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鱼为患》 第1章 偷听 “护驾——快护驾!” 适才笙歌鼎沸,觥筹交错的宴会因为刺客的闯入顿时乱成一团,斟满的佳酿泼洒在地,洇湿了地毯。 李玥衡本在座席上观赏着舞姬献舞,却见那领头的舞姬被细纱包裹的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一把闪着寒光的利器,直指在上位坐着的帝王。 一时间惊叫四起,独属于宦官尖细的叫喊声萦绕在大殿上空。 唰地掠过一道黑影从皇帝右手侧向前挡去,手起刀落。 那舞姬倒在阶梯上,鲜血喷在她所穿的桃红襦裙上。 而那上前挡刀的是刚班师回朝的将军谢琰,今日宫宴本是为他接风洗尘。如今的谢琰左胸口因着中了一刀正在汩汩流血。 那舞姬的尸身已被抬走,谢琰也随太医下去包扎伤口。 皇帝盛怒,命人严查此事。 李玥衡作为来参加宴会的官员之女自然未受波及。她面色平静,相较其他脸色惨白的官员,她显得稳妥很多。 只是方才那舞姬喷在衣裙上的血迹一直在她眼前浮现。那鲜红的液体撒出的画面她好像在母亲临终前也见过。 想到这,李玥衡只觉得胃内一阵翻滚,咽喉处反上来一些酸水,方才平静的脸庞有些扭曲。 “父亲,我想出去透透气。”她微微侧身,向身侧的中年男子低声道。 李墨山紧皱眉头,本想制止。见她手捂心口,实在难受,便叮嘱道:“快些回来。宫里如今不太平,不可久留。” 李玥衡应了一声,走出宣华殿。侍女朝蕊紧随其后。 外头天色如墨、明星如缀,但终究是不如殿内灯火通明,只是勉强能看清路径。 为了不让人看见她的失态,李玥衡寻了个人少的宫殿。 她一手扶住殿前红柱,一手拿着帕子捂住嘴,不住地干呕起来。 朝蕊来回抚摸着她的后背,希望能让她好受些。 但这地方没有照明,格外僻静。朝蕊心里犯怵,想离开这里。可李玥衡在那喘息着,直不起腰身,她也有些不忍。 但想着这里是皇宫,不会有什么危险,她就想去拿个灯过来也好照着点。 “娘子,您在这等一下,奴婢去打个灯就过来。” 李玥衡摆摆手,让她去了。 吐了也有好一会儿了,什么也没吐出来。她直起身子,呕吐的感觉减轻了许多,但胃还是难受得很。 朝蕊做事一向利索,李玥衡想着等她打了灯过来再走。 四周静谧,悄无声息。 李玥衡的心才刚刚松下了半分,就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 好像是……脚步声。 并且还不止一人。 脚步声是从宫殿后方传来,逐渐靠近。 李玥衡原本以为是巡逻的宫人,却觉得声音不大对。 为了不被人察觉,她未敢乱动,只呆站在原地。 脚步声在进入到屋内时就停下。好像是两人在里面说话。前几句声音较小,李玥衡没听真切。 后面似乎聊得兴起,其中一人声音大了些。 “那蠢货居然想到了刺杀。” “没想到他作茧自缚,竟为你做了嫁衣。” 刺杀?作茧自缚? 这……该不会是在说方才宫宴之事吧。 也就是说,这场刺杀其实是另有人预谋策划的。 李玥衡意识到这已经不是她能听的事情了。偏偏胃部又抽搐了一下,疼得她倒吸了口凉气。 里面的谈话声忽得停下了。 李玥衡屏住呼吸,她不确定里面的人是否发现了她。 安静得大概有半盏茶时间,然后脚步声响起,渐行渐远。 她这才全身松缓下来,呼出一口气。 下一瞬,她感觉到有冰冷且锐利的东西贴上她的脖颈,刺得她生疼。 刚放松下来的身体又紧绷起来。 李玥衡猜测那是一把杀过人的刀,因为上面的血腥味已经大到让她忍不住地颤抖。 她逼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若是此刻大喊起来胜算几何,又担心若是朝蕊此时过来怕也会陷入危险中。 “偷听可不是个好习惯。” 正在她思考应对措施时,对方开口了。听着像是个年轻男子。 “郎君能否先把架在我脖子上刀放下呢?”李玥衡尽力稳住声音。 “我怎么知道刀放下了你不会大喊引人过来。” 听他如此说反而让李玥衡松了口气,至少他对自己没有杀意,那自己就能活着离开。 “这里偏僻,即使我大喊也不会有人立刻来救我,届时郎君照样可以杀了我。我不会拿自己的性命来赌的。” 对方听了后没有回应,也没有任何动作。若不是脖颈处被利刃磨破了油皮,李玥衡会觉得身后空无一人。 