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瓜》 第1章 第 1 章 “嗷——我的儿啊！！！” 1980年，华国西南地区，红光公社-周家坪大队-中坪生产队。 田埂上传出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哭嚎声。 正在地里收水稻的生产队员，都朝扔下镰刀撒丫子跑掉的刘淑娟望过去。 “啥事哦？” “卫国家的咋了哦？撞邪了哇？” 旁边的社员整只手都是泥土，也顾不得那么多，一巴掌捂那人嘴上：“红苕稀饭涨多了？这才过去几年？你方脑壳不想要了？不要乱说神神鬼鬼的东西！” 就在社员们议论纷纷的时候，一个浑身打满补丁的小萝卜头跑向不远处的地头，拉着一个干瘦老头儿就开跑。 老头儿名叫钱万里，是中坪生产队的赤脚医生。 “狗娃子，你慢点儿嘛！啥事情那么急？” 顾强国抹一把满头满脸的汗，两条小短腿儿差点抡出火星子：“钱爷爷，你快点儿！小满姐掉进后山鱼塘里面，人都浮起来了！” “啥诶？那快点儿快点儿！” 钱万里掏出钥匙递给顾强国，“狗娃子，你去我家拿药箱，我去后山鱼塘。” 少了钱万里拖后腿，顾强国欻拉一下子就没了影儿。 此时刘淑娟已经跑到后山鱼塘边。 当她看到女儿周小满浮在水面上的身体时，再次“嗷”地一声嚎出来，埋头朝池塘里奔过去。 跟过来看热闹的社员们也纷纷下饺子似的往水里跳。 一番手忙脚乱地营救，周小满终于被弄上了岸。 10岁的丫头，掉进鱼塘里不知道多少时间，肚子微微鼓起来，脸色惨白得有些发青，眼看是要不行了。 刘淑娟从稻田一路跑来后山，又下水救女，早就已经体力不支，看到女儿这模样吓得浑身发软，有些呆愣。 “刘淑娟你干啥？还不快点把小满拉起来拍水？！” 害怕出人命跟过来的生产队长周先民出主意。 刘淑娟赶紧振作起来给女儿拍水，但没拍出来多少，又把女儿倒挂在身上使劲甩。 “诶，让让，让让，老钱来了！” 钱万里从人群中出来时，顾强国提着药箱也到了。 “钱爷爷，你快看看我小满姐！” “哎呀，没大事，你看嘛，水都吐出来了，马上就醒。” 钱万里从药箱里拿出银针和酒精，招呼刘淑娟把周小满放下来，给她扎了几针。 一群人十几双眼睛，大气都不敢出地盯着地上的小姑娘看。 这会儿周小满的脸色已经缓和过来，顾强国忍不住凑过去戳她的脸：“小满姐，小满姐！小满姐快点儿起来吃鸡腿咯！” “噗——咳咳咳。我敲N……” 周小满一口水喷出来，淋在顾强国头上，然而她一睁眼就赶紧闭了嘴。 周围人的穿着不像末世人类，而且看他们的眼神，也不是手上沾过丧尸血的模样。 丫的，她不过是在躲避丧尸追杀的路上掉进了一个坑里，这给她干哪儿来了？ “秋老虎”的热风一吹，周小满竟然冷得打了个摆子。 “小满姐，你咋个样？” 顾强国用满是补丁的衣裳抹掉脸上的水和汗，苦笑得小心翼翼。 周小满歪着头喊：“顾狗蛋？” 顾强国顿觉欢快，高兴地应了一声，还是略有些紧张地盯着周小满瞧，唯恐她落水伤到哪里。 刘淑娟在女儿醒过来时又流了一趟眼泪花花儿。 因为割了一上午水稻满脸黢黑，这会儿哭了三次，脸上流淌出两条小路，泪珠珠儿哗啦啦顺着脸颊裹黑面，又噼里啪啦落到周小满脸上。 周小满：…… 周小满知道自己这是死了，掉坑里摔死了。 她知道自己在末世是个弱鸡，只有“变透明”能力，让丧尸“看不见”她，还时灵时不灵的。 但摔坑里这个死法…… 只能说老天爷很不尊重她了！ 更让她不满的是，老天爷竟然让她穿到一个10岁同名小丫头身上！ 周小满抬手抹了抹脸上亲妈的眼泪：“妈，你不要哭了，我没事，你去割谷子嘛，不要耽搁生产队的进度。” 