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剑仙,我做官也很不错》 第1章 救救她,求你 嘉庆二十一年,八月四日,是夜,还没立秋,京城里却下了一场鹅毛大雪。 “陛下,每逢三百年将至便是多事之秋,如今距离前周朝分裂已两百九十四年。”钦天监首席红衣执政官暗示皇帝在这种关键时刻冒着风险杀一个未来可期的剑圣不明智。 而皇帝本人对此不可置否,他从来不信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这里可以练武可以修仙,不过这位帝王只相信人定胜天。 区区天气而已,算不得什么,当年身为九品练气士的太祖皇帝羽化登仙时也曾引发过异象,所以凛帝认为这只是有人在渡劫罢了。 于是,在雪还没完全覆盖京城的每一片砖瓦前,他下令将参与刺杀崔公堂的犯人于今日午时处决,老天不让干的事情,他偏要干。 听闻此消息的四皇子梁佑年冒着大雪连夜赶往御书房门外。 “四殿下回去吧,陛下此时不会见您的。”跟随凛帝已三十五年的大太监早已得知四皇子要来的消息,算准时间拦在门外,正忧心忡忡地劝说四皇子。 此时凛帝怒气正盛,魏忠良想帮梁佑年躲过一劫。 而梁佑年并未起身离开,他后退几步,直接在空地处冰冷的石阶上跪下,朝御书房大喊。 “儿臣有事求见父皇。儿臣愿意担任京北县令一职。若父皇不见,儿臣便跪在这里,直到父皇愿意见我为止。”砰,梁佑年的膝盖跪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他每说一句话便叩一次头。 梁佑年已经疯了,他没有别的办法,除了在这里像条狗一样哀求,期盼这个宫殿的主人能给他一些好消息。 除此之外,他实在想不出来,要怎么做,才能救下那个人。 该求的人,该做的事,他早就做过了。 在听到那个人被革职下狱的时候,他日夜不停从三清山赶回阔别九年的京城,用尽一切能用的势力,去换取那个人的消息。 知道详情后,他一刻也不敢停歇,以全部身家和靖南王一脉的支持去崔府求崔家高抬贵手,但是被拒绝了。 其实他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但他就是想试试,他的脸面相比那个人的生死来说算不得什么。 同样,荣华富贵对崔家来说也根本不算什么,作为现今顶级四大世家之一,崔家早就从太祖时期发家,一路大富大贵到如今。 至于权力,他们能调动的权力早就不是现在的四皇子能够想象的。 所以,他们任性地把四皇子的脸面踩在泥里,嘲笑他许诺的权力与富贵,静静等待着用李观月的血来替他们死去的家主偿命。 梁佑年先天不足,未满九月便出生,他练不了武也修不了道,即使是皇子,能够享受到常人难以享受的资源,但他也只是一个凡人。 雪冷,心更冷,他早就已经哭累了。 他此时内心的痛苦不比九年前他母亲去世时少半分,那个人的消息像凌迟一样刮在他心上。 因为那个人不仅是她的青梅竹马,也是他最想死的时候把他拉回人间的那个人——李观月。他现在活着的唯一理由就是李观月。 无力感再次向他袭来,提醒他自己是个没用的废物。 他知道李观月这次犯了重罪,死罪难逃,可是,他就是忍不住想万一呢,老天能不能对他好点,放过他一次。 他已经想不到自己还能做什么了,到底要做什么,才能把那个人保下来,就算是用自己的命,一命换一命也可以。 如果父皇不愿见他,那他就和她一起共赴黄泉,明天天亮她会被问斩,而他会在今夜冻死在这片雪里。 “儿臣求见父皇。”梁佑年每说一句,就叩一次头。 “儿臣求见父皇。”魏忠良见他是铁了心求见,一咬牙转身进去向凛帝求情。 “陛下,雪这么大,让四皇子进来跪吧。”魏忠良不敢劝凛帝直接见梁佑年,只希望凛帝消消气,让梁佑年进来。 “你是说,他丢光了朕的脸,向别人摇尾乞怜,还敢来见我?”凛帝把奏折一摔,转而问道。 “四皇子年幼,陛下慢慢教就是了。”魏忠良一时竟说不出别的话来,跟了凛帝三十五年,他知道凛帝要面子,可是毕竟是自己亲生的孩子,魏忠良以为他会网开一面。 “这么关心他,你是我的奴才还是他的。”凛帝神色愠怒,没好气开口。 “瞧主子说的,这雪这么大,奴才见雪生情,不由得想起梅妃走的那年,也是这样好的大雪。”魏忠良不敢说是梅妃托付他照顾好四皇子,免得再火上浇油。 凛帝沉默了一会儿,接着批阅奏折,不再说话。 魏忠良眼见这里没希望了,便又去门外劝梁佑年。