良久,那冰冷的感觉突然离开,刀具与她珠串的耳坠碰撞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李玥衡低着头,缓缓扭过身。这样的方位适合她立刻逃跑。 她并不怕被对方看见。天色如此暗沉,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形。且她也没穿什么显眼的衣裙,今日来参宴的女郎多是这般打扮。 “说,为什么偷听?” “我本是出来透口气,谁知突然来了人,一时躲避不及。” “既然来人了你又为什么不离开?” “本就是我先来,该走的应该是他们。”李玥衡纵使心中恐惧未消听了这话也觉得有些好笑。她不过在这站着就成了偷听了。“郎君见我在此站着而不避开岂不是也要算偷看?” 话刚说完李玥衡就后悔了,她一时没忍住就说了这般狂悖之言,丝毫没顾虑到自己的话可能会激怒他。 “我不过是一介女子,别说根本没听清什么,就是听见了出去大肆宣扬,也不会有任何人信的。”李玥衡补救道。 黑暗中,她听到对面呲笑了一声。 “我可以走了吗?” “可以。” 李玥衡如同得了赦令,慌忙走向外面。 “等等。” 那人突然开口。 谁知他又打得什么主意。 她心一横,根本不顾什么形象仪态,咬牙拼命向外跑去。 那人见她逃走也没再继续追上去。 他看着那女郎飞奔逃开的背影,脚下一动,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 低下头,那东西在漆黑的夜里还闪着不一般的光泽。 李玥衡没跑多远就与提着灯而来的朝蕊迎面撞上。 “快走。”她没多说什么,抓起云遐的手就往宣华殿跑。直到靠近宣华殿,人逐渐多了起来,她才放开朝蕊放慢步子。 “娘子,发生了何事?”朝蕊被她弄得一头雾水。她家娘子可是整个燕京最规矩的女郎,她从未见过娘子如此慌张的模样。 “无事。” 李玥衡不愿让她担惊受怕,就没告知于她。 回到席面上时,原先混乱的场面已经恢复平静。坐在上位的皇帝已经不见了,只有官员及其家眷还在聊着方才的刺杀之事。 宫宴已经接近尾声,李墨山脸色也不算好,但没有怪罪她出去了如此之久,只问了问她身体怎样,被李玥衡一句“还好”给搪塞过去了。 李玥衡握着酒壶给自己斟了一杯果子酒,一饮而下。然而身上的寒意还是无法驱散。 直到快离开的时候,她好像感受到了一束直勾勾的目光停在她身上。等她去寻找是谁时又迅速移开,就如同是错觉一般。 太师府 李玥衡对今日之事心有余悸,早早回了自己院子。李墨山只当她是被刺客吓到了,只说让她早些歇息。 “呀。”侍女云遐在给李玥衡卸钗环时忽得小声惊叫。“娘子您的耳坠怎么少了半截?” 李玥衡本来已经闭上双眼,听她如此说又缓缓睁眼,摸了摸耳朵上的耳坠,果真是少了半截。 云遐给她把耳坠取了下来,边取还边可惜道:“偏偏是从珠子上开始断的,这么好的珍珠倒也不常见。” 云遐越说李玥衡心越沉了几分,不过她倒不是心疼首饰。 就像云遐说的一般,这种品相的珍珠很少见,若是那半截耳坠掉到宫殿里又被那人捡到,他要有心寻找她也是不难的。 “娘子,洗浴水已经让人放好了。”朝蕊从外进来。 “只是让你跟娘子出去了一回,这耳坠子就丢了半截。你那眼睛是做什么用的?”云遐看见她没好气地说道。 朝蕊一副迷迷糊糊地模样,直走过来看:“什么丢了半截?” “你呀!”云遐戳了一下她的头。 李玥衡此时头脑昏昏涨涨,卸下钗环和洗去脂粉后就去沐浴了。 在躺进盛满热水的浴桶的时候,李玥衡才觉得浑身的冷意终于消散了许多。 热水漫到她脖颈处时,有些蜇痛。她伸手去痛的地方触摸,却又痛得“嘶”了一声。 这个位置……应该是那把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刀弄伤的吧。 这已经是李玥衡第二次直面死亡却是她第一次直接面对她的死亡。 那刀上的寒意让她想起就不寒而栗。 也是她大意了,竟然把自己的饰品给弄丢了。现在想来估计是那人的刀碰到了串珠的银丝,给割断了。 她现在只祈求因为天黑,那人没发现她掉落的耳坠。 若是真被他拿着珠子到太师府找上她的话,她就一口咬死早丢了,先把李墨山哄住再说。 他作为宫中某位官员的手下,职位不高。 而她是太师独女,地位悬殊。 实在不行就反咬他一口高攀不上就要毁自己的清誉,把他身后的那位逼出来。 但无论怎么样都会引起李墨山的疑心。到时再想取得他的信任可就难如登天。她谋划了五六年可就全都付诸东流了。 