刘淑娟这会儿已经完全缓过来了，但还有些不放心，转头问钱万里：“钱叔，小满真的没得事了？” 钱万里正在收拾医药箱，闻言摆摆手：“没得事了，你放心嘛。” 说完还挥手赶看热闹的社员，“干啥嘛，谷子都割完了哦？我要回去上工了，免得被记工员扣工分。” 他嘴上说害怕，其实手上的动作一点都没变快。 站在人群外围的周先民赶紧挤进来表态：“不扣工分，大家都是来帮忙的，小满没事就好。各位社员同志，现在大家该干啥就干啥去，不要耽误农忙抢收！” 刘淑娟赶紧站起来感谢刚才帮忙捞周小满的社员。 一群人互相客气一会儿，拎着镰刀又回了各自的稻田，这时候钱万里才慢慢悠悠把药箱背到肩上，“准备”回去继续干活儿。 刘淑娟知道钱万里的性格，用她婆婆妈的话来说，就是懒得烧蛇吃！ 钱万里除了会点儿家传中医，其他真是干啥啥不行，梭边边第一名。 刘淑娟也不好拆穿，上前又问：“钱叔，我娃儿真的没得问题啊？” “没得问题！你要是不放心就送农场医务室看看，还不放心就送公社卫生室，再不放心就只能过河去对面军工厂医院了。” “好好好，谢谢钱叔哈，农忙完我让我爸请你喝酒。” 如此不被信任，原本钱万里还有些不开心。 他家祖传老中医，要不是特殊年代被亲戚连累成分有点不体面，他早就在公社卫生室上班了。 但是一听有酒喝，钱万里就乐呵起来，缺了一颗门牙的牙洞都透露出几分激动。 “行，那我等着啊！” 钱万里哼着歌背着药箱走了。 此时湿成落汤鸡的周小满也完全适应了自己穿越的事实，当然，也接受了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已经死得透透的事实。 死亡，原本是一件伤心事，但周小满的嘴角却压都压不住。 嘿嘿，这里没丧尸！ 她再也不用过担惊受怕、三天饿五顿的日子了！ 顾强国时刻关注着周小满的状态，见她竟突然傻笑起来，忙不迭问：“小满姐，你笑啥？” 周小满勾勾手指头，顾强国把耳朵凑过去。 “狗蛋儿，我刚刚醒过来的时候，看到人群最后面的周先民在摸‘黄大仙’的屁股，嘿嘿嘿！” 死有啥可怕的？ 醒来就能吃瓜，爽！ 顾强国：“……” 顾强国转头就告状：“刘姨，你快来看看，小满姐好像傻了，尽说胡话！” “黄大仙”名叫黄家仙，男人是孙保国。 顾强国不知道这两口子的岁数，但他们跟自家妈徐翠花一个辈分，应该是三十来岁。 周先民是中坪生产队的队长，五十几岁，最小的孙女周雪梅比自己都大，是爷爷辈。 所以在9岁的周强国看来，周小满肯定是脑壳进了水，才说得出刚才那句话！ 刘淑娟连忙跑过来检查女儿的情况，摸额头倒也不烫，就是浑身湿得像瘟鸡娃。 还好现在是夏天，要是冬天掉这鱼塘里面，周小满不死都要给她冻成龟孙儿！ 担心完了只剩后怕，刘淑娟把女儿拉起来，随手找了根棍子狠打了几下她的屁股：“你要干啥？要翻天是不是？没事一个人来这儿耍啥？要不是狗娃子看到你浮起来了赶紧跑来通知我，你死鱼塘里头都没得人晓得！” “周小满你自己说，别个娃娃都晓得去地里面给大人帮忙，小娃儿割不动谷草总抱得动嘛？要不然还晓得在地上捡谷子！我从来没让你下过地，他们都说我把你惯坏了，以前我还要跟那些婆婆嘴吵两句，现在我觉得确实也是！让你在家里面做作业，你到处乱跑，还差点把自己淹死！” “从明天开始，你也跟我们一起下地！” 刘淑娟看向顾强国，“狗娃子，小满不会干，你教教她哈？” “好。” 周小满全程没说话，像是默认了刘淑娟的安排。 见自家女儿低着头不说话，以为被吓坏了，刘淑娟好不容易硬起来的心肠瞬间软下来。 