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综惊现羊驼骑士：我被妹妹坑惨了！》 第1章：这节目组怕不是来整蛊我的吧！ “叮咚——叮咚——” 这门铃按得跟催命似的。 周清禾从沙发上弹起来，人还没到门口，声音先到了：“来了来了！我的快乐源泉来了！” 她猛地拉开门。 嚯门口乌泱泱一群人，扛着长枪短炮。 最前面那人笑得跟电视上一样——刘默那综艺主持人。 “欢迎来到《怦然心动》第一期直播现场！今天我们将突袭第一位男嘉宾的家！”刘默乐呵呵的对着镜头比了个嘘的手势，然后转向周清禾：“你好请问这里是……” 周清禾脸上放光声音拔高了好几度：“是的是的！你们终于来了！等你们好久了！” 【哇开门的是个大美女！这是男嘉宾的妹妹吗？颜值好高啊！】 【这颜值可以直接出道了吧？难道是新的女嘉宾？节目组会玩啊！】 【妹妹都这么好看了哥哥得帅成什么样？期待值拉满了！】 直播间的弹幕一瞬间就满了。 刘默也愣了一下很快就挂上职业笑容：“看来我们今天的男嘉宾家里基因很强大啊！这位漂亮的小姐请问我们的男嘉宾周弈在家吗？” “在呢在呢！”周清禾眼角弯弯，透着点儿小得意侧身让开一条路，“我哥他正在为今天的约会做准备呢！” 她特意拖长了约会两个字。 【做准备？难道男嘉宾已经收到风声了？不是突袭吗？】 【妹妹这话里有话啊，我闻到了搞事情的味道！】 刘默和摄像师们对视一眼都明白了，也跟着开玩笑：“哦？看来我们的男嘉宾很有恋爱自觉嘛！那我们就悄悄地进去给他一个惊喜！” 一行人放轻了脚步进了玄关。 客厅里还算干净。 周清禾指了指走廊尽头那扇关着的门压着嗓子，话里带着点儿坏笑：“我哥就在里面，他平时比较专注，你们小点声别打扰他修炼。” “修炼？”刘默眉毛一扬对着镜头眨眨眼，“看来我们的男嘉宾还有隐藏身份难道是武林高手？” 【哈哈哈修炼可还行？中二病男主？我喜欢！】 【妹妹是懂爆料的这形容太精准了！】 【快快快！我要看武林高手！是不是在练什么独门绝技？】 摄像师反应也快镜头悄悄地就挪向了那扇门。 周清禾憋着气踮着脚，一把拧开门把手猛地把门推开一道缝—— 然后门口的人都跟按了暂停键似的。 直播间的画面也卡住了。 房间里黑漆漆的窗帘就没拉开过，只有电脑屏幕亮着微弱的光。 床上，有个人影正用个奇怪的姿势趴着脑袋埋在枕头里，一只手举着个抱枕，另一只手在空中乱划拉嘴里还嘟囔着： “吃我一招！看我的无敌风火轮！哈再接我一记千年杀！” “砰！”一个抱枕砸在床上。 他又翻了个身腿脚在空中乱蹬，好像真有什么东西在追他似的。 “妖孽！哪里逃！” 场面一度十分清奇。 空气里安静了好几秒。 直播间先是一片死寂跟着弹幕就跟疯了一样，瞬间糊满了整个屏幕。 【噗——这是什么武林绝学？床上翻滚大法吗？】 【救命我笑得邻居以为我家在杀猪！】 【这反差我以为的男神VS实际上的宅男！】 【妹妹！你哥他修炼的是睡梦罗汉拳吧？】 【节目组牛逼！这都能播年度爆笑名场面预定！】 刘默什么场面没见过但这会儿也绷不住了强忍着笑，对着镜头小声说：“呃…看来我们的男嘉宾修炼得非常投入，我们还是先不要打扰他了。” 周清禾捂着嘴，肩膀一耸一耸的眼里全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 就在这时，床上的周弈好像打累了，一个鲤鱼打挺没挺起来咕噜一下滚到了床边，然后迷迷糊糊睁开了眼。 他顶着一头鸡窝似的乱发揉着眼睛看向门口，正对上好几个黑黢黢的镜头还有一群神情复杂的陌生人。 周弈：“……” 脑子一时半会儿转不过来。 他眨巴眨巴眼又眨巴眨巴眼。 “哥！”周清禾终于没憋住笑出了声。 这一嗓子直接把周弈喊清醒了。 他猛地坐起来被子滑下去，露出了身上印着二次元萌妹的睡衣。 “卧槽！”周弈发出一声惨叫手忙脚乱地拽起被子把自己裹成一个粽子，只露出一双瞪圆的眼睛，“你们是谁？！怎么进来的？！周清禾！！” 【哈哈哈哈！男嘉宾终于醒了！这反应太真实了！】 【二次元睡衣好评没想到你是这样的男嘉宾！】 【妹妹干得漂亮年度最佳坑哥奖非你莫属！】 刘默咳了咳努力找回主持人的节奏：“周弈先生你好，我们是《怦然心动》节目组的恭喜你成为我们本季第一位男嘉宾！” 周弈还是一脸懵：“《怦然心动》？什么东西？我没报名啊！” 周清禾慢悠悠晃进来，抱着胳膊，笑嘻嘻的：“哥不用谢我，妹妹我帮你报的名。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周弈的表情凝固了，从懵圈到不敢相信最后是铺天盖地的崩溃感。 他指着周清禾，手指头抖个不停：“你……你你你……” 好半天才憋出一句：“你要我死啊？！” 闹腾了好一阵周弈才在周清禾又哄又吓唬之下，磨磨蹭蹭地从床上下来在一堆人的围观下冲进了卫生间。 十几分钟后卫生间的门再次打开。 闹哄哄的现场和直播间突然就静了一下。 刚才那个鸡窝头、穿着二次元萌妹睡衣、在床上张牙舞爪的宅男不见了。 从卫生间出来的是个个子挺拔的男生，简单的白T恤配牛仔裤。 头发湿漉漉的水珠顺着发梢滑过额头、鼻梁，再到下巴。 洗去了睡意和邋遢整个人清爽了不少。 他先前还有些迷糊，这会儿倒是清醒了只是整个人还透着一股“我是谁我在哪儿你们要干嘛”的茫然和抗拒。 【！！！这是同一个人？！】 【我的妈呀！这颜值！这才是恋综男主该有的样子啊！】 【哥哥！我错怪你了！你就是坠落凡间的天使！】 【妹妹！干得好！这种神仙颜值就该拉出来造福大众！】 【AWSL！这反差萌！我先嗑为敬】 刘默先开了口：“周弈先生你好点了？” 第2章：盲盒开启后的连锁反应 周弈深吸一口气，水珠顺着他湿漉漉的发梢滴落，砸在白T恤的领口，洇开一小块深色。 他点了点头，声音还有些沙哑：“好多了，谢谢。” 他努力维持着平静，但那份迷茫和隐约的抗拒还是从他略显紧绷的肩头泄露出来。 刘默脸上的笑容又职业了几分：“周弈先生，既然您也清醒了，有些事情我们需要跟您同步一下。” 他从助理手中接过一份文件，示意了一下，“这是我们《怦然心动》节目的合约。” “您妹妹已经替您签了意向书，后续的正式合约，我们会派专人跟您对接。” 周弈盯着刘默手中的文件，眉头不自觉地蹙了起来：“合约？” “不是，我没同意参加这个节目，我现在可以退出吗？”他的语气带着孤注一掷的急切。 刘默脸上的笑容不变，话里却没什么商量的余地：“周弈先生，恐怕不行。” “我们节目的宣传已经发出，您作为第一位男嘉宾的资料也已经部分曝光。” “临时退出，不仅会面临高额的违约金，对您个人和节目组的声誉也会造成不小的影响。” 他顿了顿，语气放缓了些，“而且，我相信这也会是一段非常有趣的经历，不是吗？” 周弈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他瞥了一眼旁边正努力憋着笑，假装看风景的周清禾，额角的青筋跳了跳。 高额违约金几个字像重锤一样砸在他心上，他一个靠着不温不火的稿费过活的宅男，哪有那个钱。 他闭了闭眼，一种被强按着头的无力感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他的秘密，那些不愿被人窥探的日常，难道真的要暴露在全国观众面前？ “周弈先生，合约的细节我们会尽快和您敲定。”刘默又交代了几句拍摄的初步安排和注意事项，转向周清禾时，赞许之情溢于言表，“清禾小姐，今天多亏你了，节目效果非常好！很有综艺感！” 周清禾立刻眉开眼笑，摆摆手道：“应该的应该的，为人民服务嘛！” “主要是为了我哥的终身大事，我这个做妹妹的，操碎了心啊！”她说着，还煞有介事地捶了捶自己的胸口。 刘默和工作人员们都被她逗乐了，又寒暄了几句，便带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地撤离。 临走前，刘默还特意叮嘱周弈好好休息，准备迎接接下来的拍摄。 门“砰”的一声关上，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客厅里只剩下兄妹二人。 周清禾看着刘默他们离开，脸上的笑容慢慢淡了下来，那点一闪而过的愧疚很快被她用一贯的嬉皮笑脸掩盖了过去。 周弈一言不发地走到沙发边，拿起那份被刘默助理留下的合约意向书。 他心不在焉地翻了几页，上面的条款密密麻麻，看得他头晕。 他烦躁地将其丢在茶几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算了，事已至此，走一步看一步吧。 他转身走回自己的房间，打开了那台熟悉的电脑。 屏幕亮起，文档里密密麻麻的文字映入眼帘。 这是他赖以生存的根本——一部正在连载的玄幻小说。 想到节目可能会占据他大量的时间，导致更新不稳定，甚至断更，周弈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手指放在键盘上，试图将烦躁的情绪抛开，专心码字。 然而，思绪却不由自主地飘远了。 电脑屏幕的光线渐渐模糊，一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记忆碎片突兀地闯入脑海——那是震耳欲聋的欢呼，是闪耀的聚光灯，是手中冰凉的格莱美奖杯，还有……飞机剧烈颠簸时刺耳的警报声，以及失重瞬间席卷全身的冰冷与绝望。 他猛地回过神，心脏不规律地跳动着，后背渗出一层薄汗。 又是这样，穿越过来之后，这些记忆总是在他不经意间冒出来，提醒着他那段辉煌而又短暂的过往。 “哥！”周清禾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她已经换好了衣服，背着个小包，看样子是要出门。 “我出去逛街了！你记得节目组说的那些注意事项啊，别到时候又出什么岔子，影响我未来嫂子的质量！”她语气依旧轻快，眼神却有些飘忽，不太敢直视周弈，仿佛藏着什么不愿说出口的秘密。 周弈“嗯”了一声，没有多问。 他清楚，就算问了，这个妹妹也多半会嬉皮笑脸地糊弄过去。 周清禾看他没追问，好像松了口气，对他挥了挥手：“那我走啦！晚饭你自己解决！” 说完，便一溜烟地跑了。 房间里再次安静下来。 周弈没有立刻开始码字，他站起身，走到窗边。 窗外是这个城市熟悉又陌生的景象，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前世站在世界之巅的风光，也曾为了达到那个高度付出了无数日夜。 那时候的他，就像一个被推着不断向前的陀螺，停不下来，也不敢停下来。 直到那场突如其来的空难，将一切画上了休止符。 那真的只是一场意外吗？ 他头一次起了这样的疑虑。 命运的安排？ 还是…… 他望向远方，许久，自嘲地低语：“这一世，我可不想再当个高级牛马了。” 为了名利，为了别人的期待，活得没有自我。 话音刚落，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周弈拿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 他点开—— “你好，周弈。我是你的‘命运’。” “周弈先生！” 一个女声扬了起来，在这人来人往的高铁站出站口还挺有穿透力。 周弈帽檐压得更低了些口罩严严实实，他拖着那个跟他一身行头极不搭调的行李箱慢吞吞循声转过去。 箱子是半人高的白色羊驼毛茸茸的脑袋上还扣着顶黑色针织帽，帽檐压得低低的只余两只圆溜溜的塑料眼珠子骨碌碌瞅着，平白生出几分贼头贼脑的喜感。 举牌子的是个年轻姑娘二十出头的模样，穿着节目组统一的蓝色T恤胸前别着工作牌：编导-叶晓语牌子上《怦然心动》周弈先生几个字写得还算板正。 她脸上挂着笑努力想显得热情又专业。 周弈拖着他那只羊驼晃到了女孩面前。 叶晓语看见这只造型别致的行李箱脸上的笑容差点没绷住，赶紧深吸一口气：“周弈先生您好，我是节目组的编导叶晓语负责接您。” 周弈从鼻子里发了个单音节。 “那我们先给您佩戴一下收音设备直播马上就要开始了。”叶晓语从包里掏出微型麦克风和接收器比划了一下。 周弈没什么表情，撩起T恤下摆任由叶晓语将冰凉的接收器别在腰间，麦克风夹在衣领上金属的触感让他不太舒服地动了动肩膀。 “好了，周弈先生我们对着镜头打个招呼吧！”叶晓语抬高了点音量示意旁边的摄像师。 第3章：恋综男嘉宾一开口就翻车 直播信号接通屏幕上稀稀拉拉飘过几条弹幕。 【终于等到男嘉宾了！是周弈小哥哥吗？】 【期待期待！让我看看是谁把我哥坑来的！】 叶晓语正要开口说几句暖场的话周弈打量了一下四周，然后极为自然地一屁股坐上了那只羊驼行李箱，两条腿还很不见外地晃了晃。 叶晓语准备好的开场白卡在了喉咙里。 摄像师的镜头也跟着晃悠了一下。 直播间的弹幕瞬间热闹起来： 【噗！什么情况？我看到了什么？】 【他他他……他骑上去了？那是行李箱吧喂！】 【哈哈哈哈！羊驼骑士闪亮登场这出场方式我给满分！】 【这行李箱是认真的吗？求同款链接太沙雕了我要拥有！】 【前面的那帽子是点睛之笔瞅着就跟准备去打劫的羊驼似的。】 【男嘉宾是不是有什么社交牛逼症？用羊驼代替自己出镜？】 叶晓语感觉脑门上的青筋突突地跳。她清了清嗓子试图把流程扳回正轨：“呃周弈先生我们先上车吧，路上我们再详细聊聊。” 周弈从羊驼身上下来，单手拎起行李箱的拉杆，那只戴着针织帽的羊驼脑袋跟着他的动作一颠一颠滑稽得很。 一行人往停车场走直播镜头紧随其后。弹幕依旧刷得飞快但也开始夹杂了些别的声音。 【不是，这真的是来参加恋综的吗？感觉有点太放飞自我了。】 【虽然很好笑但这样真的能找到对象？】 【我还是喜欢高冷一点的男神这个太接地气了，地气到像是来演小品的。】 【楼上的别太苛刻说不定人家性格就是这样呢？反差萌不懂吗？】 坐进节目组安排的保姆车叶晓语捏着流程卡的手指有些发白。她努力让自己声音听起来轻松友善开始例行采访：“周弈先生很高兴您能参加我们的《怦然心动》节目。请问您对爱情有什么样的期待呢？” 周弈靠着椅背看着窗外一晃而过的街景，声音没什么起伏：“爱情？期待不高。最好能像我写的代码一样逻辑清晰没有致命bug。如果非要有什么期待，那就是能在我熬夜爆肝的时候给我递杯咖啡并且在我思路卡壳的时候保持安静。” 叶晓语准备好的笑容在脸上维持不住了。耳机里传来导演王哥气急败坏又压低了的咆哮：“这小子在说什么胡话！提醒他让他好好回答！” 她定了定神，继续：“那周弈先生理想中的另一半需要具备哪些特质呢？” 周弈转过头，那样子与其说是在畅想不如说是在列清单：“特质？首先情绪要稳定不能像某些不稳定的化合物一样，稍微改变一下环境条件就剧烈反应。其次要有独立解决问题的能力我可不想在谈恋爱的时候还要兼职当人生导师。最后最好能听懂我的梗，不然交流起来太费劲比看一篇写满专业术语的外文文献还累。” 叶晓语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话。 导演的声音更大了：“完了完了！这期要播出去观众不把我们节目组喷死才怪！这哪里是恋综这是科研狗吐槽大会吧！” 然而直播间的弹幕却炸开了锅风向完全变了。一部分观众直呼看不懂，觉得周弈这人太难搞根本不适合上恋综。但另一部分观众尤其是一些自称社畜和加班党的年轻人，简直找到了组织。 【哈哈哈哈！这发言太真实了！是我本人没错了！】 【情绪稳定的化合物！这个比喻绝了！我老板就是个易燃易爆品！】 【能听懂梗太重要了！不然鸡同鸭讲比单身还痛苦！】 【AWSL！这哥们是我的互联网嘴替吧！科研狗的痛谁懂啊！】 【粉了粉了！就冲这清奇的脑回路这恋综我追定了！】 【节目组捡到宝了这哥们自带流量啊！】 直播间的在线人数不降反升打赏和礼物也开始刷屏。耳机那头的王导沉默了似乎也在消化这突如其来的惊喜。 叶晓语感觉自己快缺氧了。她正努力地想把话题往正常情侣的浪漫方向上引挽救一下：“周弈先生其实爱情也需要一些浪漫和……” “叮咚——” 一声提示音打断了叶晓语。 周弈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屏幕亮着一条微信消息弹了出来。 他点开是一个群聊邀请。 群聊名称：命运共同体。 邀请人是个陌生的头像和昵称。 周弈的指尖在屏幕上停顿了一下，然后点了同意加入。 “什么群？”叶晓语下意识问了一句。 周弈扫了她一眼将手机揣回兜里不咸不淡地应了声：“一个新世界的大门。” 叶晓语：“啊？” 她是一头雾水可瞧周弈那样子，也不像会解释的便没再追问。 耳机里，导演王哥的声音倒透着点儿按捺不住的劲头：“这小子还挺会卖关子！有点意思啊！镜头跟紧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保姆车七拐八绕，停在一栋瞧着就挺费心思设计的独栋别墅前。 米白外墙，点缀着几抹地中海式的蓝，院里种着些叫不出名的热带植，瞧着还挺舒服。 “周弈先生我们到了，这就是接下来一段时间你们几位嘉宾共同生活的心动小屋。”叶晓语先一步下车替周弈拉开车门。 周弈拖着他的羊驼不紧不慢跟在叶晓语后头进了别墅。 屋里早有几个摄像师各就各位。 客厅挺大也亮堂装修得简单又时髦，老大一面落地窗外面是修得整整齐齐的草坪还有一个小泳池。 “您的房间在二楼右手边第二间。”叶晓语指了指楼梯那边，“其他嘉宾也快到了您可以先去房间整理下行李。” 周弈点了下头。 他拖着那只羊驼慢吞吞踩着木楼梯上去脚步声在空荡荡的别墅里格外清楚。 二楼走廊铺着软乎乎的地毯一溜过去是几扇关得严严实实的卧室门。 周弈瞅了瞅方向右手边第二间。 他走到门前，也没多琢磨手搭上门把轻轻一拧，推开了门。 “啊——！” 一声女人的尖叫又尖又利差点刺破耳膜。 周弈的动作登时就僵那儿了。 门就开了一条缝他晃眼只瞧见一片晃眼的白还有地上扔着的几件衣服。 “砰！” 他几乎是本能地使了吃奶的劲儿把门砰一声掼上。 连退几步，心跳擂鼓似的脑子嗡的一声——坏了！ 他下意识抬手推了推鼻梁，那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第4章：沙雕撞上冰山脸 门内，宁晚棠一把抓过件外套胡乱套上人还在发抖。 她才刚到，正想换掉赶路的衣服门就给推开了！ “哪个不长眼的臭流氓！”宁晚棠咬牙脸都气红了。 她发誓等她出去，非得让那家伙知道花儿为什么那样红！线下真人battle必须安排！ 别墅内外所有守着直播的观众，这会儿也跟炸了窝的蚂蚁似的。 【卧槽！开门杀？周弈你小子是懂节目效果的！】 【勇闯女儿国？这是什么神仙剧情展开说说！】 【哈哈哈哈，男嘉宾第一天报道第二天是不是就该去局子报道了？】 【刺激！太TM刺激了！节目组会玩还是你会玩啊周弈！】 【听听宁晚棠这尖叫女王的愤怒已经溢出屏幕了！】 【周弈：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路过。手：不你想看，你特别想！】 周弈杵在门外，连着深吸几口气那颗快蹦出嗓子眼的心脏才勉强安分些。 他现在只想原地消失。 他转过身，拖着他的羊驼行李箱用平生最快的速度，逃离了这个凶案现场，一头扎进了隔壁那间挂着男嘉宾1号牌子的房间。 关上门，他才长吁一口气后背湿了一片。 真是出门没看黄历。 他把羊驼行李箱往墙角一塞，也顾不上收拾直接冲进房间里带的浴室。 冰凉的水从头顶淋下来乱糟糟的脑子才清醒了点。 十几分钟后周弈换了身宽松的棉质居家服，深灰色的简简单单，头发还湿漉漉的随意搭在额前。 他趿拉着拖鞋慢吞吞地下了楼。 客厅里，先前那个编导叶晓语正跟一个新到的女嘉宾说话。 那女嘉宾穿了件挺精致的连衣裙，妆也化得一丝不苟是眼下正红火的小花旦周江柠。 她看见周弈下来还挺客气地笑了笑。 周弈冲她点了下头视线在客厅扫了一圈，没见着先前那位受害者悬着的心放下一半。 他走到零食区，随手抓了把瓜子然后特自然地窝进沙发，盘着腿慢条斯理地嗑起来。 【我去！这颜值！洗干净了还挺帅啊！】 【这哥们只要不开口绝对是高冷男神本神！】 【反差！这就是传说中的反差萌吧！骑羊驼的是他现在这个忧郁美男也是他！】 【我宣布只要周弈不张嘴，他就是我的新墙头谁也别跟我抢！】 【楼上的姐妹，是不是忘了他的二次元萌妹睡衣了？】 周弈嗑瓜子的动作挺溜，咔嚓，咔嚓，节奏感十足。 也不晓得是不是起太早还是方才那一下耗神，瓜子嗑着嗑着他眼皮就黏糊起来，脑袋一点一点没多会儿居然就这么靠着沙发背睡沉了。 就在这时楼梯那边传来脚步声。 宁晚棠换了身休闲运动装脸色还是不大好看。 她在房间里做了半天心理建设，才决定下楼摸摸情况，顺便把那个罪魁祸首给揪出来。 她走到楼梯拐角眼就看见了客厅沙发上的情形。 周弈歪着脑袋，靠在软绵绵的抱枕上，呼吸匀净睡得人事不知。 阳光从落地窗照进来，在他长长的睫毛上落下一小块影子先前那股子狼狈和沙雕劲儿都没了，这会儿安安静静的跟画儿似的。 宁晚棠正要开腔的火气，瞅见这副景象话到嘴边又给咽了回去。 她停在原地眉头轻蹙打量着那个睡得人事不知的男人。 这人……就是刚才那个冒失鬼？ 宁晚棠站在楼梯口，胸膛里那股闷气还没顺下去。 她本打算下来找那个冒失鬼算账，结果一眼就瞧见沙发上睡得四仰八叉的周弈。 准备了一路的质问，硬生生地堵了回去。 这家伙，心是真大。 阳光懒洋洋地照在他脸上，没了之前鸡窝头和二次元睡衣的视觉冲击，这么安静待着，眉眼倒也清俊，瞧着不像什么歹人。 “叮咚——” 门铃声突兀地响了，打破了客厅的安静。 叶晓语和周江柠几乎是同时站起身，脸上挂着职业微笑，朝门口迎去。 宁晚棠也收回了打量周弈的视线，跟着往玄关那边看。 沙发上的周弈被门铃吵醒了，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先是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然后慢吞吞地坐直了些。 他从茶几底下摸出一瓶没开封的矿泉水，“咔哒”一声拧开，仰头灌了几口。 水珠顺着他嘴角滑落，滴在他深灰色的居家服上，洇湿了一小块。 门开了，一个身形挺拔的男人走了进来。 男人大概三十出头，穿着剪裁得体的休闲西装，脸上带着温和的笑，眼神锐利却不叫人感到压迫，举手投足间有股成熟男人的从容。 “梁哥！”周江柠惊喜地叫出声。 叶晓语也笑着打招呼：“梁宽老师，欢迎欢迎！” 【！！！是梁影帝！活的梁影帝梁宽啊啊啊！】 【天呐！节目组下血本了！居然请到了梁宽！我妈的偶像！】 【影帝都来参加恋综了？这阵容我直接吹爆！】 客厅里的气氛一下子热烈起来。 周江柠和宁晚棠都主动上前跟梁宽说话。 只有周弈，依旧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只是在梁宽看过来时，不咸不淡地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 然后，他旁若无人地又喝了口水。 梁宽在他身上多停留了一瞬。 周弈那双刚睡醒还带着些睡意的眼睛，在看清梁宽的脸时，微不可见地眯了一下，眸底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快得让人抓不住。 【？？？周弈什么情况？影帝来了他都不起来打个招呼？】 【这哥们是真社恐还是没礼貌啊？这也太不把人放眼里了吧？】 【我开始觉得他不是社恐，是单纯的没情商。】 【楼上的别激动，说不定人家认识呢？或者就是这种性格。】 梁宽显然也注意到了周弈的与众不同，他脸上的笑意不减，温和地开口：“看来我不是最后一个，大家都到得挺早。” 他环视一周，最后看着叶晓语，“要不我们等人到齐了，再一起正式认识一下？” 他这话既给了周弈一个台阶，也巧妙地把流程往后推了推，缓和了刚才那一下有些微妙的气氛。 “好啊好啊，听梁哥的。”周江柠立刻笑着附和。 叶晓语也松了口气：“梁老师说的是，那我们先稍作休息。” 众人情绪刚放松几分，门铃又响了。 “叮咚——叮咚——” 这次，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门口，包括刚刚拿起手机，似乎准备打游戏的周弈，也只是掀了掀眼皮。 门被工作人员从外面拉开。 先是一双踩着银色细高跟的脚迈了进来，随后，一道婀娜的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 来人穿着一条设计感十足的黑色长裙，勾勒出玲珑有致的曲线，一头海藻般的长卷发随意披散在肩头，妆容精致明艳，红唇微扬，眼神顾盼生辉，有股慵懒又强大的气场。 “南筱！”宁晚棠惊讶地低呼，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敬畏。 【南筱！真的是南筱！我的女王啊啊啊！】 【这气场！两米八！不愧是时尚圈女王南筱！】 【我靠！这恋综是要逆天吗？影帝加名模？】 南筱款款走进，在客厅里扫了一圈，最后停在梁宽身上，露出一抹熟稔的笑：“梁宽哥，你也来了。” “筱筱，好久不见。”梁宽笑着回应。 紧跟着南筱之后，又一位女嘉宾走了进来。 她穿着一身淡粉色的连衣裙，长发及腰，气质温婉甜美，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很亲和。 “乐昭影！”周江柠眼睛一亮，快步迎了上去，“昭影，你也来啦！” 第5章：活的梁影帝 “江柠姐！”乐昭影甜甜地喊道，声音也跟她的人一样温柔。 【乐昭影！我的甜妹女儿！妈妈爱你！】 【双女王驾到！南筱和乐昭影！这心动小屋要炸了！】 【这配置，简直是颁奖典礼红毯现场啊！】 【我开始好奇周弈是什么背景了，这么淡定？】 直播间的弹幕彻底疯了，在线人数节节攀升。 南筱和乐昭影的加入，无疑将小屋内的咖位和颜值都拔高到了一个新的层次。 周江柠、宁晚棠都热情地与她们打着招呼。 客厅里一时间热闹非凡。 而周弈，在南筱和乐昭影进来时，只是抬眼随意地瞥了一下，然后便低下头，修长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快地点了起来，屏幕上赫然是一款游戏的加载界面。 他完全置身事外，对眼前这堪比娱乐圈盛会的场面毫无兴趣，耳机都懒得戴，游戏开始的音效直接从手机里传了出来，在众人交谈的间隙里显得特别突兀。 【……我收回刚才的话，这哥们不是没情商，他是真的牛。】 【在影帝名模和当红小花面前打游戏？周弈你是我的神！】 【他是来恋综渡劫的吧？还是来考验我们观众的忍耐极限的？】 【哈哈哈哈，我竟然觉得有点好笑是怎么回事？他好像真的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你们不觉得，他这副“谁来了都一样，别耽误我打游戏”的样子，反而有点……特别吗？】 叶晓语看着周弈，额角又开始隐隐作痛。 导演的声音通过耳机传过来，这次却带着几分捉摸不透的兴奋：“别管他！镜头多给他点！我倒要看看，这小子还能整出什么幺蛾子！” 叶晓语刚想说点什么缓和气氛，别墅的门铃又响了，这次又急又响，跟催命似的。 “我去开！”一个小场工喊了一声，颠颠儿地跑过去。 门呼啦一下被拉开。 门口那人，一身晃眼的潮牌，墨镜几乎遮了半张脸，只露个轮廓分明的下巴。 “陆曜宇！”周江柠的声音猛地拔高，人也跟着蹦了起来，那兴奋劲儿，活脱脱一个小粉丝见了偶像。 宁晚棠和乐昭影也有些意外。 南筱眉梢轻轻动了动。 直播间里，屏幕几乎瞬间就被各种惊叹号和礼物刷爆了。 【啊啊啊啊！陆曜宇！真的是陆曜宇！节目组是把银行给抢了吗？！】 【活的！我看见活的陆曜宇了！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啊！】 【哥哥！哥哥看我看我！我为你哐哐撞大墙！】 陆曜宇慢条斯理地摘下墨镜，那张脸确实挑不出什么毛病。他目光在客厅里扫了一圈，在几位女嘉宾身上分别停顿片刻，尤其是在宁晚棠和南筱那儿，多停留了几秒。 他嘴角几不可查地动了动。 “曜宇哥！你怎么也来了？太惊喜了！”周江柠已经第一个冲了过去，声音甜得发腻。 “刚好有空。”陆曜宇应了一声，腔调拿捏得挺好，带着点恰到好处的疏离，但那份自得，却怎么也藏不住。 宁晚棠在陆曜宇进门时，下意识往乐昭影那边挪了挪。楼上那点不快其实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可陆曜宇一出现，她又莫名地有点透不过气。 乐昭影察觉到她的僵硬，不着痕迹地碰了碰她的手，低声说：“没事儿。” 宁晚棠感激地朝她看了一眼，轻轻点了下头。她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些。可眼角余光扫过旁边工作人员平板上滚动的几条留言，还是让她心里针扎似的。 【宁晚棠也配跟陆曜宇同框？她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天天就知道吹女神。】 【就是，糊咖一个，少来沾我们哥哥的光！】 她硬是把视线挪开，指尖却掐进了掌心。那股子不服气和憋屈，跟潮水似的往上涌，又被她生生按了回去。 叶晓语看人都到齐了，赶紧笑着出来张罗：“好了好了，既然我们心动小屋的各位都到齐了，要不大家先简单做个自我介绍，互相熟悉一下？从梁老师开始？” 梁宽温和地笑了笑，点了下头：“大家好，我是梁宽，很高兴认识各位。” 接着是南筱，她就两个字：“南筱。” 乐昭影声音甜糯：“大家好，我是乐昭影，希望接下来能和大家相处愉快。” 周江柠也举起手，活泼得很：“我是周江柠！大家多多关照哈！” 宁晚棠理了理情绪，笑容得体：“宁晚棠，请多指教。” 轮到陆曜宇，他只报了名字：“陆曜宇。”多一个字都没有，架子端得足足的。 最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了沙发上那个——从陆曜宇进门到现在，屁股都没挪一下的周弈身上。他还是那副懒散的德行，手里还捏着那瓶没喝完的矿泉水。 叶晓语头皮发麻，只能硬着头皮提醒：“周弈先生？” 周弈掀了掀眼皮，声音没什么波澜：“周弈。” 介绍完，客厅里安静了几秒。 陆曜宇对周弈这态度明显不太满意，他哼了一声，上下打量着周弈，那眼神，跟X光似的，语气里带着点若有若无的轻慢：“周弈？素人嘉宾？不知道周先生是做什么工作的？能被节目组选上，想必是有什么过人之处吧？” 这话一出来，大家的注意力又回到了周弈身上。 周弈放下矿泉水瓶，居然还真就认真思考了一下，然后一本正经地回答：“我？人类高质量研习班学员。” “噗——”周江柠一个没绷住，差点笑喷，赶紧用手捂住了嘴。 直播间也乐疯了。 【人类高质量研习班？这是什么新专业？我怎么没听过！】 【哈哈哈哈！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这哥们是来咱们这儿说单口相声的吧？】 【我宣布，周弈承包了我今天所有的笑点！没有之一！】 陆曜宇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随即又换上一副假笑：“人类高质量研习班？周先生可真会开玩笑。该不会是无业游民，想来节目里混个脸熟，蹭点热度吧？”这话就说得不怎么客气了，嘲讽的意思明晃晃的。 宁晚棠和乐昭影都皱了皱眉。梁宽脸上的笑也淡了。 周弈却好像没听出他话里的刺儿，反而点了点头，坦然得很：“嗯，你说得有道理，这个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陆曜宇准备好的一箩筐嘲讽，全跟打在了棉花上似的，不上不下，把他自己给噎得够呛。他哪儿想到这人脸皮这么厚，居然就这么认了！ 客厅里的气氛，一下子就有点怪。 还是叶晓语反应快，赶紧救场：“时间也不早了，大家赶了一天路也累了，不如我们先准备晚餐吧？小屋里食材都备得很足。” “好啊好啊，我来帮忙！”周江柠第一个响应。 乐昭影也温温柔柔地说：“我也来帮忙吧，我会做几道家常菜。” 南筱往厨房那边看了一眼，淡淡开口：“我打下手。” 梁宽也站了起来：“体力活交给我。” 一时间，厨房里叮叮当当响了起来。周江柠和乐昭影手脚麻利地择菜洗菜，梁宽负责切墩儿，南筱在一旁递个盘子拿个碗，气氛倒也还行。 只有周弈，依旧跟长在沙发上似的，甚至还摸出手机，点开了之前被打断的游戏，旁若无人地玩了起来，游戏那“biubiubiu”的音效，在厨房的忙碌声里，显得特别扎耳朵。 陆曜宇冷冷地看着这一切，又瞥了一眼沙发上那个跟周围人格格不入的周弈，鼻子里哼了一声。他可没兴趣在这种地方演什么亲民戏码，更不想跟那个叫周弈的怪胎多待。他直接走到楼梯口，一句话没说就上了楼，背影都透着股子傲气。 【不是吧？大家都在忙着做饭，周弈就这么坐着打游戏？】 【这人也太那啥了吧！一点集体意识都没有！准备白吃白喝？】 【前面说他搞笑的，现在还觉得好笑吗？这根本就是没礼貌！】 【陆曜宇都看不下去了吧？直接上楼了！走得好！】 【等等，陆曜宇上楼干嘛去了？不是说一起准备晚餐吗？】 厨房里，乐昭影凑到宁晚棠耳边，小声说：“这陆曜宇，火气不小啊。” 宁晚棠撇了撇嘴：“可不是，一来就跟要炸了似的。” 第6章 热火朝天 厨房里一派热火朝天。 周江柠和乐昭影一个洗菜一个切菜，配合默契。梁宽不愧是居家好男人，挽起袖子处理一条鱼，刀工稳健，一看就是练过的。南筱站在一旁，姿态优雅地帮着递盘子、开调料瓶，虽然没怎么动手，但也没闲着。 客厅里，却是另一番光景。 周弈把沙发上最软的那个抱枕垫在腰后，整个人陷了进去，手机横着，屏幕上花花绿绿，激烈的游戏音效没完没了。 “First Blood！” “Double Kill！” 这声音在逐渐热闹起来的厨房背景音里，顽强地刷着存在感。 【这哥们心理素质是真好啊，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美女忙于后而眼不抬。】 【我愿称之为恋综气氛组的泥石流！】 【楼上的，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就是来蹭饭的？】 【别尬黑，说不定人家是在用脑电波做饭呢？】 直播间的弹幕又开始歪楼。 宁晚棠在厨房门口站了一会儿，看看里面忙碌的几人，又看看外面沙发上那个与世隔绝的身影，嘴角抽了抽。 她深吸一口气，还是走了进去，拿起一个番茄：“我来帮忙吧。” 乐昭影冲她笑了笑：“好呀，那我们做个番茄炒蛋？” “嗯。”宁晚棠应了一声，开始洗番茄。 就在这时，楼梯上传来脚步声。 刚才一言不发上了楼的陆曜宇，换了身更休闲的衣服，慢悠悠地走了下来。他看了一眼厨房，又看了一眼沙发上的周弈，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 “曜宇哥，你下来啦！饭马上就好！”周江柠立刻像只花蝴蝶一样，从厨房里探出头来，声音甜得能掐出水。 陆曜宇“嗯”了一声，没进厨房，反而走到了沙发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周弈。 周弈的游戏刚好一局结束，屏幕上跳出大大的“Victory”。他伸了个懒腰，这才注意到面前多了个人。 他抬起眼皮，看了陆曜宇一眼，没说话，又低下头准备开下一局。 陆曜宇脸上的表情有点挂不住了。 “周先生，倒是清闲。”他开口，声音凉飕飕的，“大家都在为晚餐忙碌，你就这么坐着，心安理得吗？” 这话一出，厨房里的动静都小了些。 周弈点着屏幕的手指顿了顿，他抬起头，很认真地看了看陆曜宇，又看了看厨房的方向，然后用一种十分诚恳的语气回答：“心安理得。” “……”陆曜宇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周弈仿佛没看见他便秘似的表情，还慢条斯理地补充了一句：“专业的事，要交给专业的人。我对烹饪的认知仅限于烧开水，如果我进去，只会增加他们的工作量，导致我们开饭时间延后，影响所有人的用餐体验。从机会成本和效率最大化的角度来看，我坐在这里，就是对这个团队最大的贡献。” 【？？？我靠！我竟然觉得他说的有点道理！】 【逻辑鬼才！我宣布，周弈，我的互联网新晋嘴替！】 【学到了学到了，以后老板让我加班我就这么说！】 【陆曜宇：我只是想阴阳怪气一下，你为什么开始给我上课了？】 【哈哈哈哈！杀人诛心啊！用魔法打败魔法！不，是用逻辑打败阴阳怪气！】 陆曜宇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白到青，又从青到黑，精彩纷呈。他大概是头一次见到这么不按套路出牌的。 “你……”他你了半天，愣是没想出下一句该怎么接。 “饭好了！”梁宽适时地端着一盘刚出锅的红烧鱼走了出来，打破了客厅里诡异的僵局，“都过来洗手吃饭吧！” 乐昭影和宁晚棠也端着菜出来了。 “哇！好香啊！”周江柠捧着一碗汤，满脸崇拜地看着梁宽，“梁哥你太厉害了！” 陆曜宇冷哼一声，转身走向餐厅。 周弈总算从沙发上起来了，第一个坐到餐桌旁，拿起筷子，眼睛亮晶亮地盯着那盘红烧鱼。 那副样子，活像是饿了三天。 众人陆续落座。 一桌子俊男美女，配上色香味俱全的饭菜，本该是赏心悦目的画面。 但气氛，有点微妙。 “曜宇哥，你尝尝这个，我做的可乐鸡翅！”周江柠热情地给陆曜宇夹了一块。 陆曜宇“嗯”了一声，尝了一口，点评道：“有点淡了。” 周江柠的笑僵了一下。 乐昭影做的番茄炒蛋，他评价：“番茄有点酸。” 梁宽做的红烧鱼，他倒是没挑刺，只说：“还行。” 一圈下来，活像个美食评审员。 轮到周弈，他从头到尾埋头干饭，一句话不说，风卷残云。那盘被陆曜宇评价“有点淡”的可乐鸡翅，他一个人干掉了小半盘。 陆曜宇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又是一声轻嗤：“周先生倒是好胃口，吃得这么香，看来平时没少吃外卖吧？也是，毕竟是‘高质量研习班’的学员，估计也没时间自己做饭。” 这话里的嘲讽，傻子都听得出来。 宁晚棠的筷子顿了顿，有点听不下去了。 周弈终于从饭碗里抬起头，嘴里还嚼着饭，含糊不清地回了一句：“嗯，主要是我这个人，没什么品味，好养活。” 他咽下嘴里的饭，又补充道：“不像有些人，要求高，活得比较辛苦。” “噗……”宁晚棠一时没忍住，低头用喝水掩饰笑意。 南筱的嘴角，也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 【绝了！我宣布这是今天第二回合，周弈KO陆曜宇！】 【杀疯了！这哥们是语言艺术家吧？字字不提你，字字都是你！】 【陆曜宇要气炸了，我赌一包辣条！】 【周弈：我没有攻击你的意思，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陆曜宇手里的筷子“啪”地一声按在桌上，脸色铁青：“你什么意思？” 周弈一脸无辜地眨了眨眼：“没什么意思啊。我只是在进行自我批评，顺便表达一下对你这种追求高品质生活态度的敬佩。” 他这话说得无比真诚，眼神清澈得像山泉水。 可这话听在陆曜宇耳朵里，比直接骂他还难受。 “你！” “叮咚——” 第7章 才艺展示 就在陆曜宇即将爆发的边缘，周弈口袋里的手机又响了一声。 还是那道熟悉的提示音。 他摸出手机，屏幕上，那个叫【命运共同体】的群聊里，弹出一条新消息。 是一个顶着灰色头像，名叫“命运”的管理员发的。 【新手任务发布：心动初印象。请在今晚九点前，选择一位异性嘉宾，并对ta说出你的第一印象。完成方式：直播镜头前，亲口说出。】 周弈看着这条消息，眉头皱了起来。 饭桌上的火药味，被周弈那通突兀的手机提示音给冲淡了些。 陆曜宇憋着一肚子火，脸色难看地瞪着周弈，偏偏周弈压根没理他，自顾自地低头看手机，那专注的样子，仿佛手机里有什么惊天大秘密。 梁宽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吃饭吃饭，菜都要凉了。” 一顿饭，就在这种诡异的气氛里吃完了。 饭后，叶晓语带着一脸“终于轮到我”的职业笑容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张任务卡。 “各位嘉宾，为了让大家更快地熟悉彼此，我们节目组准备了一个小小的互动环节——才艺展示！” 她扬了扬手里的卡片，语气欢快：“每个人都要表演一个小才艺，形式不限，唱歌、跳舞、讲笑话都可以哦！这也能让直播间的观众朋友们更好地了解大家！” 这话一出，几位嘉宾反应各不相同。 周江柠第一个举手，兴高采烈：“好啊好啊！我最喜欢这种环节了！” 乐昭影也温柔地笑了笑：“我可以唱首歌。” 南筱靠在沙发上，姿态慵懒，淡淡道：“我没什么才艺。” “南筱姐太谦虚了，你往那一站就是一道风景线，还需要什么才艺啊！”周江柠立刻吹起了彩虹屁。 宁晚棠想了想，说：“那我给大家表演个魔术吧。” “哇！魔术！” 大家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到了陆曜宇身上。这对他来说，简直就是送分题。 陆曜宇总算找回了主场，他整理了一下衣领，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既然是节目组的要求，那我就唱一首我的新歌吧，还没发布过的。” 【啊啊啊啊！新歌首唱！节目组我爱你！】 【哥哥要唱歌了！前排小板凳已备好！】 【赚翻了赚翻了！今晚的直播票价值回票价了！】 最后，所有人的视线，都像探照灯一样，齐刷刷地打在了角落里那个刚放下手机，正准备开溜的周弈身上。 周弈站到一半的动作僵住了。 “周弈先生，”叶晓语笑眯眯地看着他，“你准备表演什么呢？” 陆曜宇抱着胳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眼神里的轻蔑和看好戏的意味毫不掩饰：“周先生这种‘高质量’人才，才艺肯定也不同凡响吧？该不会是表演一个五秒钟入睡？” 这话引得周江柠一阵偷笑。 【哈哈哈哈！夺笋啊陆曜宇！笋都被你夺完了！】 【周弈：我的才艺是……床上翻滚大法和睡梦罗汉拳，你们想看哪个？】 【快！掏出你的二次元萌妹睡衣！亮瞎他们的眼！】 【我猜他会表演单手开核桃，或者徒手拧瓶盖。】 周弈沉默了。 他脑子里飞速盘算着。 讲笑话？他会的都是冷笑话。 表演码字？好像有点过于行为艺术了。 他想起了刚刚那个【命运共同体】群里的任务——对一位异性嘉宾说出第一印象。 这他妈也算才艺？ 周弈深吸一口气，一脸平静地对叶晓语说：“我弃权。” “啊？”叶晓语愣住了。 “弃权？”陆曜宇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声音都扬了起来，“周先生，这是集体活动，你这样不太好吧？还是说，你真的什么都不会，怕丢人？” 周弈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别这样嘛，”梁宽温和地解围，“小周可能比较内向，不习惯在大家面前表演。要不这样，我们这儿不是有台钢琴吗？” 他指了指客厅角落那台擦得锃亮的黑色三角钢琴。 “小周随便弹一首简单的曲子，比如《小星星》，就算参与了，怎么样？” 梁宽这话给足了台阶。 但陆曜宇显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他走到钢琴前，随意地按了几个音符，然后回头看着周弈，笑道：“梁哥说得对，就弹个《小星星》吧。周先生，不会连《小星星》都不会吧？” 【来了来了！修罗场它又来了！】 【陆曜宇这是铁了心要让周弈出丑啊！】 【周弈快跑！这钢琴它烫手啊！】 【我赌周弈会说：我不仅会弹小星星，我还会唱呢，一闪一闪亮晶晶……】 客厅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周弈身上，有同情，有看戏，有好奇。 周弈站在原地，没动。 他看着那台钢琴，一些被尘封的记忆碎片，又开始在脑海里翻涌。 灯光，舞台，雷鸣般的掌声，还有指尖下黑白琴键冰凉的触感…… 烦躁。 一种莫名的烦躁感涌了上来。他只想快点结束这一切，回房间去，或者打游戏，或者码字，而不是在这里应付这群人。 “怎么？不敢？”陆曜宇还在继续挑衅。 周弈吐出一口浊气，终于迈开了步子。 他一言不发地走到钢琴前，在琴凳上坐了下来。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摄像机也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特写。 陆曜宇抱着胳膊，嘴角噙着一丝嘲讽的笑，等着看他怎么出丑。 周弈修长的手指悬在琴键上方，停顿了几秒。 就在大家以为他要弹《小星星》的时候，一串急促、复杂而又带着强烈情绪的音符，毫无预兆地从他指尖流淌而出。 那不是任何一首流行歌曲，也不是大家耳熟能详的古典名曲。 曲调初始带着压抑的沉郁，仿佛在深海中挣扎，每一个音符都充满了力量感。紧接着，旋律陡然拔高，变得激昂、磅礴，像是冲破了束缚，在高空中肆意翱翔，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辉煌。 整个客厅里，只剩下钢琴声。 所有人都被镇住了。 周江柠张大了嘴，忘了说话。 乐昭影眼里满是震惊。 宁晚棠握着水杯的手不自觉地收紧，目光一眨不眨地看着那个身影。 第8章 陨落天才 南筱慵懒的姿态消失了，她坐直了身体，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专注和审视。 陆曜宇脸上的笑容，早就僵住了，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这……这是什么曲子？这复杂的指法和技巧，根本不是业余爱好者能弹出来的！ 梁宽的表情最为复杂，他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惊愕，随即化为浓浓的震撼，最后，定格为一种带着探究和了然的深思。他认得这个感觉，这股子音乐里透出来的劲儿，太像一个人了。 那个已经陨落的天才。 直播间的弹幕，在经历了短暂的死寂后，彻底爆发了。 【卧槽卧槽卧槽！这是什么神仙弹奏！我的耳朵怀孕了！】 【说好的《小星星》呢？！你给我整了个交响乐级别的？！】 【这他妈是怕丢人？这是怕我们自卑吧！】 【脸好疼！我的脸替陆曜宇疼！这脸打得，噼里啪啦响啊！】 【哥哥！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从现在开始，谁黑周弈我跟谁急！这是艺术家！艺术家懂吗？！】 一曲终了，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空气中。 周弈的手指离开琴键。 他站起身，环顾了一下鸦雀无声的众人，表情没什么变化，仿佛刚才那个弹奏出震撼人心的乐曲的人不是他。 他看向已经呆住的叶晓语，语气平静地问：“表演完了。现在可以回房间了吗？” 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叶晓语张着嘴，半天没找回自己的声音，耳机里导演王哥的咆哮声已经快要掀翻她的天灵盖：“牛逼！太牛逼了！这他妈是捡到宝了！快！镜头！所有机位都给我对准周弈！我要看所有人的反应！” 周弈见没人回答他，以为是默认了，便真的转身，头也不回地朝楼梯走去。 他现在只想离那台钢琴远一点。 刚才一时冲动，弹了前世自己还没来得及发布的一首曲子，现在脑子已经冷静下来了。 麻烦。 他不喜欢麻烦。 “等等！” 是梁宽的声音。 周弈的脚步停在楼梯口，他回头，面无表情地看着梁宽。 梁宽的眼神很深，带着一种周弈看不懂的探究，他缓步走上前，声音有些沙哑：“你刚刚弹的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 这个问题，也问出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声。 周弈沉默了片刻，随便扯了个名字：“《乱弹》。” “乱弹？”梁宽重复了一遍，随即苦笑了一下，“好一个‘乱弹’。” 他看着周弈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我能问一下，你是从哪里学到这首曲子的吗？它的作者是……” 【来了来了！影帝开始盘道了！】 【这曲子肯定有故事！我闻到了八卦的味道！】 【周弈：别问，问就是网上随便找的谱子。】 【我猜是周弈自己写的！他是隐藏的音乐大神！】 周弈迎着梁宽的目光，心里那股烦躁感又上来了。 他知道，自己这次玩脱了。 “自学的。”他言简意赅地丢出三个字，然后不等梁宽再问，转身上了楼，背影带着一丝不耐和逃离的意味。 客厅里，众人面面相觑。 陆曜宇的脸色阵青阵白，他看着周弈消失在楼梯拐角，拳头握得死紧。 他感觉自己像个跳梁小丑。 从一开始的优越感，到后来的处处挑衅，再到刚才的公开处刑，他所有的自信和骄傲，在周弈那首钢琴曲面前，被砸得粉碎。 那已经不是才艺展示了，那是降维打击。 宁晚棠看着那台钢琴，心里五味杂陈。这个男人，身上到底藏了多少秘密？从闯错房间的冒失鬼，到沙发上睡得四仰八叉的宅男，再到舌战群儒的逻辑鬼才，现在又成了深藏不露的钢琴大师…… 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他？ 南筱端起桌上的红酒，轻轻晃了晃，红唇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有意思。 这个恋综，好像比她想象中要有意思多了。 …… 周弈回到房间，反手就把门给锁了。 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晚风吹进来，让他有些发热的头脑冷静了些。 他低估了这个世界的人，尤其是梁宽。 前世的他，虽然主业是流行音乐制作人和歌手，但也涉猎古典乐，那首曲子是他为一部电影写的配乐，风格极其独特，还没来得及正式发表，他就……来了这里。 梁宽那种眼神，不像是单纯的欣赏，更像是……认出来了。 这怎么可能？ 周弈烦躁地抓了把头发。 他拿出手机，点开了那个【命运共同体】的群聊。 群里很安静，只有他一个人。 不，除了他，还有一个叫“命运”的管理员。 他点开那个任务。 【新手任务发布：心动初印象。请在今晚九点前，选择一位异性嘉宾，并对ta说出你的第一印象。完成方式：直播镜头前，亲口说出。】 现在已经过了九点了。 任务算失败了？ 周弈正想着，手机又“叮咚”一声。 还是那个群。 【命运：任务失败。惩罚：明日你将成为所有人的焦点。】 周-焦点-弈：“……” 你他妈在逗我？我今天还不够焦点吗？ 他刚想把手机扔到一边，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咚，咚，咚。” 不轻不重，很有礼貌。 “谁？”周弈警惕地问。 门外传来梁宽温和的声音：“周弈，是我，梁宽。能跟你聊聊吗？” 周弈的太阳穴突突地跳。 该来的还是来了。 他磨蹭了半天，还是过去把门打开了。 梁宽站在门口，脸上带着温和的笑，但眼神却很认真。他看了一眼周弈身后的房间，又看了一眼走廊尽头的摄像头，压低了声音：“方便进去说吗？” 周弈侧身让他进来，然后关上了门。 “你弹得很好。”梁宽开门见山。 “谢谢。”周弈的回答言简意赅。 梁宽没有坐下，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夜色，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我认识一个人，他的音乐风格，跟你很像。” 周弈的心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是吗？那挺巧的。” “他是个天才，”梁宽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怀念和惋惜，“可惜，天妒英才。” 他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盯着周弈：“他叫Icarus。” Icarus。 那是周弈前世在国际上用的名字。 第9章 只想码字 周弈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呼吸都有些困难。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脸上却依旧维持着那副“我是谁我在哪儿你在说什么”的茫然表情。 “没听过。”他摇头。 梁宽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一点破绽，但周弈的表情无懈可击。 “是吗。”梁宽叹了口气，像是有些失望，又像是松了口气，“可能是我多想了。毕竟，他已经离开两年了。” 他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你很有才华，不该被埋没。” “我只想当个码字的。”周弈说的是实话。 梁宽笑了笑，没再说什么，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早点休息。”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 周弈靠在门后，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这马甲，差点就掉了。 他烦躁地走回电脑前，刚准备码字，手机又“叮咚”一声，不屈不挠地响了起来。 还是那个【命运共同体】的群。 他点开，一条新的任务消息赫然出现在屏幕上。 【主线任务一开启：破冰。任务目标：在明日的户外活动中，与陆曜宇组成一队，并获得团队胜利。】 周弈：“……” 他看着“陆曜宇”三个字，又看了看“团队胜利”四个字。 这任务，是认真的吗？ 这根本不是破冰。 这是让他去送死。 周弈是被饿醒的。 他顶着一头睡得乱翘的头发，趿拉着拖鞋走出房间，脑子里还在回响着昨晚那个见鬼的任务。 【主线任务一开启：破冰。】 【任务目标：在今日的户外活动中，与陆曜宇组成一队，并获得团队胜利。】 破冰？ 这他妈是让他去破冰船上当铆钉，一头撞死拉倒。 周弈打着哈欠下了楼。 客厅里，气氛有点微妙。 餐桌上已经坐了几个人，南筱在慢悠悠地喝着咖啡，乐昭影和周江柠小声聊着天，看见周弈下来，周江柠的眼神亮了一下，带着毫不掩饰的好奇和崇拜。 “周弈哥，早上好！你昨天弹钢琴太帅了！” 周弈“嗯”了一声，径直走向厨房，从冰箱里摸出一盒牛奶，拧开就灌。 冰凉的液体顺着喉管滑下，总算让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 他一转身，就对上了梁宽的视线。 梁宽坐在餐桌主位，手里拿着一份报纸，却一个字都没看进去，显然是在等他。 “早。”梁宽冲他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点探究。 周弈点了下头，拉开椅子坐下，拿起一片吐司开始啃。 他决定装死。 只要他不说，梁宽就锤不死他。马甲焊死，谁也别想扒下来。 就在这时，楼梯那边传来动静。 陆曜宇下来了。 他换了身干净利落的运动装，头发也精心打理过，但那张帅气的脸上，挂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眼神阴郁，活像一晚上没睡，在修炼什么暗黑法术。 他一看到周弈，那眼神就跟淬了毒的刀子似的，飕飕地飞过来。 周弈嘴里嚼着吐司，眼皮都没抬一下。 看不见，听不见，王八念经。 【哈哈哈哈！火药味！一大早就这么刺激的吗？】 【陆曜宇这黑眼圈，是昨晚被周弈的钢琴曲吓得做噩梦了吧？】 【心疼我哥，肯定是被某人装逼的样子给气得没睡好！】 【楼上的，那叫实力，不叫装逼。不懂别瞎说。】 【打起来！打起来！我爱看修罗场！】 陆曜宇冷哼一声，在离周弈最远的位置坐下，整个人的气场都写着“生人勿近，熟人滚蛋”。 宁晚棠也打着哈欠下来了，她看了一眼餐桌上的对峙局面，挑了挑眉，没说话，挨着乐昭影坐下了。 人到齐了。 叶晓语立刻像个报时鸟一样，准时出现，手里还拿着那张熟悉又可怕的任务卡。 “各位早上好呀！看到大家精神这么饱满，我也很开心！”叶晓语笑得一脸灿烂，自动忽略了陆曜宇那能冻死人的脸色，“为了促进我们各位嘉宾之间的感情，今天的活动是——心动寻宝大作战！” 她展开一张地图，上面画着别墅附近一个森林公园的地形图。 “我们将在公园里设置五个打卡点，每个打卡点都有一道谜题，解开谜题才能获得下一个点的线索。最先集齐所有线索，找到终点宝箱的队伍获胜！获胜的队伍，将获得今晚的豪华晚餐优先选择权！” 周江柠立刻兴奋地拍手：“哇！寻宝！我喜欢！” 陆曜宇总算有了点反应，他瞥了一眼任务卡，似乎对这个活动还算有兴趣。能赢，能出风头，他都喜欢。 “那么，”叶晓语顿了顿，露出了一个搞事情的经典笑容，“接下来，我来宣布一下大家的分组情况！” 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 周弈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了上来。 “我们的分组是……通过昨晚大家的互动能量值，由系统随机匹配的哦！绝对公平公正！”叶晓语说着，清了清嗓子，开始念名单。 “第一组，梁宽老师和南筱小姐！” 郎才女貌，影帝配女王，这组合，稳了。 梁宽和南筱对视一眼，都礼貌地点了点头。 “第二组，宁晚棠小姐和乐昭影小姐！” 美女贴贴，闺蜜组合，看着也挺养眼。宁晚棠和乐昭影高兴地碰了碰手。 “第三组……周江柠小姐，你将作为我们本场的幸运嘉宾，可以独立行动，也可以选择加入任意一组哦！” 叶晓语话音刚落，周江柠的目光就黏在了陆曜宇身上。 现在，只剩下两个男人了。 空气仿佛凝固了。 所有人的目光，在周弈和陆曜宇之间来回扫射，那眼神里充满了吃瓜的快乐。 周弈面无表情地啃完了最后一口吐司。 他已经预见了自己悲惨的命运。 叶晓语深吸一口气，用一种近乎宣判的语气，高声宣布： “那么最后一组就是——周弈先生和陆曜宇先生！” 话音落下，客厅里安静得可怕。 一秒。 两秒。 “我抗议！”陆曜宇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英俊的脸因为愤怒而有些扭曲，“这分组绝对有问题！凭什么我要跟他一组？” 他的手指，直直地指向正慢条斯理擦着嘴的周弈。 第10章 火上浇油 周弈掀了掀眼皮，懒懒地扫了他一眼，随即转向一脸为难的叶晓语，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问今天天气如何。 “哦。” 一个字，轻飘飘的，却比任何激烈的反驳都更具杀伤力。 这反应，简直是火上浇油。 【哦……哈哈哈哈哈哈！救命！周弈这个‘哦’是淬了毒的吧！】 【陆曜宇：我抗议！凭什么！周弈：收到，下一个。】 【杀人诛心！这简直是杀人诛心啊！陆曜宇的拳头硬了，我的也是！】 【节目组是懂我们想看什么的！这分组是魔鬼的手笔吧！】 【期待值瞬间爆炸！我倒要看看，这俩人能擦出什么电焊级别的火花！】 叶晓语感觉自己的太阳穴一抽一抽地疼。 她挤出一个职业假笑，硬着头皮解释：“曜宇老师，分组真的是系统随机的，我们节目组也无法干预……” “我不管！换人！”陆曜宇根本不听，态度强硬得像块石头，“让周江柠跟我一组！” 突然被点名的周江柠，脸上一秒闪过喜色，但很快又求助似的看向了导演组。 这时，周弈施施然站了起来。 他走到叶晓语面前，拿起桌上的地图瞥了一眼，然后才看向陆曜宇，一本正经地开口： “抗议无效。” “根据节目规则，分组已定。如果你拒绝参加，按合同条款，算单方面违约。”他话锋一转，甚至还“体贴”地补充了一句，“当然，你也可以选择支付违约金然后退出。不过我个人建议，还是忍一忍，跟钱过不去没必要。” 这番话说得条理清晰，逻辑满分，甚至透着一股“我这是为你好”的诚恳。 可每一个字钻进陆曜宇的耳朵里，都变成了赤裸裸的挑衅。 “你——！”陆曜宇气得胸膛剧烈起伏，指着周弈的手指尖都在发抖。 “好了好了，”梁宽赶紧站出来打圆场，“就是一个游戏，大家别太较真。小陆，就当体验一下新搭档，说不定有意外收获呢？” 陆曜宇恶狠狠地剜了周弈一眼，到底还是把那句“我跟他能有什么收获”给憋了回去。 他猛地一甩手，转身就朝门外大步走去，那背影写满了“老子很不爽”。 周弈拿着地图，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两人一前一后，始终隔着三米远的安全距离，走向门口的保姆车。 那画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去押送犯人。 宁晚棠看着他俩的背影，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保姆车内。 气压低得能把人活活憋死。 陆曜宇靠着车窗，墨镜耳机焊在脸上，浑身都写着“莫挨老子”。 周弈则坐在另一边，捧着那张地图看得津津有味，仿佛那不是一张寻宝图，而是什么绝世武功秘籍。 开车的司机大哥手心直冒汗，油门都踩得深了些，只想赶紧把这两尊大佛送到目的地。 【这车里的空气，我隔着屏幕都感觉要窒息了。】 【陆曜宇：自闭中，勿扰。周弈：这地图画得还挺别致。】 【一个像活火山，一个像冰山，这俩人怎么凑到一起的，绝了！】 【我怎么感觉周弈还挺乐在其中？他是真不在乎还是装的啊？】 周弈当然不在乎。 他正在研究【命运】系统发布的任务。 既然是任务，就必须完成。 至于队友是什么牛鬼蛇神，根本不重要，充其量就是个完成任务的工具人。 这么一想，他再看陆曜宇，都觉得顺眼了不少。 嗯，一个会走路、会说话、体力看起来还不错的工具人，挺好。 到了森林公园门口，其他两组嘉宾和周江柠也陆续抵达。 大家装备齐全，运动鞋、遮阳帽，一个个都做足了准备。 唯独周弈，一身简单的T恤牛仔裤，脚上踩着双帆布鞋，两手空空，连瓶水都没带。 “出发！” 叶晓语一声令下，寻宝游戏正式开始。 另外两组人迅速冲向了不同的入口，显然都提前研究过地图。 “我们走这边！”陆曜宇压根没有商量的意思，指着中间那条路，拔腿就走。 周弈耸了耸肩，跟了上去。 工具人有自己的想法，那就让他先试试好了。 陆曜宇走得飞快，一双长腿迈得又大又急，很快就把周弈甩在了身后。 他显然是想用最快的速度找到第一个打卡点，用实力证明就算跟周弈一组，他照样能赢。 周弈不紧不慢地缀在后面，一边走一边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和地图上的标识。 大概走了十几分钟，陆曜宇的脚步停了下来。 前面，出现了三条岔路。 “地图上说，第一个打卡点在一棵百年古树下。”陆曜宇盯着地图，又看看三条岔路，眉头紧锁。 这三条路，两边都是茂密的树林，看着几乎一模一样。 周弈晃悠悠地凑过去，扫了一眼地图，然后指了指最左边那条最不起眼的小径。 “走这边。” “凭什么？”陆曜宇立刻反驳，他指向中间那条最宽敞的大路，“这边才是主路，古树肯定在最显眼的地方。” “地图上的等高线显示，左边这条路地势是缓缓向上的，符合古树通常生长在高处的特点。”周弈又指了指地图上一个极小的符号，“而且你看，这里有个泉水的标记。左边路口有青苔，说明湿度更大，有水源的可能性也更高。” 陆曜宇被他这一套套的分析说得一愣。 他压根就没注意什么等高线和泉水符号。 面子上一时挂不住，他冷哼一声，固执地选择了中间那条路。 “歪理。我信我的直觉。”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扎进了中间那条路。 周弈站在原地，叹了口气。 行吧，工具人不太好用，看来需要返厂维修一下。 他也没跟上去，干脆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从兜里摸出手机，点开了一本小说。 【我靠！周弈的分析有理有据，我差点就信了！】 【地理学霸人设？周弈你到底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们不知道的？】 【陆曜宇：我不听我不听！我的直觉就是王法！周弈：您请便。】 【哈哈哈哈，周弈直接放弃沟通，坐下看小说可还行？这哥们是来春游的吧！】 第11章 摸鱼看小说 【陆曜宇要气疯了！他一个人在前面冲锋陷阵，结果队友在后面摸鱼看小说？】 直播间的观众简直要乐疯了。 扛着摄像机跟拍周弈的小哥也懵了，他凑近了点，小声提醒： “周弈老师，我们……不跟上去吗？” “等他回来。”周弈头也不抬，丢出三个字。 摄像师：“……” 另一边，陆曜宇一头扎进中间那条路，埋头猛走了快十分钟。 别说百年古树，连棵粗点的树都见不着了。 路越走越窄，最后直接被一片密不透风的灌木丛堵死。 他站在原地，脸色黑得能滴出墨来。 走错了。 这个认知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他脸上，火辣辣的疼。 那种当众被打脸的羞耻感，让他恨不得当场刨个坑把自己埋了。 他抓起对讲机，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其他组到哪儿了？” 对讲机里传来叶晓语欢快的声音：“报告曜宇老师，梁宽老师和南筱老师已经找到了第一个打卡点，正在解第二题！宁晚棠老师和乐昭影老师也快到了哦！” “……” 陆曜宇的手指猛地收紧，对讲机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嘎声，几乎就要被他捏碎。 他死死控制着自己，才没让骂声冲出喉咙。 最后，只能灰头土脸地原路返回。 等他回到三岔路口，周弈正优哉游哉地坐在石头上玩手机，那副闲适的模样，和自己刚才的狼狈形成了锥心刺骨的对比。 “看够了？”周弈收起手机，站起身，不紧不慢地拍了拍裤子上的灰。 “现在可以走了吗？工具人先生？” “你——！”陆曜宇的火气“噌”地一下直冲天灵盖。 “别你了。”周弈直接打断他，语气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再耽误下去，豪华晚餐就飞了。我无所谓，泡面也挺好吃的。” 言下之意，你陆大明星，总不能跟我一起吃泡面吧？ 陆曜宇被他一句话噎得死死的，一个字都反驳不出来。 他狠狠地剜了周弈一眼，最终还是忍气吞声，咬着后槽牙，第一个扭头冲进了左边那条小路。 那背影，写满了两个大字：屈辱。 周弈跟在他身后，嘴角勾起一个几不可见的弧度。 行了，修理完毕，工具人总算能派上用场了。 事实证明，周弈的判断精准无误。 顺着左边小路走了不到五分钟，一棵枝繁叶茂、需要几人合抱的巨大古树赫然出现在眼前。 树干上，正挂着一个醒目的任务箱。 陆曜宇盯着那个任务箱，脸上一阵青一阵白，那感觉就像被人当面扇了一巴掌，还不得不承认对方扇得对。 周弈走上前，动作自然地打开箱子，拿出里面的任务卡。 “谜题是：‘它没有嘴，却能说出世界上所有的语言；它没有手，却能建造出宏伟的城市。它是什么？’”周弈念完，顺手把卡片递给陆曜宇。 陆曜宇接过来，眉头拧成一个疙瘩，陷入了苦思。 “是风吗？风能传递声音。”他试探着开口。 周弈摇了摇头。 “思想？” 周弈又摇了摇头。 “那到底是什么？”陆曜宇的耐心告罄。 周弈用一种看傻子的表情瞥了他一眼，从嘴里吐出两个字。 “文字。” 陆曜宇：“……” 他感觉自己的智商正在被全国直播，公开处刑。 周弈没理会他内心的惊涛骇浪，从任务箱的夹层里抽出通往下个地点的地图碎片，转身就走。 “跟上。” 这一次，陆曜宇一个字没说，默默跟了上去。 接下来的寻宝过程，画风陡然变得清奇起来。 两个人的分工异常明确。 周弈，动脑。 他拿着地图，活像个没有感情的GPS导航仪，总能用最快的速度找到正确的路线，解谜题更是快得离谱，几乎都是扫一眼就出答案。 “‘镜子里的城市，颠倒的森林’，谜底是‘上海’。” “‘一加一不等于二’，打一个字，王。” “这个是斐波那契数列，下一个数字是34。” 陆曜宇则彻底放弃了思考，沦为一个纯粹的体力输出机器。 翻山坡、过小溪、爬上爬下拿任务卡……所有需要动手的活儿，全被他包了。 一开始，他还端着顶流的架子，到后来，累得跟条狗一样，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形象。 【我看到了什么？顶流巨星陆曜宇，喜提天才宅男周弈的贴身小跟班身份？】 【哈哈哈哈！陆曜宇现在的表情，就是那种‘虽然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感觉好牛逼’的懵圈脸！】 【周弈的脑子是超算服务器吗？这是来参加恋综还是来参加《最强大脑》踢馆的？】 【这对组合太魔幻了！一个最强大脑，一个最强体力，竟然诡异地互补了起来？】 【你们看其他组，梁影帝和南筱女王那边，岁月静好，优雅从容。宁晚棠和乐昭影那边，欢声笑语，姐妹情深。再看周弈和陆曜宇这边……画风突变成了荒野求生。】 直播间的观众已经笑疯了。 当他们气喘吁吁地赶到第四个打卡点时，正好撞上了迎面走来的梁宽和南筱。 那两人依旧优雅得体，连发型都没怎么乱。 反观他们这边，陆曜宇满头大汗，T恤上还沾了泥点子，周弈虽然看着干净，但脸色也有些发白，显然是累到了。 “你们也到这儿了？”梁宽温和地打了声招呼，“速度很快啊。” 南筱的视线在两人身上一扫，最后落在周弈身上，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陆曜宇看见他们，表情有些不自然，下意识地扯了扯自己的衣服。 “你们的谜题解开了？”他主动问道。 梁宽笑了笑，扬了扬手里的地图碎片：“刚解开。这个谜题有点难，我们花了不少时间。” 第四个打卡点的谜题，是一个复杂的九宫格数独。 周弈迈步走过去，在那块巨大的数独题板前站定，视线扫过，整个过程不到十秒。 他伸出手指，在其中几个空格上点了点。 “填7，3，9。” 话音刚落，他看都不看结果，径直走向任务箱，拿出了里面的地图碎片。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快到让人根本反应不过来。 第12章 惊喜制造机 梁宽和南筱当场愣在原地。 他们俩对着这道题琢磨了快十五分钟，才刚刚理出点头绪。 梁宽注视着周弈离去的背影，神色变得愈发深邃。 这种恐怖的逻辑和心算能力，根本不是一个普通的网络写手能拥有的。 这个周弈，到底是什么人？ 南筱则是饶有兴致地舔了舔唇。 这个男人，还真是个惊喜制造机。 陆曜宇僵在原地，直勾勾地看着周弈，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从一开始的鄙夷、不屑，到后来的愤怒、不甘，再到现在的……麻木。 他脑子里甚至冒出一个荒谬的念头：跟着他，好像……真的能赢。 “走了。”周弈的声音从前面传来，“最后一个点了。” 陆曜宇猛地回神，咬了咬牙，大步跟了上去。 他在心里告诉自己，他不是服了周弈，他只是想赢！ 对，就是这样！ 两人走后，梁宽看着那个已经被解开的数独，只能苦笑着摇了摇头。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藏得够深啊。” 南筱却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淡淡开口。 “他不是年轻人。” “他是怪物。” 这话，不知道是在夸他，还是在说别的。 最后一个打卡点，设在一个小瀑布后面。 水帘哗哗作响，要拿到最终线索，必须有人穿过去。 “我去。” 陆曜宇几乎是抢着开了口，这是他今天唯一能找回场子的地方。 他甩掉外套，露出里面的黑色背心，紧实的肌肉线条在镜头下一览无遗，直播间瞬间被尖叫刷屏。 没有半句废话，他一头扎进了冰凉的水帘。 水流冲击着身体，不过几秒，他就从另一头钻了出来，手里攥着一个防水袋。 他全身湿透，水珠顺着下颌线滚落，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前，狼狈中竟透出几分野性的性感。 周弈伸手接过防水袋，撕开，里面是最后一块地图碎片。 “拼图。”他吐出两个字。 两人蹲下，五块碎片在周弈手里飞快地组合，一幅完整的藏宝图呈现出来。 终点，一个猩红的叉，标记在公园山顶的观景台。 “走！”陆曜宇胡乱抹了把脸上的水，眼里全是昂扬的斗志。 胜利就在眼前！ 两人拔腿朝着山顶狂奔。 这一刻，他们之间那种诡异的默契被拉到了顶峰。 陆曜宇仗着惊人的体力在前面开路，拨开挡路的灌木。 周弈紧跟在后，声音平稳地传来。 “左边，坡缓。” “脚下有石头。” 等他们一前一后冲上观景台，这里空无一人。 正中央，一个古朴的木制宝箱静静地立在那里。 他们是第一个！ 赢了！ 陆曜宇双手撑着膝盖，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上却是一种混杂着狂喜和不敢置信的表情。 他赢了！ 他竟然真的和这个最讨厌的家伙一起，赢了！ 【卧槽！赢了！他们竟然真的逆袭了！】 【这组合我先嗑为敬！相爱相杀太带感了！】 【一个出脑一个出力，年度最佳搭档！谁赞成，谁反对？】 【快看陆曜宇的表情，想笑又拼命憋着，跟中了五百万一样！】 陆曜宇缓过那口气，下意识地扭头去找周弈，想分享这份喜悦，哪怕只是交换一个胜利的眼神。 结果，他一转头，周弈正靠在栏杆上，低头专注地刷着手机。 那张脸上，没有半分胜利的激动，平静得好像刚才拼死拼活冲上山顶的人不是他。 陆曜宇准备好的笑容，直接僵在嘴角。 这家伙……难道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周弈当然没感觉。 他正盯着手机屏幕上的系统消息。 【命运共同体】 【主线任务一：破冰。已完成。】 【任务评价：A级。】 【任务奖励：发放中……】 【恭喜宿主获得被动技能：‘美食家的舌头’（初级）。你将能品尝出食物中最细微的味道层次。】 周弈：“……” 什么玩意儿？ 美食家的舌头？ 这破技能有什么用？让他转行去当米其林差评师吗？ 系统是觉得他昨天吐槽陆曜宇做的饭还不够狠，特地给他个专业工具？ 他正无语，主持人叶晓语和摄像师们也终于气喘吁吁地跑了上来。 “恭喜！恭喜周弈老师和曜宇老师！你们是第一名！”叶晓语兴奋地宣布。 陆曜宇扯了扯嘴角，算是挤出一个笑。 周弈则抬起头，对着镜头，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随即问出一个让全场石化的问题： “豪华晚餐，有泡面吗？” “康帅傅红烧牛肉味的。” 空气瞬间凝固。 叶晓语的职业微笑碎在了脸上。 陆曜宇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当场厥过去。 我们辛辛苦苦、拼死拼活赢回来的豪华大餐，你他妈就惦记着一碗泡面？！ 【噗——杀人诛心！周弈你是魔鬼吗！】 【陆曜宇要被他活活气吐血了！我看见他拳头都硬了！】 【夺冠感言：想吃泡面。周弈，不愧是你，永远能从意想不到的角度创死所有人！】 【我宣布，今天的MVP是周弈！不是因为他脑子快，而是因为他气人的功力，独步天下！】 当天晚上的庆功宴。 节目组果然准备了极其丰盛的豪华大餐，战斧牛排、波士顿龙虾、各种海鲜琳琅满目。 周弈和陆曜宇作为胜利者，当仁不让地坐在主位。 “周弈，你今天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宁晚棠端着酒杯，笑容真诚。 周弈叉起一块牛排，切了一小块放进嘴里。 瞬间，一股庞杂的味觉信息在他舌尖炸开。 【牛肉：澳洲草饲西冷。熟度：七分，过火0.5分。腌料：干迷迭香，非现磨黑胡椒，盐。煎制用油：普通动物黄油，乳脂含量不足……】 周弈的眉头，猛地拧了起来。 这牛排……槽点多到不知从何吐起。 “怎么了？不合胃口？”宁晚棠见他表情不对，好奇地问。 周弈摇摇头，面不改色地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给出两个字的评价。 “还行。” 然后，在全场复杂的注视下，他默默地把自己面前的战斧牛排推开，端过了桌角那碗节目组特意为他准备的——康帅傅红烧牛肉面。 “刺溜”一口。 第13章 是个怪物 嗯，还是熟悉的工业香精味，纯粹，稳定，不做作。 在场所有人，包括陆曜宇，看着他放弃满桌珍馐，埋头嗦泡面的样子，表情都变得一言难尽。 饭后，是例行的单人采访环节。 导演把问题抛给陆曜宇：“今天和周弈搭档一天，有什么感想？” 陆曜宇沉默了。 摄像机忠实地记录下他脸上那纠结、复杂、茫然、甚至带了一丝崩裂的神情。 良久，他像是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直视着镜头，一字一句地挤出几个字： “他是个……很特别的人。” “某种意义上，”他停顿了一下，补充道，“是个怪物。” 陆曜宇那段信息量巨大的采访，在当天晚上就被节目组的剪刀手快手快脚地放了出去，作为今日份的精彩预告。 “他是个……很特别的人。” “某种意义上，是个怪物。” 视频里，陆曜宇那张帅得人神共愤的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和纠结。这短短两句话，配上他那复杂的眼神，瞬间引爆了网络。 【卧槽！我听到了什么？陆曜宇亲口认证周弈是怪物？】 【这是什么史诗级的相爱相杀剧本？前一秒还恨不得把对方生吞了，下一秒就开始惺惺相惜了？】 【我怎么觉得陆曜宇这话是咬着后槽牙说出来的？“怪物”两个字，我听出了三分别扭，三分不甘，还有四分……认命？】 【笑死，这大概是顶流对自己被素人全方位碾压后，能给出的最高评价了。】 【今日金句：周弈，一个让顶流都词穷的男人。】 【我开始期待明天的直播了！顶流认证的怪物，明天会整出什么新活儿？】 一夜之间，#陆曜宇称周弈是怪物#的话题，直接空降热搜第一。 周弈本人，对此一无所知。 他昨晚嗦完那碗工业香精味的泡面，心满意足地回房，倒头就睡，一夜无梦。 第二天早上，当他顶着一头标志性的鸡窝头，晃晃悠悠地下楼时，敏锐地察觉到客厅里的气氛，比昨天更怪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装了雷达似的，齐刷刷地落在他身上。那眼神里，有好奇，有探究，有审视，还有几分……敬畏？ 周弈不明所以，径直走向他的老位置——沙发。 他刚准备一屁股坐下，开启新一天的咸鱼躺，屁股还没挨着沙发垫，脑子里就“叮咚”一声。 那熟悉的，属于【命运共同体】的提示音，又来了。 他意念一动，虚拟屏幕在眼前展开。 【紧急任务发布：美食的审判。】 【任务背景：心动小屋即将举办“心动厨房”挑战赛，一场厨艺与心意的较量即将展开。但其中，混杂着虚伪与真心。】 【任务目标：一、精准识别出“用最昂贵的食材，做出最敷衍的菜肴”的队伍。二、精准识别出“用最普通的食材，却倾注了最多心意”的队伍。】 【任务要求：在最终评审环节，对以上两道菜进行公开、真实、一针见血的点评。】 【任务奖励：？？？】 周弈：“……” 这任务，是为他昨天刚获得的那个“美食家的舌头”技能量身定做的吧？ 公开处刑，一针见血？ 这系统是唯恐天下不乱啊。 就在他研究任务的时候，叶晓语踩着高跟鞋，满面春风地走了进来，手里照例拿着那张任务卡。 “各位早上好！昨天的寻宝活动大家都辛苦啦！为了让大家放松一下，我们今天来点轻松愉快的——心动厨房大挑战！” 她笑容满面地宣布：“今天，我们将重新分组，由男女嘉宾搭配，共同完成一道菜。最后，会由我们的特邀评委进行盲选品尝，选出今天的‘最佳心动料理’！” 重新分组？ 陆曜宇的耳朵瞬间竖了起来，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CIN的期待。 他下意识地瞥了周弈一眼，那眼神里的意思很明显：只要不跟这个怪物一组，怎么都行！ “分组方式嘛……”叶晓语故意拉长了音调，吊足了大家的胃口，“我们这次玩点特别的！请各位男嘉宾，从这个箱子里抽取一根红线，线的另一头，就系着你们今天的搭档哦！” 这熟悉的配对环节，让周江柠和乐昭影都有些紧张和期待。 梁宽第一个上前，神色温和地从箱子里抽出一根。 线的另一头被缓缓拉出，系在乐昭影白皙的手腕上。 “梁哥，请多指教啦。”乐昭影甜甜地笑。 接下来是陆曜宇。 他深吸一口气，几乎是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气势，伸手抽了一根。 全场的目光都跟着他手里的红线移动。 最后，红线停在了周江柠面前。 周江柠几乎要当场跳起来，脸上的喜悦藏都藏不住：“曜宇哥！” 陆曜宇也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 行，不是那个怪物就行。 现在，只剩下周弈和宁晚棠了。 根本不用抽。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尴尬又微妙的气氛。 宁晚棠站在原地，表情有点僵。她一想到这个男人闯进她房间的那一幕，脸颊就忍不住发烫。 现在，居然要跟他搭档做饭？ 周弈倒是没什么反应，他只是在想，这个分组，倒是方便他完成任务了。毕竟，他跟宁晚棠也不熟，完全可以做到“六亲不认”的公正点评。 “那么，最后一组就是我们的周弈先生和宁晚棠小姐啦！”叶晓语强行用欢快的声音打破了尴尬，“请各位搭档去食材区选择你们今天的食材吧！我们的特邀评委和另一位神秘评委，已经在等着品尝大家的手艺了哦！” 食材区，摆满了琳琅满目的新鲜食材，从顶级的澳洲龙虾、和牛，到最普通的土豆、鸡蛋，应有尽有。 陆曜宇财大气粗，直接包揽了最贵的一片区域。 “曜宇哥，我们做黑松露焗龙虾好不好？”周江柠在一旁提议。 “嗯。”陆曜宇心情不错，点了点头。 梁宽和乐昭影则选择了一些家常的鸡肉和蔬菜，准备做一道温馨的菜肴。 轮到周弈和宁晚棠。 宁晚棠看着剩下的那些“残羹冷炙”，主要是些边角料和最基础的蔬菜，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第14章 美食家舌头 她转头，想问问周弈的意见，却发现这家伙正盯着一颗土豆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喂，”宁晚棠忍不住开口，“我们做什么？” 周弈回过神，他脑子里的“美食家舌头”技能，已经自动分析了一遍眼前的食材。 【土豆：淀粉含量中等，口感偏糯，适合炖煮或做成泥。】 【鸡蛋：新鲜度良好，蛋黄饱满。】 【洋葱：略有发芽，辛辣味减弱，甜度增加。】 他扫了一圈，最后拿起那颗土豆，又拿了两个鸡蛋。 “就这个吧。”他言简意赅。 “土豆和鸡蛋？”宁晚棠皱眉，“这能做什么？” 周弈看了她一眼，一本正经地回答：“番茄炒蛋，但是没有番茄。土豆烧牛肉，但是没有牛肉。” 宁晚棠：“……” 这人是来搞笑的吗？ 直播间里也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哈哈哈哈！我愿称之为抽象派菜系创始人！】 【宁晚棠的表情：我当时害怕极了。】 【隔壁陆曜宇拿的是澳洲龙虾，你们这儿就土豆鸡蛋，这对比也太惨烈了吧！】 【没事，重在参与，主打一个陪伴。】 【别尬黑！我相信周弈！他能用小星星的开头弹出一首交响乐，就能用土豆鸡蛋做出一桌满汉全席！】 宁晚棠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这是在录节目，要保持微笑。她努力挤出一个得体的笑容：“那我们……具体做什么呢？” “西班牙土豆烘蛋。”周弈说出一个听起来还算正常的菜名。 “你会做？”宁晚棠表示怀疑。 “不会。”周弈回答得干脆利落，“但看过视频，理论上很简单。” 宁晚棠感觉自己的血压又开始往上飙了。 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一身简单的T恤，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脸上写满了“无所谓，赶紧搞完下班”的咸鱼气息。 这就是她今天的搭档。 再看看隔壁。 陆曜宇和周江柠那边，简直是偶像剧拍摄现场。 陆曜宇换上了节目组准备的精致围裙，虽然一脸不情愿，但依旧帅得三百六十度无死角。他拿着一把大钳子，正在处理那只巨大的龙虾，动作虽然生疏，但架势十足。 “曜宇哥，你好厉害！这个钳子看起来好重！”周江柠在一旁化身夸夸团，眼神里全是星星。 “还行。”陆曜宇酷酷地回了一句，嘴角却不自觉地上扬。 再看另一边。 梁宽和乐昭影那边，是温馨家庭剧场。 梁宽熟练地给鸡腿去骨，刀工又快又稳。乐昭影在一旁安静地洗着菜，时不时和梁宽相视一笑，气氛和谐得让人羡慕。 宁晚棠再回头看看自己这边。 周弈正拿着那颗土豆，翻来覆去地看，仿佛那不是一颗土豆，而是一颗需要解密的恐龙蛋。 她认命了。 “行吧，西班牙土豆烘蛋，”她撸起袖子，“你说，我来做。” 周弈终于把目光从土豆上移开，递给她一把削皮刀。 “土豆切薄片，越薄越好。” 宁晚棠接过刀，开始削土豆。 周弈又拿起那个洋葱：“洋葱切丁。” 宁晚棠认命地开始切洋葱，被熏得眼泪直流。 而周弈，则找了个小板凳，坐在角落里，开始……打鸡蛋。 对，就是打鸡蛋。 他把两个鸡蛋打进碗里，然后用一双筷子，不紧不慢地搅动着。那速度，慢得像是电影里的慢镜头，一下，又一下，仿佛在进行什么神圣的仪式。 宁晚棠一边流泪切着洋葱，一边用眼角余光瞥他，心里已经把这个男人骂了一百遍。 让她干所有累活，自己就在那儿划水！ 【周弈到底会不会做饭啊？这架势看着就不靠谱。】 【他不是看过视频吗？理论大师，实践废柴？】 【心疼宁晚棠，一个人干了两个人的活儿。】 【楼上的别急，还没到最后呢！我相信周弈定律：开局越拉胯，结局越爆炸！】 宁晚棠终于把所有材料都准备好了，她把切好的土豆片和洋葱丁递给周弈。 “然后呢？”她问，语气已经有点不耐烦。 周弈总算从他的打蛋仪式中回过神。他站起身，走到灶台前，很自然地接过了宁晚棠手里的锅铲。 “我来。” 他开口，声音依旧平淡，但那股子懒散的气息，却在拿起锅铲的瞬间，消失了。 他开火，倒油，动作一气呵成。等油温升起，他先下洋葱丁，快速翻炒，炒出香味后，再下土豆片。 他的手很稳，翻炒的动作不快，但极有节奏。每一片土豆，似乎都能均匀地沾上油脂，在锅里发出滋滋的声响。 宁晚棠站在一旁，本来准备看他笑话，但看着看着，表情就变了。 这个男人……好像真的会。 而且，不是那种会做家常菜的会，而是一种……她形容不出来的专业感。 周弈没理会她的惊讶，他专注地盯着锅里，等到土豆片变得半透明，边缘微微焦黄，他才把炒好的土豆和洋葱盛出来，沥干多余的油，然后倒进了刚才那碗蛋液里。 他加入盐和胡椒，轻轻搅拌均匀。 最后，他在平底锅里留了薄薄一层底油，将混合了土豆和洋葱的蛋液，全部倒了进去。 用小火，慢慢地烘。 整个厨房里，弥漫开一股洋葱、土豆和鸡蛋混合的焦香。 这股香味，甚至盖过了隔壁陆曜宇那边的黄油和黑松露的味道。 “好香啊！”乐昭影忍不住探过头来。 梁宽也朝这边看了一眼，眼神里带着几分意外。 只有陆曜宇，还在和他的龙虾较劲，对这边的香味嗤之以鼻。 土豆和鸡蛋能做出什么好东西？上不了台面的玩意儿。 周弈盖上锅盖，把火调到最小，然后就靠在灶台边，又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样子，仿佛刚才那个动作利落的厨师只是昙花一现。 宁晚棠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 这个男人，到底有多少面？ 就在这时，周弈突然开口：“盘子。” 宁晚棠下意识地递过去一个盘子。 周弈拿起盘子，盖在平底锅上，然后手腕一抖，整个锅翻了过来。 第15章 眼花缭乱 那个金黄色的烘蛋，完整地落在了盘子里。他又把烘蛋滑回锅里，烘烤另一面。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快到让人眼花缭乱。 宁晚棠张大了嘴，彻底说不出话了。 这个翻锅的技巧，她只在专业厨师的视频里见过！ 当三组嘉宾的菜肴全部完成，被端上评审席时，现场的气氛达到了一个顶点。 对比实在是太强烈了。 陆曜宇和周江柠的“黑松露芝士焗龙虾”，摆盘极尽奢华。巨大的龙虾壳被当做容器，鲜红的虾肉上覆盖着金黄的芝士，再点缀上几片矜贵的黑松露，视觉冲击力拉满，一看就价值不菲。 梁宽和乐昭影的“板栗烧鸡”，则是一派温馨的家常景象。油亮的鸡块和软糯的板栗烧得红润诱人，盛在古朴的砂锅里，热气腾腾，散发着浓郁的酱香，让人一看就食指大动。 而周弈和宁晚棠的……“西班牙土豆烘蛋”。 就是一个圆形的、金黄色的蛋饼，被切成了几块，静静地躺在最普通的白色瓷盘里。没有多余的装饰，甚至连根香菜叶子都没有。 朴素，简单，甚至有点寒酸。 【哈哈哈哈，这对比，公开处刑啊！】 【我感觉周弈和宁晚棠已经可以提前收拾东西回家了。】 【卖相太重要了！那个烘蛋看起来就像是我妈早上给我做的早饭。】 【陆曜宇那个龙虾，一看就好吃！哥哥牛逼！】 【我还是站梁影帝的烧鸡，看着就有食欲！】 叶晓语笑着走上前来，介绍今天的两位特邀评委。 “第一位，是我们国内著名的美食评论家，人称‘利刃神厨’的林柯老师！” 一位穿着中式立领，面容严肃的中年男人站起身，朝大家点了点头。 “第二位神秘评委就是——我们的时尚女王，南筱！” 南筱款款起身，对着镜头露出一抹慵懒的笑。 这个结果，让所有人都有些意外。 【我靠！林柯！就是那个把好几家米其林餐厅骂到摘星的毒舌评委？】 【节目组玩这么大？这下有好戏看了！】 【南筱当评委？她懂美食吗？】 【楼上的懂什么，女王吃的是格调，不是味道！】 品尝环节开始。 第一道菜，自然是卖相最华丽的“黑松露芝士焗龙虾”。 林柯用叉子叉起一小块龙虾肉，放进嘴里，细细咀嚼。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看不出喜怒。 南筱也优雅地尝了一口，只是轻轻挑了挑眉，没说话。 周江柠紧张地攥着手，期待地看着他们。陆曜宇则是一脸自信，他对自己这道菜的“卖相”和“价值”很有信心。 第二道菜，“板栗烧鸡”。 林柯尝了一块鸡肉，又尝了一块板栗，他紧绷的脸部线条，似乎柔和了一丝，点了点头。 南筱的评价也很简单：“很温暖。” 梁宽和乐昭影相视一笑，看起来对这个评价很满意。 最后，轮到了周弈和宁晚棠的土豆烘蛋。 当侍者把那盘朴素的蛋饼端到面前时，直播间的弹幕已经刷疯了。 【来了来了！大型尴尬现场！】 【林柯的表情：就这？】 【宁晚棠已经不敢看镜头了，脚趾估计已经在抠三室一厅了。】 林柯看着眼前的烘蛋，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他拿起叉子，切下一小块。 叉子切下去的瞬间，他的表情就变了。 没有预想中普通煎蛋的紧实，而是一种带着空气感的、柔软的阻力。 他把那一小块金黄的烘蛋放进嘴里。 下一秒，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鸡蛋的嫩滑，洋葱的甜香，还有土豆的软糯，三种最简单的味道，却在口腔里交织出一种极其丰富和谐的层次感。土豆片薄如蝉翼，却依然保持着完整的形状，口感绵密，入口即化。蛋液的熟度恰到好处，外层焦香，内里却像布丁一样湿润嫩滑。 这……这根本不是普通的家庭料理！ 这是需要对火候和时间有精准到秒的控制力，才能做出来的料理！ 他抬起头，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看向角落里那个懒洋洋的年轻人。 南筱也尝了一口，她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慵懒的眼睛里，第一次迸发出强烈的光彩。她看着周弈，红唇勾起，那笑容，玩味又着迷。 品尝结束，到了最刺激的点评环节。 叶晓语把话筒递给了周弈：“按照规则，我们的获胜队伍也有点评的权利。不过既然胜负未分，不如周弈先来分享一下你对其他两组作品的看法？” 这话，显然是想搞事。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周弈身上。 周弈站起身，仿佛没看到陆曜宇那警告的眼神。他走上前，站定在“黑松露芝士焗龙虾”面前。 他脑海里，系统的任务提示正在闪烁。 【任务目标：一、精准识别出“用最昂贵的食材，做出最敷衍的菜肴”的队伍。】 他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演播厅。 “这道菜，像是用钱堆出来的一场华丽的灾难。” 第一句话，就让全场陷入了死寂。 陆曜宇的脸，瞬间黑了。周江柠更是倒吸一口凉气。 周弈仿佛没看见众人的反应，继续用他那平淡无波的语调，进行着他那“一针见血”的点评。 “龙虾，是冰鲜的波士顿龙虾，肉质已经流失了部分弹性。焗烤的时间，长了至少一分钟，导致虾肉纤维变粗，口感发柴。” “黑松露，用的是浸泡过松露油的干菌片，而不是新鲜黑松露。香气浮于表面，带着一股廉价的化工感，只是为了营造一种虚假的奢华。” “芝士，是最大路货的马苏里拉，奶味不足，油份过重，完全掩盖了龙虾本身那一点点仅存的鲜甜。” 他每说一句，陆曜宇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最后，周弈下了结论。 “总结就是，用最贵的食材，最炫耀的方式，做了一道最没有灵魂的菜。” “它不是料理，它只是一个贴着价签的、炫耀的工具。” “虚伪，且敷衍。” 周弈说完，全场鸦雀无声。 第16章 疯狂姿态 直播间的弹幕，在停滞了三秒之后，以一种前所未有的疯狂姿态，彻底爆了。 【卧槽！卧槽！卧槽！这是我能听的吗？！】 【杀疯了！他真的杀疯了！这是点评吗？这是把陆曜宇的脸按在地上摩擦啊！】 【字字诛心！每个字都像一把刀，精准地插在了陆曜宇的心巴上！】 【我他妈……竟然觉得他说得好有道理！我一个外行都听懂了！】 【周弈：别误会，我不是针对你，我是说，你做的就是垃圾。】 陆曜宇站在那里，脸色从黑到白，再从白到青，手里的拳头握得死紧，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想反驳，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因为周弈说的，全都是他无法辩驳的细节。 就在这凝固的气氛中，周弈施施然地转向了梁宽和乐昭影的那道“板栗烧鸡”。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他又要开始了吗？ 周弈看着那锅热气腾腾的板栗烧鸡，现场的火药味似乎都被这股家常的暖意融化了些许。 他脑海中，系统的第二项任务目标亮了起来。 【任务目标：二、精准识别出“用最普通的食材，却倾注了最多心意”的队伍。】 “这道菜，”周弈开口，语气比刚才柔和了些许，“问题很多。” 梁宽和乐昭影的心同时提了起来。 “鸡，是普通的肉鸡，不是走地鸡，肉质偏松散。板栗，不是迁西的油栗，甜度和糯度都差了一筹。酱油，是最普通的酿造酱油，豆香味不够醇厚。” 这一番话，让刚刚缓和的气氛又紧张了起来。 【来了来了！他又要开始了！无差别攻击！】 【梁影帝也要遭殃了吗？周弈是真的勇啊，谁都敢得罪！】 【乐昭影的笑容都僵住了，好可怜。】 然而，周弈话锋一转。 “但是，”他顿了顿，目光落在砂锅里，“这道菜的火候，堪称完美。” “鸡肉先用大火爆炒，锁住了肉汁，再转小火慢炖，让味道完全渗透进去。每一块鸡肉都均匀地裹上了酱汁，多一分则腻，少一分则淡。” “板栗是后放的，保证了它软糯的同时，又不至于完全炖烂成泥，保留了完整的形态和口感。” “最难得的是，这道菜里有‘时间’的味道。” 他看向梁宽和乐朝影。 “能感觉得到，做菜的人很有耐心，也很用心。他不是在完成一个任务，而是在为家人准备一顿晚餐。” “它不高级，也不昂贵，但它真实，温暖，充满了心意。” 周弈的点评结束了。 全场依旧安静。 但这次，安静的氛围里，不再是尴尬和火药味，而是一种……震撼。 如果说他对陆曜宇的点评是锋利如刀的降维打击，那么他对梁宽的点评，就是一种洞悉人心的深刻共情。 “说得好！” 打破沉默的，是美食家林柯。 他猛地一拍手，站了起来，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欣赏和激动。 “说得太好了！”他指着周弈，对全场人说，“这位年轻人，说出了我想说的一切！甚至比我说的更透彻！” 他转向陆曜宇那道龙虾：“这道菜，就是典型的‘新手炫技’，以为把贵的东西堆在一起就是好，实际上是对食材最大的不尊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他又转向周弈和宁晚棠的土豆烘蛋：“而这道菜，返璞归真！用最简单的食材，展现了最顶级的技巧和对食物最深刻的理解！这才是真正的料理！” 林柯的这番话，无疑是给周弈的点评盖上了官方认证的钢印。 陆曜宇的脸，彻底失去了血色。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剥光了衣服的小丑，被当众展览，所有的虚荣和浅薄，都被那个叫周弈的男人，用三言两语，撕得粉碎。 他再也待不下去了，猛地一转身，一言不发地离开了现场。 “曜宇哥！”周江柠急忙追了出去。 演播厅里，叶晓语赶紧出来打圆场：“啊哈哈，看来我们的曜宇老师是有点累了……那么，我宣布！今天心动厨房挑战赛的获胜者是——周弈、宁晚棠组！” 宁晚棠还愣在原地，感觉像在做梦。 她赢了？靠着一颗土豆和两个鸡蛋，赢了澳洲龙虾？ 她看向周弈，那个男人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又恢复了那副事不关己的咸鱼模样，仿佛刚才那个舌战全场、光芒万丈的人不是他。 她的心脏，没来由地漏跳了一拍。 …… 节目录制结束后，众人心思各异。 梁宽特意找到周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很不简单。” 这已经不是一个“有才华”能形容的了。这种对食物的鉴赏力，和之前那手顶级的钢琴技艺一样，都指向一种可能——他接受过最顶级的、系统的精英教育。 这和他“网络写手”的身份，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周弈心里烦躁。 他又不是故意要出这个风头，都是系统逼的。 他点开脑海里的系统面板。 【紧急任务：美食的审判。已完成。】 【任务评价：S级。】 【任务奖励：发放中……】 【恭喜宿主获得特殊道具：“真言卡（一次性）”。使用后，可指定任意目标，令其在十分钟内，只能说真话。】 周弈：“……” 这他妈又是什么鬼东西？ 这系统是生怕他得罪的人还不够多是吧？ 他正头疼，一道慵懒又带着笑意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周弈。” 是南筱。 她今天换了一身丝质的吊带长裙，外面随意披着一件开衫，长发微卷，红唇如火。她一步步走近，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像是踩在人的心跳上。 她走到周弈面前，停下。 一股高级香水的味道，夹杂着她身上独特的体香，钻进周弈的鼻腔。 “你今天，让我很惊喜。”南筱的眼睛亮得惊人，她微微倾身，靠近周弈的耳边，摄像头精准地捕捉到了这个极具张力的画面。 直播间的观众已经疯了。 【啊啊啊啊！女王主动出击了！】 【这个体位！这个距离！kswl！】 【南筱看周弈的眼神，那不是欣赏，那是看猎物的眼神啊！】 周弈下意识地想后退，却被南筱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抵住了胸膛。 她的指尖微凉。 第17章 第一印象 “上次那个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蛊惑的意味，只有两人能听见，但她的口型却清晰地被镜头记录了下来，“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在你的眼里，我的第一印象，是什么？” 南筱用一种不容拒绝的姿态，将那个被周弈逃避掉的新手任务，重新抛回了他的面前。 周弈感觉自己的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南筱的指尖带着一丝凉意，隔着薄薄的T恤布料，精准地抵在他心跳的位置。那是一种不容抗拒的压迫感，混杂着她身上那股极具侵略性的香水味，形成了一张无形的网。 他讨厌这种感觉。 这种被人看穿，被人步步紧逼，被人掌控节奏的感觉。 直播间的弹幕已经彻底疯了。镜头将这一幕的张力无限放大，女王与怪物，猎人与猎物，暧昧的气氛几乎要溢出屏幕。 【啊啊啊啊！我宣布，这是恋综天花板级别的名场面！女王好会！】 【周弈你倒是动啊！你退半步的动作是认真的吗？！不！你不能退！给我顶回去！】 【南筱：小怪物，你逃不掉了。周弈：谢邀，人在现场，只想下班。】 【我赌五毛，周弈会说：你很香，香水是XX牌的，前调是佛手柑，中调是晚香玉，就是酒精味重了点，勾兑的吧？】 周弈的脑子里，那个该死的【命运共同体】系统，居然也跟着凑热闹。 【支线任务触发：女王的拷问。】 【任务目标：正面回答南筱的问题，说出你对她的“第一印象”。】 【任务要求：回答必须引起南筱强烈的情绪波动（包括但不限于：震惊、愤怒、羞涩、心动）。】 【任务奖励：视情绪波动强度而定。】 周弈：“……” 这破系统，是真的一天不给他找事就浑身难受。 他看着眼前这张美得极具攻击性的脸，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带着志在必得的玩味。 逃是逃不掉了。 周弈深吸一口气，放弃了抵抗。他不再后退，反而站直了身体，目光迎上了南筱的视线。 他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我的第一印象？” 他重复了一遍，然后缓缓说道：“一个很努力，也很疲惫的……商品。” “商品”两个字，轻飘飘地从他嘴里吐出来。 南筱脸上的笑容，在那一刻，凝固了。 她抵在周弈胸口的手指，不自觉地蜷缩了一下。 整个现场的气氛，仿佛从暧昧的粉红色，瞬间降到了冰点。 宁晚棠张大了嘴。 梁宽的眉头紧紧皱起。 连摄像师都忘了移动镜头，就这么直勾勾地拍着两人之间那几乎凝固的空气。 周弈没有停。 他就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继续输出着他的“第一印象”。 “你的妆容，是顶级的。从底妆的光泽度，到眼线的弧度，再到口红的色号，每一处都经过了精密的计算，为了在镜头前呈现出最完美无缺的样子。” “你的仪态，也是顶级的。站立时，肩膀永远是打开的，下颌线永远保持着最上镜的角度。就算坐着，腰背也永远挺直。这已经不是习惯，而是刻在肌肉里的本能。” “你身上的香水，很贵，很特别，是小众沙龙香。不是为了取悦自己，而是为了塑造一个‘与众不同’的标签，让你在众多明星中脱颖而出。” “你很美，美得像一个橱窗里最昂贵的娃娃，从头发丝到脚指甲，都被精心打磨、包装，贴上了价格，然后展示给所有人看。” 周弈的目光，平静地落在南筱那双开始泛起波澜的眼眸上，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所以，我的第一印象就是，你是一个被打造得非常成功的顶级商品。” “但商品，终究是商品。” “没有灵魂，而且……很累。” 死寂。 针落可闻的死寂。 如果说之前周弈对陆曜宇的点评是当众打脸，那他此刻对南筱的这番话，就是毫不留情地撕开了她最华丽的伪装，将她藏在最深处的、从不示人的疲惫与脆弱，血淋淋地暴露在了千万人的目光之下。 南筱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 她那双总是带着慵懒和玩味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裂痕，震惊、错愕、难堪……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最终，化为一抹浓得化不开的脆弱。 她放在周弈胸口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 她甚至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仿佛想要逃离周弈那双能看透一切的眼睛。 【我草……我他妈听到了什么……】 【这已经不是杀人诛心了，这是诛神了啊！他怎么敢这么说？！】 【周弈疯了，他绝对是疯了！他知不知道南筱是谁啊？！】 【虽然但是……我为什么觉得，周弈说得……好像是对的？南筱的表情……她好像被说中了。】 