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谢氏旧府邸。 偌大的屋内摆满牌位,点燃的烛火随着从门缝中钻进来的微风来回跳动。屋外冷冽的风吹过,牌匾上写着“谢氏祠堂”四个大字。 谢琰跪在堂前,没有蒲团,就这样硬生生的跪在地上。 胸口的伤还在继续抽痛,从伤口处蔓延开来。这种剧烈疼痛反而让他内心更为平静。 谢琰抬头望着面前的牌位,那些一层一层摆放的小小木牌,曾是一个一个活生生的人。 风一吹,一群人,只剩下了他一个。 “将军。” 门外传来的声音打断了谢琰的思绪。 “进来。”他敛起情绪,起身走向门边。 部下成和推开了门,屋外的风瞬间向里灌。 成和听说了宫宴上的刺杀之事,有些迟疑:“您的伤……” “无事。”谢琰开口打断了他。 戏不做足全套,那多疑的老贼又怎么会信。 “那位差人送来的信。”成和垂眼向四周看了几眼,压低了声音,递给他一封密函。 谢琰将其打开,扫了几眼。 “老东西已经按耐不住了,我们就再给他加一把火。” 他拿起那封看完的信放在烛台上,任由烛火将其焚烧。 寒风吹起,纸灰纷飞。 “我们明天去看看热闹。” 第2章 威胁 初春的街上很是热闹,多是挑着担子的妇人卖着女儿家戴的花儿。街道两旁是酒肆、茶楼,来往人群络绎不绝。 突然,一个布衣男子从一旁的茶楼里跑出来,形容慌张。其人有些慌不择路,一时间躲避不及撞到了几个行人。 茶楼上 谢琰一手把玩着茶杯,身体倾向窗外,观察着楼下的动静。 “将军。”成和从包厢外进来,在桌前站定。 “怎么?” “两人还未说上话,其中一人不知为何突然就一副慌张的样子,然后……跑了。” 成和语调犹豫,莫名有点心虚,底气不足。他原本盯得好好的,不知那人是看到了什么,吓得脸色都变了,还没说什么就赶紧跑了。“会不会是我们的人暴露了?” “不会。”谢琰语调有些随意。 “可有人跟着?” “已经派人去了。” 成和从包厢里出来,舒了口气。那老东西也太谨慎了些,差点就把事办砸了。他现在还记得那人如同看到阎王一样的表情。 “两位娘子这边请。”带路的小二让过成和,屈身带路。 李玥衡一眼便看见了从一旁包厢里出来的男子,那人看着像是行伍中人。一般年轻女郎会面和文人吟词作赋会来这里,也会有不少市井中人,军中的人倒很少见。 方才在茶楼楼下的时候,她看到了府中的家丁。对方也看到她了,面露惊慌,下一刻转头就走,不知是不是与此有关。 昨日宫宴的刺杀之事想必经过一夜已经满城皆知,定有了别的消息。李墨山绝不会向她透露半分,只能她自己出府打探。 李玥衡只对李墨山说昨日受了惊吓,想同好友在外散散心。 小二将人带到了包厢,关上厢门,外面吵嚷的人声瞬间被隔绝。 “听你方才复述,那昨夜定极为骇人。”与李玥衡相对而坐的年轻女郎抚了抚心口,一副后怕的模样。“还好我昨夜未去,不然怕是要做噩梦了。” 李玥衡莞尔,她昨夜确实是做噩梦了。 “沈太傅回府时未曾同你讲什么吗?” 沈观禾轻轻摇头,思索着。 “昨夜父亲回来时已经不早了。今早用饭时他也就草草说了几句。若不是你同我说了,我还不知道这么吓人呢。” 李玥衡思忖。当今朝堂上只太子与三皇子两党,皇帝对此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怕也是有意让两方制衡。 若这刺杀是两者之间的一人所谋划的,制衡就被打破了,皇帝怕是会对那人出手。 但刺杀失败了,又是为谁作了嫁衣? “玥衡?玥衡!” “嗯?”李玥衡思绪收回。“观禾,怎么了?” “我在说你几日后的及笄礼,你想什么呢?” 李玥衡其实早就到了该办及笄礼的年纪。只是她不上心,李墨山也不着急她的婚嫁之事,就推迟了两年。 燕京坊间都传李墨山太过疼爱女儿,舍不得女儿嫁人。 前些日子李墨山提起了这件事,就想着还是尽早办了。 太师府在李玥衡十四岁后就由她管家,这次及笄礼还要由她亲力亲为。 茶楼小二敲了敲包厢,进来上了壶茶水和两小盘茶点。 李玥衡拿起茶杯抿了口茶,茶水温热刚好入口,不再萦绕着热气。 放下茶杯,谢琰抬头看向从包厢外进来的成和。 “将军。” “派去跟踪的人回来说,那人十分狡黠。他先是顺着这条街进了几家店铺,然后又往人多的地方乱钻,最后进了……” “太师府。” 谢琰没有太过惊讶,那老东西既然敢如此行事,背后定有人保他。只是一个太师还不足以成事,一定还有更大权势的人藏在暗中。 “派人盯紧太师府。”既然此次两人没传递上信,在短时间内一定还会有动作。 “那边……” “不用跟了” 谢琰垂眸看向自己攥紧的手,松开,手心里是半截坠子,银丝绑着的珍珠一眼就能看出其非凡品。 这太师府比他想得还要有趣。 “昨夜我吩咐的事查清楚吗?” 他昨夜本想吓唬一下那偷听的女郎,再问出身份。那女郎吓破了胆子就不敢出去乱说了。 谁知她如此冷静,刀都架到脖子上了还有胆子同他谈条件。 那女郎伶牙俐齿,噎得他都忘了问清身份就将其放走了。他还以为她胆子多大,跑得倒比兔子还快。 本是捉不住这个“偷听贼”了,可谢琰偏偏又捡到了她遗漏的饰品。比对了几个身形相仿的女郎,只有那仍端坐在一旁神色平静的李家娘子右耳少了半截坠子。 她那一本正经的模样,若不是左耳的耳坠与他手中的珠链相差无几,谢琰恐怕就以为是自己认错人了。 “查清楚了。” 成和连夜去将李玥衡的底细摸了个底朝天。 “李玥衡母亲是前光禄大夫孟庆文的次女,七年前已经病逝。两年前孟庆文辞官归乡。” “其父李墨山为当朝太师,祖籍在儋州,曾是孟庆文的门生。孟氏离世后未再续弦,只纳了一妾,育有一子。” “坊间都称李墨山对亡妻情根深种,将李玥衡视作掌上明珠。” “平日里在朝堂上李墨山多次为太子说话,似乎是太子党羽。且有一说法称皇后可能属意李玥衡为太子妃的人选。” 谢琰听着成和的调查,手上不断揉捏着那颗品相极佳的珍珠。 太子党羽,却与背靠三皇子的边关将领暗自通信。 怕是支持太子是假,拥护三皇子才是真。 既然如此疼爱李玥衡,又怎么舍得将她推出来引人注目,成为众矢之的。 太子党羽是假,疼爱女儿是假,甚至深爱亡妻也不无作假嫌疑。 李墨山还真是虚伪至极。 本朝律令,在京官员与边疆军官私下勾结,其罪当诛。 李墨山的野心深不可测。 他拿女儿蒙蔽政敌,混淆视线,最终也会将其拆骨分肉,尽吞食之。 “我还打探到几日后在太师府会为李玥衡办及笄礼。” “那我们就去为她添一份礼。” “添礼?”成和语气迟疑。“需要属下去准备礼品吗?” “不用。” 谢琰握紧那半截坠子。“我这有份适合她的大礼。” 若是李玥衡堪为棋子,助他铲除李墨山与其背后势力。他会保她性命无虞。 若她不甚清明或与李墨山同心,他便不再插手,任由她被分食殆尽。 及笄礼当日 李墨山已提前三日下帖,几乎燕京有权有势的官员都在邀约范围之内。 因着李玥衡生母孟氏早逝,恐无人为她操持笄礼之事,皇后特地令宫中的教养嬷嬷齐嬷嬷来为她梳头。李玥衡恰巧也未操办过笄礼,便全权仰仗着齐嬷嬷。 此次笄礼的正宾是南安王妃,赞者是沈观禾。 李玥衡今日一直在不断散发梳发、穿衣换衣,忙得头脑昏昏沉沉。 她对这场笄礼的上心程度怕是还比不上李墨山。于她而言,笄礼不过是向世人昭示她已经到了嫁人的年纪了,可以被礼教条规束缚住了。 但于李墨山而言,这不只是一场女郎的笄礼,更是他与朝堂中某一位官员名正言顺密谋的机会。 “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俱在,以成厥德。黄苟无疆,受天同庆。” 南安王妃诵完祝辞,沈观禾为李玥衡去下了发簪。 随后南安王妃为其加钗。 李玥衡身着藕色襦裙,越发衬得她肌肤胜雪。 她向来宾展示后面向南安王妃,欲行拜。却听身后一阵吵嚷,遂回身看去。 数十个身着黑色劲装的男子闯了进来,每人腰间都配备着武器。在这群不速之客之中的男子一身玄色窄袖圆领蟒袍,嘴角噙着笑,正一步一步走来。 李墨山面露不悦,忙上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今日是小女笄礼,不知谢将军无端闯入所谓何意?” 谢琰勾唇。 “谢某自然是来为李娘子添礼的。” 语毕,谢琰伸手示意成和将礼品奉上。 成和端着捧盘向前,捧盘上是一个银镶剔红漆匣。 站在李墨山身侧的下人想接过捧盘,却被成和躲了个空。 “送给李娘子的礼物将军希望能直接送到她手上。” 李墨山示意云遐快些为李玥衡接过礼物,紧接着满脸堆笑。 “既然是为了祝贺小女,来者便是客。谢将军还请上坐。” 站在台面上的李玥衡目光紧盯着谢琰一行人,脑中快速思索自己是否与这些人有过交集。 这黑压压一片人,看着不像添礼的,更像是来砸场子的。 坐在台面下的众位宾客本因谢琰的贸然闯入而被弄得一头雾水,眼下见谢琰如他们一般坐在席面上,也没再说什么,充其量就是窃窃私语几句。 “继续。” 