轻叹一声把她抱到怀里，两母女身上都湿漉漉的：“幺儿哦，你不要怪妈妈生气。刚才看到你浮在水面上，我真的以为你死了！我怕呀，幺儿！我辛辛苦苦把你养到十岁，你还没长大，还没去北京看过**，还没上高中考大学，妈妈害怕呀……” 周小满被人抱住时，身体有些僵硬。 在末世，她爸妈死得早，好久没感受过妈妈的关心了。 周小满愣完神也回抱住妈妈，眼泪吧嗒吧嗒地流，带着哭腔回：“妈，明天我跟狗蛋儿一起下地。” “哎呀，算了算了，你从来没下过地，让你下地还耽搁我们的进度。” 刘淑娟蹲下去，“来，上来，我背你回去。” “妈，我十岁了，我自己能走。” 刚才被妈打屁股，现在又要让妈背，周小满就算脸皮再厚，她也觉得有点子臊的。 瞥眼一看，好嘛，顾狗蛋正在偷笑。 别人都叫顾强国“狗娃子”，只有周小满叫他“狗蛋儿”，这是原主收服的小弟，老大被小弟嘲笑，顾小满更臊了。 抬起飞毛腿就踢了顾狗蛋屁股一脚。 这娃营养不良瘦得像“干豇豆”，屁股一点都不Q弹。 “周小满，老子数到三！” 刘淑娟把女儿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使出了绝招。 “来了！来了！妈，你辛苦了哈，我回家一定好好休息，煮好稀饭等你们回来吃。” 周小满赶紧趴老妈背上由她背着走，还不忘表忠心刷一波好感。 “你今天掉鱼塘受到了惊吓，不用煮饭，自己回去睡一觉。” 刘淑娟这才想起来问，“小满，你一个人跑来后山干啥？” 周小满一愣，刚才妈妈问她的时候她就在原主的记忆里搜寻，没找到原因，现在被问第二次，她也有些疑惑：平时原主不敢一个人来后山，因为后山上到处都是祖坟，她怕鬼。 现在正是农忙的时候，家家户户的小孩儿都跟着大人下了地，就她一个被家人“娇生惯养”的可以在家躲太阳。 所以，她一个人去后山干啥？ 跟祖宗有个约会？ 第2章 第 2 章 回家后盯着墙上1980年的手撕日历看了半天。 洗完热水澡瘫床上，周小满左思右想都没从记忆里找到原主一个人去后山的原因。 算了，不想了。 好不容易能在没有丧尸的情况下睡个安稳觉，周小满挨着枕头秒睡。 正睡得香呢，忽觉脸上毛毛的，以前躲丧尸练出了肌肉记忆，周小满突然直挺挺坐起来，吓得李秀荣“妈呀”一声，铁蒲扇巴掌就落到了周小满脑门上。 “奶，你打我干啥？” “你吓老娘一跳！” 李秀荣重新摸上孙女的额头，发现没发烧才放下心来，“你妈说你今天掉鱼塘里头喂鱼去了？” “哎呀奶，你给我留点面子嘛……” 周小满平时脸皮比城墙还厚，现在居然知道害羞了，“我这叫失误，不小心，一不留神。” 李秀荣顺手又是一巴掌：“你不要跟我装怪，没啥事就起床，吃晚饭了。” 周小满赶紧溜下床，摸着头顶嘟囔：“老是打我脑壳，掉鱼塘没进水，倒是你给我打出问题了。” 李秀荣在前面走，翻个白眼只当没听到，来到桌前看见周谷雨在偷喝他姐碗里的红糖水，曲起手指也给了他脑袋一下：“喝喝喝，小满还没来，你喝完了她喝屁？” 周谷雨皮糙肉厚从小被他奶打习惯了，象征性揉两下头招呼周小满：“姐，你去后山捉鱼咋不叫上我？我今天跟牛蛋他们一起捡谷子，又累又无聊！” “哪个龟孙儿乱传我去后山捞鱼？那鱼塘是生产队的，我能捞？那不成了挖社会主义墙角？” 周小满心里面一阵MMP，抬头看见爷爷周大海的表情，顿时怂了，“嘿嘿，爷爷，我错了，刚刚是太生气才骂的脏话。” 周小满其实不怕爷爷，但她爷爷是学校的老教师，还是这个时代根红苗正的大学生，她每次犯错都会被爷爷罚写检讨。 周小满从小就写得一手好字，就是因为检讨写得多。 周大海平时并不严肃，只有孙子孙女犯错了才会拉长脸惩罚他们。 