他把嘴皮子都快磨破了,而梁佑年不理他,仍是接着叩头。 “儿臣求见父皇。”砰。 “儿臣求见父皇。”砰。 不一会儿,梁佑年的额头上渗出血来。 而魏忠良满眼心疼的望着梁佑年,他让紫袍小太监给他拿了一把伞,这伞不大,根本遮不住漫天的风雪,魏忠良话都说尽了,他只能举着把伞陪梁佑年一起跪。 梁佑年出来的时候根本来不及换衣服,他还穿着单薄的黑衣,于是很快就被冻得说不出话来,叩头的动作也迟缓了。 他沉默地跪在雪里,这里太冷了,他开始不由自主回想起过去,回想那些被他浪费的时间。 他不是一个合格的皇子,十七年的光阴里,他一直不愿参与朝堂政治,即使他的父皇暗示他,应该去争一下,但是都被他拒绝了。 又因为,他的母妃是靖南王唯一的亲妹妹,是靖南王唯一的亲人,而他是他母亲留下来的唯一的孩子。 所以,他自信,即使自己不参与到斗争里来,只要靖南王不倒,总会有人保他。 凭借着舅舅靖南王的溺爱,梁佑年敢于反抗皇帝,就算是皇帝也没办法逼他干他不想干的事。 可是现在他后悔了,后悔没能在朝堂上取得一席之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心上人去死。 现在,他在尽力弥补。 他想,如果此时他答应皇帝的要求,作为皇子,携带着背后的势力靖南王,和他的大哥一起,利用镇北王和靖南王这两个武将势力对朝堂上的文官所形成的清党进行制衡,是不是就能换李观月的命。 他现在愿意听话了,愿意甘心当一把刀,这一直都是皇帝想要他做的,现在他做了,可是,为什么那个人不愿意见他。 梁佑年有些迷茫,他的内心空落落的。 御书房内。 凛帝神色冷漠,眼神透过紧闭的门扉望向门外。 “魏忠良,朕的茶凉了。”凛帝对梁佑年的行为置若罔闻,在梁佑年的祈求声消失时,只是轻声喊了一声和梁佑年一起站着的红衣大太监。 站在凛帝身旁服侍的紫袍小太监听懂了皇帝的暗示,没有回他“此时魏公公在门外,让奴才来就好。”,而是立马跑去通知魏忠良。 得到命令的红衣大太监一愣,他脸上的凝重稍纵即逝,瞬间切换为讨好,并赶忙起身大声回话。 “主子爷,老奴这就来给您添茶。”随后便一刻也不敢耽误地小跑进去,胖胖的肉身由于穿着肥厚的棉服,跑起来有些滑稽。 新来的看门小太监扑哧一声笑出来。 这被魏忠良听到了,他狠狠剜了小太监一眼,却也不敢为了处罚这个小太监多停留。 看门的小太监没了笑料安静了下来,魏忠良也早就已经进去了,徒留梁佑年穿着一身单薄的黑衣跪在雪地里。 雪下的很大,也很急,不出一会儿便把梁佑年整个人包裹住了。 茶已经添了四盏,天边微微亮。 “去看看,死了没。”凛帝从堆积如山的奏折里拿了一个新的出来,突然吩咐道。 “啊?是,是,是。”终于得到皇帝首肯的魏忠良一愣,赶忙出去查看四皇子的情况。 这一晚上他都坐立难安,梁佑年是他看着长大的,对他总归还是比对别的皇子有不一样的感情。 梁佑年的母妃死的太早了,她临终前托付他,对这个孩子上点心。这一看,就是九年,梅妃已经死了整整九年。 魏忠良脚步如飞般跑出殿门。 一出门,他就看见四皇子仍然跪在雪地里,雪早就已经落满了屋檐,在屋檐上形成了厚厚的一层。 此时在雪地里的四皇子,更是被雪直接掩埋,差一点就看不见他在哪儿。 还好他身上黑色的薄衫漏了一角。 魏忠良看见那黑色的一角,便冲了过去。 他抱住已经被冻得硬邦邦的梁佑年。 “四殿下,四殿下!快来人啊,你们这群不长眼的,狗奴才们,没看见四殿下脸都发青了吗?”魏忠良看见梁佑年被冻得嘴唇发紫,皮肤发青,心疼地哭出来。 听到吩咐的紫袍小太监们赶忙把梁佑年抬了进去。 五个太监侍奉在梁佑年身侧,用热水浸泡过的棉巾不停地给他擦拭身体,胳膊,腿,脚,头,一块儿也没拉下。 “祖宗保佑,祖宗保佑。”魏忠良在四皇子身侧焦急地跺脚。 他知道皇帝心情不好,不愿见人,但是他也没想过平日里和气待人的四皇子如今脾气会这么倔强,今天非要把天给捅破。 京城里,陛下就是天,只有陛下才能呼风唤雨。风风雨雨,下面的人只能受着,万万没有跟天对着干的道理。 “咳咳,魏忠良。扶我起来。”梁佑年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接着跪。 “诶呦,我的小祖宗欸,你这是为了什么。”魏忠良想把梁佑年按回去。却被这人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 “起开,我要见陛下!”梁佑年怒吼。 