李玥衡向南安王妃行拜礼,接受众宾祝贺,后再次回房换衣。 趁着换衣服的空档,李玥衡仔细回想了自己究竟何时招惹过谢琰。就连陪同回房的沈观禾也在偷偷问她怎么与谢琰认识上的。 李玥衡不语,因为她也想知道。 “我偶然听父亲说谢琰这人行事诡谲,似乎是在为陛下做事。如此奇怪的人,你定要小心。” 沈观禾心中不安,她看到谢琰感觉就发怵。 李玥衡换了身绛红广袖襦裙,布料表面还有由银丝绣成的暗纹,显得典雅贵气。 她的目光忽得停在了梳妆台上的漆盒。 “这是哪来的?” “这是谢将军送给姑娘的及笄礼。” 李玥衡想起了方才谢琰在席面上的一席话。究竟是什么东西,谢琰竟指名非要她亲手打开。 她小心地打开那只剔红漆盒。 里面孤零零躺着一颗泛着光泽的珍珠,其被银丝缠绕,下方连接着几颗小小的晶体。 这是……她的耳坠? 文中祝辞引用自《仪礼·士冠礼》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威胁 第3章 利用 “这……”沈观禾一时语噎。“珍珠成色是不错。但谢将军拿这个做礼物还是有点不够看吧。” 她话说得委婉,岂止是不够看。这礼物实在看不出是个什么东西,像是个残次品。 谢琰拿这东西当作赠礼,还非要李玥衡亲手打开,分明是侮辱人。 沈观禾内心愤愤不已,却见李玥衡还拿着那漆盒。她无半分恼怒情绪,甚至无任何反应。 “这,这不是娘子前几日丢的耳坠吗?”云遐惊呼。 “什么耳坠?” “你认错了。” 李玥衡适时打断了云遐想解释的念头,随手把漆盒递给她并使了个颜色。“把东西妥善放好。” “我前几日丢了一只耳坠,做工与漆盒里的物品相像,她便以为是我丢得那只耳坠呢。” 她向沈观禾解释了一番。 “该出去行三拜了。” 李玥衡身着绛红襦裙,与头戴的镶红宝石凤蝶鎏金簪相得益彰。若说前两套是清秀素雅,那这套就更庄重大气。 她走到台面,眼睛坚定地看向前方。只垂眸时眼神瞥了谢琰一眼就迅速挪开了,偏偏正好被他捕捉到。 谢琰嘴角仍勾着那抹耐人寻味的笑意,指尖间歇着轻敲案几。 李玥衡想必已经打开了他送她的礼物。而此时她目光如炬,不卑不亢,看不出半分的惊恐,如同没事人一般。 他更加确定那夜巧舌如簧的女郎就是李玥衡。这冷静自持的模样可不是寻常女郎能保持的。 既然如此冷静,那她能够看清此时陷在何种境地吗? 这场笄礼持续了小半天。 谢琰本就在仪式后期才高调闯入,又没待多久后暗自离开。像是随性大闹宴席后随性离开的稚儿,无理且无赖。 李玥衡对他是这般的看法。 笄礼结束后,宾客们都散得差不多了。她端坐房中,卸下华丽但沉重的发饰,轻揉酸痛的脖颈。 指尖无意间触碰到已结痂的皮肤,这几日她都有好好涂抹防疤痕的药膏。 那夜利刃冰冷的触感李玥衡仍记忆犹新,她触摸脖颈的手指一顿。 李玥衡未曾想到谢琰会是那夜将剑指向她的人。若是他拿着坠子直接找上李墨山,她将自己撇干净恐怕要费不少事。 但谢琰却将其拱手送还给她,甚至不让李墨山插手直接送到了她的手上。 李玥衡可不信这种刀尖舔血的人有多么好心,恐怕是还藏着别的心思。 “云遐。” “把谢将军送的漆盒拿过来。” 她接过盒子,将其中的半截坠子取出递于云遐,让她放回妆奁。 李玥衡抚摸着那平平无奇的漆盒,暗暗思忖。 白日里谢琰说希望她亲自打开这盒子,她怎么都觉得他是话中有话。 “娘子。”一个小丫鬟从外进来,行了礼。“主君来了。” 李玥衡眼疾手快地将手中的盒子与梳妆台上其他漆盒放在一起。幸亏那是个不起眼的盒子,放在一起完全不会引人注意。 见李墨山进来,李玥衡起身去迎,口中还说道:“父亲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李墨山随意坐下。 李玥衡从云遐手中接过茶盏放在了他身侧的案几上。“女儿这边一切都好,倒是父亲今日一直在招待客人,想来已经很累了。” “你这般乖巧懂事我也便放心了。”李墨山拿起茶杯饮了一口,咂了咂嘴。“我平日里公务繁忙,鲜少有时间陪你。” 他将茶杯放回案几,叹气道:“你母亲离开得早,你这么大了仍孤零零的,无同龄姐妹与你作伴,我也甚是担忧你会不会孤单。” 李玥衡垂眼,不作任何回应。他这般铺垫定是有什么目的。 “我已修书一封命人送回儋州老家,将你堂姐接到燕京与你作陪。你意如何?” “一切但听父亲安排。”李墨山已经先斩后奏送信回去,这会又来假惺惺问她想法。无非是怕她不愿,到时无法维系这父慈子孝的假面。 