今天周小满差点死鱼塘里，就算她现在跳起来掀桌子，周大海也会欣慰地鼓掌：“好好好！我家小满真精神！” 李秀荣和刘淑娟也上了桌，一家子正式开始吃晚饭。 周小满把自己碗里的两个红糖荷包蛋分给弟弟一个，问：“周超生，你跟我详细说，是哪个在乱传我的谣言？” 李秀荣眼睛一瞪：“啥谣言？哪个瘟丧在传？” 周小满偷瞥一眼爷爷，好好好，老爷子就是区别对待，奶说脏话他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奶，我听牛蛋说的，牛蛋说他是听狗娃子说的。他们说我姐去后山鱼塘偷鱼，掉进去差点淹死。” “我放他妈的狗臭屁！” 李秀荣把筷子一拍，木桌子抖三抖，撸起袖子拿上墙角的扫把就往外冲。 周小满给弟使了个眼色，两人赶紧一人抱一边奶奶的腰往回拖，“奶，奶你别冲动啊！你想想狗蛋儿是谁？我小弟！他能传我的闲话吗？我看肯定是被别人添油加醋了。” “老娘是要去找黄大仙算账！她咋教的牛蛋？啥话能说啥话不能说，她心里头没得哈数啊？” 这一顶挖社会主义墙角的大帽子扣下来，就算周家是贫农出身，那也扛不起啊！ “黄大仙咋教的牛蛋我不晓得，但是奶，你无凭无据去跟她吵架，别人肯定要说你周师母栽赃陷害。到时候你的名声传出去了，我爷爷在学校咋做人？咋开展工作？” 一听这话李秀荣才消停，她家老头子还有两年就退休了，可不能在这时候掉链子。 老太太四平八稳地坐回饭桌前。 周大海这才轻飘飘地来一句：“你说你，一把年纪还火气旺。小娃儿的事就得小娃儿去解决，我们小满啥时候吃过亏？” 周小满给爷爷竖起大拇指，又拍拍自己的小胸脯，洋洋得意：“我肯定能把事情摆平！” 一家人刚吃完晚饭，周小满在院子里踢毽子玩儿，周谷雨在路边挖蚯蚓。 “小满！小满哟！哎哟我的小满哟~~~” 路口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嚎叫，吓得周小满一个趔趄。 她爸跟她妈不愧是两口子，连哭起来都有夫妻相！ 周小满忙跑出去喊话：“爸，我没事，你在半路上是不是听人说我差点儿淹死了？” 周卫国的吨位不小，赶紧在女儿面前急刹车以防把她撞飞出去。 把自家闺女上上下下打量完才放下心来，站起身叉腰怒骂：“哪个龟儿死瘟丧说小满要不行了？我热烈马哟！居然敢咒我女儿，当老子周卫国吃素的啊？” 周小满：…… 爷爷桃李满天下，家里结苦瓜。 周卫国在农场食堂当大厨，这几天农场的工人也在收水稻，他们食堂忙得不可开交，所以不能回来给家里帮忙。 他本就觉得愧对爹妈和媳妇儿，下班路上听说自家女儿掉进池塘差点淹死，吓得命都没了半条，撑着一口气跑回来的。 “爸，我真的没事，你看我现在活蹦乱跳的，多精神啊！您别让那些人乱传的话给吓着了，又不是不知道生产队的婆婆嘴有多厉害。” 周卫国确实没在女儿身上发现异常，回家找媳妇儿详细问了周小满落水的事。 第二天天还没亮，周小满就早早起床要跟家人一起去收水稻。 李秀荣和刘淑娟劝了几次没劝动，只好由她去。 “太热了就去太阳底下躲阴凉，实在不行就回家。你昨天才落了水，不能晒太久。” “我们不要你挣工分补贴家里面，不舒服就不要强撑。” 周大海摸了摸孙女的脑袋，他也舍不得让娇滴滴的孙女下地干活。 生产队长根据劳力分配具体的工作，比如周大海是教师，做不了老把式的活儿，就把他分去了打谷场晒谷子；李秀荣是上了年纪的老太太，她被分去挑稻穗，在人少的地方可以躲躲懒。 这也是他俩昨天没能及时知道自家孙女落水的原因——离得太远了。 刘淑娟是壮劳力，是割水稻组的，面朝黄土背朝天，在田里奋力挥舞镰刀。 