只是两年以后,等梁佑年再回想起这件事的时候,梁佑年对李观月说,他当时很后悔,只注意到魏忠良是在拦他,却没注意到他眼里的怜爱,他辜负他的好意了。 正在魏忠良和周围小太监手忙脚乱地按住梁佑年的时候,凛帝开口了。 “放开他。也别扶他,让他自己到这儿来。”凛帝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平静,穿透了整个御书房,也让人猜不出他此刻是怎么想的。 梁佑年狼狈地爬到凛帝坐的书桌前,他在雪地里跪了太久,腿脚发软,中间有好几次再也起不了身了,却又像条将死的鱼一样扑腾起来。 周围的太监得了凛帝的命令也不敢扶他,一整个宫殿的人都把头紧紧低下,不敢看梁佑年的丑态。 因为他们谁也不敢冒着风险,去得罪一个可能是未来储君的皇子殿下,即使他现在很狼狈,不过能来皇帝身边当差的,都不是没有脑子只会落井下石的蠢货。 “儿臣……叩见父皇。”梁佑年哆嗦着像凛帝行了一礼。 凛帝漠然看着这个孩子,审视着他。 自从他的母妃死后,他就自行前往三清山道观为母妃祈福,再回来时已经过了九年,他已经很多年没认真看过这张脸了。 这张脸长开后又和小时候有很大差别,眉眼倒是和他很像,很锐利,不过除了眉眼之外其他的地方都像他的母妃。 凛帝只看了几眼就做出评价。 此时大理寺深处某监牢内。 “啊啊啊啊啊!”。审讯的人用烧红的烙铁戳上那充满血痕的皮肤,烫的那人哇哇直叫。 “说,是谁指使你去杀崔公堂。”官差面无表情,按例询问,他早就已经麻木了,这是他审的第三十个犯人,包括大名鼎鼎的剑圣李观月在内。 已经一个月了,他还是没问出杀崔公堂的幕后主使是谁。原本大理寺是不能用私刑的,但是上面的大人一直在施压。 为了自己的性命,他觉得还是要了别人的性命为好。 但是显然他今天的运气有点好,因为他不用再担心自己能不能向上面的人交差。 突如其来的飞针穿过他的头颅,他整个人身子一歪,和周围看守的四人一同倒在冰凉的地板上。 “咳咳。”阴湿的囚牢里,肮脏的污水从头顶的墙缝中渗下来,打在李观月的肩膀上,这滴水带来的刺激将她短暂打醒,她的头微不可见地抬了一下,又快速垂落。 她拼尽全力动了一下胳膊,紧绷的拉扯感提醒她,她现在还活着,如同她进来的第一天一样,被铁链锁住,稍微动一下便痛苦万分。 囚牢里暗不见天日,她没办法分辨自己已经被关了多久,在这期间,不断的有人过来,对她严刑拷打。 时间间隔不固定,她算过,对方是有意磨她性子。 李观月的上半身被细长的六条锁链从胸口穿过,小腿也被牢牢地钉在十字架上,这些精妙的刑具被精准地固定在她身上,就算是剑圣,也根本跑不了一点。 她整个人看起来像是被吊在牢笼里。手指上的指甲也早在问询中被剥下,头发乱糟糟的,掺着凝固的血,凝成一团,贴在身上。 其实,对别人倒也不必这样。 因为这是属于剑圣的特权。属于一个试图造反的剑圣的特权。 他们让李观月交出幕后主使,李观月无话可说,也辩解不了。 因为她的行为确实害死了一位公堂,一位封疆大吏,一位国之重臣,一位来自四世三公家族的下一任族长。 至于这中间发生的事呢?哼,谁在乎。 第2章 去年的帐怎么平 “嘶。”黑衣人突然伸出手拉扯了一下铁链,贯穿在李观月身体里的链条牵动皮肉,疼的李观月倒吸一口凉气。 她已经在濒死的边缘,从李观月身上伤口处流下来的血早就把锁链还有地板上覆盖了厚厚一层。 一时的疼痛并不能让她的意识保持在能够回话的状态,所以,这一下之后,李观月再次没了动静。 反常的是,今天的人没有问话。 他的动作很小心,只是那一下之后就没再发出多余的声音。 听到李观月的喘气声后,他指挥人把李观月从十字架上挪下来。 这五个黑衣人隐没在昏暗的囚笼里,动作麻利地把李观月从十字架上扒下来。 他们安静,肃穆,行动有序。 而李观月只听到最开始触碰她的黑衣人说:“不要再踏入京城一步。”就昏了过去。 “疼,好疼啊。”一束强光照在李观月眼皮上,刺得她眼睛直流下泪水。等回过神来,李观月的脑子快要疼的炸了,万幸的是,她发现自己从腿到胳膊,身上一块儿肉都没少。 说来奇怪,李观月以为自己死定了,但是等她醒来时,她被裹在一片凉席里,从凉席里出来,又是遮天蔽日的树,显然,这是在一座山上。 她知道有人救了自己,不过不清楚那个人是谁,他为什么要救自己,而且他是怎么救的。 从死牢里捞出一个本该秋后问斩的死刑犯简直天方夜谭,除了皇帝本人亲自下令。 