【一个敢问，一个敢说，我他妈今天算是开了眼了！】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南筱会当场发飙，或者愤然离场的时候。 她却做了一个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举动。 她突然笑了。 不是那种玩味的、慵懒的笑。 而是一种带着自嘲、释然，甚至有几分解脱的，极其复杂的笑。 “呵……”她低笑出声，肩膀微微颤抖，“商品……” 她抬起头，用那双泛红的眼睛看着周弈，声音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沙哑。 “周弈。” “你是我出道十年，第一个敢当面对我说这种话的人。” “也是第一个……” 她停顿了一下，红唇轻启，一字一句地说道： “看懂我的人。” 南筱的话，像一颗深水炸弹，在每个人的心湖里掀起了滔天巨浪。 看懂她的人？ 这两个字从高高在上的女王口中说出，分量重得让人心惊。 这算什么？ 这算是一种……另类的告白吗？ 直播间的服务器，在这一刻，发出了不堪重负的悲鸣。弹幕的密集程度，已经到了完全看不清画面的地步。 【卧槽卧槽卧槽！神反转！我以为是修罗场，结果是知己局？！】 【这他妈是什么神仙剧情！我脑子不够用了！所以女王不仅没生气，反而被攻略了？！】 第18章 女王拷问 【看懂……这两个字太要命了！对于一个把自己包裹得那么严实的人来说，被人看懂，是最大的暴击，也是最大的温柔啊！】 【完了完了，陆曜宇还在生气的路上，这边南筱已经被周弈拿下了！这就是降维打击吗？】 【从现在开始，我正式站“南弈CP”！怪物配女王，绝了！】 周弈本人，也愣住了。 他看着南筱那双带着水光的眼睛，心里那股烦躁感又一次涌了上来。 不对劲。 这剧本不对劲。 按照正常逻辑，被他这么当众下了面子，对方不该是恼羞成怒，然后动用资本的力量把他封杀吗？ 怎么还成了“知己”了？ 他脑子里的系统面板，适时地跳了出来。 【支线任务：女王的拷问。已完成。】 【任务评价：SSS级！（宿主成功引发目标S级情绪波动：震惊羞愤释然欣赏）】 【任务奖励：发放中……】 【恭喜宿主获得被动技能：“危险直觉（初级）”。你将能模糊地感知到来自周围环境或人物的恶意与危险。】 周弈：“……” 这个技能，听起来倒是比“美食家的舌头”和“真言卡”靠谱点。 他正研究着新技能，南筱已经调整好了情绪。她重新变回了那个慵懒又迷人的时尚女王，只是眼神里，多了些不一样的东西。 她饶有兴致地绕着周弈走了一圈，像是在审视一件新发现的、极其有趣的艺术品。 “周弈，”她停下脚步，红唇勾起，“你很有意思。所以，你到底是个什么人？网络写手？钢琴家？美食家？还是……心理学家？” 这个问题，也是在场，乃至全网所有观众都想问的。 这个男人身上的谜团太多了。 “我说了，我只想当个码字的。”周弈皱着眉，重复着自己的标准答案。 他现在只想快点结束这一切，回房间去，码字，或者研究一下那个新到手的“真言卡”，而不是在这里被当成猴子一样围观。 “是吗？”南筱轻笑一声，显然不信，“我记住你了。” 她说完，便踩着高跟鞋，转身款款离去。那背影，摇曳生姿，却又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洒脱。 客厅里，只剩下宁晚棠和梁宽，以及一群还没从刚才的巨大信息量中缓过神来的工作人员。 宁晚棠看着周弈，眼神复杂。 这个男人，就像一个黑洞，充满了未知的吸引力。你越想看清他，就越容易被他吸引，然后深陷其中。 她发现自己的心跳，有点快。 梁宽则是走上前，拍了拍周弈的肩膀，叹了口气：“你啊，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他没再多说什么，但那眼神里的探究，却比之前更深了。 他几乎可以肯定，这个周弈，绝对和那个陨落的天才Icarus有关。 只是，他想不通，一个人，怎么可能在这么多领域，都拥有如此恐怖的天赋？ …… 风波过后，恋综的录制还在继续。 接下来的几天，心动小屋里的气氛变得异常诡异。 陆曜宇像是变了个人，不再主动挑衅周弈，大部分时间都沉着脸，拼命地在各种活动中表现自己，似乎是想用实力找回场子。但他越是想证明，就越是显得用力过猛。 周江柠依旧是他的小跟班，只是看向周弈的眼神里，多了几分畏惧。 乐昭影和梁宽的关系不远不近，保持着一种体面的和谐。 而最让人津津乐道的，是南筱对周弈态度的转变。 她不再用那种带着审视和玩味的目光看他，反而变得……很直接。 “周弈，我渴了。” 正在沙发上躺尸的周弈，眼皮都没抬：“冰箱在那边，自己拿。” “周弈，这个剧本好无聊，你帮我看看。” 周弈翻了个身，背对着她：“我不看烂片。” “周弈，明天户外活动，跟我一组。” “我弃权。” 无论南筱如何主动，周弈都用一种油盐不进、刀枪不入的态度，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凭实力单身”。 这种奇特的互动模式，反而让“南弈CP”的呼声越来越高。 【哈哈哈哈！女王追夫，铁壁直男！这是什么绝配的组合！】 【南筱：我A上去了！周弈：弹开！】 【我严重怀疑周弈是在欲擒故纵！他太会了！】 周弈当然不是欲擒故纵，他是真的烦。 他只想安安静静地当个咸鱼，完成系统任务，然后回家码字。 但现在，他成了整个节目的焦点，一举一动都被无数双眼睛盯着。 尤其是南筱。 这个女人，就像一个雷达，总能精准地找到他。 这天下午，是自由活动时间。周弈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清净的角落——别墅后面的小花园，准备构思一下新书的情节。 他刚坐下，那个新获得的技能【危险直G觉】突然预警。 一种被人锁定的、带着强烈探究欲的“恶意”从不远处传来。 他一抬头，就看见南筱端着两杯红酒，正朝他走来。 周弈的太阳穴突突地跳。 又来了。 “一个人躲在这里？”南筱在他对面的藤椅上坐下，将其中一杯酒推到他面前。 “思考人生。”周弈面无表情地胡扯。 “是吗？”南筱晃了晃杯中的红酒，阳光透过酒液，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我倒觉得，你是在躲我。” 周弈沉默。 “周弈，你到底在怕什么？”南筱的目光很直接，像是一把手术刀，想要剖开他的内心。 “我没怕。” “不，你在怕。”南筱放下酒杯，身体微微前倾，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在怕麻烦，怕被关注，怕被人揭开你身上那层‘普通人’的伪装。” 周弈的心，猛地一紧。 这个女人的洞察力，敏锐得可怕。 “我猜，你来参加这个节目，根本不是为了谈恋爱，甚至不是为了通告费。”南筱的眼睛里，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你是在……躲什么东西。或者说，躲什么人。” 周弈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放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 南筱捕捉到了他这个细微的动作，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被我说中了？” 她端起酒杯，红唇轻启，声音里带着一丝蛊惑的魔力。 第19章 狡猾狐狸 “告诉我，周弈。” “你到底是谁？” “我可以帮你。” 周弈看着她，沉默了良久。 就在南筱以为他会继续装傻或者否认的时候，他却突然开口，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你觉得，我是个好人吗？” 南筱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问。 她认真地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笑得像只狡猾的狐狸。 “不。” “你嘴毒，冷漠，没礼貌，对谁都爱答不理。” “你不是个好人。” 南筱看着他，眼里的光芒却越来越亮。 “但是，我也不是。” 南筱的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猝不及防地，撬开了周弈心防的一条缝。 他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她眼中闪烁的，不是同情，不是好奇，而是一种……同类的光芒。 那种看透了世事虚伪，选择与世界为敌的，孤独又骄傲的光芒。 烦躁。 但又没那么烦躁了。 周弈端起那杯他一直没碰的红酒，喝了一口。 【红酒：法国波尔多产区，赤霞珠混酿，2018年份，橡木桶陈酿12个月，单宁感略重，回甘不足……】 “酒不好。”他放下酒杯，给出了两个字的评价。 南筱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直男式差评逗笑了，前一秒还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被冲淡。 “周大美食家，要求还挺高。”她笑得花枝乱颤，“这可是梁宽珍藏的，被他听到，估计要找你拼命。” “实话而已。”周弈说。 “是，你只会说实话。”南筱收敛了笑容，重新变得认真，“所以，我的提议，你考虑得怎么样？” “什么提议？”周弈装傻。 “别装了。”南筱有些不耐烦，“跟我合作。我可以帮你解决你的‘麻烦’，作为交换，你……” 她顿了顿，似乎在寻找一个合适的词。 “……成为我的人。” 轰！ 这句话，通过隐藏在花园里的麦克风，清晰地传到了导播间。 导演王哥一口水喷在了监视器上。 “掐了！快！这段先别播出去！”他激动得满脸通红，对着对讲机大吼，“不不不！还是播！就播这个！给我把热搜买到爆！” 直播间的观众，已经彻底疯了。 【成为我的人？！？！我他妈听到了什么虎狼之词！南筱是在求婚吗？！】 【这是恋综！不是商战剧！你们的对话内容是不是超纲了啊喂！】 【合作？解决麻烦？周弈到底是什么背景？难道是破产的豪门贵公子，来娱乐圈忍辱负重？】 【我脑补出了一百万字的霸道女王和落魄天才的爱恨情仇！gkd！】 周弈听着南筱这句极具占有欲的话，眉头拧得更紧了。 成为她的人？ 凭什么？ 他刚想开口拒绝，那个叫【危险直觉】的技能，又一次发出了警报。 这次的“恶意”，不是来自南筱，而是来自……花园的入口处。 他转头望去，只见陆曜宇正站在那里，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 他不知道站了多久，听到了多少。 周弈的目光和他的在空中交汇，陆曜宇的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嫉妒和怨毒。 又是这种眼神。 周弈心里那股被压下去的烦躁感，再次升腾起来。 麻烦。 无穷无尽的麻烦。 他不想再应付下去了。 他只想快刀斩乱麻，把所有的事情一次性解决。 他的脑海里，闪过了那个刚得到的道具。 【真言卡（一次性）：使用后，可指定任意目标，令其在十分钟内，只能说真话。】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脑海里形成。 要玩，就玩把大的。 周弈站起身，没理会南筱，也没理会陆曜宇，径直朝客厅走去。 “喂！周弈！”南筱在身后喊他。 他头也不回。 陆曜宇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又看了一眼藤椅上若有所思的南筱，拳头握得死紧。 凭什么？ 凭什么所有人的目光都围着他转？ 一个只会装神弄鬼的骗子！ …… 晚上，是节目例行的“心动信件”环节。 所有嘉宾围坐在一起，匿名写信给今天最让自己心动的一位异性。 这是恋综里最经典的修罗场环节。 气氛微妙又紧张。 所有人都写完了信，放进了信箱。 叶晓语笑着走上前，准备开始公布结果。 就在这时，周弈突然站了起来。 “等一下。”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 这个男人，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周弈环视了一圈众人，梁宽的探究，宁晚棠的复杂，乐昭影的好奇，周江柠的畏惧，陆曜宇的怨恨，还有南筱那势在必得的眼神。 他深吸一口气，在心里对系统默念。 “对陆曜宇，使用真言卡。” 【真言卡已启动。目标：陆曜宇。持续时间：十分钟。】 一道微不可见的波纹，从周弈身上散开，精准地命中了陆曜宇。 陆曜宇毫无察觉，他只是看到周弈站出来，便下意识地冷笑一声，准备看他怎么出丑。 “在念信之前，我想先问陆曜宇先生几个问题。”周弈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你凭什么问我？”陆曜宇下意识地反唇相讥。 “第一个问题，”周弈无视了他的话，直接开口，“你来参加这个节目，真的是为了寻找心动对象吗？” 这个问题很普通，也很官方。 陆曜宇嗤笑一声，正准备说出那套经纪人早就准备好的标准答案：“当然，我希望能在这里遇到……” 然而，话到了嘴边，说出来的，却是另一番景象。 “不是。” 两个字，干脆利落，脱口而出。 陆曜宇自己都愣住了。 他说什么？ 他怎么会说出这两个字？ 他想改口，想解释，但他的嘴巴，却像是有了自己的想法。 “我来这里，是因为公司觉得我最近的负面新闻太多，需要靠这个节目洗白人设，顺便炒点CP热度，接几个新的商务代言。” 话音落下，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外星人的表情看着陆曜宇。 他……他把自己的真实目的，全都说出来了？ 【卧槽！！！！！！！！！！】 【他说什么？！洗白？！炒CP？！我没听错吧？！】 【这是什么情况？陆曜宇是疯了吗？他怎么敢在直播里说这种话？！】 第20章 自杀式袭击 【经纪人估计已经连夜跑路了！这他妈是自杀式袭击啊！】 陆曜宇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不！不！ 他想闭嘴，想捂住自己的嘴，但那股不受控制的倾诉欲，还在疯狂地往外涌。 周弈的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 他看向已经完全慌了神的陆曜宇，抛出了第二个问题。 “那之前，你为什么处处针对我？是因为我第一天来的时候，让你觉得丢了面子吗？” 陆曜宇的身体开始发抖，冷汗顺着额角滑落。 他拼命地摇头，想说“不是”。 但嘴里说出来的，却是。 “是，也不全是。” “我讨厌你那副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更讨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你身上！我才是这个节目的主咖！我才是顶流！凭什么你一个素人能抢走我所有的风头！” “我嫉妒你！我嫉妒你会弹钢琴！嫉妒你能轻易就获得所有人的关注！我甚至嫉妒南筱和宁晚棠都对你另眼相看！” “我就是想让你出丑！想把你踩在脚下！我想证明，我才是最优秀的那个！” 他像是倒豆子一样，把自己内心最阴暗、最龌龊的想法，一字不漏地，全部吼了出来。 吼完，整个客厅，安静得像一座坟墓。 陆曜宇瘫坐在沙发上，眼神空洞，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和灵魂。 他完了。 他知道，他彻底完了。 【我草我草我草我草！！！！】 【他说什么？！洗白？！炒CP？！我他妈耳朵出现幻觉了吗？！】 【这是什么情况？陆曜宇是疯了吗？他怎么敢在直播里说这种话？！】 【这是放送事故！史诗级的放送事故！节目组要完蛋了！】 【经纪人估计已经连夜买站票跑路了！这他妈是自杀式袭击啊！】 直播间的弹幕，在陆曜宇说出“不是”那两个字时，就已经开始沸腾。当他竹筒倒豆子般吼出自己所有阴暗的内心想法后，整个互联网，在经历了三秒钟的诡异死寂后，彻底瘫痪了。 无数的社交平台，因为瞬间涌入的、高到无法计量的流量，服务器直接崩溃。 #陆曜宇自爆# #心动小屋放送事故# #周弈审判者# #我嫉妒你# 这几个词条，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摧枯拉朽的姿态，血洗了所有平台的热搜榜单。后面跟着的，不再是“爆”，而是代表着服务器彻底崩溃的“瘫”。 演播厅里，导演王哥手里的保温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枸杞混着热水洒了一地。他双目圆睁，死死地盯着监视器里那个已经精神崩溃的陆曜宇，和他旁边那个一脸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做的周弈。 “掐掉！掐掉！快把直播给我掐了！！！”他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 助理手忙脚乱，抖得几乎按不到按钮。“王……王哥，技术部说……说流量过载，后台指令卡死了，掐、掐不掉啊！” “我操！”王哥一脚踹翻了椅子，抓起对讲机，声音都在发颤，“保安！保安呢！上！把陆曜宇给我带走！现在！立刻！马上！” 客厅现场。 陆曜宇的嘶吼还在余音绕梁。 他瘫坐在沙发上，眼神空洞，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像是被扔上岸濒死的鱼。他完了。他知道，他彻底完了。他亲手，把自己所有的星光和前途，撕了个粉碎。 周江柠吓得脸色惨白，坐在那里一动不敢动，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连去扶一把陆曜宇的勇气都没有。 乐昭影和宁晚棠下意识地抱在了一起，看向周弈的表情，充满了惊恐和不可思议。 梁宽的脸上，第一次失去了那份温和从容。他紧紧地皱着眉，视线在崩溃的陆曜宇和面无表情的周弈之间来回移动。这不是简单的言语刺激，也不是什么心理战术。这是一种……他无法理解的力量。 而南筱，她没有看陆曜宇，她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周弈身上。 她没有震惊，也没有恐惧。 她的眼中，是一种混杂着战栗和狂热的兴奋。 她以为周弈是一把锋利的手术刀，能精准地剖开人心。现在她才发现自己错了。 他不是刀。 他是规则本身。 他能让真实，成为一种无法抗拒的律令。这种毁灭性的、近乎于“神”的力量，让她感到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颤栗和……着迷。 周弈站在原地，感受着【真言卡】的效果在十分钟倒计时的最后一秒消失。 他脑子里没有半分报复的快感，只有一股浓浓的烦躁。 麻烦。 他只是想用一个简单粗暴的方法，解决掉陆曜宇这个持续不断的麻烦源。 结果，他好像不小心，把马蜂窝给捅穿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信号格已经变成了空的。看来，外面的世界，确实已经天翻地覆了。 就在这时，一群穿着制服的保安终于冲了进来。他们架起已经失魂落魄、毫无反抗的陆曜宇，就要往外拖。 “我的相机！别拍了！都他妈别拍了！”王哥那气急败坏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带着几个工作人员冲进来，粗暴地关掉了还在运转的几个固定机位。 世界，总算清净了。 陆曜宇被拖走了，周江柠哭着追了出去。整个心动小屋，陷入一片狼藉和死寂。 叶晓语的职业素养在此时发挥了作用，她强撑着微笑，对剩下的几位嘉宾说：“各位老师，今天……今天发生了点意外，请大家先回房间休息，节目……暂时中止录制。” 众人神色各异地起身。 宁晚棠临走前，深深地看了周弈一眼，嘴唇动了动，却什么都没说出来，最后还是快步离开了。 周弈也准备回房。 他只想赶紧躺下，思考一下自己接下来是该跑路还是该等系统发奖励。 他刚转过身，就被王哥拦住了。 这位刚才还暴跳如雷的导演，此刻看着周弈，脸上是一种极其复杂的神情。有愤怒，有恐惧，但更多的，是一种近乎哀求的……敬畏。 “周……周老师。”王哥的声音干涩沙哑，他搓了搓手，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您……您到底是什么神仙？” “求求您了，祖宗。收了神通吧。” 第21章 土崩瓦解 “心动小屋”的录制，彻底停摆了。 那场史无前例的直播自爆事件，像一场十二级的行业地震，余波至今未平。陆曜宇被带走后，他的工作室、经纪公司、代言品牌、粉丝后援会……所有与他相关的利益链条，在一夜之间，土崩瓦解。 网上关于周弈的讨论，也达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从一开始的“宝藏男孩”、“打脸狂魔”，直接升级到了“行走的人间兵器”、“娱乐圈纪委”、“不可名状的恐惧”。他的每一个过往片段都被扒出来反复研究，但所有线索都指向一个平平无奇的网络写手。 这种巨大的反差，让他整个人，都成了一个巨大的、悬浮在互联网上空的谜团。 而这一切风暴的中心，周弈本人，正躺在自己的房间里，享受着这来之不易的清净。 他终于可以不用去面对那些复杂的目光和试探了。 他意念一动，调出了脑海中的系统面板。 【紧急任务：女王的拷问（衍生任务：真言的审判）。已完成。】 【任务评价：SSS+（宿主行为已严重超出任务范畴，引发行业性因果律震荡，评价等级突破上限。）】 【任务奖励：正在结算中……】 【警告：因果律扰动过大，常规奖励已无法结算。系统将根据扰动结果，自动转化为一份‘命运的馈赠’，发放时间未知。】 【警告：宿主已严重偏离‘咸鱼’轨道，正在吸引更高维度的注视。请宿主谨慎行事。】 周弈：“……” 命运的馈赠？更高维度的注视？ 这都什么跟什么？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事。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玩游戏开了修改器，结果把服务器给搞崩了的玩家。现在，GM找上门来了。 烦躁。 他正头疼，房门被人轻轻敲响了。 “咚、咚。” 周弈没动。他现在不想见任何人。 “是我，南筱。”门外的声音清晰地传来，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笃定，“我知道你在里面。开门，我们谈谈。” 周弈的【危险直觉】技能，并没有发出警报。这说明南筱对他没有恶意。 但他知道，这个女人，比恶意本身更麻烦。 他慢吞吞地从床上爬起来，打开了门。 南筱就站在门外。她换下了一身华服，只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丝质睡袍，长发随意地披散着，脸上未施粉黛。但即便如此，她身上那种女王般的气场，也丝毫未减。 她没等周弈邀请，就自顾自地走了进来，顺手关上了门。 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外面的世界，已经为你疯狂了。”南筱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寂静的花园，语气平静。 “哦。”周弈惜字如金。 “陆曜宇完了。他的经纪公司正在准备起诉节目组，当然，他们更想告你，但是找不到任何理由。”南筱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周弈，“所有人都想知道，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她顿了顿，一步步逼近周弈。 “他们猜是催眠，是心理暗示，是某种高科技的声波武器。” 她停在周弈面前，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但我不这么认为。” 南筱微微仰起头，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闪烁着洞悉一切的光芒。 “那不是技巧。” “那是一种……权力。一种言出法随，强行扭曲现实的权力。” 她没有用疑问句，而是用最肯定的陈述句，说出了自己的结论。 周弈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 这个女人……敏锐得像个怪物。 “你不必承认，也不必否认。”南筱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我不好奇你是怎么做到的。我只好奇，拥有这种力量的你，想要什么？” 她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在周弈的胸口，就像那天一样。 “财富？名声？还是……更大的权力？” 周弈沉默不语。 “你来参加这个节目，是为了躲什么人，对吗？”南筱继续她的剖析，“但你搞砸了。你把自己变成了风暴的中心，现在，全世界都想找到你，研究你，甚至……控制你。” “你惹上了比你之前想躲的那个，大得多的麻烦。” 南筱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切割着周弈建立起来的防线。 “但是，我可以帮你。” 她终于说出了她的目的。 “我的世界，和陆曜宇他们那种活在流量里的世界，不一样。”南筱的眼中，流露出一丝真正的骄傲和自信，“在我的世界里，有真正的权力和规则。我可以为你挡下所有的窥探和恶意，给你提供最好的庇护和资源。” “我可以，让你继续做你想做的任何事，而不被任何人打扰。” “作为交换……” 她凑到周弈耳边，声音低沉，带着蛊惑的魔力。 “成为我的人。” “这一次，不是合作，不是联盟。” “是臣服。” 臣服。 这两个字，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像两座冰山，压在了周弈的头顶。 南筱的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试探和玩味，只剩下纯粹的、毫不掩饰的占有欲。她像一个终于亮出爪牙的猎人，欣赏着猎物最后的挣扎。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都被这股强大的气场抽干了。 周弈能感觉到，胸口那根被她指尖点过的地方，在微微发烫。 他讨厌这种感觉。 被人定义，被人规划，被人当作战利品，摆上货架。 直播间的弹幕若是还在，此刻恐怕已经因为这石破天惊的两个字，而彻底化为无意义的符号乱码。 周弈没有动。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南筱，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懒散的眼睛里，第一次，浮现出一种南筱从未见过的东西。 那不是愤怒，不是恐惧，更不是屈服。 而是一种……看透了一切的、冰冷的荒谬感。 他突然笑了。 不是冷笑，也不是嘲笑，就是很轻地、从喉咙里溢出了一声笑。 “呵。” 南筱的眉头微微蹙起。 这个反应，不在她的预料之内。 周弈终于开口了，声音平淡得像是在讨论今天的天气。 “南筱，你搞错了一件事。” 第22章 失控风险 他后退了一步，终于脱离了南筱气场的笼罩范围。这个简单的动作，让他重新夺回了对话的主动权。 “你想要的，不是臣服。” 他伸出两根手指。 “你想买的，是两样东西。第一，是‘我为什么能做到’的秘密。第二，是‘我’这个武器的使用权。” 南筱的瞳孔微不可见地缩了一下。 这个男人，又一次，像剥洋葱一样，精准地剥开了她层层包裹的野心，露出了最核心的诉求。 周弈继续用他那毫无波澜的语调，进行着解构。 “我们来分析一下你的‘臣服’提议。” “它对我有什么好处？庇护？资源？不用被打扰？”他摇了摇头，“这些东西，听起来很诱人。但本质上，是你给我套上一个项圈，然后把我养在你的后花园里。” “这对我来说，不是庇护，是监禁。” 他看向南筱，眼神里第一次带上了锐利的光芒。 “那么，它对你有什么好处？” “表面上看，你得到了一个独一无二的‘武器’，一个能看透人心、甚至扭曲现实的工具。你可以用我来对付你的敌人，巩固你的地位，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听起来，是一笔万无一失的买卖。” 周弈顿了顿，话锋一转，那股子属于“审判者”的冰冷气息，再次浮现。 “但是，南筱，你有没有想过，武器的威力越大，它失控的风险就越高？” “你今天看到我怎么对付陆曜宇的。我只是用了一张微不足道的底牌，就让他身败名裂，引发了整个行业的地震。” “你觉得，这是你能控制的力量吗？” “你把我关进你的花园，万一哪天，我觉得你的某个生意伙伴很碍眼，让他也当众说了几句‘真话’，你要怎么收场？” “万一哪天，我觉得你那个所谓的‘世界’里的规则很无聊，顺手把它砸了个稀巴烂，你所谓的权力和地位，还能剩下什么？” “你以为你得到的是一把屠龙刀，可你有没有想过，这把刀有自己的意志。它今天能为你屠龙，明天，也能把你的龙椅劈成两半。” 周弈的每一句话，都像一颗子弹，精准地打在南筱构筑的完美计划上，打出一个又一个的窟窿。 南筱脸上的自信，第一次出现了动摇。 她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这个男人。 她以为他是一头被困住的猛虎，只要给出足够的空间和食物，就能收为己用。 现在她才明白。 他不是虎。 他是一颗行走的、拥有自我意识的核弹。 核弹，是不能被“拥有”的。 “所以，”周弈下了最后的结论，声音里带着一丝嘲弄，“你的提议，从根子上就是错的。你想买的，是一件你根本付不起价格，也承受不起后果的商品。” “你不是在寻求臣服，你是在引火烧身。” 房间里，再次陷入了死寂。 南筱看着周弈，心里翻起了滔天巨浪。 这个男人，不仅看穿了她的欲望，甚至比她自己，更看穿了她欲望背后那致命的风险。 他不是在拒绝她。 他是在……警告她。 就在南筱以为这次谈话已经彻底崩盘的时候，周弈却又一次话锋一转。 “不过，”他拉过一张椅子，大马金刀地坐下，恢复了那副懒散的咸鱼姿态，“如果你换一种合作方式，我们或许可以谈谈。” 南筱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 “你说。” “我说了，你想要的，是秘密和武器使用权。这两样东西，我都可以给你。或者说，有条件地‘租借’给你。” “作为交换，”周弈靠在椅背上，懒洋洋地伸出一根手指，“我也只要一样东西。” “一个身份。” 他看着南筱，一字一句地说道：“一个能让我摆脱所有过去，也能挡掉所有未来麻烦的，绝对清净的身份。” “我要你，动用你所有的力量，为我重塑一个新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我叫周弈，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网络写手。除了你，没有人知道我的过去，也没有人能找到我的未来。” “你做我的‘防火墙’，我做你的‘核武器’。” “我们不是主人和奴隶。” “是平等的，互相利用的，盟友。” 周弈说完，端起桌上那杯南筱带来的，他一直没喝的水，喝了一口。 整个房间里，只剩下他平静的吞咽声。 南筱站在原地，彻底愣住了。 她花了整整一分钟，才消化完周弈这番惊世骇俗的“盟约”。 她以为自己是猎人，结果对方告诉她，我们都是猎人，不如合作去猎杀更大的猎物。 她想把他拉进自己的世界，结果对方反手让她为他创造一个新世界。 这个男人的思维方式，根本不在正常的维度里。 他不是在拆解规则，他是在……创造规则。 一种前所未有的兴奋感，混杂着强烈的战栗，从她的脊椎一路窜上头顶。 这比得到一件武器，要刺激一万倍。 这是得到了一个，可以并肩掀翻整个牌桌的……同类。 “哈哈……” 南筱突然笑了出来，越笑越大声，最后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出来了。 她笑声里，是前所未有的畅快和释然。 她走到周弈面前，伸出手。 “周弈，你真是我这辈子见过，最有趣的疯子。” “成交。” 周弈的手，和南筱的手，握在了一起。 没有暧昧，没有旖旎。 只有两股同样强大、同样骄傲的气场，在碰撞、试探后，达成了一种诡异的平衡。 像两个国家的元首，签署了一份足以改变世界格局的秘密条约。 【叮咚。】 那熟悉的系统提示音，在周弈脑海里响起。 【特殊关系已绑定：“魔王与女王的契约”。】 【契约内容：宿主（魔王）为盟友（女王）提供战略性威慑力量；盟友（女王）为宿主（魔王）构建信息壁垒（防火墙）。】 【契约状态：已生效。】 【主线任务变更：在盟友的协助下，维持“咸鱼网络写手”人设，并探寻“更高维度注视”的真相。】 周弈：“……” 连主线任务都变了。 看来，这次是真的把事情搞大了。 第23章 见证奇迹 “好了，盟友。”南筱松开手，脸上的笑容慵懒又迷人，但眼底深处，却多了一份和周弈如出一辙的、属于“同类”的疯狂，“现在，让我为你展示一下，你的‘防火墙’，有什么用。” 她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接通了。 南筱甚至没有说一个字，只是走到窗边，将手机的摄像头，对准了楼下。 楼下，导演王哥正蹲在花坛边，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整个人像是瞬间老了十岁。他的手机响个不停，但他一个都不敢接。 他完了，节目组完了，整个电视台的年度KPI都完了。 南筱对着电话，只说了一句话。 “看到了吗？” 说完，她就挂断了电话。 周弈不明所以。 南筱对他晃了晃手机，红唇勾起：“等十分钟。” 接下来的十分钟，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王哥的手机，突然安静了下来。 几秒种后，又疯狂地响了起来。 这一次，王哥颤抖着，接通了电话。 周弈听不到电话那头说了什么，但他能看到，王哥的表情，在短短几分钟内，经历了从绝望、到震惊、到不敢置信、再到狂喜的剧变。 他猛地站起身，因为太过激动，差点一头栽进花坛里。 他挂了电话，又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挂了，又来一个。 十分钟后，王哥放下了手机。 他站在原地，愣了足足有三十秒，然后狠狠地给了自己一个大嘴巴。 “啪”的一声，清脆响亮。 “我操！不是做梦！” 他像个疯子一样，冲着楼上周弈和南筱的房间方向，深深地、九十度地鞠了一躬。 然后，他用这辈子最快的速度，冲回了导播间。 “都他妈别哭了！活了！我们活了！” “台长刚打的电话！《心动小屋》继续录！不但要录，还要加大投资，做成S+级的年度爆款！” “赞助商不撤了！不但不撤，还追加了三倍的赞助费！” “陆曜宇那个蠢货的公司撤诉了！还发了道歉函，说是艺人个人行为，跟节目组无关！” “还有！上面来话了！从现在开始，这个节目，由南筱小姐，全权负责！” 整个导播间，从一片死寂，瞬间变成了狂欢的海洋。 南筱收回手机，靠在窗边，看着周弈，像一只展示了华丽羽毛的孔雀。 “怎么样？我的防火墙，够硬吗？” 周弈沉默了。 他知道南筱有背景，有能量。 但他没想到，她的能量，大到了这种地步。 一个电话，十分钟。 让一场足以掀翻整个行业的风暴，瞬间平息。 不，不是平息。 是逆转。 把一场必死的灾难，变成了一场资本的狂欢。 “你……”周弈第一次，对这个女人的身份，产生了真正的好奇。 “我？”南筱笑了，走到他面前，伸出食指，轻轻勾了一下他的下巴，“我说过，我的世界，和他们不一样。” “现在，你的麻烦解决了。” “该谈谈，你的过去了，我的……盟友。” 就在这时。 周弈脑子里那个【危险直觉】技能，突然发出了有史以来最强烈的警报。 那不是恶意。 而是一种……绝对的、无法抗拒的、更高维度的压制力。 像一只蚂蚁，突然感知到了来自天空的、巨龙的凝视。 周弈的脸色，瞬间变了。 “咚、咚、咚。” 房门，被人不轻不重地敲响了。 南筱的表情也凝重了起来。 这个时间点，会是谁？ 她走过去，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个男人。 一个穿着裁剪得体的黑色中山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温和微笑的中年男人。 他看起来像个彬彬有礼的管家，但南筱在看到他的瞬间，瞳孔骤然收缩。 她认识这个人。 或者说，在她的那个世界里，没有人不认识这张脸。 这张脸，代表着一个她都轻易不敢招惹的，庞然大物。 男人没有看南筱。 他的目光，穿过南筱，精准地落在了房间里的周弈身上。 他那温和的笑容里，没有任何情绪。 “找到您了。” 他说，语气恭敬，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感。 “Icarus。” 这个名字，像一道惊雷，在房间里炸响。 南筱猛地回头，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周弈。 Icarus！ 那个三年前横空出世，以一己之力颠覆了整个国际金融秩序，又在最顶峰时，神秘消失的，代号为“伊卡洛斯”的传奇天才！ 梁宽的猜测，是真的！ 男人对着周弈，微微躬身，姿态优雅得像是在进行一场宫廷礼仪。 “老爷很想您。” “您的假期，已经结束了。” “现在，是时候回家了，小少爷。” 男人的话，彻底证实了周弈的身份。 他不仅是Icarus。 他还是那个，站在世界金融链顶端的、神秘的“家族”的……继承人。 周弈看着眼前的男人，那个他跑了三年，躲了三年的“麻烦”，终究还是找上门来了。 他脸上那副万年不变的咸鱼表情，终于，一点点地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彻骨的、令人战栗的冰冷。 他迎着男人的目光，缓缓地，说出了两个字。 “我拒絕。” “我拒绝。” 三个字，轻飘飘的，却像三块万吨巨石，砸进了死寂的空气里。 房间内的温度，仿佛瞬间降到了冰点。 南筱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 她看着周弈，又看了一眼门口那个被称为“小少爷”的男人。 这是她第一次，在一个男人脸上，看到如此纯粹的、不加掩饰的冰冷。那不是愤怒，而是一种……将一切规则都视为无物的、绝对的漠然。 被称作秦叔的中年男人，脸上的微笑没有丝毫变化。 仿佛周弈说出的不是“我拒绝”，而是“今晚我想吃牛排”。 “小少爷，您在外面玩了三年，也该玩够了。”秦叔的语气依旧恭敬，但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喙的重量，“老爷的耐心，是有限度的。” 他往前走了一步。 仅仅只是一步，一股无形的、山岳般的压力，就笼罩了整个房间。 南筱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 第24章 规则本身 这和她平日里所向披靡的气场完全不同。她的气场是锋芒，是侵略。而这个男人的压力，是天，是地，是无法抗拒的规则本身。 她下意识地想要开口，想说“这是我的人”。 但话到嘴边，她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在绝对的权力面前，她引以为傲的能量，就像是小孩子手里的玩具枪。 周弈的【危险直觉】在脑子里疯狂报警。 【警告！检测到高能级因果律压制！对方正在尝试锁定你的存在坐标！】 【警告！对方携带的权限，足以在物理层面抹除你当前的社会身份！】 周弈心里那股烦躁感，已经积蓄到了顶点。 他最讨厌的，就是这种感觉。 这种被人当成所有物，被人用“为你好”的名义，安排好一切的感觉。 “我的耐心，也是有限度的。”周弈开口，声音比之前更冷，“秦叔，我叫你一声秦叔，是念在旧情。但你别忘了，三年前，我能走出来，现在，我就能让你走不进来。” 秦叔的笑容，第一次出现了一丝裂痕。 “小少爷，说话还是这么不留情面。”他叹了口气，目光从周弈身上移开，落在了南筱身上。 “南家的小姑娘，我记得你。你父亲上次还和老爷一起喝过茶。”秦叔的语气很温和，“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应该知道，什么东西能碰，什么东西……碰了会烫手。” 赤裸裸的威胁。 而且是降维打击式的威胁。 他甚至不屑于对南筱本人施压，而是直接点出了她的家世，点出了她父亲和“老爷”的交情。 他在告诉南筱，你所拥有的一切，在“我们”面前，不值一提。 南筱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有些苍白。 她父亲，南氏集团的掌舵人，在华夏商界叱咤风云的人物，在这个管家口中，也只是一个能“陪老爷喝茶”的角色。 她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周弈背后那个世界的恐怖。 周弈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最讨厌的第二件事，就是有人动他身边的人。 哪怕这个“身边的人”，只是一个刚刚达成口头协议的、麻烦的盟友。 “秦叔。”周弈打断了他，“你好像搞错了一件事。” “嗯？” “你以为，你是在跟一个离家出走的小少爷说话。”周弈直视着他，“但你现在面对的，是Icarus。” Icarus。 这个名字一出口，秦叔那张温和的面具，终于彻底碎裂了。 他的瞳孔猛地收缩，身上那股山岳般的压力，第一次出现了紊乱。 南筱也是浑身一震。 她虽然猜到了，但当周弈亲口承认时，那种震撼力，依旧让她心神摇曳。 那个以一己之力，让全球资本市场哀嚎遍野，让无数金融巨头闻风丧胆，被各国列为最高威胁等级的神秘存在…… 就是眼前这个，只想躺平当咸鱼的男人。 “小少爷，Icarus的身份，已经给家族带来了足够多的麻烦。”秦叔的声音沉了下去，“老爷希望你彻底忘掉它。” “是吗？”周弈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股让秦叔都感到心悸的疯狂。 “那我们就来谈谈麻烦。” 周弈拉过椅子，坐下，双腿交叠，又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样子。 但他接下来说出的话，却一点也不懒。 “三个月前，家族在南美洲并购的那个锂矿项目，负责审计的第三方公司，是普华永道，对吗？” 秦叔的脸色变了。 “两个月前，家族通过离岸公司，在欧洲能源期货市场上做空，狙击的是罗斯柴尔德家族的天然气储备，对吗？” 秦叔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 “一个月前，你们利用人工智能高频交易，在纳斯达克割了一波韭菜，顺便做空了特斯拉，导致马斯克连发了三条推特骂街，对吗？” 秦叔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冷汗。 这些，全都是家族最高级别的机密！是绝对不可能外泄的商业核心！ 周弈是怎么知道的？ “这些机密，一旦曝光，会给家族带来什么样的‘麻烦’，秦叔，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周弈靠在椅背上，慢悠悠地说道，“到时候，找上门的，可就不是几个媒体记者了。FBI，CIA，军情六处，还有华尔街那群饿狼，估计会很乐意跟‘老爷’喝喝茶。” “你！”秦叔再也无法保持镇定，“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周弈抬起头，那股属于“审判者”的，漠视一切的冰冷气息，再次降临，“别来烦我。” “我只想安安静静地在这里写我的小说，当我的咸鱼。” “如果你们非要逼我。” “我不介意，把这个世界，变成我小说的素材库。” “到时候，满世界都是麻烦，大家谁也别想清净。” 他每说一句，秦叔的脸色就白一分。 最后，周弈下了结论。 “现在，带着你的人，从我的房间里出去。” “或者，我让你们，从明天的全球财经头条上出去。” 死寂。 房间里，是长久的死寂。 秦叔站在那里，身体僵硬，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他看着眼前这个跷着二郎腿，一脸“赶紧搞完下班”表情的年轻人，感觉自己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疯子。 这个小少爷，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他不是在威胁。 他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他真的做得出来！ 三年前，就是因为“老爷”强行安排了一门他根本不喜欢的婚事，这个当时只有十八岁的少年，一怒之下，用“Icarus”的身份，做空了对方家族的支柱产业，让一个百年望族，在三天之内，市值蒸发了百分之九十，差点直接退市。 那件事，震惊了整个顶层圈子。 也是从那时起，“老爷”才真正意识到，他这个看似叛逆的小儿子，骨子里，到底流淌着多么疯狂和桀骜的血液。 他不是绵羊。 他是一头披着羊皮的，会噬主的恶龙。 秦叔的大脑在飞速运转。 来之前，他准备了A、B、C三套方案。 A方案，以理服人，温和劝说。 B方案，以势压人，强行带走。 第25章 曲线救国 C方案，曲线救国，控制他身边的人，逼他就范。 现在看来，这三套方案，全都成了废纸。 对方根本不按套路出牌。 他直接掀了桌子，然后掏出了一颗足够把所有人都炸上天的核弹，放在了桌子中央。 要么，你滚。 要么，大家一起玩完。 南筱站在一旁，已经完全说不出话了。 她感觉自己像一个不小心闯进了神仙打架的凡人。 她以为自己和周弈的“魔王与女王的契约”，已经是这个世界上最顶级的博弈。 现在她才发现，那不过是两个小孩子在过家家。 周弈和他的家族，玩的根本不是一个游戏。 他们在玩……世界。 以全球的金融、政治、权力为棋盘，以国家和财团为棋子。 而周弈，就是那个随时能让棋盘崩坏的，最大的变数。 她看向周弈的侧脸，心里那股名为“占有”的欲望，已经彻底熄灭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纯粹的，近乎于信徒般的……仰望。 这种男人，是不能被拥有的。 你只能选择，是站在他对面，还是……站在他身后。 “小少爷……”秦叔的声音，干涩而沙哑，再也没有了之前的从容，“您这是在，与整个家族为敌。” “是家族，在与我为敌。”周弈纠正了他，“我从没想过要什么。是你们，总想把一堆我不要的东西，硬塞给我。” “权力，地位，财富……这些对你们来说是蜜糖的东西，对我来说，是砒霜。” “我只想过我自己的生活，有那么难吗？” 周弈的语气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真正的疲惫。 秦叔沉默了。 他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他知道，对于这个家族的继承人来说，想过普通人的生活，就是最难的事情。 生在罗马，就注定要成为凯撒。 你想去种田，整个罗马都不会答应。 周弈看着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叹了口气，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算了，跟你说这些也没用。” 他走到秦叔面前，伸出手。 “手机给我。” 秦叔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一脸警惕。 “放心，不抢你的。”周弈有些不耐烦，“我要跟老爷子通个话。有些事，还是我们自己谈比较好。” 秦叔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从怀里，掏出了一部看起来平平无奇，却没有任何品牌标识的黑色手机。 这部手机，是家族内部的最高加密线路，绝对安全。 周弈接过手机，熟练地按下一串数字，拨了出去。 电话响了很久。 就在周弈以为对方不会接的时候，电话通了。 里面没有传来任何声音。 只有一片死寂。 周弈知道，电话那头的人，在等他先开口。 “老爷子，别来无恙啊。”周弈的语气，又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电话那头，依旧沉默。 “行了，别装深沉了。”周弈撇了撇嘴，“我知道你听得见。今天我把话放这儿，咱们爷俩，重新定个规矩。” “第一，别再派人来烦我。秦叔是我最后一个想心平气和说话的人。下一次，来的人能不能完整地回去，我不保证。” “第二，我的人生，我自己做主。我想写小说，就写小说，我想谈恋爱，就谈恋爱。你们要是再敢插手，或者动我身边的人……” 周弈顿了顿，拿起桌上那杯南筱带来的红酒，晃了晃。 “我就把家族的海外资产，打包送给税务局，当新年礼物。” “第三，”周弈喝了一口酒，砸了咂嘴，“这酒不好喝。下次让秦叔带两瓶罗曼尼康帝过来，1990年的。” “规矩就这三条。你答应，咱们就还是父子。你不答应……” 周弈把酒杯放下，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就当没你这个爹。” 说完，他直接挂断了电话。 整个过程，不到一分钟。 电话那头，从头到尾，没有说过一个字。 周弈把手机扔回给秦叔。 “话我带到了。怎么选，看他自己。” 他看了一眼墙上的钟。 “给你三分钟，从我眼前消失。” “我的写作灵感，要来了。” 秦叔拿着那部已经挂断的手机，整个人都僵在原地。 他跟在老爷身边三十年，见过无数大风大浪，面对过总统，威胁过巨头。 但他发誓，这辈子，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感到如此的……无力。 周弈刚才那通电话，哪里是儿子和父亲的对话。 那分明是两个超级大国的元首，在进行最后的通牒。 而且，是周弈单方面，对他父亲，那个站在世界之巅的男人，下了最后通牒。 更可怕的是，他知道，老爷子多半会……答应。 因为他太了解周弈了。 这个小少爷，说到，就一定能做到。 他真的敢把家族的根基，当成一场盛大的烟花，放给全世界看。 为了所谓的……自由。 秦叔深深地看了周弈一眼，那复杂的目光里，有恐惧，有无奈，甚至还有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羡慕。 他什么也没说，对着周弈，微微鞠了一躬。 然后，他转身，带着那股山岳般的压力，和无尽的挫败感，快步离开了房间。 来时气势汹汹，去时，落荒而逃。 房间里，终于只剩下了周弈和南筱。 那股压得人喘不过气的氛围，随着秦叔的离开，烟消云散。 周弈松了口气，重新瘫回椅子里，又变回了那条人畜无害的咸鱼。 仿佛刚才那个凭一己之力，让一个庞然大物都为之退让的“魔王”，只是南筱的一个幻觉。 南筱走到他身边，学着他的样子，也拉了张椅子坐下。 她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他。 “看什么？”周弈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 “看一个……疯子。”南筱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笑意。 “谢谢夸奖。” “周弈，”南筱突然变得很认真，“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 “哪句？” “你说，你想谈恋爱……”南筱的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了许多，“也是你的人生规划之一？” 周弈愣了一下。 他没想到南筱会揪着这句话不放。 他脑海里，那个该死的系统，又不合时宜地跳了出来。 第26章 女王庇护 【叮咚！】 【检测到“魔王与女王的契约”已初步规避高维威胁，盟友关系稳固。】 【主线任务更新：在盟友的协助下，维持“咸鱼网络写手”人设，并探寻“更高维度注视”的真相。】 【新增支线任务：女王的期盼。】 【任务目标：正面回应南筱的问题，推动盟友关系进入下一阶段。】 【任务奖励：解锁盟友专属技能——“女王的庇护”。（当宿主遭遇无法解决的世俗层面麻烦时，可主动向盟友求助，成功率100%）】 周弈：“……” 这破系统，是真把他和南筱给绑定了。 连专属技能都出来了。 “女王的庇护”？听起来倒是不错。 至少以后再遇到什么明星挑衅、节目组作妖之类的事，他可以直接把南筱这个“防火墙”丢出去，自己乐得清静。 他看了看眼前的南筱。 她正一脸期盼地看着自己，那双总是带着慵懒和算计的眼睛里，此刻，竟有几分少女般的纯粹。 周弈心里那股烦躁感，莫名其妙地，消散了一些。 算了。 盟友嘛，偶尔也需要维护一下关系。 “是。”周弈开口，回答得干脆利落。 南筱的眼睛，瞬间亮了。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她追问，身体不自觉地往前倾了倾。 周弈看着她凑近的、美得极具攻击性的脸，认真地思考了一下。 “嗯……” “最好，能帮我处理麻烦。” 南筱的嘴角，开始上扬。 “最好，能看懂我的想法，不用我废话太多。” 南筱的笑容，更深了。 “最好，能在我码字的时候，安安静静地待在一边，别来烦我。” 南筱点了点头，表示完全没问题。 “最重要的是，”周弈看着她，说出了最后一点，“长得要好看。不然影响我写作的心情。” 南筱听完，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笑得花枝乱颤，像一只偷到了腥的狐狸。 “周弈。” “嗯？” “你看我……怎么样？” 她站起身，走到周弈面前，微微俯下身。 一缕发丝，从她耳边滑落，轻轻搔过周弈的脸颊，带着她身上独特的香气。 这个姿势，这个距离。 暧昧的气氛，在房间里迅速升温。 周弈的【危险直觉】没有报警。 但他的心跳，却没来由地，漏跳了一拍。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南筱那张完美无瑕的脸，和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很认真地，说出了两个字。 “还行。” 这两个字，像一小颗石子，丢进了南筱那片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的心湖里。 没有激起惊涛骇浪，却漾开了一圈又一圈，意味深长的涟漪。 南筱愣了一下，随即，那双总是带着算计的漂亮眼睛，弯成了月牙。 她笑了。 不是那种女王般的气场全开的笑，也不是面对敌人时那种玩味的笑。 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觉得有趣，觉得……被取悦了的笑。 “只是还行？” 她非但没有退开，反而又俯低了一些，温热的呼吸，几乎要拂到周弈的嘴唇上。 “周弈，你的要求，是不是太高了点？” 这个女人，就是个妖精。 她总能用最直接、最大胆的方式，发起进攻，让你避无可避。 周弈感觉自己的心跳，又乱了一拍。 烦躁。 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让他很不爽。 他刚想开口，用他一贯的毒舌把这份暧昧的气氛给怼回去，南筱口袋里的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南筱直起身子，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她看了一眼周弈，用口型无声地说了两个字。 “看戏。” 然后，她接通了电话，按下了免提。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了导演王哥那激动到几乎要破音的声音。 “南……南筱小姐！祖宗！我的亲祖宗！” 王哥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又充满了劫后余生的狂喜。 “成了！全他妈成了！” “台长刚亲自给我打了电话！说我们节目不但不砍，还要立刻复播！投资翻了三倍！评级直接从A级提到S+！台里所有的宣传资源，全部向我们倾斜！” “还有那些赞助商！之前一个个跑得比谁都快，现在哭着喊着要追加赞助！违约金都不要了，求着我们给个广告位！” “陆曜宇那个蠢货的公司也发函道歉了！态度那叫一个诚恳，就差跪下来了！” “南筱小姐！您就是神！您就是我们全组的再生父母啊！” 王哥已经语无伦次了。 南筱听着他颠三倒四的汇报，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开口，声音恢复了那种慵懒又威严的女王范。 “知道了。吵。” “是是是！我不吵了！”王哥立刻安静下来，语气变得无比恭敬，“那……南筱小姐，关于节目后续的录制……您有什么指示？” “指示？”南筱瞥了一眼旁边正襟危坐，一脸“这事跟我没关系”表情的周弈，嘴角勾起。 “第一，从现在开始，这个节目，我全权接管。所有内容，必须经过我同意。” “没问题！绝对没问题！” “第二，把最好的剪辑师和后期团队找来，今天晚上，连夜把那场‘审判’的cut版给我剪出来。我要最精良的画质，最完美的收音，一个字的内心独白都不能删。” “啊？”王哥愣了一下，“南筱小姐，那段……真的要播？” “播。不但要播，还要买上热搜，给我挂在榜一挂三天。”南筱的语气不容置疑，“我要让所有人都看看，什么叫‘自杀式袭击’。” 杀人，还要诛心。 把陆曜宇钉在耻辱柱上，再浇上一层水泥。 王哥在那头倒吸一口凉气，不敢再问，只剩下疯狂点头的份。 “第三，”南筱顿了顿，目光落回到周弈身上，“从明天开始，节目的主题，改了。” “改……改成什么？” “改成，”南筱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天才的诞生：周弈的成神之路》。” 电话那头，是长达十秒的死寂。 然后，是“扑通”一声，好像是王哥的膝盖，直接给跪下了。 “南筱小姐……您……您是真神仙啊！” 第27章 不折不扣 南筱没再理会他的吹捧，直接挂断了电话。 房间里，又恢复了安静。 她把手机放回口袋，好整以暇地看着周弈。 “怎么样？我的‘防火墙’，除了能挡麻烦，还能创造机会。” 她歪了歪头，笑容里带着一丝狡黠。 “现在，你觉得我……还只是‘还行’吗？” 周弈：“……” 这个女人，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但不得不承认，她的疯狂，很有用。 把一场危机，变成一个为他量身打造的“成神剧本”。 把所有的窥探和质疑，都引导向一个她设定好的、华丽的舞台。 这样一来，大众的目光，就会从“周弈到底是谁”，变成“卧槽周弈好牛逼”。 好奇心被满足，谜团被“官方解释”所替代。 这确实能解决掉他眼下最大的麻烦。 “计划不错。”周弈很中肯地评价。 “只是不错？”南筱显然不满意这个评价。 “很麻烦。”周弈补充道，“我只想码字，不想成神。” “你以为你现在还有得选吗？我的盟友？”南筱收起了笑容，表情变得认真，“从你让陆曜宇自爆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回不去了。你把自己推到了悬崖边上。” “你面前只有两条路。” “要么，被下面那些闻到血腥味的鲨鱼撕碎，被你的家族抓回去，锁进笼子。” “要么，就长出翅膀，飞到他们所有人都够不着的地方。” 她走到周弈面前，伸出手，轻轻抚平了他因为烦躁而皱起的眉头。 她的指尖，带着一丝凉意。 “你不用做任何事。” “你只需要继续做你自己，继续当你的咸鱼，写你的小说。” “剩下的，交给我。” “我会为你，铺好一条通往神座的路。而这条路的尽头，是你想要的，绝对的自由。” 周弈看着她。 这个女人的眼睛里，有一种让他无法忽视的光。 那是野心，是欲望，是智慧，也是一种……近乎疯狂的执着。 他发现，自己那颗总是因为麻烦而烦躁的心，此刻，竟然平静了下来。 或许，找一个同样疯狂的盟友，来对抗这个疯狂的世界，也不是一个坏主意。 【叮咚。】 系统面板，又跳了出来。 【“魔王与女王的契约”已深化。】 【盟友“南筱”已主动承担“防火墙”及“舆论引导”职责。】 【奖励发放：宿主专属被动技能“清净光环（初级）”已解锁。】 【清净光环（初级）：在你进行创作活动（如码字、构思）时，将大幅降低外界对你的干扰意愿。你的盟友，将不受此光环影响。】 周弈：“……” 这技能，来得正是时候。 简直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咸鱼神器。 “成交。”周弈终于松了口。 南筱笑了，那笑容，明艳得让整个房间都亮了。 “好了，那么，我的盟友。”她心情极好地在房间里转了一圈，“为了让我们未来的‘剧本’更真实，我是不是该了解一下，我们这位‘天才’的过去？” 她停下脚步，目光落在了周弈书桌上那台平平无奇的笔记本电脑上。 “比如，你的小说，写的是什么？” 她走过去，眼神里带着纯粹的好奇。 周弈没有阻止。 反正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南筱的目光，落在了打开的文档上。 文档的标题，是《我只想当个普通人，但全世界都逼我当救世主》。 南筱：“……” 她往下看，看到了故事的简介。 【男主角林凡，是一个拥有毁天灭地之力的绝世强者，但他最大的梦想，就是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开个小卖部，安安静静地卖泡面。然而，总有不长眼的反派，和自以为是的美女，想来打扰他的退休生活……】 南筱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她抬起头，用一种全新的、复杂的目光看着周弈。 “这个林凡……” “原型，是你自己？” 周弈面无表情。 “艺术来源于生活。” 南筱沉默了。 她忽然觉得，自己之前所有关于周弈的剖析，都错了。 她以为他是在躲避，是在伪装。 现在她才明白，这个男人，他根本不是在演。 他是真的，发自内心地，想当一个卖泡面的。 他那副咸鱼的样子，不是伪装。 那才是他的本体。 那个什么Icarus，什么家族继承人，什么魔王……那才是他的伪装。 一种深入骨髓的荒谬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心疼，同时涌上了南筱的心头。 她忽然很想知道，这个男人，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对那些世人趋之若鹜的权力、财富，厌恶到了这种地步。 “小说……写得不错。”南筱合上电脑，轻声说道。 “哦。” “你的盟约，我签了。”南筱转身，朝门口走去，“合作愉快，我的……林凡先生。” 走到门口，她停下脚步，回头，对着周弈，露出了一个颠倒众生的笑容。 “对了，忘了告诉你。” “我最喜欢吃的，就是泡面。” 南筱说完，便转身离开了房间。 那背影，带着得胜而归的骄傲，和一丝不容置喙的占有欲。 周弈看着她关上门，房间里又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坐回书桌前，看着文档里那个叫“林凡”的主角。 【男主角林凡，是一个拥有毁天灭地之力的绝世强者，但他最大的梦想，就是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开个小卖部，安安静静地卖泡面。】 周弈沉默了。 他发现，自己的小说，好像快要写不下去了。 因为现实，比他笔下的故事，还要荒谬一百倍。 他揉了揉太阳穴，一股浓浓的疲惫感涌了上来。 他只想安安静静地码字。 他意念一动，那个新获得的技能【清净光环（初级）】被他激活了。 一圈微不可见的波动以他为中心散开。 瞬间，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 之前那种被人窥探、被人议论的烦躁感，潮水般退去。 他的大脑，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明。 这个技能，好用。 周弈满意地点了点头，把注意力重新放回电脑屏幕上。 手指搭上键盘，准备开始工作。 然而，就在他敲下第一个字的时候，心动小屋的广播，突然响了。 是导演王哥那谄媚到骨子里的声音。 “咳咳！各位老师，请注意！请各位老师，十分钟后到客厅集合！有重要事项宣布！重复一遍，十分钟后到客厅集合！” 周弈的手指停住了。 他皱起眉。 这【清净光环】是假冒伪劣产品吗？怎么还有人来烦他？ 第28章 拘谨不安 系统面板适时地跳了出来。 【提示：“清净光环”只降低外界的主观干扰意愿，无法屏蔽客观存在的广播通知。】 周弈：“……” 烦躁。 …… 十分钟后，客厅。 幸存的几位嘉宾，神色各异地重新坐回了那个见证了“史诗级放送事故”的沙发上。 宁晚棠和乐昭影坐在一起，表情有些拘谨和不安。 梁宽坐在单人沙发上，手里习惯性地捧着一本书，但目光却始终没有落在书页上。他时不时地看向周弈，充满了探究。 而周弈，则选了一个离所有人最远的角落，整个人陷在沙发里，闭着眼睛，一副“谁也别理我”的咸鱼姿态。 南筱还没到。 导演王哥拿着一份文件，搓着手，一脸激动地站在众人面前。 “各位老师，让大家久等了。”王哥清了清嗓子，脸上是压抑不住的狂喜，“首先，我代表节目组，向大家宣布一个好消息！”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享受众人聚焦的感觉。 “我们节目——《心动小屋》，不但不会停播，还将获得史无前例的S+级投资！从今天起，全面升级！” 这个消息，让宁晚棠和乐昭影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她们以为，节目出了这么大的事故，肯定要完蛋了。没想到，居然还能起死回生？ 梁宽的脸上也闪过一丝诧异，他推了推眼镜，似乎在思考这背后的逻辑。 只有周弈，眼皮都没动一下。 “当然，节目的升级，也意味着内容上的调整。”王哥翻开了手里的文件，用一种近乎于朝圣的语气，宣布道。 “经过节目组和总负责人的一致决定，从明天开始，我们节目的主题，将正式变更为——” 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喊了出来。 “《天才的诞生：周弈的成神之路》！” 轰！ 这个名字，像一颗炸弹，在客厅里炸开。 宁晚棠的嘴巴，微微张开，一脸的不敢置信。 乐昭影直接傻眼了。 梁宽手里的书，“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恋综？ 变成了……个人传记？ 还是“成神之路”？ 这他妈是什么操作？ 所有人的目光，“唰”的一下，全部集中到了角落里那个闭目养神的男人身上。 周弈终于睁开了眼睛。 他看着一脸狂热的王哥，又看了看其他几位嘉宾那副见了鬼的表情。 他感觉自己的【清净光环】，正在被公开处刑。 “我反对。” 周弈开口，声音不大，但很清晰。 王哥脸上的笑容一僵。 “周……周老师，您……您这是……” “太麻烦了。”周弈说，“我只想当个码字的。” 这是他的标准答案。 “可是……可是这是南筱小姐定下的啊！”王哥急得快哭了。 一边是节目的总负责人，新大腿。 一边是节目名义上的唯一主角，真大神。 他谁也得罪不起。 “没错，是我定下的。” 一个慵懒又带着绝对权威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南筱踩着高跟鞋，款款走来。 她换了一身黑色的连体裤，长发高高束起，红唇似火，气场全开。 她不是来参加恋综的。 她是来监国的。 她走到客厅中央，环视了一圈众人。 “各位，从今天起，我就是这个节目的总制作人。” 她看向周弈，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至于我们的男主角，周弈先生，”她走到周弈身边，俯下身，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我们的盟约里，可没有给你反对的权力。” “最终解释权，归我所有。” 周弈的太阳穴，又开始突突地跳。 这个女人…… 就在这时，他的系统面板，很不合时宜地再次弹出。 【支线任务：女王的期盼。已完成。】 【任务评价：A级。（宿主的回应基本符合预期，但后续表现过于咸鱼，未能有效推动盟友关系。）】 【任务奖励：解锁盟友专属技能——“女王的庇护”。（当宿主遭遇无法解决的世俗层面麻烦时，可主动向盟友求助，成功率100%）】 【技能已激活，是否立即使用？当前可求助事件：解决“被强行安排成神”的麻烦。】 周弈看着那个“是否立即使用”的选项，陷入了沉思。 用南筱的技能，去解决南筱本人制造的麻烦？ 这系统是懂什么叫资本主义闭环的。 他还没来得及吐槽，南筱已经直起身，对着所有人宣布。 “好了，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那么，就让我们来迎接‘成神之路’的第一个篇章。” 她拍了拍手。 客厅的大屏幕，突然亮了起来。 屏幕上，是经过顶级团队连夜剪辑、配乐、调色过的，那场“真言的审判”的精修版视频。 视频的标题，极其醒目。 ——《审判日：当真实降临》。 视频开始播放。 从周弈站起来的那一刻开始。 “在念信之前，我想先问陆曜宇先生几个问题。” 高清的收音，把他那平静无波的声音，衬托得如同神明的低语。 完美的镜头切换，把陆曜宇从一开始的轻蔑，到惊慌，再到崩溃的每一个微表情，都捕捉得清清楚楚。 后期加上去的，那种带着末日感的、悲壮的交响乐，更是把整个气氛烘托到了极致。 这已经不是什么放送事故了。 这是一场，由周弈主导的，对虚伪和谎言的，公开行刑。 客厅里的众人，看着屏幕上那熟悉又陌生的一幕，全都说不出话来。 他们是亲历者，但此刻，通过南筱精心包装过的镜头，他们才真正感受到，那一晚，周弈所展现出的力量，是多么的……令人战栗。 视频的最后，定格在周弈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 屏幕上，缓缓浮现出一行字。 【当神不再伪装，世界，将为之颤抖。】 南筱看着这行字，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可以了。” “全网投放。” 南筱的命令下达后，不到三分钟。 整个互联网，迎来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定点核爆。 那段名为《审判日：当真实降临》的视频，像一种具备自我复制能力的超级病毒，瞬间侵占了所有社交平台、短视频APP、新闻客户端的首页。 所有弹窗，所有开屏广告，所有热搜榜单…… 第29章 史诗级大制作 在这一刻，都被周弈那张平静的脸，和陆曜宇那张崩溃的脸所统治。 这不是常规的宣传。 这是用钱，用无法想象的资本力量，强行撬开了所有平台的服务器，把这段视频，直接怼到了每一个网民的脸上。 【我操，这什么玩意儿？开屏广告都变成这个了？】 【《心动小屋》节目组疯了？这是什么史诗级大制作？这调色，这配乐，这镜头感，你跟我说这是个恋综？】 【等等……这不是那天陆曜宇直播自爆的片段吗？我靠！节目组不但没删，还他妈给精修了？！】 【妈妈问我为什么跪着看手机！这哪里是放送事故，这他妈是艺术！是行为艺术！】 【“当神不再伪装，世界，将为之颤抖。”我草，这文案谁写的？中二度爆表，但我他妈好喜欢！】 【之前我还觉得周弈是用了什么心理战术，现在我信了，他就是神。你看他那个表情，那是凡人能有的吗？那是看透一切的漠然啊！】 【陆曜宇好惨……被公开处刑就算了，现在还是4K高清修复版，配乐还是汉斯季默风格的……这下全球人民都能欣赏他的丑态了。】 【惨什么？活该！敢在周神面前撒谎，这就是下场！支持周神！娱乐圈需要这样的纪委！】 【周神？这个称呼不错！以后周弈就是我唯一的男神，不，是真神！】 舆论，在一瞬间，发生了惊天的逆转。 之前，大众对周弈的态度，是好奇、是探究、是畏惧。 现在，经过南筱这一手“封神”操作，所有的复杂情绪，都被提纯成了一种东西。 ——崇拜。 人们不再关心周弈到底是谁，用了什么手段。 他们只看到一个结果：一个高高在上的顶流明星，在一个“神”的面前，被剥下了所有的伪装，像一条可怜虫一样忏悔。 这种原始的、强者碾压弱者的戏剧性，足以让所有观众，热血沸腾。 周弈，在一夜之间，从一个神秘的素人，一个麻烦的根源，变成了一个符号，一个图腾。 一个代表着“真实”与“审判”的，互联网新神。 心动小屋的客厅里，一片死寂。 宁晚棠和乐昭影看着手机上那铺天盖地的热搜，已经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 她们的世界观，正在被南筱用钞能力，一遍又一遍地刷新。 梁宽则在飞速地分析着。 他发现，南筱这一手，堪称绝妙。 她没有去解释，没有去澄清。 她直接放弃了逻辑，选择了塑造“神性”。 当一个人被塑造成“神”的时候，他的一切不合理，都变成了“神迹”。 他的一切行为，都不再需要用凡人的逻辑去解释。 高明。 实在是太高明了。 梁宽看向南筱，这个女人的手段和魄力，让他感到心惊。 而作为风暴中心的周弈，此刻正低着头，研究着手里的手机。 他在看自己的小说后台。 就在刚才，他的那本《我只想当个普通人，但全世界都逼我当救世主》，收藏数突然开始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暴涨。 一万……十万……五十万……一百万！ 评论区也炸了。 【卧槽！观光团打卡！这里就是周神亲手写的圣经吗？】 【我靠！这本书的简介……这他妈不就是周神本人的真实写照吗？！艺术果然来源于生活！】 【男主角林凡，想开小卖部卖泡面……我懂了！我全都懂了！周神来参加节目，根本不是为了什么通告费，他是在体验生活！他是在为他的小说寻找灵感啊！】 【泪目了！一个拥有毁天灭地之力的神，最大的梦想，竟然只是卖泡面！这是何等的孤独！何等的寂寞！】 【打赏一个“黄金总盟”！周神！别体验生活了！求求你快更新吧！】 周弈看着那飞速滚动的打赏记录，和书友们那些脑补过度的评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感觉，自己的人生，正在朝着一个他完全无法控制的方向，一路狂奔。 而驾驶位上坐着的，是南筱那个疯子。 他只是想安安静静地写个小说，赚点稿费，当条咸鱼。 怎么就成了圣经了？ 怎么就成了体验生活了？ 他现在只想把电脑里那本小说的文档，彻底删除。 【叮咚。】 系统又来了。 【主线任务“维持‘咸鱼网络写手’人设”出现严重偏离！】 【警告：人设“网络写手”已被“圣经作者”覆盖，人设“咸鱼”已被“体验生活的神明”覆盖。】 【请宿主尽快修正人设，否则将判定任务失败！】 周弈的脸，黑了。 他抬起头，看向那个正享受着胜利果实的南筱。 “南筱。” “嗯？怎么了，我的男主角？”南筱心情很好。 “我的小说后台，炸了。”周弈说。 “哦？是吗？”南筱一点也不意外，反而笑得更开心了，“这是好事啊，说明你的作品，得到了市场的认可。” “你是不是早就计划好了？”周弈问。 “什么计划？”南筱装傻。 “把我的小说，当成你那个‘成神剧本’的一部分。” “不然呢？”南筱理所当然地反问，“你以为，我为什么要看你的小说？当然是为了更好地给你塑造人设啊。” “一个有故事、有作品、有内心世界的‘神’，才更真实，不是吗？” “你……” 周弈感觉自己的拳头，硬了。 这个女人，把他算计得明明白白。 从一开始，她就在为今天的“封神计划”，铺垫一切。 “好了，别生气了。”南筱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像是在安抚一只炸了毛的猫。 “你看，现在所有人都相信，你是一个为了创作而体验生活的‘神’。这不正好符合你‘咸鱼网络写手’的人设吗？” “只不过，是加了一点小小的神性光环而已。” 周弈无言以对。 他发现，自己的逻辑，根本无法和这个疯女人抗衡。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宁晚棠，突然站了起来。 她走到了周弈面前。 “周弈。” 她的声音有些发颤，但还是鼓起了勇气。 “我……我能和你，单独聊聊吗？” 第30章 小白花的求生欲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客厅里刚刚被《审判日》视频引爆的诡异气氛，瞬间凝固。 所有人的目光，都从大屏幕，转移到了宁晚棠的身上。 南筱的嘴角，那抹志在必得的笑容微微收敛，她眯起眼睛，看着宁晚棠，眼神里带着一丝审视和玩味。像一个女王，在打量一个试图跳出剧本的NPC。 梁宽扶起了掉在地上的书，镜片后的目光闪烁着浓厚的兴趣。他以为这个看起来最无害、最单纯的小白花，会是第一个被吓跑的，没想到，她居然是第一个敢主动接近风暴中心的。 乐昭影一把拉住了宁晚棠的胳膊，压低了声音，急切地说：“晚棠，你疯了？你找他干嘛？” 导演王哥则是在短暂的错愕后，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 我的天！ 剧情！这他妈才是观众想看的剧情啊！ 在“神”展现了神迹之后，第一个勇敢站出来的圣女？还是说，是想挑战神威的凡人？不管是哪一种，都充满了爆点！ “拍！都他妈给我打起精神！所有机位跟上！尤其是无人机，给我飞起来，要特写！要氛围感！”王哥压低声音，在对讲机里兴奋地嘶吼。 风暴中心的周弈，眼皮跳了一下。 他刚想直接用“我很忙，要码字”来拒绝，就看到宁晚棠那张素净的小脸上，写满了紧张和……恐惧。 她的手在抖，嘴唇也毫无血色。 这不像告白，更不像是挑衅。 倒像是……一只被吓破了胆，不得不壮着胆子跟老虎谈判的小白兔。 【危险直觉】没有发出任何警报。 周弈心里那股烦躁，被一丝好奇取代。 “可以。”他站起身，“去花园吧。” “周老师！周老师这边请！”王哥立刻狗腿地跑上来，指着通往后花园的玻璃门，脸上的表情，比见了亲爹还亲。 周弈没理他，径直走了出去。 宁晚棠深吸一口气，挣开乐昭影的手，快步跟了上去。 后花园里，夜风微凉。 节目组花大价钱布置的景观灯，将整个花园照得如同童话仙境。 周弈和宁晚棠一前一后地走在鹅卵石小路上，身后，几台摄像机远远地跟着，头顶上，还传来一阵“嗡嗡”的、属于无人机的声音。 周弈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他那个【清净光环】，简直像个摆设。 两人走到花园深处的一个白色长椅前，坐了下来。 宁晚棠双手紧张地攥着自己的衣角，低着头，沉默了足足有半分钟，似乎在组织语言。 周弈也不催她，只是靠在椅背上，看着天上的月亮，心里盘算着这个月的小说稿费，能不能让他换一台新电脑。 “周……周老师。”宁晚棠终于开口了，声音细若蚊呐。 “嗯。” “对不起！”她突然九十度鞠躬，把周弈都给整得愣了一下。 “我……我为我之前对您的误解和不礼貌，向您道歉！”宁晚棠的身体还在微微发抖，“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您是……” 她想说“神”，但又觉得这个词太过离谱，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周弈看着她。 “说重点。” 宁晚棠抬起头，眼眶红红的，里面蓄满了泪水。 “周老师，我求求您。”她带着哭腔说道，“我……我们公司……它不是个好东西。” 周弈：“？” 这展开，他属实是没料到。 “我们公司签了很多霸王条款，也……也做过一些不干净的事情，偷税漏税，数据造假……这些我都不知道的！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宁晚棠像是要把所有的秘密都倒出来一样，语速极快。 “陆曜宇的事情出来以后，我们公司……他们都吓坏了。他们怕……他们怕您下一个就‘审判’我们。所以……所以他们逼我来……来跟您……跟您示好，探探您的口风……” 她越说，声音越小，头也越低。 “他们说，如果我搞不定，他们……他们就要跟我解约，还要我赔一大笔违约金。周老师，我真的没有办法了。我不想变成陆曜宇那样……我也不想被公司雪藏……” 说到最后，她已经泣不成声。 周弈总算听明白了。 搞了半天，不是什么爱恨情仇，也不是什么结盟试探。 就是一个被无良公司推出来，当炮灰和探路石的可怜打工人。 周弈心里那股烦躁，彻底没了。 他甚至对这个叫宁晚棠的女孩，产生了一丝……同病相怜的感觉。 毕竟，他也是被一个叫“系统”的无良老板，和一个叫“南筱”的疯狂盟友，推到台前当吉祥物的。 “我不是纪委，对你们公司的破事不感兴趣。”周弈开口，声音依旧平淡，“我只想安安静静地写小说。” 宁晚棠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不敢置信。 “那……那陆曜宇……” “他太吵了。”周弈给出了一个让宁晚棠终生难忘的理由，“他一直在烦我，打扰我码字。所以，我让他闭嘴了。” 宁晚棠彻底愣住了。 就因为……太吵了？ 所以，一个顶流巨星，就这么被毁了？ 这个理由，比什么“替天行道”、“伸张正义”，要恐怖一万倍。 因为它背后，是一种视世间规则如无物的，绝对的漠然。 “所以，”周弈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只要你们公司的人，别来烦我。我就不会对你们做任何事。” “你，也一样。安安静静地录完节目，别来打扰我。” “懂了吗？” 这番话，在宁晚棠听来，不亚于神明的赦免令。 她所有的恐惧、不安，在这一刻，都化为了劫后余生的狂喜和……发自灵魂深处的敬畏。 “懂了！我懂了！谢谢您！周老师！谢谢您！”她激动得语无伦次，又想鞠躬。 “行了。”周弈有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就在这时，头顶那“嗡嗡”作响的无人机，似乎为了捕捉更好的镜头，飞得更低了。 那声音，让周弈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真他妈吵。 他抬起头，看着那架亮着红灯的无人机，下意识地，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嫌恶的低语。 “烦死了。” 第31章 秋风落叶 话音刚落。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台盘旋在半空中的、价值数十万的专业级无人机，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了一样，机身上的红灯疯狂闪烁了几下，旋翼发出了“咔咔”的异响。 然后，在导播间里王哥和所有工作人员惊恐的尖叫声中，它像一只被击落的飞鸟，冒着一股黑烟，一头栽进了旁边那个装饰用的喷泉里。 “噗通！” 水花四溅。 世界，彻底安静了。 周弈：“……” 他看着水池里那个只剩下半截机身露在外面的无人机，陷入了沉默。 他转过头，看到宁晚棠正用一种看神仙，不，是看上帝的眼神，死死地盯着他。 她的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脸色惨白，身体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周弈叹了口气。 他知道，自己这个“麻烦”的体质。 又他妈升级了。 导播间里，是死一般的寂静。 足足五秒钟后，王哥那凄厉的、仿佛被人扼住喉咙的尖叫声，才通过周弈还没来得及关掉的耳麦，刺耳地响了起来。 “我操！！！！我的无人机！！！！！” 那声音里充满了痛失八十万的悲愤。 紧接着，是各种工作人员乱成一团的惊呼和叫骂。 “怎么回事！信号中断了！” “飞手！飞手人呢！你他妈干了什么！” “报告导演！飞控系统全面失灵！像是……像是被强电磁脉冲给干扰了！” “放你娘的屁！这里方圆十公里都没有军事基地！哪来的电磁脉冲！” 周弈面无表情地摘下了耳麦，随手扔在长椅上。 整个世界，终于彻底清净了。 他看着水池里那个还在“滋滋”冒着电火花的残骸，心里那股烦躁感，被一种更深沉的无力感所取代。 他知道，这不是什么电磁脉冲。 这是他的“言出法随”。 或者说，是“言出法随”的失控升级版。 以前，他需要清晰地构建一个指令，比如“让陆曜宇说出真心话”。 但现在，仅仅是一个发自内心的、模糊的念头——“烦死了”，就足以扭曲物理现实，让一台精密的机器，变成一堆废铁。 这他妈根本不是什么金手指。 这是一个BUG。一个会根据他的情绪，无差别攻击全世界的，超级BUG。 【叮咚。】 脑海里的系统，又刷起了存在感。 【检测到宿主“言出法随”能力出现异变，与宿主负面情绪产生非定向绑定。】 【异变评估：高风险，不可控。】 【系统建议：请宿主保持心情愉快，避免产生“烦躁”、“讨厌”、“想毁掉一切”等负面情绪，以免对现实世界造成不可预估的破坏。】 周弈：“……” 他现在的心情，就非常想毁掉一切。 尤其是这个只会说风凉话的破系统。 “神……神仙……” 旁边，传来宁晚棠那带着颤音的、几乎要哭出来的声音。 她整个人已经从长椅上滑了下去，瘫坐在地上，看着周弈，那表情已经不是敬畏了，而是彻头彻尾的、对未知存在的恐惧。 在她眼里，周弈刚才那个动作，就是轻描淡写地抬了下头，然后天上就掉下来个东西。 这比“审判陆曜宇”要直观得多，也恐怖得多。 前者是精神层面的碾压，而后者，是物理层面的、不讲道理的抹除。 周弈懒得跟她解释。 他也解释不了。 他站起身，准备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回房间去研究一下自己这个越来越离谱的BUG。 然而，他刚走两步，通往花园的玻璃门，被人从外面拉开了。 南筱踩着高跟鞋，走了进来。 她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惊讶或恐惧。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兴奋的、混杂着欣赏和占有的光芒。 她像一个军火商，看着自己投资的核弹，成功引爆了。 那表情，比刚才导播间里的王哥，还要狂热。 “干得漂亮。” 南筱走到周弈面前，说的第一句话，就让周弈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她绕着那个还在冒烟的喷泉走了一圈，伸出高跟鞋的鞋尖，踢了踢水池的边缘，发出“铛”的一声脆响。 “看来，我的‘防火墙’，还是不够硬。”南筱回头，看着周弈，嘴角勾起一抹惊心动魄的弧度，“居然还有苍蝇，敢在你耳边嗡嗡叫。” 周弈看着她。 他确定了。 这个女人，是个疯子。 一个不折不扣的，唯恐天下不乱的疯子。 “南……南总！”王哥连滚带爬地从导播间里跑了出来，脸上全是冷汗，“设备……设备出故障了，我们……” “我知道。”南筱打断了他，语气慵懒，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不是故障。” 王哥愣住了。 “是神迹。”南筱一字一句地说道。 王哥的嘴巴，缓缓张大。 “神，觉得它吵了。”南筱指了指水池里的无人机残骸，“所以，它就消失了。” “你，听懂了吗？” 王哥站在原地，大脑宕机了足足有十秒钟。 然后，他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地点了点头。 他懂了。 他彻底懂了！ 这他妈哪里是放送事故！ 这是天赐的剧本！是足以载入电视史的，真正的“神迹”啊！ “我懂了！我懂了！南总！”王哥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狂热的光芒，“我马上让后期团队跟进！标题我都想好了！就叫《神说，要安静》！” “不错，有前途。”南筱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转向周弈，声音放柔了一些，带着一丝安抚的意味。 “你看，麻烦解决了。” 周弈看着眼前这一唱一和的两个疯子，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崩塌。 他只想让那该死的无人机闭嘴。 结果南筱，直接把这件事，定义成了一场神圣的宗教仪式。 【警告！宿主人设出现二次偏离！】 【人设“体验生活的神明”正在向“喜怒无常的真神”转变！】 【请宿主尽快修正！】 周弈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那股想要把南筱也一起扔进水池的冲动。 “我累了，要回去码字。” 他丢下这句话，绕开南筱，径直朝别墅里走去。 他现在只想离这个疯狂的世界远一点。 南筱没有拦他。 第32章 作为祭品 她只是看着周弈的背影，眼底的笑意，越来越深。 她知道，这头被她从笼子里放出来的恶龙，已经开始展露出他连自己都无法控制的獠牙。 而她，要做的不是给他套上锁链。 而是为他，献上整个世界作为祭品。 她看了一眼还瘫在地上的宁晚棠，后者接触到她的目光，吓得一个哆嗦，赶紧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低着头，不敢说话。 “你，很好。”南筱对她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宁晚棠的脸，更白了。 “你刚才的选择，很聪明。”南筱走到她面前，伸出手，像女王安抚自己的侍女一样，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继续保持。” “你的公司，明天会收到一份新的合作邀约。告诉他们，好好把握机会。” 说完，南筱便转身，也朝着别墅走去。 只留下宁晚棠一个人，站在原地，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发抖。 一半是恐惧。 另一半，则是劫后余生，以及……被一个更恐怖的存在所庇护的，巨大的狂喜。 周弈以最快的速度，逃回了自己的房间。 “砰”的一声，他关上门，反锁。 这扇薄薄的木门，仿佛成了他对抗外面那个疯狂世界的，最后一道防线。 他靠在门上，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清净光环】的效果，似乎在室内变得更强了一些。 客厅里其他人的议论声，走廊里的脚步声，都变得模糊而遥远。 他那颗因为“无人机事件”而烦躁不堪的心，总算慢慢平复了下来。 他走到书桌前，坐下，打开电脑。 屏幕上，还停留在他那本《我只想当个普通人》的小说文档上。 看着主角林凡最大的梦想是“开个小卖部，安安静静地卖泡面”，周弈第一次，对自己的主角，产生了强烈的共情。 他也想。 他现在只想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安安静静地码字。 他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到小说上，手指搭上键盘，准备把今天积攒的所有郁闷，都发泄到可怜的反派身上。 然而，就在他刚敲下“反派的无人机大军，在主角一声‘滚’字下，化为漫天废铁”这行字时。 【叮咚。】 门铃，响了。 周弈的手指，僵在键盘上。 他皱起眉。 谁？ 他不是开了【清净光环】吗？ 这个技能，难道连门铃都屏蔽不了？ 【提示：“清净光环”只降低外界的主观干扰意愿，无法屏蔽客观存在的门铃。如需升级，请宿主努力完成任务。】 系统又在恰当的时候，跳出来刷存在感。 周弈：“……” 他不想理会。 他现在谁也不想见。 【叮咚。叮咚。叮咚。】 门铃锲而不舍地响着。 周弈心里那股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蹭”的一下，又冒了上来。 他猛地站起身，拉开房门。 “有完没完！” 他想看看，到底是谁，这么不长眼。 然而，门口站着的人，却让他愣了一下。 不是节目组的任何一个嘉宾或者工作人员。 而是一个穿着黑色西装，戴着白手套，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 这男人看起来，比之前那个秦叔，更像一个管家。 他看到周弈，立刻九十度鞠躬，姿态标准得像是教科书。 “周先生，晚上好。” 他的声音，毫无情绪起伏，就像一台设定好程序的机器。 “南小姐让我给您送宵夜过来。” 说完，他让开身子。 他身后，跟着另一个同样打扮的男人，推着一辆银色的、酒店里送餐用的那种餐车。 周弈的目光，落在了餐车上。 餐车的最顶层，放着一个精致的、白玉般的瓷碗。 碗里，是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泡面。 只是那面条，根根晶莹剔透，汤色金黄清亮，上面还点缀着几片薄如蝉翼、带着雪花纹理的肉片，和一小撮不知道是什么植物的、翠绿的嫩芽。 一股难以形容的、霸道的香味，从碗里飘了出来，蛮不讲理地钻进了周弈的鼻子里。 “这是……” “这是南小姐动用私人飞机，从北海道空运过来的‘雪龙豚’的里脊肉，由米其林三星主厨用低温慢煮的方式处理过。” “面饼，是日本最顶级的拉面大师，纯手工制作的，每天只产十份。” “汤底，是用伊比利亚火腿、百年老母鸡和长白山的顶级松茸，熬制了七十二个小时的高汤。” “配菜，是阿尔卑斯山顶的‘晨露草’的嫩芽，采摘时间必须是日出前五分钟。” 管家面无表情地介绍着，仿佛在介绍一份再普通不过的菜单。 “南小姐说，您喜欢吃泡面。” “她希望这份‘泡面’，能让您的写作，更有灵感。” 周弈彻底沉默了。 他看着眼前这碗制作成本可能比那架无人机还贵的“泡面”，又看了一眼自己文档里那行“安安静静地卖泡面”的字。 他感觉，自己的人生，正在被南筱那个疯子，用一种他无法抗拒的方式，进行着全方位的、奢侈的……嘲讽。 “东西送到，我们就不打扰周先生了。” 管家再次鞠躬，然后和同伴一起，推着空了一层的餐车，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从头到尾，他们没有发出一丝多余的声响，专业到了极点。 周弈站在门口，看着走廊里那碗还在散发着“金钱香气”的泡面，陷入了天人交战。 吃，还是不吃？ 这是一个问题。 最终，肚子里传来的“咕咕”声，替他做出了决定。 他端起那碗面，关上门。 五分钟后。 周弈放下了碗。 他必须承认，南筱的钱，没有白花。 这碗“泡面”，是他两辈子加起来，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 吃饱喝足，身心都得到了满足。 他感觉自己的创作灵感，前所未有地迸发。 他坐回电脑前，手指在键盘上翻飞如雨，文思泉涌。 【清净光环】的效果，似乎也因为他心情的愉悦，而达到了顶峰。 整个世界，都离他远去。 他终于找回了那种属于一个创作者的，绝对沉浸的状态。 他要码字！他要爆更！他要把今天所有的不爽，都变成小说里的爽点！ 然而。 就在他写到最投入的时候。 “叩、叩。” 第33章 卷土重来 房门，被人不轻不重地敲响了。 周弈的动作，停住了。 那股烦躁感，再次卷土重来。 又是谁？ 他已经吃了宵夜了！门铃也拔了！还有谁！ “周弈，是我。” 门外，传来了南筱那带着一丝笑意的、慵懒的声音。 周弈的脸，黑了。 【叮咚。】 系统面板，非常贴心地，再次跳了出来。 【提示：盟友“南筱”，不受“清净光环”影响。】 周弈看着那行字，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唯一的防御技能，对他最麻烦的盟友……无效。 这他妈还玩个屁。 “泡面好吃吗？”门外的南筱，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声音里带着得意的笑。 “我猜你应该吃完了。那么，作为回报，不请你的投资人兼头号书迷，进去坐坐吗？” 她站在门外，就像站在世界的中心。 而周弈那扇小小的房门，是他自以为的最后防线。 现在，这道防线，被她轻而易举地，敲响了。 周弈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反复按在水里，刚喘上一口气，就又被按下去的可怜虫。 而那个施暴者，此刻就站在门外，用一种优雅又欠揍的语气，询问他泡面好不好吃。 他一把拉开门。 “不好吃。”周弈面无表情地吐出三个字。 门外，南筱正靠在门框上，手里还端着一杯红酒，轻轻摇晃。听到周弈的回答，她非但没有生气，脸上的笑意反而更浓了。 “是吗？可我刚才好像听到了‘真香’的声音。”她说着，也不等周弈邀请，就径直从他身边挤了进来，像回到自己家一样自然。 一股混合着红酒醇香和她身上独特气息的味道，瞬间侵占了周弈的个人空间。 烦躁。 非常烦躁。 周弈感觉自己的【清净光环】，在这个女人面前，就像是纸糊的。 “说吧，又有什么事。”周弈关上门，语气里充满了“赶紧说完赶紧走”的不耐烦。 “没事就不能来关心一下我的盟友吗？”南筱在房间里转了一圈，目光最终落在了周弈的电脑屏幕上，看到了那一行刚刚写下的、关于无人机的情节。 “灵感不错。”她点评道，“很有现实主义的荒诞感。” 周弈：“……” 他确定了，这女人刚才在门外，绝对偷听了很久。 “好了，不逗你了。”南筱放下酒杯，从随身带着的精致手包里，拿出了一沓打印好的文件，直接放在了周弈的书桌上，盖住了他那还没来得及保存的文档。 文件的标题，用加粗的黑体字写着——《天才的诞生》第二阶段执行方案：神格飞升计划。 周弈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又开始一抽一抽地疼。 “《审判日》和《神说，要安静》这两个视频，已经成功地为你塑造了‘神’的雏形。”南筱指着文件，侃侃而谈，像一个正在向投资人汇报项目的金牌制作人。 “我们成功地把舆论从‘探究’和‘畏惧’，引导向了‘崇拜’和‘信仰’。这是第一步，叫‘立神’。” “现在，我们要进行第二步。”她翻开文件第一页。 “‘传道’。” “我反对。”周弈连内容都懒得看，直接拒绝。 “反对无效。”南筱的回答同样干脆，“这是盟约的一部分，最终解释权归我。” 她根本不给周弈反驳的机会，自顾自地往下说：“目前，网络上对你的崇拜，还停留在一种很浅层的、对于绝对力量的膜拜上。这不稳固。一旦有新的爆点出现，流量就会被分散。” “所以，我们必须给你的‘神格’，注入核心思想。让你的信徒们，不光崇拜你的力量，更要崇拜你的智慧和思想。” “你要让他们觉得，关注你，不只是在追一个热点，而是在进行一次灵魂的升华。” 南筱的语气，带着一种让周弈感到心悸的狂热。 他终于忍不住，拿起了那份文件。 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详细的计划。 核心内容，只有一项—— 开一场全网直播。 直播的主题，不是唱歌，不是跳舞，不是带货。 而是……《周神答疑：一场关于宇宙、人生与最终答案的哲学对话》。 周弈感觉自己的血压，已经飙到了一个临界点。 他看着文件上那些离谱的策划，比如“从量子力学中的观察者效应，探讨神性与人性的统一”、“用热力学第二定律，解释社会内卷的终极宿命”…… 他感觉自己不是在看一份节目策划，而是在看一本精神病人的病历。 “你疯了。”周弈放下文件，很认真地对南筱说。 “我没疯。”南筱的表情，同样认真，“你看，网民们已经帮你把问题都准备好了。” 她拿出手机，点开一个页面，递到周弈面前。 那是一个刚刚在微博上建立的超级话题，#向周神提问#。 短短一个小时，阅读量已经破了五亿。 置顶的第一条热评，是这么问的：【周神，请问人生的意义到底是什么？我考研失败了三次，找不到工作，感觉自己像个废物，活着好累。】 这条评论下面，有几十万个点赞。 周弈沉默了。 “你看。”南筱收回手机，“他们需要的，不是一个只会捏爆无人机的暴君。他们需要的，是一个能给他们答案的，真正的‘神’。” “而你，需要给他们这个答案。”南筱看着他，“只有这样，你的‘神格’才能真正稳固。你才能获得我们想要的，那种不被任何人打扰的，绝对的自由。” “当所有人都把你当成信仰的时候，就不会再有人，用世俗的规则来烦你。你的家族，也不敢轻易动你，因为他们动你，就等于与亿万信徒为敌。” “这是一劳永逸的办法。” 南筱的话，像一个魔鬼的低语，充满了诱惑力。 但周弈，只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麻烦。 “我给不出答案。”他说的是实话，“我连自己人生的意义都没搞明白。” “你不需要真的明白。”南筱笑了，“你只需要扮演一个‘明白’的人。说一些模棱两可、但听起来很有道理的话就行了。这不就是你们写小说的强项吗？” “……” 周弈发现，自己根本说不过这个女人。 第34章 贤者时间 【叮咚！】 熟悉的系统面板，又在他最需要安静的时候，跳了出来。 【检测到盟友“南筱”正在推进主线任务。】 【新增紧急支线任务：神之初啼。】 【任务目标：接受“神格飞升计划”，并完成一场成功的直播“传道”。】 【任务奖励：1.“清净光环”等级提升至（中级），可屏蔽部分物理噪音（如耳麦电流声、键盘敲击声），并可主动对指定目标（非盟友）进行短暂的“静音”操作。2.解锁专属技能：“贤者时间”。】 【贤者时间：在完成高强度脑力劳动后，可进入绝对的放空状态，免疫一切负面情绪，持续十分钟。】 周弈看着任务奖励。 不得不承认，他心动了。 尤其是那个“贤者时间”。 免疫一切负面情绪？这不就是他梦寐以求的咸鱼终极形态吗？ 每天被这些破事搞得烦躁不堪，如果能在码完字之后，享受十分钟的绝对平静…… 这笔买卖，好像……不是不能做。 周弈的脸上，露出了挣扎的表情。 南筱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她走到周弈身边，俯下身，一缕发丝轻轻垂落，几乎要触到周E的脸颊。 她用一种近乎于蛊惑的语气，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 “别抗拒了，我的盟友。” “拥抱你的命运。” “然后，成为……我们所有人的神。” 周弈最终还是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 他只是挥了挥手，示意南筱可以滚了，他需要一个人静静，思考一下这个关乎“神格”和“贤者时间”的重大哲学问题。 南筱也没有再逼他。 她知道，鱼已经咬钩了。 现在只需要，给他一点消化和挣扎的时间。 她迈着胜利者般优雅的步伐，离开了周弈的房间。 房间里，再次恢复了安静。 周弈靠在椅子上，看着天花板，大脑一片混乱。 一边，是无穷无尽的麻烦，和成为一个被万众瞩目的“假神”的蛋疼未来。 另一边，是“清净光环”的升级，和那个该死的、诱人的“贤者时间”。 这根本就是一道送命题。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感觉自己的BUG体质，好像连带着把他的脑子也给搞BUG了。 就在他天人交战的时候。 “叩、叩、叩。” 房门，又他妈响了。 周弈额角的青筋，狠狠地跳了一下。 又是谁？ 南筱那个疯女人，这么快就回来了？ 他猛地站起身，怒气冲冲地拉开门，准备不管来的是谁，都先用他那冰冷的“神之漠然”把对方瞪回去。 然而，门口站着的人，却让他准备好的所有怒火，都卡在了半路。 