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人生》 第1章 第一章 十月末的广东，北风裹挟零星的雨带走了最后一丝暑气。 麻将馆逼仄的包间里，黎远山指尖的牌刚要打出，「噔」的一声，灯光骤灭。 牌局戛然而止。 “别啊，我这把清一色一条龙！”一个声音不甘心地叫道。 “到点收工。”另一人已经开始穿外套。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走廊的光和着湿冷的空气一同涌入，激起一片低呼。 “嘶——真凉了！”蔓亦搓着手臂，目光落在只穿着短袖短裤的黎远山身上，他裸露的胳膊上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浑然不觉。 “来，梨子，你穿我的！”蔓亦从她包中拿出了一件有些单薄的女士外套，但总比没有强。 黎远山默默地扫码付了账，动作比平时慢了几分。石头揽过他的肩膀，低声问：“没事儿吧你，今天手气这么好还一副臭脸。” 一旁石头搓了搓膀子：“一起去喝点儿？” 若是平时，黎远山肯定会找借口推脱，但今晚，他几乎是立刻点了点头：“好。” “原来夜场晚上还有警察看场子！”黎远山嘟囔了句，这环境对他而言挺陌生的。 四人也不是什么酒蒙子，这酒吧的环境对他们四人来说有些吵了。不过光线昏暗，充斥着不明的欢笑声倒是让黎远山喝的多了些。 黎远山不像是在喝酒，倒像是在完成一项任务，一杯接一杯，喝的又急又猛。修明和蔓亦交换了一个担忧的眼神。 只是，黎远山这小子喝酒不容易上脸。几轮酒下肚，三个朋友多少脸上有些潮红，唯独他，脸上还是那副没什么血色的样子，像一块儿沁凉的玉，所有的醉意都往眼底沉去。 “走吧走吧，这里好吵好吵，我们去ktv吧～”修明的催了几遍，她比黎远山更不适应这酒吧的环境。 “梨子，我去上个厕所，你们门口等我！” “好～我和一一他们就在门口等你。” “快快快，我订好KTV了，很近过个马路就到。” 喝了酒后，时间也是过了十二点，气温更凉，某个穿着短裤的人冻的抖了抖。 修明拍了拍蔓亦，用下巴指了指站在远处发抖的梨子。 “一一你在这儿等石头，我和梨子先去KTV等你俩。” “行，你俩先去。” 穿过马路要走地下通道，这倒是有些没有那么大的风吹来了，让穿着件单薄女士外套的黎远山松了口气，不用屏着口气对抗寒冷。 Ktv倒是很好找，进到小包里面后黎远山才感受到久违的温暖。 “说吧，遇到什么事儿了！”修明一边翻着平板点小吃，状似无意地问。 “没事儿啊！能有什么事儿！” 黎远山像是被点中了穴道，心里一紧，似乎这比刚才的北风更冷。 “哦～”修明只是意味深长的点着头不在逼问，只是趁黎远山去洗手间时，对另外两人低声说：“等会儿灌他，不说就把他灌醉。” 于是接下来的场面就成了三个朋友轮番上阵，结果你一杯我一杯，黎远山眼神还清亮着，他们三个倒先红了脸，说话也大了舌头。 “我靠，梨子，你怎么这么能喝？”蔓亦也是有些好奇了，怎么这个人喝不醉的。 修明也是没法：“不行了，我得走了，你们再喝会儿吧！” 众人看了眼时间，也确实不早了，快两点了。 “我也得走了，石头你和梨子再喝会儿！”蔓亦疯狂给石头使眼色，不过她醉醺醺的，也不知道石头get到没有。 “好，要我们帮你俩叫车吗？” “不用，我俩喝的比你俩少的多！” “行！” 又喝过几巡，黎远山给眼神发直的石头叫了车，将他塞进后座。 现在，只剩他一个人了。 小包厢骤然变得空旷。黎远山沉默着，又点了一打酒。 噔，噔噔噔噔噔！ 手机铃声响起。 电话那头传来父亲冷峻的声音，穿透了听筒：“几点了，不上班在当强盗？还不滚回来！” 黎远山深吸一口气，酒精带来的短暂勇气瞬间蒸发，一种熟悉的无力感擒住了他。 “知道了，就回。”声音干涩，不敢多吐露一个字。 电话□□脆挂断。 他握着手机，指节攥得发白。ktv里男男女女正在狂欢，斑斓的光影在他空洞的眼中明灭，却照不进一丝光亮。 回去？回去那个连呼吸都需要计算分寸的“家”？ 他胸口堵得发慌，一股邪火猛地窜起。下一秒，他猛地将手机掼了出去！手机砸在包厢的墙壁上，发出一声突兀的巨响。 世界终于清净了。只剩他粗重的喘息声。 黎远山猛灌了几杯酒下肚，不过灌醉自己是最难的。 “好吵！” 黎远山把歌给完全关掉，一个劲儿的闷头喝，石头走的时候已经是两点半了，而黎远山则是一个人喝到了三点多。 “客人，您这边时间到了，麻烦补一下差价，您朋友给您充的钱有些不够了。” 黎远山再能喝也不可能不醉，再次醒来的时候便是被ktv服务员给叫醒的。 “哦～～～好！”黎远山晃了晃脑袋，清醒了几分，随后到了前台结了账。 手机电量不多，匆匆叫了辆车便等在ktv门口。 黎远山，看着手机中的地址，他不想回去，要不然他也不会喝到这个点，只是他无处可去，只能回去。 凌晨，气温十五度不到，体感温度更低，黎远山等着等着似乎又要睡了。 门口的大石墩子上手撑着脑袋，一种极其危险的平衡。 “喂～醒醒，别睡这儿”他感到有人在轻拍他的脸 黎远山费力地睁开眼，视野里是一片模糊的光晕和一个男人的轮廓。他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把攥住那人的衣袖，咕哝道：“师傅～麻烦，送我到～” 地址都没报完，随即意识再次陷入黑暗。 （许昊家中）也许是颠簸的缘故，黎远山在黑暗中恢复了一丝清明。他感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怀抱里，一种混合着烟草和酒精的复杂气味包裹着他，与KTV的烟酒味不同。这气息带来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他仰起头，在昏暗的光线下，对上那双正看着他的眼睛。眼睛里有关切，有审视，或许还有一丝和他同样的孤独。酒精放大了情绪，叛逆、空虚，以及对温暖的渴望在这一刻压倒了一切。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勾住了对方的脖颈，用一个带着酒气的、试探性的吻，封住了所有可能的疑问。 许昊身体一僵。他见过太多投怀送抱，但这个人的吻里没有讨好，只有一种飞蛾扑火般的绝望。这让他心里某块地方被轻轻触动。他迟疑了一下，然后抬手扣住黎远山的后脑，更深地回吻过去。 激情的吻结束，二人心跳逐渐加速，黎远山的面色也从那万年不变的玉质白色红润了起来，耳垂更是通红。 “有吗！” “床头柜里，我去拿！” ～ 阳光透过窗的缝隙，在二人身上刻画着什么。黎远山实在一阵头痛中醒来的。 陌生的天花板、陌生的房间，以及身边陌生的呼吸声。昨晚的记忆慢慢拼凑。 他没有感到羞耻或者后悔，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和空虚。短暂的放纵像是一剂猛药，药效过后，现实的病灶依然在那里，甚至更加清晰。 他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从地上捞起自己的衣服。手机果然早就没电了。昨晚在ktv门口，滴滴师傅给他打了几十个未接电话。 快速从地上找到自己的衣服，饿的不行又去了厨房，不过整个厨房除了一小袋米和一个电饭煲就没有别的任何东西了，黎远山只能煮点粥。 “你醒了啊～”一道庸懒的声音传来。 酒后本就睡不沉，再加上黎远山的动静许昊也醒了。 “有充电器吗！”找到了手机，屏幕依旧漆黑。 许昊扔给黎远山一个充电宝，还有一个三接头的充电线。 黎远山一把接过，赶紧将手机充起了电。 “你做什么的，家里连锅都没有。” “厨师～” 黎远山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回家了就不想做饭。”许昊懒洋洋地补充。 黎远山倒是有些意外，毕竟厨师做饭肯定比他做饭好吃，但只能煮粥的话大差不差了。 “有牙刷吗？” “只有一把，你要用的话就用吧！” 这酒气实在是太难受了，黎远山一直闻着干呕，想说去刷个牙会不会好些，只是用别人的牙刷还是让他有些抵触。 见黎远山犹豫，许昊走近了些，偷偷吻了上来。 “昨晚亲都亲了，现在嫌弃？” “不～不是，我漱漱口就好了。”黎远山眼神闪躲，不敢直面 这才是黎远山平时的状态，昨晚这种事情他也只和对象做过，一夜情这种事情，似乎跟他的性子并不符合。 “你～” 噔噔噔噔噔～ 手机铃声打断了许昊的话，黎远山忙去接听。 “你昨晚去哪儿了！打电话也不接，再不接我跟你爸就要去报警啦！” “我昨晚手机没电了，找了个酒店住下来了。” “赶快回来，不上班还喝酒打牌，你几个钱还有多少！” “知道了！马上回来。” 许昊自顾自的刷着牙，但虽然听不清电话那头的内容，但也大致清楚了内容。 “你对象还是？” “我爸妈！” “看不出来啊，大城市本地人！” “不是，在这边工作而已！粥好了。” 黎远山只想赶紧回家，即便那个家他并不想回，但毕竟是家人。 “找什么呢～” 黎远山把粥盛好了，只是没找到勺子，甚至家里连筷子都没有，只有几个碗。 “额～好像没有勺子，你等会儿！” 许昊从那垃圾桶里找了众多外卖餐具袋中找到了两个透明的硬挺的勺子。 “来，这两个可以用。” 黎远山见后也是摇了摇头，不过也只能用这俩喝粥了。 喝完粥，他走到门口，手放在门把上，停顿了片刻，却没有回头。 “走了。” “嗯。”许昊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开口道：“喂。” 许昊晃了晃自己的手机，屏幕上是微信二维码：“加个微信吧，小情人～” 黎远山沉默了一下，拿出手机，扫描，添加。 “好了。” 门在身后轻轻合上。 第2章 第二章 黎远山庆幸昨天没把手机摔坏，否则他现在身无分文，真要流落街头。 定位了紫柏社区148号打车回家。 自家小区是个老破小，门禁打开时因为缺少润滑发出滋滋声响，像煎着他的心。 前些日子更换的门锁，他还没录上指纹，小心翼翼输入了密码。 “没人吗？”黎远山的心情放松了些。 黎远山十分清楚，若是父母在家，他连呼吸都得放轻。 洗漱过后，浑身的酒气去了，宿醉后阵阵头疼还在提醒黎远山该睡了。 “定个闹钟！” 将房门关上锁好，闹钟定在了五点，一连七八个，终于可以安心睡去了。 ～ 敲门声不是“咚咚咚”，而是像擂鼓一般砸在门板上，连门锁都在震颤。 父亲的声音穿透门板，不是单纯的声音大，而是那种冰冷的、即将爆发的怒气的味道：“躲在房里干嘛！昨天晚上干嘛去了。” “一天到晚把房门反锁干嘛！” 不断的催促和强烈的将门锁震得作响的敲门声将黎远山从睡眠中强行唤起。 “来了！”黎远山把头埋进枕头，每一根神经都绷紧。深吸一口气，空气中还留存有昨晚的酒气。 他磨蹭下床，手在接触反锁卡扣时犹豫了一秒。就是这一秒，房门被砰的一脚踢开。 “砰～” 门是被踹开的，撞在后面的墙上发出巨响。父亲站在门口，像一尊煞神，目光在黎远山身上刮了一道，最后死死钉在他宿醉未消、布满血丝的眼睛上。 直勾勾地盯着他，质问：“昨晚去哪儿了。” 黎远山垂下眼，盯着地板的一道裂纹，沉默是他的盔甲。 “好了好了，先吃饭！”母亲总会在这时出声缓和。 知道事情告一段落，黎远山摸出手机，发现手机的闹钟还在作响，但并没出声，看来昨天手机并不是没有受损。 熟悉的拿起碗筷，盛好饭，坐到椅子上。 黎远山不敢出声，这种气氛是他离职过后的常态。 “你都已经26了，你不找个好工作你想要干嘛，每天鬼混，你休息也休息了这么久了你还要干嘛。” 父亲的语气缓和了，不带着那不容置疑的压迫，只是这是另一种压迫。 并非是风平浪静，而是处于暴风眼中心的宁静，实际上处于风暴中心。 “嗯！”黎远山与从前一般轻声应道。 “还有你想不想找个工作，玩可以玩，都已经六个月了，你还没玩好吗？”语气带着质问，黎远山知道这是对他的回应不满。 “正在找，有一家公司地点有点远，一个多小时地铁，我再看看。” 黎远山并非没有找工作，只是如今的工作行情就是如此。 “爸爸也不是说你，马上又要招考了，你多做准备，那些公司你去上班又能上多久。” 语气缓和了，黎远山能够察觉出来，这个回答是满意的。 “来，今天买的烧鹅，78块！有酸梅酱和卤汁，好多人排着队买。” 黎远山听到母亲夹菜这才放松了心情，这顿饭总算是熬过去了。 “你表弟要结婚了，你回不回去！” 黎远山心神放松了下来，但这句话又触到眉头了：“我不回去。” “你在这边什么事情都不做，你回武汉一趟代表我们家参加，要不然别人结婚我们家没有一个人去？” 黎远山口中的青菜嚼了一半，近乎是一整根咽了下去。 “你不能学学你表弟，他比你还小一岁，他都处对象了，你不能尝试和女生谈恋爱？” 母亲的话，温柔又致命。 这个事情在家不是什么秘密，上一份工作也是因为这件事情才离职的。 “～”我没敢出声，因为这个答案无论回答什么都没办法得到好的回复。 “又不出声，你是不是只会逃避问题！”瓷筷子摔倒了桌上。 面前的碗也被砸出个缺口，碎瓷片乱飞，黎远山只得站起身来。 面对指责他也不能反驳，他知道反驳只会比这更差。 “不上班了也不出去和人打交道，每天就躲在房里，电脑能陪你一辈子？” 黎远山，心情郁结，他并没有反驳的点。 “你看看你周围那里有喜欢男的的。”见黎远山没出生，再次质问：“啊？” 黎远山低下眼，不去对视，却想起了昨晚那一夜情的场面。 “说话！” 黎远山抬起头，第一次在父亲暴怒时迎上那双眼睛。他胸口剧烈起伏，所有被压抑的委屈、绝望、愤怒，终于冲破了那扇忍耐的门。 “好！我说。”黎远山抬起头，“昨晚我喝到三点，然后跟一个男人睡了，满意了？” 空气瞬间凝固了。 母亲捡碎瓷片的手僵在半空。父亲的脸色从铁青变为赤红，嘴唇哆嗦着，一时失声。 “好，我从小到大，我有没有求过你们，我有没有给你们添过麻烦，别人在学校里闯祸了有父母出面，我呢？” 黎远山往前逼近一步，盯着父亲：“你们让我考公考编，我考了。就因为我是同性恋，上家单位就把我逼走，你们呢？你们和那些外人一样！” “滚出去！。”父亲像是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指着门外，眼睛死死盯着我，胸口不断起伏。 黎远山没再说一个字。转身抓起外套，拉开门走了出去。 门在身后“砰”地关上，将两个世界隔绝。 话说出口就收不回来了，黎远山在网吧熬一夜。 第二天早上回家，家门口的一堆东西，你认出来了，全是自己的衣服物品。 扫地出门，黎远山轻笑一声。 只是默默地收拾起了自己的东西，七点到八点的时间，一点点把东西打包，装进行李箱。 黎远山拖着行李箱，在清晨的寒风中漫无目的地走着，六点不到，天还没亮。他翻开通讯录，里面本就不多的名字，更是没有一个能够拨的出去。 