可是,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力量能够撬动皇帝的心。 劫后余生,她对这个世界有了新的认知,她知道京城是去不了了,但是这个世界这么大,没了京城这一个地方,还有万千个地方可以去。 于是她朝山里的更深处走去。 这里的灵气充沛,李观月想在这里以道术破境,把她的武道从九品边缘直接带上去,再以武道求道心,证道飞升。 嘉庆二十五年,北凛的国境内从开年就一直灾害频发。百姓们民不聊生,过的很是艰难。 同样,对于权贵们来说,今年并不好过,因为百姓穷了,收上来的税就少了。有时候,他们还得做做面子,从自家库房里抠出来一点,施舍给这些穷人。 清晨,辉煌的宫殿里,一个矜贵且清瘦的男人坐在榻上,他的眉眼很锐利,睫毛很长,往他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显得有些阴翳。 他的头发也很长,又黑又密,早上起来还未来得及整理,随意地垂落在他身上。 值得注意的是他手上拿着的一封密信,密信不大,只能容纳一句话,可是他却看了好大一会儿,一边看一边低头思索,之后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忍不住大笑起来。 紧接着看完的信被他随手扔进香炉里,修长的手指提笔写了几句,将写好的新信反扣在桌子上。“看着,墨干了寄出去。”他嘱咐下去,然后让侍从为他更衣。 侍卫的头一直低着,他不好奇信上写了什么,也不好奇应该寄给谁,他只知道,这封信的内容不能被不该看的人看见。 今天四皇子梁佑年的心情格外的好,这是他这四年里心情最好的一天,当然这只是开始。以后他的心情会更好,毕竟,不会再有比四年前更糟糕的时候了。 因为,那个他日思夜想的人马上就要回到他的身边,那个人将在他的视线之下,在他的掌控之内。 四年的时间,如果放在一个三十岁的人身上可能变化不会很大,但是如果放在一个十七岁的人身上,变化就大了。尤其是这个人,是当今四皇子。 从四年前正式进入朝堂的那一刻起,他就不断地积蓄着势力,一切,都是为了那个人。 他为了迎回那个人做了充足的准备,这个过程不会很美妙,不过对于梁佑年来说,过程不重要,只要目的达到了,其他都好说。 他为了那个人主动走进漩涡,那她也别想置身事外,要么一起生,要么一起死,没有他在这里受折磨而她却能过着闲云野鹤般生活的道理。 四年了,不知道她过的好不好,不过我们马上就能见到了,他对自己的谋划充满自信。 现在,他要去大殿上和他愚蠢的哥哥还有那些自诩廉洁与正义的清党们扯皮。 今年又是灾害频发的一年,从年初开始,一月北洛雪灾,二月蛮夷来犯,三月湘阳水灾,这已经快四月了,朝廷收不上税,没钱赈灾,也没钱给镇北军发足军饷。 “那老不死的又在头疼了吧。”梁佑年心想。 他只是想想,并不想真的替他的皇帝爹分担。皇帝的头越疼,他越高兴。 他并不在乎这几个月频繁发生的灾害会死多少人,这东西呈报上来就是一堆冷冰冰的数字。 灾害会让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卖儿鬻女,他对此毫无感觉,就算是亲眼见到,也毫无感觉,在这个世上,除了那个人再也没有人能够牵动他的心。 至于朝廷收不上来税,那也不是他想管就能管的了的事。梁佑年并没有身为皇子就该把天下人当作自己的子民来呵护的自觉。 在他看来,搞一搞党争,配合大皇子一起在朝堂上与清流之间形成制衡,这就够了。这日子过的再难,苦一苦百姓,也就这么过去了。 千百年来皆是如此。 但是今天不一样,他决定主动当个好人。 光正大殿内,众臣鸦雀无声。 户部尚书对着手下使了个眼色,身为户部侍郎的刘煜明只能主动点火。 他视死如归地走上前:“陛下,臣有本启奏。” 嘉庆帝端坐在垂帘后,轻微点头示意。他身旁的太监敏锐地捕捉到了皇帝的表情与动作,朝台下的户部侍郎比划了一下,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禀陛下,去年工部修殿宇,一连修了三处又新建了两处,用度远超预算,报上来三百万两,实际上花了六百八十一万两,足足超了一倍还多。 还有,去年工部修殿宇,说北边的木头太脆了,不好,要用南边的木头来造,结果南边的木头运不出去,你们又联合兵部花了一百万两来造船。 结果到年终,你们工部不认账,说是兵部造船花的,让我去找兵部。 