是梁宽。 那个总是捧着一本书，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哲学系研究生。 此刻，他没有拿书。 他手里拿着一个笔记本，和一支笔。 他的表情，不再是之前那种带着距离感的探究，而是一种……发现了新大陆的学者式的狂热和兴奋。 他看着周弈，就像一个物理学家，看到了活的薛定谔的猫。 “周……周同学。”梁宽扶了扶眼镜，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不好意思，冒昧打扰。我……我有一些学术上的问题，想和你探讨一下。” 周弈：“……” 他宁愿来的是南筱。 跟疯子打交道，他只需要拒绝和不理会。 但跟一个真正的聪明人，一个已经开始触及真相的聪明人打交道，那才是最大的麻烦。 “我没空。”周弈冷着脸，准备关门。 “等一下！”梁宽连忙伸手，挡住了门。 “我的问题，和你的‘能力’有关。”梁宽的语速极快，生怕周弈不给他把话说完的机会，“我观察了很久，从陆曜宇的‘真言审判’，到刚才的‘无人机坠落’事件。” “我发现，这两种现象，看似不同，但底层逻辑是统一的。” “这不是心理学，也不是什么巧合的设备故障。”梁超的眼睛亮得惊人，“这是一种……一种更高维度的、基于‘观测’和‘意念’的，对既定因果链的强行扭曲！” “通俗点说，你在某种程度上，可以修改‘现实’这个程序的底层代码！” 周弈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身上那股属于“咸鱼”的慵懒气息，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彻骨的冰冷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杀意。 【危险直觉】在疯狂报警，但报警的对象，不是梁宽，而是他自己！ 【警告！宿主情绪出现剧烈波动！正在与“言出法随”能力产生高危共振！】 【警告！检测到宿主正在对目标“梁宽”产生“让他闭嘴”的强烈意念！】 【系统正在紧急干预……干预失败！请宿主自行控制！否则目标可能会被‘物理静音’！】 周弈的后背，渗出了一层冷汗。 他妈的。 这个BUG，真的失控了。 他只是动了一个念头，系统就提示他可能会把梁宽给“物理静音”了。 那会是什么下场？声带消失？还是整个脑袋直接变成真空？ 他不敢想。 他死死地攥着拳头，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克制住那股想要让眼前这个聪明人，永远闭嘴的冲动。 梁宽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正在鬼门关前疯狂试探。 他依旧沉浸在自己的学术发现中，越说越兴奋。 “所以，我想探讨的是，你这个能力的触发条件是什么？是基于情绪，还是基于逻辑构建？它的作用范围有多大？能量消耗的来源又是什么？它是否遵循某种形式的能量守恒？” 他像一个找到了绝世珍宝的孩子，迫不及待地想把它拆开，看个究竟。 周弈感觉自己的理智，正在一根一根地断裂。 他知道，自己必须做点什么。 就在他准备强行关门，把自己锁起来冷静一下的时候。 “他的能量，来源于‘信仰’。” 一个慵懒又带着绝对掌控力的声音，从梁宽的身后传来。 南筱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来了。 她就站在那里，仿佛已经听了很久。 她走到两人中间，脸上带着那种标志性的、玩味的笑容。 梁宽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回头看到是南筱，脸上的狂热瞬间冷却，变得有些尴尬和局促。 “南……南总。” 第35章 探索精神 南筱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瞬间切断了梁宽和周弈之间那根紧绷到快要断裂的弦。 梁宽那股子学术狂热，在看到南筱的瞬间，就像被浇了一盆冰水，迅速冷却下来。他有些尴尬地推了推眼镜，面对这个气场强大、身份不明的女人，他一个在读研究生，显得有些底气不足。 “南……南总。” “梁同学，很有探索精神。”南筱走到两人中间，目光在梁宽那写满了公式和猜想的笔记本上扫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不过，你的研究方向，从一开始就错了。” 梁宽愣了一下：“错了？” “当然。”南筱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魔力，“你试图用物理学的框架，去解释一个神学范畴的现象。这就像用尺子去测量思想的重量，注定是徒劳。” “神学？”梁宽的眉头皱了起来，这个词显然触及到了他的知识盲区，也挑战了他一贯的唯物主义世界观。 周弈站在一旁，面无表情，内心却在疯狂咆哮。 又来了！这个疯女人又开始了！她是怎么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把这种鬼话，说得跟真理一样！还神学？我看你是玄学！ “没错，神学。”南筱踱了两步，姿态优雅得像是在自家客厅里招待客人，“你以为你看到的是代码被修改，是因果链被扭曲。但你有没有想过，这背后真正的驱动力是什么？” 她没有等梁宽回答，而是把目光转向了周弈。 那眼神，看得周弈心里直发毛。 “是‘信仰’。”南筱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当足够多的人，将他们的意念、他们的期望、他们的恐惧，都投射到同一个人身上时，量变就会引起质变。” “这个人，就会成为这些庞大意念的容器和执行者。他不再是他自己，他是‘我们’意志的集合体。” “所以，他能说出陆曜宇不敢说的话，因为那是无数被压迫的粉丝‘希望’他说出来的。” “所以，他能让无人机坠落，因为那是他自己和所有被打扰的人，在那一刻‘希望’它消失的共同意志。” 南筱的这一番话，说得梁宽一愣一愣的。 他脑子里那些复杂的量子力学公式和因果逻辑链，在南筱这种简单粗暴、却又仿佛能自圆其说的“唯心主义”理论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这不科学！ 但……这他妈的好有道理！ 周弈也听傻了。他看着南筱，第一次觉得这个女人不是疯子。 她是个传销头子！ 这套理论，不就是把他说成了一个被粉丝的“愿力”绑架的工具人吗？虽然离谱，但居然完美地解释了他能力的来源，还顺便把他自己给摘了出去。 锅，全是“信徒”的。 他周弈，只是个无辜的“容器”罢了。 高！实在是高！ 【叮咚。】 【系统检测到“神格”理论已初步建立，人设“体验生活的神明”正在被有效修正与巩固。】 【警告：请宿主注意，此理论可能导致您在未来需要承担更多来自“信徒”的非定向许愿，请谨慎。】 周弈：“……” 他妈的，这不就是个许愿池王八吗！ “所以，梁同学。”南筱重新看向梁宽，脸上的笑容变得意味深长，“你的问题，不是去研究他‘为什么能’，而是要去理解，‘我们为什么需要他能’。” “当你停止解构神，并开始尝试去信仰神的时候，你才能获得真正的答案。” “因为神迹，从来不是给科学家准备的，而是给信徒的恩赐。” 这番话，彻底击溃了梁宽的逻辑防线。 他看着南筱，又看了看面无表情、仿佛默认了这一切的周弈。他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在短短几分钟内，被一个女人用几句离谱的话给强行重塑了。 他是个聪明人。 他听懂了南筱话里的潜台词——别再深究了。 再往下挖，就不是你能触碰的领域了。 这根本不是一场学术探讨。 这是一场“入教”仪式。而他，是那个被PUA的“高端人才”。 “我……我明白了。”梁宽合上了自己的笔记本，那里面密密麻麻的公式，在“神学”的光辉下，显得像个笑话。他深吸一口气，对着南筱，也对着周弈，微微点了点头，“受教了。” 他没有再多问一个字，转身离开了。 那背影，带着几分学者的固执被碾碎后的萧瑟，和一丝……打开了新世界大门的好奇与茫然。 周弈看着梁宽离开，心里那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他妈的，总算把这个最危险的聪明人给忽悠过去了。 虽然代价是，他以后可能真的要被当成“神”了。 “好了，麻烦解决了。”南筱转过身，看着周弈，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下一个麻烦，是不是就是那个该死的直播了？”周弈没好气地问。 “是《神之初啼》。”南筱纠正道，然后露出了一个让周弈很不爽的笑容，“策划案我已经发给王导了，他很喜欢。直播时间就定在明晚八点，黄金时段。” 周弈闭上了眼。 他已经能想象到，明晚自己坐在镜头前，被亿万网友用各种奇葩问题公开处刑的场面了。 “你最好记住你的承诺。”周弈睁开眼，盯着南筱，“如果那个‘贤者时间’没用，我……” “你会怎么样？”南筱饶有兴致地问。 周弈想了半天，发现自己好像没什么能威胁到这个女人的。 最终，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我就断更！” 南筱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周弈和南筱回到别墅客厅的时候，气氛已经从刚才的紧张对峙，切换到了综艺节目该有的……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社交模式。 所有嘉宾都已经到齐了。 梁宽正坐在单人沙发上，手里虽然没拿书，但那沉思的模样，仿佛在用大脑进行着一场哲学风暴，周身三米内无人敢靠近。 小花旦周江柠和甜妹乐昭影正坐在一起，小声地聊着什么美妆话题，气氛还算和谐。 第36章 心动厨房 而宁晚棠，则像个受惊的小白兔，抱着一个抱枕缩在沙发角落，眼神时不时地飘向周弈，充满了敬畏和恐惧。 导演王哥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显然是为那台坠毁的无人机心疼了一宿。但他此刻的精神却异常亢奋，手里拿着一个大声公，清了清嗓子。 “咳咳！各位嘉宾，欢迎来到我们《怦然心动》心动小屋！”王哥的声音通过大声公，显得格外洪亮，“经过了一天的休整，相信大家已经对彼此有了初步的了解。那么接下来，我们将进行第一个增进感情的集体活动——心动厨房！” 话音刚落，客厅里除了王哥自己，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表情，都有些微妙。 周江柠和乐昭影是女明星，平时十指不沾阳春水。宁晚棠胆子小，估计连刀都不敢拿。梁宽像个搞学术的，不像会做饭的样子。而南筱，看她那女王气场，你让她做饭，还不如让她收购一家米其林餐厅来得快。 至于周弈…… 他现在只想回房间码字。做饭？做梦还差不多。 直播间的弹幕倒是很兴奋。 【哈哈哈哈！来了来了！恋综经典环节，厨房修罗场！】 【我赌五毛，这几位加起来，能把厨房给点了！】 【期待周神下厨！神做的饭，是不是能发光？】 【前面的别想了，我感觉周神只会下面。泡面。】 “根据我们的规则，大家需要两两分组，共同完成一道指定菜品！”王哥无视了现场的尴尬气氛，拿出了一个抽签筒，“为了公平起见，我们采取随机抽签的方式决定分组！” 他一边说，一边用一种充满期待和狂热的眼神，偷偷瞄了周弈和南筱一眼。 王哥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 昨晚南总亲自给他打电话，不光把无人机坠毁的“神迹”事件定性为节目爆点，还给他发了一份名为《神格飞升计划》的策划案。 王哥看完之后，惊为天人！ 什么狗屁恋综！他们这节目，是要在娱乐至死的年代，捧出一尊真神啊！这格局，这立意，直接突破天际了！ 所以，这个分组，必须搞事！必须要有话题！ 他晃了晃抽签筒，让女嘉宾先抽。 周江L、乐昭影、宁晚棠依次抽完，轮到南筱。 南筱优雅地伸出手，随意地从里面拿出一根签。 然后，王哥拿着剩下的签，走向了男嘉宾。 梁宽先抽，他看了一眼手里的签，又看了一眼对面的周江柠，两人交换了一个礼貌的微笑。 最后，只剩下周弈了。 王哥把那个只剩一根签的筒，毕恭毕敬地递到了周弈面前。 周弈面无表情地拿了出来。 “好了！现在请大家亮出你们的签！”王哥用大声公喊道，“相同颜色的为一组！” 周江柠和梁宽亮出了手里的签——红色。 乐昭影的签是蓝色。 宁晚棠和南筱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手里那根黄色的签。宁晚棠的脸，瞬间变得比手里的签还黄，身体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 和南总一组？这还不如让她去死！ 而周弈，他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签。 也是蓝色。 这意味着，他的搭档是……那个看起来最温柔、最甜美、说话声音最小的……乐昭影。 周弈心里，居然……松了一口气。 还好，不是南筱那个疯子。这个叫乐昭影的，看起来挺安静的，应该不会太麻烦。 然而，他这口气还没松完。 南筱那慵懒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导演，我能换一下吗？”她晃了晃手里的黄签，目光却落在了周弈身上。 王哥愣了一下：“啊？南总，这……这是规定……” “我的意思是，”南筱的目光扫过宁晚棠，后者吓得一个哆嗦。然后，她又看向乐昭影，露出了一个无害的笑容，“我想，和周弈一组。” 这话一出，全场再次死寂。 直播间直接炸了。 【卧槽！卧槽！女王A上去了！她好勇啊！】 【直球！这就是成年人的爱情吗？爱了爱了！】 【宁晚棠和乐昭影：我们做错了什么？】 【周弈：你不要过来啊！！！】 乐昭影捏着手里的蓝签，小脸有点发白，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周弈的脸，已经黑得跟锅底一样了。 他现在只想启动“言出法随”，让南筱立刻、马上、原地消失。 但他不敢。 他怕这个BUG一样的能力，真的把南筱给“物理静音”了。 “我觉得，这个分组挺好的。”周弈冷冷地开口，拒绝的意思很明显。 “是吗？”南筱走到他面前，微微倾身，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在他耳边轻声说，“你确定？你今晚的‘贤者时间’，不想要了？” 周弈的身体，僵住了。 他感觉自己就像被魔鬼抓住了七寸的勇者。 那个该死的、充满诱惑的“贤者时间”，是他唯一的软肋。 在绝对的清净和该死的麻烦之间，周弈的大脑，进行了一场天人交战。 最终，理智……不，是欲望，战胜了一切。 他看着南筱，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字。 “换。” 乐昭影的脸色更白了，她尴尬地站在原地，手里的蓝签仿佛烫手山芋。 南筱满意地笑了。她从乐昭影手里，用一种不容拒绝的姿态，拿走了那根蓝签，然后把自己手里的黄签，塞给了她。 一场由资本和欲望主导的、明目张胆的分组调换，就这么在全国观众面前，完成了。 王哥看得目瞪口呆，随即内心狂喜！ 爆了！收视率绝对爆了！ 就这样，地狱厨房的分组，正式确定。 周江柠和梁宽。 乐昭影和宁晚棠。 以及…… “神”和他的“头号信徒”——周弈和南筱。 他们的任务菜品是——糖醋里脊。 厨房里，周弈看着那块鲜红的里脊肉，陷入了沉思。 他唯一会做的，是用开水把泡面泡熟。 “你会做什么？”南筱系上了一条黑色的围裙，那样子不像来做饭的，像来视察自己餐饮帝国的女王。 “我会烧水。”周弈面无表情地说。 南筱：“……” 她沉默了两秒，然后把刀递给了周弈。 “切肉。” 周弈拿起刀，对着那块肉比划了半天。 第37章 神之刀法 然后，他用一种切木头的姿势，一刀剁了下去。 “砰！” 肉没切开，砧板裂了。 南筱：“……” 旁边的梁宽和周江柠组，已经开始有条不紊地腌肉了。另一边的乐昭影和宁晚棠组，虽然手忙脚乱，但至少知道蔬菜要先洗。 只有他们这组，开局就报废了一块砧板。 直播间的弹幕已经笑疯了。 【神之刀法！一刀断因果！砧板，卒！】 【我宣布，这是本年度最好笑的综艺名场面！】 【南筱的表情：我当时害怕极了。】 【周弈：我说过，我只会烧水。】 南筱深吸一口气，从周弈手里拿过了刀。 “我来。”她认命般地说道。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就变成了南筱一个人的厨艺秀。 而周弈，则抱着胳膊，站在旁边，像个监工一样，一言不发。 他不是不想帮忙。 是南筱不让他靠近灶台三米之内。 她怕他把厨房点了。 就在南筱把炸好的里脊肉准备下锅勾芡的时候。 “叮咚--” 心动小屋的任务提示音响了。 王哥的声音从广播里传来：“现在发布临时任务！请各位男嘉宾，根据今天与女嘉宾的相处，选出一位你‘此刻最有好感’的女生，并为她准备一杯你亲手调制的饮品。” 南筱的动作，停住了。 她回头，看向周弈。 那眼神仿佛在说：你的机会来了，我的盟友。 周弈的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 他现在对谁都没好感。 他只想一个人待着。 但任务就是任务。 他走到料理台前，扫了一眼桌上那些乱七八糟的果汁、牛奶、苏打水。 他现在，只想选一个最省事的。 他的目光，扫过正在手忙脚乱的周江柠，扫过一脸紧张的宁晚棠，扫过那个被他换掉分组、看起来楚楚可怜的乐昭影，最后，落在了那个气场强大、正用眼神逼迫他的南筱身上。 周弈沉默了。 几分钟后，他端着一杯水，走出了厨房。 一杯平平无奇的，温开水。 他走到了乐昭影的面前。 在所有人，包括南筱不敢置信的目光中，把那杯水，递了过去。 乐昭影愣住了，受宠若惊地看着他。 周弈看着她，用一种毫无波澜的语气，解释了他选择的理由。 “你，看起来最安静。” 周弈的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厨房里，清晰得像一声惊雷。 你，看起来最安静。 这五个字，像五记响亮的耳光，精准地扇在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脸上，除了那个正低着头、脸颊瞬间涨红的乐昭影。 乐昭影整个人都懵了，她抬起头，那双小鹿般的眼睛里充满了不敢置信。她下意识地伸出双手，有些颤抖地接过了那杯……温开水。杯壁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真实得让她心慌。 他选了我？ 因为……我安静？ 直播间的弹幕，在静止了三秒钟后，以一种井喷式的姿态，彻底淹没了整个屏幕。 【啊啊啊啊啊啊！我宣布！开水CP就是最屌的！给我锁死！】 【哈哈哈哈哈哈救命！南女王的脸都绿了！我仿佛听见了她心碎的声音！】 【周弈！你是我的神！在资本面前绝不低头！一杯白开水送给最需要的人！这才是真正的男人！】 【楼上的你懂个屁！这叫直男癌晚期！放着南筱这种绝世女王不要，去选个绿茶小白花？他是不是瞎？】 【前面的你才瞎！我们昭影妹妹哪里绿茶了？人家安安静静不作妖，不像有些人，恨不得把“我要”两个字写在脸上！周弈小哥哥三观正得很！】 【只有我一个人觉得这个理由……好伤人吗？对其他三个女生来说，简直是公开处刑啊！翻译一下就是：你们，太吵了。】 【修罗场！我宣布，恋综史上最刺激的修罗场诞生了！一杯白开水引发的血案！】 厨房里的空气，已经凝固成了实体。 周江柠脸上的职业微笑出现了一丝裂痕，她看了一眼乐昭影，又看了一眼南筱，最终选择了低头继续切自己的菜，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宁晚棠抱着一棵生菜，缩在角落里，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她既庆幸周弈没选她，又害怕南筱等会儿会把怒火发泄到所有人身上。 而风暴中心的南筱，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 她甚至还笑了一下。 只是那笑容，没有到达眼底，嘴角勾起的弧度，带着一丝冰冷的、如同手术刀般的锋利。她收回了落在周弈身上的目光，转过身，继续用一种优雅到无可挑剔的姿势，给锅里的糖醋里脊勾芡。 “滋啦--” 糖醋汁和热油碰撞的声音，在此刻显得格外刺耳。 王导在监控室里，激动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他死死地攥着对讲机，对着耳机里的所有摄像师咆哮：“拍！给我怼脸拍！南筱的特写！周弈的特写！乐昭影的特写！我要看到每一个毛孔的反应！” 这他妈是什么神仙剧情！ 他本来以为周弈和南筱锁死，已经是最大的爆点了。没想到，周弈这个男人，总能在他意想不到的地方，给他一个天大的“惊喜”！ 周弈把水送到，就完成了任务。他面无表情地走回自己的灶台前，看着南筱行云流水的动作，再次陷入了那种“我是谁我在哪儿我为什么要在这里”的哲学思考中。 他只是选了个最省事的。 他只是想让自己的耳根子清净一点。 怎么就搞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他瞥了一眼南筱的侧脸，那张完美无瑕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但周弈的【危险直觉】告诉他，这个女人现在，比那锅里滚烫的油，还要危险一百倍。 【叮咚。】 久违的系统面板，不合时宜地跳了出来。 【检测到宿主行为已严重偏离主线任务“神格飞升计划”。】 【盟友“南筱”好感度-50。】 【警告：盟友关系濒临破裂，支线任务“神之初啼”及任务奖励“贤者时间”已被冻结。】 【请宿主尽快修复与盟友的关系，否则将触发惩罚机制。】 周弈：“……” 他妈的。 他看着那行“贤者时间已被冻结”的字，心在滴血。 第38章 随便做做 为了片刻的安静，他失去了永久的安静。 这笔买卖，亏到姥姥家了。 “吃饭了。”南筱的声音淡淡地响起。 一盘色香味俱全的糖醋里脊，被她端上了桌。那卖相，比餐厅里的还要精致。 众人陆陆续续地把自己的“作品”端了上来。梁宽和周江柠那组的番茄炒蛋，中规中矩。而宁晚棠和乐昭影那组……一盘黑乎乎的、看不出原材料的炒青菜，散发着一股淡淡的焦糊味。 餐桌上的气氛，比那盘炒青菜还要糊。 大家默默地吃着饭，没人敢先开口说话。 最终，还是梁宽这个文化人，试图打破僵局。他夹了一块南筱做的糖醋里脊，赞叹道：“南小姐真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这手艺，堪比国宴大厨了。” 南筱用餐巾擦了擦嘴角，笑了笑：“过奖了。只是随便做做。” 她的目光，状似无意地飘向周弈，补了一句：“毕竟，总要有人，负责解决问题。” 周弈拿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下。 他知道，这话是说给他听的。 他非但没有解决问题，他还制造了更大的问题。 一顿饭，在诡异的气氛中吃完了。 晚上是自由活动时间。 周弈第一时间就想溜回房间，把今天受到的精神污染，全都发泄到他的小说里。 他刚走到楼梯口，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叫住了他。 “周弈先生。” 是乐昭影。 她站在那里，手里还捧着那个装着温开水的杯子，脸颊微红，有些紧张地绞着衣角。 “谢谢你的水。”她小声地说，“我很喜欢。” 周弈看着她，点了点头：“不客气。” “那个……”乐昭影鼓起勇气，又问了一句，“你……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很吵？” 周弈沉默。 他总不能说“是”吧。 “没有。”他言不由衷地吐出两个字。 “那就好。”乐昭影好像松了口气，对他露出一个甜甜的笑，“那你早点休息，晚安。” 说完，她抱着杯子，像一只受惊后又找到安全感的小兔子，跑开了。 周弈看着她的背影，心里那股烦躁感，居然减轻了一点。 或许，跟这种安安静静的女孩子相处，也不是那么糟糕。 他刚这么想，一转身，就撞上了一堵散发着高级香水味的“墙”。 南筱。 她就那么悄无声息地站在他身后，手里端着一杯红酒，脸上带着那种让周弈头皮发麻的、玩味的笑容。 “聊完了？”她轻启红唇，声音不大，却带着千军万马般的压迫感。 周弈后退一步，拉开安全距离，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我的盟友。”南筱向前一步，又把距离拉了回来，“你今天，让我很失望。” 她没有发火，也没有质问，只是用一种陈述事实的语气，缓缓说道：“我为你铺好了成神之路，你却转身，去给一个凡人递水喝。” “你知不知道，你的这个行为，让我们的‘神格飞升计划’，出现了多大的漏洞？” “一个会为凡人动摇的‘神’，还怎么让信徒保持绝对的虔诚？” 周弈听得头大，他打断她：“我再说一遍，我不想当什么神。” “你想不想，不重要。”南筱的语气依旧平淡，“重要的是，你的信徒们需要。而我，作为你的‘神使’和投资人，需要你扮演好这个角色。” 她晃了晃手里的红酒杯，深红色的液体在杯壁上挂出一道漂亮的弧线。 “你今天的行为，是严重的渎职。” “所以，你需要，做出补偿。” 周弈皱眉：“什么补偿？” 南筱的嘴角，终于勾起了一抹真正的、带着一丝残忍的笑意。 “明天，节目组不是要玩一个叫‘心动问答’的游戏吗？” “我要你，在那个游戏里，赢到最后。” “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对着镜头，选我。” “并且，你要告诉所有人，你今天选乐昭影，只是为了……欲擒故纵。” 南筱的话，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缠上了周弈的脖子，让他感觉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欲擒故纵？ 亏她想得出来。 这是要把他往“渣男”的火坑里推，还要顺便踩乐昭影一脚，用别人的难堪，来奠定她自己“正宫”的地位。 “我拒绝。”周弈想都没想，直接回绝。 他虽然是个想躺平的咸鱼，但他还有最基本的底线。 “哦？”南筱挑了挑眉，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她慢悠悠地呷了一口红酒，才开口道：“你可以拒绝。那么，我们的盟约，就此作废。” “你那被冻结的‘贤者时间’，将永久封存。” “还有你那个不温不火的小说网站，我昨天刚让人做了个市场调研。如果有一笔资金，在全渠道进行推广，再买断几个头部作者，你猜，它还能撑多久？” “最重要的是……”南筱微微倾身，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你那个BUG一样的能力，如果没有我帮你塑造的‘神格’来做外壳，你猜，梁宽那种聪明人，需要多久，才能把你分析透彻，然后把你……上报给国家？”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周弈的心上。 威胁。 赤裸裸的、全方位的威胁。 从他的爱好，到他的事业，再到他最大的秘密。 这个女人，把他拿捏得死死的。 周弈的脸色，一瞬间变得很难看。他死死地盯着南筱，如果眼神能杀人，南筱此刻已经被千刀万剐了。 “好好想想吧，我的神。”南筱直起身，脸上又恢复了那种云淡风轻的笑容。她把空了的酒杯塞到周弈手里，转身，迈着优雅的步伐，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晚安。” 周弈站在原地，手里握着那个还残留着南筱体温和口红印的酒杯，感觉自己像个小丑。 他烦躁地把酒杯往旁边的桌子上一放，转身冲回自己的房间，“砰”的一声甩上了门。 第二天。 客厅里的气氛，依旧诡异。 周弈顶着两个黑眼圈从楼上下来，整个人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低气压。 他昨晚一夜没睡，脑子里反复回想着南筱的话。 他发现，自己根本没得选。 第39章 撕逼环节 乐昭影看到他下来，眼睛一亮，刚想打个招呼，却被他身上那股冰冷的气场给冻了回去，只能怯生生地低下头。 南筱则像是没事人一样，坐在沙发上，一边喝着咖啡，一边翻看着时尚杂志，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好了！各位嘉宾，早上好！” 王导亢奋的声音，再次通过大声公响起，“今天我们的活动，非常考验大家的默契和智力！那就是--心动问失答！” 他拿出一块题板，上面写着规则。 游戏分为两轮。第一轮，所有嘉宾匿名写下一个关于自己的秘密，或者一个刁钻的问题，投入箱中。第二轮，由导演随机抽取问题，嘉宾们轮流抢答。 抢答正确的嘉宾，可以指定在场的任意一位异性，回答一个私人问题。被提问者，必须如实回答。 每轮抢答成功，积一分。最后积分最高的嘉宾，将获得一个向心动小屋所有成员，提出一个要求的特权。 这规则一出来，所有人都感觉到了节目组的险恶用心。 这哪里是增进感情，这分明是公开处刑大会！ 直播间的观众们，已经兴奋得嗷嗷叫了。 【来了来了！我最爱的撕逼环节！】 【搞快点搞快点！我要看秘密！我要看八卦！】 【赌一包辣条，肯定有人的问题是冲着周弈去的！】 【南女王怕不是要借这个机会，把昨天的场子找回来吧？】 周弈看着那个规则，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南筱那个疯子，一定会利用这个规则，逼他就范。 果然，在写问题环节，南筱慢条斯理地写完，将纸条折好，路过周弈身边时，用指尖，轻轻敲了敲他的桌面。 那是一个信号。 一个“按我说的做，否则后果自负”的信号。 游戏开始了。 第一个问题被抽了出来。 “请问，在场所有嘉宾中，谁的行李箱最奇特？” 这个问题一出来，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飘向了周弈。 他那个戴着针织帽的羊驼行李箱，实在是太深入人心了。 “我知道！”宁晚棠第一个按下了抢答器，声音因为紧张还有点抖，“是……是周弈先生！” “回答正确！”王导宣布道，“宁晚棠积一分！现在，你可以向在场的任意一位男士，提一个问题。” 宁晚棠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她偷偷看了一眼梁宽，又看了一眼周弈，最后，她选择了最安全的一个。 “梁……梁宽老师，请问，您喜欢看什么类型的电影？” 梁宽温和地笑了笑，很认真地回答了她的问题。 气氛缓和了不少。 但周弈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接下来的几个问题，都还算正常。比如“谁最爱吃零食”、“谁起得最晚”等等。 周弈全程没有参与，他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只想当个小透明，混过这一场。 然而，命运，或者说，南筱的剧本，并不会让他如愿。 “下一个问题！”王导从箱子里，又抽出一张纸条，他看了一眼，脸上的表情变得极其精彩。 他清了清嗓子，用一种抑扬顿挫的语气，念道： “请问，在昨天的‘心动饮品’环节，周弈先生选择乐昭影小姐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这个问题，像一颗炸弹，在客厅里轰然引爆。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了周弈的身上。 乐昭影的脸，刷的一下就白了。 南筱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胜利的微笑。 她知道，这张纸条，是她写的。 现在，轮到周弈，这个演员，上场表演了。 “我……”乐昭影刚想按抢答器，想说点什么来解围。 一只手，却比她更快。 是南筱。 她按下了抢答器，清脆的“叮”一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她站起身，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了周弈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上。 她红唇轻启，用一种慵懒又笃定的语气，一字一句地说道： “因为，欲擒故纵。” 南筱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深水炸弹，掀起了滔天巨浪。 那四个字，每一个都咬得清晰无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仿佛在陈述真理的笃定。 整个客厅，连同直播间，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乐昭影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通红转为煞白。她捏着衣角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身体微微发抖，像是寒风中一片无助的落叶。 她不傻。 南筱这句话，不仅是在回答问题，更是在宣判。 宣判她昨天收到的那点微不足道的善意，不过是一场精心设计的、用以刺激另一个女人的表演。 而她，就是那个被利用的、可笑的道具。 羞耻、难堪、委屈……无数情绪涌上心头，她的眼眶瞬间就红了，却死死咬着下唇，不让眼泪掉下来。 周江柠和宁晚棠交换了一个惊恐的表情，然后不约而同地往后缩了缩，生怕被这场风暴的余波扫到。 梁宽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在南筱和周弈之间来回扫视。他昨天才被南筱那套“神学理论”忽悠得世界观重塑，今天就看到了如此……接地气，甚至堪称狗血的宫斗戏码。 他感觉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 所以，没有什么“神格”，没有什么“信徒的意志”，搞了半天，就是一个男人为了追女人，搞出来的低劣把戏？ 他昨天那些关于量子纠缠和因果律的思考，瞬间变成了一个笑话。 一股被愚弄的羞恼感，让他的表情也变得复杂起来。 而周弈，作为风暴的中心，他感觉自己的头盖骨都快被愤怒掀飞了。 这个疯女人！ 她不仅要逼自己就范，还要用这种最恶毒、最伤人的方式，当着全国观众的面，把一个无辜的女孩踩在脚下，来彰显她的胜利。 他的拳头在身侧死死攥紧，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他想站起来，想指着南筱的鼻子，告诉所有人真相。 告诉他们，这个女人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他选乐昭影，就是因为她安静，没有别的原因！ 但是，他不能。 第40章 回答正确 脑海里，南筱那些轻飘飘的威胁，却像一座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 小说网站、最大的秘密、还有那个该死的“贤者时间”…… 他所有的软肋，都被这个女人攥在手里。 【叮咚。】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适时地在他脑海里响起。 【检测到关键剧情节点：神格修正。】 【请宿主配合盟友“南筱”完成表演，巩固“为爱痴狂、不择手段”的新人设。】 【任务奖励：解冻“贤者时间”24小时。】 【失败惩罚：永久封存“贤者时间”，并随机触发一项“社交牛逼症”DEBUFF，持续72小时。】 周弈：“……” 他妈的。 连系统都串通好了，他还有什么选择？ 在永久的清净和72小时的“社交牛逼症”之间，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 他无法想象自己得了“社交牛逼症”会是什么样子，那比杀了他还难受。 “回答正确！”王导亢奋到破音的声音，终于打破了这片死寂，“南筱小姐积一分！这个问题，看来只有南筱小姐最懂周弈先生的心啊！” 他这话，无异于在乐昭影的伤口上，又撒了一把盐。 直播间的弹幕，已经彻底疯了。 【我靠我靠我靠！这是什么惊天大反转！我就说周神怎么可能看上小白花，原来是为了刺激女王啊！】 【南筱牛逼！正宫气场！一句话就扭转了战局！】 【心疼我家乐昭影妹妹，哭了哭了，被当成工具人了，渣男贱女！】 【前面的嘴巴放干净点！成年人的世界哪有那么多童话？这叫情趣！周弈这招高啊，看似疏远，实则拉满了女王的占有欲！】 【我收回昨天的话，周弈不是直男，他是顶级玩家！海王！PUA大师！】 【这恋综看得我心肌梗塞，太刺激了！比我看过的所有商战剧都精彩！】 王导才不管嘉宾们的心情，他只知道，收视率爆了！话题度爆了！ 他看向周弈，用一种期待的眼神追问道：“周弈先生，南筱小姐的回答，是正确的吗？” 这是最后的确认。 是把乐昭影钉上耻辱柱的，最后一颗钉子。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周弈身上。 周弈缓缓地抬起头，他没有去看南筱，也没有去看任何人。 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镜头，沉默了几秒钟。 那几秒钟，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然后，他用一种毫无起伏的、仿佛在念说明书的语调，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字。 “嗯。” 一个字，尘埃落定。 乐昭影的身体晃了一下，最后一丝血色也从她脸上褪去。她低着头，肩膀控制不住地耸动起来。 南筱的嘴角，终于勾起了一抹真正意义上的、胜利的微笑。 她赢了。 她不仅掌控了周弈，还顺便清理掉了一个潜在的“麻烦”。 游戏继续。 接下来的气氛，只能用“诡异”两个字来形容。 乐昭影全程没有再抬过头，也没有再参与过任何抢答。 而周弈，在完成了那个屈辱的“嗯”之后，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精气神，重新变回了那个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的透明人。 只是这一次，再也没有人觉得他是高冷，或是社恐了。 在众人眼中，他已经成了一个心机深沉、玩弄感情的“高端玩家”。 南筱倒是心情很好，又抢答对了好几个问题，积分遥遥领先。 很快，箱子里的纸条就剩最后一张了。 王导拿了出来，看了一眼，脸上的表情又变得精彩起来。 “最后一个问题！”他拖长了声音，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请问，周弈先生穿越前是做什么的？” 这个问题一出，周弈猛地睁开了双眼。 他穿越的秘密，只有他和周清禾知道！ 这张纸条，是周清禾那个坑货写的！ 他下意识地就想去按抢答器，绝对不能让这个问题被别人回答。 然而，一只手比他更快。 “叮！” 又是南筱。 她今天，似乎不打算给任何人机会。 周弈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这个疯女人，她到底知道多少？！ 南筱按下了抢答器。 清脆的“叮”一声，像一道催命符，敲在周弈的心上。 他整个人都绷紧了，大脑飞速运转。 她知道多少？她会怎么说？ 如果她说出“格莱美”，说出那个名字，自己在这个世界，就真的再无宁日了。 南筱施施然站起身，目光在客厅里所有好奇的脸上扫过，最后，落在了周弈那张故作镇定的脸上。 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享受着这种掌控一切的感觉。 享受着周弈那几乎快要失控的、压抑着的紧张。 直播间的观众也快急疯了。 【穿越？什么鬼？节目组玩这么大吗？这是什么中二问题？】 【我猜是周清禾妹妹写的！只有她能搞出这么离谱的问题！】 【所以周弈真的是穿越者？那他之前是干嘛的？古代的王爷？修仙界的大佬？】 【快说啊南筱！急死我了！我感觉我正在接近一个天大的秘密！】 王导也激动得满脸通红，他觉得自己的节目，已经从一个普通的恋爱综艺，升华到了玄幻悬疑的高度了。 就在周弈的理智快要崩断的前一秒，南筱终于红唇轻启，用一种慵懒又带着几分戏谑的语气，缓缓说道： “他以前，是个美食家。” “哈？” 全场都愣住了。 周弈也愣住了。 美食家？ 这是什么鬼答案？ “因为只有真正的美食家，才会对食材和厨具有着近乎苛刻的要求。”南筱的目光转向了厨房的方向，意有所指地说道，“比如，他会因为砧板的材质不够好，而选择用更直接的方式，来测试它的硬度。” 众人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瞬间就想起了昨天厨房里那声清脆的“砰”，以及那块被周弈一刀劈裂的砧板。 当时大家只觉得好笑和离谱。 现在被南筱这么一解释，好像……居然……有那么一丝道理？ 高手嘛，总是有一些奇怪的癖好的。 【噗——神TM美食家！这个解释我给满分！】 【一刀裂砧板，原来不是因为他没力气，是因为他嫌弃砧板配不上他？学到了学到了！】 第41章 顶级高手 【南女王太会了！这都能给她圆回来！危机公关满分！】 【周弈：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南筱：不，你就是。】 周弈盯着南筱，那颗悬到嗓子眼的心，总算砸回了胸腔里。 他妈的，吓死他了。 这个女人，果然是个玩弄人心的顶级高手。 她明明什么都知道，却一个字都不往外蹦。她只是用这种方式，一遍又一遍地提醒他——你的把柄，在我手里。 这种钝刀子割肉的折磨，比直接的威胁更让人窒息。 “回答……正确！”王导虽然觉得这答案扯得没边，但周弈本人都没吭声，他也就顺水推舟地认了，“南筱小姐再积一分！恭喜南筱小姐，成为我们‘心动问答’环节的最终胜利者！” 南筱优雅地坐下，姿态从容，好像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根据规则，南筱小姐，现在您可以向心动小屋的所有成员，提出一个要求。任何要求，我们都必须遵守。”王导把决定权交了出去。 来了。 周弈心头一沉，最后的审判，终于来了。 他已经做好了准备，不管南筱提什么离谱的要求，比如让他当众表白，或者干点别的更丢人的事，他都认了。 谁让他的命门捏在人家手里。 南筱站起身，没理会任何人，径直走到了周弈的面前。 她就那么站着，居高临下，无形的压力沉甸甸地压下来，周弈的呼吸都跟着滞涩了。 “我的要求是……” 她故意拖长了音调。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乐昭影的指甲，已经死死地掐进了掌心。 “从今天起，到节目录制结束，周弈，负责我的一日三餐。” 南筱的话，让整个空间瞬间凝固，所有人都陷入了呆滞。 什么？ 做饭？ 让那个连砧板都能劈了的“美食家”，给你做饭？ 这是什么惩罚？ 不，这对他来说是惩罚，可对你来说，这难道不是一种自杀行为吗？ 周弈也懵了。 他脑子里过了一万种羞辱他的方式，唯独没算到这一种。 让他做饭？ 她这是想饿死自己，还是想毒死自己？ “怎么？”南筱眉梢一挑，“做不到？” “我……”周弈嘴巴张了张，很想吼一句“我不会”，但“美食家”的人设还戳在那儿。 他要是说个不字，不就等于当众扇南筱的脸吗？ 他现在，已经跟这个女人，彻底绑在一条船上了。 “能。”周弈咬着后槽牙，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 “很好。”南筱满意地笑了。 她转身，对着王导：“我的要求，就是这个。” 王导愣了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好……好的！要求成立！从今天起，周弈先生，将成为南筱小姐的专属厨师！” 直播间的观众，已经笑得快要撅过去了。 【哈哈哈哈哈哈！杀人诛心！杀人诛心啊！】 【让一个厨房杀手去给女王做饭！这是什么新型的SM玩法吗？】 【周弈的表情：我当时害怕极了。】 【我懂了！南女王这是在驯夫啊！先精神打压，再生活掌控！高！实在是高！】 【开水CP彻底BE了，厨房CP今天正式成立！我先嗑为敬！】 一场惊心动魄的“心动问答”，就在这种荒诞又搞笑的氛围中，落下了帷幕。 周弈感觉自己像是刚打完一场硬仗，身心俱疲。 他拖着沉重的步子，只想回房间躺平。 【叮咚。】 【恭喜宿主完成关键剧情，成功巩固新人设。】 【任务奖励“贤者时间”24小时已发放。】 【盟友“南筱”好感度+30，目前关系：牢固的合作伙伴。】 听到“贤者时间”回来的消息，周弈那颗被反复蹂躏的心，才总算得到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算了，不就是做饭吗。 大不了，顿顿给她煮泡面。 加个蛋，都算他输。 下午，是嘉宾们的自由活动时间。 乐昭影说身体不舒服，一直待在房间里没出来。 梁宽则拿着一本《梦的解析》，坐在泳池边，眉头紧锁，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周江柠和宁晚棠结伴去做SPA了。 客厅里，只剩下了周弈和南筱。 周弈刚准备溜回房间，享受来之不易的“贤者时间”。 “去哪儿？” 南筱的声音，幽幽地从背后飘来。 “回房间。”周弈头也没回。 “我的下午茶呢？” 周弈的脚步，钉在了原地。 他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个靠在沙发上，正悠闲翻着杂志的女人。 “现在？” “不然呢？”南筱放下杂志，“我的专属厨师，第一天就想怠工？” 周弈的太阳穴突突地跳。 他忍。 他走到厨房，拉开冰箱门。 里面食材倒是丰富，水果、牛奶、甜点应有尽有。 周弈扫了一圈，然后，拿了一根香蕉，一个苹果，一个橙子。 他把水果洗干净，扔进一个盘子里，然后端出去，“砰”地一声，重重放在南筱面前的茶几上。 “你的下午茶。” 南筱瞥了眼盘子里原封不动的水果，然后抬起头，冲着周弈的方向。 “我不喜欢自己剥皮。”她语气平淡，陈述着一个事实。 周弈的眼角狠狠一抽。 他看着茶几上那盘五颜六色、圆润饱满的水果，又看看沙发上那个姿态慵懒、仿佛在说一件天经地义小事的女王。 我不喜欢自己剥皮。 短短七个字，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小锤子，不轻不重地敲打在他忍耐的极限上。 【哈哈哈哈哈哈！来了来了！女王的调教开始了！】 【周弈的表情好像在说：你是不是有病？】 【前面的，自信点，把“好像”去掉！这已经不是暗示了，这是赤裸裸的命令！】 【专属厨师嘛，剥个皮怎么了？（狗头保命）】 【我赌一包辣条，周弈要爆发了！他可是连砧板都敢劈的男人！】 直播间的弹幕疯狂滚动，所有人都期待着一场新的风暴。 然而，周弈只是死死地站着，胸口憋着一口气，堵得生疼。那句“你有手有脚自己不会剥吗”冲到嘴边，又被他用后槽牙给磨碎了，硬生生咽回肚子里。 他不能。 他的“贤者时间”，他最大的秘密，他那个半死不活的小说网站……他所有的命脉，都捏在这个女人的手里。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周弈面无表情地转身，一言不发地走回厨房。 他猛地拉开抽屉，厨具碰撞发出一声刺耳的脆响。 他从里面抽出一把水果刀，刀刃在灯光下泛着森冷的寒光。 他握紧了冰冷的刀柄，走回客厅，拿起一个苹果，刀尖对准了果皮。 第42章 心惊肉跳 他没坐，铁塔似的杵在茶几边，抓起一个苹果，动作里全是压不住的火气。 那哪是削皮，分明是砍柴。 水果刀在他手里跟凶器没两样，一刀一刀往下剁，苹果皮连着大块的果肉，被他砍得一条一条，厚薄不一。 就一分钟不到，好好的苹果愣是被他削成了月球表面，个头小了整整一圈。 南筱眼皮都懒得抬，慢悠悠地翻过一页杂志。 周弈把那个“毁容”的苹果往盘子里重重一磕，又抓起了香蕉。 “啪！” 他直接把香蕉从中间掰断，然后像撕快递一样，粗暴地扯下香蕉皮，甩手扔进垃圾桶。 最后轮到了橙子。 周弈瞪着那个橙子，脑子有点宕机。这玩意儿，要怎么下手？ 他抄起刀试着切，结果橙汁溅得他满手都是。 一股烦躁顶上心头，他丢开刀，决定用最原始的办法——手剥。 指甲深深嵌进橙子皮，用力一掰，橙黄色的汁液“滋”地一下飙了出来，在他的白T恤上留下几个扎眼的斑点。 周弈的脸黑得能滴出墨来。 【救命！我笑得在地上找头！这哪里是削水果，这是水果灭门惨案现场啊！】 【苹果：我残了。香蕉：我腰斩了。橙子：我……我汁都爆出来了！】 【周弈用实际行动在呐喊：看见没，我干不好，你赶紧把我退货吧！】 【南筱：不，我就喜欢看你这种想弄死我，又不得不伺候我的憋屈样。】 【这对CP绝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不是），是冰山女王和她那条被迫营业的恶犬！】 折腾了快十分钟，周弈才把那盘“处理”完毕的水果，再次推到南筱面前。 盘子里，是坑坑洼洼的苹果块，断成几截的香蕉，还有几瓣被剥得稀烂、挂着白色筋络的橙子。 整盘水果，就透着两个字——惨烈。 “吃。”周弈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声音又冷又硬。 南筱这才放下杂志，扫了一眼那盘东西，然后慢条斯理地捏起一瓣最丑的橙子，优雅地送进嘴里。 “嗯，甜的。”她细细咀嚼，给出评价，“就是水分流失得有点多，下次改进。” 周弈：“……” 他感觉胸口堵着一团火，烧得他五脏六腑都疼，偏偏发作不出来。 这个下午，周弈就在这种低气压里熬着。好不容易挨到能回房间，他立刻打开电脑，准备进入来之不易的“贤者时间”，把今天受的鸟气全变成文字，在自己的小说里杀个天翻地覆。 他刚打出“第一章”三个字。 “咚咚咚。” 敲门声响了。 “周弈。”南筱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不紧不慢，“晚饭我想吃四菜一汤。” 周弈额角的青筋猛地暴跳一下。 他豁然起身，一把拉开门，死死地瞪着门外那个姿态闲适的女人：“你差不多得了！” “过分？”南筱斜倚着门框，看他的眼神带着几分玩味，“我的专属厨师，给我做顿晚饭，天经地义吧？” 一张纸条递到了他面前。 周弈接过来，上面是几行打印出来的黑字。 “松鼠鳜鱼，东坡肉，龙井虾仁，开水白菜，再加一个文思豆腐汤。” 周弈盯着这串菜名，感觉自己看的不是菜单，是天书。 这都他妈是什么鬼东西？他听都没听过几个！ “我不会。”周--弈几乎是咬碎了后槽牙才吐出这三个字。 “你不是‘美食家’吗？”南筱嘴角那抹嘲讽的弧度更深了，“连砧板材质都能尝出来的舌头，做不出这几道家常菜？” 她又在戳他的肺管子。 提醒他那个该死的、被她强行焊在身上的“人设”。 周弈气得肺都要炸了，手里的纸条被他攥得不成样子。 “厨房里有平板，可以搜菜谱。”南筱像是没看见他那副要吃人的表情，体贴地补充，“食材节目组都备好了。晚餐七点，别让我等太久。” 说完，她转身，踩着优雅的步子走了。 只留下周弈一个人，杵在原地，像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叮咚。】 系统面板不合时宜地跳了出来。 【检测到“美食家”人设巩固任务已开启。】 【任务名称：女王的晚餐。】 【任务要求：在两小时内，独立完成指定菜单（完成度需达到60%以上）。】 【任务奖励：“贤者时间”续费12小时。】 【失败惩罚：触发“厨房毁灭者”DEBUFF，宿主在未来一个月内，触碰任何厨具，都将导致其损坏。】 周弈看着那行“失败惩罚”，气血翻涌，差点没站稳。 这他妈是人干的事？ 最终，在永久的安宁和一个月的厨具刺客之间，周弈屈辱地选择了后者。 一小时后，心动小屋的厨房里，灾难片正式上演。 周弈一手举着平板，一手握着锅铲，对着灶台，表情凝重得像是在拆弹。 他挑战的第一道菜——东坡肉。 菜谱第一步，焯水。 他把一整块五花肉直接扔进锅，倒了半锅冷水，火开到最大。 水很快沸腾，白色的浮沫争先恐后地冒出来，伴着一股浓重的肉腥味。 周弈被这味道熏得直反胃，手忙脚乱地想用筷子把肉夹出来。结果筷子一滑，整块肉“噗通”一声砸回锅里，滚烫的热水溅出来，烫得他“嗷”地叫了一声。 【哈哈哈哈！开局就挂彩！周神，要不算了吧，咱不受这气！】 【这哪是做饭，这是在炼丹吧！我怀疑他下一步就要往锅里加蝙蝠翅膀和蜥蜴眼珠了！】 【隔壁梁影帝的汤都煲上了，周江柠她们在拌沙拉，就我们周弈，还在跟一块猪肉玩命。】 好不容易把肉捞出来，下一步，炒糖色。 周弈往锅里倒了小半瓶油，然后把一整包冰糖哗啦一下全倒了进去。 油温瞬间飙高，冰糖在热油里噼里啪啦地炸开，不到十秒，就化成了一坨黑炭，散发出刺鼻的焦糊味。 “咳咳咳！” 滚滚浓烟冲天而起，厨房顶上的烟雾报警器，突然爆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尖叫！ “嘀——嘀——嘀——” 凄厉的警报声响彻了整栋别墅。 所有人都被惊动了。 隔壁灶台的梁宽和宁晚棠最先冲了过来，客厅里的周江柠和乐昭影也一脸惊慌地闯了进来。 第43章 宣告破产 当他们看到厨房里的景象时，全都惊呆了。 周弈正手忙脚乱地挥舞着锅盖，试图把烟扇走，他脸上、身上，全是黑色的油点子，整个人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而那个锅里，正燃烧着熊熊的……火焰。 “着火了！”宁晚棠发出一声尖叫。 梁宽反应最快，一把抄起旁边的灭火器，对准锅就喷了下去。 白色的干粉瞬间覆盖了一切。 火，总算是灭了。 厨房里一片狼藉，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味和干粉的味道。 周弈靠着料理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脑子一片空白。 他只是想做个饭，怎么就把厨房给点了？ 南筱就站在厨房门口，她没有进来，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她没有愤怒，也没有嘲笑，那张漂亮的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玩味。 仿佛在欣赏一出，由她亲手导演的、精彩绝伦的闹剧。 一场闹剧，最终以节目组工作人员紧急进场，对厨房进行全面清理和安全检查而告终。 周弈那份“女王的晚餐”计划，自然也宣告破产。 【叮咚。】 【任务失败，“厨房毁灭者”DEBUFF已生效。】 周弈看着脑海里那行冰冷的红字，感觉人生一片灰暗。 晚餐时间，大家吃的是节目组叫来的外卖。 气氛比昨天还要诡异。 没有人敢提厨房着火的事，但每个人的眼神，在飘过周弈身上时，都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同情、好笑，还有一丝……敬畏。 这哥们，是个狠人。为了不做饭，连厨房都敢点。 只有南筱，依旧优雅地吃着她的沙拉，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饭后，周弈一个人坐在泳池边吹冷风。 他不想回房间，不想看到电脑，更不想面对那个让他身败名裂的厨房。 他只想静静。 “在思考人生？” 一个温和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周弈不用回头，也知道是梁宽。 梁宽在他旁边的躺椅上坐下，手里没拿书，只是看着波光粼粼的泳池。 “我今天想了很久。”梁宽慢慢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自嘲，“关于你，关于南筱小姐，关于‘神学’和‘欲擒故纵’。” 周弈的身体僵了一下。 “然后我发现，我可能从一开始，就搞错了研究方向。”梁宽转过头，看着周弈，眼神很认真，“我之前以为，我是在旁观一本科幻小说。后来发现，可能是一部宫斗剧。但今天下午，看着厨房里的那场大火，我忽然明白了。” 周弈心里一紧，他明白什么了？ “这根本不是什么科幻或者宫斗。”梁宽的表情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这是一部荒诞主义的黑色喜剧啊。” 周弈：“……” 他妈的，你还真是个影帝。总结得太到位了。 “我不再好奇你为什么能做到那些事了。”梁宽叹了口气，像是彻底放弃了挣扎，“我现在更好奇，你和南筱小姐之间……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 他顿了顿，用一种探讨学术的语气问：“是某种新型的、基于精神控制和物质依赖的，后现代亲密关系模型吗？” 周弈听得头都大了。 他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跟梁宽处不来。 这个男人，能把任何狗血八卦，都上升到学术研究的高度。 “我们是……债主和债务人的关系。”周弈想了半天，给出了一个最贴切的答案。 “原来如此。”梁宽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个答案很满意，“怪不得，你们的相处模式，充满了后现代解构主义的张力。” 周弈决定不再跟他说话了。 再说下去，他怕自己会忍不住把他推下泳池。 这场谈话，虽然莫名其妙，但确实像梁宽说的那样，将之前那层悬浮在半空的“神学”外衣，彻底给扯了下来。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真人秀该有的轨道上。 虽然这条轨道，已经因为周弈和南筱的存在，变得扭曲又离谱。 第二天一早，王导亢奋的声音，再次打破了心动小屋的宁静。 “各位嘉宾早上好！为了增进大家的感情，今天，我们将开启第一次‘心动约会’！” 客厅里，所有人都打起了精神。 来了，恋综的传统环节终于来了。 “约会对象的选择方式很简单！”王导拿出一个抽签筒，“我们的四位男嘉宾，将通过抽签的方式，决定今天和哪位女嘉宾进行一对一约会！约会内容和经费，都由节目组提供！” 这个规则，让在场的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起来。 周江柠和宁晚棠的脸上，都露出了期待的神色。 乐昭影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但那微微攥紧的拳头，还是暴露了她的紧张。 而南筱，则靠在沙发上，慢条斯理地喝着咖啡，仿佛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但周弈知道，她一定有后招。 “现在，请我们的男嘉宾，依次上来抽签！”王导宣布道。 梁宽第一个上前，他抽出的，是周江柠。 周江柠脸上立刻绽放出灿烂的笑容，两人看起来倒是挺和谐。 接下来是另外两位男嘉宾，他们分别抽中了……彼此的女伴。 现在，签筒里只剩下两根签。 一根是南筱，一根是乐昭影。 而抽签的人，只剩下周弈。 【刺激！太刺激了！二选一！命运的对决！】 【赌了赌了！周弈会抽到谁？是女王还是小白花？】 【肯定是南筱啊！剧本都写好了！昨天刚整完小白花，今天就抽到她，那不是打女王的脸吗？】 【不一定哦，我感觉王导就喜欢搞事，万一就抽到乐昭影了呢？那修罗场才叫精彩！】 周弈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像探照灯一样打在他身上。 他深吸一口气，走上前。 他现在已经无所谓了，抽到谁都一样，都是折磨。 抽到南筱，他就是那个被女王牢牢掌控的“忠犬”。 抽到乐昭影，他就是那个脚踏两条船、玩弄感情的“渣男”。 反正，他的人设，已经没救了。 他把手伸进抽签筒，随便摸了一根，抽了出来。 他甚至懒得自己看，直接递给了王导。 王导接过纸条，打开，脸上的表情，在一瞬间变得无比精彩。 第44章 一片死寂 他看看纸条，又看看周弈，再看看南筱和乐昭影，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个从头到尾都想降低自己存在感的宁晚棠身上。 “咳咳。”王导清了清嗓子，用一种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语气，宣布道： “周弈先生……抽中的约会对象是……”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 “宁晚棠小姐！” “哈？” 宁晚棠正在角落里啃苹果，听到自己的名字，吓得苹果“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 她整个人都傻了。 什么情况？怎么会是她？签筒里不是只剩南筱和乐昭影了吗？ 客厅里，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愣住了。 周弈也愣住了。他下意识地看向那个抽签筒。 王导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笑着解释道：“哦，忘了说了，为了增加趣味性，我们特意设置了一根‘惊喜签’。抽到这根签的男嘉宾，可以选择任意一位还未被选中的女嘉宾进行约会。” 他晃了晃手里的纸条，上面赫然写着“Surprise！”几个大字。 “所以，周弈先生。”王导的脸上露出了搞事情的笑容，“你的选择是，宁晚棠小姐，对吗？” 周弈：“……” 他什么时候选了？他不是没选吗？ 他刚想开口否认。 南筱的声音，却悠悠地响了起来。 “他当然选她。” 南筱放下咖啡杯，站起身，目光在周弈和惊魂未定的宁晚棠之间扫了一圈。 “毕竟，昨天不小心看了人家女孩子的房间，今天，总要负起责任来，好好道个歉，不是吗？” 她的话，像一块巨石，砸进了平静的湖面。 瞬间，所有人都想起了第一天那个“开门杀”事件。 原来如此！ 周弈选择宁晚棠，是为了道歉！ 这个理由，合情合理，无懈可击！ 【神反转！我以为是二选一的修罗场，结果是第三者插足（bushi）！】 【南女王牛逼！一句话就给周弈解了围，还顺便卖了个人情给宁晚棠！这脑子转得也太快了！】 【周弈：我不是，我没有，我只是随便抽的！南筱：不，你就是为了道歉。】 【心疼宁晚棠，刚从吃瓜群众变成事件主角，苹果都吓掉了。】 周弈看着南筱，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这个女人，是魔鬼吗？ 她总能用最快的速度，把任何突发状况，都扭转成对她，或者说，对他们这个“联盟”最有利的局面。 他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 因为一旦反驳，就等于承认他不是为了道歉，那他选择宁晚棠的动机，就变得极其猥琐了。 “对……对。”周弈感觉自己的声带都僵硬了，他艰难地点了点头，看向还处在石化状态的宁晚棠，“我……就是为了，道歉。” 宁晚棠抬起头，对上周弈那张写满了“生无可恋”的脸，又看了看旁边气场强大、笑容莫测的南筱。 她感觉自己像是误入狼群的小白兔，瑟瑟发抖。 她和周弈。 一个社恐宅男，一个社死现场女主角。 这俩人去约会？ 宁晚棠的脑海里，已经浮现出了两人面对面坐着，沉默一整天，尴尬到抠出一座迪士尼城堡的画面了。 她当时，害怕极了。 “那个……你好。” “嗯。” “我们……现在去哪儿？” “不知道。” 去往约会地点的保姆车里，空气安静得能听见摄像机轻微的电流声。 周弈和宁晚棠分坐在车厢的两头，中间隔着一个太平洋的距离。 宁晚棠抱着个抱枕，手指头都快把抱枕抠出个洞来。她努力了好几次，才挤出这么几句干巴巴的对话。 而周弈，从上车开始就靠着窗，假装自己是窗上的一块贴膜。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南筱那句“好好道个歉，不是吗”。 道个屁的歉！ 他现在只想把那个抽签筒和那个写着“Surprise！”的纸条一起塞进王导的嘴里。 【救命，我脚趾已经在抠地了，这俩人是去约会还是去上坟啊？】 【这尴尬的气氛已经溢出屏幕了，我的遥控器都感觉到了寒意。】 【宁晚棠：我努力了。周弈：别努力了，没结果。】 【我宣布，这是《怦然心动》史上最社死的一对CP，没有之一！】 【王导的笑声已经在我耳边响起了，他肯定在监视器后面乐开了花。】 耳机里，传来编导叶晓语近乎崩溃的提示声：“周弈先生，宁晚棠小姐，你们可以聊聊天……聊聊兴趣爱好什么的……” 兴趣爱好？ 周弈的兴趣是码字和睡觉。 宁晚棠的兴趣是宅家和追剧。 这俩人的兴趣爱好，突出一个“别来沾边”。 宁晚棠接收到了同样的指示，她深吸一口气，像是完成任务一样，开口道：“那个……你平时……喜欢看书吗？” 周弈终于把头从窗户上挪了回来，看了她一眼。 “写书。”他言简意赅。 “哦哦，作家啊，好厉害。”宁晚棠干巴巴地夸了一句，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话题，卒。 车里的气氛，比刚才更冷了。 叶晓语的声音带着哭腔：“周弈先生，可以说说您都写什么类型的书啊……” 周弈闭上了嘴。 说？说什么？说我写的是玄幻小说，主角一开局就被退婚，然后一路开挂打脸，最后飞升成神？ 他怕宁晚棠当场报警抓他。 终于，在一种近乎窒息的沉默中，保姆车停了下来。 “两位，我们的第一个约会地点到了！”叶晓语如蒙大赦，赶紧拉开车门。 眼前是一家看起来挺文艺的手工陶艺馆。 门口的牌子上写着：浪漫陶艺，指尖心动。 周弈：“……” 宁晚棠：“……” 两人脸上同时露出了“饶了我吧”的表情。 陶艺馆里，一个年轻的女老师已经在等着了。她热情地给两人围上围裙，然后把他们带到了一个双人陶艺机前。 “两位可以一起，共同完成一个作品哦，这象征着同心协力，创造属于你们的美好回忆！”女老师笑得一脸灿烂。 周弈看着那个需要两个人紧挨着才能操作的机器，感觉自己的社交恐惧症要犯了。 宁晚棠更是紧张得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第45章 手心直冒汗 在老师的指导下，两人僵硬地坐了下来。 “来，男生的手在下面，托住泥胚，女生的手在上面，感受泥土的形状……” 周弈把手放上去，那湿漉漉、软趴趴的触感，让他浑身不自在。 宁晚棠也小心翼翼地把手覆了上去，指尖不小心碰到了周弈的手背。 两人像是被电了一下，同时缩回了手。 【哈哈哈哈！碰一下怎么了！你们是含羞草成精吗？】 【老师：我真的尽力了，这俩石头我带不动啊！】 【隔壁梁影帝和周江柠都在浪漫地喂蛋糕了，我们这对在干嘛？在上物理隔离课吗？】 【周弈：别碰我。宁晚棠：你也别碰我。泥：那我走？】 直播间的弹幕已经笑疯了。 王导在监控室里拍着大腿，嘴都合不拢：“爆了！爆了！这段的收视率绝对爆了！” 最终，在老师半放弃的指导下，两人总算重新把手放了回去。 机器启动，泥胚在转盘上飞速旋转。 周弈的大脑一片空白，他只想快点结束这场酷刑。 宁晚棠也是，紧张得手心直冒汗。 就在这时，周弈脑子里那个该死的面板，又跳了出来。 【叮咚。】 【检测到宿主处于社交困境，触发支线任务：“打破僵局”。】 【任务要求：对你的约会对象，说出一句活跃气氛的赞美。】 【任务奖励：“贤者时间”补充包（1小时）。】 【失败惩罚：触发“尬聊之王”DEBUFF，宿主在未来24小时内，说出的所有话，都将自动转化为土味情话。】 周弈的瞳孔骤然一缩。 土味情话？ 他想象了一下自己对着南筱说“宝，我今天去输液了，输的什么液？想你的夜”的场面。 他宁愿现在就死在这个陶艺机上。 他深吸一口气，大脑飞速运转，搜索着贫瘠的词汇库。 赞美？赞美什么？ 他瞥了一眼旁边紧张到快要石化的宁晚棠。 赞美她……的围裙很好看？还是赞美她……手上的泥很均匀？ 这不叫赞美，这叫挑衅。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失败惩罚的倒计时在他脑海里滴答作响。 周弈心一横，眼一闭，豁出去了。 他僵硬地转过头，看着宁晚棠，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你的……手……挺白的。” 宁晚棠愣住了，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沾满了泥巴、已经看不出本来颜色的手，又抬头看了看周弈。 她脸上写满了问号：你瞎吗？ 周弈说完就后悔了，他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咬掉。 就在这尴尬到极点的瞬间，异变突生。 “嗡——嗡嗡嗡——” 两人身下的陶艺机，突然发出了奇怪的轰鸣声，转盘的速度瞬间飙升了好几倍！ “啊！”宁晚棠吓得尖叫起来。 失控的泥胚在高速旋转下，瞬间变成了一个泥巴炸弹，“啪”地一下炸开！ 泥点子、泥浆，铺天盖地地糊了两人一脸一身。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陶艺老师和工作人员都惊呆了，赶紧冲上来切断电源。 周弈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整个人都傻了。 他忘了。 他忘了自己身上，还带着那个该死的“厨房毁灭者”DEBUFF。 虽然这里不是厨房，但这陶艺机……它也算是个“厨具”的近亲吧？ 【任务失败。】 【“尬聊之王”DEBUFF已生效。】 冰冷的红字，在他脑海里缓缓浮现。 周弈的眼前，一黑。 陶艺馆里一片鸡飞狗跳。 工作人员手忙脚乱地安抚着受惊的宁晚棠，陶艺馆老板则对着那台报废的机器欲哭无泪。 而周弈，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被罚站在墙角。 他现在不敢说话，一个字都不敢。 他怕他一开口，就是一句“你知道你和仙女的区别吗？仙女在天上，而你在我心里。” 那他就可以直接从这里跳下去了。 宁晚棠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简单清理了一下，但那身衣服是彻底没法要了，头发上、脸上，还挂着干涸的泥点，看起来狼狈又可怜。 她现在看周弈的眼神，已经从最开始的尴尬，变成了惊恐。 这个人，有毒。 跟他待在一起，不是社死，就是物理性死亡。 【哈哈哈哈哈哈！对不起，我真的忍不住了，这约会也太惨烈了吧！】 【宁晚棠：我只是来参加个恋综，为什么要经历这些？】 【周弈：别问我，我也不知道。我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机器杀手罢了。】 【“厨房毁灭者”这个DEBUFF原来是范围攻击吗？太牛逼了！】 【我现在无比期待周弈开口说话，快，让我听听土味情话！】 直播间的观众已经彻底把这档恋综当成搞笑综艺在看了。 王导在监控室里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一边让人给陶艺馆老板双倍赔偿，一边催促叶晓语赶紧进行下一个流程。 “咳咳，那个……周弈先生，宁晚棠小姐，”叶晓语拿着流程卡，强忍着笑意走过来，“既然陶艺体验……意外结束了，那我们接下来，就去享用一顿浪漫的午餐吧。” 浪漫的午餐？ 宁晚棠一听这几个字就头皮发麻。 她现在只想立刻、马上，逃离周弈这个人形自走天灾。 周弈也是一脸的生无可恋。 就在这时，陶艺馆的玻璃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一道高挑、明艳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来人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白色西装套裙，长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脸上戴着一副墨镜，红唇微扬。 她就那么站在那里，和店里狼狈混乱的景象，形成了两个世界。 是南筱。 大家愣住了。 她怎么会在这里？她今天不是没有约会安排吗？ 南筱摘下墨镜，目光在乱糟糟的店里扫了一圈，最后，精准地落在了墙角那个浑身是泥、散发着自闭气息的周弈身上。 她的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 “王导。”她没有理会任何人，而是对着空气，淡淡地开口。 她知道，王导一定在听。 监控室里，王导一个激灵，赶紧拿起对讲机：“南筱小姐，有什么事吗？” “我的专属厨师，好像把别人的店给弄坏了。”南筱的声音不紧不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这个损失，记在我的账上。” 第46章 不要白不要 她顿了顿，迈开长腿，高跟鞋踩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哒哒”声。 她径直走到了周弈面前。 “还有，”她看着周弈，像是在看一个不听话、到处惹麻烦的宠物，“这个人，我也要带走。” 整个陶艺馆，鸦雀无声。 直播间的弹幕，在停滞了一秒后，瞬间爆炸了。 【啊啊啊啊啊！女王来抓人了！这是什么霸道总裁强制爱的戏码！】 【“记在我的账上”“这个人，我也要带走”，我靠，南女王太A了！我人没了！】 【正宫宣示主权来了！宁晚棠对不起，虽然你很惨，但我真的好爱看这种修罗场！】 【周弈的表情：我是谁？我在哪儿？谁来救救我？南筱：废物，还得我来。】 【厨房CP是真的！给我锁死！钥匙我吞了！】 叶晓语已经完全懵了，她拿着流程卡，不知所措地看着镜头，用眼神向导演求助。 王导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从耳机里传来：“按、按她说的办！快！镜头跟上！所有机位都跟上！” 这可是送上门的爆点啊！不要白不要！ “可是……宁晚棠小姐的约会……”叶晓语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我的厨师，现在应该在厨房里给我准备午餐，而不是在这里玩泥巴。”南筱瞥了一眼旁边不知所措的宁晚棠，语气里听不出一丝情绪，“至于她的约会……我想，她现在可能更需要一个热水澡和一张舒服的床，而不是一个会让她变得不幸的男伴。” 这句话，直接把宁晚棠剩下的路都堵死了。 宁晚棠张了张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因为南筱说的，是事实。 她确实，只想逃离。 周弈站在那里，看着南筱一系列行云流水的操作，把他从这场社死约会里“捞”了出来。 他心里没有半点感激。 只有一种，从一个火坑，跳进另一个更深的火坑的绝望。 “走吧。”南筱没再多说一个字，转身就往外走。 周弈看了一眼旁边如释重负的宁晚棠，又看了一眼兴奋到脸红的节目组工作人员。 他还能怎么样？ 他只能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迈开僵硬的步子，跟在南筱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了陶艺馆。 门口，停着一辆黑色的保时捷。 南筱拉开车门，坐进了驾驶座。 周弈也拉开副驾的门，把自己塞了进去。 车门“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所有的镜头和视线。 车里的空间很小，弥漫着南筱身上那股清冷的香水味。 周弈缩在角落，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他不敢说话。 “尬聊之王”的DEBUFF还悬在他的头顶。 南筱启动了车子，却没有立刻开走。 她转过头，那双漂亮的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周弈。 那目光，像是在审视一件弄脏了的、不听话的私有物品。 周弈被她看得浑身发毛。 “你，”南筱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危险的意味，“是不是很想对我说点什么？” 周弈的身体瞬间绷紧。 他想说：谢谢你，离我远点。 但是，他不能。 他死死地闭着嘴，疯狂摇头。 南筱嘴角的弧度，更深了。 “不想说？”她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轻笑一声，“没关系，我替你说。” 她倾身靠近，那张精致明艳的脸，在周弈的瞳孔中不断放大。 两人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周弈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下意识地就想往后躲。 “你知道吗，”南筱的声音，像恶魔的低语，在他耳边响起，“你现在这个样子，真的很像一只被主人抓包，弄得一身脏兮兮，还不敢叫唤的……流浪狗。” 周弈的拳头，猛地攥紧了。 流浪狗。 这三个字像三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周弈的自尊心。 他浑身的血液“轰”一下全冲上了头顶，攥紧的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肉里。胸腔里那股被压抑了整整两天的邪火，再也憋不住了，瞬间燎原。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因为愤怒而泛红的眼睛死死地瞪着近在咫尺的南筱。 他要反抗。 他要告诉这个疯女人，他不是狗！他是一个人！ 他张开了嘴。 然而，就在他准备吼出那句“你他妈有病吧”的瞬间，脑海里那个冰冷的电子音，带着一种幸灾乐祸的语调，响了。 【“尬聊之王”DEBUFF已触发。】 【台词自动修正中……】 周弈的喉咙里像是被塞了一团棉花，准备好的怒吼硬生生卡住，出口的，却是一句连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温柔到诡异的句子。 “你知道……我们有什么共同点吗？” 声音不大，还有点沙哑，在这狭小的车厢里，清晰得可怕。 南筱脸上的玩味表情凝固了一瞬。 她显然没料到，这只炸了毛的“流浪狗”，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周弈自己也傻了。 他说出口了。 他居然真的说出口了！ 大脑一片空白，身体的控制权仿佛被瞬间剥夺，只剩下那张不受控制的嘴，在系统的操纵下，继续着这场公开处刑。 他看着南筱那双微微挑起的眉毛，用一种近乎梦呓的声音，把后半句话补全了。 “我们的心……都因为你，乱了。” “……” “……” 空气，死一般的寂静。 车窗外，节目组的摄像师们还在疯狂地按着快门，试图捕捉车内这充满戏剧性张力的一幕。 他们听不见声音。 但他们能看见，周弈说完话之后，整个人像一尊石化的雕像，脸上的表情，是绝望，是崩溃，是生无可恋。 而南筱，那个永远高高在上的女王，在愣了足足三秒之后，忽然……笑了。 她没有像普通女孩那样害羞或者恼怒，而是像发现了一个新奇玩具的孩子，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名为“有趣”的光。 她缓缓地坐直了身体，拉开了两人的距离，重新审视着周弈。 “有意思。”她红唇轻启，吐出两个字。 周弈感觉自己的灵魂已经出窍了。 他现在只想立刻去世。 【叮咚。】 【恭喜宿主，成功完成一次“土味情话”的实践应用。】 第47章 石破天惊 【“尬聊之王”DEBUFF持续时间剩余：23小时59分。】 周弈：“……” 杀了我，现在。 南筱没有再逼他，仿佛刚才那句石破天惊的情话，已经满足了她所有的恶趣味。她心情颇好地重新戴上墨镜，启动车子。 保时捷发出一声低沉的轰鸣，流畅地驶离了陶艺馆门口那片混乱的是非之地。 直播间的弹幕，已经疯了。 虽然他们也听不见车里的对话，但光凭唇语大神和微表情专家的实时解读，已经足够让他们脑补出一万字的爱恨情仇。 【唇语十级！我破译出来了！周弈说的是：我们有什么共同点吗？我们的心，都因为你，乱了！】 【啊啊啊啊啊！这是什么虎狼之词！周弈你小子可以啊！平时看着闷不吭声，一开口就是王炸！】 【我的妈呀！这是什么极限拉扯！先是女王抓人，然后是忠犬表白！我磕疯了！民政局我给你们搬来了！】 【前面的冷静！你们没看到周弈说完话之后那副想死的样子吗？这绝对不是真心的！这是被逼的！】 【被迫表白？这更好磕了！霸道女王和她那口是心非的小娇夫（不是）！】 【只有我心疼宁晚棠吗？刚被物理攻击，又被魔法攻击，简直是恋综史上最惨女嘉宾！】 车子在马路上平稳地行驶着。 周弈缩在副驾的角落里，头靠着车窗，闭着眼，装死。 只要我不动，尴尬就追不上我。 南筱也没说话，只是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击着，一下，又一下，节奏平稳，像是在计算着什么。 过了许久，她才再次开口，声音恢复了以往的清冷。 “那家陶艺馆的损失，我已经让助理去处理了，三倍赔偿。” 周弈没吭声。 “宁晚棠那边，王导会安排心理疏导和补偿，她今天的镜头够多了，不会吃亏。” 周弈继续装死。 “至于你……”南筱的声音顿了顿。 周弈的眼皮跳了一下。 来了，重点来了。 “你毁了我的约会对象，所以，你来赔。”南筱的语气，不容置喙。 周弈终于忍不住了，他猛地睁开眼，转过头。 “我……” 一个“我”字刚出口，脑子里警铃大作！ 【台词自动修正中……】 周弈的求生欲在一瞬间达到了顶峰，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把后面那句“我赔你个大头鬼”给活生生憋了回去！ 他的脸，因为这极限操作，涨得通红。 南筱看着他那副想说又不敢说，憋屈到快要内伤的样子，嘴角的弧度，又上扬了几分。 “怎么？又有情话想对我说？” 周弈把头用力地甩向另一边，用后脑勺对着她，表达自己无声的抗议。 他怕自己再看她一眼，嘴巴就又要叛变了。 车子又行驶了大概二十分钟，拐进了一个安保极其严格的高档住宅区。 最终，在一栋临江的独栋别墅前，缓缓停下。 这栋别墅设计得极具现代感，大面积的落地玻璃和冷色调的石材，构成了一种冷静又疏离的美感，就像它的主人一样。 “下车。”南筱解开安全带。 周弈没动，他看着眼前这栋陌生的、透着“生人勿近”气息的房子，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这是哪儿？”他压着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像正常的问句。 【“尬聊之王”DEBUFF已触发。】 【台词自动修正中……】 “这是……通往你心里的路吗？” 周弈说完，狠狠一拳砸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他妈的！ 南筱这次连笑都懒得笑了，她只是下了车，走到副驾这边，拉开车门，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周弈，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在我改变主意，决定让你穿着这身泥点子，走回心动小屋之前，自己下来。” 威胁。 赤裸裸的威胁。 周弈磨了磨后槽牙，最终，还是屈辱地从车上走了下来。 他跟着南筱，穿过一个小巧精致的庭院，走到了别墅门口。 “滴--” 指纹解锁，门应声而开。 一股比她身上更浓郁、也更清冷的香气，扑面而来。 别墅里的装修风格，和它的外观一脉相承。 黑、白、灰，是这里永恒的主色调。 家具线条利落，陈设极简，几乎看不到任何多余的装饰品。整个空间，大得有些空旷，干净得不像有人常住，更像是一个精心设计的、冷冰冰的艺术展馆。 “换鞋。”南筱从玄关的隐藏鞋柜里，拿出了一双崭新的男士拖鞋，丢在周弈脚边。 周弈低头看了一眼，深灰色的，和他那套睡衣倒是很配。 他默默地换上鞋，跟着南筱走进客厅。 客厅的整面墙都是落地窗，窗外就是波光粼粼的江面，视野极好。 但周弈没心情欣赏风景。 他现在就像一只被抓进陌生领地的动物，浑身戒备，每一个毛孔都透着不安。 “坐。”南筱指了指那张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意大利真皮沙发。 周弈站着没动。 他不想坐。 他有一种预感，一旦坐下，就再也起不来了。 南筱也不勉强他，她自顾自地走到吧台，给自己倒了一杯冰水，然后从旁边的一个文件夹里，抽出了几张纸。 “过来。”她朝周弈招了招手。 周弈迟疑了一下，还是磨磨蹭蹭地走了过去。 “看看。”南筱把那几张纸推到他面前。 周弈低头。 tittle是加粗的黑体字--《私人专属服务协议》。 他眼皮狠狠一跳。 他快速地扫了一遍。 协议的内容简单粗暴： 甲方：南筱。 乙方：周弈。 服务内容：作为甲方的专属厨师，乙方需在协议期间，全权负责甲方的一日三餐及所有饮食需求。 服务时间：自签约之日起，至《怦然心动》节目录制结束。 服务地点：甲方指定地点。 违约责任：若乙方单方面中止协议，或未能满足甲方的基本餐饮要求，需向甲方支付违约金…… 周弈的目光，落在了违约金那一栏的数字上。 一串长长的“0”，看得他眼晕。 他数了数。 一、二、三、四、五、六…… 八位数。 第48章 自动修正 一个亿。 “你疯了？”周弈终于没忍住，他猛地抬头，声音都变了调。 【“尬聊之王”DEBUFF已触发。】 【台词自动修正中……】 “你偷走了我的心，现在还要用一个亿来买断我的胃吗？” “砰！” 周弈一拳砸在冰冷的大理石吧台上，手背瞬间红了一片。 他想死的心，都有了。 南筱端着水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似乎对他的反应很满意。 “你可以选择不签。”她放下杯子，声音平淡，“然后，穿着你这身衣服，从这里走出去，回到心动小屋，继续你的社死约会。” “当然，在那之前，我会先给王导打个电话，告诉他，我的专属厨师罢工了，顺便，再跟我的法务聊一聊，关于你昨天在我小说网站上，恶意散播谣言，对我本人名誉造成侵害的事情。” “……” 周弈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 这个女人，是魔鬼。 她把所有的路，都给他堵死了。 签，是卖身。 不签，是身败名裂，外加天价官司。 他根本没得选。 “笔。”周弈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南筱嘴角微扬，从吧台的笔筒里，抽出了一支万宝龙的钢笔，递给他。 周弈接过笔，笔身冰凉的触感，像是在提醒他，他即将签下的，是一份多么屈辱的卖身契。 他颤抖着手，在乙方签名处，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那两个字，写得歪歪扭扭，力透纸背，充满了不甘和愤怒。 “很好。”南筱满意地收回协议，一式两份，将其中一份递还给周弈，“现在，你是我的了。” 周弈捏着那份薄薄的、却重如千斤的协议，感觉自己的人生，一片灰暗。 “跟我来。” 南筱转身，朝着别墅深处走去。 周弈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跟在她身后。 两人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尽头，是一扇厚重的金属门。 南筱再次输入密码，按了指纹。 “咔哒”一声，门开了。 呈现在周弈面前的，是一个……让他瞠目结舌的厨房。 这个厨房，比心动小屋的整个客厅还要大。 全套的德国进口厨具，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从烤箱、蒸箱、洗碗机，到各种型号的炉灶、料理台，一应俱全，专业得像米其林餐厅的后厨。 正中央，是一个巨大的中岛台，上面整齐地摆放着一排排崭新的刀具，每一把都像艺术品。 “这里，以后就是你的战场。”南筱靠在门边，环抱着手臂，像是在介绍自己领地的女王。 周弈看着眼前这个“氪金厨房”，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 他的“厨房毁灭者”DEBUFF，要在这里大开杀戒了。 毁掉心动小屋那个破锅，赔点钱就行了。 要是把这里任何一件东西给弄坏了，把他卖了都赔不起。 “我……”他刚想说点什么，比如“我碰过的厨具都会爆炸”之类的实话。 南筱却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先一步开口了。 “我知道你的顾虑。”她走到中岛台边，拿起一把看起来就异常锋利的日式主厨刀，在指尖转了一圈，刀光一闪。 “你那个，走到哪儿，哪儿的厨具就坏的毛病。” 周弈的瞳孔猛地一缩。 她怎么会知道？ “不用这么看着我。”南筱把刀放回刀架，“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她打了个响指。 厨房角落里的一面墙，缓缓升起，露出了后面一排排码放得整整齐齐的……备用厨具。 锅、碗、瓢、盆，刀、叉、铲、勺…… 每一样，都至少有十几个备用件。 “这里的每一件东西，我都买了备份。”南筱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我买了一箱矿泉水”。 “你可以随便用，随便坏。坏了，我让人换新的。” “直到你，做出我满意的晚餐为止。” 周弈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有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他最后的挣扎，被金钱的力量，碾得粉碎。 “好了，现在，开始你的工作吧，我的专属厨师。”南筱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午餐时间已经过了，直接准备晚餐。” “菜单，还是昨天那份。” 松鼠鳜鱼，东坡肉，龙井虾仁，开水白菜，文思豆腐汤。 每一个菜名，都像一座大山，压在周弈心头。 “食材在冷库，自己去拿。”南筱说完，转身就准备离开。 “等一下！”周弈终于忍不住叫住了她。 南筱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周弈深吸一口气，指了指自己身上那件还沾着泥点的T恤。 “我没衣服换。” 这总是一个正当理由了吧？ 他总不能穿着这身脏衣服做饭吧？ 南筱闻言，动作停了一下。她回头，目光在周弈那件印着泥点子和不明污渍的T恤上停留了片刻，像是才发现这个问题。 “嗯，是该换了。”她点了点头，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跟我来。” 她再次转身，朝着那条长长的走廊另一头走去。 周弈心里咯噔一下。 又来？这栋别墅到底还藏着多少他不知道的房间？ 他现在感觉自己就像是恐怖游戏里被引导着走向最终BOSS关卡的炮灰主角，每推开一扇门，都是一次全新的精神污染。 他磨磨蹭蹭地跟在南筱身后，两人一前一后，脚步声在空旷安静的别墅里显得格外清晰。 这一次，南筱在走廊尽头的一扇纯白色的门前停下。 又是“滴--”的一声，指纹解锁。 门开了。 如果说刚才那个厨房让周弈瞠目结舌，那眼前这个房间，就让他彻底失去了语言能力。 这是一个巨大的步入式衣帽间。 比他自己的卧室还要大上三倍不止。 一排排顶天立地的衣柜，用的是质感温润的深色实木，中间是一个巨大的中岛，上面分门别类地放着领带、袖扣、腕表，每一件都闪烁着金钱的光芒。 而重点是，衣柜里挂着的，清一色，全都是男装。 从剪裁精良的西装、大衣，到质感高级的衬衫、羊绒衫，再到设计简约的T恤、卫衣……应有尽有。所有衣服都按照颜色和款式分门别类，挂得整整齐齐，连一丝褶皱都没有。 第49章 胡思乱想 这哪里是衣帽间，这分明是一家顶级的男装买手店。 周弈站在门口，人傻了。 他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问题：这个女人，到底是谁？她到底想干什么？绑架了多少个男人才能凑齐这么一个衣帽间？ 【卧槽！这是什么情况？女王的后宫吗？】 【这得有多少个前男友才能留下这么多衣服啊！南女王恐怖如斯！】 【楼上的格局小了，你们没发现这些衣服的尺码……好像都差不多吗？】 【细思极恐！南筱不会是按照一个人的尺码买的吧？那个人是谁？】 【还能有谁！除了我们周弈小哥哥，谁还配得上女王的衣帽间！】 直播间因为切换到了备用镜头（别墅外景和心动小屋内其他嘉宾的尴尬互动），观众们看不到这一幕，但如果他们能看到，弹幕绝对会比现在疯一百倍。 “愣着干什么？”南筱的声音打断了周弈的胡思乱想。 她走到一排挂着休闲服的衣柜前，随手取下一套深蓝色的棉质居家服，丢给周弈。 “换上。” 周弈下意识地接住，衣服的面料柔软亲肤，入手就是一种“我很贵”的质感。他看了一眼吊牌，上面陌生的品牌logo他不认识，但后面那一串零，他认识。 他感觉自己手里捧着的不是一套衣服，而是一沓会走路的人民币。 “我……”他想说“我不能穿这么贵的衣服”，他想说“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周弈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死死地咬住后槽牙，试图和系统做最后的抗争。 南筱看着他那副便秘一样的表情，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又想说什么？” 周弈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脸上已经是一片生无可恋。他用一种视死如归的语气，一字一顿地说道： “穿上你的衣服……我就是你的人了吗？” 话音落下，整个衣帽间安静得可怕。 周弈想死。 他现在就想从这栋别墅的窗户跳下去，最好能直接掉进江里，洗刷掉他这浑身的屈辱。 南筱这次没有笑。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周弈，看了足足有五秒钟。然后，她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你可以这么理解。” 她顿了顿，补充道：“衣帽间里有浴室，给你十分钟。” 说完，她转身走了出去，还顺手关上了门。 “砰”的一声，门合上了。 周“弈一个人站在巨大的衣帽间里，手里还捧着那套昂贵的居家服。他感觉自己就像是被关进笼子里的金丝雀，连羽毛都被主人精心挑选过。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衣服，又看了看周围那些挂得整整齐齐的男装。 这些衣服的尺码，确实出奇的一致。 而且，跟他自己的尺码……分毫不差。 一个可怕的念头，从他脑海里冒了出来。 这个女人，从一开始，就是冲着他来的。 从他被妹妹坑上节目，到第一天那个离奇的开门杀，再到今天的陶艺馆爆炸和这份卖身契……所有的一切，都像一张早就编织好的网，而他，就是那只一头撞进去，还懵然不觉的蠢虫子。 周弈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 他飞快地冲进浴室，用最快的速度冲了个澡，换上了那套居家服。 衣服不大不小，刚刚好，仿佛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一样。 他看着镜子里那个穿着陌生昂贵衣服的自己，感觉无比的别扭和讽刺。 十分钟后，他准时走出了衣帽间。 南筱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里拿着一个平板，不知道在看什么。听到声音，她抬起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还不错。”她点了点头，语气像是对自己挑选的商品表示满意。 然后，她放下了平板，站起身。 “走吧，我的专属厨师，”她朝着厨房的方向扬了扬下巴，“你的工作，现在才刚刚开始。” 周弈面无表情地跟在她身后，再次走进了那个堪比米其林后厨的“战场”。 这一次，他没有任何退路了。 他走到那个巨大的中岛台前，看着上面那一排排闪着寒光的刀具，深吸了一口气。 事已至此，反抗无用。 那就……干活吧。 他先是走到了那个巨大的冷库前，按照南筱的要求，找到了制作松鼠鳜鱼、东坡肉、龙井虾仁、开水白菜和文思豆腐汤所需要的全部食材。 每一样食材，都新鲜得不像话，处理得干干净净，分门别类地放在保鲜盒里。 他甚至在冷库的一角，看到了一排水箱，里面养着活蹦乱跳的各种鱼虾。 周弈感觉自己的“厨房毁灭者”DEBUFF，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 他小心翼翼地拿出一条鳜鱼，放到料理台上。 然后，他从中岛的刀架上，抽出了一把看起来最顺手的中式片刀。 刀身冰凉，分量十足。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给鱼去骨。 他的动作，一开始还有些生涩，但很快，一种奇妙的肌肉记忆，开始从身体深处苏醒。 那是属于前世，那个为了追求极致口感，曾经亲手解剖过上百条鱼的音乐疯子，留下来的本能。 他的手，变得异常稳定。 刀锋在鱼身上游走，精准地避开每一根细小的骨刺，完整地将两大片鱼肉给片了下来。 然后，是改花刀。 横切，竖切，每一刀的深度和间距，都像是用尺子量过一样，精准无比。 南筱就靠在厨房门口，环抱着手臂，静静地看着他。 她没有说话，但她的目光，却让周弈感觉压力山大。 处理好鱼，周弈准备开始做最考验刀工的文思豆腐。 他从冷库里拿出一块嫩豆腐，放在案板上。 然后，他换了一把更薄、更锋利的片刀。 他闭上眼，脑海里闪过前世看过的那些美食纪录片里，老师傅们运刀如飞的画面。 再睁开眼时，他的气场，似乎发生了一点微妙的变化。 他屏住呼吸，手腕发力。 “唰唰唰--” 刀光闪烁，快得几乎看不清。 案板上的豆腐，在他的刀下，仿佛变成了一块没有生命的木头。 几十秒后，他停下了动作。 他将切好的豆腐推入旁边一碗清水中。 第50章 一片死寂 那块豆腐，在水中“轰”地一下散开，变成了一捧细如发丝、根根分明的豆腐丝，在水中轻轻飘荡，如同一朵绽放的菊花。 成了！ 周弈自己都愣了一下。 他没想到，自己居然真的能做到这种程度。 【叮咚。】 【检测到宿主完成高难度烹饪技巧“文思豆腐”，厨艺技能熟练度+10。】 【“厨房毁灭者”DEBUFF正在受到高阶厨艺技能的压制……压制失败。】 【警告！警告！DEBUFF能量过载，即将随机触发一次破坏效果！】 周弈还没来得及高兴，脑海里就响起了刺耳的警报声。 他心里一沉，暗道不好。 下一秒。 “砰--！！！！” 一声巨响，从他身侧传来。 他猛地转过头，只见那个他刚刚用过的，价值六位数的德国进口智能恒温烤箱，屏幕猛地一黑，然后，从里面冒出了一股浓浓的黑烟。 一股烧焦的塑料味，瞬间弥漫了整个厨房。 烤箱冒着黑烟，静静地矗立在那里，像一座刚刚阵亡的钢铁坟墓。 整个厨房，陷入了一片死寂。 周弈僵在原地，手里还拿着那把片刀，大脑一片空白。 完了。 他人生中第一次做出完美的文思豆腐，代价是毁掉了一台比他银行卡里所有存款加起来还要贵的烤箱。 这他妈上哪儿说理去？ 他几乎能想象到，南筱下一秒就会把他连人带刀，一起从这栋别墅里扔出去。 他僵硬地转过头，看向门口的南筱，脸上已经准备好接受审判了。 然而，南筱的反应，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她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那个正在升腾黑烟的烤箱，眉头都没皱一下。 她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张助理。”她的声音依旧清冷平淡，“别墅的A-3号烤箱坏了，让人送一台新的过来，顺便把旧的拖走。” 她顿了顿，补充道：“记得，要一模一样的。” 说完，她就挂了电话。 整个过程，不超过三十秒。 然后，她抬起头，看向石化状态的周弈，语气无波无澜：“愣着干什么？继续。” 周弈：“……” 他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再一次被金钱的力量给狠狠地冲击了。 那可是一台烤箱啊！说不要就不要了？连问一句“怎么坏的”都没有吗？ 他看着南筱那张波澜不惊的脸，又看了看厨房角落里那面墙后面，码放得整整齐齐的备用厨具。 他忽然明白了。 在这个女人眼里，这些昂贵的厨具，大概就跟普通人眼里的方便筷子差不多。 用坏了，就扔。 这种壕无人性的操作，彻底击溃了周弈最后那点反抗心理。 他还能怎么样？ 他只能默默地转过身，继续处理手里的食材。 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里，周弈彻底进入了一种物我两忘的状态。 他将所有的情绪，都发泄在了这些食材上。 东坡肉的焯水、上色、慢炖，每一步都一丝不苟。 龙井虾仁的上浆、滑油、快炒，火候掌握得恰到好处。 松鼠鳜鱼的炸制定型，糖醋汁的熬制，更是他前世最拿手的绝活。 而南筱，就一直靠在门口看着他。 她像一个最挑剔的监工，又像一个最有耐心的观众，一言不发。 整个厨房里，只有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和食材在油锅里发出的“滋啦”声。 就在周弈准备将最后一道菜装盘的时候。 “叮咚--” 别墅的门铃，突兀地响了起来。 南筱的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 她看了一眼墙上的监控屏幕，屏幕上，赫然出现了导演王哥那张笑得跟花儿一样的脸，他身后，还跟着扛着长枪短炮的摄像师团队。 他们怎么找来了？ 南筱的眼神，闪过一丝冷意。 周弈也听到了门铃声，他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你继续。”南筱丢下这句话，转身走出了厨房。 周弈心烦意乱，手上的动作都慢了半拍。 他竖起耳朵，听着客厅那边的动静。 “哎呀！南筱小姐！我们可算找到你了！”王导那标志性的大嗓门传了过来，透着一股子谄媚和兴奋，“周弈先生的约会出了点意外，我们担心他，就一路找过来了！没想到他居然在您这儿啊！” “王导有心了。”南筱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不打扰不打扰！我们就是来看看！”王导的声音更兴奋了，“哎哟！什么味儿啊这么香？南筱小姐，您这是在……做饭？” 周弈听得眼皮直跳。 他知道，王导这个搞事精，绝对不会只是“来看看”这么简单。 果然。 下一秒，王导的脑袋就从厨房门口探了进来。 当他看到穿着一身高级居家服、系着围裙、正在灶台前忙碌的周弈，以及这个专业到令人发指的厨房时，他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那光芒，堪比一千瓦的灯泡。 “卧槽！”王导没忍住，爆了句粗口。 他身后的摄像师反应也快，镜头立刻就怼了过来。 “周弈！你小子可以啊！”