障碍,又灰溜溜的拿着东西回来了。 “火车要坐三天。”江雪从关嘉言的衣服堆里挑挑拣拣出一件看得过去的塞给关山越,“好好给他洗干净,别等下车人都馊了。” 关山越:“……” 关嘉言不喜欢洗澡,被关山越夹在胳膊底下带走了。 * 火车站人声鼎沸,有坐车的,也有送站的。每个人手里都背着大包小包的行李。江雪甚至看到有人背了被子褥子,还有锅碗瓢盆一类的东西。 相比之下,他们的行李就精简了许多,只装了两个大行李袋。 另外还有两个军绿色的斜挎包,带拉锁的那个里面装着三个人的身份证件,由看上去就不好惹的关山越贴身带着。 另一个则和大部分人一样,装了军用水壶和搪瓷杯子,一袋馒头,以及一小罐咸菜。 馒头和咸菜都是能放好几天的食物,不怕坏。就算馒头皮坏了,揭了皮照样能吃。 安河是个小站,候车厅又小又挤,环境一般。因此大部分人都在站前广场等着,万一火车晚点儿,还能在外面透透气,比挤在候车厅强。 车次少,尽管不是出行高峰期,坐车的人依旧不少。 离车开还有一段时间,关山越去上厕所,江雪带着关嘉言看行李。 关山越前脚刚走,一个留着短头发,脸圆圆的女孩背着大包小包的行李从人群里穿行过来。好奇的目光四下打量,瞧见带着还各自的江雪,犹豫着走了过来,“姐,我想问问您,这是火车站吗?” 江雪朝她点了点头,“对。” 女孩赶紧从兜里掏出张皱巴巴的车票,对着上面的时间看了又看,又抬头去看候车厅门楣上挂着的时钟,对了好几遍,才抚着胸口松了口气。 随后把行李往地方一放,自顾自的坐下来,从背着的布袋里掏出一个馒头开始吃起来。 关嘉言被江雪两手扶着肩膀站着,见状好奇的看了过去,又仰起头看向江雪。 江雪摸了摸他带着帽子的脑袋,“饿了?” 关嘉言摇头,江雪想了想,也叫他坐在了行李袋上。 吃完馒头,女孩试探着跟江雪搭话,“你看着怪年轻的,孩子都这么大了?” 江雪笑道:“我结婚早。” 两人闲话了几句,女孩是个性格外向的,主动说自己叫春丫,“我去南方打工,人家都说去南方能赚大钱。你呢?带孩子跑那么远。” 江雪回道:“我去探亲。” 春丫了然的点点头,“是去找孩子他爸吧?” 江雪不承认也不否认,“带孩子去看看。” 已经过了四五分钟,关山越还没回来。江雪嘴上搭话,眼睛一直朝周围打量着。 “姑娘,你行行好,帮我个忙。”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的出现在他们面前,语气焦虑,面露难色,“我车票不知道掉哪儿了,你们眼神好,能帮我找找吗?” 江雪没接话,只伸手把关嘉言拉了起来,一手拽着他的手,一手揽着他的肩膀。 来的是个老太太,春丫就没想太多,大咧咧的问:“大娘,你家里人呢?咋不叫他们跟你一块儿找。” 老太太急的落下泪来,“我儿子在外面打工,病的不行了,买票叫我去看看他。谁知道我就去了趟厕所,回来一摸兜,车票没了。” 她锤着胸口哭嚎,“这不就要了我的命吗?” 春丫是个热心肠,一听这话就急了,赶忙起身,“大娘,您别着急。你好好想想,车票掉哪儿了?” 老太太一把抓住她的手,“我记得就在厕所那边,姑娘,我眼神不好,你去帮我找找成吗?我,我给你钱。” 她说着就要掏兜,春丫赶紧拦住了她,“不要钱,大娘,我这是做好人好事!” “姑娘,你真是个好人啊姑娘!”老太太看向一直没说话的江雪,恳求道:“姑娘,你也帮我找找吧,咱们人多力量大,说不定就找到了。” 江雪紧紧的搂着关嘉言,露出个略带歉意的笑来,“我带着孩子呢,不方便。” 老太太赶忙道:“孩子没事的,他个子低,还能看的仔细。” 江雪仍是拒绝,“不方便,你找别人吧。” 没想到她会拒绝的这么干脆,老太太两颊的法令纹都更深了些,“唉,老了老了,尽是拖累人,不招人待见。” 她说的可怜,江雪却充耳不闻,甚至搂着关嘉言背过身去,不再看她。 春丫拉着老太太道:“没事大娘,我跟你去就行了,我眼神好着呢,多细的针鼻我都能一下穿过去。她带着孩子,还有这么多行李,确实不太方便。” 说着,春丫还把自己的行李往江雪脚边挪了挪,“正好你在这儿帮我看着行李,我去给大娘找找车票。” 说着两人就要走。 “等等。”江雪却突然伸手,一把拽住了春丫的手腕,“她也不去。” “啊?” “大娘,车票丢了是大事,耽误不得,说不定是叫人掏兜给偷走了。”江雪硬生生把春丫从老太太手里拽了回来,“您还是找公安同志吧。” 老太太脸色一变,江雪见状,彻底沉下脸来,眼中闪过一丝厉色,语气却依旧和和气气的,“车站都有广播,叫公安在广播里喊一声,不比咱们没头没脑的乱找好得多。” 