鬼使神差地，他点开和许昊的聊天框，里面只有两人添加的招呼。他输入“在吗？”，又飞快删除。 当他看到那堆像垃圾一样被扔出来的行李时，最后一点自尊也瓦解了。 「打扰了，我遇到点麻烦，方便借你家放点行李吗？就一天。」 许昊这个点竟然醒了，消息回的很快：「？」 又紧接着一条：「行啊。来呗！」 没想到又到了这个地方，黎远山默默念叨着，将行李从出租车上取下。 “紫柏社区148号！” 八点多，这些大包小包才到了许昊门口。 许昊看着两个大行李箱还有一堆小包裹，脸上的表情也是失控了一瞬：“我靠，你是被抄家了？” “～差不多。” 许昊靠在门框，并没立刻让开：“哥们儿，我们～有那么熟？” 黎远山声音越说越小，几乎难以听清：“我、我没地方去了。就住几天，找到房子马上搬。我可以付你房租。” 许昊打量了黎远山一番，目光在他通红的眼眶和紧攥着行李箱拉杆的手上停留片刻，那捉弄人的神情略微收敛。 叹气开口，侧身让出一条道：“事先说好，我可就一张床。”又咳了两声，“而且，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wifi密码061109xH。」 「wifi你直接看信号最强的那个就是了。」 黎远山看着那名为故宫御用wifi的wifi尝试连接，竟然成功了。 忙活了一上午，黎远山才将那些东西收拾个大差不差。 “谢了！” “谢了可不行，请我吃饭去！” 许昊比黎远山高一点儿，手攀着黎远山的肩正好。 “你那儿人，能吃辣吗？” “湖北人！” “正好，我们去吃湘菜！要吃爆辣。” “我不太能吃辣！” 许昊扯起嘴角一笑：“嘿嘿，可由不得你，就当是你交的「住宿费」。” “好！” “电话存一个吧！” “哦，好，你打我的吧！12345678911” 见黎远山的手机不出声：“你不开响铃啊！” “没有，昨天摔坏了。” “哦！我们正好到了，就前面这家，我还没吃过，请我吃！” 一边点菜，许昊也一边问道：“话说，你没什么病吧，不会像那网上xxxxxx一样有病吧！” “我，没有，我昨天是第一次这样。” 许昊反倒是来精神了：“第一次，不会吧我给你破处了？” “不是，第一次一夜情。” 黎远山被问的耳垂通红，许昊见状，从黎远山的对面坐了过来，悄咪咪地在黎远山耳边说道：“哦～宝贝儿，你昨晚表现挺好的！” 见到黎远山整脸通红，许昊继续大笑：“哈哈哈哈哈！” 点的菜都极辣，黎远山虽然生在湖北长在湖北，但他不怎么能吃辣，只吃了两三口便喝了一整杯水。 黎远山嘴唇整个被辣的肿了起来。 “这就不行了，要不然给你点个不辣的菜！”许昊见黎远山，辣的几乎一个菜都吃不了这才松了松口。 “嗯～”黎远山已经被辣的口水直流，嘴里还有一大口水，连忙答应。 “服务员，加个水蒸蛋。” 水蒸蛋上来后黎远山这才能够吃下两口饭。 吃饱喝足，许昊把没吃完的菜打包好：“这些你带回去。我去上班了，我的「拇指姑娘」。” 第3章 第三章 许昊走后，黎远山立刻打开租房软件，冰冷的数字，立即打消了黎远山妄想能短时间搬出去的想法。 最便宜的合租单间，押二付一加上中介费，也远不是他钱包里那点余额能承担的。他烦躁地关掉软件，胃里突然一阵翻江倒海，是昨晚的酒和刚才的爆辣在胃里打起来了。 他冲进洗手间吐得天昏地暗，随后小腹便开始了持续的、绞紧般的疼痛。他蜷缩在沙发上，冷汗瞬间湿透了额发。 晚上许昊回来，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黎远山像只被淋透的猫，蜷在沙发一角，脸色苍白，嘴唇却因为辣和发烧泛着不正常的红。 “喂，装死啊？”许昊用脚碰了碰他。 黎远山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从牙缝里挤出声音：“胃……疼……” 许昊皱了皱眉，嘴里骂了句“不能吃辣逞什么能”，却转身又出了门。十几分钟后，他回来了，带着一身寒气，把一盒药和一瓶矿泉水粗鲁地塞进黎远山手里。 “胃药，药片，医生说嚼着吃。”他语气依然不好，但动作没停，又去卫生间拧了条热毛巾，扔在黎远山额头上。 黎远山接过药和水，瞥了眼盒子，原来是铝碳酸镁片。 隔了几分钟，又凑过来，语气柔和了不少：“好了些没。” 黎远山吃过药后，胃痛消了不少：“好多了，多谢了，我搬进来还要你照顾我。” 许昊其实玩归玩儿，见黎远山这样也还是于心不忍：“我让你吃辣的，这事儿怪我，这样吧，我让你多住几天。” “有吃的吗？”黎远山痛了一整个下午，又吐又泻，肚子里早就没剩什么东西了。 “有、有！”许昊一想到中午带回来的那些黎远山都吃不了，“你等会儿，我去给你买。” 广东别的不多，粥铺一堆，为了营养些，许昊还特地买了海鲜粥。 见到许昊端过来的一大碗粥，黎远山看到里面的虾，黎远山摇了摇头：“我海鲜过敏。” “啊！那我这碗粥浪费了！”许昊又叹了口气，“我再跑一趟吧。” 黎远山吃了药之后胃痛好多了，一把拉住他的手：“别跑了，点份外卖吧！” “行！”许昊坐下，把手机推给黎远山，“点吧！我请你。” “那我不客气了！” 黎远山就点了份藕汤，估计也吃不下什么东西，喝点汤能好受点。 许昊等黎远山的排骨藕汤等了快50分钟，那海鲜粥早就冷了，只能是放电饭煲里再热一道。 二人也是坐在小桌子前吃上了他俩的第一顿晚餐。 “说来，你怎么被扫地出门了！白天都没问。” 黎远山沉默地喝了两口汤。 “简单来说，啃老，被扫地出门了。”黎远山的声音闷在汤碗里。 许昊扑哧一笑：“回去认个错呗，还能真不让你进门？” 黎远山沉默了一会儿，再开口时，声音轻了几分：“～还因为我是同性恋。而且，我把你卖了。” 许昊挑眉看着他。 “他们问我昨晚干嘛去了，”黎远山抬眼对上许昊的视线，“我说，我跟一个男人睡了。” 许昊先是愣了一会儿，随即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点了点头。 二人心照不宣的沉默，将他们短暂地连结在了一起。 “那你今后怎么办，有钱出去租房吗？” 黎远山想到自己手中的那点积蓄，如果用来租房，怕是他这个月找不到工作下个月就得饿死。 只能是面露难色，摇了摇头。 “我给你个提议～”许昊用肩蹭了蹭黎远山，“你跟我合租，这个月不收你钱。但是你得包了做饭打扫，下个月房租平摊，干不干。” 黎远山听到这儿眼睛一亮，忙不迭地道：“行。” “那好，我明天去找房东商量一下，多住一个人原则上不允许，但事儿哪有绝对啊！你放心。” 许昊收拾收拾二人吃完的残骸，躺到床上：“王者玩吗？” “不会！” “你竟然不玩王者！”许昊一副见了外星人的模样，又接着问：“那你平时玩什么。” “其实挺多的～”黎远山给许昊列举了一堆他没玩儿过的游戏。 “你说都是电脑游戏，我没电脑！” 黎远山环视四周。 “你真没电脑啊！” 许昊没好气道：“我一个厨子要电脑干嘛！”顺手起来从冰箱里拿了两罐啤酒。 正要递给黎远山：“哦对了，你现在还不能喝。”又默默地放回去一瓶，拿了一瓶牛奶给他。 “你这冰箱真是什么都有。”黎远山瞥了一眼冰箱，里面东西还真是一应俱全，全是喝的，大多数是酒。 “也有没有的，像是菜，就没有。” 这倒也是个奇观，一个厨子家里没餐具，也不买菜，只有白饭。 “抽一根不！” “我不抽烟。” 不等黎远山反应，许昊吸了一口烟，忽然凑近，捏住他的下巴，将那口带着薄荷凉意的烟渡进了他嘴里。 “怎么样，薄荷味的！还不错吧。” “咳咳咳～”黎远山有点儿被呛到，不过这感觉还不错，跟吸二手烟完全不同。 看着许昊被烟雾模糊的侧脸，鬼使神差地伸出手：“给我试试。” 黎远山也并非是觉得这是个什么好事儿，只是当了这么久的乖乖仔，他想有些不同，抽烟他想试试。 接过许昊递过来的烟，黎远山也嘬了一大口。 “咳咳咳咳～” “哪有你这样的，你当你是老烟枪还要过肺啊！没看那新闻里报道的吸烟吸多了肺里面全变黑了。” 黎远山只是笑道：“那个广告是个假广告，没那么吓人。” “是嘛，反正我就浅浅尝个味道。” 许昊打开了窗，将二人的烟味儿给散了去，似乎他也并不是那么喜欢烟味儿，只是不小心染上这习惯。 黎远山翻了翻求职软件，而许昊则是打了几把游戏，时间倒是快，二人洗完后很快便出现了一个很大的问题，睡觉。 “额～俩一起睡？” 黎远山反倒是看得开，反正二人都睡过了，平静地说：“一起睡呗！” 随后黎远山算是知道为啥许昊在一起睡的时候扭扭捏捏了。 黎远山想起来那那串数字061109，开口道“Wifi是你生日吗？” “是啊！” “怪不得，才19岁，年轻人火气大正常。” 许昊一说到这里来了兴趣：“要不要！” “我今天上吐下泻，弟弟放过我吧。”黎远山转过头去，想了想必须得转移这小子的注意力，要不然他一直在他身上抹来抹去根本睡不着，想到一件事儿：“说起来，你这纹身怎么来的。” 许昊的腰上有一只蝎子，面积还挺大的，之前俩人坦诚相见的时候看到过。 许昊在黑暗中抓住他的手腕，带向自己腰侧。黎远山的指尖接触到一片凹凸不平的皮肤，隐藏在蝎子张扬的纹路下。 “切菜留的疤，”许昊的声音带着困意，“纹个东西盖住，帅不！” 黎远山在他腰侧不轻不重地掐了一下。“丑死了，睡觉。” 第4章 第四章 夜，在陌生的房间里被拉扯地格外漫长。 下午因胃痛睡的太久，此刻少了酒精，只留下黎远山一人独自清醒。 只是在他身旁的这小子睡的倒是快。 他正注视着他的侧脸，，下一秒，对方一个翻身，手臂和腿就大咧咧地压了过来。 十月底即便是在广东寒气侵入了房间，许昊身上传来体温像是一道不讲理的屏障，将他圈禁在一片陌生的安稳里。 时不时许昊呼出的鼻息，模糊了黎远山对陌生环境的感知，他嗅着被子上淡淡的味道，终于沉了进去。 滴滴滴滴滴～ 许昊的闹钟准时响起。他伸出手摸的触感确是软糯糯的肉，似乎忘了昨天黎远山住进了他家，也记不得昨晚将黎远山死死抱住的模样。 揉了两下黎远山的脸，许昊这才意识到他身边还有一个人，不过黎远山也被这番动静给弄醒了。 “怎么了～”黎远山眼还没睁开，只是揉了揉眼睛，“起床了吗？” 黎远山的手机放在枕下，一把掏出，屏幕的光亮刺的黎远山再次闭上眼睛，适应光亮。 “七点～要上班吗？” “嗯，上班了，你呢，找工作还是～” 许昊已经坐了起来，靠着床头，把睡意给澄出脑袋。 “我再睡会儿！”一只手将被子提了提，整个人给埋进里面。 许昊下床，瞥见裤头一块儿深色水渍，耳根一热，他立即转身，几乎是有些粗鲁地拉开抽屉，翻找换洗的内裤。 洗漱总会有些声音，再加上黎远山也是那种醒来了就睡不着的人，等到许昊从厕所出来，黎远山已经侧着身子在床上刷手机了。 许昊，简单穿了件藏青外套搭了件棕色裤子，然后往洗衣机里把衣服一扔，洗衣服的声音轰隆隆的，更是让黎远山清醒了。 “等会儿晾一下衣服哈！” “好～”黎远山只是应了声，眼睛却注视着手机上的抽卡，心中默念新式神新式神。 黎远山一人只穿了件单薄体恤，被窝里的暖意渐渐流失。他不愿起床，从靠着床头，慢慢滑下去，最终整个人再次塌进了被子里。 为数不多的离开则是喝水和上厕所。 直到近十二点，饥饿感才将黎远山强行扯出被子。 不情愿地走向厕所，房间的窗子没开温度还有些体温的余留，厕所里只有真实的冬天。 昨天洗漱用品倒是在回来的时候就买好了，不用纠结是否和许昊公用一个杯子的问题。 许昊的是个灰色的透明玻璃杯，黎远山的则是个烟灰的不透明陶瓷杯。 “点个外卖吧！” 穿着拖鞋脚趾感受着从洗手台滴下来的水滴，他又打消了出门的想法。 “热干面～OK” 外卖还要些时间送来，黎远山在手机上点了几下，筛选了一番投递的简历。 回复的挺多，但大多都是那些无意义的消息，一番查找，黎远山才从其中找到了一两个能够继续聊下去的hr。 黎远山看着那份简历-从21年毕业到半年前离职，履历干净得像一张废纸。四年的光阴，没换来任何筹码，只留下一片刺眼的空白。 电话弹窗弹出，黎远山戴上耳机接通后这才意识到一件事。 他已经不住在家了，但是他的外卖地址没改。 “小哥，你要是吃的话就把我那份吃了吧，我忘记换地址了～” 黎远山叹了一口气，准备再点一份。 噔噔噔～ 微信提示音响起。 「吃饭了没！」 「没吃！」 「早饭也没吃？」 「没吃，准备点外卖！」 「那你干脆再等一会儿，我给你带份工作餐来。」 「谢了！」 黎远山挑了挑眉，咧了咧嘴：这人还不赖嘛。 把一直低着的头仰了仰头，这才发现一件事儿，阳台的衣架上还是光秃秃的。 “我去！赶紧。” 一件一件往上挂着，当第三条内裤出现的时候，黎远山拎起来瞧了瞧。 “这小子艳福不浅啊，又是谁留在他家的？” 密码按动的声音响起，门被拉开。 不同于出门时的装束，现在倒是有了几分厨师的样子，一身黑色衬衫制服，裤子也连带着换了。 “来吧，特地给你弄了点不辣的菜。”背着关门的声音有些不清，不过足以让黎远山知道说的是什么。 “不用这么麻烦，不要太辣我都能吃～” “我们是川菜馆子。” 说着话，手上也没闲着，三个芹菜炒肉、西红柿炒蛋还有一个炒豆干，以及两碗饭。 “筷子给你～”黎远山递过去他昨天买的筷子。 “你买的？一次性的就行了！” 黎远山从他手中夺过一次性筷子：“一次性筷子不健康。” 许昊也没多说，接过筷子便吃了起来，他虽说吃了早餐，但厨师下班都是一点往后了，一连五六个小时早就饿了。 黎远山吃饭很快了，和许昊对比起来那算是细嚼慢咽。 “说来，你今天好些了嘛？” “好了，没什么不舒服了。” 许昊转身从身后的冰箱里拿出两罐啤酒：“来一瓶！” “行！”黎远山不想喝酒，只是递过来了喝一杯也行。 “你读了这么多书找工作不简单嘛？”一口酒下肚，许昊长舒一口气，上午的工作在这一口酒下肚后才结束。 黎远山还在吃着，咽下一口后这才嘟囔：“哪有那么好找。” 说到这儿，黎远山也吃的差不多了，拉开拉环，呲的一声，黎远山也灌了一大口。 二人躺在沙发上，并未再多说一句话。 黎远山没去动与他形影不离的手机，只是感受着许昊传递过来的些许油烟味和汗味儿，以及各种菜品的味道。 只是闻着，就能感受到川菜的麻辣咸鲜。 许昊手中的啤酒没的很快，喝完的那一刻他便起身，去了趟厕所，洗了把脸，把沾染着浓重味道的工作服给尽数脱下。 “我睡会儿！” 许昊定好了闹钟，往床上一趟。 “？你才下床？”许昊感受着被子里还留有的一丝丝温热问道。 “差不多吧！” “记得找工作！” 这句话像是戳中了黎远山的神经，他下意识地放下啤酒，打开手机。 「抱歉，您的经历与我们的岗位不太匹配。」 他站起身，踱到窗边。楼下的车流汇聚成一条河，繁华是他们的，与他无关。 二十六岁、无业、离家、住在一个一夜情对象的屋檐下。未来像窗上的雾，一抹就散，什么也抓不住。 “别看了！”许昊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后，一只手按在他肩上。手掌很厚，很暖，带着厨师特有的仿佛用不完的热气。 