王导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进来，围着中岛台转了一圈，看着上面那些已经完成的、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松鼠鳜鱼！东坡肉！文思豆腐汤！我的天！你还会做这个？” 王导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他一把抓住旁边的编导叶晓语，激动得语无伦次：“快！快！直播！马上切直播信号过来！就说我们发现了男嘉宾的隐藏技能！” “什么#周弈社死约会#，那都是开胃小菜！#霸总女王的专属御厨#，这才是真正的爆点啊！” 叶晓语也是一脸震惊，赶紧拿出手机开始联系后方。 周弈看着这群如同蝗虫过境一般的节目组工作人员，感觉自己的血压正在飙升。 他现在只想把手里的炒勺，直接扣在王导那张兴奋到变形的脸上。 他下意识地看向南筱，希望这个房子的主人能把这群不速之客给赶出去。 然而，南筱只是抱着手臂，站在一旁，冷眼旁观。 她非但没有阻止，嘴角，似乎还勾起了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 周弈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第51章 突袭直播 他明白了。 这也在她的计划之中。 她不仅要让他当她的专属厨师，还要让这件事，在全国观众面前，被“直播认证”。 这个女人，太狠了。 几分钟后，直播信号就接了过来。 节目组甚至丧心病狂地在厨房里架设了好几个机位，360度无死角地展示着周弈和他的“作品”。 直播间的弹幕，在沉寂了片刻后，瞬间就疯了。 【我看到了什么？？？这是周弈？那个在床上练睡梦罗汉拳的宅男周弈？】 【这菜……是我在美食纪录片里才能看到的水平吧？节目组是不是请了替身？】 【前面的，你看看周弈那张生无可恋的脸，这绝对是本人，错不了！】 【所以，周弈的真实身份，其实是退隐江湖的特级厨师？这人设也太带感了吧！】 【重点是！他为什么会在南筱家里做饭啊！还穿着居家服！你们快看他们身上的衣服，像不像情侣装！】 【啊啊啊啊啊！厨房CP是真的！我宣布今天就是我们CP粉的过年日！】 王导看着飞速上涨的在线人数和礼物打赏，嘴都快笑歪了。 他清了清嗓子，拿起话筒，开始了他最擅长的主持。 “各位观众朋友们！大家晚上好！欢迎收看我们《怦然心动》的特别突袭直播！” “相信大家和我一样好奇，为什么我们的周弈先生，会出现在南筱小姐的家中，并且，还为她洗手作羹汤呢？” “这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故事？是爱情的魔力，还是命运的安排？接下来，我们就来采访一下当事人！” 王导把话筒，递到了周弈的嘴边。 周弈看着那个黑黢黢的话筒，感觉就像看到了一个黑洞。 他不能说话。 他一开口，就是社死现场。 他死死地闭着嘴，疯狂地给王导使眼色，希望他能看懂自己的拒绝。 但王导，显然误解了他的意思。 “哦？我们的周弈先生是害羞了吗？”王导笑得更欢了，“没关系，我们换个问题。周弈先生，对于网上有人说，你是‘南女王的忠犬’，这个称呼，你怎么看？” 周弈：“……” 你他妈才忠犬！你全家都忠犬！ 他内心的咆哮，已经快要冲破天际。 他感觉自己的理智，在崩断的边缘疯狂试探。 他刚想不管不顾地开口骂人。 周弈的身体，瞬间僵硬。 他完了。 在全国直播的镜头前，他缓缓地抬起头，看向南筱，用一种连他自己都觉得恶心的、深情款款的语调，开口说道： “我不想当什么忠犬……” 王导和直播间前的观众都愣住了。 难道周弈要反抗了？要澄清了？ 就在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着他的下文时，周弈的嘴，不受控制地，说出了后半句话。 “我只想当……你一个人的舔狗。” 石破天惊。 空气仿佛被抽干了，整个厨房，不，是整个别墅，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令人窒息的寂静。 王导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手里的话筒，差点没拿稳。 他从业二十年，主持过上百场直播，见过明星喝醉了胡言乱语的，见过情侣当场翻脸互撕的，但他发誓，他从来没见过这种场面。 在全国几百万人在线观看的直播里，一个男嘉宾，用最深情的语气，对着另一个女嘉宾，说出了最卑微的告白。 这……这他妈是什么神仙剧情啊？！ 他身后的摄像师和编导叶晓语，一个个都跟被雷劈了似的，张着嘴，忘了呼吸。 而周弈，在说出那句话之后，感觉自己的灵魂已经飘到了天花板上，冷冷地看着自己这具不受控制的、正在公开处刑的躯壳。 他完了。 他这辈子，都没这么想死过。 脑海里，那个罪魁祸首的电子音，还在不合时宜地响起。 【叮咚。】 【恭喜宿主，完成究极社死成就“舔狗宣言”，人设“霸总女王的专属舔狗”已深度绑定。】 【奖励：DEBUFF持续时间减免一小时。】 周弈：“……” 我谢谢你全家啊！ 直播间，在经历了长达十秒钟的死寂之后，弹幕，疯了。 【？？？？？？？？？？？？】 【我听到了什么？我刚才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舔……舔狗？周弈你疯了？你要是被绑架了你就眨眨眼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疯了！我疯了！这是我能听的吗？这是什么付费内容啊！】 【我他妈直接原地磕到去世！什么忠犬，忠犬已经满足不了我们CP粉了！我们现在是舔狗党！给我舔！狠狠地舔！】 【楼上的姐妹你冷静一点！你们没看到周弈说完之后那副生无可恋的表情吗？他快哭了！他真的快哭了！】 【哭？哭着舔不是更带感吗？！我宣布，厨房CP今天正式更名为舔狗CP！谁赞成，谁反对？！】 【我反对！放开我哥！南筱你这个妖女！你到底对我哥做了什么？！】 【呜呜呜，哥哥好可怜，他一定是被逼的！这绝对不是他的真心话！】 【不是真心话？那更好磕了！被迫当舔狗，这是什么小说文学照进现实啊！】 直播间的在线人数，在这一瞬间，冲破了一个恐怖的记录。 礼物和打赏，像开了闸的洪水，瞬间淹没了整个屏幕。 服务器，甚至都开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警告。 王导耳机里，传来技术人员声嘶力竭的咆哮：“王导！稳住！流量爆了！服务器快扛不住了！无论如何！再撑五分钟！五分钟就好！” 王导一个激灵，猛地回过神来。 他看着眼前这个巨大的、足以载入恋综史册的爆点，职业本能瞬间压倒了一切。 他强行把差点咧到耳根的嘴角给压下去，用一种带着颤抖的、激动的声音，继续他的“采访”。 “周……周弈先生，您……您的这份心意，真是……真是感天动地。” 他感觉自己的词汇量，已经严重不足以形容眼前的场面。 “那……那我们想请问一下南筱小姐，”王导把话筒，小心翼翼地递向了那个从头到尾都异常冷静的女人，“对于周弈先生这份……这份深情，您有什么想回应的吗？” 第52章 风暴中心 所有人的注意力，瞬间都集中到了南筱身上。 她才是这场风暴的中心。 南筱抱着手臂，脸上依旧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她先是看了一眼那个已经石化成雕像的周弈，然后，才把目光转向镜头。 她没有去接王导的话筒，只是红唇轻启，声音不大，却通过现场的收音设备，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听话，就够了。” 简简单单五个字。 没有肯定，没有否定。 却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不容置疑的宣告。 像一个女王，在对全国观众，展示她最满意的所有物。 轰--！ 直播间再次爆炸。 【啊啊啊啊啊！听话就够了！她说了！她说了！】 【女王发言！这就是女王的从容吗？她甚至都不需要说“我接受”，因为周弈本来就是她的！】 【磕死我了！我今天就要死在这个直播间里！谁也别拉我！】 【“我只想当你一个人的舔狗。”“听话，就够了。”这对话，将绝杀！年度最佳CP台词预定！】 王导感觉自己快要幸福得晕过去了。 他知道，这期节目，不，是他们整个《怦然心动》，要封神了！ 他正准备再接再厉，问点更劲爆的。 南筱却忽然往前走了一步。 她没有看王导，而是直接走到了周弈面前。 她伸出手，很自然地拿起旁边一条干净的毛巾，擦了擦周弈额头上因为紧张和屈辱而渗出的细密汗珠。 动作，温柔得不可思议。 然后，她凑到周弈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了一句。 “我的厨师，饭做好了吗？我饿了。” 周弈的身体，猛地一颤。 他僵硬地转过头，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 他想骂人。 他想掀桌子。 他想把这一锅滚烫的糖醋汁，直接浇在这个女人的头上。 【“尬聊之王”DEBUFF已触发。】 【台词自动修正中……】 周弈的嘴，又一次不受控制地张开了。 他用一种近乎于梦呓的、温柔到令人发指的声音，回应道：“为你做饭，就算做到天荒地老，我也不会饿。” “噗--” 编导叶晓语，终于没忍住，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当场笑昏过去。 王导也是憋得满脸通红，肩膀一耸一耸的。 直播间的观众，已经笑疯了。 【救命啊！杀了我吧！这是什么土味情话大放送啊！】 【周弈！你清醒一点！你不是厨子！你是个人啊！】 【哈哈哈！我宣布周弈是我的互联网新晋嘴替！专门替我说那些我这辈子都不敢说的土味情话！】 【南筱：我只是饿了。周弈：不，你不饿，你只是想听我说情话。】 南筱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她看着周弈那张写满了“你还不如杀了我”的脸，眼底，终于闪过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笑意。 她直起身，收回了手。 然后，她转过身，面向王导和镜头，脸上的表情，重新恢复了那种清冷的、疏离的平静。 “王导，直播是不是可以结束了？” 她的语气，很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商量的命令感。 “我的私人晚餐时间，不想被打扰。” “啊？哦……哦哦！好的好的！”王导如梦初醒，赶紧点头哈腰，“不打扰不打扰！我们马上就走！” 他知道，见好就收。 再拍下去，就不是爆点了，是得罪人了。 南.女王，他可得罪不起。 “各位观众朋友们！”王导立刻切换回了主持人模式，对着镜头笑得一脸灿烂，“看来我们的周弈先生和南筱小姐，需要一些私人空间了！那我们今天的突袭直播，就到此圆满结束！” “想知道后续更多精彩的互动吗？请继续关注我们的《怦然心动》！我们下期再见！” 说完，他果断地对摄像师比了个手势。 直播信号，瞬间被切断。 屏幕，黑了。 但网络上的狂欢，才刚刚开始。 #周弈舔狗# #南筱听话就够了# #厨房CP改名舔狗CP# #心疼周弈# #求周弈开个土味情话培训班# 五个热搜词条，在直播结束后的短短一分钟内，以火箭般的速度，直接屠了微博热搜榜的前五名。 后面，还跟着一个鲜红的“爆”字。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此时此刻，正站在那个巨大的厨房里，感受着劫后余生的虚脱。 节目组的人，在王导的催促下，以最快的速度撤离了。 偌大的别墅，重新恢复了安静。 周弈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又看了看自己面前那几盘已经快要凉掉的菜。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猛地转过身，怒视着那个罪魁祸首。 “南筱！你他妈……” 【“尬聊之王”DEBUFF已触发。】 【台词自动修正中……】 周弈的话，再一次卡在了喉咙里。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嘴，不受控制地，对着南筱，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南筱，你他妈……真好看。” 周弈说完这句话，感觉自己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都被抽干了。 他扶着冰冷的中岛台，才勉强没有滑坐到地上去。 毁灭吧。 赶紧的。 这个世界，他是一秒钟都不想多待了。 南筱看着他这副被榨干了的模样，终于，不再掩饰自己的情绪。 她靠在门框上，环抱着手臂，嘴角勾起一抹清晰的、带着几分戏谑的弧度。 “是吗？” 她慢悠悠地走到周弈面前，伸出食指，轻轻勾起他的下巴，强迫他看着自己。 “那你说说，我哪里好看？” 周弈的瞳孔，因为这个极具侵略性的动作，猛地一缩。 他想躲。 但是身体，却像是被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他能感觉到，南筱的指尖，带着一丝凉意，却又像是有电流一般，让他头皮发麻。 他死死地咬着牙，试图和脑子里那个该死的系统做最后的抗争。 我一个字都不会再说了！ 有本事你就电死我！ 【“尬聊之王”DEBUFF正在强制执行……】 【检测到宿主强烈抵抗，系统能量消耗中……】 【警告！警告！强行抵抗可能导致不可预知的副作用！】 周弈的额角，青筋暴起。 他的脸，涨得通红，像是下一秒就要原地爆炸。 第53章 意兴阑珊 就在他感觉自己的大脑快要被系统和自己的意志撕裂成两半的时候。 南筱，却忽然松开了手。 “算了。” 她收回手，语气里带着一丝意兴阑珊。 “看你这副快要心肌梗塞的样子，我怕我的专属厨师，上岗第一天就因公殉职。” 她转身，走到餐桌边，拉开椅子坐下。 “菜要凉了。” 她拿起筷子，看了一眼桌上那几道色香味俱全的菜，然后，抬头看向周弈。 “不一起吃？” 周弈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感觉自己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后背都湿透了。 他看着那个已经自顾自坐下的女人，心里的愤怒和屈辱，几乎要将他淹没。 吃？ 吃个屁！ 他现在只想把这一桌子菜，全都扣在她那张漂亮又可恶的脸上！ 他刚想开口拒绝。 “咕噜噜--” 一声不合时宜的、响亮的叫声，从他的肚子里传了出来。 在空旷安静的餐厅里，格外清晰。 周弈的脸，“唰”的一下，红到了耳根。 他从早上到现在，除了在车上被灌了一肚子气，就什么都没吃。 刚才又高度紧张地做了一桌子菜，现在被这香味一勾，肚子里的馋虫，早就开始造反了。 南筱闻声，抬起头。 她看着周弈那副窘迫的样子，嘴角再次扬起。 “坐下。” 她用筷子，指了指对面的位置。 这一次，语气里带着不容拒绝的命令。 “我的厨师，不能饿着肚子工作。” 周弈磨了磨后槽牙。 最终，还是在生理需求和所剩无几的尊严之间，选择了前者。 他拉开椅子，重重地坐下，拿起碗筷，一声不吭地开始埋头扒饭。 他决定，要把自己所有的愤怒，都发泄在这些饭菜上。 他要化悲愤为食欲，把这个女人吃穷！ 南筱也不说话，只是慢条斯理地品尝着桌上的每一道菜。 她先是夹了一筷子细如发丝的文思豆腐。 豆腐入口即化，高汤鲜美醇厚，刀工和火候，都无可挑剔。 然后，是那块炖得软糯入味、肥而不腻的东坡肉。 酱汁浓郁，肉香四溢，是正宗的杭帮菜味道。 接着，是龙井虾仁。 虾仁Q弹爽滑，带着淡淡的茶香，清爽解腻。 最后，是那道造型最华丽的松鼠鳜鱼。 外皮酥脆，内里鲜嫩，酸甜的酱汁恰到好处，开胃又下饭。 南筱的动作，很优雅，但速度，却并不慢。 周弈一开始还想着用狂吃来发泄，但吃着吃着，他就发现，对面的女人，吃的速度，居然一点都不比他慢。 而且，她吃得那么从容，那么理所当然。 仿佛她不是在品尝一道菜，而是在验收一件属于自己的、令人满意的作品。 这让周弈感觉，自己更憋屈了。 一顿饭，就在这种诡异的沉默中，吃完了。 桌上的菜，被两个人一扫而空。 周弈放下碗筷，摸了摸自己撑得滚圆的肚子，感觉心里那股邪火，总算是被压下去了一点。 “味道不错。” 南筱用餐巾擦了擦嘴角，给出了一个还算中肯的评价。 “比我之前请的那些所谓的米其林大厨，要好得多。” 周弈没吭声。 他现在只想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 “碗你不用洗，家政会来处理。”南筱站起身，“你跟我来。” 又是这句话。 周弈心里“咯噔”一下，警惕地看着她。 这个女人，又想干什么？ 南筱没解释，只是转身，朝着二楼的书房走去。 周弈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跟了上去。 他倒要看看，她葫芦里到底还卖的什么药。 书房很大，一整面墙都是顶天立地的书架，上面塞满了各种书籍，从经济、哲学，到历史、艺术，种类繁多。 但书房里最显眼的，不是这些书，而是一张巨大的、黑色的办公桌。 桌上，空无一物，只有一台看起来就科技感十足的笔记本电脑。 “坐。” 南筱指了指办公桌前的椅子。 周弈站着没动。 他有预感，一旦坐下，就又是一个坑。 南筱也不催他，她走到办公桌后，打开了那台笔记本电脑。 电脑屏幕亮起，映出了她的脸。 “我知道，你是个写手。” 南筱的声音，在安静的书房里响起。 周弈的心，猛地一沉。 她果然，把自己查了个底朝天。 “你的笔名叫‘人间扳手’，在火星小说网连载一本玄幻小说，叫《我靠打铁成神》。” 南筱的指尖，在键盘上敲击了几下。 很快，周弈那本小说的页面，就出现在了屏幕上。 “成绩，还算不错。均订三千，勉强够得上精品。”南筱的语气，像是在分析一份商业报告，“不过，更新不太稳定，经常断更，读者怨气很大。” 周弈的拳头，又攥紧了。 他最私密、最引以为傲的身份，在这个女人面前，就像是被扒光了衣服一样，无所遁形。 “你今天，又断更了。” 南筱的目光，从屏幕上，移到了他的脸上。 “你的读者，正在你的书评区，疯狂地骂你。” 周弈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码字，是他穿越过来之后，唯一的精神寄托，也是他最后的底线。 他可以忍受社死，可以忍受被逼着做饭，但他不能忍受，自己的作品，被别人这样肆意地评判和掌控。 “你到底想怎么样？”他终于忍不住，声音沙哑地问。 “不想怎么样。”南筱的回答，轻描淡写。 她将笔记本电脑，转向周弈。 屏幕上，是小说的后台作者专区。 “从今天起，到节目录制结束，你每天，必须完成一万字的更新。” 南筱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这是你作为我的专属厨师，唯一的福利。” “你可以用我的电脑，在这里，完成你的工作。” “当然，”她话锋一转，“你所有的稿子，在发布前，都需要经过我的审核。” 周弈的眼睛，瞬间就红了。 “你凭什么？！”他低吼道。 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让他当厨子，是侮辱他的肉体。 审核他的稿子，是践踏他的灵魂！ “就凭这个。” 南筱不紧不慢地，从抽屉里，拿出了下午签的那份《私人专属服务协议》。 她用手指，点了点上面那条关于“违约责任”的条款。 第54章 撕得粉碎 那后面跟着的一长串“0”，像是在无声地嘲笑着周弈的不自量力。 周弈的喉咙里，像是被堵了一团火。 他想反抗，想把那份屈辱的协议撕得粉碎。 但是，他不能。 他没钱。 他斗不过她。 “我……”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 “嗡--嗡--” 他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 周弈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 屏幕上，跳动着两个字-- “清禾”。 是他那个坑哥的妹妹，周清禾。 他下意识地就想挂断。 他现在，根本没心情应付那个惹祸精。 “接。” 南筱的声音，冷冷地响起。 “当着我的面，接。” 周弈的动作，僵住了。 他抬起头，看着南筱那张不容置喙的脸，最终，还是屈辱地，按下了接听键，并且，按了免提。 “哥！哥！你火了！你真的火了啊！” 电话刚一接通，周清禾那兴奋到破音的嗓门，就从听筒里炸了出来。 “卧槽！哥你太牛逼了！‘我只想当你一个人的舔狗’！这话你是怎么想出来的？简直是本年度最佳告白啊！你现在是国民舔狗了你知道吗！” 周弈的脸，瞬间就黑了。 他想立刻挂掉电话，然后把这个手机，从窗户扔出去。 “哥！你出息了啊！居然搞定了南女王！你现在可是我们全校女生的偶像！不对，是公敌！” 周清禾还在那边喋喋不休地兴奋着。 “对了哥，你什么时候把南筱姐带回家给我看看啊？我未来嫂子这么牛逼，我得赶紧抱紧大腿啊！” “周清禾！” 周弈终于忍无可忍，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他怕自己再不制止，这个妹妹能当着南筱的面，把他们俩孩子的名字都想好。 “啊？怎么了哥？你那边怎么那么安静啊？”周清禾后知后觉地问。 “你未来嫂子，就在我旁边，听着呢。” 周弈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 电话那头，瞬间，死一般的寂静。 电话那头，周清禾的声音戛然而止。 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周弈能清晰地听到听筒里，传来他妹妹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那声音大得，像是要把手机都吸进去。 然后，是死一样的寂静。 长达十秒钟的，死一样的寂静。 周弈甚至能想象出电话那头，周清禾那张原本兴奋到扭曲的脸，是如何一寸寸石化，然后龟裂的。 他面无表情地举着手机，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毁灭吧。 大家一起。 就在周弈以为他妹妹已经当场吓到魂飞魄散的时候，听筒里，突然传来了一声带着哭腔的、小心翼翼到极点的声音。 “那……那个……嫂……嫂子好？” 周清禾的声音，抖得像是寒风中的落叶。 “我叫周清禾，是周弈的亲妹妹！我哥他人很好的！就是脑子……脑子偶尔不太好使！他今天说的那些话，您千万别往心里去！他肯定是发病了！” 为了挽救自己，周清禾果断地，把他哥给卖了。 卖得彻彻底底。 周弈的脸，已经黑成了锅底。 他现在不仅想把手机扔了，他还想顺着网线爬过去，把他这个亲妹妹的脑子撬开看看，里面装的到底是不是豆渣。 “他平时不这样的！真的！他平时是个很闷的人，一天都说不了三句话！更别说什么舔狗了！他连狗都不舔！哦不不不，我的意思是，他不喜欢小动物！” 周清禾已经语无伦次了，她越解释，场面就越混乱。 “嫂子！您相信我！我哥他今天绝对是出门没吃药！我这就给他点个外卖，把药送过去！您看是送到您府上，还是送到心动小屋？” 周弈：“……” 他深吸一口气，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没有当场把手机捏爆。 南筱就站在他对面，双手抱臂，饶有兴致地听着这场来自亲妹妹的“致命背刺”。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弧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她很愉悦。 “周清禾。”南筱终于淡淡地开了口。 她的声音，通过免提，清晰地传到了电话那头。 “啊！嫂……嫂子我在！”周清禾的声音瞬间变得像蚊子叫。 “你哥，现在很好。”南筱的语气不紧不慢，“他没有病，也不需要吃药。他只是，在履行他的职责。”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 周清禾显然没能理解“职责”这两个字的深刻含义。 “以后，不要再给你哥打电话了。”南筱继续说道，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他很忙，没时间应付你这些无聊的胡闹。” “哦……哦哦！好的嫂子！我明白了嫂子！我再也不打了！嫂子再见！” 周清禾像是得到了特赦令，用最快的速度，挂断了电话。 嘟嘟嘟…… 忙音响起。 整个书房，再次陷入了令人窒息的安静。 周弈默默地收起手机，把它塞回口袋。他感觉自己的人生，已经彻底变成了一场笑话。 一场，由南筱导演，周清禾客串，全国观众围观的，大型社死情景喜剧。 而他，是那个唯一的小丑。 “现在，我们可以继续谈谈你的‘职责’了。”南筱的目光，重新落回到周弈身上。 她指了指那台笔记本电脑。 “一万字。在你写完之前，你不能离开这间书房。” 周弈看着她，那双因为愤怒和屈辱而泛红的眼睛，死死地瞪着她。 他想反抗。 他想把那份协议摔在她脸上，然后告诉她，他一个字都不会写。 可是，他不能。 那个一个亿的违约金，就像一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斗不过她。 在这个用金钱和权力构筑的绝对领域里，他所有的挣扎，都显得那么可笑和无力。 最终，他所有的愤怒和不甘，都化作了一声颓然的叹息。 他拉开那张昂贵的椅子，坐了下来。 动作僵硬，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提线木偶。 “写什么？”他低着头，声音沙哑地问。 “你的《我靠打铁成神》。”南筱回答得很快，“你的读者，还在等你更新。” 周弈愣了一下。 他以为，她会让他写什么检讨书，或者情书之类的东西来羞辱他。 第55章 最后仁慈 没想到，居然是让他继续写自己的小说。 这算是……这个魔鬼，最后的仁慈吗？ “但是，”南筱的话锋一转，彻底击碎了他最后一丝幻想，“你不能再写主角被退婚，然后一路开挂打脸的烂俗套路了。” 周弈猛地抬起头：“那是我小说的核心设定！” “太老套了。”南筱的评价，简单又刻薄，“现在的读者，想看的是新意。” “什么新意？”周弈咬着牙问。 南筱走到他身后，双手撑在办公桌的边缘，微微俯下身。 一股清冷的香气，瞬间将周弈笼罩。 她的声音，像恶魔的低语，在他耳边响起。 “我要你，把主角改成一个恋爱脑。” 周弈的瞳孔骤然一缩。 “什么？”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主角可以继续打铁，但他打铁的唯一目的，不是为了飞升成神，而是为了给他心爱的女人，打造出全天下最漂亮的头饰，最锋利的宝剑，最坚固的铠甲。” 南筱的声音，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 “他可以继续修炼，但他修炼的唯一动力，是为了保护那个女人，不让她受一丁点的伤害。” “他可以一路开挂，但他所有的奇遇和金手指，都是因为他对那个女人的爱，感动了上天。” “他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所有的努力，所有的荣耀，都只为了他心爱的那个人。” “他要成为……一个为了爱情，可以放弃整个世界的，绝世情圣。” 周弈听得目瞪口呆。 这……这他妈写的是玄幻小说？ 这写的是《霸道剑神爱上我》吧！ “我不写！”周弈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 这是对他作品的侮辱！是对他灵魂的践踏！ 他宁愿去工地搬砖，也不写这种狗血淋头的玩意儿！ 南筱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 “你确定？” 周弈刚想点头。 【“尬聊之王”DEBUFF已触发。】 【台词自动修正中……】 周弈的身体，瞬间僵住。 他感觉一股凉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嘴，不受控制地，缓缓张开。 他用一种，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温柔又深情的语气，对着空气，缓缓说道：“不……我怎么会不写呢？” “为了你，别说是把主角改成恋爱脑，就算你让我把整个世界都写成你的名字，我也心甘情愿。” 整个书房，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周弈说完那句连他自己都想吐的土味情话之后，整个人就像是被抽干了精气神，瘫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感觉自己已经不是自己了。 他是一台被植入了病毒的电脑，所有的输出，都被强制转化成了恶心人的代码。 他完了。 他这辈子，都别想在这个女人面前，抬起头来了。 南筱看着他那副生无可恋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满意的神色。 她喜欢看他这副想反抗，却又无能为力的样子。 像一只被拔了爪牙的困兽，所有的挣扎，都只会让她觉得，更有趣。 “很好。”她点了点头，语气平淡，“那就开始吧。” 她拉过旁边一张椅子，就那么坐在了周弈的身边。 那架势，像是要亲自监工。 周弈的身体，瞬间绷紧了。 让她坐在旁边看着自己写稿？ 这比让他当众表演吃翔还要难受！ 他感觉自己的每一个毛孔都在抗拒，每一根神经都在尖叫。 “我……我需要一个人安静地构思。”他试图做最后的挣扎，声音干涩。 南筱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但那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你没有资格跟我谈条件。 周弈绝望了。 他认命地转过身，面对着那台冰冷的笔记本电脑。 屏幕上，还停留在《我靠打铁成神》的后台页面。 他看着那个熟悉又陌生的书名，感觉自己的心，在滴血。 他深吸一口气，将手指，放上了键盘。 冰凉的触感，让他打了个哆嗦。 写吧。 不就是恋爱脑吗？ 不就是绝世情圣吗？ 他写！ 他要把主角写成天下第一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舔到天崩地裂！ 他要把这个故事，写成一坨谁看谁恶心的屎！ 他要用这种方式，进行自己最后的、无声的反抗！ 带着这种破罐子破摔的心情，周弈开始敲击键盘。 他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 他要把自己所有的憋屈、愤怒、羞辱，全都倾泻到文字里。 【夜，深了。主角李铁牛，望着天边那轮孤月，心中思念的，却不是大道，而是翠花。】 【“翠花，我的翠花……”李铁牛喃喃自语，“你现在，是不是又在被村头的恶霸王麻子欺负？”】 【“我一定要变得更强！我要打出全天下最硬的铁，铸成最强的锅，然后一锅拍死王麻子，把你从他手中救出来！”】 周弈一边写，一边在心里冷笑。 恶心吧？ 够不够土？ 够不够恋爱脑？ 他就要用这种最拙劣、最直白的方式，来恶心南筱，恶心所有可能看到这段文字的读者。 他写得飞快，文思泉涌，几乎没有停顿。 短短半个小时，他就码出了三千多字。 他感觉自己不是在写小说，而是在制造文字垃圾。 写完之后，他连看都懒得再看一眼，直接把电脑转向南筱。 “写完了。”他的语气，带着一丝报复性的快感。 来啊，看啊。 看看你逼我写出来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南筱的目光，落在了屏幕上。 她一目十行，看得很快。 周弈紧紧地盯着她的脸，试图从上面找到一丝嫌恶，或者愤怒的表情。 但是，他失望了。 南筱的脸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她从头到尾，看完了那三千多字的“垃圾”。 然后，她抬起头，看向周弈。 “写得，很烂。” 她的评价，直接又刻薄。 周弈的心里，却涌起一阵快意。 对！就是烂！我就是要写得这么烂！ “但是，”南筱话锋一转，“方向是对的。” 周弈脸上的快意，僵住了。 “什么？” “主角的动机，已经从自我实现，转向了为爱奉献。”南筱的指尖，在屏幕上轻轻一点，“这个核心，没有错。” 第56章 表达方式 “错的是你的表达方式。” 她把电脑转了回来。 “太直白，太粗俗，太流于表面。” “读者想看的，不是一个叫嚣着要为女人拍死恶霸的村夫，而是一个将爱意深藏于心，用行动代替言语的强者。” 南.筱拿起鼠标，开始在周弈的文档上，进行修改。 她删掉了“李铁牛”和“翠花”这两个土得掉渣的名字，改成了“夜宸”和“洛凝霜”。 她删掉了那些直白的内心独白，改成了一段段精炼的动作和场景描写。 【月光下，夜宸的锻造锤，一次次落下。火星四溅，映着他坚毅的侧脸。他锻造的，不是凡铁，而是一块万年寒铁。他要为她，铸一柄能斩断世间一切枷锁的剑。他从未对她说过一个爱字，但每一锤，都是一句誓言。】 周弈看着南筱修改后的文字，整个人都傻了。 这……这是他写的东西？ 同样的内核，同样的情节。 但是经过南筱的修改，整个故事的格调，瞬间就从乡村爱情，提升到了仙侠虐恋。 文字，变得冷静，克制，却又充满了张力。 那股深沉的爱意，不再是喊出来的口号，而是渗透在每一个字，每一个标点符号里。 高级。 太高级了。 周弈感觉自己的脸，火辣辣的。 他引以为傲的写作技巧，在这个女人面前，被衬托得像个笑话。 他那点自以为是的反抗，在她看来，不过是小孩子级别的胡闹。 她甚至，还顺着他胡闹的思路，给他上了一堂生动的“写作指导课”。 杀人诛心。 这才是真正的，杀人诛心。 “看明白了？”南筱修改完一小段，停下来，问他。 周弈的嘴唇动了动，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明白了。 他明白自己，在这个女人面前，输得一败涂地。 无论是财力，权力，还是他最引以为傲的写作能力。 都被碾压得，体无完肤。 “你的文笔，有基础。”南筱继续说道，“但你的格局，太小了。你的世界里，只有打脸和升级，你看不到更深层次的情感。” “现在，我教你。” “按照我刚才修改的思路，把剩下的，全部重写。” 南筱的语气，像一个严厉的老师，在给一个不成器的学生，布置作业。 周弈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嵌进了掌心。 他所有的骄傲，在这一刻，被击得粉碎。 他还能怎么样？ 他只能，屈辱地，按照她的要求，一个字一个字地，删掉自己刚才写下的那些“垃圾”。 然后，模仿着她的笔触，她的格调，重新开始。 这个过程，无比煎熬。 他感觉自己不是在创作，而是在临摹。 他每写一个字，都像是在自己的脸上，扇一个耳光。 就在他写到男女主角第一次相遇的场景时，他卡住了。 他想写出那种宿命般的、惊心动魄的相遇。 但他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那些最老套的英雄救美桥段。 他越是想写得高级，脑子就越是空白。 就在这时。 【叮咚。】 【检测到宿主陷入创作困境，触发“尬聊之王”DEBUFF特殊效果：“灵感修正”。】 【系统将自动为您的文字，注入“土味情话”的灵魂。】 周弈还没反应过来。 他的手指，就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一样，不受控制地，在键盘上敲下了一行字。 【夜宸看着从天而降的洛凝霜，心中一动，脱口而出：“姑娘，你走路的样子，是撞到了我的心上吗？”】 周弈看着屏幕上那行字，感觉自己的血液，瞬间就凝固了。 他猛地抬手，想要按下删除键。 但是，他的手指，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控制住，怎么也按不下去。 【警告！“灵感修正”模式下，生成内容不可撤销，不可修改。】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像一盆冰水，从他头顶浇下。 完了。 这DEBUFF，他妈的还带进阶功能的！ 从口头输出，升级到文字输出了！ 他以后不仅嘴巴不受控制，连手都不受控制了！ 这还让他怎么活？ “怎么不写了？”南筱清冷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周弈的身体一僵，下意识地就想用身体挡住屏幕。 但已经，来不及了。 南筱的目光，已经落在了那句石破天惊的台词上。 “姑娘，你走路的样子，是撞到了我的心上吗？” 她轻轻地，把这句台词，念了出来。 声音不大，却像一把锤子，狠狠地砸在周弈的自尊心上。 书房里，陷入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诡异的安静。 周弈恨不得现在就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以为，今天的社死程度，已经到顶了。 没想到，还能有新高度。 他僵硬地转过头，准备迎接南筱的嘲讽和鄙夷。 然而，南筱的反应，再次出乎他的意料。 她没有笑。 她只是看着那行字，若有所思地沉默了几秒钟。 然后，她抬起头，看向周弈，用一种探讨学术问题般的认真语气，说道：“这句话……虽然很土。” “但是，很符合一个不懂情爱、只会打铁的直男，在情窦初开时，会说出的话。” “它有一种……笨拙的真诚。” 周弈：“……” 他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这个脑回路清奇的女人了。 笨拙的真诚？ 你管这叫笨拙的真诚？ 这他妈是油腻到可以拿去炒菜了！ “保留吧。”南筱最终给出了结论，“后面的情节，就围绕着主角这种‘土味情圣’的设定展开。反差感，会是这本书最大的看点。” 周弈彻底放弃了抵抗。 他累了。 他感觉自己的灵魂，已经被这个女人，和这个该死的系统，反复蹂躏了一百遍。 他麻木地转过身，继续敲击键盘。 只不过，这一次，他彻底放飞了自我。 既然反抗不了，那就加入吧。 不就是土味情话吗？ 来啊！互相伤害啊！ 【洛凝霜冷冷地看着他：“你是什么人？”夜宸痴痴地望着她：“我是你的人。”】 【洛凝霜拔剑指向他：“你再胡说，信不信我杀了你？”夜宸挺起胸膛：“来吧，死在你手里，总比想你想死，要好得多。”】 【洛凝霜：“……”】 第57章 绝世好舔狗 周弈越写越上头，他感觉自己已经疯了。 而与此同时，别墅之外的网络世界，也因为他，彻底疯了。 “舔狗CP”以一种史无前例的热度，血洗了各大社交平台。 周弈那句“我只想当你一个人的舔狗”，被做成了无数个表情包和短视频，病毒式地传播开来。 而南筱那句“听话，就够了”，则成了年度最A女王语录，被无数粉丝顶礼膜拜。 《怦然心动》的节目热度，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巅峰。 王导在节目组的临时办公室里，看着后台那恐怖的数据，笑得脸上的褶子都能夹死蚊子。 “爆了！彻底爆了！”他激动地拍着桌子，“快！给我联系后期！连夜把今晚的素材剪出来！明天就放正片！我要让这股热度，再烧得旺一点！” “还有！”他一把抓住旁边的编导叶晓语，“马上策划下一期的约会内容！就围绕周弈和南筱！给我往死里甜！往死里整活！” 叶晓语也是一脸兴奋，但又有些为难：“王导，南筱小姐那边……我们恐怕安排不了啊。” “谁说要安排她了？”王导嘿嘿一笑，露出一副老狐狸的表情，“我们安排周弈就行了！” “你马上，以节目组的名义，给周弈送一份‘慰问’大礼包过去！” “慰“问”？” “对！”王导的眼睛里闪着算计的光，“就说，节目组为了表彰他在直播中的‘真情流露’，特意为他和南筱小姐，准备了一份情侣大礼！” “礼包里，就放两件T恤，一件印着‘绝世好舔狗’，一件印着‘我的女王’。再附上一张任务卡，就说，下一期约会，要求他们必须穿着情侣装出镜！” 叶晓语听得目瞪口呆。 王导，你真是个搞事的天才！ 太损了！ 她已经能想象到，周弈收到这份“惊喜”时，那张生无可恋的脸了。 …… 而此刻，这场风暴的另一个中心人物——周清禾，也体会到了什么叫“一夜爆红”的烦恼。 她的手机，从挂断电话的那一刻起，就没停过。 微信、QQ、微博私信，全都被轰炸了。 有来问她“国民舔狗”是不是她亲哥的。 有来跟她打听“女王嫂子”的八卦的。 甚至还有娱乐记者，不知道从哪里搞到了她的电话，疯狂地想采访她。 #全网通缉周清禾#这个词条，居然也跟着爬上了热搜的尾巴。 周清禾吓得直接拔了手机卡，连夜买了张站票，从学校跑路，躲回了老家。 她感觉自己，好像……闯了个天大的祸。 …… 南筱的别墅里。 周弈在经历了长达三个小时的精神折磨后，终于，写完了一万字。 他感觉自己，已经不是一个写手了。 他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土味情话生产机器。 他把写好的稿子，直接发到了火星小说网的后台，连存稿都没留。 发完之后，他“啪”的一声合上电脑，站起身。 “我写完了。”他看着南筱，声音嘶哑，“现在，我可以走了吗？” 南筱看了一眼手表，已经快要午夜了。 她点了点头。 “可以。” 周弈如蒙大赦，转身就想走。 “等一下。”南筱又叫住了他。 周弈的脚步，顿住了。 他警惕地回头，看着她。 这个女人，又想干什么？ 就在这时，别墅的门铃，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两人都愣了一下。 南筱走到玄关，看了一眼监控屏幕。 屏幕上，是笑得一脸谄媚的叶晓语，她手里，还捧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 南筱的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 她按下了通话键。 “什么事？” “南筱小姐，您好！我是节目组的编导叶晓语！”叶晓语的声音，甜得发腻，“我们王导，看周弈先生今天表现特别好，特意让我来送一份慰问品！表达一下我们节目组对他的鼓励和支持！” 南筱沉默了片刻。 “放门口吧。” “好的好的！那就不打扰您和周弈先生休息了！” 叶晓语放下礼盒，对着摄像头鞠了个躬，然后飞快地溜走了。 南筱打开门，将那个礼盒拿了进来。 她走到客厅，当着周弈的面，拆开了礼盒的包装。 里面，静静地躺着两件叠得整整齐齐的T恤。 还有一张，粉红色的任务卡。 南筱拿起上面那件黑色的T恤，抖开。 T恤的胸口，印着五个龙飞凤舞的烫金大字： 【绝世好舔狗】 周弈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那五个烫金大字上。 【绝世好舔狗】 他的大脑，有那么一瞬间是空白的。 他感觉自己不是在看一件T恤，而是在看自己的墓志铭。 这五个字，像五根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他的瞳孔里，烫在他的自尊心上。 他猛地抬起头，怒视着南筱。 他以为，这又是她的手笔。 然而，南筱只是拿起那张粉红色的任务卡，看了一眼，然后，将卡片递给了他。 周弈僵硬地接过，低头看去。 【To：我们最亲爱的周弈先生 恭喜您在今晚的直播中，以一句“我只想当你一个人的舔狗”，成功引爆全网，为本节目创造了历史性的收视奇迹！ 为了表彰您的真情流露与巨大贡献，节目组特意为您和南筱小姐准备了这份情侣大礼包！ 任务要求：在下一次约会录制中，您和南筱小姐必须穿着此情侣装共同出镜！ 祝您和南筱小姐，爱情甜蜜，永结同心！ ——爱你们的《怦然心动》节目组敬上】 每一个字，都充满了王导那副贱兮兮的、唯恐天下不乱的嘴脸。 周弈的手，开始发抖。 他终于明白了。 他被卖了。 被南筱卖给了节目组，又被节目组打包卖给了全国观众。 他成了一个商品，一个标签，一个行走的、会喘气的热搜词条。 而这个词条，就是——【绝世好舔狗】。 “南筱！” 他终于爆发了，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发出了愤怒的咆哮。 他一把将那件黑色的T恤和任务卡狠狠地砸在地上，双目赤红地瞪着她。 “你满意了？把我变成一个全国人民眼中的笑话，一个跳梁小丑，这就是你的目的吗？！” 第58章 尬聊之王 “我告诉你！不可能！我死都不会穿这件衣服！大不了就是赔钱！我就是去卖血卖肾，也不会再让你这样羞辱我！” 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这是他最后的、也是最歇斯底里的反抗。 他把所有能说的话，都吼了出来。 他死死地盯着南筱，等待着她的反应。 或许是暴怒，或许是更冰冷的嘲讽。 但，他准备好迎接一切了。 南筱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看着他那双燃烧着怒火的眼睛。 她没有说话。 周弈的心，在等待审判中，一点点下沉。 就在他以为自己这次终于可以硬气到底的时候。 【“尬聊之王”DEBUFF已触发。】 【检测到宿主情绪波动剧烈，DEBUFF效果强化。】 【台词自动修正中……】 周弈的身体，猛地一僵。 不。 不要。 求求你，不要在这个时候…… 他内心的哀嚎，无人能听见。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缓缓地弯下腰，用一种近乎于虔诚的姿态，将那件被他自己扔在地上的黑色T恤，捡了起来。 他用手，轻轻地抚平了上面的褶皱，仿佛那不是一件衣服，而是什么神圣的法器。 然后，他抬起头，看向南筱。 他脸上的愤怒和不甘，像是退潮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混杂着狂热与深情的表情。 他用一种咏叹调般的、深沉又款款的语气，开口了。 “我怎么会……把它扔在地上？” “这不仅仅是一件衣服，这是你赐予我的荣耀，是我忠诚的勋章！” “把它穿在身上，才能让全世界都知道，我周弈，是你一个人的舔狗！这是何等的荣幸！” 周弈的嘴巴在动，在说出这些让他自己想当场去世的台词。 而他的灵魂，已经飘到了天花板上，冷冷地看着这具被系统操控的、无可救药的躯壳。 他想，他可能，真的疯了。 “至于赔钱？” “我的命都是你的，钱又算得了什么？” 他把那件黑色的T恤，紧紧地抱在怀里，然后，用另一只手，指了指旁边那件白色的，上面印着【我的女王】字样的T恤。 “请允许我，亲手为您穿上这件战袍。” “从今以后，我将是您最锋利的剑，最坚固的盾。” 他单膝跪地，将那件黑色的T恤举过头顶，像是在献祭自己的一切。 “我的女王，请收下我这颗，只为您跳动的心脏。” “……” 书房里，死一样的寂静。 这一次，连南筱都沉默了。 她看着单膝跪在自己面前，一脸“为你痴为你狂为你哐哐撞大墙”的周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她设想过他会反抗，会暴怒，会崩溃。 她也准备好了应对这一切的手段。 但她唯独没有想到，场面会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 这已经超出了“土味情话”的范畴。 这是一种……精神污染。 一种足以让任何正常人san值狂掉的，究极精神污染。 南筱看着他，看了足足有半分钟。 然后，她默默地转过身，背对着他，肩膀，似乎几不可见地耸动了一下。 “起来。” 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奇怪，像是带着一丝压抑。 “穿上你的衣服。” 她顿了顿，补充道。 “然后，滚。” 这是周弈第一次，从她嘴里听到这个字。 “滚”。 带着一丝……狼狈和嫌弃。 【叮咚。】 【恭喜宿主，达成隐藏成就“究极舔狗宣言”，成功对目标人物造成精神冲击。】 【奖励：“尬聊之王”DEBUFF进入冷却时间24小时。】 脑海里的系统提示音，仿佛成了天籁之音。 DEBUFF的控制，消失了。 周弈感觉身体一松，整个人都虚脱了。 他看着自己还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手里还捧着那件傻逼T恤，恨不得当场找块豆腐撞死。 他飞快地从地上爬起来，也顾不上去想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 跑！ 立刻！马上！从这个魔鬼的房子里逃出去！ 他抓起那两件T恤，胡乱地塞进礼盒里，抱着盒子，头也不回地就往门口冲。 他甚至不敢再看南筱一眼。 他怕自己多看一眼，就会被那个女人直接抓去精神病院。 “砰！” 别墅的大门被他重重地甩上。 周弈冲进深夜的冷风里，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感觉自己，终于活了过来。 他站在路边，看着那栋灯火通明的别墅，像是在看什么洪荒巨兽的巢穴。 他发誓，他这辈子，再也不想踏进那扇门一步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礼盒，那五个烫金大字在路灯下闪闪发光。 【绝世好舔狗】 周弈的脸，一阵扭曲。 他真想把这个盒子，直接扔进旁边的江里。 但是，他不能。 王导那个老狐狸，绝对会在明天的录制现场检查。 他深吸一口气，抱着这个屈辱的盒子，像抱着一个炸弹，在路边打了一辆车。 “师傅，去心动小屋。” 他哑着嗓子说。 司机师傅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眼神有点奇怪。 “小伙子，你就是那个……那个周弈吧？” 周弈的心，咯噔一下。 “我看直播了，小伙子，有前途！现在像你这么痴情的男人，不多了啊！” 周弈：“……” 他默默地拉下帽檐，把脸埋进了阴影里。 他感觉，自己的社死，才刚刚开始。 当周弈抱着那个写着“绝世好舔狗”的礼盒，如同一个游魂般回到心动小屋时，已经是午夜一点。 他以为所有人都睡了。 然而，客厅的灯，却亮着。 心动小屋的其他五位嘉宾，一个不落地，全都坐在沙发上。 气氛，有些诡异。 听到开门声，五双眼睛，齐刷刷地朝他看了过来。 那目光里，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绪。 有震惊，有同情，有好奇，有鄙夷，还有……一丝丝的幸灾乐祸。 周弈的脚步，僵在了玄关。 他感觉自己不是回到了恋综小屋，而是走错了片场，闯进了一场正在进行的三堂会审。 而他，就是那个即将被审判的犯人。 “周……周弈，你回来了？” 但她此刻的声音，也带着一丝不自然的干涩。 “嗯。” 周弈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单音节，低着头，只想快点穿过这片雷区，回到自己的房间。 “你……你今天……没事吧？” 问话的是男嘉宾里年纪最大的，一向以成熟稳重著称的商业精英，秦飞。 他今天下午，本来是和周弈一起去陶艺馆约会的。 结果，约会对象被炸没了。 他一个人，在摄像机的包围下，尴尬地完成了剩下的约会流程。 他现在看周弈的表情，复杂到了极点。 “没事。” 周弈的回答，依旧简短。 他抱着那个烫手的盒子，加快了脚步，只想赶紧溜上楼。 “你怀里抱着的……是什么？” 一个清脆又带着几分尖锐的女声，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是女嘉宾里的“小作精”，网红模特安琪拉。 她一向看不起周弈这种沉默寡言的宅男，今晚的直播，更是让她找到了尽情嘲讽的素材。 她上下打量着周弈，目光最后落在了那个包装精美的礼盒上。 所有人的视线，也都跟着，聚焦到了那个盒子上。 周弈的身体，瞬间绷紧。 他下意识地，想把盒子藏到身后。 但已经晚了。 安琪拉已经站了起来，踩着猫步走到他面前，伸出她那做了精致美甲的手，指着礼盒上那几个烫金大字，一字一顿地念了出来。 “绝——世——好——舔——狗？” 她的尾音，拉得长长的，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嘲讽。 “哇哦，周弈，这是南女王赐给你的封号吗？还特意做了个礼盒，真是太有仪式感了！” 客厅里，响起了一阵压抑的、想笑又不敢笑的抽气声。 周弈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他感觉自己的尊严，正在被这个女人，一片一片地撕下来，扔在地上，然后用高跟鞋狠狠地踩踏。 他死死地攥着拳头，指甲嵌进掌心。 他告诉自己，要忍。 DEBUFF正在冷却，他现在是自由的。 他不能开口，一开口，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抱着盒子，绕开安琪拉，就想上楼。 “哎，别走啊！” 安琪拉却不依不饶，伸手拦住了他。 “让我们看看，女王陛下到底送了你什么好东西啊？该不会是金项圈吧？” 她说着，就伸手去抢周弈怀里的盒子。 “你干什么！” 周弈终于忍无可忍，猛地一甩手，打开了她的手。 力道之大，让安琪拉“啊”地一声尖叫，后退了两步。 “周弈！你敢推我？！”安琪拉捂着手腕，一脸难以置信。 客厅里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其他几个嘉宾也吓了一跳，连忙站起来。 “好了好了，安琪拉，周弈也不是故意的。”林晚晚赶紧上来打圆场。 “都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秦飞也皱着眉劝道。 就在这时。 “叮咚——” 一声清脆的提示音，从周弈的手机里响起。 在剑拔弩张的客厅里，显得格外突兀。 周弈下意识地掏出手机。 屏幕亮起，一条微信消息，弹了出来。 发信人，是那个他一辈子都不想再看见的名字。 【南筱】 而消息内容，只有简短的一句话。 【明天，穿上它。】 更要命的是，这条消息的下方，还跟着一张图片预览。 那张图片，赫然就是南筱穿着那件印有【我的女王】的白色T恤的自拍。 照片里，她站在那个巨大的衣帽间里，面无表情地看着镜头，一手拿着手机，一手随意地插在口袋里。 清冷，疏离，却又带着一种致命的、不容置喙的强大气场。 周弈的手机，屏幕亮度开得很高。 他身边的安琪拉，和旁边几个围过来的嘉宾，都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这条微信的内容。 以及，那张照片。 “……” 整个客厅，陷入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漫长的，死一般的寂静。 如果说，之前的“舔狗宣言”和“社死T恤”，还只是周弈单方面的表演。 那么，南筱这条微信，和这张照片，就像是一记最响亮的实锤。 它告诉了所有人： 这不是周弈的一厢情愿。 这是……双向奔赴。 安琪拉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精彩得像个调色盘。 她刚刚还在嘲笑周弈是单相思的舔狗。 结果，正主亲自下场，用一张照片，狠狠地打了她的脸。 周弈看着手机屏幕，感觉自己的天灵盖，都快被这股屈辱之气给冲开了。 这个女人！ 她绝对是故意的！ 她不仅要在线下控制他，还要在线上，把他牢牢地钉死在“舔狗”的耻辱柱上！ 他颤抖着手，想要把手机收起来。 然而，就在这时。 “叮咚——” 又一条微信，弹了出来。 还是南筱发的。 【听话。】 后面，还跟了一个摸头的表情包。 “噗……” 一直没说话的另一个男嘉宾，阳光开朗的体育生李浩，终于没忍住，一口气没憋住，笑了出来。 他一笑，就像是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 整个客厅里，压抑的气氛瞬间被打破。 林晚晚捂着嘴，肩膀不停地抖动。 秦飞别过脸去，嘴角疯狂上扬。 就连刚刚还一脸怨恨的安琪拉，看着周弈那副快要碎掉的表情，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整个心动小屋，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只有周弈，一个人，站在所有人的笑声里。 像一个，被公开处刑的小丑。 周弈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剥光了衣服，扔在市中心广场展览的怪物。 而周围所有的人，都在笑。 他们的笑声，像无数根尖锐的针，扎进他的皮肤，刺入他的骨髓。 他站在客厅中央，手里攥着那个该死的手机，屏幕上南筱的自拍照，像是在无声地宣告着她的胜利。 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体无完-肤。 他再也无法在这里待下去，一秒钟都不能。 他猛地转身，拨开挡在面前的人群，像一头逃命的野兽，冲向楼梯。 “砰！” 他把自己房间的门狠狠摔上，反锁。 整个世界，终于安静了。 周弈背靠着门板，缓缓地滑坐到地上。他怀里，还死死地抱着那个装着“绝世好舔狗”T恤的礼盒。 他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他完了。 这一次，是真的完了。 他的人生，已经被钉在了“舔狗”的耻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 他掏出手机，手指颤抖着，几乎是自虐般地，点开了微博。 热搜榜单，像一份为他量身定做的死亡判决书。 #周弈舔狗#【爆】 #南筱听话就够了#【爆】 #舔狗CP今天磕到了吗#【爆】 #心疼周弈#【沸】 #求周弈开个土味情话培训班#【新】 #全网通缉周清禾#【热】 #绝世好舔狗T恤#【热】 …… 他，周弈，一个十八线小糊咖，一个扑街网文写手，以一种他这辈子都无法想象的方式，屠了整个热搜榜。 他成了这个夜晚，互联网上最亮的星。 一颗，正在燃烧自己，娱乐所有人的，小丑之星。 他点开那个属于自己的词条。 里面，是狂欢的海洋。 他的那句“我只想当你一个人的舔狗”，被做成了各种版本的表情包。有熊猫头的，有蘑菇头的，有真人P图的。 他在直播里那副生无可恋的表情，被截成了九宫格，配文是：“你看他，好像一条狗啊。” 甚至，他刚刚在客厅里被南筱一条微信瞬间KO的画面，不知道被谁偷拍了，也传了上来。 那张照片，像素不高，甚至有些模糊。 但他脸上那副从愤怒到震惊，再到绝望，最后化为一片死寂的表情，却被捕捉得清清楚楚。 下面的评论，已经超过了十万条。 【哈哈哈哈哈哈对不起，虽然哥哥很可怜，但我真的忍不住了！这是什么史诗级的社死现场啊！】 【正主亲自下场发糖！不，是发刀！直接刀了周弈哈哈哈哈！】 【南女王：听说你不想穿？（附自拍）周弈：我穿！我不仅穿，我还要裱起来！】 【楼上的，夺笋啊！山上的笋都被你夺完了！】 【只有我心疼哥哥吗？他真的快碎了，你们没看到吗？他眼里的光都消失了！】 【心疼+1，但是真的好好笑，对不起哥哥，我先笑为敬，明天再来心疼你。】 周弈面无表情地滑着手机。 他感觉自己已经麻木了。 当一个人的社会性死亡，达到了极致，剩下的，就只有虚无。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上方，弹出了一个微信电话的请求。 来电显示——王导。 周弈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想挂断。 他现在，不想和这个世界的任何人说话。 但是，他的手指，却鬼使神使地，按下了接听键。 他想听听。 他想听听这个把他推入深渊的罪魁祸首，会说些什么。 “喂！周弈啊！我的大功臣！” 电话刚一接通，王导那兴奋到变调的声音，就从听筒里炸了出来。 “你小子！可以啊！我真是没看错你！你就是天生吃这碗饭的料！” 周''弈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你知道我们今晚的数据有多恐怖吗？在线人数峰值破了恋综历史记录！服务器都干崩了两次！我们节目，因为你，要封神了！”王导激动得语无伦次。 “周弈啊周弈，你真是我的福星！我决定了，从今天起，你就是我们节目的C位！绝对的C位！” “后面的所有环节，都围绕你和南筱来设计！宣传资源，也全部向你们倾斜！我要把你们打造成国民第一CP！” 周弈听着王导在电话那头画着大饼，脸上，缓缓地，勾起了一抹冰冷的笑。 “王导。” 他终于开口了，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纸在摩擦。 “是吗？” 王导被他这冷不丁的两个字弄得愣了一下：“啊？是啊！怎么了？” “没什么。”周弈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我只是想问问，我这个‘C位’，这个‘大功臣’，能拿到多少分红？” 电话那头，沉默了。 王导那兴奋的呼吸声，都停滞了。 他显然没想到，这个一向沉默寡言、任人拿捏的宅男，会突然问出这么一个现实的问题。 “咳咳，”王导干咳了两声，试图打个哈哈，“周弈啊，我们都是签了合同的，出场费都是固定的嘛……谈钱，多伤感情啊！” “伤感情？”周弈冷笑一声，“我人都快没了，还在乎伤不伤感情？” “王导，我们明人不说暗话。你们节目因为我爆了，赚得盆满钵满。而我呢？我得到了什么？” 第59章 购物清单 一手一个粉色头盔，像个傻逼。 “清单。”南筱又从包里拿出了一张折叠好的纸递给他。 周弈打开。 上面是她用清秀的字体列出的一长串购物清单。 【C家，最新款限定山茶花手袋。】 【H家，Birkin 30，喜马拉雅皮。】 【VCA，四叶草满钻项链。】 【Patek Philippe，星空腕表。】 …… 周弈看着这一串名字，感觉自己的手都在发抖。 这里面的任何一件东西都比他卡里刚刚收到的那五十万要贵得多。 这哪里是购物清单。 这分明是一台行走的印钞机今天的生产任务。 “看完了？”南筱问。 “嗯。”周弈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那就走吧。”南筱说完就迈开长腿率先走进了商场。 周弈抱着两个头盔拿着那张价值连城的清单跟在后面。 他感觉自己不是骑士。 他是一个即将被榨干的钱包。 就在他踏进商场大门的那一刻。 他的手机又“嗡嗡”地震动了起来。 他以为又是王导或者节目组发来的什么幺蛾子。 他烦躁地掏出手机看了一眼。 这一次不是微信也不是短信。 而是火星小说网的作家助手APP弹出的一条推送。 【重磅喜讯！您的作品《我靠打铁成神》因数据优异，打破本站多项记录，获得“现象级爆款”认证！恭喜‘人间扳手’大大！】 推送下面还附了一张红得发紫的贺报。 贺报上用加粗的字体写着。 【热烈祝贺《我靠打铁成神》24小时新增收藏破百万！均订破十万！成为火星小说网建站以来最快达成‘百万人追读’成就的作品！】 周弈看着那张贺报，整个人都傻了。 他站在人来人往的商场门口，大脑一片空白。 怎么……可能？ 他昨天晚上明明写的是一坨屎啊！ 一坨他自己都嫌恶心的土味恋爱脑垃圾！ 怎么就……爆了？ 还他妈是现象级爆款？！ 这个世界是疯了吗？！ 他不信。 他一个字都不信。 他把手机屏幕凑到眼前，把那张红得发紫的贺报每一个字都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24小时新增收藏破百万！】 【均订破十万！】 【火星小说网建站以来最快达成‘百万人追读’成就！】 数据是真的。 白纸黑字清清楚楚。 周弈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在这一刻被震得粉碎。 他昨天晚上到底写了些什么玩意儿？ 他为了恶心南筱，为了进行无声的反抗，把主角写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恋爱脑。 他把所有自己能想到的最土、最尬、最油腻的桥段全都堆了上去。 他以为自己写出来的是一坨无人问津的垃圾。 结果这坨垃圾不仅没臭，还他妈的……镶了钻？ 百万收藏，十万均订…… 这是网文圈金字塔顶端，大神中的大神才有可能触及到的数据。 他写了那么多年自以为是的“热血玄幻”，最好的成绩也不过是三千均订勉强糊口。 结果他被逼着写了一晚上“霸道剑神爱上我”，就直接……封神了？ 这他妈也太魔幻了。 周弈站在原地，大脑宕机了足足有一分钟。 他感觉自己受到了比穿上这件“舔狗T恤”、骑上那辆粉色小电驴还要深刻一万倍的灵魂暴击。 这证明了什么？ 证明了他引以为傲的才华、他坚守的创作理念在市场面前一文不值。 证明了他自己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傻逼。 “喂。” 南筱清冷的声音将他从自我怀疑的地狱里拉了回来。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他的身边。 “傻站在这里是想让整个商场的人都来围观你的‘现象级爆款’吗？” 周弈猛地回神，下意识地就把手机揣回了兜里。 他抬起头看着南筱那张波澜不惊的脸，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她。 是他成就了她“我的女王”的威名。 也是她成就了他这本“现象级爆款”的诞生。 他们俩像两条互相缠绕的毒蛇，彼此成就也彼此毁灭。 就在这时。 “嗡——嗡——” 他口袋里的手机再次疯狂地震动了起来。 来电显示是两个字——【伯乐】。 是他在火星小说网的责编。 周弈的手抖了一下。 他想挂断。 他现在最不想面对的就是这个一手把他推上“神坛”的男人。 “接。” 南筱淡淡地吐出一个字。 又是这两个字。 周弈感觉自己的DNA都开始抽搐了。 他认命地掏出手机按下了接听键。 “我操！扳手大大！我的神！你就是我的神啊！” 电话刚一接通，编辑伯乐那比王导还要激动一百倍的嗓门就从听筒里炸了出来，震得周弈耳朵嗡嗡作响。 “爆了！爆了啊！你知道你现在有多火吗？整个网文圈都地震了！所有作者群都在讨论你！所有读者都在为你疯狂！” “十万均订啊！兄弟！你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吗？我们网站上一个达到这个成绩的还是五年前！你一夜之间就成了活着的传说！” 周弈面无表情地听着，内心毫无波澜。 传说？ 他看是笑话吧。 “扳手大大，你昨天晚上写的那段简直是神来之笔啊！”伯乐还在那边滔滔不绝地吹着彩虹屁。 “‘姑娘，你走路的样子是撞到了我的心上吗？’我靠！这句话简直了！土到极致就是潮！又土又深情！我当时看到的时候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还有后面那句‘死在你手里总比想你想死要好得多’！绝了！真的绝了！我们编辑部已经把这句话当成今年的年度最佳情话了！” 周弈：“……” 他感觉自己的血正在一点点变凉。 “大大，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谈恋爱了？是不是有个女王一样的女朋友给了你创作灵感？”伯乐的语气充满了八卦的意味。 周弈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身边的南筱。 南筱也正看着他，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 “不……”周弈刚想否认。 【“尬聊之王”DEBUFF已触发。】 【检测到宿主正在进行关键性商业对话，台词自动优化中……】 草。 周弈的内心发出一声绝望的哀嚎。 第60章 最大荣幸 他的嘴不受控制地缓缓张开，用一种他自己都感到恶心的充满了幸福和甜蜜的语气说道： “是啊。” “我所有的灵感都来源于她。” “她就是我的神，我的光，我生命里唯一的女主角。” “能为她写下这些文字是我这辈子最大的荣幸。” 电话那头的伯乐沉默了。 他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大口狗粮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足足过了十几秒，他才用一种充满了羡慕嫉妒恨的语气酸溜溜地说道：“行了行了，知道你幸福了，别秀了，再秀我要报警了。” “说正事！”伯乐的语气突然变得严肃了起来。 “扳手，你这本书现在已经不是一本普通的小说了。它是一个现象，一个巨大的IP！它的价值超乎你的想象！” “就在今天早上已经有超过十家顶级的影视公司、游戏公司、动漫公司联系我，想要买你这本书的版权！” “其中，国内最大的电影制作公司辉煌影业直接开出了八位数的影视改编权价格！而且他们指名道姓要和你还有你的‘灵感缪斯’当面谈！” 周弈的瞳孔骤然一缩。 八位数？ 上千万的版权费？ 他感觉自己像是在听天书。 “他们说他们不仅看中了你这本书的潜力，更看中了你和你女朋友身上的‘舔狗CP’热度！”伯乐的声音充满了诱惑。 “他们想把你们的故事直接搬上大银幕！让你亲自来当编剧！甚至还想邀请你和南……和你女朋友本色出演！” “扳手，你要发了！你这次是真的要一飞冲天了！” 周弈的大脑彻底乱了。 当编剧？ 本色出演？ 让他和南筱去电影里演他们自己？ 演一个“绝世好舔狗”和一个“我的女王”？ 这他妈…… 他光是想一想那个画面就想当场去世。 “他们……什么时候要见？”周弈的声音干涩无比。 “现在！立刻！马上！”伯乐说道，“辉煌影业的张总已经带着法务和合同在来我们公司的路上了！他说了今天必须见到你和你的女朋友！” “他想亲眼看看到底是怎样一位神仙眷侣才能写出如此惊天动地的爱情故事！” 伯乐的最后一句话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周弈的心上。 他挂断电话，缓缓地转过头看向南筱。 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即将决定他生死的命运裁决者。 南筱就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他。 她似乎已经从电话里听到了所有的内容。 她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但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却闪过了一丝周弈从未见过的类似于“兴趣”的光芒。 “辉煌影业？”她轻轻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张景龙亲自出面？” 周弈愣了一下。 她怎么会知道辉煌影业老总的名字？ “他倒是个有眼光的。”南筱的语气像是在评价一个无关紧要的下属。 周弈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这件事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掌控范围。 “我……”他张了张嘴想说“我不去”，想说“让他们滚”。 但是他说不出口。 那八位数的版权费，那“一飞冲天”的机会就像一个巨大的诱饵吊在他的面前。 他是一个写手。 他渴望自己的作品能被更多人看到。 即便这作品是在一种极其屈辱的情况下诞生的。 “想去？”南筱看着他挣扎的表情一针见血地问。 周弈的拳头攥紧了。 他不想承认，但他的沉默已经说明了一切。 “那就去。”南筱的回答简单又直接。 她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方律师，”她的声音瞬间切换到了那种不容置喙的商业谈判模式，“帮我约一下辉煌影业的张景龙。对，就是现在。地点定在你们律所。我要亲自跟他谈谈关于‘人间扳手’那本小说的版权问题。” 周弈听得目瞪口呆。 她……她要做什么？ 她要亲自去谈？ 还带上了律师？ “你……” “你以为凭你现在的脑子能谈得过张景龙那只老狐狸？”南筱挂断电话瞥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鄙夷。 “他用八位数买你的版权，转手就能用十位数卖出去。你连骨头渣都剩不下。” 周弈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他无法反驳。 在资本的博弈场上他确实只是一个最底层的待宰羔羊。 “这件事我来处理。”南筱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你只需要跟着我闭上你的嘴就行了。” 周弈看着她，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被黑恶势力保护起来的无助少女。 而这个黑恶势力偏偏又是把他推入深渊的罪魁祸首。 “不过，”南筱话锋一转，“在去见律师之前……” 她的目光落在了周弈手上那张购物清单上。 “先把今天的‘任务’完成了。” 周弈：“……” 他就知道这个魔鬼不会那么轻易地放过他。 ……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对周弈来说是一场公开处刑式的豪华巡游。 他抱着两个粉色的头盔像个跟班一样跟在南筱身后。 他们所到之处所有的目光都像探照灯一样聚焦在他们身上。 手机的拍照声、路人的议论声还有节目组那无处不在的摄像机构成了一张天罗地网将他牢牢地困在其中。 而南筱却像是完全不受影响。 她依旧是那副高高在上的女王姿态，走进每一家顶级奢侈品店就像是走进自家的后花园。 她不需要挑选不需要试穿。 她只是指着清单上的名字，然后店员就会立刻用最恭敬的态度将商品打包好。 而周弈的任务就是跟在后面负责拎包。 很快他的两只手就挂满了大大小小的购物袋。 他感觉自己像一棵行走的圣诞树。 当他们走进最后一家店——百达翡丽的专卖店时，周弈感觉自己的腿都快断了。 “欢迎光临百达翡丽。” 店里的销售经理是一个妆容精致看起来有些势利的女人。 她看到南筱眼睛一亮，立刻堆起了职业的笑容。 但当她的目光扫到跟在后面的穿着“舔狗T恤”、抱着粉色头盔、拎着一大堆购物袋的周弈时，那笑容里明显就多了一丝轻蔑。 第61章 镇店之宝 “南筱小姐，您今天想看点什么？”销售经理完全无视了周弈径直对南筱说道。 “星空腕表。”南筱淡淡地回答。 销售经理的眼睛更亮了。 那可是店里的镇店之宝之一，价值超过七位数。 她连忙将两人引到VIP室，小心翼翼地从保险柜里捧出了那只传说中的腕表。 深蓝色的表盘上点缀着璀璨的钻石，仿佛将整片星空都浓缩在了其中。 美得令人窒息。 南筱甚至没有多看一眼，只是对销售经理说：“包起来。” 然后她转过头看向周弈。 “你过来。” 周弈不明所以地走过去。 南筱指了指旁边展示柜里的另一只男款腕表对销售经理说：“那只拿出来给他试试。” 销售经理愣了一下，但还是照做了。 那是一只同样价格不菲的铂金腕表，设计简约却充满了力量感。 “戴上。”南筱命令道。 周弈僵硬地伸出自己的手腕。 销售经理用一种嫌弃的眼神帮他戴上了那只表。 冰凉的触感和沉甸甸的重量让周弈感觉很不自在。 他看着自己手腕上那只闪闪发光的价值几百万的腕表，再看看自己身上这件几十块钱的T恤，感觉荒谬到了极点。 “怎么样？”南筱问。 “还……还行。”周弈敷衍道。 “嗯，”南筱点了点头，然后她看向那个一脸鄙夷的销售经理，用一种云淡风轻的语气说出了一句让周弈差点当场心肌梗塞的话。 “这两只一起包起来。” “他付钱。” 她指了指周弈。 周弈的呼吸瞬间就停滞了。 整个VIP室也陷入了一片死寂。 销售经理的表情精彩极了。她看看周弈又看看南筱，那眼神像是在说：“你他妈在逗我？” 周弈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快凝固了。 他付钱？ 他拿什么付？ 把他卖了都不够付个表带的！ 就在他感觉自己马上就要当场社死的时候。 南筱从包里拿出了一张黑色的卡片随意地扔在了桌子上。 “用我的卡。” 她的声音依旧平淡。 “密码是他的生日。” 销售经理的眼睛瞬间瞪大了。 她死死地盯着那张传说中的无限额度的黑卡，再看看周弈，脸上的鄙夷和轻蔑瞬间就变成了一种极致的震惊和谄媚。 周弈也傻了。 他生日？ 她怎么会知道他生日？ 而且用他的生日当密码？ 这是什么该死的霸道总裁式的羞辱方式？！ 就在这诡异的气氛中，VIP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了。 一个穿着白色高定西装、长相极其英俊、浑身散发着偶像光环的男人走了进来。 “南筱？” 男人看到南筱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但当他看到南筱身边的周弈以及他们身上那两件刺眼的T恤时，那丝惊喜瞬间就变成了浓浓的毫不掩饰的厌恶。 “你怎么会在这里？” “还跟这种人穿着这种……东西？” 男人皱着眉，他的出现让整个VIP室的空气都变得紧张起来。 跟在后面的王导看到这一幕激动得差点把摄像机给吞了。 是当红顶流陆天明！ 那个在公开场合不止一次表示过对南筱有好感的陆天明！ 修罗场！ 这他妈是恋综史上最顶级的修罗场啊！ 陆天明。 这个名字周弈当然听说过。 国内娱乐圈的顶流，粉丝过亿，随便发条微博都能让服务器瘫痪的存在。 同时他也是公开追求南筱的众多男人中最出名也是最大胆的一个。 他不止一次在采访中说南筱是他的理想型。 甚至他还曾经包下过整个外滩的LED屏幕为南筱庆祝生日。 只可惜南筱从未给过他任何回应。 但今天在这里他们以这样一种方式相遇了。 陆天明的目光像一把锋利的刀子在周弈身上刮来刮去。 他看着周弈身上那件【绝世好舔狗】的T恤，眼神里的嫌恶几乎要溢出来。 在他眼里周弈就像一只趴在天鹅肉上的癞蛤蟆，肮脏、恶心、不知廉耻。 “南筱，”他完全无视了周弈径直走到南筱面前，声音放柔了几分，“我知道你在录节目，但也不用这么作践自己吧？” “这种为了博眼球的剧本太低级了。” “如果你不想录了我马上打电话让王导把这个节目停掉。” 他的话充满了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仿佛他一句话就能决定一个节目的生死。 而他身后的王导听到这话脸都绿了。 但他不敢反驳。 因为陆天明真的有这个能量。 他不仅是顶流，他背后的资本更是辉煌影业的第二大股东。 得罪了他就等于得罪了半个娱乐圈。 客厅里所有的嘉宾和工作人员都屏住了呼吸。 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所有人都以为一场惊天动地的撕逼大战即将爆发。 周弈也攥紧了拳头。 他虽然讨厌南筱，但他更讨厌陆天明这种自以为是的男人。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卷入神仙打架的凡人。 无论结果如何他都将是那个被碾得最碎的炮灰。 然而南筱的反应再一次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她没有生气也没有理会陆天明的“解救”。 她只是转过头看着周弈淡淡地问了一句： “表不想要了？” 周弈愣住了。 他没明白她这句话的意思。 然后他就看到南筱伸出手拿起了桌上那只刚刚被他试戴过的价值几百万的铂金腕表。 她拉过周弈的手，亲手将那只表重新戴在了他的手腕上。 她的手指冰凉柔软。 轻轻地划过他的皮肤。 周弈的身体瞬间僵住。 他感觉一股电流从手腕处瞬间窜遍了全身。 南筱的动作很慢很仔细。 她帮他把表戴好甚至还调整了一下表带的松紧。 那姿态亲密得仿佛他们真的是一对正在挑选情侣对表的热恋情侣。 整个VIP室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给惊呆了。 陆天明的脸瞬间就黑了。 他那张英俊的脸因为嫉妒和愤怒而微微扭曲。 他死死地盯着南筱给周弈戴表的动作，感觉自己的心像被一万根针狠狠地扎着。 王导和节目组的摄像师们更是激动得浑身发抖。 天啊！ 这是什么神仙剧情！ 女王亲自为舔狗戴上百万名表！ 这画面要是播出去收视率绝对要冲破天际！ 第62章 顶流巨星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已经是今天的高潮时。 南筱做出了一个更令人震惊的举动。 她帮周弈戴好表之后并没有松开他的手。 她就那么自然地牵着他的手，然后转过身面对着陆天明。 她抬起眼，那双清冷的眸子终于正眼看向了这位不可一世的顶流巨星。 “陆天明。” 她缓缓地开口。 “我做什么，穿什么，跟谁在一起是我的自由。” “跟你没有关系。” 她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冷的锤子狠狠地砸在陆天明的自尊心上。 然后她举起了两人交握的手，向陆天明展示了一下周弈手腕上那只闪闪发光的腕表。 “还有。” “我不是在作践自己。” 她的目光从陆天明的脸上移到了周弈的脸上。 那眼神依旧是那么的居高临下，那么的充满了掌控欲。 “我是在训练他。” 轰—— “训练他”这三个字像一颗原子弹在所有人的脑海里轰然炸开。 如果说“舔狗”这个词是对周弈人格的侮辱。 那么“训练”就是对他整个存在的彻底否定。 他不是一个人。 他是一个正在被驯养的宠物。 周弈感觉自己的灵魂再一次被狠狠地踩在了地上。 他看着南筱那张近在咫尺的美得令人窒息的脸，心中却涌起了一股彻骨的寒意。 这个女人是魔鬼。 一个真正的魔鬼。 陆天明的脸已经由黑转青由青转紫。 他感觉自己受到了这辈子最大的羞辱。 他被南筱无视了。 他被南筱当着所有人的面用一个他眼中的“垃圾”给狠狠地打脸了。 “南筱！你……” 他气得浑身发抖刚想说什么。 “叮咚——” 周弈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又响了。 他下意识地用另一只空着的手掏出手机。 屏幕上是王导发来的一条微信。 【任务卡（S级）：女王的骑士！】 【任务内容：当着陆天明的面，对南筱进行一次“主权宣示”，并警告情敌让他彻底死心！】 【任务奖励：现金1,000,000元！】 一百万。 周弈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一长串的“0”，再看看眼前这张因为愤怒而扭曲的顶流巨星的脸。 他的心脏开始“怦怦”地剧烈跳动起来。 他的DEBUFF还在冷却中。 他现在是自由的。 他可以拒绝。 他可以把手机扔在地上然后告诉王导让他滚蛋。 但是…… 那可是一百万啊。 只要说几句话就能拿到一百万。 他已经是个笑话了。 他已经被“训练”了。 他还有什么是不能卖的呢？ 尊严？ 那玩意儿在一百万面前值几个钱？ 周弈的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破罐子破摔的光芒。 周弈做出了决定。 就在这一秒。 他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的灵魂正在进行一场神圣的明码标价的交易。 他抬起头迎上了陆天明那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目光。 然后他缓缓地将南筱的手拉到了自己的身前。 他低下头，用一种近乎于虔诚的姿态在南筱那光洁的手背上轻轻地落上了一个吻。 这个动作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太他妈会了！ 这舔狗是个专业的！ 陆天明的眼睛瞬间就红了。 他感觉自己头顶绿得能养活一片呼伦贝尔大草原。 “你找死！” 他怒吼一声挥起拳头就要朝周弈的脸上砸去。 然而他的拳头还没到。 周弈的声音就先一步响了起来。 那是一种周弈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冰冷又傲慢的充满了占有欲的声音。 “陆天明。” 他抬起头直视着对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 “收起你那可怜的无能的狂怒。” “女王的世界里不需要有第二种男人的声音。”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了一抹嘲讽的弧度。 “你的呼吸已经弄脏了她身边的空气。” “现在请你。” “圆润地滚出去。” …… 死寂。 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所有人都被周弈这番话给震得外焦里嫩。 这……这是那个沉默寡言的宅男周弈？ 这他妈是霸道总裁附体了吧！ 这台词也太他妈顶了！ 又尬又爽又充满了致命的挑衅！ 王导在监视器后面已经激动得快要昏过去了。 他要的就是这个！ 他要的就是这种极致的反差！极致的冲突！ 一个舔狗居然敢当众叫板顶流！ 这新闻要是爆出去绝对能让微博的服务器再瘫痪一次！ 陆天明也愣住了。 他被周弈这番话给怼得半天没反应过来。 他想反驳想骂回去。 但他发现自己居然找不到任何可以还击的话。 因为对方的逻辑是无敌的。 那是一种“我的女人我来守护，你算个什么东西”的不讲道理的流氓逻辑。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 南筱终于动了。 她缓缓地从周弈的手中抽回了自己的手。 然后她看都没看陆天明一眼，只是对周弈淡淡地说了一句： “走了。” 说完她就转身迈开长腿径直走出了VIP室。 那姿态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对决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饭后消遣。 周弈的心猛地一松。 他知道自己赌对了。 他立刻抱起那两个该死的粉色头盔，拎起那一堆购物袋，也顾不上去看陆天明那张已经变成了酱紫色的脸，落荒而逃般地跟了上去。 只留下一个在原地气得浑身发抖的顶流巨星和一屋子下巴都快掉到地上的吃瓜群众。 …… 周弈一路小跑才终于在商场门口追上了南筱。 节目组的车已经等在了路边。 王导正眉开眼笑地朝他比着大拇指。 周弈知道那一百万到手了。 但他心里却没有任何喜悦。 只有一种深深的出卖了灵魂之后的空虚。 他麻木地将手里的购物袋和那两个头盔放进了后备箱。 然后他拉开车门准备坐上那辆粉色的小电驴。 他以为今天的酷刑还要继续。 然而南筱却拉住了他。 “上车。” 她指了指旁边那辆黑色的库里南。 周弈愣住了。 “那……那个……”他指了指那辆孤零零的小电驴。 “让王导自己骑回去。”南筱的语气不带一丝感情。 不远处的王导听到这话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周弈默默地为他在心里点了一根蜡。 第63章 胡思乱想 他坐上了库里南的副驾驶。 柔软的真皮座椅和恒温的空调让他那被折磨了一天的身体终于得到了一丝喘息。 车子平稳地启动。 车厢里很安静。 只有淡淡的属于南筱的清冷的香气。 周弈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 从一个扑街写手到一个国民舔狗。 从三千均订到现象级爆款。 从社死现场到千万富翁。 这一切只用了不到二十四小时。 太快了。 快到他感觉自己随时都会被这巨大的荒诞的浪潮给撕成碎片。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 旁边南筱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她的声音很轻很低，就在他的耳边。 “刚才那几句话。” “是你自己想的？” 周弈的心猛地一跳。 他睁开眼睛转过头。 车窗外城市的霓虹飞速地后退。 光影在南筱那张绝美的侧脸上明明灭灭。 他看不清她此刻的表情。 但他能感觉到她的目光正落在他身上。 那目光里似乎第一次带上了一丝属于她个人的真正的好奇。 周弈的心脏确实是猛地一跳。 他能感觉到南筱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车内的空气都发生了一丝微妙的变化。 这不是命令也不是嘲讽。 而是一种纯粹的不带任何杂质的好奇。 她想知道。 DEBUFF正在冷却。他的大脑拥有着短暂的、宝贵的自由。 他可以坦白。 告诉她自己被一个傻逼系统给控制了，说的每一句骚话、做的每一件蠢事都不是他的本意。 但然后呢？ 她会信吗？一个唯物主义的、站在资本顶端的女人会相信这种天方夜谭？ 就算她信了她会放过他吗？ 周弈不敢赌。 他甚至觉得如果南筱知道了真相，她可能会觉得这个“系统”比他本人有趣得多。她会变本加厉想尽办法去触发系统的机制，把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那个后果比现在要可怕一万倍。 他沉默了几秒钟，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选择了一个最安全也最屈辱的回答。 “……是。” 他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个字。 “为了你想的。” 他把头转向窗外，不敢去看南筱的眼睛。他感觉自己的脸颊在发烫。 这是他第一次在没有系统控制的情况下主动说出这种话。 感觉比被系统操控着下跪还要耻辱。 因为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为了活下去他主动地戴上了这副名为“舔狗”的枷锁。 车厢里又恢复了安静。 南筱没有再追问。 但周弈能感觉到那道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似乎停留了更久。 …… 半小时后，库里南停在了一栋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写字楼前。 这里是市中心的CBD，寸土寸金。而这栋楼是其中最顶级的一座。 “方圆律师事务所”，国内最顶尖的商业律所之一，占据了这栋楼的最高三层。 周弈跟着南筱走下车，站在那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上，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西装革履的精英男女，再低头看看自己胸口的五个大字——【绝世好舔狗】。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不小心闯进了人类世界的珍稀物种。 那些精英们的目光或隐晦或直白都落在了他和南筱身上。 他们的表情从最初的震惊到疑惑，再到一种“我懂了，这是有钱人的情趣”的了然。 周弈已经麻木了。 他抱着那两个粉色的HelloKitty头盔，面无表情地跟在南筱身后走进了专属电梯。 电梯直达顶层。 一个穿着职业套装、气质干练的女人已经等在了门口。 “南筱小姐。”女人看到南筱微微躬身，态度恭敬，但眼神里却没有丝毫的谄媚。这是一种专业人士之间基于实力对等的尊重。 当她的目光扫过南筱身后的周弈以及他身上那件T恤和手里的头盔时，即便是她这样见惯了大场面的人，眼神也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 但她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方律师。”南筱点了点头。 她指了指周弈简单地介绍道：“周弈，‘人间扳手’。” 方律师的目光再次落在了周弈身上。这一次多了一丝审视和好奇。 她显然是提前做过功课的。 “周先生，您好。”她礼貌地伸出手。 周弈手忙脚乱地把两个头盔夹在一只胳膊下，才腾出手来跟她握了一下。 “你好。” “会议室已经准备好了，张总还有十分钟到。”方律师说道，“南筱小姐，关于这次的谈判我们是不是可以先沟通一下我们的底线和诉求？” “可以。” 南筱迈步走向那间视野最好的可以俯瞰整个城市风景的会议室。 周弈像个跟屁虫一样跟了进去。 他把头盔放在墙角，然后找了一个离南筱最远的位置坐了下来。 他觉得自己不配坐上这张一看就价值不菲的会议桌。 “我的要求很简单。” 南筱坐下后直接开门见山。 方律师拿出手中的平板准备记录。 “第一，影视改编权我们可以卖。但价格不能低于九位数。” “噗——” 周弈刚想喝口水听到这句话直接一口水喷了出来。 九位数？ 一个亿？！ 他妈的，张景龙开八位数他都觉得是天价了，南筱一开口直接加了个零？！ 她以为这是菜市场买白菜吗？！ 方律师的手也顿了一下。但她只是抬起头看了南筱一眼，然后平静地在平板上记下了这个数字。 仿佛这只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诉求。 “第二，”南筱继续说道，完全无视了周弈的失态，“辉煌影业只有影视改编权。游戏、动漫、漫画、周边衍生品所有的版权都必须保留在我们手里。” “第三，剧本。周弈必须是第一编剧。且拥有一票否决权。” 周弈的脑子嗡的一声。 他？一票否决权？ 他拿什么去否决？用他那写土味情话的脑子吗？ “第四，选角。男女主角的最终人选我需要有最终决定权。辉煌影业只能提供建议名单。” “第五，也是最重要的一条。” 南筱的身体微微前倾，那双清冷的眸子看向方律师。 “除了版权费，我们还要辉煌影业未来电影项目总投资额的百分之五作为我的‘监制费’，以及电影全球总票房百分之十的净利润分红。” …… 这一次连方律师都沉默了。 第64章 狮子大开口 她看着南筱眼神里终于出现了一丝震惊。 前面的条件虽然苛刻但还在商业谈判的范畴之内。 但这最后一条已经不是狮子大开口了。 这是在抢劫。 投资额的百分之五，票房的百分之十……这对于一部S+级别的电影项目来说意味着上亿的收益。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一个IP版权方或者一个监制所能拿到的范畴。 这是只有最顶级的资本方才有可能坐上牌桌去瓜分的蛋糕。 “南筱小姐……”方律师的语气变得有些艰难，“这个条件辉煌影业不可能答应。张景龙更不可能答应。” “他会的。” 南筱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自信的弧度。 “因为他买的从来就不是一本小说。” “他买的是我南筱和周弈这对‘舔狗CP’在未来一年内所能创造的所有话题、热度和商业价值。” “他想赌一把把我们打造成一个现象级的银幕情侣。” “而我，”南筱的目光缓缓地落在了旁边那个已经彻底傻掉的周弈身上，“只是在告诉他这场赌局的筹码到底有多贵。”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被敲响了。 前台小姐的声音传来：“方律师，辉煌影业的张总到了。” 一个身材微胖、面带笑容、看起来和和气气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他身后还跟着两个看起来就精明干练的法务。 “南筱小姐，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风华绝代啊！” 男人一进来就主动伸出手，目标直指南筱。 然而南筱却并没有起身，甚至没有伸出手。 她只是淡淡地抬了抬下巴示意了一下身边的周弈。 “张总，跟我谈没用。” “他，”南筱指着周弈，“才是版权所有人。” “想买我的故事你得先问过我的男人。” 张景龙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那双在商场上阅人无数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毫不掩饰的错愕。他看看南筱，又看看那个穿着【绝世好舔狗】T恤、抱着粉色头盔、浑身上下都写着“我是个废物”的周弈。 版权所有人？ 我的男人？ 这几个字组合在一起，产生了一种极其荒诞的化学反应，让这位见惯了大风大浪的影视巨头都感觉自己的CPU有点烧了。 周弈的大脑则直接蓝屏死机。 他感觉自己不是坐在会议室里，而是被绑在了一枚即将发射的火箭上，而点火的按钮就握在南筱手里。她不仅点了火，还他妈把燃料加到了最大。 他才是版权所有人？ 想买故事得先问他？ 这女人想干什么？她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让他一个连菜市场大妈都砍不过价的社恐废物去跟一个身价百亿的老狐狸谈判？ 这是嫌他死得不够快吗？！ 方律师的眼角也控制不住地抽动了一下。她入行十几年，处理过的顶级合同堆起来比她人都高，但她从未见过如此离谱的开局。 这已经不是谈判了。 这是在玩火。 “呵呵……南筱小姐真会开玩笑。”张景龙毕竟是老江湖，最初的震惊过后，他迅速调整好了表情，脸上重新堆起了那标志性的、和气生财的笑容。 他绕过南日志，径直走到了周弈面前。 他没有坐下，而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周弈，那眼神就像是在审视一件商品。 “周先生是吧？年轻有为，一书封神啊。我是辉煌影业的张景龙，很高兴认识你。” 他伸出了手，但姿态里充满了敷衍和轻视。 在他看来，周弈不过是南筱推到台前的一个傀儡，一个无足轻重的小玩意儿。真正的玩家，只有南筱。 周弈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涌上了头顶。 他想站起来，想握住那只手，然后像个孙子一样说“张总好，久仰大名”。 他甚至想直接跪下说：“大佬，别玩我了，我什么都听你们的，给我留口汤喝就行！” 他的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地开始前倾，他的手也开始微微发抖。 他完了。 他今天就要在这里，当着南筱的面，把自己的脸和尊严一起扔在地上，再让资本的皮鞋狠狠地踩上几脚。 然而，就在他的膝盖即将发软的瞬间。 【检测到宿主即将发表严重损害“女王”利益的投降言论。】 【“护主模式”已激活。】 【“商业谈判之神”临时插件加载中……加载完毕。】 草。 熟悉的感觉，熟悉的配方。 周弈的内心发出一声绝望的呻吟，然后他的身体就像断了线的木偶一样，重新靠回了椅背上。 他没有伸手。 他甚至没有抬眼看张景龙。 他只是伸出两根手指，轻轻地敲了敲面前那张光滑如镜的会议桌面。 “咚。” “咚。” 清脆的两声响，在安静得可怕的会议室里显得格外突兀。 张景龙伸在半空中的手显得无比尴尬。他脸上的笑容也终于有了一丝裂痕。 “周先生？”他的语气沉了下来。 周弈缓缓地抬起头。 他的眼神变了。 不再是之前的惊慌、恐惧和不知所措。 那是一种冰冷的、锐利的、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神。一种属于顶级掠食者的眼神。 他看着张景龙，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充满了讥讽和傲慢的弧度。 “张总。”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压迫感。 “我们不熟。” “想跟我握手，你还没这个资格。” 轰——！ 这句话像一颗深水炸弹，在会议室里所有人的心里炸开了锅。 张景龙身后的两个法务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们跟了张总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敢这么跟他说话。 这小子是疯了吗？！ 方律师也倒吸了一口凉气。她死死地盯着周弈，仿佛想从他脸上看出这到底是怎样一个怪物。 张景龙的脸色瞬间就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年轻人，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他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毫不掩饰的威胁，“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 “我当然知道。”周弈的嘴不受控制地继续输出着，“辉煌影业的董事长，张景龙。靠着一部仙侠剧起家，三年前和天都资本签了对赌协议，如果今年年底之前公司市值到不了一千亿，你就得赔上全部身家滚蛋。” “我说的对吗，张总？” “哐当——” 第65章 细密冷汗 张景龙身后的一个法务手里的公文包没拿稳，直接掉在了地上。 张景龙的瞳孔骤然一缩！ 这……这是公司的最高机密！除了他和几个核心股东之外，根本不可能有外人知道！ 他怎么会知道？！ “你……”张景龙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惊慌。 “你不用管我怎么知道的。”周弈的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叉放在桌上，那姿态像一个掌控全局的帝王，“你只需要知道，现在能救你的，只有我。” “或者说，只有我这本书。” “现在，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谈了吗？”周弈指了指他对面的椅子。 张景龙的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死死地盯着周弈，看了足足有十几秒，然后才像被抽掉了全身的力气一样，缓缓地坐了下来。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这场谈判的主动权已经彻底易主了。 坐在角落里的南筱，看着眼前这一幕，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闪过了一丝极其复杂的光芒。 她看着那个侃侃而谈、气场全开的周弈，嘴角在无人察觉的角落，极其轻微地，向上扬了一下。 “我的要求，方律师应该已经跟你说过了。”周弈的声音冰冷而不带一丝感情，“现在，我只给你一次机会。” “答应，或者，滚。” “周先生！你这是敲诈！”张景龙旁边的法务终于忍不住了，“九位数的版权金，百分之十的票房分红！这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天方夜谭？”周弈笑了。 那笑容里充满了不屑。 “我给你算一笔账。” “这本书，现在全网热度第一。我和南筱的‘舔狗CP’，话题度第一。陆天明刚刚被我当众羞辱，这个新闻会在一小时内引爆整个娱乐圈，把我们的热度再推上一个高峰。” “电影立项，自带百亿流量。拍摄期间，我们会持续不断地制造话题。上映之后，票房三十亿起步。” “我拿十个点的分红，三个亿。多吗？” “我让辉煌影业的市值在半年内翻一倍，帮你赢得对赌协议，保住你几十年的心血。我要你百分之五的投资额当监制费，多吗？” “张总，”周弈的目光像刀子一样扎在张景龙的心上，“你是个商人，应该比我更懂什么叫投资回报率。” “我给你的是一个稳赚不赔的未来。” “而你，”他顿了顿，声音变得如同西伯利亚的寒风，“现在除了相信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张景龙的脸色由红转白，由白转青。 他感觉自己不是在跟一个新人作者谈判。 他是在跟一个魔鬼做交易。