虽然平时生产队的懒汉多，偷奸耍滑的也不少，但收谷子关系着自家一年的口粮，再懒的懒汉这时候也得跟上大部队的节奏干活儿。 周小满啥也不会，跟在老妈后面好几次差点绊着她。 顾强国是运稻穗组的，挑不动担子，就用背篓背。 他本来就有些营养不足长得不高，背上还背着一个平时割猪草用的大背篓，压得他更加矮一头。 顾强国找来一个小背篓递给周小满：“小满姐，你在这里不行，阿姨的进度都被你耽搁慢了，我们一起背稻穗吧。” 周小满不敢挑活儿，背上背篓跟在顾强国后面往打谷场去。 “狗蛋儿。” 走到没啥人的地方，周小满凑近顾强国低声说，“我爸说这几天农场食堂都有红烧肉，他今晚打肉回来，你悄悄来我家后门，我给你吃肉。别让周安民、周安丽发现了啊！” 顾强国打小没爹，一直以来都是被村里小孩子欺负的对象，他妈徐翠花也不咋管。 原主周小满看不下去这群熊孩子以多欺少，曾帮顾强国出过头。 自此以后，顾强国就跟着小大姐“混”了。 原主的爸爸和奶奶强悍，她家大姑周娟更是悍妇中的悍妇，没出嫁之前，骂人骂街都不需要家里人出手，她一个人就能舌战群儒。 周娟嫁了个五大三粗的杀猪匠男人，又生了三个五大三粗的儿子。 就这么一家子，谁敢惹？ 况且周家小女儿周英，嫁给了河对岸军工厂军代室的一个小军官，虽然官小，但人家好歹也是正儿八经的军人干部，连红光公社的干部都得给他几分薄面。 所以周大海一家，在生产队里面子挺大。 几年前换生产队长时，大队长周卫华还想请周大海当中坪生产队的队长，但周大海一心只想教书，给拒绝了，否则也没现队长周先民的事儿。 说起吃肉这件事。 原主周小满经常偷偷给顾狗蛋吃肉帮他补身体，因为小姑父告诉她，狗蛋儿爸爸是英勇牺牲的军人，对他家要能帮则帮；加上她自认是狗蛋儿的大姐大，所以家里只要有肉，她都会匀一口出来，偷偷给狗蛋儿吃。 周家人也都默认这事儿。 顾强国每次都会推脱，但他嘴皮子没小满姐利索，只要对方说“你不吃我家肉就是不想跟我混了”，他就垂下脑袋不再说话。 “小满姐，等我长大了，一定买多多的肉给你吃。” 顾强国眼底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周小满拍了拍顾强国的脑袋：“说起来，你昨天还救我一命呢！我给你吃再多的肉也抵不过一条命不是？狗蛋儿，以后只要有姐一口肉吃，一定分你半口！” 鬼知道周小满有多舍不得！！！ 她在末世饥一顿饱一顿，好不容易穿越到没有丧尸的地方，但却不能顿顿吃肉，天天吃得肚皮溜圆，甚至还要分给小弟一半。 想想都是泪…… 但话又说回来，她在末世时一直都没有队友。 别人都是能力互补组团干丧尸，可她只有“变透明”的能力，虽然能让丧尸忽视她的存在，但这能力时灵时不灵的，别人都不愿意带她玩儿。 周小满苦啊…… 来到这儿她竟突然拥有了小弟！ 这可是她第一个朋友！ 作为大姐大，她给小弟肉吃是应该的！ 周小满如此安慰自己。 两人在打谷场把背篓清空，准备原路返回。 周小满热得直嚷嚷。 “小满姐，要不我们从树林那边钻过去？有树遮阴凉快一些，但得多走几步路。” “行行行，走吧，热死我了！” 两人脚步一转走进了小树林，树上的知了吱哇乱叫，感觉都快背过气去了。 两个半大小孩儿都热得说不出话，背着背篓沉默地往前走。 前面深茅草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周小满吓得往树后躲，低声问：“狗蛋儿，你看看是不是蛇？” 顾强国捡起一根树枝也躲去周小满身边，两个人四双眼往茅草丛那边望去，依稀能看见两颗毛茸茸的脑袋，再往下…… 周小满一把掌盖在顾狗蛋儿眼睛上，红着脸低喝：“不准看，看了要长针眼！” 