我别无他法只好去找兵部侍郎,他却说,虽然船最后归兵部了,但是造船起因是工部,所以,还得找工部要。”他越说越声泪俱下,言辞中充满愤恨。 “陛下,这帐我们户部实在平不了啊,连带着三月湘阳水灾,都无钱可用,下面的百姓嗷嗷待哺,等着上面的人来赈灾,但是百姓们怎么知道,户部的官员已经三个月没发过俸禄了。 朝廷,实在没钱啊。”刘煜明一个五十岁的中年人,一口气说完这些后竟然在大殿上公然失仪,哭了起来。 梁佑年静静地看着,因为他知道,这戏还没完。 果然,大皇子梁佑璃顶了上去。 “都是为朝廷办事的,你们怎么总抓着那一两二两的银子不放,这事情办成了不就行了吗? 陛下思念孝贤皇后,才修建的望舒宫与瑶光殿,那当臣子的,尤其是做儿子的怎么能用北方这质量奇差的材料修,那岂不是对先皇后大不敬。 再说了,南方木头不好直接走陆路运过来,走航道更快,更节省,多修的船几个船而已,这船不是还能再用吗?又不是用一次就沉了。”大皇子语重心长的劝告刘煜明不要过于锱铢必较。 “可是超出来的预算你怎么办。你们这一群只知道贪墨的奸臣。哼,老夫不屑与你争论。” 另一个年近花甲的老头跳了出来,语气忿忿不平,显然是看不上梁佑璃这种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的态度。 “奸臣?”梁佑璃撸起袖子冲着老头冲了过去。 “我看你这老头才是奇奸无比,谢博远,别以为我不知道,昨天,你刚娶了第八房小妾。 我这个大皇子才只有一个正妻一个侧室,都说户部穷的发不起俸禄了,你娶小妾的银子哪里来的?”大皇子没顾忌这老人年长他许多,直接称呼他的名字。 没有上面的人吩咐,其他人也不敢拦着,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谢博远脸上挨了两拳。 两拳过后,左丞相崔鼎文出声,“好了好了,朝堂是公堂,不是你们自己家炕上,不要把这里闹得鸡飞狗跳的,成何体统。还不快动手拉开。” 在他的吩咐下,众人终于动了。大皇子也是见到有台阶就下,他老实地回到自己该站的地方,仿佛刚才的事与他无关。 “陛下,要是以往收不上来税也就罢了,挺一挺总能撑过去的。但是眼下不行,湘阳的百姓急着用钱,多等一分就多死不少人。”梁佑年续上节奏。 “是啊,四皇子说的话中肯。要是以往,该怎么解决可以慢慢商议,无非就是委屈我们户部了,但是眼下不行,这事儿根本拖不了一点,我们不能让百姓苦等啊。”户部尚书李锦泽开口道,这位沉默了很久的老人在此刻发表了言论。 “那老四,你说,该怎么办。”经过这四年相处,凛帝对他这个小儿子很了解,这个小儿子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他在这个时候接下话茬,肯定是已经有了主意。 “臣以为,可以先用朝廷的名义,向当地商贾大户们借粮赈灾,再开设一批荣誉官职给他们,不给实权,但是他们冲着这个面子,还是会借粮于朝廷。 先把眼前这个难关给度过去,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我们这么多人,总不能真叫一分钱难死英雄汉。”梁佑年恭敬回答,在礼数这一块,他向来周到,即使是礼部尚书也挑不出他的毛病。 户部尚书李锦泽听完,上前行礼道:“臣以为这是个方法,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则人地两寸。当下,保住百姓才是最要紧的。” 他此时站出来,一部分是因为四皇子提出来的确实是个方法,其实他们也早就想到了,只是这个主意是谁提很关键,只有皇家自己人提才能安然无恙。 另一部分原因,是他在向皇帝表忠心,既然皇帝不打算纠结于去年的亏空,那他这个户部尚书,也不能打皇帝的脸,追着兵部和工部砍。 梁佑年和李锦泽的意思是,舍下面子向大户借粮不算丢脸,人都死光了当个光杆皇帝才叫丢脸。这个道理,他们明白,凛帝也明白,所以凛帝点头同意了。 “那就这么办了,你们拟好了再呈上来。没有其他事就下朝吧。”凛帝对朝会这事一向很随意,尤其是在先皇后走了以后,他整个人的精神也大不如前了,对于形式也没那么在意。 “臣还有本启奏,臣以为,可以在玉城办一场武林盛会,把南边的人引到北边来,这一路上吃喝住宿他们总得花钱。 再由商行接手,开个大赌盘,不说大赚一笔,至少能缓解朝廷国库空虚的处境,把从大户那里借来的粮还回去。 