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会议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实质，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张景龙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他粗重的呼吸声在寂静的空间里清晰可闻。 他在天人交战。 理智告诉他，对方提出的条件是何等的荒谬和疯狂，简直是在把他当成傻子一样羞辱。任何一个有正常商业逻辑的人都应该立刻拍案而起，然后指着对方的鼻子让他滚蛋。 但…… 他的软肋被抓住了。 那个该死的对赌协议就像一把悬在他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如果输了，他将一无所有。 而眼前这个看起来像个废物的年轻人，和他背后那个深不可测的女人，却精准地向他展示了一条通往天堂的捷径。 一条用黄金铺就，却也布满了荆棘和陷阱的捷径。 赌，还是不赌？ 周弈（或者说，是控制着周弈的系统）就那么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丝毫的急躁。那姿态仿佛他根本不在乎张景龙的答案，因为他早已预料到了一切。 终于，在漫长的沉默之后。 张景龙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整个人都瘫在了椅子上。 他抬起头，用一种充满了血丝的、无比复杂的眼神看着周弈。 “合同……”他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我需要看到正式的合同。” 这句话一出口，就代表着他妥协了。 他选择了赌。 他选择向这个魔鬼，献上自己的所有筹码。 方律师的眼中闪过一丝胜利的光芒。她几乎是立刻就将自己面前的平板电脑推到了会议桌的中央。 “张总，合同的电子版我们已经拟好了，您可以和您的法务团队现在就过目。所有条款都清清楚楚。”她的声音依旧专业而冷静，但任谁都能听出其中蕴含的强大自信。 张景龙身后的两个法务如梦初醒，连忙凑上前去，脸色凝重地开始逐条审核那份堪称“世纪卖身契”的合同。 周弈体内的系统似乎完成了它的任务，潮水般地退去。 巨大的空虚和疲惫感瞬间席卷了他的全身。 他茫然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感觉自己像一个灵魂出窍的旁观者。 刚才那个口若悬河、气场全开、把一个百亿大佬逼到绝路的商业谈判之神，真的是自己吗？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就是这双手，刚刚敲响了通往财富自由的钟声。 可他为什么一点都感觉不到喜悦？ 他只感觉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寒冷和恐惧。 他把自己的灵魂卖给了一个系统，然后这个系统又当着他的面，把他的作品、他的人生、甚至他和南筱之间那段屈辱的关系，打包成一个金光闪闪的商品，卖给了一个更大的资本家。 一环扣一环。 他就是那个被摆在货架最中央，标价最高的商品。 “周先生？”方律师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合同细节您的部分，需要您亲自确认一下。尤其是一票否决权和第一编剧的署名权。” 周弈麻木地抬起头，看向屏幕。 白纸黑字，清清楚楚。 【甲方：辉煌影业】 【乙方：周弈（笔名：人间扳手）】 【监制：南筱】 【合作项目：《霸道剑神爱上我》影视改编项目】 【版权转让费：100,000,000元（壹亿元整）】 【监制费：项目总投资额的5%】 【分红权：全球总票房净利润的10%】 【特别条款：乙方（周弈）拥有对项目剧本的唯一且最终否决权。乙方（周弈）为本项目唯一署名编剧（总编剧）。】 …… 第66章 亿万富翁 那一长串的“0”，像一把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了周弈的视网膜上。 一个亿。 他写了十年小说，最好的时候一个月稿费也就一万块。他以为这辈子能攒够一套房子的首付就已经是祖上积德了。 结果现在…… 他成了一个亿万富翁？ 就因为他被逼着写了一晚上土味小说，穿了一件舔狗T恤，当众被一个女人“训练”？ 这个世界他妈的到底是怎么了？ “没……没问题。”周弈的喉咙干得快要冒烟，他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三个字。 半小时后。 当周弈在那份打印出来的、厚得像一本书的合同上签下自己名字的最后一笔时，他感觉自己签下的不是名字，而是自己的卖身契。 张景龙的表情已经恢复了平静，或者说是认命。 他站起身，这一次，他主动地、郑重地向周弈伸出了手。 “周先生，南筱小姐，合作愉快。”他的笑容里，多了一丝敬畏，“希望我们能一起，创造一个奇迹。” 周弈僵硬地伸出手，和他握了一下。 对方的手温暖而有力，但周弈只觉得冰冷。 南筱自始至终都没有起身，她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送走了张景龙一行人，偌大的会议室里只剩下了他们三个。 “南筱小姐，恭喜。”方律师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由衷的钦佩，“这是我职业生涯里，见过的最漂亮的一场仗。您对人性和资本的把控，简直是艺术。” “方律师过奖了。”南筱的语气依旧平淡，“后续的法务流程就交给你了。第一笔五千万的预付款，我希望三天内能到周先生的账上。” “明白。”方律师点了点头，然后带着一丝探究的目光看了周弈一眼，便知趣地退出了会议室。 现在，只剩下周弈和南筱两个人了。 压抑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周弈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他终于鼓起了这辈子最大的勇气，抬起头，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直视着南筱的眼睛。 “为什么？”他问道，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发抖。 “什么为什么？”南筱反问。 “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给我这么多？第一编剧，一票否决权……这些东西对我来说根本没有任何意义！你完全可以把这一切都拿走，我连个屁都不敢放！”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这是他积压了整整两天的屈辱、愤怒、不解和恐惧的总爆发。 南筱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因为他的失控而有任何情绪波动。 她缓缓地站起身，走到他的面前。 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哒、哒”的声响，每一下都像是踩在周弈的心脏上。 她伸出手，用冰凉的指尖轻轻地抬起了周弈的下巴，强迫他看着自己。 那双清冷的眸子里，倒映着他此刻狼狈不堪的脸。 “因为，”她缓缓开口，声音轻得像一阵烟，却带着不容置喙的重量，“你是我的。” “你的名字，你的才华，你的价值，甚至你的耻辱，都属于我。” “所以，它们必须是这个世界上最贵的。” “一件完美的工具，自然要配上最顶级的标签。不然，岂不是拉低了我这个主人的品味？” 她说完，松开了手，转身走向门口。 “走了。”她丢下两个字，没有再回头。 周弈僵在原地，感觉自己的灵魂被她这句话彻底撕成了碎片。 工具。 标签。 主人。 原来如此。 他不是商品。 他只是她南筱向全世界炫耀自己财富和权力时，顺手拿起的一个……战利品。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疯狂地响了起来。 是编辑伯乐。 周弈麻木地接通电话。 “我操！扳手！我的神！你又上热搜了！不！你他妈直接屠榜了啊！” 伯乐的咆哮声震得周弈耳膜生疼。 “#舔狗硬刚顶流#、#女王的当众调教#、#心疼陆天明#、#辉煌影业股票#……前十的热搜你占了六个！微博服务器又崩了！你他妈是以一己之力养活了半个微博的程序员啊！” 周弈挂断电话，世界依旧在旋转。 他走出那栋高耸入云的写字楼，傍晚的阳光带着一丝暖意，但他却感觉浑身冰冷。 街上的行人行色匆匆，巨幅的LED广告牌上，正巧在播放陆天明代言的最新款香水广告。广告里的他英俊、迷人、笑容完美，是无数少女的梦中情人。 而就在一小时前，这个梦中情人，被他指着鼻子让他“圆润地滚出去”。 周弈掏出手机，点开了微博。 果然，整个界面已经被自己和南筱、陆天明的名字彻底淹没。 那段在百达翡丽VIP室里发生的冲突，被现场的路人从各种刁钻的角度拍了下来，剪辑成了无数个版本，在网上传播。 画质很模糊，但声音却异常清晰。 南筱那句冰冷的“我是在训练他”。 还有他自己那句中二到爆表的“你的呼吸已经弄脏了她身边的空气”。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陆天明那张顶流巨星的脸上。 评论区已经彻底沦陷。 【卧槽！这男的是谁啊？这么勇的吗？敢这么跟陆天明说话？】 【楼上的你村里刚通网？这就是最近爆火的《霸道剑神爱上我》的作者人间扳手啊！那个现象级的舔狗！】 【舔狗？这他妈是狼狗吧！太A了！那句‘女王的世界里不需要有第二种男人的声音’，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虽然又尬又土，但是好他妈上头啊！】 【只有我心疼哥哥吗？哥哥那么喜欢南筱，却被这种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垃圾当众羞辱！哥哥别哭，妈妈爱你！】 【心疼个屁！陆天明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看着就恶心，凭什么对人家指手画脚？南筱女王说得对，‘跟你没有关系’！干得漂亮！】 【这女的也太霸气了吧！‘我是在训练他’，我靠，这是什么神仙台词！我宣布，从今天起，南筱就是我唯一的姐！想被姐姐训练！】 【这对CP我锁死了！女王和她的忠犬（舔狗）骑士！比什么工业糖精甜一百倍！又疯又带感！】 网络上的舆论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派。 第67章 毫无波澜 一派是以陆天明粉丝为主的“讨伐大军”，他们疯狂地在周弈的微博下面留言辱骂，各种污言秽语不堪入目，恨不得将他扒皮抽筋。他们甚至人肉出了周弈之前扑街的几本小说，把他钉在了“垃圾写手想火想疯了”的耻辱柱上。 而另一派，则是数量更为庞大的“吃瓜路人”和新生的“CP粉”。 他们对这种充满戏剧性的、极致拉扯的“女王与舔狗”的戏码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他们不在乎周弈是谁，也不在乎陆天明有多红。 他们只在乎这瓜够不够大，这戏够不够精彩。 显然，周弈和南筱满足了他们所有的期待。 周弈看着那些评论，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他一夜之间，从一个无人问津的扑街写手，变成了一个被千万人唾骂，又被千万人追捧的……怪物。 他成了全网的公敌，也成了全网的顶流。 库里南无声地滑到了他的身边。 车窗降下，露出南筱那张毫无波澜的脸。 “上车。” 周弈麻木地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他不知道车要开去哪里，他也不想问。他现在就像一个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车子一路平稳地行驶，最终拐进了一片他只在电视上见过的顶级富人区。 这里的每一栋别墅都像一座小型的城堡，彼此之间隔着大片的草坪和树林，隐私性极好。 库里南最终在一栋最为宏伟的法式庄园前停下。 门口的保安亭里，穿着笔挺制服的保安看到车牌后，立刻恭敬地立正行礼，然后迅速打开了那扇雕花繁复的巨大铁门。 周弈看着窗外那如同电影场景般的景象，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不真实感。 “这是哪儿？”他终于忍不住问。 “我家。”南筱的回答简单明了。 周弈的心猛地一沉。 她带他来她家干什么？ 见家长？ 这个荒谬的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他自己掐死了。怎么可能。他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见她的家人？ 那是要干什么？ 难道……她真的要把自己当成宠物一样养在这里？ 车子在主建筑前的喷泉旁停下。 一个穿着燕尾服、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的老管家已经等在了门口。 “小姐，您回来了。”老管家为南筱拉开车门，姿态优雅得像个中世纪的贵族。 当他看到从另一边下车的周弈时，即便是他这样古井无波的脸上，也出现了一瞬间的惊讶。尤其是看到周弈身上那件刺眼的【绝世好舔狗】T恤时，他的眉毛几不可见地挑了一下。 但他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对着周弈微微躬身：“这位先生，晚上好。” “他住客房。”南筱对管家吩咐道，“把他那身衣服烧了，找一套干净的给他换上。” “是，小姐。” 周弈被两个女仆领着，穿过金碧辉煌得让他眼花缭乱的大厅，走上铺着厚厚地毯的旋转楼梯，来到了一间比他之前住的整个公寓还要大的客房里。 房间里的一切都充满了低调的奢华。 女仆为他准备好了换洗的衣物，然后便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周弈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修剪得一丝不苟的花园和远处城市的夜景。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囚犯。 一个被关在全世界最昂贵、最华丽的监狱里的囚犯。 他掏出手机，银行APP上还没有任何动静。但他知道，三天之内，那里会多出一串他数都数不清的零。 一个亿。 这个数字没有给他带来任何安全感。 它只像一个沉重的、冰冷的枷锁，将他和那个名叫南筱的女人，和那个该死的系统，彻底锁死在了一起。 他洗了个澡。 热水冲刷着身体，却带不走那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寒意。 他换上了女仆准备的丝质睡衣，柔软的布料贴在皮肤上，却让他感觉浑身都是针扎一样的刺痛。 这不是他的衣服。 这不是他的生活。 就在这时，房间的门被敲响了。 周弈的心猛地一紧，他以为是南筱。 “先生，是我。”门外传来老管家平和的声音，“小姐让我来取您换下的衣物。” 周弈松了口气。他打开门。 老管家福伯正站在门口，脸上带着无可挑剔的微笑。他的手里拿着一个银色的托盘。 周弈把自己那件皱巴巴的【绝世好舔狗】T恤和牛仔裤递了过去。 福伯接过衣服，却没有立刻离开。 他看了一眼周弈，用一种非常平淡的语气说道：“先生，小姐吩咐，您以前的这些东西，都要处理掉。” 周弈愣了一下。“处理掉？什么意思？” “就是烧掉。”福伯的微笑没有任何变化，“小姐说，您以后会有一个全新的身份。过去的一切，都不需要了。” 烧掉。 周弈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攥住了。 那件T恤是他耻辱的象征，是他巴不得立刻摆脱的东西。 可当他听到要被“烧掉”时，心里却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恐慌。 那不仅仅是一件衣服。 那是他作为“周弈”这个独立个体，最后的一点痕迹。 现在，这个痕迹也要被彻底抹去了。 他以后会有一个全新的身份。 谁给的身份？南筱给的。 那个身份叫什么？ 是“女王的舔狗”，还是“完美的工具”？ “我……我知道了。”周弈的声音干涩。 福伯微微躬身，端着托盘转身离去。他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回头补充了一句。 “哦，对了，先生。小姐让我转告您，从明天开始，您需要学习一些新的东西。” “什么东西？” “马术、社交礼仪、奢侈品鉴赏、三种以上的外语以及商业管理基础。”福伯一口气报出了一长串的课程，就像在念一份购物清单，“她说，作为她的‘作品’，您不能有任何瑕疵。” 周弈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感觉自己不是来当宠物，是来参加什么“豪门继承人速成班”。 “明天早上七点，礼仪老师会在楼下等您。”福伯说完，终于转身，脚步无声地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周弈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缓缓地滑坐在了地上。 第68章 明明白白 他完了。 他的人生，从这一刻起，被规划得明明白白。 他不再是一个人。 他是一个“作品”。 一件属于南筱的，即将被精心打磨、镶上金边、标上天价，然后展示给全世界看的……艺术品。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 第二天，他是在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中被惊醒的。 他看了一眼床头的电子钟。 六点五十九分。 分毫不差。 周弈挣扎着爬起来，换上了另一套为他准备好的休闲服。品牌的logo低调而奢华，是他以前连看都不敢多看一眼的那种。 他推开门，福伯正微笑着站在门外。 “周先生，早上好。早餐已经准备好了，格林顿教授正在楼下等您。” 周弈浑浑噩噩地跟着福伯走下旋转楼梯。 南筱已经坐在了那张长得夸张的餐桌主位上。 她换了一身干练的白色西装，长发高高束起，露出了光洁的额头和天鹅般优美的脖颈。她正在翻阅一份文件，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在餐桌的另一头，坐着一个看起来五十多岁、一丝不苟的英国老头。他看到周弈，站起身，非常绅士地行了一个礼。 “想必这位就是周先生了。我是亚瑟·格林顿，您未来三个月的礼仪导师。” 周弈僵硬地点了点头。 他被安排在了南筱对面的位置。 面前摆着琳琅满目的早餐，但他却没有任何食欲。 整个用餐过程，安静得可怕。只有刀叉碰撞在瓷盘上发出的轻微声响。 周弈感觉自己正在参加一场处刑。 格林顿教授的目光像X光一样在他的身上扫来扫去，让他坐立难安。 终于，南筱放下了手里的文件。 她抬起头，目光落在周弈身上。 “格林顿教授，”她开口了，声音清冷，“我的要求很简单。” “一个月内，我要让他从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废物，变成一个能站在我身边，而不让我觉得丢脸的绅士。” 她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鞭子一样，抽在周弈的尊严上。 格林顿教授推了推自己的金丝眼镜。 “小姐，一个月的时间非常紧张。不过，只要周先生足够配合，我想，基本的形态还是可以塑造出来的。” “很好。”南筱站起身，“这里就交给你了。” 她说完，拿起自己的手包，径直向门口走去。 周弈下意识地也想站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哪，该做什么，他只想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你留下。” 南筱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不带一丝感情。 “你的‘工作’，从现在开始。” 周弈的屁股像被钉在了椅子上，动弹不得。 他眼睁睁地看着南筱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口，留下他和那个名叫格林顿的英国老头面面相觑。 “好了，周先生。”格林顿教授放下了手中的刀叉，用餐巾优雅地擦了擦嘴角，“我们的第一堂课，现在开始。” 周弈的大脑还在嗡嗡作响。 第一堂课？在这里？ “课程内容，”格林顿教授站起身，绕着餐桌缓缓踱步，一边走一边说，“如何正确地使用餐具，以及在餐桌上保持安静和体面。” “您刚才的表现，恕我直言，像一只闯进了宴会厅的黑猩猩。” 他的语气平淡，没有丝毫的嘲讽，但说出来的话却比直接骂人还要伤人。 周弈的脸瞬间涨红了。 他想反驳，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因为对方说的是事实。 他刚才紧张得手都在抖，切个鸡蛋都差点把盘子给掀了。 “首先，是您的坐姿。”格林顿教授停在了他的身边，用一根细细的教鞭敲了敲他的后背，“挺直。肩膀放松，但不要塌下去。想象你的头顶有一根线在向上拉着你。” 周弈僵硬地调整着自己的姿势。 “很好。现在，我们来重新认识一下你面前的这些工具。” 格林顿教授开始从最外侧的叉子讲起，每一种餐具的用途，握持的方法，使用的顺序…… 周弈感觉自己像个刚进化的原始人，正在学习如何使用火。 他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知道原来吃一顿饭有这么多规矩。 一个小时后。 周弈感觉自己的腰快要断了。 他只是在重复练习如何正确地拿起刀叉，如何将食物送进嘴里而不发出声音。 “不，周先生，你的手肘抬得太高了。” “周先生，切割食物的时候，请不要让刀刃和盘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周先生，咀嚼的时候，请务必闭上你的嘴。” 格林顿教授就像一个最精密的人工智能，不断地纠正着他每一个细微的错误。 周弈的内心在哀嚎。 这他妈比写一万字小说还要累！ 他宁愿回去面对那个该死的系统，也不想再被这个英国老头折磨了。 就在他濒临崩溃的时候。 【检测到宿主产生强烈的消极怠工情绪，严重影响“女王的养成计划”。】 【“完美学徒”临时插件加载中……加载完毕。】 草。 又来了。 周弈的身体猛地一震，然后他那原本僵硬的动作，瞬间变得流畅而优雅起来。 他拿起刀叉，切割着盘子里剩下的一块吐司，动作标准得像教科书。 他将吐司送入口中，咀嚼的动作轻微而无声，整个过程散发着一种与生俱来的贵气。 格林顿教授的眼睛里第一次闪过一丝惊讶。 他扶了扶自己的金丝眼镜，仔细地观察着周弈。 “……很好，周先生。”他点了点头，“看来您的学习能力比我想象中要强一些。我们继续下一个项目。” 周弈的内心在流泪。 不！我不想继续！放我走！ 但他的身体却不受控制地站了起来，对着格林顿教授微微躬身，嘴角甚至还勾起了一抹完美的、谦逊的笑容。 “乐意至极，教授。”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对周弈来说简直是一场地狱级别的酷刑。 他被系统操控着，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吸收着那些所谓的“上流社会”知识。 从如何品鉴红酒，到如何根据不同的场合选择不同的着装。 从如何与人握手，到如何在交谈中保持恰当的距离和眼神接触。 第69章 举一反三 格林顿教授的表情从最初的惊讶，到赞赏，最后变成了一种近乎见鬼了的震撼。 他教了半辈子的贵族子弟，从未见过学习能力如此恐怖的学生。 这个年轻人就像一块干燥的海绵，疯狂地吸收着他灌输的一切。 不，他甚至能举一反三。 当格林顿讲到法国波尔多八大名庄的时候，周弈（的嘴）甚至能准确地说出其中几个酒庄最近十年的最佳年份和市场价格波动。 格林顿彻底服了。 他觉得南筱小姐交给他的是一个未经雕琢的璞玉，不，这简直就是一颗被藏在石头里的钻石！ 下午三点。 当一天的课程终于结束时，系统潮水般退去。 周弈感觉自己被掏空了，整个人都瘫在沙发上，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拉菲和康帝，还有什么温莎结和半温莎结。 他感觉自己的人格正在被这些他妈的知识给覆盖掉。 就在这时，大门外传来了汽车引擎的声音。 南筱回来了。 她走进大厅，格林顿教授立刻迎了上去，脸上带着兴奋的红光。 “小姐！您交给我一个天才！”老教授激动地说道，“周先生是我见过最出色的学生，他的进步简直是神迹！” 南筱的目光扫过瘫在沙发上的周弈，没有什么表情。 “是吗。” 她走到周弈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站起来。”她命令道。 周弈挣扎着想爬起来，但身体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我让你站起来。”南筱的声音冷了几分。 周弈咬着牙，用尽全身的力气，终于从沙发上撑了起来，身体因为脱力而微微发抖。 南筱伸出手。 周弈愣了一下，不知道她想干什么。 “握手。”她吐出两个字。 周弈下意识地伸出手，想像以前一样随便地握上去。 然而，就在他的手即将碰到南筱的指尖时。 他的身体，再一次，不受控制了。 【“护主模式”已激活。】 【在女王面前，任何不完美的礼仪都是一种亵渎。】 周弈的身体自动地向后退了半步，然后微微躬身，伸出手，轻轻地托住了南筱的指尖，在她的手背上印下了一个轻柔得如同羽毛般的吻。 一个完美的吻手礼。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优雅得仿佛演练了千万遍。 空气瞬间凝固了。 格林顿教授的嘴巴张成了“O”型，他敢发誓，他绝对没有教过这个！ 周弈自己也石化了。 我操！ 我他妈在干什么？！ 我亲了她的手？！ 他感觉自己的嘴唇像是被烙铁烫过一样，火辣辣地疼。 南筱也明显愣住了。 她低头看着自己手背上那个转瞬即逝的吻，又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一脸惊恐、面色惨白的男人。 这是她第一次，在那双清冷的眸子里，流露出除了掌控和漠然之外的，一丝真正意义上的……错愕。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而充满磁性的男人声音从门口传来。 “呵，我才离开多久，家里就这么热闹了？” “南筱，不给我介绍一下吗？你新养的这条……小狗？” 周弈猛地转过头。 门口站着一个男人。 男人很高，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深灰色西装，没打领带，衬衫的领口随意地解开了两颗扣子，露出性感的锁骨。 他的长相和南筱有几分相似，同样的精致和冷冽，但眉宇间却多了一丝玩世不恭的邪气。 他斜靠在门框上，双手插在裤袋里，嘴角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目光像刀子一样，直直地扎在周弈的身上。 那目光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审视、轻蔑，以及一种上位者对下位者的天然压迫感。 周弈的心脏咯噔一下。 他能感觉到，这个男人很危险。 “哥。”南筱收回了自己的手，脸上的错愕瞬间消失，恢复了往日的冰冷，“你怎么来了。” 哥？ 这是南筱的哥哥？ 周弈的大脑飞速运转。 姓南，又是这种气场……难道是南氏集团的那个传说中的太子爷，南珏？ 那个据说比南筱还要心狠手辣，手段更为铁血的男人？ “我再不来，这家都要换主人了吧？”南珏缓步走了进来，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没有看南筱，目光始终锁定在周弈身上。 “啧啧，【绝世好舔狗】？这就是你最近在网上炒得火热的那个小玩意儿？”南珏走到周弈面前，伸出手，像逗弄宠物一样，拍了拍周弈的脸。 “长得倒还算干净。怎么，我那个未婚夫陆天明满足不了你，开始喜欢这种路边捡来的土狗了？” 他的话语轻佻，但每一个字都带着刺。 侮辱性极强。 周弈感觉自己的血液都涌上了头顶。 他想躲开，但身体却像被定住了一样，无法动弹。 他能感觉到南珏手上的冰冷，和他话语里的滚烫的恶意。 “南珏。”南筱的声音沉了下来，“把你的手拿开。” “怎么？心疼了？”南珏非但没有拿开，反而加重了力道，捏住了周弈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 “让我看看，是什么样的货色，能让我那个眼高于顶的妹妹这么护着。” 周弈被迫与他对视。 他看到南珏的眼睛里充满了戏谑和残忍。 他知道，自己今天在劫难逃。 他只是一个工具，一个玩物。现在，主人的哥哥来了，想看看这个新玩具结不结实，耐不耐玩。 他完了。 他今天就要在这里，被这个男人把最后一点尊严都踩在脚下，碾得粉碎。 他的膝盖开始发软，他的灵魂在颤抖。 他想求饶，想跪下，想说“大佬我错了，我就是个垃圾，您别跟我一般见识”。 然而，就在他即将崩溃的瞬间。 那个熟悉的声音，再一次，如天神般降临。 【检测到宿主即将发表严重损害“女王”尊严及选择权的投降言论。】 【“王之蔑视”临时插件加载中……加载完毕。】 【警告：检测到敌方单位（南珏）对女王的“私有财产”进行挑衅，反击模式已开启。】 周弈的身体，再一次被接管了。 他那原本惊恐的表情瞬间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冰冷的、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平静。 第70章 纹丝不动 他缓缓地抬起手，用一种慢得不可思议，却又充满了力量的动作，抓住了南珏捏着他下巴的手腕。 “啪。” 一声轻响。 南珏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试图抽回自己的手，却发现对方的手像一把铁钳，纹丝不动。 这怎么可能？ 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白脸，哪来这么大的力气？ “拿开你的脏手。” 周弈开口了。 他的声音很低，很沉，不带一丝情绪的起伏，却像西伯利亚的寒流，让整个大厅的温度都骤然下降。 南珏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身后的两个保镖也瞬间察觉到了不对，立刻上前一步。 “你，”周弈缓缓地抬起头，那双眼睛里不再有任何恐惧，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漠然，“算个什么东西？” “也配碰我？” 轰——！ 这句话像一颗核弹，在南珏的脑子里炸开了。 他活了快三十年，还是第一次有人敢这么跟他说话。 一个他眼中的舔狗，一个他妹妹养的宠物，一个他随手就能捏死的蚂蚁！ “你找死！” 南珏的脸色瞬间变得狰狞，另一只手握紧成拳，带着凌厉的风声，狠狠地砸向周弈的脸。 这一拳要是打实了，周弈的鼻梁骨都得断。 站在一旁的南筱和格林顿教授都脸色一变。 然而，周弈却不闪不避。 就在南珏的拳头即将碰到他面门的瞬间。 他抓着南珏手腕的那只手猛地一拧，同时身体向旁边一侧。 “咔嚓！” 一声清脆的骨骼错位的声音响起。 “啊——！” 南珏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整个人因为剧痛而失去了平衡，踉跄着向旁边倒去。 他那势大力沉的一拳，也因此打了个空。 周弈松开手，像丢垃圾一样，将南珏甩到了一边。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方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刚才碰过南珏的手，然后将方巾扔在了地上。 仿佛那上面沾了什么世界上最肮脏的东西。 “我再说一次。” 周弈的声音依旧平静，但那平静之下，却隐藏着令人心悸的疯狂和暴戾。 “别用你的脏手，碰我。” “因为，我嫌恶心。”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南珏的两个保镖彻底傻眼了，他们看着倒在地上抱着手腕惨叫的老板，又看看那个一脸风轻云淡的周弈，感觉自己的世界观都被颠覆了。 格林顿教授的教鞭都掉在了地上，他看着眼前这一幕，感觉自己一辈子建立起来的关于“绅士”和“礼仪”的认知，正在土崩瓦解。 而南筱。 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她看着那个在瞬间爆发出惊人战斗力，并且用最狂傲的姿态将她哥哥踩在脚下的周弈。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却翻涌着外人无法读懂的，极其复杂的情绪。 是震惊？是好奇？还是……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欣赏？ “废物！你们两个废物还愣着干什么！”南珏终于从剧痛中缓过神来，对着自己的保镖疯狂地咆哮，“给我上！给我废了他！我要他死！” 两个保镖如梦初醒，对视一眼，立刻一左一右地朝着周弈包抄了过去。 周弈站在原地，连姿势都没有变一下。 他只是抬起头，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南筱。 然后，他的嘴不受控制地，说出了一句让在场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差点心肌梗塞的话。 “主人。”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你的狗，没教好。” “咬人了。” 那句轻飘飘的，却又充满了极致羞辱意味的话，像一根无形的毒刺，扎进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主人。 你的狗，没教好。 咬人了。 周弈自己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体内的那个属于“周弈”的灵魂正在疯狂地尖叫。 疯了！ 他妈的彻底疯了！ 这已经不是在挑衅了，这是在当着南筱的面，指着她哥哥的鼻子说：你连我这条狗都不如！ 南珏那两个训练有素的保镖，此刻的大脑已经彻底宕机。 他们的任务是保护老板。 可现在，老板被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白脸一招给废了手腕，还被用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指着鼻子羞辱。 他们该怎么办？ 冲上去，把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打残？ 可他刚刚那一下干净利落的擒拿反制，根本就不是普通人能做出来的！那速度，那力道，那角度，简直是教科书级别的格斗技巧。 更何况，他还叫了南筱“主人”。 这他妈到底是什么诡异的家庭伦理剧现场？！ “上啊！你们两个是死人吗！”南珏抱着自己脱臼的手腕，额头上冷汗涔涔，脸因为剧痛和极致的愤怒而扭曲得不成样子，“给我弄死他！我要他下半辈子在轮椅上过！” 两个保镖终于回过神，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管他是什么东西，伤了老板，就是他们的失职！ 两人一左一右，肌肉瞬间绷紧，如同两头准备扑食的猎豹，朝着周弈猛冲过去！ 格林顿教授吓得脸色惨白，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这场面，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一个礼仪导师的认知范畴。 然而，就在那两个保镖的拳头即将触碰到周弈身体的瞬间。 “住手。” 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 不响，却带着不容置喙的绝对权威。 是南筱。 她终于动了。 她甚至没有提高音量，只是淡淡地吐出了两个字，那两个气势汹汹的保镖就像被按下了暂停键，硬生生地停在了距离周弈不到半米的地方，拳头上带起的风甚至吹动了周弈的衣角。 他们不敢再上前一步。 因为他们很清楚，在这个家里，谁才是真正的主人。 南筱缓缓地走到周弈的身边，与他并肩而立。 她没有看周弈，甚至没有看那两个保镖，她的目光，只是平静地落在了自己那个狼狈不堪的哥哥身上。 “南珏。”她开口道，“在我家里，动我的人。谁给你的胆子？” 南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被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野狗弄伤了，被羞辱了，自己的妹妹，不帮着自己，居然还在质问他？ 第71章 血肉模糊 “南筱！你他妈疯了是不是！”他气得口不择言，“你看清楚！是他先动的手！是他伤了我！他是你养的一条狗，现在这条狗反过来咬我这个主人，你居然还护着他？” “哥哥，你好像搞错了一件事。”南筱的语气依旧平淡，但说出来的话，却比刚才周弈的话还要伤人。 “他是我的狗。” “所以，他的主人，也只能是我。” “你，”南筱的目光像手术刀一样，精准地剖开南珏那可怜的自尊，“算什么东西？” 轰！ 南珏感觉自己的脑子嗡的一声。 同样的话。 几乎是同样的话！ 先是被那条狗用最狂傲的姿态羞辱，现在又被自己的亲妹妹用最冰冷的语气补刀。 他感觉自己的脸，被这对男女按在地上，来来回回地摩擦，已经血肉模糊。 “好……好……”南珏气得浑身发抖，他死死地盯着南筱，又看了一眼她身边那个面无表情的周弈，“南筱，你行！你为了一个外人，一个玩物，这么对我！” 他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身后的保镖连忙上前扶住他。 “今天这笔账，我记下了！”他指着周弈，眼神怨毒得像是要吃人，“小子，你给我等着！别以为有南筱护着你，你就能高枕无忧。我有一百种方法，让你活得比死还难受！” 说完，他便在保镖的搀扶下，头也不回地向门口走去。 “等一下。” 南筱的声音再次响起。 南珏脚步一顿，回头冷笑：“怎么？妹妹是良心发现了，想跟我道歉？” “道歉？”南筱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那笑容比冰雪还要寒冷，“你想多了。” 她从手包里拿出一张支票，又拿出笔，刷刷刷地写下了一串数字，然后撕下来，递给旁边的福伯。 “福伯，把这张支票给南珏先生。” “另外，替我转告他。” 南筱顿了顿，目光扫过大厅里被刚才的冲突弄得有些凌乱的地毯和家具。 “第一，这是他手腕的医药费，以及我的精神损失费。我相信，南氏集团的太子爷，不会赖掉这点小钱。” “第二，这是他弄脏我地毯的清洁费。” “第三，”她的声音陡然变冷，“从今天起，没有我的允许，不准他再踏进这里一步。” “否则，我就打断他的另一只手。” 南珏的脸色，从铁青，变成了酱紫，最后化为一片死灰。 杀人诛心。 这才是真正的杀人诛心！ 南筱这番话，不仅彻底断绝了兄妹的情分，更是将他的脸面，连同南氏太子爷的身份，一起扔在地上，踩得粉碎！ 他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抓着那只脱臼的手腕，带着无尽的屈辱和怨恨，狼狈地消失在了门口。 偌大的客厅，终于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系统那冰冷而强大的力量，如同潮水般从周弈的身体里退去。 巨大的疲惫感和后怕，瞬间席卷了他。 他的腿一软，身体晃了晃，几乎要站立不稳。 一只冰凉的手，扶住了他的胳膊。 是南筱。 周弈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抬起头，对上了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 他想开口解释，想说刚才那个人不是我，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可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因为他看到了南筱的表情。 那不是愤怒，不是质问，而是一种……一种像是发现了新奇玩具的，带着一丝探究和玩味的眼神。 “你刚才，”她缓缓开口，声音很轻，“叫我什么？” 周弈的心脏咯噔一下，沉到了谷底。 他完了。 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南筱没有再追问。 她松开了扶着他的手，转而捏住了他刚才抓住南珏手腕的那只手。 她的手指很凉，很软，轻轻地在他的手腕上摩挲着。 “格林顿教授，”她头也不回地对还处在石化状态的英国老头说，“今天的课程，效果很不错。” “除了礼仪，我希望你再给他增加一些……实用的课程。” “比如，自由搏击，巴西柔术，以色列格斗术。” 南筱的目光，重新落回周弈那张惨白的脸上，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似乎扩大了一些。 “一件完美的‘作品’，不仅要看起来赏心悦目。” “关键时刻，还要懂得如何保护自己。” “以及，保护它的主人。” 南珏的狼狈离去，像是一场闹剧的仓促收尾。 但周弈知道，这根本不是结束，而是一个更加疯狂的开始。 他不仅彻底得罪了顶流巨星陆天明，现在又把南氏集团的太子爷给废了一只手。 他的人生，正在朝着一个他完全无法理解，也无法控制的深渊，加速坠落。 南筱说完那句“保护它的主人”之后，就径直上了楼，再也没有看他一眼。 偌大的客厅里，只剩下周弈，和三观正在重塑的格林顿教授，以及永远保持着优雅姿态的老管家福伯。 “周……周先生。”格林顿教授扶了扶自己的金丝眼镜，看着周弈的眼神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震惊，有畏惧，甚至还有一丝……崇拜？“您……您刚才使用的是……是詠春的摊打和擒拿手吗？发力技巧非常标准，简直是大师级的水准。” 周弈的内心在哀嚎。 我他妈哪知道什么詠春！我只知道永动鸡！ 但他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露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含糊地点了点头。 他现在只想找个地方躺下，然后一觉睡到世界末日。 然而，命运显然不打算放过他。 第二天一大早，当他被福伯从那张大得能睡下一个足球队的床上叫醒时，他被告知，今天除了礼仪课之外，下午两点，他的第一节格斗课老师就会上门。 周弈感觉自己的人生观正在被按在地上反复摩擦。 昨天学怎么拿刀叉，今天就要学怎么拿刀杀人了吗？ 他像个行尸走肉一样，被格林顿教授折磨了一上午。 他发现了一个绝望的事实。 只要他表现出任何一丝不配合或者笨拙，那个该死的系统就会毫不犹豫地接管他的身体，然后用一种堪称“完美”的姿态，完成所有高难度的学习任务。 第72章 鬼才导演 他就像一个差生，身边坐着一个超级学霸的幽灵，只要他一走神，幽灵就会立刻附身，替他写出满分答案。 而他自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感受着那种灵魂被剥离的无力感和身体被掏空的疲惫。 这比直接杀了他还难受。 午餐时，南筱破天荒地出现在了餐厅。 她今天换了一身黑色的高定连衣裙，衬得她皮肤愈发白皙，气场也愈发冰冷。 她坐在主位上，一边慢条斯理地切着盘子里的牛排，一边像是在谈论天气一样，随口说了一句。 “冯凯导演，想见你。” 周弈正在喝汤，听到这个名字，差点一口喷出来。 冯凯？ 那个拍电影从来不要流量明星，只用实力派演员，拿奖拿到手软，脾气古怪得罪了大半个娱乐圈的鬼才导演冯凯？ 他见我干什么？ 难道是因为《霸道剑神爱上我》的影视改编项目？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周弈就觉得不对。 辉煌影业买下的是影视改编权，张景龙那种老狐狸，肯定会找最商业化的导演和团队，怎么可能去找冯凯这种文艺片大神？ “他……他找我有什么事？”周弈小心翼翼地问道。 “他正在筹备一部新电影，”南筱用餐巾擦了擦嘴角，放下刀叉，“他看了你在网上的视频。” 周弈的心猛地一沉。 网上的视频？ 是他在百达翡丽VIP室里，中二爆表地硬刚陆天明的视频？ “他觉得，你很适合他的男主角。”南筱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噗——咳咳咳咳！” 周弈这一次是真的没忍住，一口汤全喷了出来，幸好他及时用手捂住了嘴，才没有造成餐桌惨案。 他被自己的口水呛得惊天动地，脸涨得通红。 男主角？ 我？ 去演冯凯导演电影的男主角？ 这个世界他妈的是不是已经彻底颠覆了？ “开……开什么玩笑？”周弈好不容易才顺过气来，声音都变了调，“我就是一个写小说的，我连镜头都没见过几次，怎么可能去演戏？还是男主角？冯导是不是喝多了？” “他很清醒。”南筱淡淡地说道，“他说，他不要演员，他就要你。” “他要的，不是你的演技。而是你身上那股……劲儿。” 周弈愣住了。 那股劲儿？ 什么劲儿？ 是面对百亿大佬面不改色的商业谈判之神的劲儿？ 还是当众调教顶流巨星的女王忠犬的劲儿？ 又或者是，一招干废南家太子爷的疯批暴徒的劲儿？ 周弈的后背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明白了。 冯凯要的，根本不是他周弈。 他要的，是那个被系统操控的，冷酷、强大、疯狂的怪物！ “不……我不去！”周弈几乎是脱口而出，“我不会演戏！我去只会把事情搞砸，会毁了冯导的电影！” 这是他发自内心的恐惧。 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扑街写手。让他去面对镜头，去和专业的演员对戏，那简直是公开处刑！ 他不敢想象，当他站在聚光灯下，没有了系统的加持，他会是多么的笨拙和可笑。 南筱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着他。 “我没有在征求你的意见。”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冰冷。 “我是在通知你。” 周弈感觉自己像是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浑身冰冷。 他忘了。 他忘了自己现在的身份。 他不是周弈。 他是一件商品，一个工具，一个作品。 他没有选择的权利。 “这部电影的女主角，”南筱似乎觉得对他的打击还不够，又补充了一句，“是孟晚晚。” 周弈的大脑又是一阵轰鸣。 孟晚晚！ 那个最近一年火速蹿红，凭借一部仙侠剧成为无数宅男心中“白月光”的清纯小花旦？ 那个微博粉丝五千万，一条广告代言费高达八位数的顶级流量？ 让他，一个全网闻名的“舔狗”、“疯狗”，去和国民白月光搭档演男女主角？ 周弈已经可以预见到，这个消息一旦公布，会引起怎样山崩海啸般的舆论风暴。 孟晚晚的粉丝能把他生吞活剥了！ “南筱小姐……”周弈的声音带着一丝哀求，“你这是要把我架在火上烤啊！求你了，放过我吧，我真的不行……” “行不行，不是你说了算。”南筱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是我说了算。” “下午三点，冯导会过来。你准备一下。” 她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走，留给周弈一个冰冷而决绝的背影。 周弈瘫在椅子上，感觉自己的灵魂已经被抽干了。 他的人生，就像一辆失控的过山车，正在以一种他完全无法想象的速度和角度，冲向一个未知的、充满了火焰和尖叫的未来。 而那个掌握着方向盘和刹车的女人，却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她甚至，还嫌不够刺激，狠狠地踩了一脚油门。 下午三点，分毫不差。 一辆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黑色保姆车，停在了庄园的门口。 车上下来一个男人。 五十岁上下的年纪，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牛仔夹克，头发乱糟糟的，胡子拉碴，眼窝深陷，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像鹰一样锐利。 他就是冯凯。 华语影坛最特立独行的存在。 福伯将他引进了客厅。 周弈像一个即将被送上刑场的囚犯，僵硬地坐在沙发上。南筱则优雅地坐在他对面，手里端着一杯红茶，气定神闲，仿佛即将开始的不是一场决定一部电影男主角命运的会面，而是一次普通的下午茶。 “南筱小姐，久仰。”冯凯的嗓音有些沙哑，他随意地扫了一眼客厅里那些价值连城的装饰，目光最后落在了周弈身上。 他没有说话，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周弈，看了足足一分钟。 那目光充满了审视和探究，像是在评估一件稀有的古董，又像是在解剖一只待宰的羔羊。 周弈被他看得浑身发毛，手心全是汗。 他感觉自己在这位大导演的目光下，无所遁形。 “你，”冯凯终于开口了，他指着周弈，对南筱说，“就是他。” 他的语气，不是疑问，而是无比的笃定。 第73章 虎狼之词 “冯导好眼力。”南筱放下茶杯，嘴角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哼，”冯凯冷哼一声，从自己那个破旧的帆布包里，掏出几页皱巴巴的纸，扔在了周-弈面前的茶几上，“小子，别紧张。我这人拍电影，不看你是不是科班出身，也不看你有没有名气。” “我只看一样东西。” 他凑近了周弈，那双锐利的眼睛几乎要贴到周弈的脸上。 “你的灵魂，是什么味道的。” 周弈的大脑一片空白。 灵魂？味道？ 这他妈是什么虎狼之词？这位导演的脑回路是不是真的异于常人？ “这是剧本里的一场戏。”冯凯指了指那几页纸，“很简单。一个心理医生，在审问一个连环杀手。你是那个杀手。” 周弈的心猛地一颤。 杀手？ 他低头看了一眼剧本。 上面的台词不多，大部分都是心理活动和神态的描写。 【场景：审讯室日内】 【人物：李医生（40岁），陈默（25岁，杀手）】 【陈默安静地坐在椅子上，双手被铐在桌子上。他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 【李医生：陈默，我们能聊聊吗？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杀她们？她们和你无冤无仇。】 【陈默缓缓抬起头，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得像黑洞。他看着李医生，忽然，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笑容。】 【陈默：（声音轻得像耳语）医生，你见过……花开的声音吗？】 周弈只看了几行，就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窜上了天灵盖。 这他妈怎么演？ 让他一个普通人，去演一个杀了人的变态？还笑得诡异？还问人家见没见过花开的声音？ 这比让他去死还难！ “我……我不会……”周弈的声音都在发抖。 “我没让你现在就演得有多好。”冯凯坐回沙发，翘起了二郎腿，“我只要你把台词念出来，让我听听感觉。” “就当是……读课文。” 周弈感觉自己快要哭了。 他求助似的看向南筱，希望她能大发慈悲，放自己一马。 然而，南筱只是端起茶杯，轻轻地吹了吹上面的热气，连一个眼神都欠奉。 那意思很明显：这是你的事，自己解决。 周-弈绝望了。 他知道，自己今天不把这段念出来，是过不了这一关了。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奔赴刑场一样，拿起了那几页纸。 他的手抖得像帕金森，纸张在他手里发出“沙沙”的声响。 他清了清嗓子，努力想让自己代入那个叫“陈默”的变态角色。 他闭上眼，想象着自己杀了人，被关在审讯室里…… 不行！ 他根本想象不出来！他连鸡都没杀过！ “咳……”他硬着头皮，张开了嘴，准备用自己这辈子最僵硬的语气，念出那句中二又变态的台词。 然而，就在他即将发出声音的瞬间。 坐在他对面的南筱，忽然轻轻地开口了。 她的声音很小，只有周弈能听见。 “周弈，你还记得你签的那份合同吗？” 周弈的动作一顿。 “一个亿的转让费，百分之十的全球票房分红。” “你以为，这些钱是白拿的吗？” “你现在每一次呼吸，花的都是我的钱。你住的地方，穿的衣服，吃的食物，也都是我的。” 她的声音平淡，却像一把淬了毒的刀子，一刀一刀地割在周弈的自尊上。 “现在，我让你做一件这么简单的事，你都做不好。” “你说，你这样上不了台面的废物……” “有什么资格，做我的‘作品’？” “又有什么资格，站在我身边，让我觉得不丢脸？” 周弈的身体猛地一震。 他那原本因为紧张而颤抖的身体，瞬间安静了下来。 他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剧本。 他抬起头。 那一瞬间，整个客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坐在他对面的冯凯，那双原本带着一丝不耐和戏谑的眼睛，猛地睁大了。 因为他看到，周弈的眼神，变了。 那不再是一个紧张、惶恐的年轻人的眼神。 那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混合着天真与邪恶，疯狂与悲悯的……深渊。 周弈缓缓地抬起了被“铐住”的双手，放在桌上。 他看着对面的冯凯，就好像在看那个剧本里的“李医生”。 他的嘴角，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向上咧开。 那不是一个笑容。 那是一个……捕食者在欣赏猎物时，露出的，带着无尽残忍和愉悦的弧度。 “医生……” 他开口了。 声音轻得像一阵烟，却又清晰得像魔鬼的耳语，钻进了冯凯的耳朵里。 “你见过……花开的声音吗？” 说完这句话，他那咧开的嘴角，弧度变得更大，眼神里的疯狂和纯真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魅力。 他没有再说话。 但他的表情，他的姿态，他整个人的气场，却已经将后面所有的台词，所有的情绪，都演绎得淋漓尽致。 那是一种，将世界视为玩物，将生命视为草芥，将杀戮视为艺术的，极致的，变态的，癫狂的美！ 整个客厅，死一般的寂静。 冯凯整个人都僵在了沙发上，他手里的烟掉在了地上，都没有发觉。 他不是在看一个新人的试镜。 他是在看一场……艺术的诞生！ 这不是表演！ 这他妈就是陈默本人！是从那个黑暗、潮湿、充满了血腥味的剧本里，活生生走出来的陈默！ 南筱端着茶杯的手，在空中停顿了半秒。 她看着眼前这个在瞬间爆发出惊人能量的男人，那双清冷的眸子里，第一次，翻涌起了一丝她自己都无法控制的，名为“震撼”的情绪。 “好……好！！” 冯凯猛地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因为太过激动，他的脸涨得通红，声音都在发颤。 “就是他！就是这个感觉！我操！我找了你半年！我终于找到你了！” 他冲到周弈面前，双手抓住他的肩膀，疯狂地摇晃着，像个找到了绝世宝藏的疯子。 “小子！你叫周弈是吧！这个角色是你的了！男主角！就是你！合同！马上签合同！” 他激动得语无伦次，回头冲着自己的助理大吼。 第74章 疯狂组合 而周弈，在系统退去之后，已经再次陷入了我是谁我在哪的茫然状态，任由这个疯狂的导演摇晃着自己，大脑一片空白。 冯凯是个行动力爆表的疯子。 在得到南筱的首肯后，当天晚上，一份S级的电影合约就摆在了周弈的面前。 周弈连看都没看，就被南筱逼着，在那份厚厚的合同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他感觉自己的人生，又多了一份沉重的卖身契。 三天后。 #冯凯新片男主官宣# #人间理想孟晚晚# #鬼才导演与舔狗作家的疯狂组合# 几条热搜，像深水炸弹一样，在凌晨时分的微博，炸出了万丈狂澜。 整个互联网，彻底疯了。 【我靠！我没看错吧？冯凯疯了？他新电影的男主角，居然是那个网红作家“人间扳手”？】 【楼上的，你不是一个人！我他妈以为我还在做梦！这是什么跨次元的联动？冯凯不是从来不用非科班演员的吗？】 【人间扳手是谁？科普一下，就是那个写《霸道剑神爱上我》的，前段时间因为硬刚陆天明，被南筱女王当众“训练”的那个现象级舔狗啊！】 【舔狗？他现在是狼狗了好吗！没看到他把南家太子爷都给干进医院的新闻吗？（虽然被压下去了，但圈内都传遍了）这哥们儿现在是顶级危险人物！】 【重点是女主角！是我们的晚晚啊！为什么要让我们的白月光去跟这种劣迹斑斑的素人搭戏？冯导你醒醒！辉煌影业是给你下降头了吗？】 【我们家晚晚太惨了！辛辛苦苦拍戏，现在要被一个靠女人上位的垃圾蹭热度！抵制！坚决抵制！#孟晚晚粉丝请求换掉周弈#】 【前面的别搞笑了，那是冯凯的电影，你们抵制有个屁用？他能在乎粉丝？我倒是觉得有点意思，一个疯批导演，一个疯批男主，一个清纯小白花女主，这组合，想想就刺激！】 【CP粉狂喜！我的天！女王和她的忠犬骑士！现在骑士要去演电影了！是不是女王在背后推的？太宠了吧！这对CP我锁死了，钥匙我吞了！】 网络上的舆论，前所未有地割裂和爆炸。 孟晚晚的粉丝战斗力惊人，她们迅速占领了冯凯和电影官博的评论区，用各种言辞激烈地要求换人，甚至开始有组织地抵制电影相关的赞助商。 而数量更为庞大的“吃瓜群众”和“CP粉”，则对此表现出了极大的看戏热情。 他们不在乎电影好不好看，他们只在乎这瓜够不够刺激。 很显然，周弈再一次，满足了他们所有的期待。 他以一种前无古人，也可能后无来者的方式，从一个网文作家，一步登天，跨界成了顶级电影项目的男主角。 他成了全网最受争议，也最受瞩目的焦点。 …… 一周后。 电影《失语者》正式开机。 拍摄地点在A市郊区一个废弃的工厂里。 周弈被福伯用一辆低调的奔驰送到了片场。 当他从车上下来，踏入那个充满了灰尘、铁锈和各种冰冷器械的片场时，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走错了星球的宇航员。 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他。 有好奇，有轻蔑，有审视，有不屑。 整个剧组，上到导演，下到场务，几乎所有人都用一种看“稀有动物”的眼神打量着他。 他是这个剧组里唯一的异类。 一个靠着资本和八卦，空降而来的“资源咖”。 “周老师，这边请。”一个看起来很精明的副导演皮笑肉不笑地迎了上来，将他带到了化妆间。 化妆间里，孟晚晚已经化好了妆。 她穿着一件单薄的病号服，脸上画着苍白的妆容，正安静地看着剧本。 她本人比电视上更瘦，五官精致得像个洋娃娃，身上有一种脆弱又疏离的气质。 看到周弈进来，她抬起头，冲他礼貌性地点了点头，声音轻柔：“周老师，你好。” “你……你好。”周弈紧张得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这就是娱乐圈的顶级女星吗？气场果然不一样。 两人之间再无交流。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尴尬而微妙的气氛。 周弈能感觉到，从孟晚晚到她身边的助理、经纪人，每一个人身上都散发着一种无形的墙，将他隔绝在外。 他被彻底孤立了。 第一场戏，很快就开始了。 这是一场很简单的情感戏。 是男女主角的第一次见面。男主角陈默因为精神问题被送进医院，女主角林医生是他的主治医师。 林医生试图和他交流，但他始终沉默不语，只是用一种野兽般的眼神看着她。 “Action！” 冯凯一声令下，片场瞬间安静下来。 周弈坐在病床上，按照剧本的要求，低着头。 孟晚晚缓缓地走到他面前，脸上带着温柔而专业的微笑。 “陈默，你好，我是你的主治医生，我叫林然。”她的台词功底很好，声音不大，却充满了安抚人心的力量。 按照剧本，周弈这时候应该缓缓抬起头，用一种“野兽般”的眼神看着她。 周弈努力地抬起头。 然后，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几十个工作人员，好几台黑洞洞的摄像机，全都对准了他。 孟晚晚那张无可挑剔的脸就在他面前，眼睛里带着戏里的温柔和戏外的审视。 野兽般的眼神？ 他现在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的眼神，充满了普通人的慌乱、无措和尴尬。 “卡！” 冯凯的声音从监视器后面传来，带着一丝不耐。 “周弈！眼神！我要的是野兽的眼神！不是一只受了惊的兔子的眼神！你懂吗？” 周弈的脸瞬间涨红了。 “对不起导演，我……我再来一次。” “Action！” 孟晚晚再次走到他面前，重复着台词。 周弈深吸一口气，努力地想让自己看起来“凶狠”一点。 他抬起头，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孟晚晚。 孟晚晚看着他那副“努力装狠”的样子，嘴角几不可见地抽动了一下，差点笑场。 “卡！”冯凯的声音更不耐烦了，“你是在演一个变态杀手！不是在演一个跟女朋友吵架闹别扭的小学生！你的情绪呢！你的爆发力呢！” 第75章 窃窃私语 “重来！” “Action！” “卡！” “重来！” “卡！” …… 一遍，两遍，十遍，二十遍…… 整个上午，就这一条简单的镜头，反复地拍了三十多遍。 片场的气氛，从最初的看热闹，变成了所有人的不耐和烦躁。 剧组的工作人员开始窃窃私语。 “我就说吧，一个写小说的怎么可能会演戏？纯粹是来浪费大家时间的。” “心疼我晚晚，要陪着这么一个木头对戏，太折磨了。” “冯导这次真是看走眼了，这哪是璞玉啊，这根本就是一块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那些声音不大，却像针一样，一根一根地扎在周弈的耳朵里。 他的脸已经从涨红变成了惨白，后背的衣服都被冷汗浸透了。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被扒光了衣服的小丑，站在舞台中央，接受着所有人的嘲笑和鄙夷。 孟晚晚脸上的职业假笑也快要挂不住了，眼神里充满了疲惫和失望。 终于，在第三十二次NG之后，冯凯把手里的剧本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操！” 他指着周弈，破口大骂：“你他妈到底会不会演戏！不会演就给老子滚蛋！别在这儿浪费所有人的时间！” “我这部电影，不是给你这种垃圾关系户拿来玩票的！” 整个片场，鸦雀无声。 周弈站在原地，垂着头，感觉全世界的恶意都像潮水一样向他涌来，要将他彻底淹没。 他完了。 他要成为整个娱乐圈最大的笑话了。 他辜负了南筱。 他是个废物。 就在他羞愤欲死，精神即将崩溃的瞬间。 他的手机，忽然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 是一条短信。 来自南筱。 短信的内容很简单，只有一张图片。 是他签下的那份电影合约的照片。 照片下面，还有一句话。 “一个亿，买你演一头野兽。” “你现在，连叫都不会叫一声吗？” 那一行冰冷的文字，像一根烧红的钢针，瞬间刺穿了周弈那摇摇欲坠的神经。 一个亿。 买你演一头野兽。 你现在，连叫都不会叫一声吗？ 羞辱。 极致的羞辱。 比冯凯当着全剧组人面摔剧本、破口大骂还要伤人一万倍的羞辱。 冯凯骂他，是恨铁不成钢，是导演对演员的失望。 而南筱这句话，却是在提醒他一个冰冷刺骨的事实。 你，周弈，根本不是演员。 你只是我花了一个亿买回来的商品。 一件昂贵的，被寄予厚望的，用来取悦我的“作品”。 现在，这件作品的表现，让我很不满意。 你让我丢脸了。 轰—— 周弈感觉自己的大脑，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崩断了。 一股无法形容的狂怒和绝望，像是火山爆发一样，从他灵魂的最深处喷涌而出！ 废物？ 野兽？ 连叫都不会叫？ 那股熟悉的，冰冷而强大的力量，根本没有给他任何反应的机会，便如同君临天下的帝王，瞬间接管了他身体的每一寸疆土。 这一次，不再是被动的接管。 而是被周弈内心那股滔天的负面情绪，主动召唤而来的……恶魔！ 站在片场中央，那个原本垂着头，身体因为羞耻和恐惧而微微颤抖的男人，忽然，安静了下来。 死一般的安静。 他缓缓地，一寸一寸地，抬起了头。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慢放键。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聚焦在了他的脸上。 冯凯那张因为暴怒而扭曲的脸，僵住了。 孟晚晚那双带着疲惫和失望的眸子，凝固了。 那些窃窃私语的剧组人员，脸上的嘲讽和不屑，也停顿在了那一瞬间。 他们看到了什么？ 那不再是一个唯唯诺诺，惊慌失措的素人。 那张原本惨白的脸上，血色尽褪，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近乎透明的质感。 他的嘴角，开始以一种极其缓慢，却又无比清晰的速度，向上，向上，再向上……咧开。 那不是笑。 那是一种肌肉的撕裂，是野兽在捕食前，亮出獠牙时，最原始、最残忍的姿态。 他的身体没动。 但他整个人的气场，却在瞬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股阴冷的，带着血腥味的，充满了暴戾和疯狂的气息，从他身上弥漫开来，像一张无形的网，笼罩了整个片场。 空气，仿佛都变得粘稠而压抑。 所有人都感觉自己的后颈一凉，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他们好像看到的不是一个人。 而是一头刚刚从沉睡中苏醒的，饥肠辘轆的史前凶兽！ “Action！” 冯凯几乎是下意识地，用嘶哑的声音喊出了这两个字。 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喊。 或许是一个导演的本能，让他不愿错过这惊心动魄的一幕。 孟晚晚的身体猛地一僵。 她看着眼前的周弈，心脏疯狂地擂动，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攫住了她。 她想要后退，想要逃跑。 但作为专业演员的素养，让她死死地钉在了原地。 她强迫自己，按照剧本，再次说出了那句已经重复了三十二遍的台词。 “陈默，你好，我是你的主治医生，我叫林然。” 她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无法掩饰的……颤抖。 周弈，或者说，此刻的“陈默”，咧开的嘴角弧度更大了。 他看着她。 就那么看着她。 没有台词。 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但他所表达出来的内容，却比任何语言都更加丰富，更加恐怖。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是猫在玩弄爪下老鼠时的戏谑。 是蛇在吞噬猎物前的审视。 更是……一个变态杀手，在欣赏自己下一个“艺术品”时，那种混杂着痴迷、狂热和占有欲的，令人不寒而栗的姿态！ 孟晚晚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快要停止了。 她被那股气场死死地压制着，别说演戏了，她连维持脸上的表情都变得无比艰难。 她感觉自己不是在和演员对戏。 她是在和死神对视！ “卡……卡……” 冯凯举着手，想要喊停，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他不能喊！ 他要是现在喊了“卡”，他会后悔一辈子！ 这不是演戏！ 这是神迹！ 就在所有人都被这股恐怖的氛围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时候。 周弈，动了。 第76章 黑夜漫步 他缓缓地从病床上站了起来，一步一步，朝着孟晚晚走了过去。 他的步伐很慢，很轻，像一只在黑夜中漫步的猫。 但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所有人的心脏上。 咚。 咚。 咚。 孟晚晚下意识地后退。 他进一步。 她退一步。 她的脸上，再也维持不住任何专业的表情，只剩下最真实的，属于一个普通女孩的，惊恐和苍白。 这已经完全脱离了剧本！ 副导演和场务们都慌了，下意识地想要上前阻止。 “别动！”冯凯用尽全身力气，咆哮出声，“谁他妈也别动！让摄像跟上！” 摄像师如梦初醒，扛着机器，手忙脚乱地跟随着两人的脚步。 周弈一直将孟晚晚逼到了墙角，退无可退。 他伸出手。 那是一只骨节分明，干净得过分的手。 孟晚晚吓得闭上了眼睛，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然而，那只手并没有触碰她。 而是停在了距离她脸颊不到一公分的地方。 他用指尖，轻轻地，拂过她身旁冰冷的墙壁。 然后，他低下头，凑到她的耳边。 整个片场，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屏住了呼吸。 他们听到了。 听到了那个从地狱里传来的，带着无尽诱惑和邪恶的，魔鬼的耳语。 “医生……” “你的心跳……真好听。” “像一首……垂死的诗。” 轰！ 孟晚晚的脑子一片空白，腿一软，整个人顺着墙壁滑坐在了地上。 而周弈，则缓缓地直起身子，脸上那诡异的笑容慢慢收敛，重新恢复了那种空洞的，仿佛对世间万物都漠不关心的死寂。 他看了一眼瘫坐在地上的孟晚晚，就像在看一件被自己玩坏了的，已经失去兴趣的玩具。 然后，他转身，一步一步，走回了病床，重新坐下，低下了头。 仿佛刚才那个释放出无边恐惧的恶魔，从来没有出现过。 整个片场，死一般的寂静。 足足过了半分钟。 “我操！！！” 冯凯猛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将面前的监视器一把抱在怀里，像是在抱着自己失散多年的亲儿子。 “过了！过了！他妈的完美！这他妈才是我要的陈默！！” 他激动得满脸通红，语无伦次，指着周弈的方向，对着全剧组的人疯狂咆哮。 “你们看到了吗！都他妈给我看清楚了！这他妈才叫演戏！这他妈的才叫天才！！” 全场的工作人员，看着监视器里那段令人毛骨悚然的回放，又看了看那个安静坐在病床上，仿佛与世隔绝的周弈，集体失声。 他们看向周弈的目光，已经彻底变了。 那不再是轻蔑和不屑。 而是……深深的，无法掩饰的，敬畏与恐惧。 冯凯的咆哮声，像一颗炸雷，在死寂的片场上空回荡。 所有人都被他那近乎癫狂的激动情绪给震慑住了，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工作人员们，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傻了。 他们呆呆地看着监视器里的回放，又看看那个已经重新坐回病床，低着头，仿佛一尊雕塑的周弈。 一种荒诞离奇到极点的感觉，攫住了每一个人的心脏。 刚才……发生了什么？ 那个只是简单地站起来，走几步路，说两句台词，就让整个片场气温骤降，让顶级小花孟晚晚当场吓到腿软的男人…… 真的是那个NG了三十二次，被导演骂得狗血淋头，看起来像个无辜小白兔的素人？ 这他妈不是演戏。 这是人格分裂吧！ 不，这比人格分裂还恐怖！ 这简直就是……鬼上身！ “愣着干什么！都他妈愣着干什么！”冯凯还在咆哮，他抱着监视器，像是抱着什么绝世珍宝，“灯光！场务！还有你，孟晚晚！都给我过来！看！都给我好好看看！” “看看什么叫他妈的情绪！什么叫他妈的张力！什么叫他妈的天才！” 孟晚晚的助理和经纪人连忙冲过去，将瘫坐在地上的她扶了起来。 孟晚晚的脸色惨白如纸，双腿还在发软，几乎站不稳。她被助理搀扶着，目光却无法从周弈身上移开。 那是一种混杂着极致恐惧和无法抑制的好奇的复杂情绪。 她入行以来，和无数影帝、老戏骨对过戏。 但从来没有一个人，能给她带来如此恐怖的压迫感。 那不是演技。 那是一种……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对生命的漠视和玩弄。 刚才那一瞬间，她真的感觉自己会被他杀死。 被他用一种艺术品般的眼神，一片一片地肢解，然后收藏起来。 “晚晚，你没事吧？你别吓我啊！”经纪人王姐急得快哭了，不停地给她顺着背。 孟晚晚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她只是看着周弈，看着那个安静得仿佛不存在的男人。 他此刻的沉寂，和他刚才释放出的疯狂，形成了无比鲜明、无比诡异的对比。 让她心悸，更让她……着迷。 片场的另一边，一个穿着性感红色连衣裙，身材火辣的女演员，正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 她就是这部电影的女二号，秦菲。 一个以美艳和大胆著称，在圈内有“男神收割机”之称的二线小花。 她原本是来看周弈笑话的。 一个靠着金主和八卦上位的素人，她压根就没放在眼里。 但现在，她的想法变了。 她舔了舔自己鲜红的嘴唇，看着周弈的目光，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属于猎人的兴趣。 这个男人……有点意思。 比她合作过的那些徒有其表的男明星，有意思多了。 午休时间。 整个剧组的气氛都变得极其诡异。 之前那些对周弈窃窃私语，满脸不屑的工作人员，现在看到他都绕着走，连跟他对视的勇气都没有。 仿佛他是什么会传染的病毒，或者吃人的怪物。 周弈一个人坐在角落里，捧着剧组发的盒饭，食不知味。 方才情绪爆发以后退去后的疲惫感和空虚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只记得南筱那条羞辱性的短信，记得自己滔天的愤怒，然后……然后他就断片了。 等他再恢复意识，就看到孟晚晚瘫在地上，冯凯抱着监视器又哭又笑，整个世界都变得不正常了。 他不敢问发生了什么。 第77章 孤僻天才 他只能埋着头，假装自己是个孤僻的天才，内心却在疯狂哀嚎。 他又干了什么？！ 他是不是又把事情搞砸了？！ “周……周老师。” 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在他旁边响起。 周弈一抬头，就看到孟晚晚端着盒饭，小心翼翼地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她的助理和经纪人站在不远处，一脸的紧张和无奈，想阻止又不敢。 “我……我能坐这里吗？”孟晚晚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啊？哦，能，能……”周弈受宠若惊，差点把筷子都弄掉了。 这可是孟晚晚啊！国民白月光！ 她居然主动坐到我这个“疯狗”身边？ “刚才……刚才那场戏，”孟晚晚组织了一下语言，似乎在寻找一个合适的词，“你……你演得真好。” “我从来没见过……那样的表演。” 周弈的心在滴血。 我他妈哪知道怎么演的！ 他只能继续维持着那副高深莫测的“天才”人设，含糊地“嗯”了一声。 “那个……最后一个动作，你凑到我耳边说台词，是剧本里没有的吧？”孟晚晚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病态的红晕，“那是你的即兴发挥吗？” “你当时……是怎么想的？你是怎么进入那种状态的？” 她像一个好奇的学生，向一个无法理解的宗师请教。 周弈的内心已经崩溃了。 我怎么想的？我他妈当时已经没有思想了！ 他只能沉默，用沉默来掩饰自己的无知和恐慌。 然而，他的沉默，在孟晚晚看来，却成了另一种默认。 默认了他是一个沉浸在角色里，不愿与外界交流的，真正的艺术家。 她看着他那张过分干净的侧脸，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这个男人，太危险了。 也太……有魅力了。 就在这时，一阵香风袭来。 秦菲端着她的餐盘，笑吟吟地，一屁股坐在了周弈的另一边，直接挤开了孟晚晚和周弈之间最后的安全距离。 “周老师，你好呀，我是演你‘共犯’的秦菲。” 她毫不避讳地凑近周弈，一双桃花眼媚眼如丝，声音甜得发腻。 “早就听说周老师大名了，今天一看，真是闻名不如见面。你刚才那场戏，简直帅爆了！把我们晚晚都给吓哭了呢。” 她的话，看似在夸周弈，实则每一句都在暗戳戳地讽刺孟晚晚的“不专业”。 孟晚晚的脸色微微一变，却没有发作，只是淡淡地说：“秦菲姐说笑了，是周老师的表演太有感染力，我被带入戏了而已。” “是吗？”秦菲娇笑一声，目光却像钩子一样，在周弈身上扫来扫去，“周老师，我看了剧本，我们俩后面可有不少对手戏呢，而且尺度还不小哦。到时候，你可要多带带我呀。” 她说着，还故意挺了挺自己傲人的胸脯。 周弈被夹在两个风格迥异，却同样活色生香的大美女中间，感觉自己坐的不是塑料凳子，而是烧红的铁板。 他浑身僵硬，如坐针毡，连饭都忘了扒。 一个清纯如白月光，一个美艳如红玫瑰。 一个对他充满了敬畏和好奇。 一个对他充满了赤裸裸的征服欲。 而他，只是一个想回家的，可怜的扑街写手。 周弈看着自己碗里的米饭，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 他的疯狂人生，好像，真的，才刚刚开始。 秦菲的身体几乎要贴在周弈的胳膊上，那股浓郁又高级的香水味，像藤蔓一样霸道地缠绕过来，钻进他的鼻腔，搅得他大脑更加混乱。 “周老师，你看你，光吃饭多没意思。”秦菲的声音带着一股天生的娇媚，她用筷子夹起自己餐盘里的一块红烧肉，笑吟吟地递到周弈嘴边，“来，尝尝我这个，剧组特意给我加的餐，可好吃了。” 这个动作，瞬间点燃了片场八卦的导火索。 周围那些假装吃饭、实则竖着耳朵听八卦的工作人员，全都倒吸一口凉气。 我靠！ 秦菲！那个号称从不主动的“男神收割机”，居然当众给一个新人喂食？ 这他妈是什么惊天大瓜！ 无数手机，在各个隐蔽的角落，悄悄亮起了屏幕。 周弈的身体已经僵硬成了一块石头。 他看着悬在自己嘴边，颤巍巍、油汪汪的那块红烧肉，感觉那不是一块肉，而是一颗烫手的炸弹。 吃？ 他要是敢张嘴，他毫不怀疑明天自己就会以“秦菲新欢”的身份，登上所有娱乐头条的黑白版面。 不吃？ 当众驳了一个二线当红小花的面子，他以后在这个剧组还想不想活了？ 他内心在疯狂咆哮：救命啊！谁来救救我！南筱！你快用你那一个亿的短信再砸我一次吧！我宁愿再变身一次野兽，也不想在这里应付这种场面！ “秦菲姐，周老师第一次拍戏，可能不太习惯，你别吓着他。” 一个清冷的声音，像一阵及时雨，解救了快要石化的周弈。 是孟晚晚。 她并没有看秦菲，而是侧过头，对着周弈，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带着安抚意味的笑容。 “周老师，我刚才一直在想，陈默这个角色，他在杀人之前，是不是一个诗人？”她的声音很轻，却刚好能让三个人都听清楚，“他说的‘花开的声音’，还有后来对林医生说的‘垂死的诗’，都充满了……一种残酷的美感。我感觉，他不是单纯的反社会，他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对抗这个他认为‘无声’的世界。你觉得呢？” 这一招，太高了。 秦菲那赤裸裸的、充满魅力的挑逗，瞬间就被孟晚晚拉到了另一个维度。 我们在谈艺术，谈角色，谈灵魂。 而你，秦菲，你还在玩小学生喂饭的低级游戏。 高下立判。 秦菲举着筷子的手，在空中僵了半秒，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有些勉强。 她冷笑一声，把那块肉放回自己碗里，阴阳怪气地说道：“哎哟，我们晚晚就是不一样，不愧是拿过影后提名的，随时随地都在揣摩角色。不像我，就是个俗人，只想着怎么跟搭档搞好关系，好让后面的戏拍得顺一点。” 她话锋一转，又看向周弈，语气变得更加暧昧。 第78章 重磅炸弹 “周老师，你别听她的。演戏嘛，哪有那么玄乎。最重要的是感觉，是演员之间的化学反应。我们后面那场在废弃仓库的戏，剧本上写着，我要抱着你，在你耳边说秘密……到时候，你可要多给我点反应哦。” 轰！ 又是一颗重磅炸弹。 周围的八卦之火，烧得更旺了。 仓库的戏？ 抱着？ 耳边说秘密？ 这信息量也太大了！ 周弈感觉自己不是坐在两个女明星中间，而是被绑在了F1赛道上，两个顶级车手正开着法拉利和兰博基尼，围着他疯狂漂移，随时都能把他碾成齑粉。 他快要窒息了。 他现在只想逃。 逃离这个可怕的修罗场。 “我……我吃饱了，你们慢用。” 周弈几乎是弹射起步，端着自己没吃几口的盒饭，落荒而逃。 他那狼狈的样子，落在众人眼里，又有了不同的解读。 在秦菲看来，这是小男生面对性感大姐姐时，害羞了，是欲拒还迎。 在孟晚晚看来，这是艺术家的孤僻，是不屑于这种世俗的纷争。 而在那些工作人员眼里，这就是顶级资源咖的烦恼，是幸福的负担。 “切，装什么清高。”秦菲看着周弈的背影，不屑地撇了撇嘴。 孟晚晚则低头，安静地吃着饭，嘴角却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弧度。 …… 下午的拍摄，气氛更加诡异。 周弈走到哪里，都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黏在他身上。 那些目光里，有羡慕，有嫉妒，有好奇，有看戏。 他就像动物园里被围观的大熊猫，只不过，旁边还多了两只正在争夺交配权的雌性老虎。 整个剧组，因为这三个人，形成了一个诡异的磁场。 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地，避免卷入这个漩涡中心。 “妈的，这还怎么拍！” 监视器后面，冯凯烦躁地抓着自己本就乱糟糟的头发。 下午的戏，是孟晚晚和周弈的对手戏。 一场情感递进的戏。 林医生试图用音乐疗法，打开陈默的心扉。 结果，拍得一塌糊涂。 孟晚晚的状态明显不对，她总是下意识地去看周弈，那种情绪已经不是角色里的探究和怜悯，而是掺杂了太多属于她本人的，复杂的东西。 而周弈，更是像个木头人。 他被上午的“喂饭事件”和中午的“修罗场”搞得心神不宁，别说演戏了，他连镜头在哪里都快找不到了。 “卡！卡！卡！” 冯凯终于忍无可忍，又一次把剧本摔在了地上。 “孟晚晚！你是影后！不是刚出道的新人！你的专业呢？你的情绪控制呢？你是在演医生，不是在演一个看见帅哥就走不动道的小花痴！” 冯凯的咆哮，让孟晚晚的脸瞬间涨红。 “还有你！周弈！”他指着周弈，“你他妈上午那股劲儿呢？被狗吃了？现在又变回那块茅坑里的石头了？我告诉你，我不管你背后是谁，在我这里，演不好就给老子滚蛋！” 整个片场，再次陷入死寂。 周弈垂着头，感觉自己的人生，就是一个不断NG的循环。 就在这时，秦菲穿着一身性感的戏服，扭着腰肢走了过来，娇滴滴地开口：“冯导，您别生气嘛。晚晚姐和周老师可能还没找到感觉，要不……先拍我的戏份？” “我跟周老师那场，情绪简单，就是干柴烈火，一点就着。保证一条过！” 她的话，无异于火上浇油。 孟晚晚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周弈的头，垂得更低了。 完了。 这下彻底完了。 他感觉自己马上就要被这两个女人和那个疯子导演，联手撕成碎片了。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 冯凯在听完秦菲的话后，非但没有发火，反而眼睛一亮。 他那双鹰隼般的眼睛，在孟晚晚、秦菲和周弈三人之间来回扫视，像一个发现了绝佳实验材料的疯狂科学家。 那诡异的审视，让三个人同时感到一阵恶寒。 “干柴烈火……” “一个清冷如月，一个炽热如火……” “一个想要拯救他的灵魂，一个想要占有他的肉体……” “一个代表着神性，一个代表着兽性……” 冯凯喃喃自语，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兴奋，越来越癫狂。 “我操！我真是个天才！” 他猛地一拍大腿，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改戏！现在就改！” 他冲着副导演和编剧大吼：“把后面第十五场，仓库那场戏，给我提前！就现在！马上拍！” “什么？”副导演懵了，“导演，那场戏的景还没完全布好，而且……那是一场重头戏啊，陈默、林然、还有秦菲演的共犯，三个人第一次正面冲突，情绪非常复杂，现在拍，是不是太仓促了？” “仓促个屁！”冯凯一巴掌拍在副导演的后脑勺上，满脸红光，状若疯魔。 “要的就是这个感觉！他们现在这个状态，就是最好的状态！一个嫉妒，一个挑衅，一个夹在中间快要被撕裂的羔羊！” “这他妈不用演！这就是他妈的现实！” “道具！灯光！摄像！都他妈给我动起来！五分钟！五分钟之后，我要开拍！” 冯凯一声令下，整个剧组像上了发条的机器，瞬间高速运转起来。 而作为风暴中心的周弈、孟晚晚和秦菲，则彻底傻在了原地。 周弈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凉了。 三个人……正面冲突的戏？ 他颤抖着手，从助理那里拿过剧本，翻到了第十五场。 【场景：废弃仓库夜内】 【人物：陈默，林然，阿罪（秦菲饰）】 【林然找到了陈默的藏身之处。仓库里，陈默正和他的共犯阿罪在一起。阿罪像一条美女蛇，缠在陈默身上。三个人，形成了诡异的对峙。】 【阿罪（舔着嘴唇，对林然笑）：医生，你来晚了。他的灵魂，已经是我的了。】 【林然（看着陈默，声音颤抖）：陈默，跟我走，你还有救。】 【陈默（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个女人，忽然，他笑了，对林然说）：医生，你看。】 【他猛地伸手，将阿罪拽进怀里，狠狠地吻了下去。】 周弈看着剧本最后那行字。 【狠狠地吻了下去。】 他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第79章 他做不到 吻戏。 还是和秦菲的吻戏。 而且是当着孟晚晚的面，把秦菲拽进怀里，狠狠地吻下去。 周弈感觉自己的头皮，连带着天灵盖，都一起炸开了。 这不是拍电影。 这是公开处刑！ 他一个连恋爱都没正经谈过的扑街写手，母胎单身二十多年，现在要当着几十号人和好几台摄像机的面，去亲一个身材火辣、作风大胆，刚刚还想给他喂肉吃的女明星？ 他做不到！ 他真的做不到啊！ “愣着干什么！都他妈给老子动起来！”冯凯的咆哮声再次响起，他像一个打了鸡血的战争贩子，挥舞着手臂，指挥着整个剧组，“道具！仓库里的铁链给我挂起来！要那种生了锈的，看着就让人不舒服的！灯光！把主光调暗，给我用侧光打，我要的是阴影！是轮廓！是人脸上那种明暗交界处，藏着魔鬼的细节！” “化妆！补妆！给秦菲的口红涂得再红一点！要像血！给孟晚晚的脸画得再白一点！要像雪！” “还有周弈！”冯凯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死死地锁定了周弈，“你！什么都不用干！就给老子站在那里！记住你现在这种感觉！这种被逼到绝路，马上就要被两个女人撕碎，被全世界看笑话的感觉！记住这种屈辱！记住这种愤怒！待会儿，就用这种感觉，去给老一巴掌！不，去亲她！” 冯凯的话，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淬了毒的刀子，精准地捅在周弈最脆弱的神经上。 屈辱。 愤怒。 被撕碎。 看笑话。 这些词汇，瞬间唤醒了他今天一整天所承受的所有负面情绪。 从上午NG三十二次的无助，到被全剧组嘲笑的羞耻，再到被冯凯指着鼻子骂垃圾的绝望，最后，是夹在两个女明星之间，如同货物一般被审视、被争抢的窒息感。 以及……那条来自南筱的，价值一个亿的，冰冷刺骨的短信。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气球，正在被疯狂地打气，已经到了爆炸的边缘。 五分钟后。 废弃仓库的布景，在一片兵荒马乱中，奇迹般地搭建完成了。 生锈的铁链从高处垂下，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幽冷的光。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铁锈混合的味道，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秦菲已经补好了妆，鲜红的嘴唇在昏暗中像一团燃烧的火焰。她站在“舞台”中央，看着周弈，眼神里充满了志在必得的挑衅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她知道，这不仅仅是一场戏，更是她和孟晚晚之间的一场战争。而她，即将赢得这场战争最关键的一场战役。 孟晚晚则被安排站在仓库的入口处，脸上毫无血色，单薄的戏服让她看起来像一个随时会破碎的瓷娃娃。她没有看秦菲，也没有看周弈，只是死死地盯着地面上的一块污渍，仿佛要把它看穿。她的身体在微微发抖，没人知道是因为入戏，还是因为……嫉妒和不甘。 而周弈，则像一根木桩，被钉在了两个女人中间。 他的大脑依旧一片空白，手脚冰凉，心脏却像失控的鼓点，疯狂地撞击着他的胸膛。 “都准备好了吗？”冯凯的声音从监视器后面传来，带着一种病态的亢奋，“记住！我不要你们演！我要你们把现在心里最真实的想法，全都给我拿出来！秦菲，你是个胜利者，去炫耀你的战利品！晚晚，你是个失败者，去看着你的心爱之物被别人玷污！周弈！” 冯凯顿了顿，声音压得极低，却充满了蛊惑人心的魔力。 “你不是人，你是个奖品。一个没有感情，只能被动接受的……奖品。” 轰！ 奖品。 这个词，像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周弈那根紧绷到极限的理智之弦。 他不是周弈。 他不是演员。 他甚至不是一个人。 他只是南筱花了一个亿买回来的商品，是冯凯用来实现艺术野心的工具，是秦菲和孟晚晚用来争风吃醋的战利品。 一个没有灵魂，任人摆布的……奖品。 极致的羞辱，催生出了极致的疯狂。 “Action！” 冯凯一声令下。 秦菲立刻动了。 她像剧本里写的那样，如同一条美女蛇，缓缓地缠上了周弈。 她的身体很软，带着温热的香气，紧紧地贴着他。她的手，抚上他的胸膛，指尖在他的衬衫上轻轻画着圈。 她凑到他的耳边，声音娇媚入骨，却又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安静的片场。 “周老师，我们俩后面可有不少对手戏呢，而且尺度还不小哦。到时候，你可要多带带我呀。” 她没有念剧本里的台词！ 她用一种亲昵又暧昧的姿态，当着所有人的面，重复了中午在饭桌上说过的话！ 她在挑衅！ 她在向孟晚晚，向所有人，炫耀她的胜利！ 孟晚晚的身体猛地一震，她终于抬起了头，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刺眼的一幕。她的嘴唇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片场的所有人，连呼吸都忘了。 这他妈……玩得也太大了！ 秦菲很满意孟晚晚的反应，她转过头，目光落在仓库门口的孟晚晚身上，嘴角勾起一抹胜利的微笑，然后才念出了剧本里的台词。 “医生，你来晚了。”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得意。 “他的灵魂，已经是我的了。” 孟晚晚的眼圈，瞬间就红了。 她看着被秦菲像藤蔓一样缠绕着的周弈，看着那个从头到尾都面无表情，仿佛一具木偶的男人，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痛得无法呼吸。 她强忍着泪水，声音带着无法控制的颤抖，念出了她的台词。 “陈默……跟我走，你还有救。”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周弈身上。 按照剧本，他现在应该看着两个女人，然后忽然笑出来，再然后，猛地将秦菲拽进怀里，狠狠地吻下去。 周弈，依旧面无表情。 他像一个死机了的机器人，一动不动。 他的眼神空洞，仿佛灵魂已经飘离了这具躯壳。 “搞什么？” “怎么又卡住了？” “不会又要NG几十遍吧？” 第80章 失败告终 工作人员开始小声议论。 冯凯在监视器后面，眉头紧锁，手已经握住了对讲机，眼看就要喊“卡”。 秦菲的笑容也有些僵硬，她贴着周弈，能感觉到他身体的冰冷和僵硬，心中闪过一丝不耐。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场戏又要以失败告终的时候。 周弈，忽然，动了。 他没有笑。 他只是缓缓地，缓缓地，转动了脖子。 他的目光，越过了紧贴着他的秦菲，越过了那些冰冷的摄像机和工作人员，精准地，落在了仓库门口，那个眼中含泪的孟晚晚身上。 然后，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 他抬起手，用一种近乎粗暴的力道，一把推开了缠在他身上的秦菲！ 推开？ 剧本里根本没有这个动作！ 所有人都懵了。 秦菲更是完全没料到，她被那股巨大的力道推得一个趔趄，高跟鞋一崴，差点摔倒在地上。她惊愕地抬起头，看着周弈，脸上胜利的笑容彻底凝固，取而代之的是屈辱和不敢置信。 他怎么敢？ 他怎么敢当着所有人的面推开自己？！ 冯凯在监视器后面，眼睛猛地瞪大了，他那只准备按下通话键的手，死死地停在了半空中。他没有喊“卡”，他那属于疯子的直觉告诉他，真正的好戏，现在才刚刚开始！ 周弈推开秦菲后，并没有看她一眼。 他的目光，从始至终，都像两把淬了寒冰的利刃，死死地钉在孟晚晚的身上。 他看着她。 看着她苍白的脸，泛红的眼圈，和那双写满了震惊、痛苦和迷茫的眼睛。 然后，他笑了。 那不是剧本里写的，带着疯狂和邪气的笑。 那是一种……极度悲伤的，带着自嘲和绝望的，比哭还难看的笑。 他的嘴角咧开，露出了洁白的牙齿，但眼睛里，却没有任何笑意，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的死寂。 他一步一步，朝着孟晚晚走了过去。 他的步伐不快，却带着一种决绝的，一往无前的气势。 整个片场，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震慑住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穿过整个仓库，走向那个已经完全呆住的“女主角”。 “跟上！摄像都他妈是死人吗！跟上他！”冯凯用气声嘶吼着，像一头护食的野兽。 摄像师们如梦初醒，扛着机器，手忙脚乱地跟了上去。 周弈走到了孟晚晚的面前。 两人之间，只剩下不到半米的距离。 他依旧在笑，那种悲伤而诡异的笑容，让孟晚晚的心脏疯狂地抽搐起来。 恐惧。 一股比上午在病房里感受到的，更加强烈，更加真实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 她想后退，却发现自己的双腿像是被灌了铅，根本动弹不得。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失控”的男人，看着他眼中那片能将人灵魂都冻结的死寂。 “陈默……”她下意识地，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念出了角色的名字。 周弈的笑容，忽然收敛了。 他看着她，轻轻地，说出了一句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台词。 “医生……” 他的声音沙哑，充满了疲惫。 “你救不了我。” “因为我的灵魂……” 他顿了顿，目光从孟晚晚的脸上，缓缓移开，投向了她身后那片无尽的黑暗。 “早就死了。” 说完这句话，他猛地转过身。 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大步流星地走回了片场中央，走到了那个还处于震惊和屈辱中的秦菲面前。 秦菲看着去而复返的周弈，还没来得及说话。 周弈，或者说此刻的“陈默”，已经伸出手，一把扣住了她的后脑勺。 他的动作，蛮横，霸道，不带一丝一毫的温柔，充满了原始的掠夺感。 然后，在孟晚晚那双瞬间睁大的，写满了惊骇的瞳孔倒影中。 他低下头。 狠狠地，吻了下去。 轰——！ 如果说上午的表演是心理上的恐怖片，那么此刻，就是一场视觉和感官上的暴力美学！ 那根本不是一个吻！ 那是一场狩猎！是一次吞噬！ 周弈的力道大得惊人，秦菲那引以为傲的性感红唇，在他的动作下，几乎失去了原有的形状。那不是情人间的缠绵，而是野兽在撕咬它的猎物，充满了惩罚性、占有欲和一种……发泄般的暴戾。 秦菲彻底傻了。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预想过一百种可能，或是浪漫的，或是激情的，或是充满张力的吻。 但她从来没想过，会是这样的！ 她感觉到的不是暧昧，不是心动，而是……疼。 是嘴唇被粗暴对待的疼，是后脑被铁钳般的手掌禁锢的疼，更是自尊心被彻底碾碎的疼！ 她引以为傲的魅力和技巧，在这个男人面前，脆弱得像一张纸。她不是那个玩弄人心的猎人，她成了一个被彻底支配的，无法反抗的……猎物。 她想挣扎，但周弈的身体像一座山，压得她动弹不得。 她只能被迫地承受着这场近乎屈辱的“亲吻”，那股属于男性的，带着一丝烟草和冷冽空气的味道，霸道地侵占了她所有的感官。 她的眼睛，惊恐地睁着，越过周弈的肩膀，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孟晚晚。 孟晚晚也正看着她。 不，孟晚晚看的不是她。 孟晚晚在看周弈。 她的脸上，已经没有了泪水，没有了痛苦。 只剩下一种……混杂着极致的恐惧和病态的痴迷的，诡异的表情。 她看着周弈如何用一种近乎残忍的方式“亲吻”着另一个女人，她的手，不知不觉地，紧紧地攥住了自己的衣角，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那一刻，秦菲忽然明白了。 这个吻，不是给她的。 这是一个表演。 是陈默，是周弈，是那个疯子，表演给林医生，表演给孟晚晚看的。 他在用最残忍的方式告诉她：你看，我就是这样一个无可救药的怪物。你所谓的拯救，是多么可笑。 “卡——！！！” 冯凯那一声嘶哑到破音的咆哮，终于响彻了整个仓库。 周弈像是被按下了关机键，猛地松开了秦菲。 第81章 为所欲为 周弈猛地松开秦菲，像是触碰到了什么滚烫的烙铁。 他后退了一步，脑子里那股搅动一切的疯狂和暴戾，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无边无际的空洞和茫然。他看着眼前那个女人，那个刚刚还风情万种，此刻却嘴唇红肿，满脸都是屈辱和震惊的秦菲。 他又转头，看向仓库入口处。孟晚晚还站在那里，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脸上是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的，混杂着恐惧与痴迷的诡异神情。 最后，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那只刚刚还扣着秦菲后脑勺，感受过她发丝柔软和头骨坚硬的手。 我…… 我刚才…… 又干了什么？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的疲惫感和自我厌恶，如同最深沉的海啸，瞬间将他彻底吞没。他感觉自己的骨头缝里都被灌满了冰冷的海水，四肢百骸都沉重得不像是自己的。 “菲菲！菲菲！你怎么样？你没事吧？” “天啊！你的嘴唇！都破了！快！拿水来！拿纸巾！” 秦菲的助理和经纪人李姐，终于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发出刺耳的尖叫，一左一右地冲上来，像护卫一样将摇摇欲坠的秦菲架住。 李姐的脸色铁青，她看着秦菲那明显破皮红肿的嘴唇，心疼得像是自己被咬了一口。她猛地抬起头，一双厉目死死地射向还站在原地发懵的周弈。 “周弈！你他妈的想干什么！你这是演戏还是性骚扰！你以为你是谁？仗着背后有人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李姐的声音又尖又利，充满了愤怒，瞬间划破了片场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工作人员都浑身一颤，从刚才那场极具冲击力的“表演”中惊醒过来。他们看着眼前这一幕，气氛瞬间从艺术的震撼，转变成了现实的撕逼。 完了完了，这下出大事了。 秦菲是谁？虽然只是二线，但脾气火爆，背景不俗，是圈里出了名的带刺玫瑰，谁敢惹她？今天这个新人，当着全剧组的面，把人家女演员亲到破皮，这已经不是演戏的范畴了，这是赤裸裸的人身攻击！ 周弈被李姐的怒吼震得一个哆嗦，混沌的大脑终于清醒了几分。 性骚扰？ 为所欲为？ 他看着秦菲那双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眼睛，还有她那狼狈不堪的模样，一股巨大的恐慌和愧疚感攫住了他的心脏。 他想解释。 他想说对不起。 他想说我也不知道我刚才怎么了。 可是，他的嘴巴张了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在所有人看来，他的沉默，就是一种默认，一种无声的傲慢。 “怎么？哑巴了？做了不敢认是吗？我告诉你，这件事没完！我们菲菲绝对不会就这么算了的！你必须公开道歉！”李姐不依不饶，声音越来越大。 就在这时，一个更加狂暴的声音，像炸雷一样盖过了她的声音。 “道你妈的歉！” 冯凯，像一头发了疯的公牛，从监视器后面直冲过来。他没有去看任何人，而是径直冲到摄像师面前，一把抢过那个小小的回放监视器，像是抱着失而复得的亲儿子一样，死死地搂在怀里。 他双目赤红，脸上是一种混杂着狂喜和泪水的癫狂表情。 “天才……他妈的是个绝世的天才！！” 