若她此刻不遂了李墨山的意,恐怕李墨山也会兜一大圈子逼她同意。 李墨山颇为满意地点点头。 “对了,今日那谢琰非要送到你手上的是什么东西?” 李玥衡抬眼,随即又嘴角一扬。“不过是一只镯子,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 “云遐,去把那只镯子拿过来给主君看看。” 云遐会意,准备随便取一只镯子糊弄过去。 “不用了,我只是随口提一句。”李墨山也没心思看什么镯子。本以为谢琰这么执着会送些什么奇特的物什,未曾想这么普通。 李玥衡知道无论她说什么,李墨山都深信不疑。因为自己在他心里就是一个听话好拿捏的孩子。 “那谢将军行事竟如此随心所欲,今日之事女儿快吓坏了。”李玥衡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哼。”李墨山皱眉,眼睛微眯。“他不过是仗着自己是谢氏遗子,做事横行霸道,才刚回京就如此高调。” “他这般无礼,四处得罪人,难道就不怕陛下责罚?” “他可是为陛下看家护院的烈犬,且看在谢氏满门忠烈的面子上陛下也不会对他过多苛责。” 既然谢琰是为皇帝做事的人,那她偷听到了有关皇帝性命之事,谢琰应该直接杀了她,或拿着坠子献给皇帝再给她拟条罪名灭口才是。 “行了,这些事情不是你该打听的。”李墨山意识到说多了。 他缓缓起身。 “你休息吧,我走了。” 目送李墨山离开后,李玥衡坐回梳妆台前。 李墨山特意来她的院子没有寻根问底地问谢琰所送的礼品,也没有刻意与她联络父女亲情。只是告知了她一声他想接哪位堂姐来京长住。 李玥衡自然不信他所说得怕她孤单的说辞,那位堂姐定也在李墨山的谋划之中。 或许整个儋州李家,都与李墨山是一丘之貉。 她拿起那剔红漆盒琢磨着,手中也在不断摸索。在摸漆盒底座时,其正中间有一个小手指头大小的方形突起。 李玥衡微微用力,紧接着听见一声微弱的响动。原本空空如也的盒内,突然出现了一张折着的纸条。 这盒子内果真有暗匣。 她把盒子放置一旁,拿起那张纸条,打开。纸条不大,只有寥寥几个:明日未时,茶楼,过时不候。 李玥衡看完将纸条握成一团,又展开撕碎。 “娘子。”云遐自然也看到了纸条上的内容。经过今日之事,她觉得这谢将军很不对劲,若李玥衡应约前去怕有危险,便有心劝她别去。“这谢将军行事如此难以捉摸,您还是别去为好。” “无事。”谢琰若要灭口早就杀了她了,又怎会特意又送张纸条进来。这又是暗匣又是纸条,如此谨慎倒显得白日的大张旗鼓像是演于人看的。 谢琰作为驻边将领在外多年未归,与其一同回京的还有其他将领。李玥衡正好可以通过接近他来获取其他人的信息。 因此,谢琰的邀约她非去不可。 她倒要看看谢琰究竟打得是什么主意。 次日 李玥衡走进茶楼。她头戴幂篱,遮掩住面貌,谨防被人看到。 上至二楼,有一行伍中人拦住了她。 “我家大人已在此等候,李娘子请随我来。” 云遐本想继续在李玥衡身后跟着,却被那人拦下。 “请暂时在此等待。” 李玥衡使了个眼色,示意她放心。随后便跟着那人走到了一个包厢前。 她深吸了一口气,心中稍稍有些慌张,但面上不显。 那人推开包厢门,待李玥衡走进去后又将门关紧。 包厢内只有一男子,桌上已摆放好茶水和茶具。 他微微斜倚在桌前,单手放在桌上支撑身体,另一只手在往杯中倒茶水,整个人直面包厢门方向。 李玥衡并没立刻向里走去,仍旧站在进门处。 “李娘子站这么远做什么?” 谢琰放下茶壶,抬眼盯着李玥衡。 “是怕我……杀了你?” 李玥衡很不喜欢他盯着自己的感觉,压抑得喘不过来气。 她从容一笑向谢琰走去,步子不缓不急。 “谢将军确实让人有这个顾虑。” “坐。”谢琰示意她在他面前的位置坐下,将方才倒好的茶水放在她面前。 “谢将军如此费神将我喊出家门,究竟所为何事?” 她不想与谢琰说些什么虚话,她只想知道他的目的。 但谢琰似乎耐性极佳。 “李娘子在急些什么,不如喝口茶润润口再说。” “将军是不用急,但我若被人知晓在此私会外男名声怕是要不得了。” 谢琰扑哧一笑,眼底尽是讥诮。 “李娘子既然敢应约前来又能有多么规矩?” 他言语辛辣,就是硬要将她那副刻板守礼的假面扯下。 李玥衡并未被他尖锐的语言影响,莞尔一笑。 “若被世人紧盯着的是男子,那此刻装规矩的该是将军您了。” “将军那夜未曾杀我,如今又不肯放过我,无非是想利用我。