那草丛里不是蛇，而是周先民搂着一个看不清样貌的女人在打啵儿！ 第3章 第 3 章 周小满和顾强国最终还是原路返回了。 本来天气热两人被晒得双颊通红，无意间看到周先民跟人在草丛里打啵，羞得跟猴子屁股似的，从头红到脚。 周小满是小孩身成人魂，她什么都懂。 顾强国虽是实实在在的小孩儿，但这年代的小孩儿都早熟，加上有些人家穷，房子小孩子多，被子不够用只能挤一挤跟大人一张床。 晚上没有娱乐活动，两口子只能自娱自乐。 这不，就被小孩儿听去了。 顾强国打小没爸，家里不存在这种情况。 这事儿是他在学校厕所撒尿时，听高年级的学生聊天才知晓了一些懵懂的门道。 因着周先民的破事儿，两人再背稻穗时只能走有太阳晒的大路，热得周小满想哭。 “这混蛋周先民，以后见着他，我非得朝他扔石子儿！” 顾强国被周小满遮了眼，他并没有看得太清：“小满姐，你咋知道是周先民？” “你看看咱们生产队，有谁的脑袋跟他似的秃得跟瓜瓢一样？” 周小满暗骂这臭老头儿纵欲过度，都秃顶了还不知道收敛。 她突然想起自己刚穿过来时看到的情景：“你说那女的是不是黄大仙？我刚才没看清。” 顾强国摊手：“我也没看清啊。” “啧！” 周小满觉得自己是应该多给小弟吃些肉，瞧瞧，营养不良得脑壳都不灵光了！ “你就不知道多观察观察？黄大仙家就在你家对面，保国叔一个月回家一次，其他时候去黄大仙家晃悠的男人，一准儿有问题！” “小满姐，那是人家的私事，我们这样……不太好吧？” 周小满不轻不重拍了顾狗蛋脑袋几下，狠狠叹一口气：“你是不是傻？周先民是谁？咱们生产队的队长，他要是跟人乱搞男女关系，是不是就是道德出了问题？那道德有问题的人，配当生产队长？” “不配！” 顾狗蛋眼底又一次闪烁起坚定的光芒，甚至还立正冲周小满敬了一个礼，“老大你放心，我保证完成任务！” “再说了，黄大仙家里的牛蛋儿，曲解你的意思，乱传我捞鱼偷挖社会主义墙角。这几天农忙，生产队里的人来不及瞎转，你能保证农忙后没人拿这事儿做文章？” 顾强国脸色严肃起来，又一次端端正正朝周小满敬礼：“小满姐，我一定抓住牛蛋儿的把柄，让他跟你道歉！” 只道歉可不够，有心人该做文章还是得做。 周小满勾勾指头示意顾狗蛋附耳过来，这样那样一番交代，听得顾狗蛋对她五体投地。 农忙累，农忙苦，但当周小满真正参与其中后，才第一次切实感受到丰收的喜悦。 她在假期作文里写下“我们都流下了丰收的泪水”，画上句号盖上作文本，她忙不迭去院子里找出一个小篮子挎上，打开门问顾狗蛋；“你暑假作业写多少了？写完给记得我检查。” 原主自上学以来回回考满分，她是块学习的好料子，所以周大海才吩咐家里人不许让小满下地干活，不要耽误她学习。 顾强国嘛…… 他能坚持去学校上学纯粹是因为小满姐的压迫。 周小满说她一个考满分的老大，不能有考零蛋的小弟。 所以顾强国不得不学，但他着实没那天分，只能考八十几分，不吊车尾就行。 顾强国念三年级，已经开始写作文了，老师让他们暑假期间每天写一则日记，最近几天的内容都是写他在背麦穗，干巴巴的，毫无文采可言。 一听周小满要检查他的作业，连忙摆手：“小满姐，最近农忙，我没来得及写，明天我就开始补。” “行叭。” 周小满是一个很体恤小弟的老大，她知道狗蛋儿在农忙时累坏了，允许他劳逸结合休息几天再写作业。 农忙完，大人小孩都能略微歇一歇。 这不，今天顾强国就是带周小满去后山挖地泡儿的。 路过淹死原主的鱼塘时，周小满拧着眉头问：“那天是你发现我的？” “对啊，我看见你的时候，你已经浮起来了。