他看着回放画面里，周弈推开秦菲，走向孟晚晚，说出那句“你救不了我”，再到最后那个充满暴戾和惩罚意味的吻，激动得浑身都在发抖，眼眶里竟然真的泛起了亮晶晶的泪光。 “看到了吗！你们都他妈给我看清楚了！” 他像个炫耀自己宝藏的疯子，把监视器屏幕转向全场失声的工作人员，用嘶哑的声音咆哮着。 “这他妈才叫破碎感！这他妈才叫人物弧光！什么叫用吻戏来杀人！这就是！教科书！他妈的活的教科书！！” 李姐被冯凯这疯狗一样的气势给震住了，一时间竟然忘了要说什么。 冯凯却把矛头直接对准了她和她怀里的秦菲。 “还有你！”他指着秦菲，“他推开你，那是人物的情绪！他吻你，那是角色的爆发！你作为一个演员，接不住对手的戏，体会不到角色的灵魂，你还有脸在这里喊？你不觉得丢人吗？！” “你……”秦菲的脸，瞬间从屈辱的惨白，变成了愤怒的涨红。 她入行以来，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被一个新人当众“施暴”，还要被导演指着鼻子骂“不专业”？ “冯凯！你讲点道理！他那叫演戏吗？他那是故意的！你看我的嘴！”秦菲气得声音都在发抖。 “你的嘴怎么了？破了点皮而已！为了艺术！为了一个足以载入史册的镜头！破点皮算什么？别说是嘴，就是要你的命，你也得给！”冯凯的理论，已经完全超出了正常人的理解范畴。 “你……你这个疯子！”秦菲气得说不出话来。 整个剧组，看着监视器里那段惊心动魄的回放，又看了看那个独自站在原地，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的周弈，集体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恐惧。 这一次，是真真正正的，发自内心的恐惧。 这个男人，不是在演戏。 他就是个疯子。 一个危险的，迷人的，会用最温柔的表情，做出最残忍事情的……疯子。 而冯凯，就是那个给疯子递刀的人。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时刻。 一个清冷的声音，缓缓地响了起来。 “我觉得……冯导说得对。” 所有人，包括正在对峙的冯凯和秦菲，都循声望去。 是孟晚晚。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仓库的入口处走了过来。她走得很慢，表情已经恢复了平静，只是那过分苍白的脸色，和紧紧攥着衣角的手，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她走到了风暴的中心，站在了冯凯和周弈的旁边，直接面对着秦菲和她的团队。 “秦菲姐，你也是专业的演员，你应该明白，有时候，最好的表演，是无法预设的。”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刚才周老师的表演，已经完全超越了剧本。他不是在演陈默，他就是陈默。” 第82章 最后哀嚎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了周弈，那是一种复杂的，混杂着怜悯、心疼和一丝丝狂热的情绪。 “他推开你，不是因为他恨你。是因为他看到了我，看到了林然。他要向林然证明，自己已经无可救药。他要去拥抱那个代表着‘罪恶’的你，来彻底斩断林然想要‘拯救’他的念想。” “所以，那个吻，不是给你的。也不是给我的。” 孟晚晚的声音，像一个精准的手术刀，剖析着刚才那混乱的一幕。 “那个吻，是他献给绝望的祭品。是他作为一个‘怪物’，最后的哀嚎。” 全场死寂。 如果说冯凯的咆哮是疯子的狂热，那孟晚晚的这番话，就是用最冷静的语调，赋予了这场疯狂一个无与伦比的，充满了艺术美感的合理性。 她甚至，都没有去看秦菲那张越来越难看的脸。 她只是看着周弈，仿佛天地之间，只有她一个人，能读懂这个孤僻天才的灵魂。 高下立判。 秦菲感觉自己像被人狠狠地扇了几个耳光。 她以为自己是胜利者，结果却成了别人表演的道具。 她以为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结果在别人嘴里，成了“不懂艺术”的俗人。 她才是那个笑话！ “好……好！说得太好了！”冯凯激动地一拍大腿，“晚晚！你懂！你他妈才是最懂戏的！这才是演员！这才是艺术家！” 他看向秦菲的目光，已经带上了毫不掩饰的鄙夷。 “听到了吗？学着点！这才是对角色的理解！” 秦菲的身体在发抖，是气的。她死死地盯着孟晚晚，又看了一眼那个从头到尾都低着头，一言不发的周弈。 她忽然笑了。 那笑容，带着一丝凄厉和不甘。 “好，好得很。”她挣开了助理的搀扶，站直了身体，尽管嘴唇火辣辣地疼，但她还是挤出了一个美艳的笑容。 “是我不懂艺术，是我拖后腿了。”她看着周弈，一字一顿地说，“周老师，你放心，后面的戏，我一定‘好好’配合你。保证让你……尽兴。” 说完，她不再看任何人，踩着高跟鞋，在一群人的簇拥下，头也不回地走向了化妆间。 那背影，充满了决绝和一丝鱼死网破的狠厉。 一场风暴，似乎就这么被孟晚晚用一种“降维打击”的方式给化解了。 冯凯还沉浸在得到完美镜头的狂喜之中，拉着副导演和摄影师，一遍又一遍地回放着那段“神级表演”。 而周弈，则感觉自己快要虚脱了。 他看着秦菲离去的背影，又看着身边这个替他“解围”，却让他感到更加恐惧的孟晚晚，内心只有一个念头。 逃。 必须马上逃离这里。 “冯导，我……我有点不舒服，想先回去了。”他用尽全身力气，对冯凯说了一句。 “去吧去吧！”冯凯头也不抬，挥了挥手，像是在赶一只苍蝇，“今天收工！都他妈给我滚蛋！明天谁要是敢迟到，老子扒了他的皮！” 得到赦令的周弈，如蒙大赦，几乎是落荒而逃。 他踉踉跄跄地跑出片场，连助理递过来的水都忘了拿。 他只想找个没有人的地方，一个人待着。 然而，他刚跑到自己的保姆车旁边，车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孟晚晚安静地坐在车里，手里拿着一瓶水和一个小小的医药箱。 “你的助理去给你收拾东西了。”她看着他，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上车吧，我送你回去。” 周弈看着她，感觉自己像是刚逃出狼穴，又掉进了虎口。 周弈的身体僵在了保姆车的门口。 上车？和孟晚晚一起？ 他现在看到这个女人，比看到冯凯那个疯子还要害怕。 冯凯的疯狂是写在脸上的，是外放的，是可以用正常逻辑去预判的。而孟晚晚，她的平静和温柔之下，隐藏着一种让他毛骨悚然的洞悉力。 她好像能看穿他的伪装，看穿他的恐慌，然后用一种叫“艺术”的东西，将他所有的失控和狼狈，都解读成深不可测的天才行为。 这种感觉，比被当成疯子还要可怕。 因为这意味着，他连装成一个普通人的权利，都被剥夺了。 “不……不用了，孟老师，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周弈的声音干涩，连连摆手。 “你确定？”孟晚晚扬了扬下巴，示意他看身后。 周弈一回头，就看到不远处，几个鬼鬼祟祟的工作人员，正拿着手机，对着他这边疯狂偷拍。闪光灯在黄昏中亮了一下，又迅速熄灭。 周弈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他今天在片场搞出这么大的事，先是和秦菲的喂饭风波，再是这场惊天动地的“暴力吻戏”，用脚指头想都知道，现在剧组的八卦群里，肯定已经炸开了锅。 他现在这个状态，如果一个人走出去，被这些“战地记者”堵住，后果不堪设想。 孟晚晚看着他僵硬的背影，声音依旧温和：“上车吧。我的车，他们不敢拦。” 这句话里，透着一股属于顶级明星的，不容置疑的底气。 周弈挣扎了几秒钟，最终还是屈服了。他像一只被淋湿的丧家之犬，低着头，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笨拙地爬上了车。 车门关上的瞬间，隔绝了外面所有的窥探。 车内空间很大，装饰得低调而奢华。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和孟晚晚身上一样的，清冷的植物香气。 周弈缩在离她最远的角落里，恨不得把自己变成车座上的一道花纹。 孟晚晚没有再说话，只是将手里的医药箱和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放到了他旁边的座位上。 “秦菲的嘴唇破了，我猜，你的应该也……不怎么好受。”她的声音很平静，“里面有消炎的药膏，回去记得涂一下。” 周弈的大脑“嗡”的一声。 他的嘴唇？ 他下意识地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一股细微的刺痛感和淡淡的血腥味，瞬间传来。 他刚才……用力到，把自己的嘴唇也弄破了？ 这个认知，让他感到一阵恶寒。那股不属于他的，暴戾而疯狂的感觉，仿佛还残留在他的身体里。 车子平稳地启动，缓缓驶离了片场。 第83章 “爆”掉的词条 车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周弈埋着头，不敢看孟晚晚，内心正在经历一场十八级的地震。 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会一次又一次地“断片”？为什么会做出那些连他自己都感到害怕的事情？ 那个所谓的“陈默”，那个暴戾、疯狂、充满毁灭欲的灵魂，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难道……他真的有什么精神疾病？ 就在他胡思乱想，快要被自己逼疯的时候，孟晚晚的手机，轻轻地震动了一下。 她拿起来看了一眼，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 然后，她把手机递给了周弈。 “你最好，还是看一下。” 周弈迟疑地接过手机。 屏幕上，是微博的热搜界面。 #秦菲剧组遭霸凌# #周弈暴力# #疯魔导演冯凯# 三个词条，像三把血淋淋的尖刀，高高地挂在热搜榜的前十位。其中，#秦菲剧组遭霸凌#的词条后面，跟着一个深红色的“爆”字。 周弈的手，开始发抖。 他点开了那个“爆”掉的词条。 第一条，就是秦菲工作室在十五分钟前发布的一篇长文。 文章写得声泪俱下，避重就轻。通篇没有提“演戏”两个字，只是控诉“某周姓新人演员”，在剧组倚仗资本，为所欲为，在拍摄过程中，恶意对秦菲进行人身攻击，导致秦菲身心受创。 文章下面，配了一张高清照片。 照片里，秦菲坐在化妆间的椅子上，眼圈通红，眼角还挂着泪。而她那张美艳的嘴唇，红肿破皮，伤口清晰可见。那种破碎的美感，极具视觉冲击力，瞬间就能激起所有人的保护欲。 评论区，已经彻底沦陷了。 【我靠！这是我们家菲菲？谁干的！给我站出来！】 【周弈是谁？没听说过！哪来的糊咖也敢欺负我们菲菲？】 【又是资本强塞的垃圾！这种人就该滚出娱乐圈！】 【心疼死我了！菲菲不哭！我们保护你！】 【听说这个周弈就是之前抢了XXX角色的那个资源咖，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剧组呢？导演呢？都死了吗？看着自家演员被欺负，都不管的吗？】 舆论，已经形成了一场完美的风暴。 秦菲的团队，反应速度快得惊人。他们精准地抓住了“新人”、“资本”、“霸凌”、“女演员受伤”这几个最能煽动大众情绪的关键词，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周弈钉在了耻辱柱上。 周弈感觉自己的血液，一寸一寸地变冷。 他看着那些恶毒的咒骂，看着秦菲那张“完美受害者”的照片，感觉天旋地转。 完了。 他的人生，好像真的要完了。 他不是明星，他没有粉丝，没有团队，甚至连一个可以商量对策的人都没有。他就像一只被扔进斗兽场里的羔羊，面对着外面成千上万头愤怒的狮子，毫无还手之力。 “别看了。” 孟晚晚抽回了手机，声音依旧清冷，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安抚。 “这是圈里常见的手段。先手卖惨，煽动舆论。等你的回应出来，已经没人信了。” 周弈惨笑一声，声音沙哑：“我……我能有什么回应？” 他能说什么？ 说自己当时“鬼上身”了？说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 谁会信？ 在所有人看来，他就是一个仗着背后有金主，就敢在片场对女演员动粗的暴力狂。 “冯导会回应的。”孟晚晚说。 “他？”周弈想起冯凯那副疯魔的样子，心里更绝望了，“他只会火上浇油。” 让冯凯去解释？他怕不是会直接把那段“吻戏”视频发到网上，然后配文：都他妈看清楚了，这叫艺术！ 那他死的只会更快。 孟晚晚沉默了。 因为她知道，周弈说的是对的。以冯凯的性格，绝对会这么干。 车里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周弈靠在车窗上，看着外面飞速倒退的街景，感觉自己的人生，也正在以一种无法控制的速度，冲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想起了南筱。 想起了那条一个亿的短信。 这一切，是不是都在她的算计之中？ 她把他扔进这个名利场，就是为了看他像现在这样，被羞辱，被攻击，被撕成碎片吗？ 这算什么？ 一场昂贵的游戏？一个有钱人无聊的消遣？ 极致的无助和愤怒，再一次，像毒藤一样，缠上了他的心脏。 就在这时，孟晚晚将自己的手机，又一次递到了他的面前。 “拿着。” “干什么？”周弈茫然地看着她。 “解锁，用你的指纹。” 周弈虽然不解，但还是下意识地照做了。 孟晚晚拿回手机，纤细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地操作着。她打开了她的微博，那是一个有着八千多万粉丝的账号。 她没有丝毫犹豫，开始打字。 周弈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要干什么？ 她要帮他澄清吗？ 不，这不可能！她是孟晚晚，是国民白月光，是前途无量的影后。在这种风口浪尖上，所有明星都唯恐避之不及，她怎么可能为了他这个“暴力咖”，赌上自己的声誉？ 然而，下一秒，他就看到孟晚晚打出了一行字，然后，毫不犹豫地点了发送。 微博发了出去。 周弈凑过去，看清了那条微博的内容。 那不是澄清，也不是解释。 那只是一张照片，和一句话。 照片，是剧本第十五场的封面，上面用马克笔写着“废弃仓库”四个字。 而那句话是—— 【有幸，见证了一场灵魂的献祭。他不是怪物，他只是……太痛了。】 没有指名道姓。 没有提及任何纷争。 但是，在这样一个时间点，由她这个女主角发出来，每一个字，都像一颗投入舆论深海的重磅炸弹。 周弈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看着孟晚晚那张在手机屏幕微光映照下，显得过分平静的侧脸。 这个女人…… 她疯了吗？ 她知不知道，她这条微博发出去，会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 果然，微博发出去不到三十秒，评论和转发就开始以一种恐怖的速度暴涨。 第84章 舆论的走向 【卧槽！晚晚发微博了！这个时间点！】 【什么意思？什么叫灵魂的献祭？她是在说周弈吗？】 【我的天，她这是在……站队周弈？】 【楼上的疯了吧！我们晚晚怎么可能给一个暴力男站队！肯定是在说角色！】 【可她说‘他不是怪物’，这不就是在回应秦菲那边说周弈是‘恶魔’吗？】 【信息量太大了！我脑子不够用了！所以真相到底是什么？影后和二线小花当场开撕了？】 孟晚晚看着飞速滚动的评论，关掉了手机，把它扔到了一边。 她转过头，看着已经完全傻掉的周弈。 “现在，压力给到冯导那边了。”她淡淡地说，“他如果聪明，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周弈张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看着这个女人，第一次感觉到，所谓的“顶级玩家”，到底有多恐怖。 她没有直接下场撕逼，那太低级。 她只是用一句模棱两可，充满艺术感的话，就瞬间扭转了整个舆论的走向。 她把一个单纯的“职场霸凌”事件，拉高到了“艺术理念之争”的维度。 她给了冯凯一个完美的台阶，让他可以名正言顺地放出那段“艺术品”来反击。 更重要的是，她用这种方式，再次向所有人，尤其是向他，宣告了一件事—— 我，才是唯一懂你的人。 周弈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倒流。 叮咚。 就在这时，他自己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 是一条短信。 来自那个他既恐惧又憎恨的号码。 来自，南筱。 周弈颤抖着手，解锁了屏幕。 短信的内容，很短。 【吻得不错。那个女明星，叫秦菲？明天，我要在热搜上，看不到她。】 那条短信，只有短短的两行字。 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了周弈的视网膜上。 每一个字，都化作了尖锐的，带着倒钩的针，刺进他的大脑皮层，搅动着他本就脆弱不堪的神经。 吻得不错。 那个女明星，叫秦菲？ 明天，我要在热搜上，看不到她。 轰—— 如果说之前片场发生的一切，是将他推向了悬崖边缘，那么南筱的这条短信，就是从背后伸出来的一只手，用一种不容置疑的，温柔而残忍的力道，将他彻底推了下去。 坠入无底的深渊。 他感觉自己的呼吸，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 车内温暖的空气，瞬间变得稀薄而冰冷。 他握着手机的手，抖得像是筛糠。那冰冷的金属外壳，几乎要被他手心渗出的冷汗浸湿。 这不是保护。 这不是解围。 这是一种宣告。 一种宠物主人对她的所有物，最直白，最赤裸的控制权的宣告。 她甚至没有问他发生了什么，没有问他是否受了委屈。 她只是用一种居高临下的，仿佛在点评一件商品般的口吻，说了一句“吻得不错”。 然后，像捻死一只蚂蚁一样，轻描淡写地，决定了另一个人的命运。 明天，在热搜上，看不到她。 这是何等恐怖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力量！ 周弈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极致的恐惧，催生出了极致的恶心。 他不是被拯救了。 他是被明码标价地提醒，他连同他引发的所有风波，都只是南筱用一个亿买来的消遣。她可以随手摆平，也可以随手……毁掉。 “怎么了？” 孟晚晚清冷的声音，在寂静的车厢里响起。 她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 她看着他瞬间惨白如纸的脸色，和那双因为极致恐惧而微微放大的瞳孔，秀气的眉头再次蹙起。 “是……看到网上的评论，不舒服吗？”她轻声问，语气里带着一丝探究。 周弈猛地回过神，像触电一样，将手机屏幕按熄，死死地攥在手心。 他抬起头，看向孟晚晚。 这个女人，刚刚用一种四两拨千斤的方式，为他撬动了舆论的杠杆。 可现在，在南筱那绝对的力量面前，孟晚晚那点充满“艺术感”的手段，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甚至有些可笑。 一个是用手术刀，试图进行一场精密的舆论手术。 另一个，是直接开来了推土机。 “没……没什么。”周弈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他狼狈地移开视线，不敢与孟晚晚对视。 他怕她看到自己眼中的恐惧，怕她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会看穿他此刻内心的惊涛骇浪。 他现在，谁都怕。 怕冯凯的疯狂，怕孟晚晚的洞悉，更怕那个远在天边，却能轻易掌控他一切的南筱。 孟晚晚没有追问。 她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重新将目光投向了车窗外。 车子，已经驶入了市区。 华灯初上，城市的霓虹，像流动的岩浆，在车窗上划过一道道迷离的光影。 也就在这时，网络上的风暴，因为孟晚晚的那条微博，彻底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 【孟晚晚站队周弈】这个词条，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直接空降到了热搜第三，紧紧地跟在【秦菲剧组遭霸凌】和【周弈暴力】的后面。 整个微博，彻底炸了。 孟晚晚是谁？ 国民白月光，零绯闻的影后，是圈内公认的清流。 她从不参与任何纷争，微博除了作品宣传就是公益广告，干净得像个假人。 可今天，她居然为了一个刚刚爆出“暴力丑闻”的新人，发了这么一条模棱两可，却又指向性极强的微博！ “有幸，见证了一场灵魂的献祭。他不是怪物，他只是……太痛了。” 这句话，被无数营销号和吃瓜群众，逐字逐句地进行阅读理解。 “灵魂的献祭”——这是在说周弈的表演。 “他不是怪物”——这是否定秦菲方对他“恶魔”的指控。 “他只是太痛了”——这是在解释他“失控”的原因。 这已经不是站队了，这是直接下场，用自己的声誉，给周弈的行为做背书！ 秦菲的粉丝疯了，孟晚晚的粉丝也懵了，路人则彻底陷入了狂欢。 【我看不懂，但我大受震撼！影后这是什么意思？恋爱脑上头了？】 第85章 诡异起来 【楼上的滚！我们晚晚只是就事论事！她说了是‘灵魂的献祭’，是在说艺术！你们这些只知道撕逼的凡人懂什么！】 【笑死，把打人说得这么清新脱俗，不愧是文化人。以后家暴男是不是都可以说‘我不是打你，我只是在进行一场行为艺术’？】 【可是……如果只是单纯的暴力，孟晚晚为什么要下场？她图什么？她跟周弈什么关系？】 舆论的走向，开始变得诡异起来。 而就在这时，另一个当事人，冯凯，终于出手了。 他没有发长文，没有解释，更没有道歉。 他只是用《深渊来客》的官方微博账号，放出了一段三十秒的视频。 视频，正是周弈推开秦菲后，一步一步，走向孟晚晚的那个长镜头。 没有配乐，只有现场收音。 画面里，男人那张英俊的脸上，挂着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眼神里是深不见底的死寂。 他走过整个仓库，像一具行尸走肉，走向那个站在光影交界处，泪流满面的女孩。 然后，镜头给到他的特写。 他沙哑的声音，充满了疲惫和绝望。 “医生……” “你救不了我。” “因为我的灵魂……” “早就死了。” 视频，在这里，戛然而生。 没有后面的吻。 没有秦菲的屈辱。 只有周弈那极致的，令人心碎的破碎感，和孟晚晚那充满了震惊与痛苦的脸。 视频下面，冯凯只配了一句话。 【我喊‘Action’的那一刻，周弈，就已经死了。活下来的，只有陈默。你们骂他，恨他，都无所谓。因为一个灵魂已经死去的人，是不会在乎的。他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向这个世界，发出最后的哀嚎。】 如果说孟晚晚的微博是投入深海的炸弹。 那么冯凯放出的这段视频，就是一场精准的，覆盖了整个舆论场的……核爆。 之前所有叫嚣着“周弈暴力”的人，在看到这段视频后，集体失声了。 那双眼睛…… 那种表情…… 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浓得化不开的绝望…… 这他妈……是演出来的？ 这根本就是一个活生生的，被逼到绝境的灵魂，在镜头前，剖开了自己的胸膛！ 【我收回我之前的话……我草，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这真的是演戏吗？我感觉我的心都被他那个笑给戳穿了。】 【怪不得孟晚晚会说‘他只是太痛了’，我隔着屏幕都感觉到他的痛了！】 【所以，秦菲那边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么有爆发力的表演，会被说成是霸凌？】 舆论，彻底反转了。 秦菲的团队，显然没料到孟晚晚和冯凯会用这种“降维打击”的方式来回应。 他们还想挣扎。 李姐用秦菲的账号，又发了一条微博：“再好的演技，也不是可以故意伤害别人的借口！视频是剪辑过的！为什么不敢把后面他怎么亲我们菲菲的视频放出来！” 然而，这条微博，就像一粒被扔进大海的石子，没有激起任何浪花。 因为，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秦菲剧组遭霸凌# 这个挂在热搜第一，后面跟着“爆”字的话题，突然之间，消失了。 就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从榜单上，硬生生地抹去了一样。 紧接着。 #周弈暴力#，消失了。 #疯魔导演冯凯#，消失了。 所有和这次事件相关的负面词条，在短短一分钟之内，全部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新的词条，以火箭般的速度，冲上了热搜第一。 #秦菲偷税漏税# 后面，同样跟着一个深红色的，触目惊心的“爆”字。 点进去，是国内最权威的几家财经媒体，几乎在同一时间，发布出来的实锤爆料。 合同，流水，证据链……一应俱全。 将秦菲近几年来利用阴阳合同，偷逃税款的事实，扒得底裤都不剩。 屠杀。 一场毫无预兆，却又精准致命的……网络屠杀。 车内。 周弈的手机，在疯狂地震动。 是各种新闻APP推送的弹窗。 他呆呆地看着那一条条推送，看着那个刚刚还以“受害者”姿态博取了无数同情的女明星，在短短几分钟内，就变成了人人喊打的法制咖。 他的大脑，彻底宕机了。 他缓缓地，缓缓地，抬起头，看向了窗外。 城市的霓虹，依旧璀璨。 可在他眼里，却变成了一张张择人而噬的，冰冷的巨口。 他想起了南筱的那条短信。 ——明天，我要在热搜上，看不到她。 明天？ 不。 她等不到明天了。 车子，稳稳地停在了周弈所住的高档公寓楼下。 司机熄了火，车厢内陷入了比之前更加死寂的沉默。 周弈还维持着那个姿势，呆呆地看着窗外，仿佛灵魂已经被抽走。 他的手机屏幕还亮着，微博的界面已经彻底被秦菲的丑闻所淹没。 之前那些为她摇旗呐喊的粉丝，此刻噤若寒蝉。 那些骂过周弈的账号，纷纷删除了自己的评论，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网络世界，就是这么现实，又这么可笑。 墙倒众人推。 而秦菲这堵墙，倒得太快，太彻底了。 快到让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快到让周弈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一场荒诞的噩梦。 他不是傻子。 他知道，这一切，都不是冯凯或者孟晚晚能做到的。 能让几大权威媒体在同一时间放出致命黑料，能让微博平台在瞬间撤掉所有热搜，这种通天的手腕，这种蛮不讲理的资本力量，只可能来自一个人。 南筱。 那个只用一条短信，就宣判了一个当红女星“死刑”的女人。 周弈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越收越紧，几乎要停止跳动。 他应该感到庆幸，感到解脱。 可他没有。 他只感觉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和恐惧。 他亲眼见证了一场屠杀。 而这场屠杀，因他而起。 他就像古罗马斗兽场里那个被锁链拴着的角斗士，他的主人为了让他活下来，直接放了一把火，把整个斗兽场，连同里面的观众和另一个角斗士，全都烧成了灰烬。 这不是保护。 这是毁灭。 是一种漫不经心的，神明般的毁灭。 “下车吧。” 孟晚晚的声音，将他从无边的恐惧中拉了回来。 第86章 猛地一沉 她已经解开了安全带，手里拿着那个小小的医药箱，平静地看着他。 她的眼神，依旧清冷，却似乎多了一些什么。 是一种复杂的，混杂着了然和探究的情绪。 她好像……什么都知道。 周弈的心猛地一沉。 这个念头，让他比看到秦菲的下场时，还要感到恐惧。 他几乎是逃也似的，推开车门，踉跄着下了车。 “孟……孟老师，今天……谢谢你。”他站在车门边，低着头，不敢看她，声音干涩地道谢。 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她今天，确实帮了他。 “不用谢我。”孟晚晚也下了车，将手里的医药箱递给他，“我只是……不想看到一出好戏，被一些无聊的事情给毁了。” 好戏？ 周弈的身体僵住了。 所以，在他这里是惊心动魄的失控和恐惧，在她眼里，只是一出“好戏”？ “还有……”孟晚晚的目光，落在了他的嘴唇上。 那里的刺痛感，似乎又清晰了起来。 “回去记得上药。”她说，“明天还要拍戏，冯导不会喜欢看到他的男主角，脸上带着伤。” 说完，她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重新坐回了车里。 黑色的保姆车，悄无声息地，滑入了夜色之中。 周弈一个人，像个孤魂野鬼，站在公寓楼下，手里攥着那个冰冷的医药箱，久久没有动弹。 …… 回到空无一人的公寓，周弈甚至没有力气去开灯。 他把自己重重地摔在客厅的沙发上，整个人都陷了进去。 黑暗，将他彻底包裹。 只有手机屏幕发出的幽幽白光，照亮了他那张毫无血色的脸。 他机械地刷新着手机。 秦菲工作室的账号，已经变成了灰色，显示“因违反相关法律法规，该用户已被禁言”。 与她相关的所有代言品牌，纷纷发布解约声明。 她参演的待播剧，也被紧急通知，需要用AI换脸或者重拍。 一个小时。 从天堂到地狱，只需要一个小时。 这就是资本的力量。 这就是南筱的力量。 周弈闭上眼，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又浮现出南筱那张美得不真实的脸。 她总是笑着的，眼角眉梢都带着慵懒和漫不经心，仿佛世间的一切，在她眼里都无足轻重。 原来，是真的无足轻重。 因为她可以轻易地，掌控一切。 叮铃铃—— 刺耳的电话铃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 周弈浑身一颤，拿起来一看，是冯凯。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周弈！我的天才！你他妈现在在哪儿？！” 电话一接通，冯凯那标志性的，充满了亢奋和癫狂的咆哮声，就从听筒里炸了出来。 “我……在家。” “哈哈哈哈！好！在家好！你看到网上的消息了吗？看到了吗？！”冯凯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大仇得报的畅快，“那个姓秦的女人！完蛋了！彻底完蛋了！哈哈哈哈！真是老天开眼！这种不懂艺术，只会搞些上不了台面的小动作的演员，就该被彻底封杀！” 周弈沉默地听着，心脏一点一点地往下沉。 冯凯，似乎并不知道这背后发生了什么。 他只是单纯地以为，是秦菲自己作死，遭了报应。 “周弈！你听着！”冯凯的语气，突然变得无比郑重，“今天，你和我，我们一起，创造了历史！你那段表演，那段视频，现在已经被圈内的人传疯了！所有人都被你给震住了！他们说……他们说你是为镜头而生的疯子！是下一个梁朝伟！不！你比他更疯！更有灵气！” 疯子…… 周弈惨笑一声。 是啊，一个疯子。 “你好好休息！把状态给我养足了！”冯凯还在电话那头激动地规划着，“明天！明天我们拍更牛逼的戏！我要让你，成为一个神话！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神话！” 挂掉电话。 周弈感觉自己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神话？ 不，他只是一个被人操控的木偶。 一个被南筱用金钱的丝线操控，被冯凯用艺术的野心操控，甚至……被孟晚晚用她那该死的洞悉力操控的，可悲的木偶。 他感到一阵窒息。 他踉跄着走进浴室，打开水龙头，用冰冷的水，一遍又一遍地冲刷着自己的脸。 他想让自己清醒一点。 可当他抬起头，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时，却瞬间愣住了。 镜子里的人，面色苍白，眼底带着一片青黑。 眼神空洞，又混杂着他自己都看不懂的恐惧和……一丝丝隐秘的疯狂。 最刺眼的，是他那微微红肿的嘴唇。 上面有一道细小的，已经结了血痂的伤口。 是今天“吻”秦菲时，他自己咬破的。 那个吻…… 那个充满暴戾和惩罚意味的，不属于他的吻。 周弈伸出手，指尖轻轻地，触碰了一下那个伤口。 一阵刺痛传来。 也就在这时。 叮咚。 门铃响了。 周弈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这么晚了，会是谁？ 助理？不可能，他有钥匙。 难道是…… 一个荒唐又恐怖的念头，从他心底升起。 他几乎是手脚僵硬地，一步一步挪到门口，从猫眼里，向外看去。 门外走廊的灯光下，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孟晚晚。 她换下了一身戏服，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风衣，长发披散着，脸上未施粉黛，看起来比在片场时，少了几分距离感，却多了几分清冷的气质。 她就那么安静地站着，手里，还提着那个他落在车上的医药箱。 周弈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怎么会来这里？ 她怎么知道自己住在这里？ 恐惧，像藤蔓一样，瞬间缠住了他的心脏，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站在门后，一动不动，甚至屏住了呼吸，希望她以为家里没人，自己离开。 然而，孟晚晚似乎知道他就在门后。 她没有再按门铃，只是抬起手，用指节，轻轻地，敲了三下门。 然后，她清冷的声音，隔着厚重的门板，清晰地传了进来。 “周弈，开门。” “我知道你在里面。” “你的伤，需要处理。不然，明天会发炎。” 她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丝毫波澜，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笃定。 仿佛她不是在请求，而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周弈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他知道，他躲不掉了。 这个女人，比他想象的，还要可怕。 第87章 呼吸的本能 周弈的血液，在那一瞬间，似乎停止了流动。 他僵在门后，像一尊被瞬间风化的石像，连呼吸的本能都忘记了。 是孟晚晚。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怎么知道他住的楼层和房间号？ 一连串的问题，像无数只冰冷的手，从他的四面八方伸了过来，死死地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发不出任何声音。 恐惧。 一种比在片场失控时，比看到秦菲被全网封杀时，更加具体，更加尖锐的恐惧，瞬间贯穿了他的四肢百骸。 他宁愿面对冯凯的咆哮，宁愿面对网络上铺天盖地的咒骂，甚至宁愿再收到一条南筱那冰冷的短信。 他也不想，在此刻，在这个只属于他自己的，密闭的私人空间里，面对这个女人。 这个仿佛能看穿一切的女人。 他屏住呼吸，一动不动，祈祷着她会因为无人应答而放弃离开。 然而，希望是如此的脆弱。 叩，叩，叩。 三下不轻不重的敲门声，像三颗精准的子弹，击碎了他最后的侥幸。 “周弈，开门。” 她的声音，隔着厚重的门板传来，清冷，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我知道你在里面。” “你的伤，需要处理。不然，明天会发炎。”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他的伪装，将他那点可怜的，想要逃避的念头，暴露在空气里。 他躲不掉。 这个认知，像一盆冰水，从他的头顶浇下，让他从头凉到脚。 周弈深吸了一口气，那口气像是灌满了铁砂，又冷又重。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抬起那只如同灌了铅的手，缓缓地，转动了门把。 门，开了。 走廊明亮的灯光，瞬间涌了进来，刺得他眼睛生疼。 孟晚晚就站在光里。 她换下了那身单薄的戏服，穿着一件剪裁利落的白色风衣，长发随意地披在肩上，脸上未施粉黛，素净的脸庞在灯光下，像一块上好的冷玉。 她安静地看着他，手里提着那个小小的医药箱。 没有惊讶，没有探究，她的表情平静得像一潭深水，仿佛她早就知道，门会打开。 周弈的大脑一片空白，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孟……孟老师。”他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孟晚晚没有说话，只是提着医药箱，从他身边走了进去。 她走过的时候，带起一阵清冷的风，和一股与车里相同的，淡淡的植物香气。那股味道，像一张无形的网，瞬间笼罩了整个空间，也笼罩了他。 周弈的身体，彻底僵硬了。 他感觉自己不是打开了家门，而是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亲手放了一个让他无法掌控的“怪物”进来。 孟晚晚很自然地，就像是来过无数次一样，将医药箱放在了客厅的茶几上。 她环顾了一下这个空旷、冷清，几乎没有任何生活气息的公寓。 “你这里，很干净。”她开口，声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周弈的心，又是一沉。 干净？ 是因为这里不像一个家，更像一个样板间。没有照片，没有杂物，没有一点属于主人的痕迹。 她是在夸奖，还是在陈述他像一个没有过去的幽灵？ “我……平时不怎么在家。”周弈狼狈地解释着，关上了门。 门关上的瞬间，隔绝了外面的光，整个客厅，再次陷入了由手机屏幕和窗外霓虹构成的，暧昧不明的昏暗之中。 “开灯吧。”孟晚晚说，“不然，我看不清你的伤口。” 周弈的身体一颤，几乎是下意识地，摸索着按下了墙上的开关。 啪嗒。 明亮的灯光，瞬间充满了整个房间，将他所有的狼狈和不安，都照得无所遁形。 孟晚晚已经坐在了沙发上，打开了那个医药箱。 里面整齐地摆放着棉签，碘伏，生理盐水，还有几支小小的药膏。 她抬头，对他招了招手。 “过来。” 那两个字，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让人无法抗拒的命令感。 周弈感觉自己的双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他像一个提线木偶，一步一步，僵硬地挪了过去，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他低着头，死死地盯着自己的膝盖，不敢去看她。 孟晚晚拧开一瓶生理盐水，用棉签沾湿，然后，朝他靠近了一些。 一股更清晰的冷香，钻入鼻腔。 周弈感觉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滞了。 他能感觉到，她的手指，轻轻地捏住了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了头。 她的指尖，很凉。 凉得像玉，也像蛇。 周弈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紧。 “别动。”她的声音很近，很轻，像羽毛一样，拂过他的耳廓，“会有点疼。” 一根冰凉的棉签，轻轻地，触碰到了他嘴唇上的伤口。 嘶—— 细微的刺痛感，瞬间传来，让周弈的身体不受控制地缩了一下。 “放松一点。”孟晚晚的声音，带着一丝安抚的意味，“你把它咬得很深。” 周弈的心脏，疯狂地跳动着。 他能感觉到，她正在用棉签，一点一点，极其耐心地，清理着那个小小的伤口。 她的动作很轻柔，很专业。 可是，这种轻柔，却比秦菲那种赤裸裸的挑逗，还要让他感到恐惧。 因为，他能感觉到，她的注意力，并不仅仅在那道伤口上。 他在她的注视下，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固定在手术台上的标本，她正在用一把无形的，名为“洞悉”的手术刀，一层一层地，剖开他的皮肤，剖开他的血肉，想要看清楚他灵魂深处，那个连他自己都害怕的，疯狂的怪物。 “今天的事，你处理得很好。” 清理完伤口，她又换了一根棉签，沾上碘伏，在他唇上轻轻点着。 周弈的大脑，因为她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嗡嗡作响。 处理得很好？ 是指秦菲的事吗？ 他处理了什么？他从头到尾，都像一个废物一样，什么都做不了。 “不用否认。”孟晚晚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声音依旧平淡，“撤热搜，爆黑料，快刀斩乱麻。很干净，很有效，虽然……粗暴了一点。” 轰！ 周弈的瞳孔，猛地收缩。 她知道了！ 她果然什么都知道！ 第88章 恶魔的私语 她知道秦菲的倒台，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我……”他想说什么，想否认，想撇清关系，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像是被水泥堵住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没有在指责你。”孟晚晚放下了手里的棉签，拿起一支消炎的药膏，挤出一点在指尖。 然后，她的手指，直接覆上了他的嘴唇。 那冰凉的，带着药膏气味的触感，让周弈的身体，像触电一样，猛地一颤。 他想躲开，可她的另一只手，还捏着他的下巴。 他逃无可逃。 “我只是……有点好奇。” 她的指腹，用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将药膏均匀地涂抹在他那道小小的伤口上。 她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像恶魔的私语。 “能让微博服务器在一分钟内崩溃，能让几大官媒同时下场，能把一个当红明星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碾碎……” 她顿了顿，抬起那双清冷得不见底的眼睛，直直地看向他。 “这种力量，一定……很让人着迷吧？” 周弈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那一瞬间，逆流而上，冲进了大脑。 他看着她，看着她那双仿佛能倒映出他所有恐惧和秘密的眼睛。 这个女人，她不是在猜测。 她是在肯定。 她不仅知道这一切是人为的，她甚至……在享受着这种旁观的乐趣。 她在欣赏他，欣赏他背后的那股力量，就像欣赏一件惊世骇俗的，充满了暴力美学的艺术品。 “孟老师……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周弈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孟晚晚忽然笑了。 那是一个很浅的，却让他毛骨悚然的笑容。 她收回了手，用餐巾纸，慢条斯理地擦拭着自己的指尖。 “没关系。” “你现在不知道，以后，总会知道的。” 她站起身，将医药箱的盖子合上。 “药膏放在这里了，一天涂三次。” 她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 “不早了，我该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她说完，转身，就那么干脆利落地，走向门口。 周弈还坐在沙发上，像一尊石化的雕像，大脑依旧处于宕机状态。 他看着她的背影，看着她打开门，一只脚已经迈了出去。 他心里，竟然涌起了一丝荒谬的，如蒙大赦的轻松感。 然而，就在她即将离开的时候，她忽然停住了脚步，回过头。 她没有看他，而是看了一眼这间空旷的公寓。 然后，她说出了一句，让他如坠冰窟的话。 “周弈。” “南小姐的眼光，确实很好。” 孟晚晚走了。 那扇厚重的门，再一次，将周弈和外面的世界隔绝开来。 可这一次，周弈却感觉不到丝毫的安全感。 他依旧保持着那个僵硬的姿势，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孟晚晚最后那句话，像一个最恶毒的诅咒，在他的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疯狂回响。 “南小姐的眼光，确实很好。” 南小姐。 她叫出了那个名字。 她不是猜测，不是试探，她就是知道。 她知道南筱的存在。 她知道自己，是南筱的人。 这个认知，比之前所有的冲击加起来，还要让周弈感到绝望和恐惧。 他最大的秘密，他最深的恐惧，他那份价值一个亿的屈辱卖身契，就这么被另一个女人，用一种云淡风轻的口吻，轻描淡写地，揭开了。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剥光了衣服，扔在手术台上的人。 孟晚晚是那个主刀医生，而南筱，则是那个隔着单面玻璃，饶有兴致地，欣赏着这场活体解剖的观众。 他所有的挣扎，所有的痛苦，所有的失控，都成了她们眼中的“好戏”。 一股巨大的，混杂着羞耻和愤怒的恶心感，从他的胃里，直冲上喉咙。 他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冲进浴室，趴在马桶上，疯狂地干呕起来。 他什么都吐不出来，只有酸涩的胃液，灼烧着他的食道。 他感觉自己很脏。 从里到外，都脏透了。 这一夜，周弈彻夜未眠。 他不敢闭上眼睛。 一闭上眼，就是孟晚晚那双清冷又洞悉一切的眼睛，和南筱那张带着漫不经心笑容的脸。 两张脸，在他脑海里交替出现，像两个女鬼，要把他的灵魂，彻底撕成碎片。 …… 第二天，周弈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踏入了片场。 他已经做好了，迎接一场新的风暴的准备。 然而，片场的气氛，却诡异得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安静。 死一般的安静。 所有工作人员，在看到他出现的那一刻，都像被按下了静音键。 那些昨天还敢在他背后指指点点，用看好戏的目光打量他的人，此刻，全都低下了头，脚步匆匆地，避开了他的路径，仿佛他是什么会传染的瘟疫。 他们的目光，在与他接触的一刹那，会立刻像受惊的兔子一样弹开。 那目光里，不再是单纯的嫉妒和好奇。 而是一种全新的，混杂着敬畏和恐惧的情绪。 周弈的脚步，顿了顿。 他很快就明白了。 这些人，不是因为那段“演技炸裂”的视频而怕他。 他们是怕，那个只用了一个晚上，就让一个当红女星从人间蒸发，让整个微博为之噤声的，他背后的那股，看不见的力量。 他不再是一个靠资本上位的资源咖。 他成了一个不能招惹的，危险的符号。 “周弈！我的神！你来了！” 一个狂热的，打破了这份死寂的声音响起。 是冯凯。 他像一头看见了肉的狮子，满脸红光地，从监视器后面冲了出来，张开双臂，就给了周弈一个结结实实的熊抱。 “哈哈哈哈！你小子！你他妈就是为我冯凯而生的！”他用力地拍着周弈的后背，震得他差点吐血，“我昨天晚上，把那段视频看了一百遍！一百遍！每一遍，都他妈想跪下来给你磕一个！太牛逼了！真的太牛逼了！” 周弈被他这股过分的热情搞得浑身僵硬。 “冯导……” “别叫我冯导！叫我凯哥！”冯凯松开他，一双眼睛亮得吓人，他抓着周弈的肩膀，激动地说，“秦菲那个蠢货，走了！被彻底封杀了！哈哈哈哈！大快人心！这种垃圾，早就该滚出去了！她简直是在玷污我的镜头！” 第89章 他只在乎他的艺术 他脸上的狂喜几乎要溢出来，那不是幸灾乐祸，而是一种癫狂的、艺术家式的满足。 秦菲的“毁灭”，对他来说，就是剔除了作品上最后一点瑕疵。 周弈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板蹿上天灵盖。 这个疯子。 冯凯根本不在乎真相，不在乎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他只在乎他的艺术，他那扭曲的、建立在别人痛苦之上的完美。 “来来来！” 冯凯一把攥住周弈的手腕，那力道大得惊人，几乎是半拖半拽地把他摁在了自己的导演椅上。 这把椅子，在片场就是权力的象征。 冯凯把这权力，亲手交给了周弈。 他凑过来，双眼放光，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全是藏不住的兴奋。 “你先坐着！好好休息！养足了精神！” “今天的戏，才是真正的重头戏！” 周弈的心脏猛地一跳，像是被人攥了一把。 他僵在椅子上，艰难地重复了一遍。 “今天的戏？” “没错！”冯凯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癫狂，“我昨天晚上，灵感大爆发！连夜，把剧本给改了！” 他从副导演手里，拿过一本崭新的，还散发着油墨香气的剧本，塞到了周弈的手里。 “秦菲那个角色，删了！彻底删了！那条线，又俗又蠢！简直是败笔！”冯凯唾沫横飞地说道，“我们这部戏，不需要那种低级的，用肉体来表现的罪恶！我们要的，是更高级的！是灵魂层面的！是神性与魔性的终极对决！” 周弈颤抖着手，翻开了那本新的剧本。 他看到，今天的拍摄内容，只有一场戏。 【场景：审讯室日内】 【人物：陈默，林然】 【剧情：陈默被捕。林然作为警方特聘的心理专家，对他进行最后一次的审问。审讯室里，没有剑拔弩张，只有两个人。一张桌子，两把椅子。他们之间，隔着冰冷的铁桌，也隔着善与恶的深渊。】 周弈的呼吸，一滞。 这场戏，是原剧本的终章。 是陈默这个人物的最终审判。 是整部电影所有情感和矛盾，拧在一起，最后引爆的那个点。 现在，这个疯子，就这么轻飘飘地，把它丢在了今天。 “怎么样？” 冯凯的脸几乎要贴到周弈的脸上，熬夜后的咖啡味混着一股狂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刺不刺激？就问你刺不刺激！” “这才是真正的艺术！即兴的！癫狂的！这才叫他妈的电影！” 周弈的指尖冰凉，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几乎是机械地，用一种近乎痉挛的速度，哗啦啦地翻着手里的剧本。 纸张在他的指尖发出绝望的哀鸣。 他在找。 找后面还有没有别的戏份，找这一切是不是只是冯凯的一个恶劣玩笑。 可他什么都没找到。 剧本的最后一页，就是这场审讯。 他的手指停了下来。 在那一页上，有一段属于陈默的台词，被粗暴的、鲜红的马克笔，画上了一个狰狞的圆圈。 那力道之大，几乎要划破纸背，在纯白的纸上，留下了一道血色的伤疤。 那是属于林然，属于孟晚晚的台众。 【林然（看着陈默，平静地问）：他们都说你是恶魔。可是我知道，你不是。你只是……一个迷路的神。你创造了那些‘死亡艺术’，是想让这个沉寂的世界，听到一点声音。对吗？】 【陈默（沉默）】 【林然（身体微微前倾，声音放得更轻，像一种蛊惑）：你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杀的最后一个人，那个让你彻底暴露的‘败笔’，是不是……就是你自己？你用自己的‘死亡’，完成了你最后一件，也是最完美的一件艺术品。】 周弈看着那段台词，感觉自己的头皮，一阵阵地发麻。 这段话，像一把钥匙。 一把，可以直接打开他内心最深处，那个关着“陈默”的牢笼的钥匙。 冯凯，这个疯子。 他到底是在写剧本，还是在写他周弈的判词？ “我操！我真是个天才！”冯凯还在那里自我陶醉，“你看这台词！你看这意境！什么狗屁共犯，什么狗屁情爱纠葛！都他妈是垃圾！我们这部戏，只需要他们两个人！一个想要拯救的圣母，和一个自我毁灭的神！这他妈才是艺术！” 周弈握着剧本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他抬起头，目光越过手舞足蹈的冯凯，看向了片场的另一边。 孟晚晚已经化好了妆，穿着一身白色的衬衫，安静地坐在那里，读着剧本。 她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目光，缓缓地抬起了头。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她对着他，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和昨天在车里，一模一样的笑容。 那个笑容，仿佛在说： 看，我为你准备的新的舞台，喜欢吗？ 周弈感觉自己像一个被扔进了屠宰场的羔羊。 而孟晚晚和冯凯，就是两个拿着屠刀的，兴高采烈的屠夫。 他们不是要杀了他。 他们是要，把他捧成一个新的神。 一个，属于这个屠宰场的，血淋淋的神。 “所有部门注意！”冯凯拿起了对讲机，发出了今天的第一次咆哮，“灯光！道具！摄像！都他妈给我动起来！今天，我要拍出上帝的视角！我要让所有观众，都跪在这两个人的灵魂面前！” 审讯室的布景，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四面都是冰冷的，灰色的墙壁。 头顶一盏刺眼的白炽灯，像一只没有感情的眼睛，冷冷地注视着下方。 一张简单的铁桌，两把椅子。 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这种极简的，充满了禁锢感的环境，能将演员最细微的表情和情绪，无限放大。 周弈穿着一身灰色的囚服，坐在椅子上。 他的双手，被道具手铐，铐在了桌子的栏杆上。 冰冷的金属触感，从手腕处传来，让他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寒颤。 他低着头，看着自己被束缚的双手，大脑一片空白。 他感觉自己不是在演戏。 他就是陈默。 一个被全世界抓住，被钉在审判席上，等待着最后宣判的怪物。 而那个宣判者，马上就要来了。 吱呀—— 审讯室的门，被推开了。 孟晚晚走了进来。 她穿着一身洁白的衬衫，黑色的西裤，头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 她的脸上，没有丝毫多余的表情。 清冷，专业，像一个真正的心理专家。 第90章 暴风雨前的宁静 也像一个，即将走上祭坛，与神明对话的圣女。 她在周弈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将手里的文件夹，轻轻地放在了桌子上。 然后，她抬起头，看向周弈。 片场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几十双眼睛，透过监视器，透过布景的缝隙，死死地盯着这间小小的审讯室。 他们都在期待着。 期待着这个昨天创造了“神迹”的男人，今天，会带来怎样更加疯狂的表演。 “所有部门准备！” 监视器后面，传来了冯凯压抑着兴奋的，如同野兽般的低吼。 “Action！” 一声令下。 孟晚晚，或者说林然，开口了。 她的声音，很平静，像一汪不起波澜的湖水。 “陈默。” “我们又见面了。” 周弈没有反应。 他依旧低着头，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 孟晚晚并不着急。 她只是安静地看着他，仿佛有无尽的耐心。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审讯室里，只有白炽灯发出的，细微的电流声。 压抑的气氛，几乎凝成了实质。 监视器后面的冯凯，手心已经全是汗。 他没有喊“卡”。 他知道，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是两个顶级的猎手，在互相试探，在寻找对方的破绽。 终于。 孟晚晚动了。 她没有按照剧本，说出那句“他们都说你是恶魔”。 她只是，将自己的双手，也缓缓地，放到了冰冷的铁桌上。 然后，她用一种近乎模仿的姿态，将自己的手指，轻轻地，搭在了桌子的边缘。 那个位置，离周弈被铐住的手，只有不到十公分的距离。 一个充满了暗示性和挑衅意味的动作。 她在用自己的身体语言，告诉他： 你看，我们是一样的。 我也被困在这里。 周弈的肩膀，微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 他依旧没有抬头。 但是，孟晚晚知道，他感受到了。 她看到，他那双被铐住的手，手指，不自觉地蜷缩了起来。 孟晚晚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无人察觉的，极淡的弧度。 她知道，鱼儿，要上钩了。 “他们都怕你。” 她终于开口，声音压得极低，像情人间的耳语，却又清晰地，通过麦克风，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这句话，剧本上没有！ 冯凯在监视器后面，眼睛猛地瞪大了，脸上露出了癫狂的喜色。 对了！就是这个感觉！ 即兴！这他妈才是活的！ 周弈的身体，又是一震。 他终于，缓缓地，缓缓地，抬起了头。 当他的脸，暴露在灯光下的那一刻，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啊。 苍白，憔悴，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青黑。 但最让人心惊的，是他的表情。 他没有笑。 也没有任何属于“陈默”的，疯狂和暴戾。 他的脸上，是一种极致的，孩童般的茫然和无助。 仿佛一只迷路的小兽，被关进了冰冷的铁笼，惊恐地，看着眼前这个，试图靠近他的人类。 这个反应，完全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也超出了，冯凯的预料。 他要的是神魔对决！不是无辜羔羊！ 然而，孟晚晚的脸上，却露出了了然的，甚至带着一丝丝怜悯的表情。 她仿佛早就知道，剥开“陈默”那层疯狂坚硬的外壳，里面藏着的，就是这样一个，脆弱不堪的灵魂。 “我……” 她看着他，声音放得更柔，更轻，像一阵温暖的风，试图吹散他眼中的寒冰。 “……不怕。” 说完这两个字，她做出了一个，让全场所有人都心脏骤停的动作。 她伸出手。 越过了那道冰冷的界限。 她的指尖，轻轻地，轻轻地，触碰到了周弈那被手铐禁锢着的手腕。 触碰到了那冰冷的金属。 轰——！ 周弈的身体，像被电流击中一样，猛地向后一缩！ 手铐和桌子，发出了“哐当”一声刺耳的巨响！ 他那双茫然的眼睛里，瞬间，涌上了惊恐和愤怒！ “别碰我！” 他发出了进入这场戏以来的，第一句台词。 嘶哑，暴戾，像一头被侵犯了领地的野兽，发出的警告的低吼！ 对了！ 就是这个！ 冯凯在监视器后面，激动地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他回来了！那个疯子，终于回来了！ 孟晚晚的手，被他这剧烈的反应吓得缩了回来。 她的脸上，露出了恰到好处的，一丝受伤和委屈。 “我只是……想感受一下。”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它们是什么感觉？” 她的目光，落在那副冰冷的手铐上。 “是束缚，还是……保护？” 这句话，像一句咒语。 一句，精准地，插入周弈灵魂缝隙的咒语。 周弈剧烈地喘息着，胸膛上下起伏。 他死死地瞪着孟晚晚，那双眼睛里，孩童般的纯真和茫然正在迅速退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审视的，属于“陈默”的目光。 他在重新，打量着眼前这个女人。 这个，一次又一次，精准地，触碰到他开关的女人。 审讯室里的气氛，变了。 不再是一个心理专家和一个病人的对峙。 而变成了，两个同类之间，一场心照不宣的，危险的探戈。 进一步，退一步。 试探，引诱。 看谁，先彻底沉沦。 周弈，或者说此刻的“陈默”，忽然，不动了。 他停止了喘息，停止了挣扎。 他只是用那双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孟晚晚。 然后，他笑了。 不是昨天那种悲伤的，比哭还难看的笑。 而是一种充满了邪气的，带着一丝玩味的，让人头皮发麻的笑。 “你想知道？” 他的声音，也变了。 不再是周弈的沙哑和疲惫。 而是一种清冽的，带着金属质感的，充满了危险魅力的声音。 是“陈默”的声音。 孟晚晚的心脏，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 她知道，她成功了。 她把他，彻底地，从那个叫“周弈”的躯壳里，召唤了出来。 她强压下内心的狂喜和一丝丝恐惧，点了点头。 “我想。” “好啊。” 陈默脸上的笑容，更大了。 他用一种慢得不可思议的动作，将自己被铐住的双手，重新放回了桌面上。 然后，他对着她，张开了自己的手掌。 像一个邀请。 也像一个陷阱。 “那你来。” 他的声音，充满了蛊惑的魔力。 “你来告诉我。” “它，到底是什么感觉？” 第91章 “怪物”接受了邀请 全场死寂。 监视器后面，冯凯的呼吸都停了。他死死地盯着屏幕，那张因为熬夜和过度兴奋而涨红的脸，此刻因为缺氧，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酱紫色。他的手，紧紧地抓着导演椅的扶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根根泛白，仿佛要将那坚固的金属捏碎。 陷阱。 这是一个陷阱。 一个由孟晚晚亲手设下的，充满了艺术美感的，致命的陷阱。 她用最温柔的语调，最无害的姿态，邀请那个刚刚从周弈躯壳里苏醒的“怪物”，与她共舞。 而那个“怪物”，接受了邀请。 审讯室里，那盏刺眼的白炽灯下。 “陈默”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温度。那是一种纯粹的，看透了猎物所有心思之后，充满了恶意和玩味的笑。 他张开的手掌，就那么摊在冰冷的铁桌上。 宽大，修长，骨节分明。 像一个优雅的邀请，也像一个等待猎物自投罗网的捕兽夹。 孟晚晚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着。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指尖，在微微发凉。 不是因为害怕。 是因为兴奋。 一种前所未有的，如同在刀尖上行走的，战栗的兴奋感。 她知道，她眼前的，已经不是那个会在片场惊慌失措，会因为恐惧而发抖的周弈了。 他是陈默。 一个能用最温柔的手段，创造出最残忍艺术品的疯子。 一个，和她一样，懂得如何用灵魂做赌注的，真正的同类。 她看着他那双张开的手，又看了看他那双冰冷的，带着笑意的眼睛。 她知道，如果她现在退缩了。 那么，她之前所有的铺垫，所有的试探，都将化为泡影。 她将永远失去，走进这个男人内心最深处，一窥那疯狂景色的机会。 她缓缓地，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她伸出了自己的手。 那是一只同样修长，保养得极好的，属于女明星的手。 在摄像机高清的镜头下，她的每一个动作，都被无限放大。 她的手，在空中划过一道缓慢而优美的弧线，带着一种义无反顾的决绝，缓缓地，落向了那只等待着她的，属于“恶魔”的手。 全场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那只象征着“圣洁”与“拯救”的手，即将触碰到那只象征着“罪恶”与“深渊”的手。 然而。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他掌心的那一刹那。 “陈默”，忽然动了。 他以一种快到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速度，猛地翻转了手腕！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 他没有去握她的手。 而是用那只被手铐禁锢的手，反过来，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 那力道，极大！ 孟晚晚只觉得自己的手腕，像是被一把烧红的铁钳给狠狠地夹住了！ 她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无法掩饰的，真实的惊愕。 她想抽回手，却发现，他的力气大得超乎她的想象。那冰冷的手铐，紧紧地贴着她的皮肤，将那股属于金属的寒意，和属于他身体的滚烫温度，一同传递了过来。 她被他彻底地，禁锢住了。 “你……” 孟晚晚一个字刚出口，就被打断了。 “嘘。” 陈默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冷酷的，充满了侵略性的审视。 他攥着她的手腕，缓缓地，将她的手，拉向自己。 隔着那张冰冷的铁桌，他强迫着她，整个上半身，都向他倾斜。 两个人的距离，被瞬间拉近。 近到，孟晚晚能清晰地看到他漆黑的瞳孔里，倒映出的，自己那张写满了惊愕的脸。 近到，她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混杂着囚服的皂角味和一丝淡淡血腥气的，危险的味道。 “你不是想知道，它是什么感觉吗？” 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像砂纸磨过金属，带着一种致命的磁性。 他攥着她的手腕，用一种极具侮辱性的，缓慢的动作，让她那纤细的手指，一寸一寸地，抚过他手腕上那冰冷的手铐。 从冰冷的金属，到他皮肤上被手铐磨出的红痕。 再到他那因为用力而微微凸起的，滚烫的腕骨。 “现在。” “感觉到了吗？” 他的每一个字，都像一颗子弹，精准地，射入孟晚晚的耳膜，击碎了她所有的冷静和伪装。 她感觉自己不是在演戏。 她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只被毒蛇缠住的青蛙。 她能感觉到，那条蛇冰冷的信子，正在她的皮肤上，留下黏腻的痕迹。 她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监视器后面。 冯凯已经彻底疯了。 他从椅子上猛地弹了起来，双手死死地抓着自己的头发，脸上的表情，是一种混杂着狂喜和痛苦的癫狂。 “神……神迹……这他妈是神迹！！！” 他用嘶哑的声音咆哮着，眼眶里，再一次泛起了亮晶晶的泪光。 “看到了吗！你们都他妈给我看清楚了！什么叫张力！什么叫他妈的性张力！！” “他不是在演戏！他是在捕食！他在用自己的灵魂，捕食另一个灵魂！” “剪掉！后面所有的台词都他妈给我剪掉！什么狗屁自我毁灭！什么狗屁艺术品！都不需要了！！” “这一段！就这一段！就够了！！” “CUT！！” 冯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吼出了这个字。 然而。 审讯室里，没有人动。 周弈，或者说陈默，依旧死死地攥着孟晚晚的手腕，用那双冰冷的，不带一丝人类感情的眼睛，注视着她。 而孟晚晚，也依旧保持着那个前倾的，被彻底压制的姿势。 她的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一片惨白。 她看着他，那双总是清冷如水的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了一种她自己都无法控制的情绪。 是恐惧。 也是……一种更加病态的，被彻底征服后的……狂热。 时间，仿佛静止了。 直到，副导演壮着胆子，拿着对讲机，颤抖着声音喊了一句。 “冯……冯导……他们……他们好像出不来了……”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浇在了冯凯的头上。 他猛地回过神，看向监视器。 屏幕里，那两个人，依旧保持着那个诡异的姿势，一动不动。 第92章 两个真正的疯子 仿佛，他们的灵魂，已经彻底地，纠缠在了那个属于“陈默”和“林然”的时空里。 一种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冯凯的心脏。 他要的是神级的表演。 他不要，两个真正的疯子！ “快！快去把他们拉开！！”冯凯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真实的恐惧。 “哐当——！” 审讯室的门，被几个工作人员用近乎粗暴的方式，从外面猛地撞开。 刺耳的金属撞击声，像一道惊雷，终于劈开了那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两个离得最近的场务，脸色煞白，硬着头皮冲了进去。 他们甚至不敢去看周弈的眼睛，只是手忙脚乱地，试图去掰开他那只攥着孟晚晚手腕的手。 “周……周老师，冷静点！已经……已经拍完了！” “孟老师，您没事吧？” 他们的声音，都在发抖。 然而，那只手，就像是焊在了孟晚晚的手腕上一样，纹丝不动。 周弈依旧低着头，没有人能看清他的表情。 他只是维持着那个姿势，像一尊失去了灵魂的雕像。 孟晚晚的脸色，比纸还要白。 她的手腕，已经被那巨大的力道，攥出了一圈青紫色的，触目惊心的痕迹。 可她没有挣扎。 她甚至没有喊疼。 她只是看着他，看着他那张隐藏在阴影里的脸，那双总是洞悉一切的眼睛里，此刻，是一片混乱的，混杂着恐惧与迷恋的波涛。 “别碰他。” 她忽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 冲进来的工作人员，都愣住了。 孟晚晚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她看着眼前这个，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却依旧禁锢着她的男人。 她缓缓地，用另一只手，覆上了他那只紧攥着自己的手。 她的动作，很轻，很柔。 带着一种安抚的，近乎虔诚的意味。 “周弈。” 她叫了他的名字。 不是“陈默”。 是“周弈”。 “看着我。” 她的声音，像一首催眠曲。 “已经结束了。” “你安全了。” “回来吧。” 她一遍又一遍地，用那沙哑的声音，呼唤着他。 仿佛是在用这种方式，将他那沉入深渊的灵魂，一点一点，打捞上来。 奇迹，发生了。 那只如同铁钳般的手，终于，在那一声声的呼唤中，缓缓地，松开了。 力道消失的瞬间，孟晚晚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一软，被眼疾手快的助理，一把扶住。 而周弈，在松开手的那一刻，整个人，就像是被抽掉了脊椎骨一样，重重地，瘫倒在了椅子上。 他猛地抬起头，剧烈地喘息着。 他的脸上，满是冷汗。 眼神里，是刚刚从一场噩梦中惊醒的，巨大的茫然和恐惧。 他看着自己那只空空如也的手，又看了看对面，被助理搀扶着，脸色惨白的孟晚晚。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她那青紫的手腕上。 那个痕迹，像一个最恶毒的烙印，狠狠地，烫在了他的视网膜上。 “我……”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 他刚才……又做了什么？ 那股不属于他的，暴戾的，充满了掌控欲和毁灭欲的感觉，还残留在他的四肢百骸。 那个“怪物”，又一次，占据了他的身体。 并且，当着所有人的面，对孟晚晚，做出了那样……那样充满侵犯性的事情。 一种比死亡还要难受的，巨大的羞耻感和自我厌恶，像潮水一样，将他彻底淹没。 他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手上的道具手铐，和桌子撞击，发出一连串刺耳的声响。 他想逃。 必须立刻逃离这里！ 逃离这些充满了恐惧和探究的目光！ “钥匙！钥匙！”他像个疯子一样，对着冲进来的工作人员嘶吼着。 一个场务被他吓得一个哆嗦，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哆哆嗦嗦地，帮他解开了手铐。 束缚消失的瞬间，周弈就像一头挣脱了牢笼的困兽，头也不回地，疯了一样冲出了审讯室。 他撞开了挡在门口的人群，踉踉跄跄地，朝着片场外跑去。 整个片场，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法，眼睁睁地看着他那狼狈不堪的，落荒而逃的背影。 没有人敢去追。 也没有人敢说话。 今天发生的一切，已经彻底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畴。 那已经不是表演了。 那是一场，在他们眼前，活生生上演的，灵魂的献祭与吞噬。 冯凯呆呆地站在监视器后面，脸上的狂喜和癫狂，已经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般的，深深的疲惫和……恐惧。 他看着监视器里，那段没有被喊停的，惊心动魄的回放。 他知道，自己得到了什么。 他也知道，自己可能……毁掉了什么。 他毁掉了一个天才。 或者说，他亲手，打开了关着魔鬼的笼子。 而孟晚晚，还站在那间压抑的审讯室里。 她推开了助理的搀扶，一个人，安静地站着。 她低着头，看着自己手腕上那圈青紫的痕迹。 她没有感觉到疼。 她只是用指腹，轻轻地，在那片淤青上，来回摩挲着。 脸上，露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看不懂的，诡异的笑容。 那笑容里，有后怕，有战栗。 但更多的，是一种得到了梦寐以求的珍宝后，病态的满足和狂热。 她成功了。 她不仅把周奕的演技给刺激了出来。 她还，在他的身上，留下了属于自己的，独一无二的痕迹。 她让他，失控了。 也让她自己，彻底地，沉沦了。 …… 周弈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回公寓的。 他感觉自己的肺，像要炸开一样。 他冲进家门，甚至来不及关门，就扑进了浴室，打开花洒，将冰冷的水，从头到脚，浇了自己一身。 他想洗掉。 洗掉那股不属于他的味道。 洗掉那种掌控一切的，令人作呕的感觉。 可是，没用。 他越是冲刷，那段记忆，就越是清晰。 他攥着孟晚晚手腕时，那细腻的触感。 他强迫她靠近时，她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惊慌。 第93章 最恐惧的号码 他看到她脸上血色尽褪，看到她那总是清冷的伪装，被自己亲手撕碎时，内心深处，涌起的那一股，黑暗的，扭曲的快感。 “啊——！” 周弈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一拳，狠狠地砸在了冰冷的瓷砖墙壁上。 剧痛传来，指节瞬间破皮，渗出了鲜血。 可这点疼痛，根本无法压下他内心的恐惧和自我厌恶。 他是个怪物。 他身体里，真的住着一个怪物。 就在他快要被这股绝望逼疯的时候。 客厅里，传来了一声轻微的，手机的震动声。 周弈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像一只惊弓之鸟，缓缓地，从浴室里走了出来。 他的手机，就扔在沙发上。 屏幕，亮着。 上面，是一条新收到的短信。 来自那个，他最恐惧的号码。 来自，南筱。 周弈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快要凝固了。 他颤抖着手，几乎是爬到了沙发边，拿起了那部手机。 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点开了那条短信。 短信的内容，不是文字。 而是一段视频。 周弈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点开了视频。 视频的画面，有些晃动，显然是手机偷拍的。 拍摄的地点，是《深渊来客》的片场，监视器的后面。 而视频的内容，正是他刚刚……在审讯室里，和孟晚晚对峙的那一幕。 从他攥住她的手腕，到他强迫她靠近，再到他用那冰冷的声音，在她的耳边，说出那句“感觉到了吗”。 每一个细节，都清晰无比。 视频，在这里结束。 紧接着，屏幕上，跳出了南筱发过来的，第二条信息。 那是一行，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文字。 【我喜欢你看着她的样子。】 【但是，我不喜欢她碰你。】 轰——！ 如果说之前在片场发生的一切，是将周弈推入了冰冷刺骨的深海，那么南筱的这两条信息，就是从万米高空，投下了一枚深水炸弹。 炸弹在他的灵魂深处，轰然引爆。 那冲击波，将他本就脆弱不堪的神经，连同他最后一丝苟延残喘的理智，彻底撕成了粉末。 我喜欢你看着她的样子。 但是我不喜欢她碰你。 这两行字，像两排淬了剧毒的钢针，狠狠地钉进了他的视网膜。 每一个字，都化作了烧红的烙铁，在他大脑的每一个沟回里，反复烙印，发出“滋滋”的，令人作呕的声响。 喜欢？ 她喜欢？ 她喜欢那个暴戾的，失控的，充满了侵略性和毁灭欲的“怪物”？ 喜欢他用那种近乎侮辱的方式，禁锢着另一个女人，欣赏着她的惊恐和无助？ 周弈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那股刚刚被冷水强行压下去的恶心感，此刻，以一种更加凶猛百倍的姿态，直冲他的喉咙。 他扔掉手机，再一次，狼狈不堪地冲回了浴室，趴在冰冷的马桶边，剧烈地干呕。 这一次，他吐出来了。 酸涩的，带着血丝的胃液，灼烧着他的食道，带来一阵阵痉挛般的疼痛。 可他感觉不到。 身体上的痛苦，在此刻，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他感觉自己的灵魂，正在被一只无形的手，从身体里硬生生地剥离出来。 那只手，属于南筱。 她把他灵魂深处，那个他自己都恐惧万分，拼命想要隐藏，想要杀死的“怪物”，血淋淋地抓了出来。 她没有像冯凯那样，狂热地称赞它为“艺术”。 她也没有像孟晚晚那样，用一种探究的，充满好奇的目光，去试图理解它。 她只是用一种……一种点评宠物的口吻，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 我喜欢。 然后，又用一种宣布所有权的，不容置疑的语气，补充了一句。 但是，我不喜欢她碰你。 “她”，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那个视频……那个该死的视频！ 是谁拍的？ 是谁发给她的？ 是片场的某一个工作人员？为了讨好她这个真正的资本方？ 还是……她的人，一直就在片场？ 就像一个看不见的幽灵，隐藏在某个角落，用一双冰冷的眼睛，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 然后，再把他所有的挣扎和痛苦，都打包成一份“观后感”，呈递给那个远在天边的，真正的主人。 这个念头，让周弈浑身的血液，都冻结成了冰。 他不是角斗士。 他是一只被关在透明玻璃箱里的，供人观赏的……实验品。 他所有的反应，所有的情绪，甚至每一次心跳，每一次呼吸，都在别人的监控和记录之下。 而那个实验的主导者，会根据他的表现，随时调整实验的参数。 比如，捻死一只叫秦菲的蚂蚁，来观察他的反应。 比如，发来一条暧昧又残忍的短信，来欣赏他的恐惧。 极致的恐惧，催生出了极致的愤怒。 周弈猛地抬起头，那双布满了红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镜子里，那个狼狈得如同丧家之犬的自己。 “为什么……” 他从牙缝里，挤出嘶哑的，如同困兽般的低吼。 “为什么是我……” 镜子里的人，没有回答他。 只有那张苍白的，沾染着水珠和泪痕的脸，和他那微微红肿的，被自己咬破，又被孟晚晚处理过的嘴唇。 孟晚晚…… 这个名字，像一根针，又一次刺进了他的大脑。 他想起了她最后离开时说的那句话。 “南小姐的眼光，确实很好。” 她知道。 她什么都知道。 她知道南筱的存在，知道他和南筱的关系。 所以今天在片场，她所做的一切，那些试探，那些引诱，那些恰到好处的台词…… 她是不是……故意的？ 她故意激怒他，故意引出他身体里的那个“怪物”，就是为了演给那个“南小姐”看？ 这两个女人…… 她们到底把他当成了什么？ 一个可以随意操控的玩物？一个可以用来互相试探和较量的棋子？ 周弈感觉自己要疯了。 他的人生，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荒诞的，充满了恶意的笑话。 他踉跄着走出浴室，全身湿透，冰冷的布料紧紧地贴在皮肤上，让他冷得像一块冰。 他走到客厅，捡起了那个被他扔在地上的手机。 他看着屏幕上那两行字，看着那个视频的缩略图。 第94章 他只是被圈养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充满了毁灭欲的冲动，从他的心底，疯狂地滋生出来。 他想砸了这部手机。 他想冲出这个牢笼一样的公寓。 他想找到南筱，抓住她的衣领，问她凭什么这么对他！ 可是……他不敢。 他连她的面都见不到。 他只是她用一个亿买来的，一个可以随时丢弃的玩具。 他所有的愤怒，所有的不甘，在她那绝对的力量面前，都显得那么可笑，那么微不足道。 无力感。 排山倒海般的无力感，将他最后一点反抗的意志，彻底碾碎。 周弈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抱着自己的膝盖，将头深深地埋了进去。 像一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 不。 他没有被抛弃。 他只是被圈养了。 被那个叫南筱的恶魔，用金钱的锁链，圈养在了这个华丽的，名为“名利场”的牢笼里。 而孟晚晚，是另一个恶魔。 一个披着“白月光”外衣，却对他身体里的“怪物”，充满了病态好奇的恶魔。 叮咚。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周弈的身体，像被鞭子抽中一样，猛地一颤。 他几乎是凭着一种机械的本能，抬起头，看向了那个屏幕。 还是南筱。 【明天离她远一点。】 【不然，我不保证下一个从热搜上消失的会不会是她。】 那冰冷的，不带一丝感情的文字，像一柄重锤，狠狠地，砸在了周弈的天灵盖上。 他感觉自己的呼吸，被瞬间抽空了。 大脑，一片空白。 她…… 她这是在……威胁他？ 用孟晚晚的命，来威胁他？ 不。 这不是威胁。 这是命令。 是一个主人，对她的宠物，下达的，不容违抗的命令。 周弈看着那行字，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地攥住了，然后，一点一点，碾成了碎片。 他终于明白了。 南筱不是在观赏一场“好戏”。 她是在……嫉妒。 用一种神明般的，高高在上的，充满了占有欲的姿态，在嫉妒另一个凡人，触碰了她的所有物。 那个被她标记为“喜欢”的，暴戾的，疯狂的“怪物”，是属于她的。 任何人的触碰，都是一种亵渎。 而亵渎神明所有物的人…… 下场，只有一个。 周弈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想起了秦菲。 想起了那个仅仅因为一场拙劣的炒作，就在一夜之间，被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抹去痕迹的女明星。 如果…… 如果明天，孟晚晚再像今天一样靠近他…… 如果他身体里的那个“怪物”，再一次失控…… 那后果…… 周弈不敢想下去。 他感觉自己正站在万丈悬崖的边缘，身后，是南筱那冰冷的，带着笑意的凝视。 而悬崖的对面，是孟晚晚那双洞悉一切的，充满了探究和引诱的眼睛。 他无路可逃。 往前一步，是粉身碎骨。 后退一步，是万劫不复。 这一夜，周弈就那么抱着手机，一动不动地，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直到天亮。 他没有哭，也没有再发疯。 他只是睁着眼睛，看着窗外的天色，从深沉的墨蓝，一点一点，变成死寂的鱼肚白。 他的心，也跟着，一起死了。 第二天，周弈是被人强行从地狱里拖出来的。 助理小陈用备用钥匙打开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周弈穿着一身湿透的衣服，像一具被水泡发的尸体，蜷缩在客厅冰冷的地板上。他的脸色，是一种毫无生气的青白色，嘴唇干裂，眼窝深陷，那双总是带着些许忧郁的眼睛，此刻，空洞得像两个黑洞，看不到一丝光亮。 “周……周哥！你这是怎么了？！” 小陈吓得魂飞魄散，手里的早餐“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冲过去，想要扶起周弈，手刚一碰到他的胳膊，就被那冰块一样的温度，骇得缩了回来。 “周哥！你别吓我啊！你是不是生病了？我……我马上叫救护车！” 周弈的眼珠，迟缓地，转动了一下。 他的目光，落在了小陈那张写满了惊慌的脸上。 然后，他缓缓地，摇了摇头。 “我没事。” 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从生了锈的铁管里发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着刺耳的摩擦声。 “扶我起来。” “去……片场。” 小陈几乎是哭着，把周弈从地上拖起来，又手忙脚乱地，找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给他换上。 整个过程，周弈都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任由他摆布。 去片场的路上，车里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小陈开着车，时不时地，从后视镜里，偷看一眼后座的周弈，每一次，都看得心惊肉跳。 他不敢问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只知道，昨天晚上，秦菲偷税漏税的消息，像一颗核弹，炸翻了整个娱乐圈。 而今天早上，他一打开手机，就看到微博上，关于昨天片场那场“神级表演”的讨论，已经到了一个白热化的阶段。 那段三十秒的视频，被无数业内人士和影评人，奉为“教科书级别的破碎感演绎”。 周弈这个名字，一夜之间，从一个备受争议的“资源咖”，变成了一个被捧上神坛的，“为镜头而生的天才疯子”。 可现在，这个“天才疯子”，就坐在他的身后。 没有疯狂，也没有天才的光环。 只有一个被掏空了灵魂的，脆弱的，仿佛随时都会碎掉的躯壳。 …… 当周弈再一次踏入《深渊来客》的片场时，整个空间，瞬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近乎凝固的死寂。 所有人的动作，都在他出现的那一刻，停滞了。 如果说昨天，他们看他的目光，是混杂着敬畏和恐惧。 那么今天，这种情绪，已经发酵成了一种……近乎面对神鬼般的，小心翼翼的躲避。 没有人敢直视他的眼睛。 那些目光，像一群受惊的鱼，在他身上轻轻一触，就立刻惊慌失措地弹开，然后，带着更加浓重的探究和窃窃私语，在背后交汇。 他们看到了他那张毫无血色的脸。 他们看到了他那空洞的，仿佛能吸走一切光亮的眼睛。 第95章 男一号终于来了 他们都在猜测，这个男人，到底是用什么样的方式，才能在镜头前，剖开自己的灵魂，献祭出那样一场惊心动魄的表演。 他们把他当成了一个危险的，不可理喻的艺术品。 却没有人知道，这件艺术品，已经碎了。 “周弈！我的男一号！你终于来了！” 冯凯那标志性的，充满了狂热的咆哮声，再一次，打破了这片死寂。 他像一阵风，从监视器后面刮了过来，脸上，是比昨天更加癫狂的，红光满面的兴奋。 他张开双臂，想像昨天一样，给周弈一个熊抱。 可当他看到周弈那张死人一样的脸时，他的动作，猛地顿住了。 “你……你这是怎么了？” 冯凯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那双总是燃烧着火焰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一丝困惑和……不满。 “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生病了？” 周弈没有回答。 他只是抬起那双空洞的眼睛，看着冯凯。 那目光，让冯凯心里，莫名地，升起了一股寒意。 “我操！你小子！”冯凯很快就压下了那点不适，他用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用一种更加亢奋的语气说道，“我知道了！你他妈是还没出戏！对不对？！” “好！太好了！！”他非但没有担心，反而更加激动起来，“就要这个状态！就要这种人戏不分的状态！陈默在被审讯之后，就该是这个鬼样子！被掏空了！被全世界抛弃了！哈哈哈哈！你他妈就是个天才！” 周弈看着眼前这个手舞足蹈的疯子，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笑话。 一个天大的笑话。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他只是没休息好。” 周弈的身体，猛地一僵。 那个声音，像一把冰锥，瞬间刺穿了他的耳膜，也刺穿了他那颗刚刚停止跳动的心脏。 他几乎是凭着一种僵硬的，机械的本能，转过了头。 孟晚晚走了过来。 她今天，穿着一身米白色的连衣裙，长发柔顺地披在肩上。她的脸上，化着精致的淡妆，遮盖住了手腕上那圈触目惊心的淤青。 她的手里，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姜茶。 她走到周弈面前，将那杯姜茶，递了过来。 “喝点吧。” 她的声音，很轻，很柔，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关切。 “暖暖胃，脸色会好看一点。” 周弈死死地盯着她递过来的那只手。 那只，昨天被他攥出淤青的手。 他想起了南筱的短信。 【离她远一点。】 【不然，我不保证，下一个从热搜上消失的，会不会是她。】 那两行字，像两道催命符，在他的脑海里，疯狂地闪现。 恐惧。 一种比死亡还要浓烈的，令人窒息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扼住了他的喉咙。 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退了一大步。 那个动作，是如此的剧烈，如此的充满了抗拒，以至于他差点被自己绊倒。 “别过来！” 他几乎是嘶吼着，说出了这三个字。 整个片场，再一次，陷入了死寂。 所有人都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过激的反应，给惊呆了。 孟晚晚端着姜茶的手，就那么僵在了半空中。 她的脸上，那恰到好处的关切，出现了一丝裂痕。 一抹困惑，和一丝极淡的，被冒犯的冷意，从她那双清亮的眼睛里，一闪而过。 她看着他，看着他那张因为极致恐惧而扭曲的脸。 她不明白。 昨天，他还像一头失控的野兽，用那种充满了占有欲的方式，禁锢着她，撕碎了她所有的伪装。 为什么今天，他却像是见了鬼一样，连她的靠近，都无法忍受？ “周弈……” 她还想说什么。 “我说了！别过来！” 周弈再一次，用尽全身的力气，咆哮出声。 他的身体，因为恐惧，而剧烈地颤抖着。 他不敢看孟晚晚。 他怕自己一看到她，就会想到南筱的威胁。 他怕自己身体里的那个“怪物”，会再一次被她引出来。 他更怕，那个远在天边的，正在监视着他一切的女人，会因为孟晚晚此刻一个小小的举动，就轻描淡写地，按下“毁灭”的按钮。 他现在，谁都保护不了。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逃。 用最狼狈，最懦弱，最伤人的方式，推开她。 “我操！你们两个，又在搞什么鬼？！” 冯凯的咆哮声，终于打破了这诡异的对峙。 他冲过来，一把夺过孟晚晚手里的姜茶，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拍戏！都他妈给我准备拍戏！” 他像一头被惹怒的狮子，对着所有人怒吼。 “今天，拍陈默死前，最后一场戏！” “他要去见一个人！” 冯凯抓起剧本，狠狠地拍在周弈的胸口。 “去见那个，唯一能证明他曾经活过的女人！” 周弈低着头，看着剧本上那一行冰冷的黑字。 【场景：精神病院会客室】 【人物：陈默，林然】 周弈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缓缓地，抬起头，看向了孟晚晚。 而孟晚晚，也正看着他。 她的脸上，已经没有了任何表情。 只剩下，一片冰冷的，让人看不懂的，深沉的静默。 精神病院的会客室，被布置得比审讯室更加压抑。 惨白的墙壁，被消毒水的味道浸透，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腐朽和绝望的气息。 唯一的窗户，被粗重的铁栏杆封死，只能透进几缕病态的，灰蒙蒙的光。 周弈穿着一身蓝白条纹的病号服，坐在桌子的一侧。 这身衣服，比昨天那身囚服，更加宽大，也更加冰冷。 穿在身上，像一层不属于他的，松垮的皮肤。 他低着头，双手放在膝盖上，一动不动。 他的大脑，是一片空白。 不，不是空白。 是像一台被病毒入侵后，彻底死机的电脑。 无数的乱码，在他脑海里疯狂地闪现。 南筱的短信。 孟晚晚那双冰冷的眼睛。 冯凯癫狂的咆哮。 还有那句…… 【不然，我不保证，下一个从热搜上消失的，会不会是她。】 这句诅咒，像一条毒蛇，死死地缠绕着他的心脏，每一次收缩，都让他痛得无法呼吸。 第96章 那只手，来自云端 他感觉自己的喉咙，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 那只手，来自云端。 属于南筱。 她正透过片场的某一个摄像头，或者某一个人的眼睛，冷冷地，注视着他。 注视着他，即将要如何，面对那个被她标记为“禁忌”的女人。 吱呀—— 会客室的门，被推开了。 周弈的身体，猛地一颤，像一只被惊动的，可怜的小动物。 他甚至不敢抬头。 他能听到，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清脆的声响。 一下，一下。 像死神的脚步，在一步一步，向他靠近。 然后，那个声音，在他对面的椅子旁，停了下来。 他能感觉到，一道冰冷的视线，落在了他的头顶。 是孟晚晚。 她来了。 片场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监视器后面，冯凯的脸上，带着一种病态的期待。 他要看。 他要看这两个昨天创造了神迹的演员，今天，会如何将这场终章的戏，推向一个新的，无人能及的高潮。 他要看陈默，这个自我毁灭的神，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如何面对他唯一的，也是最危险的信徒。 “所有部门准备！” 冯凯压低了声音，那声音里，是藏不住的，如同赌徒般的兴奋。 “Action！” 指令下达。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只剩下，那只扼住周弈喉咙的手，在一点一点地，收紧。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一秒。 两秒。 十秒。 周弈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 他像一尊被风化了千年的石像，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 监视器后面的冯凯，眉头，开始皱起。 不对劲。 这个状态，不对。 昨天的周弈，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是猛兽捕食前的蛰伏。 他的安静里，充满了力量和张力。 可今天的他，是真的安静。 是一种……死掉的安静。 仿佛他的灵魂，已经提前，离开了这具躯壳。 孟晚晚，或者说林然，也察觉到了。 她看着对面那个，连头都不敢抬的男人。 她那双总是清冷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极其复杂的，混杂着困惑，不甘，和一丝……被挑衅的怒意的光芒。 她不相信。 她不相信昨天那个能与她进行灵魂交锋的男人，今天，会变成一个连对视都不敢的懦夫。 她深吸了一口气，决定，再一次，主动出击。 她没有按照剧本，说出那句试探的台词。 她只是，用一种极轻的，几乎只有她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了一句话。 “你在……怕什么？” 这句话，像一根看不见的针，精准地，扎进了周弈的耳朵里。 他的肩膀，微不可查地，抖了一下。 怕什么？ 他怕你。 他怕你再靠近一点，南筱就会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碾死你。 他怕他自己，那个该死的怪物，会再一次，被你引出来，然后，亲手，为你签下死亡通知书。 这些话，在他的喉咙里，疯狂地翻滚，冲撞。 可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那只手，扼得太紧了。 孟晚晚看到他这细微的反应，眼神，变得更加锐利。 她站起身。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她缓缓地，绕过了那张冰冷的桌子。 她的高跟鞋，在地板上，敲击出催命的鼓点。 她一步一步，走到了周弈的身边。 然后，她停了下来。 她的影子，将他整个人，都笼罩了进去。 一股熟悉的，清冷的植物香气，像一张无形的网，再一次，将他包裹。 周弈的身体，已经僵硬到了极点。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快要停止了。 “周弈。” 她忽然，叫了他的名字。 不是“陈默”。 是“周弈”。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硬的穿透力。 “看着我。” 周弈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把头埋得更低了，几乎要缩进那身宽大的病号服里。 他不敢。 他真的不敢。 孟晚晚看着他这副样子，那双清冷的眼睛里，终于，燃起了一簇真正的，冰冷的火焰。 她被激怒了。 被他这种近乎侮辱的，懦弱的逃避，给彻底激怒了。 她做出了一个，让全场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的动作。 她弯下腰。 然后，她伸出手，用两根纤细的手指，轻轻地，捏住了他的下巴。 强迫他，抬起了头。 四目相对。 当周弈那双充满了血丝和恐惧的眼睛，撞进孟晚晚那双燃烧着怒火和困惑的冰冷瞳孔时。 时间，仿佛静止了。 “告诉我。” 孟晚晚的脸，离他很近。 近到，他能清晰地看到，她那长长的睫毛，因为愤怒，而在微微颤抖。 “昨天那个，敢攥住我手腕的男人。” “去哪儿了？” 她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淬了冰的刀子，狠狠地，捅进周弈的心脏。 轰——！ 周弈的大脑，在一瞬间，彻底炸开。 那个“怪物”，再一次，被她用最直接，最粗暴的方式，从他灵魂的最深处，拖拽了出来。 一股暴戾的，充满了毁灭欲的冲动，瞬间，席卷了他的四肢百骸！ 他的眼睛，红了。 就在他即将失控，即将再一次，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情时。 叮咚。 一声轻微的，却如同惊雷般的震动声，从他病号服的口袋里，传了出来。 是手机。 是那部，属于南筱的，监视着他一切的手机。 周弈的身体，猛地一僵。 那股刚刚燃起的，滔天的暴戾和疯狂，像被一盆冰水，从头到脚，浇了个透心凉。 瞬间，熄灭了。 他整个人，像一个被瞬间抽空了气的气球，瘫软了下去。 他的眼神，也从那骇人的，猩红的疯狂，变回了之前的，空洞的，死寂的绝望。 他甚至，连推开孟晚晚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只是看着她，那双空洞的眼睛里，缓缓地，流下了两行滚烫的，无声的泪水。 孟晚晚，彻底愣住了。 她捏着他下巴的手，也僵在了那里。 她不明白。 她完全不明白，眼前这个男人，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他会在一秒钟之内，从失控的边缘，坠入彻底的崩溃。 而此刻，监视器后面的冯凯，已经彻底疯了。 “我操！我操！！” 第97章 现在，吻她 他像一头困兽，在监视器后面，疯狂地来回踱步，双手死死地抓着自己的头发。 “这是什么？！这他妈又是什么？！” “哭？！陈默怎么可能会哭？！” “不对！全他妈都不对！！” “CUT！！CUT！！” 他用嘶哑的声音，疯狂地咆哮着。 而就在他喊出“CUT”的那一刻。 周弈口袋里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他用一种近乎痉挛的，僵硬的动作，从口袋里，掏出了那部手机。 他甚至没有在意，孟晚晚还捏着他的下巴，全片场的人，都用一种看疯子的目光，看着他。 他解了锁。 屏幕上，是南筱发来的，最新的一条信息。 【看来，你还是喜欢用这种方式，来引起我的注意。】 【很好。】 【我批准了。】 【现在，吻她。】 吻她。 现在，吻她。 这两个词，这五个字，像五根烧红的，带着倒刺的钢钉，从周弈的眼球，狠狠地，钉进了他的大脑皮层。 批准了。 我批准了。 这三个字，更像是一道来自神明的，充满了嘲讽和怜悯的圣旨。 它将周弈刚刚被拖拽出来的，那个名为“怪物”的灵魂，连同他本人，那个名为“周弈”的，可悲的，懦弱的躯壳，一起，钉在了名为“屈辱”的十字架上。 他所有的挣扎，所有的恐惧，所有的逃避，在这一刻，都变成了一个笑话。 一个，为了引起主人注意，而上蹿下跳的，可怜的，小丑的表演。 他以为自己在反抗。 他以为自己在保护。 