黎远山常年冰冷的身子几乎不可察觉的一颤。 “急什么，你可是大学生。” 而后有混着玩笑：“实在不行，去摆个摊，我教你炒饭，保证饿不死。” 黎远山听过太多空洞的安慰，此刻肩上的重量和身后的体温，却比任何话语都具体。 在这个无处可去的下午，这句最不像希望的希望，竟让他心里动摇了一分。 黎远山声音含糊：“不是说要睡午觉！” 楼下的声音嘈杂，压过了黎远山的话，许昊愣愣地直言：“你说什么～” “没什么，睡午觉。” “哦～” 黎远山一个转身就脱掉了外套，钻进了被窝。许昊也默默地躺在边上。 只是，黎远山并不困，也只是在床上摆弄着手机，不过几分钟，等黎远山再次侧身时许昊早已睡去。 不知怎的，他放下手机，手鬼使神差地从而人之间的缝隙探过去，搭在许昊的胸膛上。 许昊睡的沉，黎远山的举动并没有弄醒他，反倒是激得许昊也侧过身来，一把将黎远山挽进怀中。 黎远山屏住呼吸。这一次，许昊身上的汗味毫无阻隔地传来，褪去了厨房的烟火气，变得原始而真切。 他并不喜欢这个味道，但此刻他全部的注意力，正用来压制身体里另一股汹涌的、令他羞耻的躁动。 午睡不过三十分钟，黎远山足足煎熬了三十分钟，直到许昊的闹钟响起。 许昊醒的快，立即发现了搭在他胸前的手臂，以及一位表情明显在装睡的黎姓男子。 “你不睡觉你干嘛～” “我怎么没睡，我睡得着吗？”黎远山干脆也不装了。 “哦！你不会。”许昊一把抓住黎远山的胳膊，另一只手则～ 许昊意味深长一笑：“不过两天就这样了？晚上再说不行？” 黎远山挣脱许昊的压制，不与他争执，瞥了一眼正在穿衣服的许昊后就坐了起来。 “对了，晚上没有工作餐，你要吃饭自己叫外卖。” “行，你什么时候回来，一起吃吗？” “我回来得九点多了，你饿着？” 黎远山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许昊穿衣服极其利落，很快便收拾好了，整个房间在门锁卡嚓的声响后再次只剩下黎远山一人。 许昊出门后黎远山也起了床，看着桌子上两人吃剩的餐盒，以及没扔的啤酒罐，也开始默默打扫了起来。 “田螺姑娘打扫咯！” 事儿也不多，收拾一番不过几分钟的事儿，麻烦的是要出门扔垃圾，黎远山想着说索性没多远穿着拖鞋便出门了。 扔垃圾的路上，黎远山看到小区对面有家超市，心血来潮想去逛一逛。 直到晚上。 “怎么在吃泡面？”许昊一开门，发现正在嗦着康师傅的黎远山，试探性地问：“没钱了？” 黎远山咬断了面，哈出一口热气：“不是～” 不过家中另一股怪异的味道让许昊回来后没脱外套便径直向着厨房走去。 “？”黎远山意识到不妙，立即起身拦住许昊，支支吾吾地掩饰：“我就用了一下厨房，还没收拾。” “东西糊了吧？”许昊往里面瞥了一眼，只是嗅着气味便猜到发生了什么。 “嗯！” 许昊笑起来：“还买了锅？真想当田螺姑娘啊？” “搬出去也得自己做饭，外卖吃不惯。” “可乐鸡翅？叫哥就教你！” “不用！”黎远山一把夺过锅铲，护住那两面焦黑的鸡翅。 第5章 第五章 许昊回家时手里拎着个便利店塑料袋，黎远山起初没注意，直到坐回桌前，余光无意间扫过袋口，瞥见里面几盒色彩鲜艳的小包装盒。 他瞬间明白了那是什么，耳根一热，慌忙移开视线。 “我先洗个澡！”许昊的声音带着笑意，故意拉长了语调，“不～着～急～” 黎远山的脸“唰”地红了，比喝了酒还烫：“谁着急了！我、我什么时候说要了？” “那今天下午是？”许昊凑近了些。 黎远山强作镇定：“那是正常生理反应，我不信你没有。” 这话反倒戳中了许昊。他想起早上的事儿，一时语塞：：“～我买来囤着不行吗？” 淋浴声适时响起。 “我去洗了～” “嗯！” 九点洗澡是有些早，但许昊要冲掉一身的油烟和汗味儿。 他淋浴出来，只穿了条内裤，发梢还滴着水。黎远山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几秒，没有夸张的肌肉线条，但肩背宽阔，腰身紧实，是带着一种生活痕迹的、让人安心的结实。 “现在要来吗？” “不要！” 许昊套上白色外套，拍了拍黎远山的背：走，陪我吃点东西，还没吃饭。 “哦！” 黎远山晚上只吃了泡面，确实有点空，便穿上棕色外套跟了上去。 坐在小电驴的后座，黎远山打量起了许昊的穿搭。 “白天一身黑，晚上倒是穿起白的了。”黎远山在他身后说。 许昊头也没回：“随便拿的，我衣服不就这俩颜色。” 黎远山会想一番，许昊的衣柜确实，里面黑白两色占据了八成，剩下两成彩色则是许昊内裤的颜色。 想到这儿，黎远山故意抬高了声调：“是，内裤七八个颜色！闷骚！” 许昊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笑：“屁～” “你能不能把头发吹干了再出门～”飞驰的电驴上，许昊的湿发甩了黎远山一脸水 “没事儿别用电吹风吹头发，伤头发懂不懂啊！” “神经～” 许昊的身上的味道变得好闻了，黎远山看着许昊被风吹得鼓起的白色外套，第一次觉得坐在电动车上也挺好。 ～ 夜市不远，只是一排小摊贩，但足以填饱肚子。 黎远山175的个子在南方还算挺拔，许昊183的身高在人群里更是显眼。一众行人中一眼就能看到他俩。 “吃什么！” “萝卜牛杂面！” “远吗，穿着拖鞋一直进沙子到脚底。” “走就是了！” 许昊率先坐下，夜风很凉，黎远山抽出纸巾，擦拭被甩满水珠的眼镜。 “萝卜牛杂面两份～” 黎远山晚餐就是面，此刻对面已是提不起一点儿兴趣，忙补充道：“我不要面，多要萝卜。” 老板熟练地将二人的萝卜牛杂和萝卜牛杂面端来。路边风大，穿上外套也忍不住哆嗦。 许昊熟练地往里面舀了一勺辣椒，黎远山则小心吹着滚烫的萝卜。 “你不会吃！” “哇，我不会吃？这加什么辣椒？” 黎远山虽不是老吃家，但这萝卜牛杂在他眼里，萝卜比牛杂重要，每次都是多加萝卜，且坚持原味儿。 许昊不听，往他碗里加了一勺：“这个不辣，尝尝，要多尝试。”说罢还把辣椒搅匀，断了他挑出去的退路。 黎远山翻了个白眼。 他倒不是讨厌辣椒，只是不喜欢改变，任何食物，第一次尝到什么味，他就一直想保持那个味道。 就像是饼干，小时候记事儿以来，黎远山的第一口饼干是咸口的，直到现在他都更爱吃咸口饼干。 他试探着吃了一口，加了辣油的萝卜，似乎，确实别有一番风味。他几乎不可察地点了下头，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含糊的“嗯”。 一只盯着他的许昊得逞般地笑了，牙齿白的晃眼：“我都说了好吃吧！” 如同小心思被当众戳穿，黎远山有些恼羞成怒，飞快了瞪了他一眼。 “还要萝卜吗，我不喜欢吃～” “给我。” 许昊吃得快，加上把萝卜拨给了黎远山，便只能等着。 “催什么，你先回去好了。” “回去？去喝点儿啊！” 黎远山这才意识到，许昊是个一天不喝酒就难受的。 “真不知道你怎么保持身材的！”黎远山酸溜溜地吐槽。 他自己饮食还算克制，却还是敌不过年龄增长，虽没有小肚子，夜不复从前的精瘦。 “我知道，你这是在夸我身材好。”许昊挑眉，“那不喝酒，喝奶茶？” “走，马上！” 一听到奶茶，黎远山眼睛亮了，或许他逐渐胖起来并不是吃多了，而是喝多了。 “全糖！” “三分糖。” 全糖的是黎远山，三分糖的是许昊。 “喝这么甜？”许昊无法理解，在他看来奶茶这东西本就齁甜，还要全糖更是灾难。 “你懂什么奶茶。”