春丫也反应过来,“对,大娘,我跟你一块儿找公安去!” 老太太往后退了两步,摆着手道:“不,不用了,我自己去找,自己去找。” 话音未落,本来拄着拐杖还走的踉踉跄跄的老太太,脚下像装了风火轮似的,转眼就消失在了人群里。 江雪这才松开春丫的手腕。 “咦?”春丫一脸疑惑,“她咋跑那么快呢?” 江雪看在眼里,在心里无声的叹了口气。 这傻姑娘,人是个好人,就是太没心眼,那老太太明显是心里有鬼,听到找公安才逃走的。 也不知道家里怎么放心的下,叫她自己一个人大老远跑去南方打工。 “出门在外,要知道一个最简单的道理。”江雪拍拍关嘉言的肩膀,声音不高不低,刚好能叫春丫听见,“一个正常的成年人,绝对不会在遇到困难的时候,找一个比他还要弱小的人求助。” 春丫惊讶的转过头,却见江雪并未看她,而是抱着孩子起身,朝着一个方向埋怨道:“怎么去那么久?” 关山越:回来就挨骂[狗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第十四章 第15章 第十五章 江雪从来没用过这样的语气对他说话,哪怕是昨天,他带关嘉言洗完澡后,没打招呼就顺路去了理发店,叫人给关嘉言剃了个和他一模一样寸头。 回去后江雪也只是瞪了他一眼,叫他以后不要随随便便给关嘉言剪头发。 想到这件事,关山越下意识抬手摸头,“去了趟国营商店。” 国营商店就开在火车站对面,过条马路就到。 江雪这才看到他手里拎了个网兜,里面装了几个苹果、梨,还有橘子一类的应季水果,两盒饼干,甚至还有几袋方便面。 关山越敏锐的从江雪的语气和反应中察觉出不对劲,“出什么事了?” 江雪说完,也意识到自己的语气重了些。关山越其实只离开了十分钟左右,而这一路上几十个小时,总不能其中一个人去上厕所,另外一个人也要带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寸步不离的跟着。 “刚来了个奇怪的人。”江雪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判断,而是把刚刚发生的事情简单叙述了一遍,“她说自己年纪大了,看着头发确实白了不少,但最后走的时候不像是这个年纪的人。并且她说话有口音,不是安河人。” 听完,关山越的眉宇逐渐聚拢,“是我大意了。” 江雪胆子大,有决断,说话做事从不拖泥带水。 第一次见面就敢跟着他去新阳接人。家里人算计她,她就敢单刀赴会,凭一己之力吓退几个成年男人,不仅把自己的后路安排的清清楚楚,走之前还叫那些人把吃进嘴里的好处全都吐了出来。 最后答应和他领结婚证,同样有理有据,不是脑子一热就做出的决定。 以至于关山越总是忘记,江雪才过了二十岁生日,第一次见面时的模样甚至不比关嘉言好多少。 能被人信任,而不是一句“你想多了”,江雪提起的心稳稳落了下去。 她立刻道:“其实我刚才特意观察了她的长相,虽然她做了伪装,但有一些细节是没办法掩饰过去的。” 关山越二话不说拎起地上的包,“去车站派出所,我们一起。” “我,我也跟你们一块。”春丫黝黑泛红的脸都白了一半。 她不傻,只是被老太太牵着走,才没反应过来。这回儿听江雪和关山越一说,再看他们要去找公安,哪还有不明白的。 她这是遇上拐子了啊! 想到自己差一点儿就跟着那老太太走了,春丫哪里还呆的住。 她出来前就听村里人说了,说拐子专找小孩,还有她这样的大姑娘下手。哪能想到自己才刚出门,连火车都还没搭上,就遇到拐子了呢? 刚刚是江雪拉住她,春丫已经把她当成了救命恩人,“姐,大哥,你们带着我吧,我,我不敢一个人搁这儿呆着了。” 江雪脚步一顿,回头看去,问道:“你就不怕我们跟刚才的老太太是一伙儿的?” “啊?”春丫愣住,“姐,你救了我,咋回是拐子呢?” “……”江雪无奈扶额,“你要跟就跟着吧,注意别耽误自己的车次就行。” 江雪并不是圣母心发作,作为一个经受过系统教育的国人,叫她没办法对这样的事情视而不见。 更何况,江雪相信,类似的事情无论发生在谁身上,都会做出和她一样的选择。 上辈子的社交网络上,偶尔会出现孩子不甚走丢,被路人发现后送到警察局。又或者家长发布寻找信息,全城出动帮忙寻找孩子的事件。 江雪刷到过一两次类似的时间,得益于发达的通讯网络,以及满大街的监控系统,构成一张无形的天网,大多数情况都是虚惊一场。 