原来，在那个女人的眼里，他只是在用一种更拙劣，更曲折的方式，在向她乞求。 乞求她的注视。 乞求她的怜悯。 乞求她，恩准他，去触碰另一个，她不允许他触碰的玩具。 而现在，她，南筱。 那个高高在上的，掌控着他一切的恶魔。 用一种近乎施舍的口吻，批准了他的“请求”。 周弈感觉自己的灵魂，正在被一片一片地凌迟。 那把刀，就是手机屏幕上，那一行冰冷的，带着戏谑的文字。 他哭了。 那两行从空洞的眼眶里，滚落下来的泪水，不是因为悲伤，也不是因为崩溃。 是因为，极致的，被碾碎成粉末的，绝望。 孟晚晚彻底怔住了。 她捏着他下巴的手指，僵硬得像两根冰冷的铁条。 她看着他脸上那两行滚烫的泪，看着他那双瞬间死去的眼睛，她的大脑，第一次，陷入了彻底的空白。 她不懂。 她完全不懂。 她所有的聪明，所有的洞悉，所有的掌控，在眼前这个男人，这诡异绝伦的反应面前，全部失效。 她顺着他那死寂的目光，缓缓地，低下了头。 然后，她看到了。 看到了他手里那个亮着的，该死的手机屏幕。 看到了屏幕上，那一行，让她浑身血液，瞬间冻结成冰的文字。 【现在，吻她。】 轰——！ 孟晚晚的瞳孔，在一瞬间，缩成了最危险的，针尖的形状。 她看到了那个发信人的名字。 一个她曾经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了解，足够有资格去揣测，甚至去挑衅的名字。 南筱。 这个名字，在这一刻，才真真正正地，露出了它那藏在云端之后的，充满了血腥和占有欲的，狰狞的真面目。 孟晚晚感觉自己像一个自作聪明的傻子。 她以为自己是棋手。 她以为自己是在跟另一个棋手，隔空对弈。 她甚至享受着，将周弈这颗不稳定的棋子，玩弄于股掌之间的，那种智力上的优越感。 直到现在，她才发现。 她错了。 错得离谱。 她不是棋手。 她甚至，连棋子都算不上。 她只是南筱用来测试周弈这只宠物，忠诚度和反应的，一个道具。 一个随时可以被替换，随时可以被丢弃的，无足轻重的道具。 这个认知，像一记最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孟-晚晚的脸上。 火辣辣的疼。 疼得她，连脸上那份高傲的，冰冷的伪装，都差点维持不住。 而就在她心神巨震的这一刻。 周弈，动了。 他像一个接收到指令的，冰冷的机器人，缓缓地，动了。 他没有推开孟晚晚的手。 他只是，用那双流着泪的，空洞的眼睛，看着她。 那目光里，没有欲望，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了恐惧。 只有一片，被彻底烧毁之后，留下的，荒芜的，死寂的灰烬。 然后，他缓缓地，向她凑近。 孟晚晚的心脏，疯狂地，不受控制地，剧烈收缩起来。 她想躲。 她想推开他。 可是，她的身体，却像是被那道来自云端的，冰冷的视线，给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看着那张苍白的，带着泪痕的，俊美绝伦的脸，在她的瞳孔里，一点一点地，放大。 看着那双微微红肿的，曾经被她亲手涂上药膏的嘴唇，离她越来越近。 时间，在这一刻，被拉扯得无比漫长。 片场，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法，眼睁睁地看着这诡异绝伦的一幕。 监视器后面，冯凯那刚刚喊出“CUT”的，嘶哑的咆哮，还卡在喉咙里。 他的脸上，是无法理解的，巨大的震惊和狂乱。 终于。 那两片冰冷的，带着绝望气息的嘴唇，覆上了孟晚晚的唇。 没有温度。 没有情感。 甚至没有一丝一毫属于人类的，柔软的触感。 那不是一个吻。 那是一个烙印。 一个由南筱操控着，由周弈执行的，充满了惩罚和宣示主权意味的，冰冷的，屈辱的烙印。 它不仅烙在了孟晚晚的嘴唇上。 更烙在了她的灵魂上。 它在用这种最直接，最残忍的方式，告诉她： 你看。 这个男人，我让他哭，他就要哭。 我让他吻你，他就要吻你。 他的一切，都属于我。 包括他看着你时，那份让你着迷的，疯狂的失控。 也包括，他此刻，带给你的，这份让你永生难忘的，巨大的羞辱。 孟晚晚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她浑身的血液，在一瞬间，冲上了头顶，又在下一秒，退得一干二净。 她的脸，惨白如纸。 这个吻，只有短短的两秒钟。 却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第98章 空洞的眼睛 周弈分开了。 他像完成了一个任务的机器，缓缓地，退了回去。 他依旧维持着那个被孟晚晚捏着下巴的姿势。 他依旧，用那双空洞的眼睛，看着她。 仿佛在等待着，下一个指令。 而他手里的手机，也因为他身体的后退，从那无力的指间，滑落。 啪嗒。 一声轻微的，却在此时此刻，显得无比刺耳的声响。 手机，掉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屏幕，还亮着。 那行“现在，吻她”的指令，像一个最恶毒的嘲讽，静静地，躺在那里。 这个声音，像一个开关。 瞬间，打碎了这片凝固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也打碎了，孟晚晚脸上，那最后一道，名为“理智”的屏障。 她猛地，松开了手。 力道消失的瞬间，周弈的身体，像一滩烂泥，顺着椅子，重重地，滑落到了地上。 他蜷缩在那里，像一个被玩坏了的，破败的木偶。 彻底地，不动了。 “我操！！！！” 一声石破天惊的，混杂着狂喜和癫狂的咆哮，像一颗炸雷，在死寂的片场，轰然引爆！ 是冯凯！ 他像一头挣脱了牢笼的，彻底疯狂的野兽，从监视器后面猛地弹射出来！ 他的脸，因为极度的兴奋和缺氧，涨成了诡异的酱紫色。 他的眼睛，布满了骇人的红血丝，死死地，盯着会客室里那诡异的一幕！ “别停！！” “摄像机都他妈别给我停！！” “拍下来！把这一切都给我拍下来！！” 他状若疯魔，对着对讲机，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嘶吼。 他根本不在乎周弈是不是崩溃了。 他也不在乎孟晚晚的脸色有多难看。 他甚至不在乎，刚才发生的那一切，有多么的诡异，多么的脱离现实！ 他只知道！ 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神迹！ 比昨天那场审讯室的戏，更加癫狂，更加惊心动魄，更加充满了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病态的艺术美感！ 一个流着泪的，绝望的，被神抛弃的杀人犯。 一个高高在上的，试图用怜悯去撬开他灵魂的，冰冷的圣女。 一个充满了屈辱和占有欲的，突如其来的吻！ 这他妈是什么？！ 这他妈就是艺术！ 是上帝亲手导演的，最完美的，充满了矛盾和张力的，终极的艺术！ “哈哈哈哈哈哈！！” 冯凯扔掉对讲机，张开双臂，发出了疯子一样的大笑。 他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燃烧！ 他要的就是这个！ 他要的就是这种无法预测的，充满了意外和疯狂的，真实的表演！ 几个工作人员被他这副样子吓得魂不附体，但又不敢违抗他的命令，只能颤抖着手，将镜头，死死地对准那间压抑的会客室。 而此刻，会客室里。 孟晚晚，还站在原地。 她没有去看倒在地上的周弈。 也没有理会外面冯凯那疯子一样的咆哮。 她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脚边，那部掉在地上的手机。 屏幕，已经暗了下去。 可那一行行冰冷的文字，却像被刻进了她的视网膜，每一个字，都在灼烧着她的神经。 她缓缓地，弯下腰。 那动作，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僵硬的迟缓。 她伸出手，捡起了那部手机。 冰冷的金属外壳，贴着她的掌心，那温度，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用指尖，轻轻地，划亮了屏幕。 再一次，看到了那个名字。 南筱。 孟晚晚的嘴唇，抿成了一条冰冷的，锋利的直线。 她站直身体，抬起头。 那一刻，她脸上的所有情绪，无论是震惊，是羞辱，还是愤怒，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的，近乎残酷的平静。 她终于，彻底地，明白了。 明白了周弈这一系列反常举动的根源。 明白了南筱那个女人，到底是一个怎样可怕的存在。 也明白了，自己在这场游戏里，到底扮演了一个多么可笑，又多么可悲的角色。 一股冰冷的，夹杂着怒火的寒意，从她的心底，一点一点地，升腾起来。 她，孟晚晚，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羞辱。 她不是南筱的玩具。 更不是她用来调教宠物的，一个道具。 她转过身，踩着高跟鞋，一步一步，走出了那间让她感到窒息的会客室。 她的步伐，很稳。 每一步，都像踩在所有人的心脏上。 她走到了那个还在狂笑的，手舞足蹈的冯凯面前。 “冯导。” 她开口，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可那平静之下，却压抑着，足以将整个片场都冻结的，刺骨的寒意。 冯凯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转过头，看着孟晚晚，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里，带着一丝被打断的不悦。 “干什么？！没看到我正在……” “我说。”孟晚晚打断了他，声音，又冷了几分，“这部戏，今天，拍不完了。” 这句话，她说得很轻。 却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冯凯的耳朵里。 “你说什么？！”冯凯的眼睛，猛地瞪大了，“你知不知道你……” “我说，今天，到此为止。” 孟晚晚的目光，越过冯凯，看向了他身后，那些还在运转的摄像机。 “让所有机器，都停下。” 她的语气，不是商量。 是命令。 冯凯彻底被激怒了。 “孟晚晚！你他妈算个什么东西？！敢在这里命令我？！”他指着自己的鼻子，咆哮道，“我是导演！这里，我说了算！” “是吗？” 孟晚晚忽然，露出一个极淡的，却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她缓缓地，举起了手里的那部手机。 然后，她当着冯凯的面，用一种慢得不可思议的动作，点开了那段，南筱发给周弈的，关于昨天审讯室的偷拍视频。 视频里，传出了冯凯自己那癫狂的，充满了赞美的咆哮。 “神……神迹……这他妈是神迹！！！” 冯凯的脸色，瞬间，变了。 他死死地盯着那部手机，脸上的狂怒，一点一点地，变成了震惊和……一丝无法言说的恐惧。 他认得出来，这个拍摄角度…… 是从监视器后面，他的身边拍的！ “你……”他指着孟晚晚，声音，开始发抖。 第99章 不能随便拍 “冯导，你是个聪明人。”孟晚晚关掉了视频，声音，压得更低，像恶魔的私语，“你应该知道，有些人的戏，是不能随便看的。” “更不能，随便拍。” 轰！ 冯凯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再疯，再不懂人情世故，也明白孟晚晚这句话背后，那巨大的，足以将他连同他这部引以为傲的作品，一起碾成粉末的恐怖力量。 他看着孟晚晚那双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睛。 他终于，后知后觉地，感到了一股，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的寒意。 他惹到，不该惹的人了。 或者说，他把两个，他根本惹不起的，真正的疯子，给牵扯了进来。 “所有部门！” 孟晚晚没有再看他，而是直接，对着整个片场，下达了命令。 “收工。” 那两个字，掷地有声。 这一次，再也没有人敢迟疑。 整个片场，像一个被按下了停止键的巨大机器，瞬间，从刚才的混乱和癫狂，陷入了一片死寂的，忙碌的沉默之中。 冯凯呆呆地站在原地，像一尊被抽掉了所有精气神的雕像。 而孟晚晚，则转身，重新走向了那间会客室。 周弈，还蜷缩在地上。 助理小陈和几个工作人员，正围在他身边，手足无措，焦急地喊着他的名字。 可他，没有任何反应。 孟晚晚走过去，挥了挥手。 “你们都出去。” 众人愣了一下，看到她那冰冷的脸色，都不敢多问，只能听话地，退了出去。 会客室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一个，站着。 一个，躺着。 孟晚晚低着头，看着地上那个，彻底碎掉的，脆弱得像个孩子的男人。 她那冰冷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极其复杂的，混杂着怒其不争，和一丝……连她自己都无法察觉的，怜悯的情绪。 她缓缓地，蹲了下来。 “周弈。” 她叫了他的名字，声音，不再冰冷，而是带着一种，连她自己都感到陌生的，沙哑的疲惫。 “起来。” 地上的人，没有反应。 像一具被抽走了所有提线的木偶，蜷缩在那里，连最细微的颤抖，都停止了。 孟晚晚蹲在那里，看着他。 会客室里，光线昏暗。 那几缕从铁栏杆窗户透进来的，病态的灰光，恰好落在他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上。 泪痕，已经干了。 只留下两道浅浅的，屈辱的印记。 孟晚晚的指尖，微微动了一下。 她想伸出手，去碰一碰那道痕迹。 想感受一下，那份由另一个女人，通过他，烙印在自己身上的，那份滚烫的羞辱。 可是，她忍住了。 她的骄傲，不允许。 她不是南筱。 她不需要用这种廉价的，宣示所有权的方式，来证明自己的存在。 她要的，是亲手，将那份高高在上的，施舍般的“批准”，连同那个女人的傲慢，一起，撕个粉碎。 而眼前这个男人。 这个彻底碎掉的，脆弱的，可悲的男人。 是她唯一的，也是最锋利的，武器。 “周弈。” 她又叫了一遍。 声音，比刚才，更沉，更冷。 像一块冰，砸在寂静的地面上。 “你打算，在这里躺多久？” “等她派人来，把你像条死狗一样，拖回去吗？” 那句话，像一根淬了毒的针。 精准地，扎进了地上那具“尸体”的耳朵里。 周弈的身体，终于，有了一丝反应。 他的手指，微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 孟晚晚看到了。 她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极淡的，冰冷的弧度。 有反应，就好。 只要还有反应，就不算彻底的废物。 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那姿态，像一个重新夺回主权的女王，在审视着自己那片，被敌人践踏过的，狼藉的领土。 “起来。” 她再一次，下达了命令。 语气，不容置疑。 “我没有那么多时间，陪你在这里，玩这种自怨自艾的，可怜游戏。” 周弈的身体，又是一颤。 他缓缓地，用那只被磨破了皮的手，撑着冰冷的地板。 他想起来。 可是，他的身体，像灌满了铅，重得他无法控制。 每一次用力，都会牵动四肢百骸，那股被彻底抽空的，巨大的无力感。 他试了一下。 失败了。 他又试了一下。 还是失败了。 他像一只翻了壳的，可怜的甲虫，徒劳地，挣扎着。 那狼狈的，无助的样子，足以让任何一个女人，心生怜悯。 可是，孟晚晚没有。 她只是冷冷地看着。 看着他挣扎。 看着他失败。 看着他那双空洞的，死去的眼睛里，因为这徒劳的挣扎，而重新，漫上了一层，绝望的水汽。 “没用的东西。” 她从齿缝里，挤出这四个字。 声音很轻。 却像四记耳光，狠狠地，扇在了周弈的脸上。 他停止了挣扎。 他放弃了。 他重新，将头，埋进了自己的臂弯里。 像一只鸵鸟，以为只要自己看不见，就能够逃避全世界的恶意。 孟晚晚看着他这副样子，那双冰冷的眸子里，终于，闪过了一丝，不耐烦的怒火。 她不想再等了。 她俯下身，一把，抓住了他病号服的衣领。 然后，用一种近乎粗暴的方式，将他，从地上，硬生生地，拖了起来！ 周弈的身体，很轻。 轻得，像一个没有灵魂的空壳。 他被她拖着，双脚在地上，划出两道无力的痕迹。 他被她，像拖一个麻袋一样，拖到了墙边，然后，重重地，按在了那面冰冷的墙壁上。 “看着我！” 孟晚晚的声音，陡然拔高！ 那声音里，压抑着她积攒了整整一个小时的，滔天的怒火和屈辱！ 周弈的头，被墙壁撞得“咚”的一声。 那痛感，让他那涣散的意识，有了一瞬间的清醒。 他缓缓地，抬起了头。 那双空洞的眼睛，终于，聚焦在了眼前这张，近在咫尺的，冰冷的脸上。 “你看着我。” 孟晚晚重复了一遍。 她的手，还死死地攥着他的衣领。 她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根根泛白。 “你告诉我，周弈。” “被当成一条狗，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被当成一个玩物，随意摆弄，随意丢弃。” 第100章 你的道歉一文不值 “甚至，连你的吻，你的眼泪，都成了别人用来羞辱我的，工具。” “这种感觉，怎么样？” 她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手术刀。 精准地，剖开了他那层名为“麻木”的，脆弱的外壳。 将里面，那血淋淋的，他自己都不敢去触碰的，巨大的羞耻和不甘，全部，翻了出来。 周弈的呼吸，猛地一窒。 他看着她。 看着她那双燃烧着冰冷火焰的眸子。 看着她那张因为愤怒，而显得愈发锋利，愈发美得惊心动魄的脸。 他想起了那个吻。 那个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充满了惩罚和宣示的烙印。 他想起了，她被他吻上时，那剧烈颤抖了一下，又瞬间，归于死寂的身体。 一股比刚才，更加浓烈百倍的，自我厌恶，像岩浆一样，从他的心脏深处，喷涌而出。 “我……”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嘶哑的，破裂的音节。 “对……不……” “闭嘴！” 孟晚晚粗暴地，打断了他。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 “你的道歉，一文不值。” “我只要你，回答我的问题。” 她逼近一步，那股清冷的，带着攻击性的香气，将他彻底淹没。 “被她，当成这样一件东西。” “你甘心吗？” 甘心吗？ 这两个字，像两柄重锤，狠狠地，砸在了周弈的灵魂上。 他看着她，那双空洞的眼睛里，那潭死水，终于，被砸出了一丝，微弱的波澜。 不。 他不甘心。 他怎么可能甘心！ 他想反抗，想挣扎，想逃离！ 可是…… 【不然，我不保证下一个从热搜上消失的会不会是她。】 那句诅咒，再一次，像魔音一样，在他的脑海里，回响。 那刚刚被砸出的，一丝微弱的波澜，瞬间，又被巨大的恐惧，给彻底淹没。 他眼里的光，熄灭了。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那姿态，是一种彻底的，放弃抵抗的，认命。 孟晚晚看着他这副样子，攥着他衣领的手，缓缓地，松开了。 她笑了。 那是一种，充满了失望，和一丝……自嘲的笑。 “我明白了。” 她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原来，你不是被圈养了。” “你是，心甘情愿地，当一条狗。” 说完，她转过身，头也不回地，朝着门口走去。 她的背影，决绝，冰冷。 仿佛，要将这个没用的男人，连同他带给她的那份羞辱，一起，彻底地，抛弃在这里。 而就在她的手，即将要碰到门把手的那一刻。 身后，传来了一个，嘶哑得，几乎不成人声的，微弱的声音。 “带我走。” 孟晚晚的动作，顿住了。 她的手，停在半空中，离那冰冷的金属门把手，只有不到一公分的距离。 她没有回头。 她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 仿佛在确认，自己刚才听到的，是不是幻觉。 “我说……” 身后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 依旧嘶哑，依旧微弱。 却比刚才，多了一丝，孤注一掷的，颤抖的坚定。 “带我走。” 孟晚晚缓缓地，转过了身。 她看着那个，还靠在墙上，像一滩烂泥一样，无法站直的男人。 他的眼睛，还闭着。 长长的睫毛，在惨白的光线下，投下一片脆弱的阴影。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仿佛刚才那句话，已经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和勇气。 孟晚晚看着他。 看了很久。 她那双冰冷的，让人看不透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极其复杂的，玩味的光芒。 她没有问他为什么。 也没有问他，想去哪里。 她只是，重新，一步一步地，走回了他的面前。 然后，她伸出手。 这一次，她的动作，不再粗暴。 她只是，用她那只修长的，冰冷的，属于女明星的手，轻轻地，牵住了他那只，因为攥拳而指节泛白的手。 “跟上。” 她只说了这两个字。 然后，转身，拉着他，走出了这间，令人窒息的会客室。 …… 片场，已经人去楼空。 只剩下几个孟晚晚的团队工作人员，和助理小陈，在焦急地等待着。 看到孟晚晚，拉着周弈，从那间诡异的房间里走出来时。 所有人都愣住了。 小陈更是吓得一个箭步冲了上来。 “孟……孟老师！周哥他……” “他没事。” 孟晚晚打断了他，声音，恢复了以往的，清冷和疏离。 “他今天，跟我走。” “啊？” 小陈彻底懵了。 跟她走？ 去哪儿？ 这算什么？绑架吗？ “把他的东西，都收拾好，送到我的公寓。” 孟晚晚没有给他任何解释的机会，直接，对着自己的助理，下达了命令。 然后，她拉着那个，像个没有灵魂的娃娃一样，任由她牵引的周弈，径直，走向了片场门口，那辆黑色的保姆车。 “孟老师！这不合规矩啊！周哥他……” 小陈还想说什么，却被孟晚晚那冰冷的，带着警告意味的眼神，给硬生生地，逼退了回去。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看着那个，被全网封为“天才疯子”的，他的艺人。 被那个，同样深不可测的，冰山一样的女明星，像牵一个战利品一样，牵走了。 车门，关上。 黑色的保姆车，像一头沉默的野兽，悄无声息地，滑入了夜色之中。 车里，没有开灯。 密闭的空间里，一片漆黑。 只有窗外，城市那流光溢彩的霓虹，像一道道冰冷的，锋利的刀光，时不时地，划过车厢，照亮两张，同样苍白的脸。 孟晚晚松开了手。 她靠在座椅上，侧过头，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 她没有说话。 周弈，也没有。 他就那么，安静地，坐在她的身边。 像一个被带离了熟悉环境的，惊恐的，却又不敢发出任何声音的，小动物。 他能闻到，她身上那股，清冷的，植物的香气。 那香气，不再像之前那样，充满了攻击性和挑衅。 而是像一张，温柔的，却又密不透风的网。 将他，从那个属于南筱的，充满了监视和羞辱的，华丽的牢笼里，打捞了出来。 然后，又将他，拖入了另一个，未知的，充满了危险气息的，新的深渊。 第101章 他受够了 他不知道，她要带他去哪里。 他也不知道，她到底想做什么。 他只知道。 他受够了。 受够了被当成宠物监视，操控，随意赏罚。 受够了那个连他的崩溃和眼泪，都要拿来“批准”的，高高在上的恶魔。 所以，当孟晚晚问出那句“你甘心吗”。 当她用那种决绝的姿态，转身离开。 他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紧绷到了极限。 然后，彻底断了。 他喊出了“带我走”。 那是一声近乎自毁的，破罐子破摔的疯狂求救。 他不知道自己是从一个火坑，跳进了另一个更深的火坑。 还是从地狱的第十八层，跃向了第十九层。 他只知道，他需要逃。 哪怕只是暂时的。 车子一路疾驰。 最后，停在一栋安保极其森严的高档公寓楼下。 孟晚晚的家。 她再一次牵起他的手，拉着他，走进那部需要刷脸才能启动的电梯。 电梯里，光可鉴人。 周弈看着金属墙壁上，倒映出的两个模糊人影。 一个高挑挺拔，带着一股清冷锋利的气息。 一个狼狈佝偻，被抽掉了脊梁，只是个可悲的影子。 他的人生，从未有哪一刻，比现在更荒诞，更可笑。 叮。 电梯到了。 门打开，是一间装修极简，却处处透着昂贵和品味的巨大顶层复式公寓。 整个客厅几乎都是落地窗。 窗外，是这座城市最璀璨繁华的夜景。 无数钻石和星辰铺就的虚假海洋，在脚下无声地涌动。 “欢迎。” 孟晚晚松开他，走到吧台前，给自己倒了一杯冰水。 她没有看他，只是望着窗外那片璀璨的夜色，声音轻得没有一丝重量。 “欢迎来到，我的屠宰场。” 周弈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抬起头，看着那个站在落地窗前的窈窕背影。 那片璀璨冰冷的星光披在她身上，让她整个人都显得不真实。 “你……” 他想问她这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吗，周弈。” 孟晚晚打断了他，她转过身，靠在吧台上，手里端着那杯冰水。 “我以前，很讨厌屠夫。” “我觉得他们粗鲁，血腥，不懂得欣赏艺术品在被宰杀前，那种濒死的脆弱美感。” 她的脸上，闪烁着一种周弈看不懂的，近乎狂热的光。 “但是今天，我改变主意了。” “我发现，比起当一个只能在旁边看着别人动刀的看客。” “还是亲手握住那把刀，感觉更痛快一点。” 她举起手里的杯子，对着他，遥遥一敬。 姿态优雅从容。 骨子里却透出一种让人头皮发麻的疯狂。 “所以，周弈。” “告诉我。” “你想成为我刀下的第一件艺术品吗？” “还是……” 她放下酒杯，一步一步，重新向他走来。 她的脸上，带着一个和昨天在审讯室里一模一样的，充满引诱和挑衅的笑容。 “你想和我一起，拿起刀。” “去宰了那个，把我们都当成祭品的高高在上的……” “神？” 那句话，在他的脑海里轰然炸响。 周弈猛地抬起头，空洞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巨大的，无法掩饰的震惊。 和她一起？ 拿起刀？ 去宰了那个……神？ 他看着眼前这个脸上带着疯狂笑容的女人。 他不是逃出了一个疯子的手掌心。 而是，一头撞进了另一个更可怕，更无法预测的疯子的怀里。 “你……” 他的喉咙干得发不出声音。 “你疯了。” “是吗？” 孟晚晚的笑容更大了。 “或许吧。” “但是，被一个疯子逼疯的另一个疯子。” “难道不比一条连叫都不敢叫一声的听话的狗，要有趣得多吗？” 她的话，是淬了毒的刀子。 再一次，将他那点可怜脆弱的自尊，割得鲜血淋漓。 周弈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不是因为恐惧。 是因为，那句话精准地点燃了他心底深处，那根被他自己用恐惧和懦弱死死压抑住的，名为“不甘”的引线。 是啊。 他凭什么？ 凭什么要像条狗一样，被那个女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凭什么他的痛苦，他的挣扎，他的屈辱，都要成为她无聊生活里一场可有可无的助兴表演？ 他也是人！ 他也有尊严！ 那股被压抑了太久的，暴戾的，充满了毁灭欲的冲动，再一次，从他四肢百骸里疯狂冲撞，要撕裂这具懦弱的躯壳！ 他的眼睛，一点一点地变红了。 那个属于“陈默”的，冰冷的，疯狂的灵魂，正在苏醒。 孟晚晚看到了。 她看到了他眼底，那簇重新燃起的火焰。 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病态又满足的笑容。 她成功了。 她把他从那个绝望的深渊里，重新拖拽了出来。 并且，亲手为他递上了一把可以弑神的刀。 “看来，你做出选择了。” 她伸出手，想要去触碰他的脸。 去感受那份由她亲手点燃的滚烫。 然而。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碰到他皮肤的那一刹那。 叮咚—— 一声清脆的门铃声响彻了整个寂静的公寓，突兀又刺耳。 那个声音，瞬间浇灭了周弈眼底刚刚燃起的滔天火焰。 也冻结了孟晚晚脸上病态的笑容。 两个人的动作都在那一刻僵住了。 公寓里陷入一片死寂。 只有那声“叮咚”，一遍又一遍地在他们耳边回响。 叮咚—— 叮咚—— 门外的人很有耐心。 仿佛笃定了，里面的人一定会开门。 孟晚晚的脸色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她这间公寓的地址是绝对的隐私。 除了她的经纪人和助理，没有任何人知道。 而现在，这个时间点…… 一个可怕的，让她浑身血液都开始发冷的念头，从心底升起。 她缓缓转过头，看向那个比她反应更加剧烈的男人。 周弈的身体抖得不成样子。 他的脸上血色尽褪。 那双刚刚才燃起火焰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比之前在片场时更加深沉的恐惧和绝望。 他知道。 他知道门外是谁。 那个恶魔。 那个他以为自己终于可以暂时逃离的，真正的恶魔。 她找来了。 她竟然这么快就找来了。 “不……”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悲鸣。 他猛地推开孟晚晚，踉踉跄跄地向后退去。 他想逃。 第102章 无处可逃！ 他想找个地方把自己藏起来。 可是，这间空旷华丽的公寓，根本无处可逃！ 孟晚晚看着他这副比在片场时还要崩溃失控的样子，那颗因为愤怒和不甘而燃烧的心，也一点一点地沉入谷底。 她明白了。 她还是低估了那个女人。 低估了她对自己这只“宠物”深入骨髓的掌控欲。 她以为自己夺走了一件属于神的祭品。 现在她才发现。 她只是把一个装了追踪器的，会走路的炸弹，带回了自己的家。 叮咚—— 门铃声停了。 紧接着。 咔哒。 一声轻微的，电子锁被从外面强制解锁的声音响了起来。 那个声音划开了凝固的空气。 也划开了周弈和孟晚晚最后一丝侥幸。 公寓的门被缓缓推开。 一道穿着黑色长风衣的高挑身影出现在门口。 她的身后，站着两个穿黑西装的保镖，面无表情。 女人没有立刻走进来。 她靠在门框上，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客厅里狼狈不堪的一男一女。 她脸上戴着一副宽大的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 可那股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高高在上的漠然，却怎么也挡不住。 她的视线先是落在那个已经彻底崩溃，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周弈身上。 然后，她缓缓移开。 仿佛他只是一件碍眼的家具。 最后，她的视线落在了孟晚晚的身上。 隔着那层黑色的镜片，孟晚晚都能感觉到那审视的意味，冰冷又玩味。 “孟小姐。” 她终于开口了。 声音很轻很柔，却带着巨大的压迫感，让人无法呼吸。 “我的东西，玩得还开心吗？” 她顿了顿，嘴唇勾起一抹极淡的，充满嘲讽的弧度。 “现在，游戏结束了。” “你的主人，来接你了。” 那声音，轻飘飘的。 像一片羽毛，落在了死寂的空气里。 却又像一座山，重重地，压在了孟晚晚和周弈的心上。 每一个字，都化作了冰冷的锁链，将他们两个人，牢牢地，钉死在了原地。 孟晚晚的心脏，在那一瞬间，停止了跳动。 她看着门口那个女人。 那个只在财经杂志和遥远的传闻里，出现过的，名为南筱的女人。 她终于，从云端，降临了。 带着神明般的，不容置疑的，绝对的压迫感。 之前所有的愤怒，所有的不甘，所有的，想要拿起刀去弑神的疯狂。 在南筱本人出现的这一刻。 都变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她不是来对弈的。 她是来，清理棋盘的。 而她们，就是棋盘上，那些碍眼的，需要被清理掉的，棋子。 孟晚晚感觉自己的脸颊，在发烫。 那是一种，被看穿了所有心思，所有挣扎，所有可笑的自作聪明之后，无所遁形的，巨大的羞耻。 她以为自己把周弈带回来，是夺走了一件祭品。 她以为自己点燃了周弈的反抗之心，是策反了神明最忠诚的信徒。 原来，一切，都只是主人回家前，一场无伤大雅的，宠物间的嬉闹。 现在，主人回来了。 游戏，也就该结束了。 而周弈的反应，比她，要剧烈千百倍。 如果说，南筱的短信，是将他推入深渊的炸弹。 那么，南筱本人，就是那片深渊。 是那片吞噬一切光亮，一切希望，一切声音的，活生生的，具象化的深渊。 他缩在角落里，身体抖得像秋风里最后一片凋零的落叶。 他不敢看门口。 他甚至不敢呼吸。 他感觉那个女人的视线，像无数根冰冷的，带着倒刺的钢针，穿透了墙壁，穿透了他的血肉，将他灵魂深处，那个刚刚才被孟晚晚点燃了一丝火星的，可悲的“怪物”，钉死在了耻辱柱上。 他完了。 他逃不掉了。 他从一个牢笼，逃进了另一个牢笼。 结果，那个主人，直接，降临在了第二个牢笼里。 她甚至，连寻找的过程，都省略了。 南筱动了。 她踩着高跟鞋，缓缓地，从门口走了进来。 那两个黑衣保镖，像两尊没有生命的雕像，守在门外，顺手，关上了公寓的门。 咔哒。 最后一点逃离的希望，被彻底锁死。 整个顶层复式公寓，变成了一个华丽的，密不透风的，行刑场。 南筱脱下了墨镜，随手，扔在了玄关的柜子上。 她终于，露出了那张，足以让任何男人疯狂，也足以让任何女人自惭形秽的脸。 那是一张，美到了极致，也冷到了极致的脸。 五官的每一处，都像是被上帝用最精准的刻刀，精心雕琢过的艺术品。 却没有任何，属于人类的温度。 她的视线，在空旷的客厅里，扫了一圈。 最后，落在了孟晚晚的身上。 她笑了。 那笑容很淡，很浅。 却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残忍的戏谑。 “孟小姐的家，很漂亮。” 她的声音，依旧很轻，很柔。 “就是不太隔音。” “我的人在楼下，都听到了，不得了的动静呢。” 她说的，是刚才孟晚晚那句，充满了煽动性的，“去宰了那个神”。 轰——！ 孟晚晚的脑子，嗡的一声。 她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冻结了。 她的人？ 在楼下？ 所以，从周弈踏进这栋公寓楼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知道了？ 她就在楼下，像看一场实时转播的闹剧一样，听着她和周弈所有的对话，看着她所有自以为是的，可笑的表演？ 极致的羞辱，催生出了极致的冰冷。 孟晚晚攥紧了拳头，那修剪得圆润的指甲，深深地，刺进了掌心。 疼痛，让她找回了一丝，摇摇欲坠的理智。 她不能倒下。 她不能，在这个女人面前，露出任何一丝的怯懦。 “南小姐说笑了。” 孟晚晚抬起头，迎上了南筱的视线。 她的脸上，强行，挤出了一个同样冰冷的，商业化的笑容。 “只是朋友之间，开了个，不太合时宜的玩笑。” “朋友？” 南筱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轻轻地，笑出了声。 她的视线，终于，从孟晚晚的脸上移开，落到了那个，缩在角落里，几乎要和阴影融为一体的周弈身上。 那目光里，没有任何情绪。 没有愤怒，没有失望，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属于“主人”的占有欲。 第103章 圣旨般的命令 她的视线，落在了周弈身上。 就像在看一件，自己随手丢弃，又被别人捡了去的，不值钱的旧物。 “周弈。” 她叫了他的名字。 这两个字，就是一道圣旨。 角落里的那具“尸体”，猛地剧烈抽搐了一下。 “过来。” 南筱的声音依旧很轻，却带着不容违抗的命令。 周弈不动。 不是不想动。 是动不了。 恐惧像无数根钉子，将他的四肢，他的骨骼，他的每一寸肌肉，都死死地钉在了地板上。 他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绝望又可悲。 孟晚晚看着他这副样子，那颗心，又一次沉了下去。 她知道，周弈，已经彻底废了。 指望他，不可能了。 现在，能救她的，只有她自己。 “南小姐。” 孟晚晚主动上前一步。 她挡在了南筱和周弈之间，摆出一个近乎保护的姿态。 “周弈他今天状态不好，受了点刺激，可能需要休息。” “我作为朋友，送他回来，是应该的。” 她试图用一种最体面，最合乎逻辑的方式，来解释这一切。 她试图保住自己最后一点，可怜的尊严。 然而。 南筱只是看着她，眼神像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孟小姐。” 南筱缓缓向她走近。 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清脆的，敲击在人心上的声响。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南筱走到孟晚晚面前，停下。 最后一步高跟鞋的“哒”声，像是钉子，楔入了孟晚晚的心脏。 两人之间，只剩下不到半米的距离。 孟晚晚甚至能闻到她身上那股冷冽的，带着侵略性的香水味。 空气，瞬间凝固。 “我今天过来，不是来听你解释的。” 南筱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全是淬了冰的嘲弄。 “更不是来跟你讨论……” 她的视线，越过孟晚晚的肩膀，轻飘飘地落向角落。 “……这件东西的归属权。” 话音落下的瞬间。 南筱伸出了手。 那只手，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干净利落，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目标，不是周弈。 而是直直地，伸向了孟晚晚的脸。 那是一只保养得极好，完美无瑕的手。 然后，她当着孟晚晚的面，越过了她的肩膀。 两根纤细的手指，像拎小鸡一样，捏住了后面那个男人的衣领。 “我只是来，拿回我的东西。” 她的声音很轻。 却像一记最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了孟晚晚的脸上。 “顺便。” 她顿了顿，那双不带任何感情的眸子，重新聚焦在孟晚晚那张因屈辱而涨红的脸上。 “教一教，某些不懂事的，新玩具。” “别人的东西，是不能随便碰的。” 这句话，像淬了毒的冰锥，一瞬间，刺穿了孟晚晚所有的伪装。 她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那一刻逆流，直冲天灵盖。 新玩具？ 她，孟晚晚，出道至今，永远是众星捧月，话题的中心，掌控全场的女王。 在这个女人的嘴里，竟然，只是一个“新玩具”？ 一股前所未有的怒火，从她的心底疯狂燃烧起来。 烧掉了她的理智。 烧掉了她的恐惧。 也烧掉了她那可笑的，最后一丝体面。 “南小姐。” 孟晚晚的声音也冷了下来，冷得吓人。 “我想，你可能也误会了。” “周弈是个人，不是一件东西。” “他有自己的思想，自己的意志。” “他想去哪里，想跟谁在一起，是他自己的自由。” 她说出这番话的时候，自己都觉得可笑。 半个小时前，她还把这个男人当成自己弑神的武器，一件可以利用的艺术品。 现在，她却要在这里，冠冕堂皇地为他争取“人权”和“自由”。 这不仅仅是为了周弈。 更是为了她自己。 为了她那份，被南筱踩在脚底下，狠狠碾压的高傲。 她不能输。 至少，不能在气势上，输给这个女人。 “是吗？” 南筱听了她的话，非但没生气，脸上的笑容反而更深了。 那是一种，充满了怜悯的，看穿一切的笑容。 “自由？” 她重复着这个词，像是在品味一个多么可笑的字眼。 她捏着周弈衣领的手微微用力。 那个瘫在地上的男人，就被她轻而易举地，从地上拖拽了起来。 周弈的身体软得像一滩烂泥。 他被南筱拽着，踉踉跄跄地，站到了两个女人的中间。 像一个即将被献祭的，可悲的祭品。 他的头，垂得很低。 他不敢看任何人。 “那你问问他。” 南筱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慵懒的，残忍的笑意。 “问问我们这位，拥有‘自由意志’的周先生。” “他现在，是想留在这里，跟你这个‘朋友’，继续玩那些‘弑神’的过家家游戏。” “还是想，跟我，回家？” 那句话，是一道选择题。 一道，根本没有选项的选择题。 孟晚晚的心，猛地一沉。 她看着周弈。 看着他那张毫无血色，写满了绝望和恐惧的侧脸。 她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什么。 她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周弈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 回家？ 那个地方，是家吗？ 那是一个比地狱还要可怕的，华丽的牢笼。 可是，如果不回去…… 他不敢想。 他不敢想那个后果。 他更不敢想，眼前这个，唯一一个试图将他从深渊里拉出来的女人，会因为他一个错误的选择，而迎来怎样的下场。 秦菲的下场，还历历在目。 他不能……他不能再害一个人了。 那股刚刚才被孟晚晚点燃的反抗之心，在南筱绝对的力量面前，被碾得粉碎。 剩下的，只有无尽的，令人窒息的懦弱和恐惧。 “我……” 周弈的嘴唇哆嗦着，张开。 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嘶哑的，破裂的音节。 “我……跟……你……” “回……” 那个“家”字，还没说出口。 啪——！ 一声清脆的，响亮的，所有人都没想到的耳光声，在死寂的客厅里，轰然炸响！ 时间，仿佛静止了。 周弈，愣住了。 南筱，也愣住了。 她捏着周弈衣领的手，微微一松。 第104章 你这个，没用的东西！ 脸上那份永远高高在上的，掌控一切的从容，第一次，出现了一丝裂痕。 她缓缓地，转过头。 看向了那个，胆敢对她动手的女人。 她的脸上，那份冰冷的伪装，已经彻底碎裂。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逼到了绝境的，不管不顾的，疯狂的火焰！ 她不是在打周弈。 她是在打南筱的脸！ 她是在用这种最直接，最粗暴，最不计后果的方式，来反抗那个女人，带给她的，那份巨大的羞辱！ “你这个，没用的东西！” 孟晚晚看着周弈的脸。 那张脸上，五道清晰的指痕瞬间浮现。 她嘶吼着，声音撕裂，带着哭腔，也带着无尽的失望和愤怒。 “我他妈就不该管你！” “你就该像条狗一样，被她牵回去！被她关起来！被她玩死！” 她骂着他。 每一个字，都捅在周弈的心上。 也捅在她自己的心上。 她不是在骂他，是在骂自己。 骂自己天真，骂自己愚蠢，骂自己竟然妄想去挑战一个真正的恶魔。 周弈的脸，火辣辣地疼。 可这点疼，根本比不上他心里的万分之一。 他看着孟晚晚。 看着她那双燃烧着绝望的眼睛。 看着她眼角，因为极致的愤怒和不甘，滚落下来的那颗滚烫泪珠。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那个“怪物”。 那个暴戾、疯狂，充满了毁灭欲的“怪物”。 被这一巴掌，彻底扇醒了。 一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凶猛、更暴戾的冲动，瞬间席卷了他的全身！ 凭什么？ 他凭什么要在这里，像个懦夫一样，任由这两个女人摆布他，争夺他，羞辱他？ 凭什么，这个唯一试图保护他的女人，要因为他，而受到这样的屈辱？ 不。 不该是这样的。 周弈的眼睛，一点一点地红了。 那是一种骇人的，充满了血腥味的猩红。 他猛地抬手。 一把甩开了南筱捏着他衣领的手！ 动作突然，力道惊人！ 南筱那永远优雅的身体，竟被这股力道带得向后踉跄了一步。 整个客厅，死一般寂静。 孟晚晚愣住了。 南筱也愣住了。 她看着自己那只被甩开的手，又抬起头，看向那个仿佛瞬间脱胎换骨的男人。 他脸上还带着那五道指痕。 可他身上，那股属于“周弈”的懦弱和绝望，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到骨子里的疯狂，一种属于“陈默”的暴戾和毁灭。 “游戏？” 周弈缓缓开口。 他的声音不再嘶哑颤抖，而是一种极度压抑后反弹出的，冰冷的疯狂。 他看着南筱，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和她同样残忍的笑容。 “南小姐。” “现在，游戏才刚刚开始。” 这句话，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在死寂的空气里。 南筱脸上那份云淡风轻的从容，第一次，出现了一道清晰的裂痕。 她看着周弈。 看着他脸上那道鲜红的指痕。 看着他那张因为极致疯狂而俊美到邪异的脸。 看着他嘴角那个充满了嘲讽和残忍的笑容。 她的瞳孔，几不可查地收缩了一下。 有趣。 事情，变得有趣起来了。 她养了这么久的狗，一条只会瑟瑟发抖，连对视都不敢的狗。 竟然，在另一个女人的调教下，学会了咬人。 而且，是反口咬向了她这个主人。 一股新奇的，混杂着不悦和一丝病态兴奋的情绪，从她心底缓缓升起。 她没有动。 也没有说话。 她只是用一种审视的，重新评估一件物品价值的姿态，看着周弈。 而周弈，在说出那句石破天惊的宣战后，做出了一个让孟晚晚心脏都漏跳一拍的动作。 他没有后退。 他反而上前一步。 然后，他伸出手，一把将还愣在原地的孟晚晚，拽到了自己的身后。 那个动作，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强硬保护。 他将她护住了。 用他那具刚刚还连站都站不稳的脆弱身体。 孟晚晚的身体猛地一僵。 她的后背，重重地撞上了他温热却紧绷的胸膛。 隔着薄薄的衣料，她能清晰感觉到他那颗正在疯狂鼓动的心跳。 一下，一下。 充满了暴戾的，不顾一切的生命力。 她的大脑，轰的一声，一片空白。 她抬起头，只能看到他那坚毅的，带着一道伤疤的下颌线。 和刚才那个被她一巴掌扇倒，只会说“对不起”的懦夫。 判若两人。 这个男人…… 疯了。 彻底疯了。 而她，孟晚晚，就是点燃他疯狂的那根导火索。 “看来。” 南筱终于再次开口。 她的声音里已经没有了刚才的轻柔慵懒。 只剩下一片极地寒冰般的漠然。 “孟小姐的调教手段，确实比我高明。” “只用了一个小时，就让我的狗，学会了站起来。” “甚至，还学会了保护新的玩具。” 她的话，是淬毒的鞭子，狠狠抽在空气里。 每一个字，都在提醒周弈和孟晚晚。 他们现在这可笑的，充满悲壮感的“反抗”，在她看来，依旧只是一场宠物和玩具之间的游戏。 周弈护着孟晚晚的手，又收紧了几分。 他能感觉到，身后的身体因为南筱的话，微微颤抖了一下。 一股更加暴戾的怒火，从他的胸腔里喷涌而出。 “她不是玩具。” 周弈的声音很低，很沉，是野兽的低咆。 “你再敢用这两个字说她。” “我就杀了你。” 他说出了，这辈子最大逆不道的一句话。 他威胁了，那个掌控他一切的神。 整个客厅的温度，仿佛瞬间降到冰点。 那两个一直守在门外的黑衣保镖，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身体猛地一动！ 一股肃杀的危险气息弥漫开来。 只要南筱一个指令。 他们就会在三秒钟之内，冲进来，将周弈撕成碎片。 然而，南筱却笑了。 她被气笑了。 那笑容很美。 却也美得让人头皮发麻。 “杀了我？” 她重复着这三个字，像是在品味一道多么荒谬的菜肴。 “周弈，你是不是忘了。” “你的命，是谁给的？” “你的荣耀，是谁给的？” “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包括你这身能让你站在这里，对我说出这句话的肮脏骨头。” “都是谁，施舍给你的？” 轰——！ 第105章 最下贱的一件作品 轰——！ 南筱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块从万米高空坠落的，燃烧着火焰的陨石。 狠狠地，砸在周弈的头顶。 砸得他，头骨开裂，灵魂震颤。 施舍。 这个词，比任何一个词，都更加恶毒，更加残忍。 它将他刚刚才鼓起的，那点可悲的，不顾一切的勇气，瞬间，剥得干干净净。 只剩下，最原始，最血淋淋的，名为“屈辱”的内核。 是啊。 他忘了。 他怎么敢忘。 他的命，是她从死人堆里捡回来的。 他那张引以为傲的脸，是被她用全世界最昂贵的药膏，一点一点，修复如初的。 他的事业，他的荣耀，他那所谓的“天才”之名，都是她动动手指，用钱和权势，为他铺就的，一条通往云端的，金色的阶梯。 他的一切，都刻着她的名字。 他就是她最完美，最得意，也最下贱的一件作品。 一件，由她亲手创造的，活生生的艺术品。 现在，这件艺术品，竟然妄图，反抗他的创造者。 何其可笑。 何其，不自量力。 那股刚刚才席卷全身的，暴戾的疯狂，像被戳破的气球，正在飞速地，从他的身体里，泄露出去。 恐惧。 那熟悉的，深入骨髓的，令人窒息的恐惧，再一次，像潮水一般，涌了上来。 要将他，重新拖回那个，名为“懦弱”的，黑暗的深渊。 他护着孟晚晚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他能感觉到，身后那具温软的身体，也因为他的颤抖，而变得，愈发僵硬。 他要输了。 他又要，变回那条，只会摇尾乞怜的，可悲的狗了。 不。 不能。 周弈的牙关，死死地咬紧。 那力道，大到他甚至能听到，自己牙齿因为过度摩擦，而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他不能再退了。 他身后，是孟晚晚。 是那个，唯一一个，在他被全世界踩进泥里的时候，试图将他拉出来的人。 是那个，唯一一个，在他被当成玩物羞辱的时候，替他扇出那一巴掌的人。 他如果退了。 下一个，被碾碎的，就是她。 那股即将熄灭的火焰，被这一个认知，用最决绝的方式，重新点燃！ 不，不是点燃。 是引爆！ 周弈缓缓地，抬起了头。 他那双猩红的，如同地狱恶鬼般的眼睛，穿过那层凝固的，令人窒息的空气，死死地，锁定了南筱。 他笑了。 那笑容，比他扮演“陈默”时，任何一次的笑，都更加疯狂，更加扭曲，也更加……充满了让人不寒而栗的，清醒。 “是。” 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打磨过。 却清晰得，足以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你说的都对。” “我的命，我的脸，我的荣耀，我这身骨头，都是你施舍的。” “我，周弈，就是你南筱，最完美的一件作品。” 他说着，护着孟晚晚的手，缓缓地，放了下来。 他向前，走了一步。 主动地，拉开了自己和孟晚晚的距离。 也主动地，将自己，再一次，暴露在了南筱那绝对的，神明般的审视之下。 孟晚晚的心，猛地一空。 她看着他的背影。 那个挺拔的，却又单薄得，仿佛随时都会被压垮的背影。 她不明白。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承认这一切。 她更不明白，他到底，想做什么。 而南筱，也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看着他，这出人意料的，近乎投降的举动。 她的嘴角，重新，勾起了一抹掌控一切的，玩味的弧度。 她就知道。 狗，永远是狗。 就算偶尔长出了几颗獠牙，也学不会，真正的撕咬。 “所以。” 周弈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他看着南筱，那双猩红的眼睛里，那骇人的疯狂，正在一点一点地，被一种，更加深沉的，近乎虔诚的，病态的光芒，所取代。 “我最完美的作品，我伟大的，唯一的创造者。” “你，难道不好奇吗？” “不好奇，你这件最完美的作品，在经历了背叛，羞辱，和濒死的绝望之后……” “到底，能绽放出，怎样绚烂的，破碎的美感？”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 像一条毒蛇，吐着信子，缠绕上了南筱那颗，永远冰冷，永远寻求着刺激的心脏。 南筱脸上的笑容，微微一顿。 周弈，还在继续。 他一步一步，缓缓地，向她走近。 那姿态，不像是在走向一个掌控他生死的恶魔。 更像一个，最狂热的信徒，在走向，他唯一的神。 “你把我关起来，把我当成狗一样养着。” “你看到的，永远只是我卑微，懦弱，摇尾乞怜的样子。” “那多无趣啊。” 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近乎叹息的，怜悯。 像是在怜悯，她竟然错过了，一场更精彩的表演。 “一件只会哭，只会发抖的玩具，很快就会腻的，不是吗？” “可如果……” 他停在了，离南筱只有三步远的地方。 这个距离，危险，又充满了极致的暧Mi。 “如果，这件玩具，学会了反抗，学会了挣扎，学会了愤怒……” “他被你踩进泥里，又从泥里爬起来。” “他浑身浴血，伤痕累累，却依旧，用那双只属于你的眼睛，疯狂地，爱慕地，望着你。” “他将所有的痛苦，所有的疯狂，所有的毁灭欲，都化作最极致的艺术，在全世界面前，为你一个人表演。” “他让所有人都看到，他有多耀眼，有多疯狂，有多么……令人着迷。” “然后，他再亲口告诉全世界。” “这一切，都来自于你。” “是他伟大的主人，南筱，赐予他的。” “这份独一无二的，破碎的荣耀。” 周弈的声音，越来越轻。 每一个字，都像一片淬了剧毒的，黑色的羽毛。 轻轻地，搔刮着南筱那颗，早已对普通刺激，感到麻木的，病态的心脏。 “南小姐。” “这样的我，这样的作品，这样的……狗。” “难道不比之前那条，只知道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废物。” “要有趣得多吗？” 死寂。 整个客厅，陷入了，比刚才更加可怕的，绝对的死寂。 孟晚晚，已经彻底呆住了。 第106章 名为“艺术”的礼物 她站在原地，像一尊被抽掉了所有思想的雕像。 她看着周弈。 看着那个，用最卑微的姿态，说着最疯狂的话的男人。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疯子。 这个男人，是个不折不扣的，彻头彻尾的疯子！ 他不是在反抗。 他是在，用一种更高级，更扭曲，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方式，在向他的主人，邀宠！ 他将自己的尊严，自己的痛苦，自己的反抗，全部，打包成了一份，名为“艺术”的礼物。 一份，为了取悦南筱，而精心打造的，独一无二的，血淋淋的礼物！ 而南筱…… 她看着周弈。 看着他那双，燃烧着病态的，狂热的火焰的眼睛。 她那张永远冰封的脸上，那高高在上的，掌控一切的漠然，终于，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松动。 她被取悦了。 不，不仅仅是取悦。 她被，这个男人，这番惊世骇俗的，疯狂的言论，给彻彻底底地，“打动”了。 是啊。 多有趣啊。 她养了这么久的狗。 第一次，向她展示了，除了“恐惧”和“顺从”之外的，第三种可能性。 一种，将“被虐”和“忠诚”，完美地，融合在一起的，病态的艺术。 这比看着他崩溃，看着他哭泣，看着他像条死狗一样被拖回来。 要有趣一万倍。 她看着周弈脸上，那道依旧清晰的，由孟晚晚留下的五指印。 那道印记，不再是羞辱的象征。 而成了，激发她这件作品，产生全新变化的，一个完美的，催化剂。 她笑了。 这一次，那笑容里，不再是嘲弄和戏谑。 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欣赏一件完美艺术品时，才会有的，满意的笑容。 “很好。” 她缓缓开口，声音，恢复了最初的，轻柔和慵懒。 “你打动我了。” 她走上前，伸出那只修长的，完美无瑕的手。 轻轻地，抚上了周弈脸上的那道指痕。 冰冷的指尖，带着一丝，近乎怜爱的，残忍的温度。 “你说得对。” “一件彻底坏掉的玩具，确实，就不好玩了。” 她收回手，目光，越过周弈，落在了那个，从头到尾，都像个局外人一样的，孟晚晚的身上。 那目光，重新，变回了，那种看一个无足轻重的，新奇玩具的眼神。 “你可以，回你的片场了。” 南筱看着周弈，用一种，近乎恩赐的口吻，说道。 “去吧。” “去完成，你口中那场，只为我一个人表演的，伟大的艺术。” 周弈那颗紧绷到极限的心，终于，有了一丝松懈。 他赢了。 用一种，他自己都觉得恶心的方式，赢得了，暂时的自由。 然而。 “但是……” 南筱的声音，再一次，轻轻地，飘了过来。 “但是……” 这两个字，像两根无形的，冰冷的钉子。 瞬间，钉住了周弈那颗，刚刚才获得一丝喘息的，疲惫的心脏。 也钉住了，整个房间里，那刚刚才开始流动的，凝固的空气。 周弈的身体，再一次，紧绷了起来。 他看着南筱。 看着她脸上那抹，让他感到无比熟悉的，充满了玩味和残忍的笑容。 他就知道。 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这个女人，这个以操控人心为乐的，真正的恶魔。 她怎么可能，会如此轻易地，就松开那根，攥在他脖子上的，名为“掌控”的锁链。 孟晚晚的心，也再一次，提到了嗓子眼。 她看着那两个，正在进行着一场，她完全无法理解的，疯子之间的博弈的男女。 她感觉自己，像一个误入了神明斗兽场的，可怜的凡人。 她看不懂规则。 更预测不了，结局。 她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那股，让她从头到脚，都感到冰冷刺骨的，巨大的，危险。 南筱很满意。 她很满意，这两个人，因为她随口说出的两个字，而瞬间，从天堂，坠回地狱的，那种紧张和恐惧。 这才是，游戏，该有的样子。 永远，不要让你的猎物，知道你的下一步，会落在哪里。 “我的作品，要去为我表演了。” 南筱伸出手，用指尖，轻轻地，整理了一下周弈那因为刚才的挣扎，而有些凌乱的衣领。 那动作，亲密得，像一个正在为即将远行的丈夫，整理衣冠的，温柔的妻子。 可那话语里的内容，却冰冷得，不带一丝一毫的温度。 “我这个，唯一的观众，和投资人。” “怎么能，不到现场，去亲眼，看一看呢？” 轰——！ 这句话，比刚才任何一句，都更像一颗，重磅的炸弹。 在周弈和孟晚晚的脑海里，轰然炸响！ 去……现场？ 周弈的瞳孔，在一瞬间，缩到了极致。 他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得干干净净。 他宁愿，南筱提出一万个，更过分，更羞辱人的要求。 也不愿意，听到这一句。 这比杀了他，还要让他感到恐惧！ 那个片场，那个审讯室，那个会客室…… 那是他唯一一个，可以短暂地，躲进“陈默”那个疯狂的躯壳里，获得片刻喘息的地方。 可现在，南筱说，她要去。 她要去现场。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他将不再有任何，可以躲藏的角落。 他的一举一动，他的每一次呼吸，他的每一个表情，甚至是他每一次，和孟晚晚的对视。 都将，二十四小时，无死角地，暴露在，她那双，比最高清的监视器，还要可怕的，眼睛之下。 这不是恩准。 这是，一种更高级，更全面，更令人窒息的，囚禁！ 是把那个，名为“南筱”的，华丽的牢笼，直接，搬到了他的身边！ 而孟晚晚，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也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快要凝固了。 她终于，彻底明白了。 她输了。 输得，一塌糊涂。 她以为，她点燃了周弈的反抗之心，是给了他一把，可以弑神的刀。 她以为，周弈那番疯狂的言论，是为他们两个，争取到了一线生机。 直到现在，她才发现。 她错了。 错得，离谱。 她不是递刀的人。 她只是，一个愚蠢的，磨刀石。 她用自己那可笑的骄傲，和那份被践踏的羞辱，将周弈这把刀，磨得，更加锋利，更加好用。 第107章终极PUA！姐姐我才是你的专属 她将周弈这把刀，磨得更加锋利，更加好用。 然后，亲手，递回到了那个她最想反抗的，恶魔的手里。 而她自己，从始至终，都只是个自作多情，又愚蠢透顶的笑话。 南筱的目光，终于从周弈身上，挪到了孟晚晚的脸上。 那是一种，看待一件已经失去新鲜感的玩具时，随手丢弃前的，最后的一瞥。 “孟小姐。”南筱的声音，重新恢复了那种轻柔的，仿佛情人低语般的慵懒，“多谢你的招待。” 她顿了顿，视线落在了周弈脸上那道，依旧清晰的巴掌印上。 “还有，你留下的这个印记，我很喜欢。”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 “给他今天的表演，增色不少。” 说完，她甚至没有再多看孟晚晚一眼，转身，踩着那双精致的高跟鞋，优雅地，从容地，走向门口。 那两个黑衣保镖，无声地为她拉开了门。 她就像一个巡视完自己领地的女王，带着绝对的胜利，和一丝恰到好处的，因为发现新乐趣而产生的愉悦，消失在了门外。 “砰。” 门，被轻轻关上。 那声音，却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孟晚-晚的心上，将她那颗高傲的心，砸得粉碎。 客厅里，死一般寂静。 只剩下，两个喘着气的活物。 一个，是刚刚从地狱边缘爬回来，浑身脱力，连站都站不稳的周弈。 另一个，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和尊严，只剩下一具空洞躯壳的孟晚晚。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混杂了绝望、屈辱和一丝荒诞的，令人作呕的气味。 许久。 “你……”孟晚晚的喉咙干涩得发疼，她看着周弈的背影，那个刚才还妄图保护她的背影，此刻看起来，却无比的陌生和可怕，“你是个疯子。” 周弈没有回头。 他只是缓缓地，靠着墙壁，滑坐在了地上。 他将脸，深深地埋进了自己的膝盖里。 那副样子，像一只耗尽了所有力气，蜷缩回自己壳里的，可悲的野兽。 良久，才从臂弯里，传来一声闷闷的，沙哑的回应。 “彼此彼此。” 第二天，片场。 气氛有些诡异。 王导坐在监视器后面，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他时不时地，往片场角落里，瞟上一眼。 那里，多了一把黑色的，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导演椅。 椅子上，坐着一个女人。 她今天穿了一身剪裁利落的白色西装，戴着一副遮住了大半张脸的墨镜。 她就那么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不说话，也不动，像一尊精美却冰冷的雕像。 没人知道她是谁，也没人敢过去问。 只知道，她是今天一早，跟着孟晚晚的车，一起来到片场的。 王导问过孟晚晚。 孟晚晚只是脸色发白地摇了摇头，说了一句：“南小姐……是来探班的投资人。” 投资人？ 王导心里犯嘀咕。 哪个投资人探班，是这副生人勿近，气场两米八的架势？ 搞得跟纪委下来视察工作一样。 尤其是，她的视线，几乎就没从周弈身上离开过。 那目光，不像是在看一个演员。 更像是在审视一件，属于自己的，物品。 “周弈！你他妈在干什么！状态！你的状态呢！”王导终于忍不住了，拿起对讲机，咆哮了起来。 监视器的画面里。 周弈的状态，差到了极点。 他脸色苍白，眼神涣散，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即将碎裂的，神经质的脆弱。 这跟他前几天，那个疯批暴戾，掌控全场的“陈默”，判若两人。 “对不起，王导，对不起……”周弈喃喃地道歉，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不敢看角落。 可那个女人的存在感，却像一片巨大的，无形的阴影，笼罩了整个片场，压得他喘不过气。 那是他的神。 也是，他的地狱。 现在，他的地狱，降临人间了。 “休息十分钟！都调整一下！”王导烦躁地挥了挥手。 孟晚晚的助理，立刻拿着水和毛巾，跑到了周弈身边。 “周老师，喝口水吧。” 周弈没有接。 他只是抬起头，目光越过人群，和角落里，那个女人，投过来的视线，在空中，短暂地，交汇了一瞬。 隔着黑色的镜片，他仿佛都能感觉到，那目光里的，玩味和审视。 “叮咚。”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周弈僵硬地，摸出手机。 屏幕上，是一条来自南筱的短信。 只有三个字。 “演给我看。” 周弈的瞳孔，猛地一缩。 那股熟悉的，令人窒息的恐惧，再一次，攫住了他的心脏。 演给她看。 她要看的，不是那个剧本里的，虚假的“陈默”。 她要看的，是他，周弈。 是他在她的注视下，是如何挣扎，如何痛苦，如何，被逼到绝境，然后，绽放出，她最想看到的，那种，破碎的美感。 这他妈的，才是真正的，现场直播。 一场，只为她一个人表演的，凌迟处死。 一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凶猛的，破罐子破摔的疯狂，从他的心底，轰然炸开。 好。 你想看，是吗？ 那我就，演给你看。 “各部门准备！”王导的声音再次响起，“A！” 场记板，清脆地一响。 拍摄，重新开始。 这一场，是审讯室的戏。 “陈默”被抓了，正和他最大的对手，那位老警察，进行最后的对峙。 周弈，缓缓地，抬起了头。 那一瞬间，他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 刚才那个脆弱、涣散的周弈，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那个眼神里，燃烧着疯狂火焰的，暴戾的，俊美到邪异的“陈默”。 他看着对面的老戏骨，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充满了嘲讽和残忍的笑容。 “你以为，你抓到我，就赢了吗？” 他的声音，沙哑，低沉，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 “你错了。” “我，从来就不是，为自己活着的。” 他一边说，一边用那双，只剩下疯狂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对面的演员。 可他的余光，却穿过了摄影机，穿过了灯光，穿过了所有工作人员。 精准地，落在了角落里，那尊，白色的雕像上。 第108章 独一无二的荣耀 “你永远不会明白，为一个人，献上自己的一切，包括生命，灵魂，和那份所谓的尊严，是多么……美妙的一种感觉。” “你以为你逃得掉吗？”对面的老戏骨，接住了他的戏，一字一句，念出台词，“你身上的每一寸，都刻着罪恶的烙印！” 周弈笑了。 那笑容，灿烂，又悲凉。 “不。”他轻轻地，摇了摇头。 “那不是罪恶。” “那是，我伟大的主人，赐予我的，独一无二的，荣耀。” 他说出这句台词的时候。 整个片场，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他此刻的状态，给震慑住了。 那不是在演戏。 那是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最真实的，最疯狂的，近乎虔诚的告白。 王导看着监视器，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他感觉自己的头皮，都在发麻。 疯子。 这小子，他妈的是个天生的疯子！ “Cut！”王导猛地站起来，激动得满脸通红，“过了！完美！太他妈完美了！” 现场，爆发出了一阵压抑的，惊叹的议论声。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周弈。 而周弈，在导演喊“Cut”的那一瞬间，就像被抽掉了所有的力气，整个人，软倒在了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就在这时。 “叮咚。” 手机，又响了。 他颤抖着手，点开。 还是那个熟悉的号码。 这一次，短信的内容，长了一点。 “演得很好。” 周弈的心，刚刚才沉下去。 下一句，就让他如坠冰窟。 “但是，痕迹太重，不像演的。” “姐姐我，才是你唯一的，专属剧评人。” “下次，收敛一点。” “我不喜欢，我的玩具，被别人，也看光了。” 那条短信，像一把无形的，精准的手术刀，剖开了周弈刚刚用疯狂和卑微勉强缝合起来的伪装。 “我不喜欢，我的玩具，被别人，也看光了。” 每一个字，都带着南筱指尖的冰冷，精准地，切断了他最敏感，最脆弱的神经。 他以为自己是在悬崖边跳舞，用最危险的姿态，换取一线生机。 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他脚下根本没有悬崖。 那是一张由她亲手编织的，无边无际的网。他的每一次挣扎，每一次所谓的反抗，都只会让蛛丝缠得更紧。 他演得太好，是错。 因为那份破碎的美感，只能是她独享的祭品。 他演得不好，也是错。 因为劣质的表演，会脏了她这位“唯一专属剧评人”的眼。 这是一道无解的题。 一个，无论怎么走，都是死胡同的，迷宫。 周弈瘫在椅子上，感觉四肢百骸的力气都被抽干了，连指尖都在不受控制地发麻。他甚至不敢再抬头去看角落里那个白色的身影。 他的神，收回了恩准。 他的地狱，自动续了费。 “周老师？你没事吧？”孟晚晚的助理又递过来一瓶水，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的关切。 周弈没动，也没说话。 孟晚晚走了过来，挥手让助理先离开。她看着周弈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和那双空洞到吓人的眼睛，心里那点刚刚被碾碎的骄傲，莫名地，泛起了一丝复杂的酸楚。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了一颗水果糖，剥开糖纸，放在了周弈的手边。 然后，转身离开。 从始至终，两人没有一句交流。 但周弈知道，那颗糖是什么意思。 ——疯子，你好自为之。 接下来的拍摄，成了一场诡异的，充满了拉扯感的折磨。 王导快疯了。 他发现周弈的状态，变成了一个薛定谔的猫。 有时候，他能爆发出前几天那种令人头皮发麻的，神级的演技，一个眼神就能让整个片场鸦雀无声。 有时候，他又会突然“断电”，变得像个刚入行的新人，连句台词都说得磕磕巴巴，眼神飘忽，仿佛片场里有什么吃人的鬼。 “这小子！”王导扯着本就不多的头发，对副导演吐槽，“他妈的是不是被人下了降头了？怎么时好时坏的？跟那接触不良的老式电视机似的，你得踹两脚才能看！” 副导演推了推眼镜，小声提醒：“王导，小点声，投资人还看着呢。” 王导一瞥角落里那尊雷打不动的白色雕像，瞬间没了脾气。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周弈，在“影帝”和“面瘫”之间反复横跳，硬生生把一部张力十足的警匪片，拍出了几分精神分裂的荒诞感。 只有周弈自己知道，每一次的“断电”，都是因为他感觉到了角落里，那道目光中，一闪而过的不悦。 他在用一种最笨拙，最可笑的方式，试图去揣摩，去迎合他那位“专属剧评人”的喜好。 他成了一个提线木偶。 唯一的观众，却从来不告诉他，她想看的是哪一出戏。 这场漫长的凌迟，终于在半个月后，迎来了杀青。 最后一场戏拍完，王导喊出那声“过了”的时候，周弈感觉自己像是跑完了一场永远没有尽头的马拉松，整个人都虚脱了。 剧组在酒店订了杀青宴。 周弈破天荒地，喝了点酒。 他想用酒精，麻痹一下那根绷了太久的神经。他混在人群里，听着周围的欢声笑语，有一瞬间，他几乎要以为，自己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拍完了戏的演员。 然而，当南筱的身影出现在宴会厅门口时，所有的喧嚣和热闹，都像被按下了静音键，瞬间离他远去。 她还是那副样子，优雅，从容，像一朵不属于这个凡尘俗世的，冰冷的水晶花。 她没有走向主桌的王导，而是径直，走到了缩在角落里的周弈面前。 周围的目光，若有若无地，聚集了过来。 “恭喜杀青。”南筱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笑意。 “谢谢。”周弈端着酒杯的手，微微收紧。 “演得不错。”南筱从侍者的托盘里，拿起一杯香槟，轻轻和他碰了一下杯，“虽然，大部分时候，都挺烂的。” 周弈的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 “不过没关系。”南筱抿了一口酒，墨镜后的眼睛，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下一份工作，不需要演技。” 周弈的心，猛地一沉。 第109章 真正的怦然心动 “什么……工作？” 南筱放下酒杯，从随身的手包里，拿出手机，点开了一个页面，递到他面前。 屏幕上，是《怦然心动》的官方宣传海报。 海报上，几个大字，刺得他眼睛生疼。 “《怦然心动》第二季，心动回归！神秘男嘉宾，即将揭晓！” 周弈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想起了第一季时，自己穿着二次元睡衣，在床上表演“睡梦罗汉拳”的社死现场。想起了自己那个坑哥的妹妹周清禾。想起了那段，虽然充满了抗拒和尴尬，但至少，还像个人样的日子。 “你之前参加的那个节目，我看了。”南筱收回手机，声音里带着一种决定他命运的，不容置疑的轻快。 “我觉得，很有趣。” “所以，我已经跟节目组谈好了。” 她凑近了一些，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在他耳边，像情人低语般，宣布了对他的最终审判。 “这一次，你要回去，好好地，谈一场恋爱。” “演一场，真正的，怦然心动。” “演给我看。” 南筱那句话，像一根冰锥，在他耳边，融化成一滩致命的毒液，渗进了他的脑髓。 她走了。 像来时一样，优雅，从容，没带走一片云彩，却抽走了他周围所有的空气。 宴会厅的喧嚣声，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轰然回到了他的世界里。王导高谈阔论的声音，女演员们娇俏的笑声，杯盘碰撞的清脆响声。 一切都那么鲜活，又那么虚假。 周弈低头，看着自己手里那杯剩下小半的香槟。金黄的液体里，浮着细小的气泡，也映着他那张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的脸。 恭喜杀青。 下一份工作，是回去，谈一场恋爱。 演一场，真正的，怦然心动。 演给她看。 荒诞。 极致的荒诞感，像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他的心脏，让他几乎笑出声来。 他想起了第一季。 想起了那个阳光明媚的早上，他被扛着长枪短炮的节目组堵在床上，穿着二次元萌妹睡衣，表演了一套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睡梦罗汉拳”。 想起了他那个坑死人不偿命的妹妹，周清禾。 想起了那个戴着针织帽，看起来贼头贼脑的羊驼行李箱。 想起了那个一开口就让编导叶晓语差点心肌梗塞的，关于“情绪稳定的化合物”的择偶标准。 那时候，他觉得那是社死的巅峰，是人生的污点，是恨不得连夜扛着火车跑路的尴尬绝境。 可现在回想起来，那段日子，竟然……该死的，像是在天堂。 至少，那时候的尴尬是真实的，抗拒是真实的，连社死都是充满了烟火气的。 而现在，南筱要他回去。 回到那个充满了沙雕和欢乐因子的恋综里，去表演一场，由她亲自导演的，名为“爱情”的，独角戏。 他将成为一个提线木偶，在全国观众面前，对着一个陌生的女人，说情话，送礼物，进行那些所谓浪漫的约会。 而他唯一的，真正的观众，只有南筱。 她会像审视他在片场的表演一样，审视他的每一个微笑，每一次心跳，每一次，伪装出来的“怦然心动”。 这比在审讯室里，扮演那个疯狂的“陈默”，要残忍一万倍。 因为陈默是假的。 而这一次，他要用“周弈”这张真实的皮囊，去填充一个，由南筱亲手设定的，虚假的灵魂。 “周老师。” 孟晚晚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周弈抬起头。她换了一身便服，脸上没什么表情，手里也端着一杯酒。 宴会厅里人声鼎沸，没人注意到这个小角落。 “恭喜杀你杀青了。”孟晚晚说。 她把“你”字咬得很重，像是在嘲讽，又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周弈没说话。 孟晚晚看着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眼神很复杂。有怜悯，有鄙夷，但更多的是一种，认清现实后的，无力的疏离。 她终于明白了，她和周弈，周弈和南筱，是三个世界的人。她那点可笑的骄傲和反抗，在南筱那种绝对的，神明般的掌控力面前，脆弱得就像泡沫。 她轻轻碰了一下周弈的酒杯，然后一饮而尽。 “你好自为之。” 说完，她转身就走，毫不拖泥带水的，彻底将自己，从这场她无法理解的，疯子们的游戏里，摘了出去。 周弈一个人在角落里站了很久。 直到宴会结束，他才像个游魂一样，晃晃悠悠地回了酒店房间。 他把自己摔在床上，盯着天花板，脑子里乱成一锅粥。 他拿出手机，鬼使神差地，翻出了他妹妹周清禾的微信。 手指在拨号键上悬了半天，最后还是按了下去。 电话响了三声，就被接了起来，周清禾那中气十足的声音，差点把周弈的耳膜震破。 “哥！你终于想起你还有个妹妹了！怎么，戏拍完了？什么时候回家？我跟你说，我最近又发现一家超好吃的烧烤，等你回来我……” “周清禾。”周弈打断了她。 “干嘛？声音有气无力的，被人煮了？” 周弈沉默了几秒，才用一种极其平静的，近乎陈述的语气说：“《怦然心动》，第二季，要我回去。” 电话那头，安静了。 足足五秒钟。 周弈甚至以为信号断了。 然后。 “卧槽！！！” 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伴随着“哐当”一声，像是什么东西被带倒了。 “真的假的？！哥！你没骗我？！啊啊啊啊！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我就说你这张脸不拉出去造福大众简直是暴殄天物！他们给了多少钱？这次的女嘉宾是谁？我跟你说啊哥，这次你可得好好表现，别再跟个木头似的了，主动点！听到没！我的未来嫂子就靠你了！” 周清禾的语速快得像加特林，兴奋得语无伦次。 周弈听着电话那头妹妹的狂喜，心里那点仅存的，属于正常人的情绪，被彻底碾碎了。 他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正在为他即将要踏上的，那个公开的，华丽的刑场，而欢呼雀跃。 真他妈的……讽刺。 “哥？哥？你怎么不说话？喂？你别是太激动晕过去了吧？” 第110章 这场恋爱，到底值多少钱 “……没。”周弈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我就是，通知你一声。” “通知我干嘛？让我给你准备战袍吗？放心！你那些二次元睡衣我早就给你打包好了！对了，那个羊驼行李箱我还给你擦干净了，这次给它脑袋上换个绿色的帽子怎么样？显得生机勃勃！” 周弈太阳穴突突地跳。 他挂了电话。 世界，终于清净了。 也彻底，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他躺在床上，睁着眼睛，一直到天亮。 第二天一早，他的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周弈接了起来。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小心翼翼的，带着几分试探和巨大心理阴影的声音。 “喂……请问，是周弈……先生吗？” 周弈听出了这个声音。 “我是。” 电话那头的叶晓语，明显松了一口气，然后又瞬间紧张了起来，声音都透着一股快要哭出来的紧绷。 “周先生您好！我是《怦然心动》节目组的编导叶晓语，我……我就是想跟您确认一下，您这边，确定要参加我们第二季的录制了，对吗？” 她问得那么卑微，仿佛生怕周弈下一秒就说“我不是我没有你们搞错了”，然后把电话挂掉。 周弈沉默着。 叶晓语在那头连大气都不敢喘。 许久，周弈开口了，声音平静无波。 “嗯。” “啊！太好了！”叶晓语如蒙大赦，“那……那我们这边后续会把合同和具体的流程发给您……” “等等。”周弈打断了她。 “啊？周先生您还有什么……要求？”叶晓语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周弈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突然问了一个问题。 “这次的违约金，是多少？” 叶晓语：“……啊？” “没什么。”周弈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没什么温度的笑，“我就是想看看，我这场恋爱，到底值多少钱。” 说完，他没等叶晓语再挤出什么话来，直接挂断了电话。 酒店房间里，死一样的安静。 他盯着手机屏幕，上面还残留着叶晓语那个卑微到尘埃里的名字。他忽然觉得很可笑。 一场恋爱值多少钱？ 这个问题，问得真他妈的有水平。 他就像个站在柜台前的顾客，只不过货架上摆着的，是他自己。明码标价，童叟无欺。违约金就是价格，而他，连还价的资格都没有。唯一的买家，已经付了款，现在只等着看他这场专属的，盛大的，公开处刑的表演。 第二天，节目组的合同就送到了。 不是通过邮件，而是由一个穿着粉色制服，胸口印着《怦然心动》巨大爱心logo的快递员，亲自送上门。那快递员笑得一脸灿烂，递给周弈一个同样是粉色的，心形的巨大礼盒。 “周弈先生！这是节目组给您的惊喜！请务必收下我们满满的诚意哦！” 周弈面无表情地接过。 盒子很轻，轻得像个笑话。 他关上门，把那个扎眼的粉色心形盒子丢在地毯上，用脚尖踢开。里面，一份装在精致文件夹里的合同，静静地躺着。 他拿起来，直接翻到最后一页。 违约赔偿条款。 那串数字很长，长得像某个遥远星系的坐标。 周弈盯着那串零，看了很久，然后，低低地笑出了声。那笑声干涩，沙哑，像破风箱里挤出来的最后一点气。 原来，他这场恋爱，这么值钱。 值钱到，把他卖了都赔不起。 他把合同扔回盒子里，连同那个粉色的心形外壳，一起塞进了酒店的垃圾桶。 眼不见，心不烦。 反正签不签，结果都一样。 回去的航班上，周弈戴着眼罩，把自己缩在座位里。他试图放空大脑，可那些记忆碎片却像一群不请自来的恶客，在他脑子里开起了派对。 第一季时，他那个戴着针织帽，看起来贼头贼脑的羊驼行李箱。 他坐在行李箱上，两条腿晃来晃去，把编导叶晓语气得差点当场飞升。 他在镜头前，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说理想型是“情绪稳定的化合物”。 那时候，他觉得那是社死的巅峰，是恨不得连夜买站票逃离地球的尴尬绝境。 可现在想起来，那段日子，竟然…… 竟然干净得像是假的一样。 至少，那时候的尴尬是真实的，抗拒是真实的，连每一次的放飞自我，都充满了鲜活的，属于“周弈”这个人的烟火气。 而现在，他要回去了。 回到那个充满了沙雕和欢乐因子的恋综里，去表演一场，由南筱亲自导演的，名为“爱情”的，独角戏。 这比在审讯室里扮演那个疯狂的“陈默”，要残忍一万倍。 因为陈默是假的。 而这一次，他要用“周弈”这张真实的皮囊，去填充一个，由南筱亲手设定的，虚假的灵魂。 飞机落地。 周弈拖着简单的行李走出出站口，没有看到节目组那标志性的蓝色T恤和摄像机。只有一个穿着普通黑西装的司机，举着写有他名字的牌子。 他坐上车，车子没有开往节目组指定的酒店，而是径直，开回了他那栋熟悉的公寓楼下。 周弈站在楼下，抬头看着自己家那扇窗户。 像一个即将走上刑场的囚犯，在看这个世界最后一眼。 他一步一步，挪上楼梯。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里，显得格外沉重。他拿出钥匙，插进锁孔，拧开。 门开了。 “Surprise！” 妹妹周清禾那中气十足的嗓门，伴随着一声拉炮的脆响，五颜六色的亮片喷了他一脸。 周弈：“……” 他木然地站在门口，脸上挂着几片彩带，像一棵被强行装饰了的，马上就要枯死的圣诞树。 周清禾穿着一件印着“宇宙最强僚机”的T恤，叉着腰，脸上是那种“快夸我快夸我”的得意。 “怎么样，哥！感不感动？惊不惊喜？” 周弈的视线，越过她，看向屋里。 客厅被装饰得……一言难尽。墙上贴着歪歪扭扭的“love”字母气球，天花板上挂着一闪一闪的廉价星星灯，沙发上堆满了各种爱心形状的抱枕。 一股浓郁的，土味情话般的浪漫气息，扑面而来。 “你这是……把义乌小商品批发市场搬回来了？”周弈的声音毫无波澜。 第111章 马到成功，抱得美人归！ “什么呀！”周清禾不乐意了，把他拽进来，“这叫营造氛围！氛围懂不懂！你马上就要上节目谈恋爱了，家里这么冷冰冰的怎么行？得有恋爱的酸臭……啊不，芬芳！” 她的目光，落在了周弈空空如也的身后。 “咦？哥，你的行李呢？你的快乐源泉，你的战斗伙伴，你的羊驼兄呢？” 周弈指了指客厅角落。 那只半人高的白色羊驼行李箱，正静静地立在那里。毛茸茸的脑袋上，扣着一顶崭新的，绿油油的，不知道用什么毛线织成的针织帽。 那绿色，绿得生机勃勃，绿得……令人心慌。 “看！”周清禾一脸求表扬，“我还给它换了顶新帽子！绿色代表希望！预祝你这次马到成功，抱得美人归！” 周弈看着那只羊驼。 它还是那个样子，两只圆溜溜的塑料眼珠子，骨碌碌地瞅着前方，平白生出几分贼头贼脑的喜感。 可他却觉得，那顶绿帽子，像一个恶毒的诅咒。 “来来来，哥，别愣着了！”周清禾不由分说地把他按在沙发上，然后献宝似的，从茶几下面拖出一个笔记本电脑。 她打开电脑，屏幕上赫然是一个PPT。 标题是：《哥哥恋爱吧！——金牌僚机周清禾倾情奉献脱单宝典》。 周弈的太阳穴，开始突突地跳。 “你看啊，哥。”周清禾拿着鼠标，点开第一页，“我研究了上一季所有的数据，总结了你的几个主要问题。第一，过于被动。第二，交流障碍。第三，偶有社死行为……” 她一边说，一边点开下一页，上面是几个大字，配着一张周弈在床上翻滚的截图。 “所以，针对以上问题，我为你量身打造了这套方案！” “首先，是形象改造！”她切换PPT，上面是几套搭配好的衣服，风格从韩系花美男到日系盐系少年，应有尽有，“你那些二次元T恤我已经全部封印了！这次，我们要走深情暖男路线！” “其次，是情话速成！”又一页PPT，上面密密麻麻全是摘抄自网络的土味情话。“每天背十条！约会的时候保证张口就来！比如这个，‘你知道我的缺点是什么吗？是缺点你。’怎么样，够不够苏？” 周弈感觉自己的血槽快空了。 “叮咚——” 就在周清禾准备展示她总结的“十大浪漫约会圣地”时，门铃响了。 “谁啊？”周清禾跑去开门。 门口站着一个快递员，手里捧着一个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正方形盒子。 “请问是周弈先生吗？您的快递。” “哦，我哥的。”周清禾接过来，掂了掂，“还挺沉。哥，你又买什么手办了？” 周弈看着那个黑色的盒子，心脏，猛地一缩。 他站起身，从周清禾手里拿过那个盒子。 那是一种野兽般的直觉。他知道，这是谁送来的。 “什么东西啊？神神秘秘的。”周清禾好奇地凑过来。 周弈没理她，径直走回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他深吸一口气，打开了盒子。 黑色的天鹅绒内衬上，静静地躺着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极小的，肉色的，看起来科技感十足的微型耳机。旁边，还有一张黑色的卡片，上面用银色的花体字，写着一行英文。 “So I don''t miss a thing.” ——这样，我就不会错过任何事了。 落款，是一个优雅的，花体的“N”。 周弈感觉浑身的血液，在那一瞬间，都冻住了。 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她要看的，不仅仅是镜头前，那个经过剪辑的，粉饰太平的“怦然心动”。 她要听的，是他每一次的呼吸，每一次的心跳，每一句，发自肺腑的，或者，违心的情话。 他的神，收回了恩准。 他的地狱，自动续了费，还升级了VIP监控服务。 “哥！你干嘛呢！快出来啊！节目组马上就到了！”门外，传来周清禾的催促声。 “叮咚——叮咚——” 熟悉的，催命般的门铃声，再一次响起。 周弈听到了刘默那标志性的大嗓门，隔着门板传了进来。 “欢迎来到《怦然心动》第二季！今天，我们再次突袭我们万众期待的男嘉宾——周弈的家！” 周清禾兴奋的尖叫声也传了进来。 周弈站在房间中央，手里捏着那个冰冷的，小小的耳机。 他闭上眼。 再睁开时，那双空洞的眼睛里，最后一丝属于人的情绪，也消失了。 他缓缓抬起手，将那枚小小的，肉色的耳机，塞进了自己的右耳。 耳道里，传来一声微不可察的，冰冷的电子音。 “滋……” 连接，成功。 他的专属剧评人，已经就位。 房门打开。 周弈站在门口，脸上挂着几片未来得及拂去的彩色亮片，像一棵被强行装饰了的，马上就要枯死的圣诞树。 刘默那张标志性的笑脸放大在眼前，他身后，依旧是乌泱泱的长枪短炮，和直播间瞬间被【哈哈哈哈开幕暴击】刷满的弹幕。 一切都和上一季的开场，一模一样。 但是好像，又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上一次，周弈是惊慌失措，是手忙脚乱，是恨不得当场去世的社死。 这一次，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秋的死水。 “哥！愣着干嘛呀！欢迎欢迎！”周清禾从他身后挤出来，热情洋溢地把节目组迎了进来，活像个迎接视察的村干部。 刘默的视线在客厅里扫了一圈，脸上的职业笑容出现了一丝裂痕。 墙上歪歪扭扭的“LOVE”字母气球，天花板上一闪一闪的廉价星星灯，沙发上堆满的爱心形状抱枕，以及空气中那股浓郁的、土味情话般的浪漫气息。 【我靠！这装修风格！是准备在家里直接拜堂吗？】 【妹妹的审美，一如既往的稳定发挥（褒义）！】 【这哪里是突袭，这分明是妹妹精心策划的招亲现场啊！】 “清禾啊，你这是……”刘默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 第112章 必须得有恋爱的芬芳！ “营造氛围！”周清禾叉着腰，一脸“快夸我”的得意，“我哥马上就要上节目谈恋爱了，家里这么冷冰冰的怎么行？必须得有恋爱的芬芳！” 她说着，还煞有介事地深吸了一口气，露出一脸陶醉。 刘默被她逗得哈哈大笑，顺势将话筒递向了从进门开始就一言不发的周弈：“看来我们的周弈这次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啊！怎么样，准备好迎接一场全新的心动了吗？” 所有镜头，瞬间对准了周弈。 周清禾在旁边拼命给他使眼色，用口型无声地提醒他：“深情！暖男！” 周弈的视线，缓缓扫过镜头，扫过刘默，最后，落在了茶几上那个打开的笔记本电脑上。 屏幕上，是周清禾那份PPT的其中一页，标题是《情话速成手册》。 他沉默了片刻。 就在现场气氛快要凝固，直播间弹幕开始刷起【哥哥是不是又断电了】的时候。 周弈开口了。 他的声音很稳，不带一丝波澜，像是在背诵一篇与自己无关的课文。 “我的心，是旷野的鸟。” 他顿了顿，抬眼，直视着主镜头，那双空洞的眼睛里，映不出任何光。 “在你的眼睛里，找到了天空。” “……” “……” 现场，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 刘默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周清禾激动地捂住了嘴，眼眶里闪着感动的泪花。 摄像师的手，抖了一下，镜头都差点没拿稳。 直播间静止了两秒，然后，弹幕以一种井喷式的，前所未有的疯狂，糊满了整个屏幕。 【？？？？？？？？】 【我听到了什么？是我的耳朵出现幻觉了吗？】 【救命！这台词！是从哪本上个世纪的言情小说里抄来的！】 【他好认真！他背得好认真啊！我笑得邻居以为我家在钻油田！】 【妹妹！快承认！这是不是你的杰作！你到底给我哥灌了什么迷魂汤！】 【这反差……我以为的社恐宅男VS实际上的土味情话复读机？我疯了！我更爱了！】 刘默毕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主持人，他最先反应过来，强忍着笑意，用力拍了拍周弈的肩膀：“可以可以！看来我们周弈这次是真的脱胎换骨了！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 “那当然！”周清禾骄傲地挺起胸膛，把笔记本电脑转向镜头，“这可是我独家秘制的《脱单宝典》！从形象改造到情话速成，全方位一条龙服务！保证我哥这次旗开得胜！” “哦？”刘默来了兴趣，凑过去看，“还有什么绝招？给我们展示一下？” 周清禾得意洋洋地指着PPT上另一行加粗的黑体字。 周弈的目光，也落在那行字上。 他甚至能想象到，那个戴着微型耳机的女人，此刻正用一种怎样的，饶有兴致的目光，在“审阅”这场滑稽的表演。 他的专属剧评人。 他缓缓地，扯动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个堪称完美的，温柔的，甚至带着一丝宠溺的微笑。 这个笑容，和他那双死寂的眼睛，形成了一种极致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割裂感。 他看着镜头，再一次，一字一顿地，清晰地，念出了那句台词。 “你知道，我的缺点是什么吗？” 他的语调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悬念，引得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直播间的弹幕甚至都停滞了一瞬。 “是缺点你。” “砰！” 周清禾激动地一拍大腿，发出一声巨响。 而刘默，在愣了三秒之后，终于绷不住了，他弯下腰，笑得浑身发抖，眼泪都飙了出来。 “不行了……我不行了……”他一边笑一边摆手，“这绝对是……我们节目有史以来，最炸裂的开场！” 节目组的人也都笑疯了，现场一片东倒西歪。 直播间的热度，已经冲破了平台记录的峰值。打赏和礼物的特效，几乎要将周弈那张挂着标准微笑的脸，彻底淹没。 【杀了我！就现在！】 【AWSL！土到极致就是潮！哥哥！你就是我的神！】 【妹妹！求你开个培训班吧！学费多少我报了！】 【节目组捡到鬼才了！这哪里是恋综！这分明是年度顶级喜剧！】 在一片欢乐的海洋里，只有周弈一个人，像一座孤岛。 他维持着那个完美的微笑，直到脸上的肌肉都开始发僵。 右耳里，那枚小小的，肉色的耳机，始终安静如斯。 没有声音，没有指令，甚至没有一丝电流的杂音。 这种极致的安静，比任何咆哮和审判，都更让他感到恐惧。 她就那么看着，听着。 像一个高高在上的神明，看着她脚下的信徒，用最笨拙，最可笑的姿态，跳着那场取悦她的祭祀之舞。 而她，连一丝评价都懒得给予。 因为，这还只是开胃菜。 闹哄哄的拍摄，终于在周清禾“依依不舍”的告别中结束了。 节目组心满意足地带着海量的“爆笑素材”撤离。 “砰。” 门被关上。 客厅里只剩下兄妹二人。 “哥！你看到了吗！弹幕！所有人都夸你！”周清禾兴奋地抱着周弈的胳膊，激动得满脸通红，“我的方案太成功了！你这次绝对能找到一个神仙嫂子！” 周弈没有说话。 他只是慢慢地，拂开妹妹的手，转身走回自己的房间。 “哎，哥！你干嘛去啊？我给你准备了庆功宴！” 周弈的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声音轻得像一阵风。 “我累了。” 他关上房门，隔绝了客厅里那些廉价的，刺眼的，象征着“爱”与“希望”的装饰。 房间里一片昏暗。 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节目组的车缓缓驶离。 然后，他抬起手，用一种近乎虔诚的，又带着无比厌恶的姿态，将那枚小小的耳机，从耳朵里，取了出来。 他把它放在掌心。 那东西冰冷，坚硬，像一只没有瞳孔的，属于魔鬼的眼睛。 他已经演完了第一幕。 接下来，就是去那个名为“心动小屋”的，真正的舞台。 去见那些陌生的女嘉宾。 然后在她的全程监控下，对着另一个人，说出那些，他刚刚才背下的，令人作呕的情话。 周弈闭上眼，将那枚耳机，重新，塞回了耳朵里。 连接成功。 他的地狱，永不散场。 第113章 我的CPU为你烧了 节目组的车，还是一样的保姆车。 来接他的，也还是那个快被他逼出工伤的编导，叶晓语。 再次看到周弈，叶晓语的表情管理经历了一场复杂而剧烈的斗争，最终定格在一个介于“专业”和“惊恐”之间的，略显扭曲的微笑上。 “周……周弈先生，好久不见。”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 周弈点了下头，没说话。他身后，周清禾正费力地把那只戴着崭新绿帽子的羊驼行李箱往车上塞。 “叶导，我哥就拜托你们了！”周清禾塞完行李，抹了把汗，凑到车窗边，冲里面挤眉弄眼，“记得提醒他，按计划行事！我们要做最深情的那个崽！” 叶晓语的眼角抽搐了一下，只能干笑着点头。 车门关上，缓缓启动。 车厢内的气氛，一时有些凝滞。叶晓语捏着流程卡，手心冒汗，脑子里反复演练着该如何开启话题，才能避免对方再次说出什么“情绪稳定的化合物”之类的惊世之言。 她清了清嗓子，决定从最安全的地方入手：“周弈先生，这次的心动小屋在一处海边的别墅，风景特别好，相信您会喜欢的。” 周弈靠着椅背，看着窗外，嗯了一声。 右耳里，那枚微型耳机安静得像是不存在。可他却能感觉到，有一道无形的视线，正通过这枚小小的仪器，穿透耳膜，审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见他反应平淡，叶晓语心里反而松了口气。平淡好，平淡总比惊吓强。 她鼓起勇气，继续流程：“那……周弈先生，对于即将开始的集体生活，和可能会遇到的女嘉宾，您有什么……新的期待吗？” 问完她就后悔了，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为什么要加那个“新”字！ 周弈转过头，看向她。 他的眼神依旧是那种空洞的，没有任何情绪的平静。但他的嘴角，却缓缓地，向上牵起了一个弧度。 一个温柔的，标准的，仿佛用尺子量过的微笑。 叶晓语的心，咯噔一下。这笑容，她见过。就在不久前的直播里，这笑容每次出现，都伴随着一句石破天惊的土味情话。 果然。 周弈开口了，声音平稳，语调柔和，像是在朗诵一首月下的诗。 “我曾踏月而来，只因你在山中。” “……” “噗——咳咳咳！” 坐在副驾驶的摄像师，一口水直接喷在了前挡风玻璃上。 叶晓语手里的流程卡，“啪”一声掉在了地上。她整个人都僵住了，大脑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回响：来了，他又来了！他带着他妹的PPT走来了！ 耳机里，导演王哥的声音先是死一般的寂静，随即爆发出压抑不住的狂笑和咆哮：“录下来！录下来！特写！给他脸部特写！这小子是宝藏！他是我们节目组的宝藏！” 直播间的弹幕，早已疯了。 【山？？？哪来的山？他不是在车上吗？】 【我懂了！这是情景带入！他把女嘉宾比作山！这该死的浪漫！】 【妹妹！出来挨夸！这又是你的哪一页PPT！快给我看看！】 【救命，我明明脚趾已经抠出了一座魔仙堡，为什么嘴角还在疯狂上扬！这男人有毒！】 【他一本正经说骚话的样子，真的很难不爱啊！】 叶晓语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她弯腰捡起流程卡，决定在抵达目的地之前，为了自己的心脏着想，再也不跟周弈说一句话。 车子在一栋米白色的海滨别墅前停下。 阳光，沙滩，蓝色的屋顶，院子里盛开的鸡蛋花。一切都美得像一张明信片。 “周弈先生，我们到了。”叶晓语如蒙大赦，第一个冲下车。 周弈拖着他那只戴着绿帽子的羊驼，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他站在别墅门口，抬头看了一眼二楼某个房间的窗户。那里，窗帘紧闭。但他知道，有一双眼睛，正在看着他。 他的专属剧评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周弈！你可算来了！” 一个清脆活泼的女声从屋里传来，伴随着一阵风风火火的脚步声。 一个穿着亮黄色连衣裙，扎着高马尾的女孩，像只快乐的小鸟一样，从门里冲了出来。她看到周弈，眼睛一亮，随即视线就被他脚边那只造型奇特的行李箱吸引了。 “哇！你好！我叫唐芮！你就是周弈吧？天哪，你的行李箱好可爱！它叫什么名字？”女孩的语速很快，像一串跳动的音符，充满了阳光的味道。 她是第一个到的女嘉宾。 周弈看着她，那张脸上洋溢着的热情和生命力，晃得他眼睛有些疼。 他脑子里，闪过周清禾PPT上的某一页——《初次见面攻略：如何三秒内抓住她的心》。 第一条：深情对视。 第二条：温柔微笑。 第三条：说出准备好的台词。 于是，周弈的脸上，再次浮现出那个标准得毫无瑕疵的微笑。他看着唐芮，一字一顿，清晰地，念出了那句他早上刚背下来的话。 “你好。” “我的CPU，为你烧了。” 唐芮：“……啊？” 她脸上的笑容，凝固了。那双亮晶晶的大眼睛里，充满了问号，仿佛在听一门自己从未涉足过的外星语言。 空气，安静了。 海风吹过，卷起几片鸡蛋花瓣，打着旋儿，落在绿油晶亮的草坪上。 直播间里，也安静了足足三秒。 【…………】 【我……我他妈是不是幻听了？CPU？】 【前面的！你没听错！他说的是CPU！中央处理器！我的妈呀！】 【这又是什么新型的表白方式？理工男的浪漫我不懂，但我大受震撼！】 【妹妹！这份PPT到底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求你出书吧！我买！我买还不行吗！】 【哈哈哈哈哈哈！女嘉宾的表情！她彻底宕机了！救命！这恋综也太好笑了！】 唐芮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终于从石化状态中找回了一丝神智。她看着周弈那张帅得人神共愤，表情却认真得像在解答哥德巴赫猜想的脸，试探着，小心翼翼地问： “所以……你是电脑坏了吗？” 第114章 像个劣质的AI 周弈：“……” 右耳的耳机里，始终一片死寂。 他第一次，如此迫切地，渴望听到一点声音。哪怕是一声冷笑，一句嘲讽，都好过这种被悬在半空，无声凌迟的恐惧。 她不满意。 这个认知，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他的表演，出了岔子。