您不如一开始就坦诚布公地告知于我,何必如此激怒我” “我在想。”谢琰端起手中的杯子,放在唇边抿了一口茶。 “我已将东西物归原主,按理说已无法对你构成威胁。李娘子今日为何会选择应约呢?” 李玥衡其实昨夜思考了很多事情。谢琰想要她当他的棋子,便是想假借她的手除掉某人。这人一定是她可接近,甚至亲近之人。 谢琰手中有她极缺的人力与凭她自己很难构建的关系,就算是被他利用,李玥衡也可以通过他的权势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因为我需要被利用。”李玥衡的话掷地有声。 “有些事情我做起来很难,但以将军的名义会轻松许多。” 这在李玥衡眼中并不算被利用,更像是她单方面的合作,所以便坦坦荡荡地说了。 “那若是我要你杀了你父亲呢?” 李玥衡原本想去拿茶杯的手一顿。 谢琰似笑非笑,眼中满是探究。他的目光步步紧逼,不愿错过她脸上任何细微表情的变化。 第4章 过往 李玥衡虽然已经想过谢琰想要除掉的或许是她身边人,但未曾想到居然是李墨山。 先前她就听闻谢琰一直在为当朝皇帝做事,难道陛下是已经察觉到李墨山有谋反之意? “不知家父做了何事竟让将军如此不快?”李玥衡将疑虑藏在心底,浅笑问道。 “李娘子既然要我坦诚,自己又何必装傻。”谢琰没在她脸上看到惊讶,但听出了她话中的试探。果真是位处事不惊的女郎,在听到让她弑父的话后作出的第一反应竟是试探。 “你是聪明人,不会看不清自己在走什么路吧。” 谢琰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反而在处处提醒她自己已经被他摸清了底细。 话说得有些多,李玥衡端起方才未喝到的茶润了润喉,问出真正想问的问题:“那我总该知道这些话究竟是将军本人的想法,还是背后某人的?” “你知道得很多,也很少。”他先是说了句令人费解的话,随即又回答道:“是我的意思,你根本不用顾虑我身后有什么人。” “没想到将军倒挺真诚。”李玥衡心安,调侃道:“我对你来说不过是一只蝼蚁,还值得你亲自与我见面。难道就不怕我会毁了你的计策吗?” “不怕。”谢琰戏谑道:“我会在那之前就杀了你。” “谢将军这是在威胁我?”李玥衡对上他的眼睛,从容问道。 谢琰在她眼中只看得到平静,似乎两人聊的不过是寻常事。他微微笑道:“自然不是。威胁无法与人长久共事,虚言更不能。我这是在展现自己的诚意。” 他的诚意李玥衡无福消受。 “既然如此,那便预祝我们得偿所愿。” “原本我以为说服李娘子还要再费些心思,如今看来是我多虑了。李娘子答应的速度倒让谢某怀疑,你是李大人派来的了。”谢琰听她先前讲话的口吻,还以为她要推拉几个回合再松口,未曾想她竟答应得如此干脆。 “还是说,你有什么深仇大恨?” 李墨山养的乖女儿竟同意被他利用,甚至是弑父。看来这李家并没有表面上的和睦。 李玥衡的指腹用力按压着杯壁,她将杯中余量茶水饮尽,笑对谢琰:“我不再过问将军的目的,将军也莫要再好奇我的心思。” “茶凉了。”她瞥了一眼桌上摆放的茶壶,站起身来。 “回见。” 说完,转身离开。 推开包厢门后,李玥衡才轻轻舒了口气。 云遐还在原地等候,满面焦虑。看到她走过来表情才舒展开,靠近她低声好一通问。 李玥衡微微摇头示意她安心,接过幂篱重新戴好,两人离开茶馆。 马车上,李玥衡还在思索着方才和谢琰的谈话。 谢琰这人十分敏锐。她在试探他的同时,谢琰也在套她的话。显然,两人都没得到自己想要的。 但目前可以明确的是,他们的目的都是除掉李墨山。 想至此处,李玥衡心中冷笑。她那在外名声极好的父亲,暗地里不知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 曾经她尊重敬爱的阿爹,在她得知阿娘真正死因时就已烟消云散。 阿娘死前凄惨,临死时还在不断地呕血,手中的帕子瞬间被浸红。年幼的她手足无措地将手捧过去,除了沾染一手血外无济于事。 李墨山当时令人将她带了出去,再从屋中出来却是告诉她阿娘没了的消息。 李玥衡连着做了好几夜的噩梦,梦中她和阿娘身上都是血。醒过来后她就要找李墨山,因为她没有娘只有爹了。 阿娘生前都是她在管家,死后却得不到一个体面的葬礼。 因无人管束,下人怠慢起来,而她的父亲以悲痛过度为由躲在书房中。或许是天意弄人,本该严守在书房的下人玩忽职守,才让她听见了不该听的。 