当然,如果能赚那是再好不过,这多出来的钱,就留着加固望舒宫。”梁佑年知道,如果要办成这个事,那就得重用商人。 许商人好颜色是一个有损朝廷颜面的事,不过如果皇帝陛下同意,那就是可以办,所以,他得许诺事成之后给皇帝的私库增加一点份额。 这一点别说崔鼎文和李锦泽,就是大皇子这个傻子也看得出来他这四弟在讨好皇帝,于是他在心里暗骂了一句卑鄙。 “那你怎么能确定那些人愿意来看你的盛会。”大皇子的脑子在这群人里不够用,但是不代表他是真的傻。 所以他问出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那就是四皇子是如何确定这场盛会足够引人注目,让一大批人自发前来观看并参与其中,为朝廷增加税收。 梁佑年觉得他的大哥可能还是得多学学怎么做生意,他有九襄商行,他的大哥有财进商行,在北凛稍微有点脑子的商人眼中,这两家商行基本上是除开朝廷之外的最大风向标。 只要梁佑璃能跟他好好合作,那些商人们闻着味儿就来了,几乎不用他宣传,至于噱头是什么,够不够吸引人,这甚至无关紧要。 因为再差的由头,只要他俩一起牵头,商人们会自己把自己一步一步架起来,这个盘也就越来越大。 不过出于尊重,他还是礼貌回答了。 第3章 酒馆遇故人 “很简单,我拿正阳教和天一教做噱头。这两大教派自建国伊始就已存在,凛国建国三百年,这两个教之间至少争斗了两百年。 你说,百年恩怨,精彩不精彩。”四皇子反问他。 梁佑璃思考了一下,觉得梁佑年说的很有道理,于是点点头。 他也不是非要和这个四弟唱反调,能够蹭一碗饭的时候,他向来不会含糊。 梁佑年觉得这戏终于能继续唱了,于是又补充道:“这两大教派底蕴深厚,教派内部绝对藏着九品的武士或者练气士。 自从日轮道人飞升后,江湖上已经两百多年没出现过九品高手了,若是运气好,没准我们能见到他们亲自出手。 不过他们不出手也没关系,这两大教派最次也得掏出来个八品高手充充门面,对世人来说,江湖榜上排行前五的最高也就是八品。 所以,这么算起来,也就足够了。” “我是感兴趣了,不过你怎么让两个教为了你打起来呢?”梁佑璃接着问,他不是觉得这个事儿办不成,他是觉得这个事儿大有看头,才多问。 “是个人都喜欢钱和名,道士也不例外。这世间究竟有几人能修成真仙,呵呵。 喊他们过来吃一顿免费的饭,临走还能带点礼物回去,是个人都不会拒绝的。何况,这是一个证明自己地位的好机会。 大哥,正阳教那边交给你,天一教这边就交给我,如果陛下同意,剩下的事不如我们回去再议。”四皇子向大皇子抛出橄榄枝。 梁佑璃同意道:“我看可以。” 梁佑年有九襄商行,他梁佑璃也是有财进商行。这场盛会里,只要操作得当,显然是稳赚不赔,至于捞到多少,各凭本事。 “准了,只是一条,不许给皇家,更不许给朝廷丢脸。”凛帝简单下了命令,回寝宫了。 朝会后半段与其说是大家一起商议,不如说是皇帝和他的两个儿子之间的一场私会,只是现在被摆在了明面上,因为除了这两个皇子还有皇帝,其他人根本没上桌。 而且,去年的亏空也没补上来,他们也没说该怎么办,只是皇帝暂时不追究了,所以,户部也不能再追究。 崔、李两家倒是沉得住气,没说些什么。 因为能当上各个部门一把手的都知道,这是一个大动作,朝廷现在急缺钱,缺到上面已经不管不顾了。 他们心里清楚,以武论道只是开始,标志着朝廷开始给那些商人好脸色,马上会有更多类似的活动。到时候,能捞钱的就不止四皇子和大皇子,他们这些人,也能分一杯羹。 而官位稍低点的,就看的不是很明白了。不过马上,京城里就会出现大大小小的聚会来议论这件事。 春日,青城的雨总是这样,下不完一样,即使雨停了也总是有水汽缭绕着你,缠缠绵绵的,这里的人也是,雨也是。 这不是她第一次来青城,李观月收起油纸伞,静静地站在回廊下,其实像她这样的人原本是不用打伞的,她的内力完全可以不让雨落在她身上,只是她还是选择像这里的大多数人一样,撑一把伞,慢慢地走在石桥上。 她看见一个很不一样的少年,那个少年站在桥上,一身白衣,胸前的衣服上有云纹装饰,袖口收紧,腰上挂着禁步,上面的玉成色很好,很衬他。 不过令李观月注意到这个人的原因不是他的衣服,是他的头发,他的头发是白色的,很少见,这在人群中分外惹眼。 这少年没有打伞,李观月才能细看这人的脸,很好看,论美貌,可以称得上她今生所见之人前三。 接着,那个少年与她对视,掠过人群朝她走了过来。他腰上的禁步撞得叮当响,甚是好听。 “李观月。”