实际上黎远山不仅全糖，还要加布丁芋泥，只是不爱珍珠。 许昊对奶茶无感，平时只喝柠檬水一类，对甜食一向敬而远之。 ～ 到家后，黎远山将平板架到膝盖上，点开一部剧。 “看什么？” “一起。” 许昊也窜上了床，俩人偎在一起。 “前面讲的什么？” “他女朋友被这个男的抢了，他要抢回来。”黎远山指剧中人物给许昊讲解。 电视剧中二人吻了起来。 “现成的要不要！”许昊用肩膀撞了他一下。 黎远山迟疑半秒，但最终还是说：“来！” 侧过身子，两人逐渐靠近，直到许昊的鼻梁碰到黎远山的眼镜。他下意识的想抬手摘掉，许昊却先一步用指尖将它勾下，放在床头。 两人嘴巴里还有着彼此奶茶的味道，黎远山是甜的，许昊是柠檬味儿的。 ～ “那些东西买来还是有用的吧！”许昊点了根烟，顺带打开了窗户。 黎远山脸上潮红未退，身体残留着隐秘的酸痛与愉悦。他竟在两天内，和同一个人重复了这件他本以为离自己很远的事。 “也给我一根！” 许昊挑了挑眉，他明确记得黎远山是不抽烟的：“不是不抽？” “不给算了。” 他确实不抽烟。但此刻，一种难以名状的心情在胸腔里鼓胀，急需一个具象的出口。他忽然想尝一尝，那能让许昊放松和沉静的东西。 许昊扔过烟和打火机。黎远山接过烟，打火机却掉到了床上，摸索半天才找到。 许昊的烟是低焦带爆珠的类型，劲儿不大。黎远山学着样子吸了一口，薄荷的清凉瞬间压下了喉间细微的灼呛感。这感觉不坏，比之前许昊渡过来的那口“二手烟”更清晰、更凛冽，像一种冷静的放纵。 “我说不定是个烟鬼！”他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轻声说。 许昊转过头，将口中的烟雾尽数吐出：“怎么说，这才第二次抽烟就成烟鬼了？” “我是说我挺喜欢这感觉。” “哦！”许昊点了点头不置可否，猛嘬一口后按灭烟头，“我去洗澡了。” 浴室门关上，黎远山又吸了一口，看着烟头在昏暗中明灭。这一刻寂静和尼古丁，让他烦乱的心绪奇异地沉淀下来。 黎远山解锁手机，已经十一点了。微信里躺着几条未读消息： 「你爸气消了，你这两天去哪儿了！赶紧回来。」 未接通话 未接通话 「收到信息了回个话」 黎远山盯着这个熟悉的对话框，指尖悬在屏幕上方，停顿了两秒，然后像是下定了决心般，快速的打出一行字： 「住朋友家，这几天不回了。」 发送成功，手指重重的划过屏幕，将那个对话框从列表中删除。眼不见为净。 又查看了未接来电，果然有好几通。又跳转回微信，找到通讯录搜索麻麻然后发送：「手机坏了，打电话没声儿，别打了。」 世界仿佛清净了，但混着负气、决绝和细微失落的空洞也逐渐涌上来。 “我洗好了，水没关～” “好！” 黎远山锁屏，把手机扔床上，起身去洗澡。他习惯吹头发，很快便收拾利落躺回床上。 他又点开求职的APP。 “还看？这个点谁理你。”许昊瞥了眼他的手机，忽然想到了什么：“要不来我店里兼职，正好缺人，我跟老板说说！” 黎远山想了想：“工资多少～” “不多，兼职而已。”许昊声音也低了下去。 “不过闲着也是闲着，不是饭点的时候，你照样可以抱着手机找工作，没人管你。” “行，你帮我问问。” “你明天跟我一起去就好了。” 黎远山点点头，继续刷手机，不过下一秒就被许昊抽走。 “干嘛！” “赶紧睡，我可记得你今天早上怎么赖床的。” “好好好！”黎远山应着，滑进被窝。 许昊伸手关掉床头灯，在陷入黑暗的瞬间，他无意识地碰到黎远山的身子，他顿了顿，却没有移开。 第6章 第六章 “醒醒～” 许昊是被黎远山推醒的。他费力睁开眼，窗外天色是冬日里那种灰蒙蒙的黎明。 “几点了～”他声音沙哑，带着没睡醒的黏稠。 “闹钟被我摁了。”黎远山声音很清醒，甚至有些过于清醒了。他心里一有事儿就睡不踏实。 许昊坐起来，搓了把脸，让意识重新占领身体，穿着内裤就向着厕所走去。 厕所狭小的空间里，两人并肩站着，镜子里映出两张带着倦意的脸。许昊动作快，刷完牙，看黎远山还在一丝不苟地打理自己，便恶作剧似的用手去挑逗黎远山。 黎远山的目光死盯着许昊，眼神里带着警告的意味。他只好耸耸肩，咧咧嘴，没再继续。 许昊抹了把脸上的水珠，转身出了洗手间。“我好了！” 三两下套上他那纯黑色的外套，把手机、钥匙、充电宝胡乱塞进腰包，整个人已是整装待发的状态。 听着洗手间里悉悉索索的动静似乎没有停下的迹象，许昊靠在门框上，敲了敲门板：“黎少爷，您在里头打坐呢？快点儿！” 门终是开了。黎远山走出来，头发精心抓出了纹理，身上浮着一股似有若无如雪山般的冷冽香气。 许昊抱臂倚着门框，将黎远山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您这是要去选美还是赴宴？” 黎远山没搭理许昊的调侃，只是摸出口喷，娴熟地喷了两下。 “马上。” 从他的衣服里挑出了件可可色外套，里面搭了件白衬衫，下身则是穿了件咖色裤子，搭了双深褐低跟皮鞋。 他转身打开行李箱，开始他最后的仪式。 钥匙、手机、钱包、纸巾、湿巾、分装的小瓶香水、眼镜盒等等，每一样都被他分门别类，妥帖地收入黑色的单肩包里。 许昊看着他那满满一箱子的鞋和衣物，再看看自己随手抓来的行头，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两个人的生活习惯的不同。 “可以走了吗？田螺姑娘～”许昊拉长了语气，就如同他等待黎远山的时间一样长。 黎远山这才拉上拉链，点了点头：“走吧！” 清晨的风带来真实冬日的凉意。黎远山戴上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和那颗被镜框囚禁在他眸子边上的泪痣。 小电驴启动时，许昊还是没忍住，低声嘟囔：“下次这么磨叽，就自己想办法去上班。” 只是这小声的嘟囔后座的黎远山很难听清了。 黎远山在后座，声音闷在口罩里：“不吃早饭吗？” 路过一家早餐摊，黎远山拍了拍许昊的肩：“停一下。” 他下车买了几个包子，重新坐回后座。电驴再次启动，他一手虚扶着许昊的腰，另一只手将一个热乎乎的肉包递到许昊的嘴边。 许昊顿了一下，偏头就着他的手，大大咬了一口。温热的食物下肚，那点因为等待滋生的焦急与不耐也消解了些。 十多分钟后，小电驴载着两人在一家名为「渝悦」的店门前停下。门面雅致，是黎远山平时路过会多看两眼的类型。 “到了！”许昊下巴一扬，领着黎远山往里走。 “昊哥，晚了啊！” “耗子，少见啊～” “店长在吗！” “仓库呢！” 许昊一路熟练地和不同人回着招呼。黎远山跟在他的身后，像一艘跟在破冰船后的船只，能清晰地感受到许昊在这里的自如。 不过黎远山尽管带着口罩，但那过分出众的气质和精心打理过的发型，还是像磁石一样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二人身后的窃窃私语不断响起： “昊哥带的谁啊？” “不知道，好帅啊！” “戴着口罩都看的出？” “氛围感，氛围感懂不懂！” 许昊吧黎远山带到仓库，对正在清点物品的店长李秋说：“李姐，上次不是说缺人，他黎远山，来兼职。” 李秋抬起头，目光在黎远山扫了一圈，从他一丝不苟的头发滑到他一尘不染的鞋尖，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你确定～他来端盘子。” “你跟他聊。”