丢失孩子的信息少了,取而代之的是“宝贝回家”、“寻亲节目”,以及印在快递盒子上的身份信息,有的时间跨度甚至足足有二三十年。 时光荏苒,他们从未放弃过寻找的希望。 在车站派出所做了笔录,没过一会儿,站前广场上就多了好几个穿着绿色警服,头戴大檐帽的公安民警。 江雪和关山越没再耽误,排到进站检查的队伍里,很快检票进站,顺利登上火车。 * 仅供一人通行的狭窄过道,开放式的隔间,左右相对的上中下三层床铺。这时候的硬卧车厢和二三十年后的没有太大区别。 最明显的差异就是两边的车窗居然是可以打开的。江雪拉着关嘉言走在前面,关山越拎着行李跟在后面,在车厢中部找到了他们的铺位。 一张下铺,一张中铺。 关山越把行李塞进行李架,转过头道:“等晚上我睡下铺,你带关嘉言去上面睡。” 下铺无疑是最方便的,旁边还有小桌板,能放东西,还能当个饭桌。中铺和下铺则恰恰相反,光是爬上爬下就是件麻烦事。 江雪点头答应,“好。” 车厢里的人慢慢多了起来,人一多,又处在一个相对狭窄封闭的环境里,温度也渐渐升高。加上各种气味杂糅在一起,车厢里又热又闷。 没过一会儿,关嘉言就有点儿坐不住了。看了看江雪,似乎想说什么,但又不敢说。 江雪注意到他的小动作,略一思索就知道是怎么回事。摸了摸他的额头,果然出了层薄汗,于是抬手摘了他的帽子。 帽子一摘,底下赫然是个圆溜溜的小脑袋。头发被剃的只剩一层短短的发茬,摸上去甚至有些扎手,跟之前留着刘海,扎着小辫的乖顺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江雪朝关山越看去一眼,后者心虚的移开了目光。 他们的床铺对面是对中年男女,比他们早上车,一个看报纸,一个织毛衣,都不是多话的人。 就在火车启动前一秒,刚刚才在进站口和他们分开的春丫扛着居然大包小包过来了。 见到认识的人,春丫显然兴奋极了,“姐,你们也在这辆车啊!” 她拿着自己的卧铺牌仔细对比床铺旁的号码,表情愈发开心,指着江雪上铺说:“姐,我就在你上面呢,咱们还能做个伴儿。” 刚刚在车站派出所,春丫也做了笔录,江雪这才知道这小姑娘看着傻,其实也是留了点儿心眼的。 她不叫春丫,而是叫招娣。 王招娣。 * 几个人揣着手,三三两两的车厢连接处或站或靠,偶尔有人路过,就抬头看一眼,也不说话,看起来和坐车的其他人没有区别。 过了一会儿,一个上了年纪的中年妇女挎着篮子走了过来,原本安静着的几个人像是突然活过来一样,开始朝四下张望。 火车正在行驶途中,大部分乘客都在自己的位置上坐着,来回走动的很少。 见没人过来,中年妇女走到靠近车门的位置站住,从篮子里掏出一个烟盒,从里面抽了根烟出来。离她最近的那个人立刻划亮火柴,凑近替她点燃香烟。 “人呢?”中年妇女吐出一口烟,“找着了没?” “找着了,玉姐。”另一个人接话道:“就在第八节车厢里,是卧铺,还有我们那个丫头,也在那儿,就是……” 玉姐瞪了他一眼,“就是什么?” “就是他们旁边还有个男的,看着是个练家子。玉姐,是不是不太好下手。” 有个男的? 玉姐抽烟的动作一顿,随即烦躁的把烟头丢在地上,用脚狠狠碾了几下。 那人又问:“玉姐,那这单,咱们还干吗?” 玉姐伸出手比划了个数字,“我可告诉你们,那丫头加上那个孩子,咱们起码能赚这个数。” 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她还是头回见长得这么好看的小男孩。那丫头倒是警觉,竟然一点儿没上当。 火车车轮轧过铁轨,发出咣当咣当的声音,像催人入眠的白噪音。 关嘉言被关山越抱去中铺,江雪也顺着栏杆爬了上去。关嘉言第一次和江雪睡一张床,只觉得舅妈身上香香的,和舅舅一点儿都不一样。 火车上的被子又潮又硬,索性天气不冷,江雪直接穿着衣服睡觉,叫关嘉言睡在里面,以免半夜掉下去。 乘务员过来关了灯,车厢顿时陷入一片黑暗。江雪本来以为自己会睡不着,可听着火车咣当行进的声音,没一会儿就放缓了呼吸。 半夜,睡在下铺的关山越警觉地睁开眼,一瞬间从床上翻身而起,厉声道:“谁?” 黑夜中,一道人影一闪而过。 江雪:还我顺毛幼年版偶像……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章 第十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