我矮，还不会游泳，只能赶紧跑去地里找刘姨。” 顾强国虽然人小，但很能干。 他家包了生产队喂鱼的任务，后山好几块鱼塘的草料都是他一大早起床割的。 小小的人儿背着大背篓割草喂鱼，看得周小满怪心疼的。 而且顾强国还被他妈妈安排了守鱼塘的任务，一周有好几晚他都睡在鱼塘旁的鱼棚里。 “那你喂了几趟鱼，都没看见我上山？只是在鱼塘里发现我？” “没看见。” 原主上山去没必要躲着顾狗蛋，那么当时上山，可能不止她一个人。 “喂鱼路上你碰见其他人下山或者上山没？” “没啊，没人上山也没人下山。” 顾狗蛋挠挠脑袋问，“吴老师算不算？我是在大路上遇见他的，他来咱们生产队给他丈母娘帮忙收谷子。” 吴友德？ 周小满在脑海里寻找他的信息。 这人也是红光小学的老师，但原主爷爷周大海跟他似乎并不太熟。 说起来，爷爷教初中数学，吴友德教高小语文，两人在工作上的交集确实不多。 但问题是，吴友德是下坪生产队的人，那里离农场近，他家几口都是农场的工人，一家子都不用操心农忙。 而吴友德跟他媳妇儿赵文秀的关系可能不太好，自从结婚后，赵文秀三天两头回娘家，吴友德更是一次都没在农忙时，来中坪生产队帮过老丈人和丈母娘的忙。 周小满把这些事告诉顾强国听，最后总结一句：“他今年咋来帮忙了？” “可能又惹文秀姨生气了，想把人哄回去？” 顾强国一脸崇拜地望向周小满，“小满姐，你咋知道这么多事？” 周小满：…… 感谢生产队“情报组组长李秀荣同志”，奶在家里八卦别人家的事从不避着人！ 周小满在心里埋下了一颗小小的怀疑种子。 但她跟吴友德从无交集，爷爷在学校也没跟他交恶，他们家对吴友德的了解不深，所以这人突然来中坪生产队帮丈母娘农忙，还真可能是为了哄媳妇儿？ 暂时不再想此事。 顾狗蛋找到好几处大片的地泡儿，他刨土挖野果，周小满则用衣裳角擦泥，一个接一个地吃。 有小弟的感觉就是好啊！ 不像自家亲弟周谷雨，早上一睁眼就不见人，吃完午饭又撒腿就跑，直到晚上才回家。 天天都跟个泥猴子似的，污遭邋遢，周小满不待见他。 “姐，你们找到这么多地泡儿？！” 说曹操曹操到，周谷雨跟狗腿子似的蹭到姐姐身边，摊开手“讨饭”，“给我吃几颗呗？” 周谷雨满脑袋汗，滴滴答答往耳后流，脖子上有三根“泥项圈”，衣服裤子更不用说了，又被糟践得破了洞。 周谷雨是在计划生育后出生的，所以家里人戏称他“周超生”。 周小满翻个白眼挪开视线：“你先把嘴边的泥巴擦了再跟我说话。” 这臭小子肯定已经吃过地泡儿了，而且还不擦泥，挖出来直接塞嘴里，真不讲卫生！ 周谷雨用脏兮兮的衣袖抹一把脸，再次伸出手，但这回是朝的顾强国，他刚挖出来一捧新鲜的：“嘿嘿，哥，给我一点儿，就一点儿！” 泥猴儿抢过顾强国手里的地泡儿一股脑儿全塞进嘴里，恶心得周小满直拿手捶他脑壳：“你的骨气呢？你不是打死不叫狗蛋儿哥哥吗？” 顾狗蛋上午出生，周谷雨下午出生，两人今年都是9岁。 周谷雨长得人高马大，不乐意叫人家哥，成天就随大人叫他狗娃子。 “嘿嘿，给我吃的就叫他哥，不给我就叫狗娃子！” 周谷雨咽下嘴里的，又从姐姐的篮子里抓了一把撒腿就跑，一会儿就不见了人影。 周小满想逮着他揍一顿，奈何根本追不上。 正气得跺脚呢，就有人上赶着来吃枪药了。 来人正是周安丽，周大江的孙女，周国强的女儿，今年12岁。 周大江是周小满爷爷的亲二弟，她叫周大江二爷爷，叫周国强大堂伯，按理来说，她应该叫周安丽堂姐。 但周小满从小就跟周安丽不对付，所以她一直叫这人大名。 其实准确地讲，是周安丽跟周小满不对付。 周小满从来不主动跟人闹矛盾，都是周安丽送上门来惹她。 