许昊点了点头，转身钻进了厨房重地。 李秋放下手中的清单，饶有兴致地又打量一遍，眼神像是在评估一件商品。 “以前干过？” “没有！” “形象不错！”李秋也得点点头，心里已有了打算。 她喊来领班花花：“花花，带带他，门口迎宾，耗子领来的。” 花花是个活泼的，看着摘下口罩的黎远山，眼睛亮了一下：“嚯！耗子从哪儿挖来的宝？别紧张，你往这儿一站，就是咱们店的活招牌。来笑一个看看。” 黎远山有些不自在，但还是照做。 “好，就这样，来跟我说：「欢迎光临渝悦，新式川菜！」” ～ 趁着花花去卫生间的空隙，黎远山也想去问问具体几点下班。刚挪动两步，几个年轻的女服务员就围了上来。 “小哥哥，加个微信呗～以后工作也好联系。” 黎远山有些不擅长应付这过分的热情，正想着如何从这人牢中脱离。已经有人向后厨开喊：“昊哥，你弟找你！” 许昊闻声抬头，正看见黎远山被几个姑娘围着，脸上充斥着手足无措。他擦了擦手，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视线先是绕了一遍那几个小姑娘，最后才落在黎远山身上：“怎么了。” “传菜员？” “迎宾！” “额，你会吗？”许昊有些质疑，毕竟传菜员的工作比迎宾还是简单些的。 “不会，跟着花姐学呢！” “花姐？”许昊一脸疑问，想了一番，尴尬的提示道：“额！她的年纪可能比你还小一岁！” 黎远山愣神一秒为自己：“额，术业有专攻！叫姐也对。” “耗子～” “行吧，等会儿下班了聊。”厨房事儿很多，许昊很快便被招呼走了。 连续站了几个小时，微笑着重复无数遍“欢迎光临”，黎远山感觉脸颊肌肉都有些发僵。酸涩的腰背提醒他，这份工作一点也不轻松。 午休时，他终于又有机会澄清：“花姐，其实我二十六了，可能比你还大点儿。” “你二十六了！鼠兔的？” 黎远山点了点头。 花花惊讶地瞪大眼，反倒是笑了起来：“那你和耗子～” “我是他哥。”许昊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把一份特地留出的、少辣的工作餐放在黎远山面前，“少辣的”，语气自然，像是陈述事实。 黎远山看了他一眼，没反驳。 饭后，黎远山终于有空查看手机。堆积的未读消息和未接来电，大部分来自于父母。他深吸一口气，思索再三，还是回拨了过去。 电话那头的声音即便隔着距离，也依旧带着穿透耳膜的压迫和不满。他只是听着，偶尔传出一声“嗯”，手指无意地扣着冰凉的墙壁。 挂断电话，他靠在墙上，向下滑动几分，低着头，感觉全身力气都被抽走。 一片阴影笼罩下来。 “黎远山。” 许昊的声音在他身前响起。黎远山没动，也没抬头。 许昊看着他这副样子，那股无名火窜了上来。他不喜欢他露出这种仿佛要碎掉、却又强行把自己压入一个名为“人”的模具的样子。 他伸手，指节以恰到好处的力抬起黎远山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 “接个电话就这样？”许昊皱着眉，盯着他有些失焦的眼，“说了什么？” 黎远山偏头避开许昊的目光，声音干瘪，：“没什么，就是太久没上班了有点累。” “骗鬼呢？”许昊挡在他面前，不让他逃，“黎远山，说话。” 黎远山只是摇头，嘴唇抿得发白，那种熟悉的、令人窒息的无力感包围着他，他连说话的**都没有。 许昊看着他着副样子，心底烧起一股火，又不知该往哪儿撒。他盯着黎远山看了几秒，忽然伸出手，不是吻，而是用力地、近乎粗鲁地揉了一把他的头发，将黎远山精心打理的头发彻底弄乱。 “听着，”许昊声音低沉，带着一股将黎远山从悬崖底挽回来的劲儿，“不管别人怎么说，现在，你在这儿不用管，听懂没？” 黎远山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打乱了思绪，下意识用手去挡。混乱中，他的眼睛被碰歪，视线变得模糊。但这短暂而又激烈的身体上的扰乱，将他奇异地从深渊中扯出几分。 他扶正眼镜，对上许昊带着愤怒而又认真的眼神。 他能够感知到此刻的心跳。 “嗯～”虽然情绪依旧沉重，但那种彻底沉沦的感觉松了些，“下班再说，我没事儿了。” 许昊打量他一番，确认他眼底那股沉潭死水般的死寂消了些，才松开抵着门的手。“行。” 与此同时。 店长办公室里，李秋指着电脑屏幕上的数据，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 “看到了吗？”她对花花说，“平日晚市流量，今天午市就快赶上了。咱们这回，可能捡到宝了。” “男色经济啊，我平时打扮这么久，不敌人家一个帅哥来一天啊！”花花仰天长叹，似是在抱怨不公。 李秋握住她的手，安慰道：“今晚我请你去喝一杯行吧。” “行，今晚老地方。” 黎远山将被许昊拨乱的头发理顺，但总归是回不到早上的状态了。二人一前一后从安全通道中蹿出。 黎远山还算幸运，许昊就没那么好命了，他被好信的女同事逮住了。 “昊哥，你究竟和新来的小哥什么关系，怎么有人说你是他哥，又有人说他比你大～” “我是他哥！” 黎远山正好再次路过，也听全了他俩的话。 “帅哥，耗子真是你哥？” 黎远山沉默一瞬，然后用微到不可听闻的声音清晰地回应：“是。” 许昊装作不在意地移开了视线，但他高挑的眉毛和按耐不住的嘴角，暴露了他。 下午两点多到四点都没什么活，二人也骑上小电驴回家补充了一番睡眠。 九点，二人这才真正下班。 “去趟超市！” “买什么？” “可乐鸡翅，不是说好教我做的吗？”黎远山特地将最后一个词顿了几秒，又将它拉长了语调，“哥～” 许昊背着黎远山的脸，他看不到表情，但不难猜。 “喵～” 二人买完食材，回到楼下听见这纤弱的猫叫，黎远山便寻起了这猫咪的方位。 “咪咪！” “你要干嘛？” “喂一喂小猫！”黎远山头也没回，只是自顾自地寻着。 将袋中的一块儿新建鸡翅扔到草丛旁，看着小猫一口一口地吃掉黎远山这才上楼。 “你喜欢猫啊！”许昊又看了一眼黎远山带进家里的行李，“你也不像养猫的人啊！” “我没养，我爸妈不让我养。就平时喂喂楼下的流浪猫罢了。” “哦！”许昊点了点头，“来，洗手，教你做可乐鸡翅。” 第7章 第七章醉酒 黎远山感觉自己正从温暖的环抱中抽离，意识迟于□□，他下意识地蜷缩，把头埋得更深，直到全部的温热被许昊抽走。 “五分钟！”黎远山躲过被子伸出手比了个五，再次将头深深埋进枕头，贪恋着枕头上的迷离的睡眠滋味。 “不行！你昨晚做的甜的掉牙的鸡翅根本不顶饿。” 黎远山昨晚确实是做了饭，但是只做了可乐鸡翅。 可乐鸡翅这个东西好吃，但是不下饭，也就只有黎远山这种甜食党能够就着可乐鸡翅吃下两碗饭了。许昊一个咸辣党对黎远山这种嗜甜如命的喜好实在无法共鸣。 许昊几乎是用搬的将黎远山强行从房间里赶出来。将他按在湖南米粉店凳子上。 黎远山到底还是完成了那套出门意识，只是头发梳理地不似昨日纹理分明，带着点仓促的痕迹。香水也喷得潦草，只在颈部留有突兀的浓香。 “上两碗粉，一碗少辣。” “湖南人早上就得嗦粉！” 黎远山闭着眼，发出抗议：“我是湖北人，我要吃热干面。” 许昊掰开一次性筷子，塞到黎远山手上：“入乡随俗，少爷，您尝尝！还要我喂你嘴里啊！” 黎远山这才缓缓睁开眼，挑起一筷子粉，怕烫的他吹了十多下才送入口。辛辣的汤汁将黎远山的睡意驱散了三分，又扒拉进去两口粉。 许昊看到黎远山吃下去，这才得意地挑眉。 “行！