少年出声,他的声音也很好听,听起来有点冷,语气也很硬,像千年不化的寒冰。 “嗯,我并不奇怪你认识我。只是你是谁?我虽然喜欢交朋友,但是你这么小的小朋友我还是头一次见。”李观月有些好奇。 “叶隐,我叫叶隐,‘明月隐高树’的隐”少年郑重开口,像是要她记住这个名字。 李观月看着他,看他还想说些什么,毕竟一个人就这么朝你走过来,只是让你记住他的名字,这实在有点奇怪。 “我想请你喝酒。“叶隐直视她。 “ 用这么强硬的口吻请人喝酒吗?有趣有趣。”李观月心想。 但是她答应了少年很不礼貌的请求:“可以,只是我见你好像也不是本地人,这样吧,酒你请,地方我来挑。” 不等少年回答,李观月飞身冲上屋檐,使出轻功,与少年拉开一大段距离。 少年没有犹豫,迅速跟了上来,保持着最开始拉出的距离,不再更远。 约莫两刻钟过后,李观月停下脚步。 叶隐也顺着她的朝向看到一个开在农庄里的酒馆,这酒馆不算特别大,从外面看起来挺整洁的,酒馆四面通风,在视觉上甚是开阔,而且出入口都很多,让人感觉这里很自由。 “到了,这是我以前无意间发现的酒馆,这里的酒比不上城里的天香阁产的酒,不过来这里也不是单纯为了喝酒,我喜欢这里的氛围。还有这里的说书人,讲故事绘声绘色,我们一边喝一边听。”李观月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 这少年内功相当不错,我没主动放水,他就这么跟了我一路”。李观月心想,只是她目前不知道是哪家的少年。 “他姓叶,内力相当不错,很可能是平阳叶氏家培养出来的,但是也说不准,没准这四大家族之外就出了这么一个天赋异禀的奇才呢。”人的出身对于李观月这位前监察御史来说,是一个敏感的话题。 尤其是叶这个姓氏,这个姓氏对于李观月来说要比另外三个更特殊一点。因为靖南王叶柳凤是平阳叶氏现任家主,他同时也是四皇子梁佑年的亲舅舅。 李观月认识梁佑年,她们之间还有一个特殊的约定。 至于李观月对四大家族敏感的原因,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在她的做官生涯里,但凡是涉及四大世家的,就没做成一个像样的事。 也是在这些事中,李观月才醒悟,有时候,武力足够强,也有许多硬办也办不到的事。 李观月也不是四大家族培养出来的,她虽姓李,但不是北原李氏的李。 另外两个世家分别是沧河王室跟岭右崔氏。 王是镇北王,他名字叫王蓝玉,是大皇子梁佑璃的舅舅。 在这四大世家里,对朝堂政局影响最大的还属崔,李,这两家,他们跟随太祖打天下,帮助太祖建立了北凛,从建国开始就没衰败过。 不同于王、叶这两个军功世家,这两家才是真正的底蕴深厚,是北凛最古老的世家,牢牢把握朝廷文官上升命脉,不少在职高官都是这两家的门生。 崔家相较于李家更胜一筹,因为他们曾出现过四世三公同在一朝的盛况。 不幸的是,李观月正好得罪了崔家,还是那种她把自己的皮剥了再负荆请罪,自己主动在崔家的门前跪七天七夜,别人也不会原谅她的程度。 “嗯。”叶隐回了一声,把李观月从沉思中打断。 李观月这才发现,他的话是真的少,如果李观月不问,他就不说话,李观月问一句,他回答一句。 二人就这么走上酒馆二楼,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这位置不仅能看窗外的景色,也能清楚地听见一楼说书人的声音。 “你喝点什么?”李观月问。 “我不喝酒,我喝茶。”叶隐回答。 “你这人好奇怪,见到我就喊我的名字,说要请我喝酒,结果来了你又不喝,这算什么。”李观月面色不显漏可是语气里含着几分抱怨。 叶隐回答道:“酒太苦了,我不喜欢。” “行,看在你这么实诚的份上,原谅你。”李观月失笑,她突然觉得对方只是一个小孩子,而自己,何必要和小孩计较这么多。 “咳咳。”说书人开始清嗓了。 李观月赶忙招呼小二上来,说:“给我来两壶竹叶青,再给这位小公子沏一壶你们这儿的好茶。还有两碟牛肉,四盘素菜。“ “我要今年新出的绿茶,什么都好。”叶隐出声。 李观月一看这少年对茶还有点兴趣,便开口道:“玉涧春怎么样,这茶入口味儿淡,回味甘甜。“ “好。”他说完这个字,就又不说话了。 李观月也不急了,反正她这次来青城只是为了刻舟求剑。当年她在这里遇见了不少人,也交了不少朋友,只可惜,现在物是人非了。 那说书人扇子一开。酒馆里安静了不少。 “大家都知道江湖中排行前五的是谁吧。”