比如现在。 周安丽远远瞧见周小满跟顾狗娃子在挖地泡儿，想起自己姐姐的身份，昂首挺胸地走过来，用鼻孔对着人：“周小满，拿几个地泡儿给我吃。” 周小满瞧瞧大鼻孔堂姐，又看了看她身后的周雪梅——周先民的孙女，不由得冷哼一声：还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啊，这俩人居然能在一起玩儿。 “不是，你谁啊？我凭啥要给你地泡儿吃？我可没挖地泡儿，都是狗蛋儿挖的，想吃你找他要。” 周安丽不悦地皱起眉头，但没发脾气，转头朝顾强国伸出手：“地泡儿。” 顾强国跟聋子似的，屁股一撅，继续埋头挖地刨坑，根本不带理人的。 周安丽知道这俩人是不肯分地泡儿给她吃了，嘴撅得能挂油壶，抬脚想要踢顾狗蛋的屁股好让他摔个狗吃屎。 周小满时刻关注着对方的动作，眼看周安丽抬起脚，她赶紧把顾狗蛋儿推去一边。 失了目标，但动作已经起势，周安丽不可能半路刹车，一脚踢空，她整个人稳不住平衡，噗通一下摔倒在顾狗蛋刚才的地方，啃了一嘴泥。 周安丽呸呸呸吐掉嘴里的泥巴，站起身就要打周小满，此时周小满已经带着顾狗蛋爬上更高的田埂，叉腰笑话周安丽：“咋个样？泥巴好吃吗？别客气，就当我请你的！” 一直在旁边当看客的周雪梅终于开口：“小满，你别这样，安丽毕竟是你姐姐，你不尊重姐姐，安丽回学校告老师，老师一定会批评你！” 周小满在心里暗呸一声，这周雪梅才11岁，咋就那么茶呢？ 她一看见周雪梅，就忍不住想起她爷爷周先民，偷偷摸黄大仙的屁股，还在树林里跟女人打啵儿。 咦~歹竹出歪笋，可不是说的他家吗？ “她是我堂姐没错，但我说了，地泡儿是狗蛋儿挖的，我没权利把地泡儿分给她吃。狗蛋儿不给，她就想踢狗蛋儿，我有跟她动手吗？我只是把狗蛋儿推开了而已，难道我还有错了？她自己气量小，打不着人就发脾气，我不能笑笑？” 周雪梅急得跺脚：“小满，安丽是你姐姐，你不能嘲笑她，是你不尊重人！” “噢哟？我和狗蛋儿比周安丽小，她自己先不爱幼，我还得尊她这个‘老’？脸皮多厚啊？” 周小满拉着顾狗蛋退后几步，从地里捡起一块儿坚硬的土坷垃，朝气鼓鼓直瞪眼的周安丽喊，“你干啥？你还瞪我？信不信我让我哥打爆你的癞疙宝眼睛？” “赶明儿我大姑带着表哥回来，我让他们请你吃泥巴。” 周小满把视线挪到周雪梅身上，“雪梅姐，到时候我还请你作‘见人’，要是我哥他们请周安丽吃泥巴她生气打人，那她也是不尊重人？我俩表哥都比她岁数大呢！” “见人”周雪梅气得脸都白了，但她惹不起周小满的大姑啊！ 她妈曾经跟周娟吵架，那周娟转身就去厨房拿杀猪刀，追着她妈说要把她给剁了…… 周雪梅打了个寒战：“你、你无理取闹，我才懒得跟你吵！” 说完，撒丫子跑了。 周安丽满脸的泥巴还没擦干净，但她也不敢跟大姑姑周娟对上，只能咽下一口恶气，咬牙切齿地骂：“掉鱼塘咋个没把你淹死呢？！” 周小满一脸凝重地望着离开的两人，转头问顾强国：“狗蛋儿，你听到周安丽刚才说什么没？” “咒你死呗！恶毒！” “你觉得会不会是她把我弄下水的？” 顾强国纠结几秒，疑惑反问：“小满姐，你真觉得她敢杀人啊？” 周小满也觉得自己现在疑心过于重了，但她的确缺失了那天原主一个人去后山的记忆。 如果真有别的人在，那人绝对是想置原主于死地的，倘若只是意外，不可能任由她在水面上浮着！ 那人一次未成功，大概率还会谋划第二次。 周小满挑眉冷笑：老娘倒要看看，到底是谁那么恶毒，竟对一个10岁小女孩下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