她以为阿娘在病逝是意外,却没想到是李墨山的阴谋。 她陪李墨山作了那么多年父慈女孝的戏,已经倦了。如今能借他人之手结束这一切,哪怕是利用,哪怕是玉石俱焚,她也毫不畏惧。 马车驶至太师府门前,李玥衡下车恰巧看到南安王府的侍女正要往里走。 那侍女见她在府外,便顿住了脚,微微屈身行礼。“见过李娘子。” “王妃近日在王府中设宴,盼您务必前去。” 说完,双手奉上配着朱红小印的米白绫纹笺。 “劳王妃记挂,还让你亲自跑一趟,这些只当是吃茶钱。”李玥衡微笑颔首,身侧云遐双手接过拜帖又拿出一小荷包送过去。 “谢娘子。”侍女接过荷包弯身道谢。 待侍女离开,李玥衡回到自己的院中。 她今日有些乏了,斜倚在小榻上,懒懒地让云遐给她略读帖子内容。 “南安王妃想请娘子两日后去参加王府的赏春宴呢。”云遐粗粗看完帖子说道。 “赏春宴?”李玥衡皱眉。如今初春时节,天还冷着,哪有什么春可赏?一听就是个幌子。 这种打着一番旗号唱另一出戏的宴会她最不愿参加了,偏偏又是南安王妃派贴身侍女亲自送帖,也不好驳了人面子。 李玥衡轻轻叹口气,正头痛着。 朝蕊嘻嘻笑着,凑到她身侧问道:“娘子可以带奴婢去赏春宴吗?” 李玥衡被她的话逗笑了。朝蕊素来贪玩,不过与云遐小两岁却仍是一副孩童模样。 未等李玥衡开口,云遐先出声数落道:“上次你跟着娘子去了宫宴,回来就丢了半截耳坠子。这次再跟着,又想少什么东西?” 她边说边拿了个暖炉塞到李玥衡手中。“做事总是顾前不顾后。这么大了还那么毛躁。” “娘子,奴婢才没有。”朝蕊被她说得委屈,看向李玥衡。 “你又这样。”云遐剜了她一眼,冷哼道:“每次说到你的错处,你就向娘子扮乖。” 李玥衡赶紧起身调停两人,笑着对云遐说道:“上次耳坠确实不怪她,是我不小心弄掉的。” 说完又捏捏她的脸颊。“这次宴会你也去,总是闷在府中都要成小古板了。” 南安王妃的赏春宴几乎宴请了燕京中所有年轻的世家娘子和郎君,明摆着是让人彼此相看的。李玥衡意识到这一点便越发没了兴致,但沈观禾邀请她出府游玩时,她还是同意了。 攒仙阁是京中有名的首饰铺子,款式新颖,新鲜花样又多,多是年轻娘子来买。 攒仙阁通常都会将饰品送到各府上选购。多次下来,攒仙阁的掌柜已经将各位世家娘子认了个脸熟。这会见李玥衡两人进来,忙迎上去。 沈观禾在掌柜的推荐下试戴了几支,掌柜不住地说着好看,将她夸得晕头转向去问李玥衡的意见。 李玥衡本身是来陪沈观禾看首饰的,自己没怎么试戴,只在沈观禾问她时也夸了几声好看。 沈观禾在几重夸赞下,将试戴的几只簪子全都买了下来。掌柜乐极了,忙让人包起来。 李玥衡还是不太舒服有人跟着,便让掌柜去忙其他,她们再看些别的首饰。 看着首饰,李玥衡不禁又开始思忖。南安王妃给半个燕京的娘子和郎君下帖,难道就为了给他们促成亲事?未免太过于隆重些。她也不信南安王妃会有这些闲心思去给人牵线。 “观禾,你可还知道此次宴会上会有什么特别的人吗?” 沈观禾正在看着镯子,听完后思索着:“大多都是些和你我一样的世家娘子和郎君。不过还有些是那些边疆将领的儿女,都不怎么认识。” “边疆将领?那应该是当时随同谢将军一起回朝的将领。”若说是为了那些边疆将领的儿女特意办的宴会倒也是有可能,但她总觉得不太对。 “你快别提那位将军了,听着吓都要吓死了。”沈观禾一脸菜色,出声阻止她。 李玥衡看她的样子想是当日在及笄礼上被谢琰吓得不轻。也是,谢琰当时一身黑衣带着人贸然闯入她的及笄礼,宛若修罗,她也被惊吓到了。 谢氏满门忠烈,几乎都战死沙场。谢琰作为遗子养在宫中,后来随军出征立功无数,承袭谢老将军官职,可谓是风光无两。这是他的本事,也是陛下的恩宠。 谢琰行事张扬荒诞,让人捉摸不定,这些都是世人他的定论,李玥衡也是这般想的。但上次在茶楼一会,谢琰说话分明滴水不漏,绝不是浮于表面之人。 他这副使人惊恐,不着调的面貌也不知到底是在给谁看。 “玥衡,你说这镯子我戴着是不是会很好看?”沈观禾抛去对谢琰的不好记忆,转身又看起镯子,兴奋地问道。 李玥衡被她打断思绪,看着她指的饰品,笑着说道:“好看,你戴什么都很好看。” “你就只会说这一句。”沈观禾虽然嘴上不满,但面上还是满满笑意。 “混账奴婢!” 两人还在说笑着,却突然听见店铺一角传来一声怒喝,循着声音看去。 “我想要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