明天我要带你去吃热干面！” 两人互相折磨五天后，第五天的晚上黎远山率先认输。 “好哥哥，我真起不来了，我想睡觉，我是老年人，我比你大七岁！” 许昊在这种事上总要争个输赢，听到黎远山的求饶，许昊笑出了声：“行，那你以后得早一些起床，我不想等你那么久。” “我保证，每天提前起床一个小时我真的吃不消。”黎远山还指了指自己的黑眼圈。 时隔数日，从海面吹来的暖湿空气反倒是将北风暂时驱逐。 “欢迎下次光临渝悦～” “帅哥方便合影吗？”一位似是还在上大学的学生凑了过来，怯生生地问。 “可以，来～” 黎远山的笑容不似从前僵硬，虽然平时还是冷冷的，但笑起来总是给人以冰雪消融的感觉。 不过今天不同，今天渝悦员工聚餐，越是靠近下班节点，黎远山反倒越兴奋，笑是真的开心。 “好，大家赶紧，打烊，出发烧烤。” “李姐，可不可以明天休店一天，我们明天值班的也想去第二场、第三场！” “这孩子糊涂了，你哪有钱重要啊！来给他明天的班次满上。” 黎远山和许昊幸运地不在这明日工作的名单上。 “你弟来了没，赶紧去催催！”整个聚餐人都齐了，只剩下黎远山姗姗来迟。 许昊倒是习惯了，反倒是招呼大家：“不用等了，梨子他还要一会儿，大家先吃。” 不过偷摸上厕所的时候，许昊拨通了黎远山的电话。 「怎么还不来～」 「路上了，路上了，你们先吃，帮我要年糕和肥肠，我爱吃！别给我夹牛油太肥了。」 黎远山倒不是为别的，而是回家洗了个头。用发泥发胶久了头皮真的很不舒服，黎远山便决定赶紧回去洗个头。 自从在渝悦上班过后，黎远山也改掉了洗完头就吹的习惯，习惯让它自然风干。 不过从家到烧烤店的这段路不足以让头发完全干透，黎远山也只得盯着个半干的头发与众人汇合。 旁人都只能看到平时精心打扮的黎远山，此时此刻才第一次见到黎远山的另一副模样。 “梨子，快来！没有你都没有我们这顿聚餐。”花姐倒是直爽。 黎远山到了之后渝悦的业绩变好后，铁公鸡李姐才舍得开这次庆功宴，不过这也是黎远山的欢迎宴。 “谢了谢了，多谢大家！” “还得谢谢你哥～” 其实后续大家也都清楚了黎远山年纪比许昊大，但许昊是黎远山哥的称呼反倒是改不掉了。 “谢谢许昊！”黎远山举起杯，在众人的起哄声中，这几个字吐的清晰又客气。 许昊脸色的笑容没变，配合地举杯，但接下来却不再主动加入话题，只是默不作声地翻动着烤架上的肉串，仿佛这才是他此刻的工作。 黎远山察觉到了那微妙的低气压。他低下头，在桌下快速打字： 「生气了？」 许昊口袋里手机传来震动的声响，他低头从口袋中抽出手机，瞥了一眼，没回，只是将手机盖在桌上。又特地把一串牛油放到黎远山盘子里。 黎远山看着他副样子，心里那点被羽毛挠过的痒变得清晰，化作一股想要靠近他、亲近他的冲动。他凑到许昊耳边，温热的呼吸混着清浅的酒意，如烟如雾般裹住许昊的左耳，用气声低语，像是在分享一个仅存于他二人之间秘密：“哥！” 许昊放下手机，默默吃掉黎远山盘子中他不喜欢的牛油。 烧烤必得有啤酒，黎远山本是不乐意喝，不过在许昊，每天晚上一杯的“优良习惯”的影响下也成功爱上了这玩意儿。 “姐，能行吗！”李姐和花花将所有不参加第二场的人都送走后，第二场才正式开始。 “换地方，花花明天你得顶住！” “李姐，你少喝点儿，你这第一场就不行了，下面你能喝？”花花看着李秋此刻就有些醉意的模样摇了摇头。 第二场也是喝酒，不过人少了很多，都是些老酒蒙子了。 “许昊，你得先喝～”李姐先给许昊递了一杯，“要是没你把梨子找来，我们可合不起来。” “喝！” 黎远山也跟着起哄，许昊一杯下肚。 “梨子，你应该知道这杯是你的了吧！” “许昊，你也得喝！”黎远山干脆地干完一杯，并将另一杯传给许昊。 酒过三巡，黎远山已是有些醉意了。 不过借着酒意，黎远山靠在许昊肩上：“哥，你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吗？” 许昊此刻清醒得很，打了个哈哈：“喜欢钱！” “不行，这是真心话，必须实话实说！” “额！”许昊一时还真犯了难，他还真没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 黎远山撑起脑袋，也不像继续装醉醺醺的样子，撑起了脑袋，一大杯酒再次下肚，“没意思。” 虽说黎远山和许昊两个人喝不醉，但李秋此刻已是有些迷糊了，这第二场也差不多结束了。 为数不多清醒的人给她们打好车后也该走的走了。 至于第三场，则是各自自己的安排。 “想要回家喝，还是在这儿继续。” “回家。”黎远山说这两个字是，带着一种卸下所有伪装的笃定，晚风一吹，酒意翻涌而上，他几乎是本能地将本哥身子的重量都靠在了许昊身上。许昊身体一僵，稳稳接住了他。 回到那个逼仄却熟悉的房间，仿佛所有的喧嚣都被关在了门外。黎远山又开了两罐酒，塞给许昊一罐。 “玩游戏吧！”黎远山盘腿坐在沙发左侧，眼睛因为酒精变得迷离，“说一件你从来没告诉过别人的事儿。” ～ 几轮真心话后，气氛变得微妙而安静。 黎远山看着许昊在昏暗灯光下的侧脸：“哥，我跟你说个你不知道的好不好。” “你说！”许昊扶了一把即将倒过来的黎远山，他知道他醉了。 “我好像～有点喜欢这里了。” 他说的是“这里”，不是“你”。 许昊只是微醺，他听得懂这其中的分别，但胸腔里某个地方还是被这话语细微的差别给戳动。 许昊呼吸一滞，盯着他那双被困意和酒精湿润的眼，看了好几秒，才很轻地回应：“嗯，我也是～” 黎远山往前一倒，摔进许昊怀里，他像是得到特许，趴在许昊身上。 “哥～”黎远山的声音含混，带着浓重的鼻音，他鼻尖划过锁骨，他感受着许昊透过薄薄布料传来的滚烫体温，“今晚～好不好？” 许昊深吸一口气，没有立即回答，伸手用指腹摩挲着黎远山发烫的耳垂，动作带着怜惜。 送去一个吻，不再是浅尝辄止的吻，而是带着无法被酒精压制的清醒理智。 在呼吸交错间，他哑声说：“黎远山，”声音低哑，却异常清晰，“等你明天清醒了，我要你亲口再说一次。” 黎远山不满地咕哝一声，带着醉后的执拗，整个人更深的嵌进许昊怀中，仿佛要找到一个最舒服的姿势。 “骗子～”最终含糊地下了结论，声音渐小。 黎远山足足闹了三十分钟，过了四点才像是撒完了浑身的精力的小猫，整个人缩在被子里，贴着许昊的身子，攫取他身上的热量。 黎远山是渴醒的，喉咙干得像沙漠。他摸到饮水机前接了一大杯水灌下了肚。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记忆像是海面，昨晚的片段随着水分的补充不断清晰。 「我做了什么～？」 黎远山握着杯子的手指收紧，指节因用力而将血色挤出，那些画面“凑在许昊耳边喊哥～”，“埋在对方怀里，问今晚好不好”。 清晰，清晰得令人发指。 “醒啦～”许昊的声音从厨房传出，端出了一碗汤，“把这个喝了，醒酒的。” “醒酒”两个字像是两个触发开关，再次将黎远山的记忆强化。他几乎是弹射起步，一把掀开被子，不顾一切地缩了进去，连头发丝都没露在外面。 从那团包裹着黎远山的大肉包中幽幽传来：“～不喝，我没醉，不需要醒。” 许昊端着汤，看着那一颗封死的“蛋”，没再催促。他把碗轻轻放在床头柜上，发出清响。 “行。” 他声音没有放高，却清晰地传进被窝里。 “那等你～「没醉」的时候，我们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