说书人卖了个关子。 台下嘘声一片。 有个拿刀的大胡子忍不住开口了:“我看你还是别说书了,回家种地去吧,这种破关子有什么好卖的。 现在混江湖的谁不知道‘神仙刀’崔云仙、‘洛神’林洛水、‘铁壁’楚随、‘惊神剑’李观月还有那神神秘秘的马夫。” “正是,正是.”说书人点点头,被人打断他也不恼,笑道:“崔云仙年少成名,一鸣惊人,却早已从军,在江湖上没留下什么故事。 林洛水和楚随这两人,行事稳重,是江湖里人人敬仰的大前辈。 唯有李观月,也是年少成名,行事跳脱,只是可惜四年前她也隐出江湖。 至于马夫,他踪迹不定,和他交过手的都知道他实力不错,但是这人非常擅长隐匿自己的行踪,他若不主动出来,众人也寻不到他。” “说点大家不知道的,行不行。”拿着双钩武器的矮子把比他人还高的武器往桌子上一拍,不耐烦地说着。 说书人把扇子一合又一开,眉毛上挑,开口道:“我今天说的事,正是和这五个人里面的两个人有关。” 一杯饮完,李观月微微偏头看看叶隐,见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她就又自己给自己斟了一杯。 对于有人在谈论自己,李观月是有些好奇的,她还不知道在四年后,江湖中人是怎么看待她的。 说书人继续说着:“下个月十五,也就是四月十五,玉城断魂关,三清山天一教和龙虎山正阳教以武论道。你们不知道吧。” “什么,这两个教怎么突然要打起来。“有人疑惑着问。 立马就有人回他:”你傻啊,南边的皇帝重佛抑道,咱们这边的皇帝陛下可是打压佛教多年,连着几个皇子都不待见佛教,这道教当然兴盛了起来。 “我还是不明白。求大哥指教,这酒我请。”,大胡子挠了挠头。 那拿着双钩的一脸嫌弃地看着他,但对方态度诚恳,又请他喝酒,他也不好再多说,于是认真回答道:“皇子们还要争一争皇位呢,你说这两个教谁不想当老大。” “是啊,是啊。”下面立马有人附和。 说书人看见底下人议论纷纷,得意地摇了摇扇子。 正在这时,有一个头戴狐狸面具的男人向着李观月走了过来,这男子声音温润如玉,听着让人如沐春风。“这里介意拼桌吗?”他问。 叶隐本想开口拒绝,但是李观月已经扔给这戴着狐狸面具的男人一个酒杯。 “坐坐坐,许久不见,你还是这么装。”李观月转头向叶隐介绍这位友人,“这是裴以观,以前在三清山当过几年道士,但是你可别找他算卦。” 他乡遇故人,李观月的声音都充满着轻快。 “小道的卦象很准的。”裴以观点点头,喝了一口酒,又开口道:“只不过我的卦,若不是我愿意,千金不换。不知小友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叶隐。我一个人出来闯荡,无需在意来处。“叶隐回答。 裴以观点点头表示认同。他转头看向李观月:“看来你运气挺好。能遇到这种真性情的朋友。”裴以观为发小遇到良人感到高兴。 “得了吧,被你算过卦的人,只有倒霉鬼和死人。我还没嫌你晦气呢。”李观月笑着摇摇头。 “算起来我已经有四年没找你喝酒了,今天不醉不归。”李观月给自己倒满了一杯,又给裴以观倒满了一杯。 她真的已经好久没见过裴以观了,这个可以称得上是她亲哥的人。 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若是别人问起她和江湖上那位玉面狐狸什么关系,她会淡淡一笑,然后和他讲“我们可是吵完架以后还要回去跪同一个祠堂的关系。” 李观月的父亲和裴以观的父亲是至交好友,这份友谊延续在了两个孩子身上。 楼下的人还在吵闹,不过对于李观月来说,这并不令人烦恼,她喜欢听很多人围在一起说话,裴以观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俩以前常在一起喝酒。那时候也不止他们两个。 “今日不行,我这次过来不是专门来找你喝酒的。 只是无意间算出来你在这里,本来我还不敢相信,但是我也不敢真的不信。 于是我就想着来看看吧,也花不了多少时间,没想到你真的在这儿。”裴以观拒绝了,并且叹了一口气,显然是很无奈。 “你最好是有要紧事。”李观月眼神微眯,把裴以观从头到脚认真打量了一番,也没发现什么异常。 “别这么看着我,的确是有要紧事,而且还很要紧,你听了马上就会原谅我的。”裴以观摇头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