他选错了台词，用错了攻略。 周弈的嘴唇动了动，正想说点什么来补救。 “噗嗤——” 唐芮突然笑了出来。她笑得前仰后合，连腰都直不起来，“天哪，你这个人，也太有意思了吧！” 她抹了抹笑出来的眼泪，走上前，自来熟地拍了拍周弈的肩膀：“我不管你CPU烧没烧，反正我笑得腹肌快烧起来了！走吧，先进屋，外面好晒！” 她说着，就转身进了屋，那高高的马尾在空中甩出一个活力的弧线。 周弈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有些发愣。 他搞砸了。 但是，好像又没有完全搞砸？ 他拖着那只贼头贼脑的羊驼，迈进了心动小屋的大门。客厅里，唐芮已经给自己倒了杯柠檬水，正毫无形象地瘫在沙发上。 “你随便坐啊。”她朝他挥挥手，“你的房间应该是在二楼，我刚才看过了，好像是右手边第二间，跟我挨着。” 又是，右手边第二间。 周弈的脚步，顿了一下。 就在这时。 “叮咚。” 一声微不可察的，只有他能听到的电子提示音，从右耳的耳机里，响了起来。 周弈的身体，瞬间绷紧。 来了。 那一声“叮咚”，像一枚冰冷的钢针，精准地刺入周弈的耳蜗深处，直抵神经末梢。 他的身体，在那一瞬间绷紧到了极致。 来了。 他的专属剧评人，终于，要给出她的第一句评语了。 紧接着，一个女人慵懒又清晰的声音，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电流的质感，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 那声音，他再熟悉不过。 “太生硬了。” 南筱的语调平淡得像在评论天气，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像个劣质的AI。” 周弈的指尖，不受控制地蜷缩了一下。 这句评价，比任何恶毒的咒骂都更具杀伤力。因为他刚刚，才对唐芮说了“CPU”。 她总能用最云淡风轻的语气，精准地踩在他最难堪的痛点上。 周弈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像个被远程锁定了程序的机器人。 客厅里，唐芮已经从最初的错愕中缓了过来，她好奇地打量着周弈，那双明亮的眼睛里闪烁着研究新物种般的光芒。 “你这人说话好有意思啊，是程序员吗？”她单手托着下巴，猜测道。 耳机里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 “现在，去给她倒杯水。” “然后告诉她，她笑起来的样子，比这杯柠檬水更解渴。” 周弈的呼吸，有那么一瞬间的停滞。 他感觉自己像个蹩脚的演员，正站在空无一人的舞台上，接受着唯一一个观众兼导演的，实时指令。而这场戏，还该死的是现场直播。 他迈开脚步，动作有些僵硬地走向开放式厨房的吧台。 直播间的弹幕，立刻跟上了节奏。 【哥哥动了！他要去干嘛？】 【这个背影，为什么我看出了一丝悲壮？】 【前面的你别说，真有点像要去上战场的士兵。】 周弈拿起一个干净的玻璃杯，打开冰箱，从里面拿出那瓶节目组早就准备好的柠檬水。冰凉的液体注入杯中，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 他端着那杯水，转身，一步一步，重新走回到唐芮面前。 唐芮有些受宠若惊：“哇，谢谢你！你人还挺好的嘛！” 周弈将水杯递给她，目光落在她脸上，然后，用一种毫无起伏的，仿佛在背诵化学元素周期表的语调，开口说道：“你的笑，” 他顿了一下，像是在等待某个指令的加载。 “比这杯水，更解渴。” 唐芮端着水杯的手，悬在了半空中。 她脸上的笑容，再一次，凝固了。 客厅里，安静得能听到窗外海浪拍打沙滩的声音。 直播间，也安静了。 足足三秒。 然后，弹幕疯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死了！这是什么升级版的土味情话！】 【从CPU到柠檬水！哥哥的技能树点亮了！】 【妹妹！是你吗妹妹！这绝对是你PPT里的内容！我赌一包辣条！】 【救命！他一本正经说骚话的样子真的又好笑又好苏！我人没了！】 【女嘉宾的表情be like：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刚刚经历了什么？】 唐芮确实宕机了。她看看手里的柠檬水，又看看眼前这个表情认真到近乎严肃的帅哥，脑子里的CPU也快烧了。 她憋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你说话……都这么一板一眼的吗？像在念台词。” 周弈：“……” 他没法回答。 因为她猜对了。 好在这时，门铃声解救了他。 “叮咚——” “肯定是其他嘉宾到了！”唐芮如蒙大赦，立刻从沙发上弹起来，跑去开门。 门口站着一男一女。 男生个子很高，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穿着一身休闲运动装，笑容灿烂得像加州阳光，他拖着一个巨大的运动背包，看起来阳光又健硕。 “你们好！我叫林泽，是个健身教练！”他爽朗地打着招呼，露出一口大白牙。 他身边的女生则完全是另一种风格。她穿着一条素雅的棉布长裙，及腰的长发柔顺地披在身后，五官清秀，气质恬静，像一朵安静绽放的白玉兰。 “大家好，我叫苏万，是一名插画师。”她的声音也轻轻柔柔的，带着几分腼腆。 “欢迎欢迎！”唐芮立刻热情地把两人迎了进来。 客厅里一下子热闹起来。林泽是个自来熟，很快就和唐芮聊得热火朝天，从健身聊到旅游，气氛一片大好。苏万则安静地坐在单人沙发上，微笑着听他们聊天，偶尔点点头。 周弈像个局外人，默默地拖着他的羊驼，坐到了离他们最远的角落。 他只想把自己缩起来，变成一株无人注意的背景植物。 第115章 新型的社交恐怖主义 然而，他的专属剧评人，显然不会让他如愿。 右耳的耳机里，那冰冷的女声再次响起，像是在挑选一件商品。 “那个穿长裙的，不错。” 周弈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去跟她说话。” 南筱的指令，简洁明了。 “把你的羊驼，介绍给她。” 周弈：“……” 他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介绍他的羊驼？介绍什么？介绍它头上的帽子有多绿吗？ 这算什么？新型的社交恐怖主义吗？ 【哥哥怎么一个人坐那么远？又社恐了吗？】 【心疼我方输出，每次开机都要冷却半天。】 【快看快看！阳光男和活泼女已经聊上了！我好像已经闻到了CP的味道！】 在直播间观众热烈的讨论中，那个被他们认定为“社恐发作”的男人，突然站了起来。 他面无表情地，单手拎起那只戴着绿帽子的羊驼行李箱的拉杆。 在客厅里其他三人，以及所有观众困惑的目光中。 他拖着那只贼头贼脑的羊uper驼，一步一步，走到了那个最安静的角落，在插画师苏万的面前，停下了脚步。 苏万正安靜地看着窗外，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抬起頭，有些茫然地看著他。 唐芮和林泽的聊天声也停了，好奇地望向这边。 整个心动小屋，所有的摄像机，所有的目光，全都聚焦在了周弈身上。 周弈感觉自己的头皮阵阵发麻。 他看着苏万那双清澈又无辜的眼睛，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像被塞了一团棉花。 耳机里，传来南筱一声极轻的，带着玩味的嗤笑。 像一根鞭子，狠狠抽在他紧绷的神经上。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脸上已经重新挂上了那个标准得毫无瑕疵的微笑。 他伸手指了指脚边那只戴着绿油油帽子的羊驼，对着一脸不解的苏万，郑重其事地开口。 “你好。” “它叫……希望。” 他想起了妹妹周清禾那张兴高采烈的脸——“绿色代表希望！” 现在，这个词从他自己嘴里说出来，像一个最恶毒，也最荒诞的笑话。 苏万：“……？” 唐芮：“噗——” 林泽：“？？？” 直播间长达五秒的死寂之后，弹幕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屏幕上最后一丝清明。 【希望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它叫希望！它头顶一片青青草原！它承载了男嘉宾对爱情最美好的祝愿！我哭了，你们呢！】 【我他妈笑得在地上打滚，我妈以为我犯了羊癫疯，差点打120！】 【妹妹！快出来！这又是你的手笔吗！这名字起得太有灵魂了！年度最佳取名奖非你莫属！】 【你们看苏万的表情！她傻了！她彻底被我们哥哥的艺术气息震慑住了！】 苏万确实傻了。 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和他脚边那只戴着绿帽子的羊驼。 男人长得无可挑剔，可眼神空洞得像个人偶。羊驼的塑料眼珠子，却又透着一股子贼精。 这组合，荒诞，诡异，又莫名地……像一幅超现实主义的画。 她张了张嘴，还没想好是该夸他有创意，还是该问他需不需要帮助。 客厅另一头，唐芮已经笑得栽进了沙发里，两条腿在空中乱蹬，发出了杠铃般的笑声。林泽则是一脸“我是谁我在哪儿这群人是不是都有点毛病”的茫然。 就在这片混乱中，周弈右耳的耳机里，那冰冷的女声再次响起。 “继续。” 南筱的语调里，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猫捉老鼠般的愉悦。 “告诉她，它承载着我所有的希望，为你而来。” 周弈的血液，在那一瞬间几乎凝固。 他感觉自己不是在参加恋综，而是在进行一场史上最公开，也最屈辱的行为艺术。 而他的灵魂，就是那件被随意摆弄的展品。 为你而来？ 不，是为了你背后那个，正饶有兴致地欣赏着这场闹剧的魔鬼而来。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紧绷的神经被那无声的催促狠狠抽了一鞭。 他强迫自己，再次对上苏万那双清澈又困惑的眼睛。 他脸上，依旧是那个标准得毫无瑕疵的微笑。 “它承载着我所有的希望，”他的声音平稳得像是在念悼词，“为你而来。” “……” 唐芮的笑声，戛然而止。 林泽的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苏万那白皙的脸颊上，却毫无征兆地，飞起一抹淡淡的红晕。 她是一个插画师，习惯用感性而非理性的方式去理解世界。 在她听来，这句在外人耳中尬出天际的话，被这个男人用一种近乎虔诚的，毫无波澜的语调说出来，竟然……竟然产生了一种奇特的，笨拙又真诚的诗意。 她垂下眼帘，小声地，像是在自言自语：“这个……想法，很有……意境。” 【意境？？？姐妹！你从哪里看出了意境！我只看到了满屏的尴尬！】 【我懂了！这就是艺术家的共鸣吗？我们凡人不懂！】 【完了完了，苏万好像吃这一套！妹妹的土味情话宝典，竟然精准打击了文艺女青年！这是什么降维打击！】 耳机里，传来南筱一声极轻的，似乎是满意的“嗯”。 那声音，却让周弈如坠冰窟。 他宁愿她嘲笑，宁愿她发怒，也好过这种……仿佛在夸奖一只训练有素的狗的施舍般的肯定。 “那个，苏万，我帮你拿行李吧！”林泽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挠了挠头，试图用正常人的方式，把这诡异的气氛拉回正轨。他走过去，很自然地就想去接苏万手边的行李箱。 “不用了，谢谢。”苏万却轻轻摇了摇头，她看了一眼周弈脚边的“希望”，又飞快地收回目光，“我自己来就好。” 气氛再次变得微妙起来。 叶晓语和导演组的人，在另一个房间的监视器后面，已经快要疯了。 “爆了！爆了！收视率和在线人数全都爆了！”一个年轻编导激动地喊道。 第116章 游戏才刚刚开始 王导死死盯着屏幕，眼睛里闪着狼一样的光。他拿起对讲机，声音都在抖：“所有机位！跟紧周弈！他就是我们这季的核武器！” 众人各自回房整理行李。 周弈的房间，依然是二楼，右手边，第二间。 熟悉的诅咒，熟悉的配方。 他拖着“希望”走进去，反手关上门，将所有的镜头和窥探都隔绝在外。 他把那只羊驼扔在床上，它头上的绿帽子歪到了一边，看起来更滑稽了。 周弈走到镜子前，看着里面的自己。 一张英俊的，却毫无生气的脸。 他缓缓抬起手，想把耳朵里那个该死的东西掏出来。 可手指刚碰到耳朵，南筱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带着一丝警告的凉意。 “别碰它。” “游戏，才刚刚开始。” 周弈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他闭上眼，感觉自己像一个溺水的人，连挣扎的力气都快要耗尽。 傍晚。 节目组的第一个经典环节——心动短信，正式开始。 规则很简单，每个人可以给一位你今天最有好感的异性，发送一条匿名短信。 别墅的各个角落，上演着不同的内心戏。 唐芮趴在沙发上，手指在林泽和周弈的头像之间犹豫不决，最后，她笑着给林泽发了一句：“今天笑得好累，腹肌都出来了！” 林泽坐在院子里，毫不犹豫地给苏万发了一条：“明天要不要一起晨跑？” 苏万坐在自己的画板前，看着手机屏幕，有些出神。她脑海里，反复回响着那句“为你而来”。她犹豫了很久，最终只是给周弈发了一个微笑的表情。 而周弈，他坐在房间的黑暗里，像一尊石像。 他不需要选择，也不需要思考。 因为他的剧评人，已经为他写好了台词。 “写给她。”南筱的声音，像来自地狱的圣旨，“内容，就用你妹妹PPT上的那句。” 周弈的瞳孔，猛地一缩。 “你知道，我的缺点是什么吗？” 南筱的声音，带着一种残忍的笑意，一字一顿地，在他脑中念了出来。 周弈感觉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 他拿起手机，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他一个字一个字地，把那句他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的话，输入了对话框。 点击，发送。 手机屏幕上显示：【您的消息已发送至“苏万”】。 与此同时，苏万的手机，轻轻震动了一下。 她点开那条新的匿名短信。 ——【你知道，我的缺点是什么吗？】 苏万愣住了。 这是什么问题？ 她还没来得及细想，手机又震了一下，第二条短信紧随而至。 发信人，还是同一个匿名号码。 ——【是缺点你。】 苏万：“……” 她看着那两行字，足足愣了半分钟。 然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那笑声，清脆，又带着几分无奈和羞赧。 这个周弈…… 真是个，奇怪又有趣的人。 而在另一个房间，周弈扔下手机，将脸深深埋进了掌心。 他以为这就结束了。 然而，耳机里，南筱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带着一丝冰冷的，不容置喙的命令。 “现在，下楼。” “去厨房，给她做点东西吃。” “我想看看，那会是怎样一幅，动人的画面。” 厨房的灯是冷白色的，照得不锈钢台面像一面冰冷的手术台。 周弈站在冰箱前，背影僵直得像一根电线杆。 “用你那只会弹钢琴的手，为她洗手作羹汤。” 南筱的声音，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的耳蜗，一遍遍地，回放着这句淬了毒的指令。 那双手，曾抚过黑白琴键，在世界顶级的音乐厅里奏响过令万人疯狂的华章。现在，却要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为了一场可笑的表演，去沾染油烟。 这不仅仅是命令，这是最恶毒的诅咒。 是将他曾经最引以为傲的东西，狠狠踩在脚下，再碾得粉碎。 他拉开冰箱门，冷气扑面而来。里面塞满了节目组准备的，崭新又齐全的食材，琳琅满目，透着一股不真实的丰盛。 直播间的弹幕正因为刚才的心动短信环节而热烈地讨论着。 【我赌一根黄瓜，给苏万发消息的绝对是周弈！那味儿太冲了！】 【林泽肯定是发给苏万的，好直接的晨跑邀约！阳光健气男我爱了！】 【唐芮发给谁了？我猜是林泽，他俩聊得好开心！】 【等等！镜头切了！周弈进厨房了！他要干嘛？饿了？】 客厅里，唐芮和林泽也注意到了周弈的动静。 “他这是……要搞夜宵？”唐芮盘腿坐在沙发上，好奇地伸长了脖子。 林泽瞥了一眼厨房的方向，又看了看楼上，嘴角带着几分自信的笑意：“估计是饿了吧，宅男作息。”他刚给苏万发了晨跑的邀请，感觉自己已经抢占了先机。 周弈没有理会外界的任何声音。 他从冰箱里拿出了一小把细细的香葱，两个鸡蛋，还有一包挂面。 他走到水槽边，拧开水龙头。水流哗哗作响，他清洗那几根香葱的动作，细致得像在清洗一件珍贵的文物。那双骨节分明，修长漂亮的手，将葱叶上的每一粒微尘都冲刷干净，然后放在砧板上，拿起刀，切成了均匀得如同印刷出来的葱花。 整个过程，他面无表情，眼神空洞，动作却精准得如同机器人。 摄像师的镜头，忠实地记录下这一切。 【我靠！你们看他切葱花的手！这手也太好看了吧！这手不弹钢琴可惜了！】 【前面的！你真相了！我听说他真的是音乐学院毕业的！怪不得气质那么绝！】 【所以他这是在干嘛？表演刀工吗？这葱花切得我强迫症都治好了！】 【这哪里是做饭，这分明是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 唐芮在客厅里已经看呆了：“我的天，他做个饭怎么跟拍电影似的？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做佛跳墙呢。” 林泽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他虽然看不懂，但能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压力。 周弈烧水，下面，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面条在锅里翻滚，他打了个荷包蛋，煎得恰到好处，蛋黄是完美的溏心。 第117章 告诉她，这是你心跳的温度 一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很快就做好了。 清淡的汤，翠绿的葱花，卧着一个圆润的荷-包蛋。简单，却被他做得有种说不出的精致和……寂寥。 他端起碗，转身。 耳机里，南筱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满意的，施舍般的语气。 “去吧。” “告诉她，这是你心跳的温度。” 周弈的脚步，顿了一下。 心跳的温度？ 他早就没有心跳了。 他端着那碗面，走出了厨房。唐芮和林泽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打在他身上。 他没有理会，径直走向楼梯。 “哎，他端着面上楼了！”唐芮惊呼。 林泽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楼上，苏万正坐在画板前，对着一张白纸发呆。脑子里，还是那句“是缺点你”。 她觉得又好笑，又有点……异样。 “咚咚。” 敲门声响起。 苏万愣了一下，走过去打开门。 门口站着周弈。 他手里端着一碗面，热气氤氲，模糊了他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 “你……”苏万有些不知所措。 周弈将碗递到她面前，那双漂亮的眼睛，终于有了一丝焦点，直直地看着她。 然后，他开口，声音平稳得像一段无感情的程序。 “夜宵。” “这是，我心跳的温度。” 苏万：“……” 她的大脑，再次宕机了。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和他手里那碗看起来就很好吃的面。心跳的温度……这个比喻，好奇怪，好笨拙，可是…… 从他嘴里说出来，为什么会让人脸红心跳？ 直播间在这一刻，彻底爆炸了。 【啊啊啊！杀了我！用这碗面杀了我！】 【心跳的温度！从CPU为你燃烧，到心跳的温度！哥哥！你是个天才！】 【妹妹！出来挨打！你到底给你哥灌了多少毒鸡汤！这效果也太好了吧！】 【苏万脸红了！她脸红了！完了，文艺女青年根本顶不住这种直球攻击！】 【林泽！快看林泽的表情！哈哈哈哈哈哈！脸都绿了！他现在肯定觉得自己的晨跑邀约弱爆了！】 苏万红着脸，接过了那碗面，指尖碰到了碗壁，温温的，烫得她心里也跟着一暖。 “谢谢……”她小声说。 周弈点了下头，没再多说一个字，转身就走。 背影决绝得像个完成任务后，绝不留恋的杀手。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靠在门板上，缓缓滑坐到地上。 他抬起手，看着这双刚刚煮完面的手。 真可笑。 耳机里，传来南筱一声轻笑，带着极致的愉悦和残忍。 “演得不错。” “我的演员。” “我很期待，你明天，会怎么邀请她去晨跑。” 周弈闭上眼，将脸埋进膝盖。 地狱，才刚刚拉开序幕。 第二天清晨。 第一缕阳光刚刚越过海平面，将浅金色的光辉洒满心动小屋的露台。 客厅里的气氛，堪称诡异。 林泽已经换上了一身专业的跑步装备，正在吧台前喝着蛋白粉，眼神时不时地往楼梯口瞟。他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散发着“阳光”、“健康”以及“势在必得”的信号。 唐芮抱着个抱枕，蜷在沙发里，像一只看戏的猫，眼睛在林泽和楼梯口之间滴溜溜地转，嘴角噙着一抹憋不住的坏笑。 苏万下来得很晚。 她穿着一身宽松的棉麻家居服，头发松松地挽着，眼下带着一点淡淡的青色，显然昨晚没睡好。她一出现，林泽的眼睛立刻就亮了。 “苏万，早！昨晚睡得好吗？”林泽放下杯子，露出一个标准的八颗牙笑容，主动迎了上去。 “早……”苏万的眼神有些闪躲，不敢和他对视，小声应了一句。 “那碗面……味道怎么样？”林-泽状似不经意地问，话里的酸味却几乎要溢出屏幕。 苏万的脸颊“腾”地一下就红了，她捏着衣角，半天没说出话。 直播间的弹幕瞬间活跃起来。 【来了来了！修罗场虽迟但到！】 【林泽好直接啊！我喜欢这种正面刚的！】 【苏万好害羞，完了，她肯定动心了，一碗面就把她拿下了！】 【别急，我们的核武器还没登场呢。】 就在这时，周弈从楼上下来了。 他还是那副样子，简单的白T恤，牛仔裤，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空洞得像没睡醒。如果不是他那张脸实在过于优越，看起来就像个随时会原地关机的梦游症患者。 他甚至没有看客厅里的任何人，径直走向厨房，打开冰箱，拿出了一盒牛奶。 林泽看着他那副与世无争的模样，心里憋着的那股劲儿不上不下，难受得紧。他清了清嗓子，决定速战速决，他转向苏万，音量不大，却足以让在场所有人都听清：“苏万，还记得昨天的约定吗？天气这么好，我们去海边跑一圈？” 苏万愣住了。 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厨房里那个正在倒牛奶的背影。 一边是阳光开朗的晨跑邀约，一边是深夜里那碗“心跳温度”的面。 理性告诉她，应该答应林泽。可情感上，她却莫名地在期待着什么。 客厅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苏万身上。 摄像机也给足了她特写，捕捉着她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直播间的观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快答应啊！跟阳光帅哥一起跑步不香吗！】 【不要啊苏万！你要对得起那碗面！】 【哥哥！你再不支棱起来老婆就要跟人跑啦！】 厨房里，周弈正准备将牛奶杯凑到嘴边。 “叮咚。” 右耳里，那枚冰冷的仪器，发出了熟悉的提示音。 他的动作，停住了。 南筱慵懒又带着一丝笑意的声音，清晰地在他脑中响起。 “去窗边。” 周弈的身体，像被输入了指令的机器，僵硬地转了个方向。他端着那杯牛奶，一步一步，走到了那面巨大的落地窗前。 客厅里的三个人都看呆了。 林泽：“？” 唐芮的眼睛，亮得像发现了新大陆。 周弈没有理会他们的目光，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看着那轮金色的太阳，看着那片波光粼粼的大海。 耳机里，南筱的声音带着一种玩味的、欣赏的语调，继续下达指令。 第118章 她追！她逃！他插翅难飞！ “很好，保持这个姿势。” “现在，告诉她——” 周弈缓缓转过身，目光越过一脸错愕的林泽，精准地落在了苏万的脸上。 他的眼神依旧空洞，但那张英俊的脸上，却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悲天悯人的郑重。 他开口，声音平稳，语调里没有一丝波澜，像是在宣读一篇神谕。 “太阳在奔跑，海浪在奔跑，世间万物，都在奔赴自己的热爱。” 他顿了顿，仿佛在给听众留出消化的时间。 林泽的眉头，已经拧成了一个川字。 唐芮已经把脸埋进了抱枕里，肩膀剧烈地耸动着。 周弈看着苏万，继续用他那毫无感情的语调，念出那淬了毒的诗句。 “我也想奔跑。” “可是，我不敢。” “我怕我一不留神，就会跑进你的心里，再也出不来。” “……” “……” “噗——咳！咳咳咳！” 唐芮终究是没憋住，一口气没上来，笑得惊天动地，差点从沙发上滚下去。 林泽的脸，彻底黑了。 这他妈说的是什么玩意儿？这是碳基生物能想出来的句子吗？！ 他想发作，想嘲讽，想把眼前这个装神弄鬼的家伙的脑袋撬开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都是浆糊。 可他一转头，却看到了苏万的表情。 苏万的眼睛，亮晶晶的。 她看着周弈，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没有半分觉得好笑，反而……反而充满了某种，混杂着震撼、心疼和一丝不可思议的感动。 对于一个插画师来说，这种荒诞的，不合逻辑的，带着浓烈宿命感的表达方式，比“我们去跑一圈吧”这种平铺直叙的语言，精准一万倍地，击中了她的心。 她觉得，周弈不是在说情话。 他是在袒露他那颗孤独又笨拙的灵魂。 直播间在经历了长达五秒的死寂后，彻底疯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杀了我！用这句话杀了我！我原地为他飞升！！！】 【妹妹！你是我的神！这份PPT请务必出版！我买十本！一本用来读！九本用来供着！】 【跑进你的心里再也出不来！我靠！这是什么顶级PUA金句！我学废了！】 【你们看林泽的脸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绿了！比周弈那只羊驼头上的帽子还绿！】 【文艺女青年克星！这简直是降维打击！林泽输得不冤！】 林泽确实觉得自己冤。 他感觉自己像个准备充足的拳击手，对着空气打了一套漂亮的组合拳，结果对方压根没上台，而是从观众席扔下来一首诗，直接把他KO了。 他看着苏万那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又看了看那个说完话就低头喝牛奶，仿佛刚才那番惊世之言与他毫无关系的周弈，一口气堵在胸口，差点当场心梗。 苏-万的脸颊红得像天边的朝霞，她捏着衣角，声音细得像蚊子哼。 “那……那我们……” 她想说“那我们一起去吧”，可话到嘴边，又觉得太不矜持。 就在这时，周弈喝完了那杯牛奶，将空杯子放在茶几上，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 他抬起头，最后看了苏万一眼。 “所以，今天，我不跑了。” 他用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给这场荒诞的戏剧，画上了一个谁也想不到的句号。 说完，他转身，拖着那只名叫“希望”的羊驼，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别墅大门。 留下客厅里，三个石化的人，和一整个直播间，满屏的问号。 【？？？？？？？】 【啥玩意儿？不跑了？？？】 【哥！你铺垫了半天！撩完就跑啊？！你这不叫跑进她心里，你这叫肇事逃逸啊！】 【我懂了！这是欲擒故纵！顶级拉扯！他不是不跑，他是要让苏万追着他跑！高！实在是高！】 阳光下，周弈拖着那只贼头贼脑的羊驼，走在沙滩上。 他没有目的地，只是漫无目的地走着。 右耳的耳机里，传来南筱一声满意的，带着愉悦的轻笑。 “演得很好。” “我的演员。” “现在，她一定满脑子都是你。” 周弈的脚步，停了下来。 他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大海，阳光刺得他眼睛生疼。 他知道，南筱说的是对的。 从这一刻起，苏万的心，已经被他搅乱了。 而他自己，也在这场被操控的表演里，越陷越深。 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周弈！你等等！” 是苏万。 她追了上来，气息还有些不稳。 周弈转过身。 海风吹起她柔软的长发，也吹起了他T恤的衣角。他的羊驼行李箱就立在他脚边，那顶绿色的针织帽在阳光下，绿得格外扎眼。 “你……”苏万喘着气，白皙的脸颊因为跑动而泛着红晕，她看着周弈，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全是困惑，“你刚才……为什么要那么说？说完……又为什么要走？” 她问得小心翼翼，像怕惊扰到一只敏感又易碎的生物。 周弈没有回答。 他只是看着她，眼神空洞，像一尊没有灵魂的，被上帝精心雕琢过的雕像。 别墅二楼的露台上，唐芮已经笑得没力气了，整个人挂在栏杆上，手里还举着个望远镜：“来了来了！追夫火葬场……不对，是追夫沙滩场！我靠，这画面，这构图，导演！加鸡腿！” 林泽黑着一张脸，站在她旁边，双手抱胸，冷哼一声：“装神弄鬼。” 直播间的弹幕已经刷成了瀑布。 【她追！她逃！他插翅难飞！哦不对，是他俩都插翅难飞！摄像机的翅膀硬得很！】 【这氛围感！这宿命感！谁能懂啊！我嗑的CP是真的！】 【只有我心疼林泽吗？他像个误入盘丝洞的唐僧，周围全是妖孽。】 沙滩上，气氛陷入一种微妙的僵持。 苏万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刚想再说点什么，周弈右耳的耳机里，南筱那冰冷又带着玩味的声音，准时响起。 “看着她的眼睛。” “然后，蹲下。” 周弈的身体，比他的大脑先一步做出了反应。他缓缓地，在苏万错愕的注视下，蹲了下来。 这个动作，让他看起来更加脆弱，也更加……无害。 第119章 为我的‘希望\’寻找土壤 苏万也下意识地跟着他，微微弯下了腰，视线与他齐平：“你怎么了？” 南筱的声音，像一个精准的提词器。 “告诉她，你不是在逃跑。” “你只是在为你的‘希望’，寻找一片能让它自由呼吸的土壤。” 周弈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感觉自己像个小丑，正在全世界的注视下，表演一场最荒诞的独角戏。 他抬起手，轻轻拍了拍脚边那只羊驼毛茸茸的脑袋，然后抬起眼，看向苏万，用一种毫无波澜的语调，一字一句地开口。 “我没有逃跑。” 他的声音被海风吹得有些散，却清晰地传进了苏万的耳朵里。 “我只是在为它，”他指了指那只羊驼，“为我的‘希望’，寻找一片能让它……自由呼吸的土壤。” 苏万：“……” 她彻底愣住了。 她顺着周弈的手指，看向那只造型滑稽的羊驼行李箱。 阳光，沙滩，海浪。 一个英俊又忧郁的男人，蹲在地上，郑重其事地，跟她讨论着一只行李箱的“呼吸”。 这画面，荒诞到了极致。 可是在苏万这个插画师的眼里，这荒诞，却被自动渲染成了一种极致的浪漫。 他不是在说行李箱。 他是在说他自己。 他把自己的希望，寄托在这只看起来傻乎乎的羊驼身上。他带着他的“希望”，来到这个喧嚣的，需要不断社交和表达的恋综里，他感到窒息，所以，他想为他的“希望”，寻找一片可以自由呼吸的土壤。 逻辑，完美闭环。 苏万的眼眶，毫无征兆地，就红了。 她觉得，自己读懂了他。读懂了他那层层包裹的，怪异言行之下的，那颗孤独又柔软的，渴望被理解的灵魂。 【我靠！我靠靠靠！还能这么解释的吗？我人傻了！】 【这他妈是碳基生物能想出来的点子？妹妹！你出来！我给你跪下！这PPT是刻在DNA里的吧！】 【苏万哭了！她哭了！她被CPU干哭了！完了，彻底沦陷了！】 【林泽的脸已经不是绿了，是绿到发黑，黑里透着紫，紫里透着光，是环保的颜色！】 露台上的林泽，确实快心肌梗塞了。他看着望远镜里的画面，感觉自己的智商和世界观，正在被反复按在地上摩擦。 “他有病吧？！”他终于没忍住，低吼出声，“那他妈就是个箱子！！” 唐芮笑得差点从栏杆上翻下去：“你不懂！这叫艺术！这叫……对！降维打击！咱们这些凡人，是理解不了艺术家的精神世界的！” 耳机里，传来南筱一声几不可闻的，满意的轻哼。 “很好。” “现在，站起来，走向海边。” 周弈依言站起身，没有再看苏万一眼，拖着他的“希望”，一步一步，走向那泛着白色泡沫的浪潮边际。 苏万就那么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 那背影，在宽阔无垠的大海映衬下，显得那么单薄，那么孤寂，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海浪吞噬。 周弈停在海水刚刚能没过脚踝的地方。 海浪温柔地，一遍遍冲刷着沙滩，也冲刷着那只羊驼行李箱的四个轮子。 “把它的帽子摘了。”南筱的指令，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命令。 周弈弯下腰，摘掉了那顶绿色的针织帽。 没有了帽子的遮挡，那只羊手驼的塑料眼珠子，在阳光下显得更圆，更亮，也更贼了。 “告诉它，”南筱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残忍的笑意，“别怕，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周弈的身体，僵住了。 他感觉自己的灵魂，正在被一双无形的手，狠狠地撕扯。 这是在对行李箱说话吗？ 不，这是在对他说话。 是在告诉他，别挣扎了，认命吧，这个被无数人围观的，充满了谎言和表演的“心动小屋”，就是你新的牢笼。 一股尖锐的刺痛，从他心脏深处蔓延开。 他看着眼前这片海，忽然很想就这么走进去，一直走，走到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的地方。 “周弈？” 苏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也走了过来，停在他几步远的地方。 周弈闭了闭眼，将那瞬间涌起的，毁灭一切的冲动，死死地压了下去。 他转过头，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僵硬的微笑。 他对着那只羊驼，用一种近乎梦呓的，轻得快要被海风吹散的声音说：“别怕。” “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说完这句话，他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拖着那只湿漉漉的羊驼，转身，从苏万身边，径直走了过去。 这一次，苏万没有再追。 她只是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越走越远。 她的手里，还紧紧攥着手机。屏幕上，是她刚刚没忍住，发到闺蜜群里的一句话。 【姐妹们，我好像……坠入爱河了。】 而直播间里，所有的观众，都见证了这场堪称恋综史上最离奇，也最有效的“表白”。 弹幕疯了。礼物和打赏，几乎要刷爆了服务器。 王导在监控室里，激动地一拍大腿，冲着对讲机咆哮：“核武器！他就是我们的核武器！给我把他所有的镜头都剪成精华！今晚就放出去！我要让全国人民都看看！什么他妈的！才叫顶级拉扯！” 周弈回到那个让他窒息的房间。 他把“希望”扔在角落，自己则重重地摔进了床上，将脸深深埋进枕头里。 和第一天被节目组突袭时，那个在睡梦中张牙舞爪的他，姿势，何其相似。 只是这一次，他无比清醒。 也，无比绝望。 “叮咚。” 手机响了。 他没有动。 “叮咚。” 又一声。 他烦躁地摸过手机，点开。 是两条微信。 第一条，来自周清禾。 【哥！我看到直播了！你是我唯一的男神！那只羊驼是你的再生父母！PPT是你的人生灯塔！我为你骄傲！我为你自豪！我这就去把PPT打印出来裱起来！[撒花][撒花]】 周弈面无表情地删掉了对话框。 第二条，来自一个陌生的号码。 那个曾经给他发过“你好，周弈。我是你的‘命运’”的号码。 这一次，信息更短。 只有一张图片。 周弈点开。 第120章 她一直在看 照片的背景，似乎是在一间格调高雅，光线柔和的房间里。 一张黑色的，看起来价格不菲的导演椅，静静地立在角落。 椅子上，搭着一件剪裁利落的白色西装外套。 周弈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认得那把椅子，也认得那件西装。 是那天在片场，南筱坐过，也穿过的。 而照片的拍摄者，显然就坐在这把椅子上。镜头微微向下，能看到一双交叠在一起的，穿着精致高跟鞋的脚。 照片的焦点，对准了不远处的一台巨大的显示器。 显示器上，正是《怦然心动》的直播画面。 画面里，一个男人，正拖着一只滑稽的羊驼，站在海边。 那是他。 周弈感觉浑身的血液，在那一瞬间，都凝固了。 她……在看。 她一直在看。 她不仅在用那只冰冷的耳机，远程操控着他的一言一行。 她还在另一个地方，像一个真正的，高高在上的神明，欣赏着他这场，被精心编排的，屈辱又可笑的表演。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游戏，原来是这么玩的。 那张照片，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周弈感觉自己被扔进了一个透明的玻璃容器里，而容器外，那道他最恐惧的视线，正带着一种解剖般的、饶有兴致的审视，观察着他每一次可笑的挣扎。 她一直在看。 用那只冰冷的耳机，也用那台巨大的显示器。 他不是在参加恋综，他是在演一出名叫《周弈的绝望》的独角戏，唯一的观众，是他的神明，也是他的恶魔。 一股无法抑制的恶心感从胃里翻涌上来，他冲进卫生间，趴在马桶上，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干呕。 镜子里，那张苍白的脸，陌生得可怕。 别墅的客厅里，气氛同样诡异。 晚餐时间，节目组准备了丰盛的火锅。热气腾腾，食材琳琅满目，却没能驱散餐桌上那股无形的低气压。 林泽像个被戳破的气球，蔫了吧唧地涮着毛肚，眼神时不时地往苏万那边瞟。 苏万显然心不在焉，夹起一片牛肉，在滚水里烫了半天，直到肉老得缩成一团，她才后知后觉地捞起来，放到嘴边，又停住，像是在想什么心事。 唐芮是唯一的正常人，她左看看，右看看，像一只在瓜田里上蹿下跳的猹，快乐得差点把筷子咬断。 “哎，”唐芮用胳膊肘捅了捅林泽，压低声音，“放弃吧，直男。你那套阳光健身理论，在哥哥的玄学PUA面前，不堪一击。” 林泽的脸又黑了几分，他放下筷子，终于忍不住了，看向苏万：“苏万，你清醒一点！他就是在装神弄鬼！行李箱怎么呼吸？它有肺吗？” 苏万被他突然拔高的音量吓了一跳，抬起头，那双清澈的眼睛里还带着一丝梦幻的迷茫。 她小声地，却很认真地反驳：“你不懂。那是一种意象，是象征手法。他不是在说箱子，他是在说他的灵魂被困住了，渴望自由。” 林泽一口气堵在胸口，差点当场表演一个心肌梗塞。 灵魂？他只想把那个叫周弈的家伙的头盖骨掀开，看看里面是不是真的住了个外星人！ 【哈哈哈哈！林泽输得透透的！一个讲科学，一个讲玄学，这怎么聊？】 【苏万已经彻底被CPU干宕机了，她现在看周弈估计都自带圣光滤镜。】 【我宣布，这已经不是恋综了，这是《走近科学》和《艺术人生》的跨界battle！】 就在这时，周弈从楼上下来了。 他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脸上也恢复了那种没有情绪的平静，只是眼底深处，藏着一片死灰般的疲惫。 他一出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了过去。 苏万的脸颊，不受控制地又开始发烫。 林泽的眼神，像两把淬了毒的飞刀。 唐芮的眼睛，亮得像两千瓦的灯泡。 周弈谁也没看，径直走到空位上坐下，拿起筷子，默默地开始往锅里下青菜。 他那副与世无争，仿佛下一秒就要羽化飞升的模样，让林-泽积攒了一下午的怒火，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客厅的广播，很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是导演王哥那压抑着兴奋的声音：“咳咳，各位嘉宾，晚餐时间愉快。现在，我们将发布今晚的第一个心动任务——‘浪漫之选’。” “请各位男嘉宾，用一份你认为最能代表心意的‘礼物’，邀请你最想共度明晚‘心动晚餐’的女嘉宾。” “女嘉宾，也有拒绝的权利哦。” 王哥的声音刚落，气氛瞬间变得更加微妙。 林泽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机会来了！他觉得自己的智商和情商，终于有了用武之地。用礼物说话，总比那个神经病说胡话强吧？ 他立刻站起身，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东西，走到了苏万面前。 那是一枚被海水冲刷得十分光滑漂亮的贝壳，形状像一只小巧的耳朵。 “苏万，”林泽的表情真诚又认真，“这是我在海边找到的，它像大海的耳朵。我希望，能有机会和你一起，听听心动的声音。” 这番话说得，虽然有点土，但胜在真诚。 唐芮在一旁都忍不住点了点头，觉得林泽总算扳回了一城。 苏万也有些动容，她看着那枚贝壳，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苏万身上。 直播间的弹幕，也分成了两派。 【答应他！答应他！林泽多正常啊！跟正常人谈恋爱不香吗！】 【不要啊苏万！你要对得起那片能自由呼吸的土壤！】 就在这万众瞩目的时刻，周弈放下了筷子。 他站起身。 右耳的耳机里，那冰冷的女声，如期而至。 “去你的‘希望’那里。” 周弈的身体，像被线牵引的木偶，僵硬地转身，走向被他扔在客厅角落的那只羊驼行李箱。 全场，包括摄像机，都屏住了呼吸。 大家都想看看，这个男人，又能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活儿来。 只见周弈走到那只羊驼面前，蹲下。 “很好。”南筱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现在，从它身上，拔一根毛下来。” 周弈的手指，顿了一下。 第121章 它，为你而颤抖 他能感觉到，有几台摄像机，正怼着他的手，进行高清特写。 他闭了闭眼，伸出手，在那毛茸茸的羊驼身上，轻轻地，拔下了一根最纤细，最洁白的绒毛。 “现在，拿着它，走到她面前。” 周弈站起身，捏着那根几乎轻不可见的白色绒毛，一步一步，走到了苏万的面前。 他挡在了林泽和苏万之间。 林泽的脸，已经气成了猪肝色。 周弈没有看他，他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指尖的那根绒毛，仿佛在看一件稀世珍宝。 耳机里，南筱用一种吟诵诗歌般的，残忍又愉悦的语调，下达了最后的指令。 “告诉她。” “这是‘希望’的神经末梢。” “它，为你而颤抖。” “现在，我把它的感知，交给你。” 周弈缓缓抬起头，那双空洞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苏万。 他将那根轻飘飘的绒毛，递到她面前，用一种毫无起伏的，念悼词般的语调，一字一句地开口。 “这是，‘希望’的神经末梢。” “它，为你而颤抖。” “现在，”他顿了顿，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我把它的感知，交给你。” “……” 整个客厅，死一般的寂静。 林泽张着嘴，已经完全失去了语言能力。 唐芮捂着嘴，笑得浑身发抖，眼泪都飙了出来。 而苏万，她看着周弈，看着他那双仿佛盛满了全世界悲伤的眼睛，和他指尖那根，轻得仿佛不存在的白色绒毛。 她的眼眶，毫无征兆地，就红了。 神经末梢…… 他在把他的感知，他的脆弱，他的一切，都交给自己。 这哪里是礼物？ 这分明是一颗，被捧出来的，滚烫的，鲜活的，跳动的心啊！ 她颤抖着，伸出手，用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接过了那根绒毛。 然后，她抬起头，看着周弈，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我……我愿意。” 那句“我愿意”，像一根羽毛，轻轻飘飘，却在死寂的客厅里，砸出了一个天坑。 林泽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这个坑里，进行着自由落体运动。 他看着苏万，那个他眼中清醒、独立、有着艺术气息的女孩，此刻正泪眼婆娑，双手捧着一根从玩偶身上拔下来的绒毛，表情庄重得像接过了诺贝尔奖的奖章。 他又看向周弈。 那个罪魁祸首，在得到回应后，连一个多余的表情都没有。他只是点了下头，那动作，像是在确认一份订单，然后转身，拖着他那只碍眼的羊驼，上楼去了。 从头到尾，他没再看苏万一眼，更没看已经被气到快要分子化的林泽。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冷酷无情。 “他……他就这么走了？”林泽的嘴唇哆嗦着，终于从石化状态中找回了一丝神智。 唐芮已经从沙发上滑到了地毯上，整个人笑成了一只缺氧的虾米，一边捶地一边上气不接下气地回答：“走……走了啊……功成身退，深藏功与名……哈哈哈哈……不行了，我要叫救护车了，我笑得心肌缺血了……” 苏万还沉浸在自己构建的悲剧爱情故事里，她小心翼翼地，将那根“神经末梢”收进自己随身带着的速写本里，像是在收藏一片独一无二的雪花。她抬起还有些泛红的眼睛，看着林泽，眼神里带着一丝歉意和一种“你不懂他”的怜悯。 “林泽，对不起。”她说，“这不是礼物的问题。” 林泽感觉自己被这道眼神，补了最后一刀。 他懂了。 他彻底懂了。 他不是输给了周弈，他是输给了这个他妈的，不讲道理的世界。 他一把将那枚他精挑细选的贝壳狠狠塞回兜里，那漂亮的纹路和光滑的触感，此刻只觉得无比讽刺。 他黑着脸，一言不发地转身，冲出了别墅。 他要去海边跑十公里。 不，二十公里！ 他要把脑子里那些该死的绒毛、神经末梢、还有什么见鬼的为你而颤抖，全都甩进太平洋里去！ 客厅里，只剩下唐芮捶着地板的狂笑，和苏万那带着点甜蜜又带着点忧伤的，复杂的沉默。 直播间的弹幕，已经不是爆炸了。 是核爆。 【封神！今夜！我们共同见证一位神祇的诞生！】 【林泽：我带着贝壳想听你的心跳。周弈：我拔了根毛让你感知我的心跳。KO！完美KO！】 【这已经不是恋综了，这是玄学，是妖术！林泽一个唯物主义战士，误入了盘丝洞，太惨了哈哈哈哈！】 【苏万的表情，就是我本人嗑到真的CP时的表情！那种又心疼又觉得好浪漫的感觉，谁懂！】 【妹妹！周清禾！出来接受我的顶礼膜拜！你哥就是最强的PUA之神！】 此刻，那位“神”的亲妹妹，正盘腿坐在自己的床上，面前摆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正是她哥那张帅得人神共愤的脸的高清特写。 周清禾一边往嘴里塞着薯片，一边激动地拍着大腿。 “赢了！赢麻了！哥！你不愧是我的亲哥！我的PPT没有一页是白做的！” 她看着直播间里那些把她奉为“军师”、“神人”的弹幕，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她觉得，自己不仅拯救了哥哥的社交，还为他找到了真爱，顺便，还可能改变了整个恋综界的行业生态。 她立刻点开微信，找到了她哥的头像。 【哥！你看到了吗！全网都在为你沸腾！我就说吧，女人就吃这一套！欲擒故纵！破碎感！神秘主义！这都是精髓！[奋斗][奋斗]】 【下一场约会我都给你想好了！你就带她去看日出，然后什么也别说，就在太阳升起来的那一刻，看着她的眼睛，对她说：‘你看，我的世界，为你亮了。’怎么样！绝不绝！杀不杀！】 发完，她心满意足地继续抱着薯片，欣赏自己的“杰作”。 她完全没有意识到，她那些自鸣得意的“金句”，正像一把把淬了糖衣的刀子，被一个看不见的恶魔，精准地，一下一下，捅进她哥哥的心脏。 与此同时，真正的“导演”正陷在一张黑色的导演椅里。 南筱。 她关掉了面前那片喧嚣的直播画面。 房间里彻底安静下来。 第122章 无可挽回的绝杀 只有她指尖夹着的那支细长香烟，猩红的光点在一片漆黑中，随着她的呼吸明明灭灭。 她的脸上看不出喜怒，甚至连一丝弧度都没有。 但这具安静的身体里，正有一种让她战栗的愉悦感，从脊椎一路攀爬，蔓延至四肢百骸。 完美。 周弈的表现，比她预想中的，还要完美。 所有棋子，都精准地落在了它们本该在的位置上。 最终，汇聚成她想要的那个结局。 一个华丽的，无可挽回的绝杀。 周清禾那些自作聪明的PPT，那些可笑的土味情话，都只是她投喂给周弈的，淬了毒的糖。 她要的，根本不是周弈在恋综里获得成功。 她要看的，就是这个。 就是周弈被逼到极限，灵魂被抽空，只剩下一具麻木的躯壳，凭借本能去执行那些荒唐的指令。 那种从骨子里渗出来的破碎感。 那种因为一张无可挑剔的脸，而显得格外惊心动魄的，毁灭的美。 真是……一件无与伦比的艺术品。 南筱的指尖轻轻捻灭了烟头，唇角终于勾起了一抹几不可见的笑意。 她拿起手机，屏幕的冷光映亮了她毫无温度的脸。 她点开一个对话框，慢条斯理地敲下一行字。 “第一阶段，完成。” “准备开启，第二阶段。” 她将烟蒂，在水晶烟灰缸里，轻轻摁灭。 然后，她拿起手机，给周弈发了一条新的信息。 只有四个字。 “舔干净了。” 周弈的房间里，一片死寂。 他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靠在门板上，维持着那个滑坐到地上的姿势，一动不动。 手机屏幕的光，照亮了他那张毫无血色的脸。 “舔干净了。” 这四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视网膜上。 什么意思？ 舔干净什么？ 他还没来得及思考，右耳的耳机里，就传来了南筱那仿佛贴在他耳边低语的，带着笑意的声音。 “我的烟灰缸，脏了。” “明天晚餐的时候，当着所有人的面，用你的舌头，把它舔干净。” “我想看看，你那张吐出过无数动人诗句的嘴，做起这种事来，是不是也一样，富有美感。” “轰——” 周弈的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彻底炸开了。 一股腥甜的铁锈味，从喉咙深处，猛地涌了上来。 他再也忍不住，疯了一样冲进卫生间，趴在马桶上，剧烈地干呕起来。 胃里空空如也，什么都吐不出来，只有酸涩的胆汁，灼烧着他的食道。他咳得撕心裂肺，眼泪和鼻涕糊了一脸，狼狈得像一条濒死的狗。 他抬起头，看着镜子里那个面目全非的自己。 那双曾经在聚光灯下，闪耀着自信和骄傲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屈辱的，血红色的绝望。 魔鬼。 那个女人，是个彻头彻尾的魔鬼！ 她不是要他死。 她是要他，在全世界的注视下，一点一点地，亲手，将自己的尊严、骄傲、灵魂，全部碾碎，然后，再像垃圾一样，扫进历史的尘埃里。 而他，甚至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叮咚。” 手机又响了。 是周清禾发来的，那条关于“日出”的微信。 周弈看着那句“我的世界，为你亮了”，忽然，发出了一声介于哭和笑之间的，古怪的，嘶哑的抽气声。 他的世界，早就黑了。 …… 第二天，是万众期待的“心动晚餐”之日。 傍晚，节目组将约会地点，安排在了别墅外的沙滩上。 一张铺着白色桌布的长桌，精致的餐具，摇曳的烛光，还有轻柔的海浪声作为背景音乐。 浪漫的氛围，被拉到了极致。 苏万特意换上了一条白色的长裙，海风吹起她的裙摆和长发，让她看起来像个即将奔赴神谕的圣女。她坐在长桌的一侧，眼神不住地往别墅门口瞟，脸上是藏不住的，羞涩的期待。 唐芮和林泽，作为“陪审团”，坐在不远处的一张小桌旁。 唐芮嗑着瓜子，一脸兴奋。 林泽喝着闷酒，一脸生无可恋。 “来了来了！”唐芮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从别墅里走出来的周弈。 今天的周弈，穿得很简单，依旧是干净的白T恤，牛仔裤。只是，他的手里，没有拖着那只羊驼。 他拿着一个黑色的，看起来有些分量的丝绒盒子。 【来了！核武器登场了！手里拿的是什么？钻戒吗？！不会吧不会吧！】 【哥哥今天没带他的‘希望’出门，说明他已经准备好把希望寄托在苏万身上了！】 【你们看他的脸，好苍白，好有破碎感！他一定是为了今晚的约会紧张得没睡好吧！啊啊啊我好心疼！】 周弈在万众瞩目之下，走到了长桌前，在苏万的对面，坐了下来。 “你……”苏万看着他，脸颊绯红，“你还好吗？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周弈没有回答。 他只是将那个黑色的丝绒盒子，放在了桌上，然后，推到了苏万的面前。 苏万的心，跳得像擂鼓。 这是什么？ 是昨晚任务的后续吗？又是什么，代表了他心意的礼物？ 她看着周-弈，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带着询问。 耳机里，南筱的声音，准时响起，冰冷，又带着一丝不耐。 “打开它。” 周弈的嘴唇动了动，吐出了和指令一模一样的，两个字。 “打开它。” 苏万深吸一口气，怀着一种近乎朝圣的心情，伸出手，轻轻地，打开了那个丝绒盒子。 然后，她的表情，凝固了。 不远处的唐芮，也“噗”的一声，把刚喝进嘴里的一口果汁，全喷了出来。 林泽更是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眼睛瞪得像铜铃。 直播间的弹幕，在静止了三秒后，被一连串的问号，彻底淹没。 【？？？？？？？？？？？？】 【我看到了什么？那是个……烟灰缸？？？】 【草！（一种植物）为什么会送一个烟灰缸啊喂！！！这又是什么我等凡人无法理解的玄学意象吗？！】 只见那黑色的丝绒盒子里，静静地躺着的，根本不是什么礼物。 而是一个造型典雅，质地精良的，水晶烟灰缸。 烟灰缸里，还残留着几枚被摁灭的，带着口红印的，细长的女士香烟的烟蒂。 第123章 这是我的，骨灰盒 海风，忽然就停了。 时间，也仿佛被那只躺在丝绒盒子里的水晶烟灰缸，吸走了流速。 苏万脸上的红晕，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转为一种茫然的，不知所措的苍白。她眨了眨眼，似乎在确认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不远处的小桌旁，唐芮喷完那口果汁，正捂着嘴，肩膀剧烈地抖动，不是在哭，是在憋一种能把人送走的笑。林泽则像一尊被雷劈过的雕像，保持着站立的姿势，眼神里写满了“我是谁，我在哪，我看到了什么”。 直播间的弹幕，在经历了长达三秒的死机后，以一种井喷式的，混合着癫狂与迷惑的姿态，彻底复活。 【烟灰缸？？？我他妈看到了一个烟灰缸？？？】 【还是个用过的！里面还有烟头！带口红印的！信息量太大了我CPU烧了！】 【哥哥！你是不是拿错礼物了！你是不是把酒店房间的烟灰缸顺手牵羊了？！】 【前面的别瞎说！这他妈是行为艺术！你们不懂！这代表着哥哥愿意为苏万戒烟！他把承载着他过去陋习的烟灰缸交出来，是想让苏万见证他的新生啊！（我编不下去了救命）】 【楼上的！你就是当代鲁迅！这阅读理解我给满分！快！苏万！快领会精神！】 苏万显然也想努力领会一下精神。 她看着周弈，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盛满了巨大的问号。她试图从周弈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上，解读出一点什么。 可周弈的脸，像一面被冻住的湖，平静，且深不见底。 他的右耳里，南筱那冰冷中带着愉悦的声音，像毒蛇的信子，舔舐着他的耳膜。 “告诉她，这不是礼物。” 周弈的嘴唇，机械地开合，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被收音设备笼罩的沙滩。 “这不是礼物。” 苏万的身体微微前倾，像一个虔诚的学生，等待着导师的开示。 林泽也下意识地竖起了耳朵，他倒要听听，这个神经病能把一个脏烟灰缸说出什么花来。 耳机里，南筱的声音顿了顿，似乎在品味这极致的荒诞，然后，她用一种近乎咏叹的，残忍的语调，说出了下一句台词。 “这是我的，骨灰盒。” 周弈的瞳孔，在那一瞬间，狠狠地缩了一下。 他感觉自己的灵魂，正在被这几个字，一寸一寸地，凌迟。 他看着苏万，那张纯净的，充满期待的脸。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像是被塞了一把滚烫的沙子，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说。” 南筱的声音，冷了下来。 周弈闭上眼，再睁开时，那片死灰色的湖面，终于泛起了一丝涟漪。那是一种，混杂了自嘲、痛苦和彻底放弃的，诡异的笑意。 他伸出手，用指尖，轻轻碰了一下那冰凉的水晶缸壁，然后抬起眼，看向苏万，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这是我的……骨灰盒。” “噗--咳咳咳咳！”唐芮再也憋不住了，一口气没上来，笑得惊天动地，眼泪都咳了出来，“骨……骨灰盒？哈哈哈哈……不行了……林泽！快！掐我人中！我感觉我要笑死在恋综现场了！” 林泽没有理她，他只是死死地盯着周弈，那眼神，像在看一个刚从精神病院逃出来的重症患者。 然而，苏万的反应，却再一次，超出了所有正常人的预料。 她愣住了。 她看着那个烟灰缸，又看看周弈。 骨灰盒…… 这个词，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她脑内那座名为“艺术加工”的工厂。 烟灰缸，代表着燃烧与熄灭。 烟，是他的思想，他的烦恼，他的激情。它们燃烧，然后化为灰烬，留在这个晶莹剔透的“容器”里。 而那些带着口红印的烟蒂…… 是他的过去，是他与其他人的纠葛，是他那些无法言说的，被消耗掉的情感。 他把这一切，这个盛满了他灵魂灰烬的“骨灰盒”，交给了自己。 他不是在送礼物。 他是在献祭。 献祭他那已经燃尽的，破碎的，再也无法拼凑起来的灵魂。 想通了这一层，苏万的眼眶，唰地一下，就红了。 她看着周弈，眼神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巨大的悲悯和心疼。她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看懂他那颗孤独星球上，所有陨石坑的人。 “我……”苏-万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她伸出手，想要去触碰那个“骨灰盒”，手指却在半空中颤抖，“我能……看看吗？” 周弈点了下头，那动作，像一个即将被行刑的死囚，麻木地，应允了看客最后的请求。 苏万小心翼翼地，将那个沉甸甸的水晶烟灰缸，捧在了手里。 她的指尖，轻轻拂过那些被摁灭的烟蒂，最后，停留在了一枚口红印最鲜艳的烟蒂上。她的眼神，温柔得像在抚摸一件稀世珍品。 “疼吗？”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周弈，轻声问。 周弈：“……” 他没法回答。 因为他的耳机里，南筱发出了一声愉悦到极致的，满足的轻笑。 而直播间，已经彻底疯了。 【疼吗？？？她问疼吗？？？我的天爷啊！她真的懂了！她真的领会精神了！】 【这他妈是什么神仙CP！一个敢送骨灰盒！一个敢问疼不疼！我他妈嗑疯了！民政局我给你们搬来了！请你们原地结婚！】 【林泽的表情，仿佛在说：我是谁？我在哪？这个世界是不是疯了？】 【林-泽：我送你大海的耳朵，想听你的心跳。周弈送你他的骨灰盒，问你他死得惨不惨。我输了，我输得心服口服。】 林泽确实觉得自己输了。 他感觉自己不是输给了周弈，是输给了这个扯淡的，不讲逻辑的，魔幻的，操蛋的世界！ 他看着苏万捧着那个脏烟灰缸，一脸心疼地问周弈“疼吗”，他觉得自己的脑干都在疼。 “你们都有病！”林泽终于爆发了，他一脚踹翻了身后的椅子，指着周弈和苏万，怒吼道，“那他妈就是个烟灰缸！脏的！用过的！还他妈有别人的口红印！你们俩演什么聊斋呢！清醒一点行不行！” 他的咆哮，充满了唯物主义战士最后的，悲壮的呐喊。 第124章 彻底击溃 然而，这呐喊，在苏万听来，却显得那么的……粗鲁和不解风情。 苏万抬起头，用那双泛红的眼睛看着林泽，眼神里带着一丝失望和怜悯。“林泽，”她说，“你根本不懂。这不是烟灰缸，这是他的心。” 林泽被这道眼神，彻底击溃了。 他指着苏万，又指了指周弈，嘴唇哆嗦了半天，最后，只憋出了一句：“我操！”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冲向了沙滩，像一头发了疯的野牛，消失在了夜色里。他要去跳海，他要用冰冷的海水，让自己那颗滚烫的，充满了科学和逻辑的大脑，冷静下来。 沙滩上，只剩下唐芮笑到脱力的喘息声，和苏万那带着点圣母光辉的，悲伤的沉默。 周弈看着眼前这荒诞的一切，感觉自己像个局外人。 沙滩上，林泽悲壮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像一个被时代洪流抛弃的旧神。 唐芮终于笑够了，从地上爬起来，擦掉眼角的泪，对苏万竖起一个大拇指，口型夸张：“牛逼。” 苏万没理她。她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手里的那只水晶烟灰缸上。它很沉，冰凉的质感透过掌心，一直凉到她心里，然后又被她脑补出的悲剧爱情，焐得滚烫。 她看着对面那个男人。 周弈的脸上，那诡异的笑意已经消失了，又恢复成了一片死寂的平静。他只是坐着，像一尊等待风化的石像。 耳机里，南筱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倦意，仿佛欣赏完一场精彩的戏剧后，准备离席。 “走吧。” 周弈站起身，椅子在沙地上划出一道轻微的声响。他没有说再见，没有多余的动作，甚至没有再看苏万一眼，转身就走。 “周弈！”苏万下意识地喊了一声。 他脚步没停。 那背影，在烛光和夜色里，被拉得很长，孤单得像世界上最后一个人。 苏万的心，狠狠地揪了一下。 他把他的“骨灰盒”给了她，然后，就这么义无反顾地，走向了属于他自己的，更深的黑暗里。 好痛。 他的灵魂，一定好痛。 她抱紧了怀里的烟灰缸，仿佛抱着一个支离破碎的梦。 直播间的弹幕已经从癫狂转向了诗意。 【他走了，他交出了他的心，然后了无牵挂地走了。】 【别哭苏万！你要做他唯一的光！你要把他从地狱里拉出来！】 【这背影，我能看一万年！充满了故事感和破碎感！这才是顶级美学！】 别墅二楼的房间里，周清禾盘腿坐在床上，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正定格在她哥那个帅绝人寰的背影上。 她嘴里的薯片，忘了嚼。 烟灰缸？骨灰盒？ 这超出了她的知识范畴，她的PPT里，从没写过这种邪门的玩意儿。 难道……翻车了？ 不，不可能！ 周清禾使劲晃了晃脑袋，强行开启了自己的“逻辑引擎”。她点开回放，把周弈送出礼物后的每一个细节，每一个微表情，都反复拉片。 有了！ 她一拍大腿，眼神亮了。 “我懂了！我彻底懂了！”她激动地抓起手机，点开和闺蜜的聊天框，手指在屏幕上敲得飞快。 “你根本没看明白！烟灰缸是什么？是容器！烟是什么？是烦恼丝！烟蒂是什么？是燃尽的过去！那些口红印是什么？是他过往的情伤！” “他把这些交给我嫂子，意思就是，我的过去都给你了，那些烧完的破事儿，那些烂人，都给你了！你帮我埋了它！从今以后，我的容器里，只为你一个人燃烧！” “这叫什么？这叫置之死地而后生！这叫向死而生！这是爱情的最高境界--献祭！我哥他不是在谈恋爱，他是在修仙！” 闺蜜那边沉默了很久，回过来一个：【……你还好吗？】 周清禾没理会凡人的质疑，她已经被自己的绝妙解读深深折服。 她扔掉手机，立刻新建了一个PPT文档，标题她都想好了--《论“献祭流”恋爱在后现代语境下的符号学意义》。 她觉得，自己不仅是哥哥的爱情军师，她简直是当代爱情哲学的奠基人。 周弈回到别墅，客厅里空无一人，只有几台冰冷的摄像机亮着红点，像某种不知名野兽的眼睛。 他走上二楼，脚步很轻，却感觉每一步都踩在自己的神经上。 房间门没关。那只被他遗弃在角落的羊驼行李箱，正直勾勾地“盯”着门口，头顶的黑色针-织帽歪向一边，显出一种被玩弄后的破败感。 希望。 周弈看着它，喉咙里泛起一阵恶心。 他没有开灯，借着走廊透进来的微光，把自己扔进床上，脸埋进枕头里。 世界终于安静了，只有耳鸣声，和右耳里那个若有若无的，属于另一个人的呼吸声。 他像一具被玩坏的提线木偶，线还牵在别人手里，只是暂时被扔进了储藏室。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被“砰”的一声推开。 “哥！” 周清禾的声音像一道惊雷，炸得他浑身一颤。 “灯呢灯呢？搞这么黑干嘛？玩深沉啊？”她摸索着按下开关，刺眼的灯光瞬间充满了整个房间。 周弈用手臂挡住眼睛，一动不动。 “哎呀别装死了！”周清禾几步蹦到床边，把手里的笔记本电脑往他旁边一放，“快，趁热乎，我给你复盘一下今晚的封神之战，顺便给你预习一下明天的课程！” 她盘腿坐下，那姿态，像极了古代给皇帝讲经的太傅，脸上写满了“快夸我”的兴奋。 “你看啊，”她点开自己刚做好的PPT，清了清嗓子，开始了她的长篇大论，“你今晚这招，堪称惊天地泣鬼神！我把它总结为‘献祭流’打法，你突破了传统恋综的‘给予’模式，直接进入了‘奉献’的最高维度！” 周弈的手臂，慢慢从脸上移开。 他看着身旁的妹妹，看着她那张因为兴奋而涨红的脸，看着她唾沫横飞地讲解着PPT上那些荒谬的标题。 《符号学解析：烟灰缸作为“灵魂容器”的能指与所指》 《口红印的解构：论“过往情伤”的视觉化呈现》 《核心策略：通过“献祭”完成情感价值的终极置换》 第125章 救救我。 周弈看着那些在他眼前跳动的，五颜六色的，用着夸张艺术字体标注的标题，感觉自己的视觉神经和脑神经正在被同时凌迟。 每一个字，都像一只沾满了蜜糖的蚂蚁，钻进他的耳朵，爬过他的大脑皮层，留下黏腻又痛痒的痕迹。 而那个兴高采烈，手舞足蹈，把他推入这万丈深渊的罪魁祸首，正用一种“快夸我，我牛逼不牛逼”的表情，期待着他的赞美。 “哥，你别不说话啊！你是不是也被我精妙的战术思想给折服了？”周清禾没察觉到任何不对劲，她把笔记本电脑又往周弈面前推了推，指着屏幕上的一行加粗大字。 “你看这句，‘通过“献祭”完成情感价值的终极置换’！这句话我琢磨了一晚上！多有深度！多有哲学思辨性！这已经不是谈恋爱了，这是升维打击！林泽那种健身房出来的直男，他拿什么跟你斗？他连你的车尾灯都看不见！” 周清禾说得眉飞色舞，好像已经看到了自家哥哥站在恋综之巅，左手捧着苏万的心，右手拿着节目组发的奖金，从此走上人生巅峰。 周弈的手臂，在被子里，慢慢地，一寸一寸地握成了拳头。 指甲深深地陷进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但这痛感，和他心脏里那股被活生生撕开的剧痛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他看着周清禾，看着她那张因为激动而微微发亮的，他从小看到大的，熟悉的脸。 这张脸，是他穿越到这个陌生世界后，唯一的锚点，是他在无数个被前世噩梦惊醒的夜晚里，唯一能感到的，一丝真实的人间烟火气。 可现在，这张脸，却成了南筱手里最锋利，最精准的手术刀。 一刀一刀，把他最后那点可笑的，不愿舍弃的，名为“亲情”的软肋，割得血肉模糊。 “哥，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觉得我太厉害了，一时不知道怎么夸我？”周清禾终于察觉到了一丝沉默，但她依旧乐观地把这归结为哥哥的“震惊”。 “没事，你不用夸我，我知道我厉害。来来来，我们看下一页，这是我给你设计的下一个阶段的打法，叫‘疏离感与依赖性的矛盾统一’，主打一个……” “够了。” 周弈终于开口了。 声音很轻，很哑，像两块被磨损到极致的石头，在互相摩擦。 周清禾的讲解，卡在了喉咙里。 “啊？哥，你说什么？” 周弈慢慢地坐起身，被子从他身上滑落。 他没有看周清禾，他的视线，直勾勾地落在了那台笔记本电脑上。 屏幕上，周清禾精心制作的PPT还在放着，一张苏万在海边，表情带着忧伤和心疼的抓拍图，旁边配着一行大字：“已成功建立‘拯救者’情感链接，目标进入深度沉浸状态。” 那张图，像一根针，扎进了周弈最后的理智里。 “我说，”他抬起头，看向周清禾，一字一顿，“够了。”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但周清禾却被他那个样子，吓得心脏漏跳了一拍。 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哥哥。 那不是生气，不是愤怒，那是一种……她无法理解的，混杂着巨大痛苦和死寂的，让人毛骨悚然的平静。 “哥……你……你怎么了？”周清禾的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颤抖，“是……是我打扰到你找灵感了吗？那我……我先不说了……” 周弈没有回答。 他忽然伸出手。 动作不快，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决绝。 他一把抓起了那台笔记本电脑。 “哥！你干嘛！”周清禾吓得尖叫起来。 下一秒。 “砰——！！！” 一声巨响，在房间里炸开。 周弈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那台承载着他妹妹所有“天才构想”的笔记本电脑，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屏幕瞬间四分五裂，黑了下去。 塑料外壳碎裂的声音，清脆得刺耳。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周清禾呆呆地看着地上的残骸，又看看面前的哥哥，嘴巴张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眼泪，毫无征兆地就涌了上来。 那不是因为电脑，而是因为恐惧。 她被吓坏了。 “你……”周弈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他指着地上的碎片，又想指着周清禾，手臂却抖得不成样子，他想吼，想骂，想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她。 告诉她，她那些引以为傲的“金点子”，是怎样变成一把把刀子，捅进他心里。 告诉她，她所谓的“为他好”，是怎样把他变成一个任人摆布的，连尊严都没有的玩偶。 告诉她，救救我。 可是，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因为右耳的耳机里，南筱那带着笑意的，冰冷的声音，响了起来。 “哦？我们的提线木偶，想剪断自己的线了？” 那声音，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瞬间熄灭了他所有的火焰，只留下一地冰冷的，绝望的灰烬。 “哥……你到底怎么了……你别吓我……”周清禾终于哭出了声，她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想去碰周弈的手臂。 周弈像被电击了一样，猛地后退一步，避开了她的触碰。 他看着妹妹那张挂满泪水，充满惊恐和不解的脸，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他弄哭了她。 他把他唯一的，也是最后一个亲人，弄哭了。 “啧。”耳机里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耐烦，“真是难看的戏码。现在，立刻，给我收拾好这个烂摊子。” “去，把碎片捡起来。” 周弈的身体，僵硬地，不受控制地动了。 他蹲下身，在周清禾惊恐的注视下，伸出颤抖的手，一片一片地，去捡拾地上的电脑残骸。 一块锋利的屏幕碎片，划破了他的指尖，血珠，瞬间就冒了出来。 “哥！”周清禾哭着跑过来，想拉他起来，“别捡了！我不要了！你到底怎么了啊！是不是节目压力太大了？我们不录了！我们回家好不好！违约金我……我想办法！” “回家？”耳机里的南筱，轻笑了一声，“你觉得，你还有‘家’可以回吗？” “现在，抬头，看着她。” 第126章 偏执的艺术家 周弈的动作顿住，他缓缓抬起头。 “告诉她，你刚才，只是在体验一个‘失控的艺术家’的角色。” “告诉她，她打断了你的‘沉浸式表演’，所以你才会失控。” “告诉她，你很抱歉，吓到她了。” 每一个字，都像一道命令，一道符咒，死死地钉在他的灵魂上。 他看着周清禾，看着她眼里的担忧和焦急，张了张嘴。 “我……” 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说。”南筱的声音，冷得像冰。 周弈闭上眼，再睁开时，所有的情绪，都褪去了。 他用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的语调，一字一句地，复述着耳机里的指令。 “对不起。” “我刚才……在体验一个角色。” “一个……失控的，偏执的艺术家。” “你……打断了我的状态，我没控制住。” “吓到你了，很抱歉。” 周清禾的哭声，慢慢停了下来。 她愣愣地看着周弈，似乎在消化他说的每一个字。 角色？体验？ 所以……刚才那恐怖的样子，那砸电脑的举动，都只是……表演？ 是了，一定是这样。 哥哥是个天才，天才都是疯子，他们的行为方式，不是她这种凡人能理解的。 是她错了，是她太肤浅，太世俗，打扰了他的艺术创作。 一种巨大的愧疚感，瞬间淹没了她的恐惧。 “不……不是的，哥，是我不好。”她连忙摇头，擦着眼泪，“是我不对，我不该在你找状态的时候进来打扰你……对不起，哥，你别生气……” 周弈看着她，看着她那张写满了自责和愧疚的脸，心脏，终于彻底地，沉了下去。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低着头，继续沉默地，捡着地上的碎片。 周清禾不敢再打扰他，她站在一旁，手足无措地看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声地，带着哭腔说：“哥……那你……你先忙，我不打扰你了……我……我先出去了。” 说完，她一步三回头地，退出了房间，还小心翼翼地，替他关上了门。 房间里，只剩下周弈一个人。 他维持着蹲在地上的姿势，一动不动。 手里，还捏着那块，划破了他手指的，带血的屏幕碎片。 第二天，心动小屋的气氛，变得有些诡异。 餐桌上，林泽顶着两个黑眼圈，机械地往嘴里塞着三明治，眼神空洞，仿佛昨晚跳海之后，灵魂被留在了太平洋底，只回来了一具空壳。 唐芮一边刷着手机，一边时不时地抬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嘴角挂着一抹高深莫测的，属于吃瓜群众的微笑。 苏万则有些心神不宁，她特意起得很早，却一直没等到周弈下楼。 昨晚那场“骨灰盒”的献祭，对她的冲击力太大了。她一晚上没睡好，脑子里反复回放着周弈那个孤单又决绝的背影，一会儿心疼，一会儿又觉得无比浪漫。 她甚至已经给那个水晶烟灰缸，找了一个最好的位置——就在她床头的画架上，用一块丝绒布垫着，仿佛那是什么神圣的法器。 而别墅的另一头，导演王哥的办公室里，气氛却是前所未有的热烈。 “爆了！王导！彻底爆了！”一个年轻的助理举着平板电脑，激动得脸都红了，“昨晚的直播，同时在线人数峰值破了我们台的历史记录！‘周弈骨灰盒’、‘苏万疼吗’、‘林泽唯物主义的溃败’这三个词条，直接屠了热搜榜前三！” 王哥看着那飙升的数据曲线，和后台雪片般飞来的广告商合作意向，捏着保温杯的手，因为兴奋而微微发抖。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狂喜，脸上露出运筹帷幄的深沉表情：“告诉后期，加大力度！把周弈和苏万那条线，给我剪出电影的质感！BGM要用最悲伤，最大气的那种！要让观众感觉到，他们看的不是恋综，是莎士比亚的悲剧！” “明白！” “还有，”王哥又叮嘱道，“通知下去，对周弈先生，要最高规格待遇！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什么时候起就什么时候起，他就是不说话，镜头也要给他怼上！他是我们节目的神！是财神！” 就在整个节目组都沉浸在收视狂欢中时，他们的“财神爷”，正像一具尸体一样，躺在自己的床上。 他一夜没睡。 眼睛睁着，直勾勾地看着天花板。 右耳的耳机里，很安静。 那个魔鬼，似乎也需要休息。 但这安静，比任何声音都更让他恐惧。 因为他不知道，下一次，那声音会带着怎样恶毒的指令响起。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死囚，在等待着不知道何时会落下的铡刀。 昨晚，他亲手击碎了妹妹的世界，然后，又在她面前，用谎言，将那个破碎的世界，黏合了起来。 只是，黏合起来的，是一个更加扭曲，更加荒诞的赝品。 而他，也被永远地，关在了这个赝品之外。 他已经，没有家了。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来了。 周弈的身体，不受控制地绷紧了。 他僵硬地，慢慢地，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屏幕上，是一条来自南筱的新消息。 没有文字，只有一张图片。 那是一张老旧的，有些泛黄的照片。 照片上，一个年轻的，意气风发的亚洲面孔，正站在聚光灯下，高高举起一座金色的留声机奖杯。 他的脸上，是那种发自内心的，灿烂到晃眼的笑容。 那是他。 前世的他。 在他拿到人生中第一座格莱美奖的那个晚上。 周弈感觉自己的呼吸，被这张照片，死死地扼住了。 为什么…… 她为什么会有这张照片？！ 这张照片，只在他的家人和最亲密的朋友圈里流传过，从未对外公布。 她到底是谁？！ 一股冰冷的，深入骨髓的恐惧，瞬间席卷了他。 他一直以为，南筱只是这个世界的魔鬼。 可现在看来，她的触手，甚至伸向了他早已埋葬的，属于另一个时空的过去。 在他还没从这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时，一条新的文字信息，弹了出来。 “第二阶段，开启。” 第127章 他灵魂的一部分 “明晚的节目任务，是嘉宾才艺秀。” “我要你，唱这首歌。” 信息下面，附着一个音频文件。 周弈的手指，抖得几乎握不住手机，他点开了那个文件。 一段熟悉的，他刻骨铭心的旋律，流淌了出来。 正是他获得格莱美的那首成名曲--《Echo》。 那是他写给自己，关于梦想、挣扎和回响的歌。 是他灵魂的一部分。 “我要你，当着所有人的面，对着那只羊驼行李箱，唱这首歌。” “歌词，不许错一个字。” “情绪，要饱满，要深情，要像你当年，站在领奖台上一样。” “让我看看，你最引以为傲的才华，变成一场荒诞的，献给玩偶的滑稽戏时，会是怎样一副，动人的光景。” 手机屏幕上的那张照片，像一个来自过去的幽灵，死死地攫住了周弈的全部心神。那张脸上，是他自己都快要遗忘的，属于另一个世界的，毫无阴霾的笑容。南筱，这个名字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前世今生所有的秘密，缓缓收紧，让他无法呼吸。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这一天的。时间变得模糊而没有意义。他没有下楼，没有吃饭，像一块被遗弃的石头，沉在床铺的褶皱里。 而心动小屋的其他人，则在为晚上的“嘉宾才艺秀”做着准备。这个环节是恋综的传统项目，旨在让嘉宾们展示个人魅力，增进彼此了解，也是节目组制造话题和看点的重要一环。 唐芮一大早就开始在房间里练舞，劲爆的K-pop音乐穿透墙壁，给这栋别墅增添了几分不合时宜的活力。林泽则坐在客厅的钢琴前，一遍又一遍地弹奏着一首技巧复杂但毫无感情的练习曲，他的表情和琴声一样，精准，却了无生趣。昨晚的“唯物主义崩塌”事件，显然对他造成了不可逆的伤害。 苏万的状态最为奇特。她没有准备任何具体的才艺，只是抱着那个水晶烟灰缸，在自己的画室里静坐了一上午。她觉得，周弈已经通过这个“骨灰盒”，向她展示了最极致的艺术，任何形式的表演，在它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但她还是要去，她要去见证，那个将灵魂燃尽的男人，今晚，又会以怎样的方式，震撼这个庸俗的世界。 别墅外，节目组的工作人员正在紧锣密鼓地布置场地。客厅被清空，临时搭建起了一个小小的舞台，灯光、音响、摄像机位，一应俱全。导演王哥叼着烟，亲自在现场指挥，脸上的兴奋劲儿根本藏不住。 “都给我打起精神来！”王哥的声音透过对讲机传遍整个工作区域，“灯光！再给我调得有氛围感一点！要迷离！要梦幻！音响！把最好的设备给我搬过来！今晚，我们要见证历史！” 编导叶晓语拿着流程卡，小跑到王哥身边，压低声音问：“王导，周弈老师他……一天都没下楼了，晚上的才-艺秀，他会参加吗？” “参加！他必须参加！”王哥斩钉截铁地说，他把烟头在地上摁灭，用一种近乎狂热的语气说，“你不知道，昨天那段‘骨灰盒’的切片，在网上已经传疯了！我们的股价都涨了！他现在不是嘉宾，他是我们的财神爷！是行走的KPI！别说他要参加，他就是要天上的月亮，你也得想办法给他弄个梯子！” 叶晓语听得一愣一愣的，赶紧点头：“明白了王导！” 她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怀着一种觐见神明般的心情，走上了二楼，敲响了周弈的房门。 敲了半天，里面才传来一声沙哑的“进”。 叶晓语推开门，房间里光线昏暗，周弈还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她小心翼翼地开口：“周弈先生，打扰您了。晚上的才艺秀马上就要开始了，想问问您这边……有什么需要我们准备的吗？比如乐器，或者伴奏？” 周弈缓缓地坐起身，他看了叶晓语一眼，那眼神空洞得吓人。他沉默了几秒钟，像一台正在接收指令的机器，然后，用毫无起伏的语调说：“我需要一个麦克风，一个话筒架。” “好的好的！”叶晓语连忙记下。 “还有，”周弈顿了顿，说出了那个让叶晓语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的要求，“把我的行李箱，搬到舞台中央的凳子上。” 叶晓语：“……啊？” 她的大脑宕机了三秒，行李箱？那只戴着贼头贼脑针织帽的羊驼行李箱？放到舞台中央？这是什么行为艺术的新流派吗？ “周弈先生，您是说……” “对。”周弈打断了她，语气不容置喙。 叶晓语脑子里瞬间闪过王导那张狂热的脸，和那句“他就是神”。她立刻把所有的疑问都咽了回去，脸上挤出一个专业的笑容：“好的！没问题！我们马上为您安排！” 才艺秀在晚上八点准时开始直播。 客厅里灯火通明，几位嘉宾围坐在一张长桌旁，充当彼此的观众。直播间的弹幕也早早地刷了起来。 【来了来了！我等了一天了！就想看今天哥哥又有什么惊世骇俗之举！】 【前面的别急，先看看其他人的。我赌五毛，林泽的才艺是背诵元素周期表。】 【哈哈哈！林泽：我的世界，只有科学！】 唐芮的开场舞热辣性感，成功点燃了现场的气氛。紧接着上场的林泽，果然弹了一首难度极高的古典钢琴曲，全程面无表情，弹完之后，对着镜头鞠了一躬，像是完成了某种科学实验的报告。 轮到苏万时，她没有上台，而是邀请大家参观了她的画室。画室中央，立着一幅刚刚完成的油画。画布上是浓烈得化不开的黑与红，像是燃烧的灰烬，又像是泣血的心脏。 “这幅画，名叫《容器》。”苏万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神圣的感召力，“它献给我的一位……灵魂知己。” 直播间又一次炸了。 【容器！是烟灰缸！我懂了！她真的懂了！】 【这该死的艺术家的浪漫！我嗑拉了！】 终于，轮到周弈了。 第128章 大的要来了！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缓缓地走上了那个小小的舞台。工作人员已经按照他的要求，将那只白色羊驼行李箱，端端正正地摆放在了一张高脚凳上，那顶黑色的针织帽，压得低低的，两只塑料眼珠子，在灯光下反射出诡异的光。 周弈走到舞台中央，拿起麦克风，调整好话筒架的高度。他没有看台下的任何人，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只羊驼身上。 现场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这是要干嘛？表演腹语吗？让羊驼唱歌？】 【我草！这个构图，这个对峙感！太他妈绝了！一个男人，和他的‘希望’！】 【别说话！用心去感受！大的要来了！】 王导在监视器后面，激动得浑身发抖，他抓着对讲机，声音都在颤：“镜头！所有机位！给我对准！特写！给他脸部特写！我要看到他每一根颤抖的睫毛！” 周弈闭上了眼。 右耳的耳机里，南筱的声音，像魔鬼的低语，准时响起。 “开始吧，我的大明星。” “为你唯一的听众，献上你的绝唱。” 没有伴奏，没有开场白。 周弈睁开眼，嘴唇凑近麦克风，一道清澈又带着磁性，仿佛从遥远时空传来的旋律，就这样毫无预兆地，流淌进了寂静的空气里。 “The city sleeps, a crete sea…” （城市睡了，像一片混凝土的海洋…） 仅仅是第一句歌词，一个纯粹的，没有任何修饰的清唱。 整个客厅，连同直播间里数以千万计的观众，都在这一瞬间，被扼住了呼吸。 这声音…… 这声音和周弈平时说话时那副懒散、沙哑、毫无生气的样子，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产物！ 那是一种，仿佛被上帝亲吻过的声音。音色干净得像阿尔卑斯山顶的初雪，却又蕴含着一种历经沧桑的，巨大的悲伤和故事感。每一个音符，都像一颗精准的子弹，击穿了所有人的耳膜，直抵灵魂深处。 唐芮张大了嘴，手里的瓜子掉了一地都毫无察觉。 林泽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第一次出现了龟裂的痕迹。他扶了扶眼镜，身体不自觉地前倾，那是一种顶尖音乐人听到神级现场时，本能的，不受控制的反应。他脑子里的科学和逻辑，正在被这不科学的歌声，搅得天翻地覆。 苏万的眼泪，在第一句歌词落下的瞬间，就决堤了。 她懂了。 她彻底懂了。 这不是表演。 这是吟唱，是祷告，是招魂。他正在召唤他那破碎的，无处安放的灵魂，回到这个名为“希望”的，纯洁的容器里。 直播间的弹幕，在经历了短暂的空白后，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堪称恐怖的密度，彻底爆发。 【卧槽卧槽卧槽卧槽！！这是周弈？？？这是同一个人？？？】 【我的耳朵怀孕了！这是什么神仙嗓音！国家应该给这副嗓子上保险！】 【这首歌……英文歌？我从来没听过，但是好好听！这旋律太高级了！歌词也好美！】 【他妈的！他对着一只羊驼唱情歌！我为什么会觉得这么好哭！我疯了吗？！】 周弈对外界的一切反应，充耳不闻。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这首他亲手写下的，属于上一个世界的歌。 《Echo》（回响）。 “I scream your name, into the void…”（我对着虚空，呼喊你的名字…） “Just waiting for an echo…”（只为等待一声回响…） 他唱的，是前世那个为了梦想，在异国他乡无数个日夜里独自挣扎的自己。 他唱的，是站在格莱美领奖台上，聚光灯刺眼，却感觉全世界只剩下自己的那个瞬间。 他唱的，是飞机失事时，耳边轰鸣的警报，和席卷全身的，冰冷的绝望。 那些被他强行压抑在记忆深处的，辉煌的，痛苦的，早已死去的过往，此刻，正被南筱用最残忍的方式，逼着他，一点一点地，重新挖出来，撕裂，然后，当着全世界的面，展览。 他的才华，他的骄傲，他用生命换来的荣耀，如今，都变成了一场献给行李箱的，荒诞的，滑稽的表演。 这是最高明的羞辱。 比让他舔烟灰缸，要残忍一万倍。 歌曲进入副歌，他的情绪层层递进，最后在一个穿透力极强的高音处，彻底爆发。 那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痛苦、不甘和质问，像一只濒死的巨鸟，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发出的，对天空最悲壮的哀鸣。 “砰！” 监视器后面，王导一拳砸在了桌子上，他不是愤怒，是激动！他双目赤红，死死盯着屏幕里那个单薄的身影，像一个疯魔的赌徒，看到了神迹。 “是神！是神！！”他语无伦次地嘶吼着，“这他妈哪里是恋综！这是艺术！是行为艺术！给我切！把所有广告都给我掐了！今晚谁敢切信号我杀他全家！” 歌曲的尾声，旋律渐渐回落，趋于平静，像一场风暴过后的死寂。 周弈唱出了最后一句歌词。 “Only my echo… and me…”（只有我的回响…和我…） 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空气里。 他放下了麦克风。 全场死寂。 直播间里，连一条弹幕都没有。 数据流仿佛在这一刻被冻结，数千万观众，好像被抽走了魂魄，成了守在屏幕前的活死人。 周弈没有鞠躬。 也没有说话。 他甚至没有再看那只让他蒙受奇耻大辱的羊驼一眼。 他转身，迈开步子，像一个指令完成，即将关机的机器人，僵硬地走下那个临时搭建的，可笑的舞台。 他穿过人群。 唐芮、林泽、苏万……这些或震惊、或失神、或心碎的面孔，在他眼里，都和桌椅板凳没有任何区别。 他目不斜视，一步一步，走向二楼的楼梯。 他的背影，依旧孤单。 却又多了一种燃尽一切后的，决绝的破碎感。 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楼梯的拐角，将整个世界的喧嚣与死寂，都关在了身后。 “啪嗒。” 一滴滚烫的液体，砸在地板上，声音在死寂的客厅里，清晰得吓人。 是苏万的眼泪。 这一声轻响，像一个信号。 第129章 直播间炸了！ “呼——” 下一秒。 死寂的直播间，活了。 不，是炸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哭了！我一个三百斤的壮汉，哭得像个傻逼！】 【他唱的不是歌，他唱的是他的一生！他把他的灵魂掏出来给我们看，然后又一个人默默地走回黑暗里去了！】 【这首歌叫什么！我要去下载！我愿意花一百万买这首歌的版权！】 【楼上的，这首歌，你买不到。因为这是属于他的绝唱。】 【我终于明白了！那只羊驼！那不是行李箱！那是他的墓碑啊！】 苏万捂着嘴，身体因为剧烈的抽泣而颤抖。她终于明白，昨晚的“骨灰盒”只是序曲，今晚的这首歌，才是献祭的本身。 他把自己的一生，唱给了那座墓碑听。 唐芮呆呆地坐在那里，脸上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复杂。她第一次，感觉自己这个“吃瓜群众”，有点吃不下了。这瓜太大，太苦，噎得她心口疼。 而林泽，他缓缓地摘下了自己的眼镜，用一种看怪物的，又像是看神明的表情，望着周弈消失的方向。 他喃喃自语：“不可能……这不科学……人类的声带结构，不可能发出这种级别的……泛音和共鸣……他的气息……他的音准……这是……这是录音棚里百万级设备修出来的效果……” 他旁边的编导叶晓语，也是一脸恍惚，下意识地接了一句：“林泽老师，这是……直播。” 林泽的身体，猛地一僵。 直播…… 他像是被这两个字抽走了全身的力气，瘫坐在椅子上，嘴里反复念叨着：“完了……我的世界观……彻底完了……” 别墅的另一间房里，周清禾跪坐在地毯上，面前的手机屏幕上，还循环播放着刚才那段清唱的录屏。 她没有哭，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兴奋地做PPT。 她只是呆呆地听着，一遍又一遍。 这首歌，她没听过。 但这声音，这声音里蕴含的，那种她无法理解，却能清晰感受到的，庞大的悲伤，像一只无形的手，攫住了她的心脏。 她忽然觉得，自己那些所谓的“献祭流”、“符号学”，那些引以为傲的PPT，在哥哥这首歌面前，是那么的，可笑，又可悲。 她好像……真的做错了什么。 周弈回到房间，反锁上门。 他脱力般地滑坐在地上，后背抵着冰冷的门板。 全世界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右耳里，南筱那带着一丝玩味笑意的，满足的叹息。 “真美啊。” “周弈，你果然，是我最好的作品。” 周弈闭上眼，没有力气愤怒，也没有力气绝望。 他像一具被彻底掏空了的，华丽的皮囊。 “现在，”南筱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容抗拒的命令，“明天，心动小屋将进行第一次约会选择。” “我要你，拿到和苏万的约会权。” 周弈的歌声，像一场海啸，席卷了整个网络。 当晚，《怦然心动》的服务器因为瞬间涌入的流量过大，直接崩了三次。程序员连夜加班，一边哭着听歌，一边敲代码修复BUG，场面一度十分悲壮。 #周弈神级现场# #一首歌唱崩服务器的男人# #全网寻找Echo# #心疼周弈# #那不是羊驼是墓碑# 五个词条，以一种前无古人，恐怕也后无来者的屠榜姿态，霸占了热搜前五名，后面还跟着一个深红色的“爆”字。 各大音乐平台的搜索框，在短短一个小时内，“Echo”、“周弈”、“羊驼情歌”等关键词的搜索量破亿。无数乐评人、音乐博主、甚至是一些退隐多年的老牌歌手，都纷纷下场。 【著名乐评人‘耳帝’：无法评价。任何语言在这样的歌声面前都是苍白的。我只能说，我从业二十年，从未听过如此纯粹又如此复杂的声音。如果天使会唱歌，大概就是这样。另外，这首歌的作曲和编曲思路，完全是世界顶级的，国内找不出第二个人。】 【金曲奖歌后‘陈菲’：听哭了。技巧已经不重要了，这是纯粹的情感在燃烧。小伙子，华语乐坛需要你。】 【流量偶像‘蔡俊’粉丝团官博：哥哥的舞也很棒！请大家多多关注我们家哥哥的舞台！[哭泣]】 （三秒后，该评论被数百万条“滚”淹没。） 整个互联网，都为这个名叫周弈的男人，为这首凭空出世的《Echo》，彻底疯了。 而风暴的中心，心动小屋，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 才艺秀草草收场，或者说，在周弈之后，已经没有人有勇气再上台表演任何东西了。 客厅里，导演王哥正拿着手机，激动得在原地转圈，他一会儿狂笑，一会儿又想哭，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发了！发了！台长电话都打来了！说要给我发十个月的年终奖！不！是二十个月！” 他一把抓住旁边的叶晓语，双眼放光：“小叶！你听着！从现在开始，周弈先生就是我们节目的太上皇！他想吃什么，想喝什么，想什么时候睡觉，想什么时候起床，都随他！他就算想把这别墅点了，你也得先给他递打火机！听明白了吗！” 叶晓语被晃得头晕眼花，但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明白！王导！” 她现在看周弈二楼房间的方向，已经不是在看一个嘉宾了，那是在看一尊行走的人民币。 餐桌旁，气氛凝重。 唐芮难得地没有刷手机，她托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泽则拿着一张纸巾，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他那干净得一尘不染的眼镜片，仿佛想把今晚看到的，听到的，那些不科学的东西，都从镜片上擦掉。 苏万已经回到了自己的画室，把自己锁在了里面。 没过多久，别墅的门被推开，一个工作人员探进头来，手里拿着一张任务卡。 “各位老师，打扰一下。导演组发布明天的约会任务。”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 工作人员清了清嗓子，念道：“爱是选择，亦是回响。明日，将开启《怦然心动》第一次‘心动约会’。选择权，在女嘉宾手中。” 第130章 有好戏看了 “明日上午九点，三位女嘉宾将各自选择一件，最能代表你心意，或与你心仪男嘉宾有关的物品，放置在心动小屋的院子里。” “男嘉宾将根据物品，来判断哪位女嘉宾选择了他，并拿走那件物品，即视为约会匹配成功。” “注意，每位男嘉宾只能选择一件物品。祝大家好运。” 任务宣布完毕，客厅里的空气，似乎更稀薄了。 这规则，简直就是为今晚的剧情量身定做的。 唐芮的嘴角，终于勾起了一抹熟悉的，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容。她看了一眼林泽，又看了一眼楼上。 这下，有好戏看了。 林泽的脸色更白了。他几乎可以预见，明天院子里，苏万会摆出什么东西。 一个烟灰缸？ 一幅画？ 甚至……她会想办法弄一只羊驼过来？ 一想到那个画面，林泽的科学世界观，又开始摇摇欲坠。 而此时，周清禾的房间里。 她终于从那种巨大的悲伤情绪中，挣扎了出来。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猛烈的，堪称顿悟的狂热！ 她错了。 她错得离谱！ 她以为哥哥在第一层，她在第二层。 不！ 哥哥根本不在这个维度里！他在大气层！他在平流层！他在宇宙里！ 她之前的那些分析，什么“献祭流”，什么“符号学”，都太浅薄了！太流于表面了！ 哥哥今晚的这首歌，才是他整个布局里，最核心，最致命的一环！ “我懂了……我全都懂了……”周清禾喃喃自语，她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那种属于“战略家”的光芒。 她猛地从地上爬起来，冲到书桌前，打开了那台备用笔记本电脑。 她新建了一个PPT文档。 标题：《论“美强惨”人设在恋综生态中的降维打击--以“Echo事件”为例》 她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得快要飞起，思路前所未有的清晰。 “烟灰缸，是‘过去’的献祭。” “这首歌，是‘灵魂’的献祭。” “他先是用一个行为艺术般的物品，构建了一个充满破碎感和故事性的‘谜题’，引发观众和女嘉宾的好奇与同情，这是第一步，叫‘抛锚’。” “然后，在所有人都在期待解谜的时候，他用一首神级的，原创的，充满悲剧色彩的歌曲，将这个‘谜题’彻底升华！他没有解答谜题，他把自己，变成了谜底！” “这叫什么？这叫‘价值重塑’！他已经脱离了‘恋综男嘉宾’这个范畴，他成为了一个‘艺术符号’！一个行走的，充满悲剧美学的，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想要拯救的‘美强惨’天花板！” “苏万那种文艺女青年，她拿什么抵挡？她现在已经不是喜欢我哥了，她是在朝圣！” 周清禾越写越兴奋，她感觉自己打通了任督二脉。 她甚至立刻给明天的约会环节，设计好了后续的剧本。 “明天，苏万一定会选择和烟灰缸或者这首歌有关的东西。而我哥，他不能立刻就选！” “他要犹豫，他要徘徊，他要表现出一种‘我不配得到爱’的疏离感！” “他要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放弃的时候，最后，才像一个被宿命牵引的傀儡一样，拿起那件信物！” “这叫拉扯！这叫极限拉扯！这叫爱情的张力！” 周清禾激动地一拍桌子，她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天才。 她立刻抓起手机，准备把自己的最新战术思想，发给哥哥。 然而，当她点开聊天框，看到哥哥那灰色的头像时，她犹豫了。 她想起了昨晚，哥哥砸碎电脑时，那张毫无表情，却又充满痛苦的脸。 她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 万一…… 万一哥哥真的不是在表演呢？ 万一他……真的很痛苦呢？ 这个念头只出现了一秒，就被她强行掐灭了。 不，不可能。 哥哥是天才，天才的世界，凡人是无法理解的。她要做的，就是相信他，然后，为他扫清一切障碍。 她深吸一口气，将那段长篇大论的战术指导，一个字一个字地，敲了上去。 而另一边，周弈的房间里。 他躺在床上，像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像。 耳机里，南筱把玩着她那胜利的果实，用一种慵懒又残忍的语调，轻声哼唱着《Echo》的旋律。 每一个音符，都像一把小刀，在他的神经上反复刮过。 “歌不错，我很喜欢。”南筱哼完了，评价道，“明天，好好表现。” “如果……我拿不到呢？”周弈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 南筱轻笑了一声。 “你拿得到。” “因为苏万，会把选择题，变成一道送分题。” “而你，”她的声音冷了下来，“只需要像一条狗一样，去叼回你的骨头。” 手机屏幕亮起，是周清禾发来的，那条长达数千字的，热情洋溢的“战术指导”。 周弈看着屏幕上的文字，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他只是慢慢地，抬起手，将那条信息，删除了。 第二天上午九点，阳光正好。 心动小屋的院子里，气氛却比西伯利亚的寒流还要凝重。 三张一模一样的小圆桌，隔着几米远的距离，摆放在草坪上。这是女嘉宾们放置“心动信物”的地方。 别墅二楼的阳台上，周弈和林泽并排站着，像两个等待审判的囚犯。 摄像机从各个角度对准了他们，尤其是周弈那张毫无表情的侧脸，更是给了长达一分钟的特写。 直播间的弹幕，已经刷疯了。 【来了来了！审判日来了！我好紧张，感觉像是我自己在选！】 【赌一手，苏万肯定会放烟灰缸！】 【楼上的格局小了，我觉得她会放个音响，循环播放《Echo》！】 【林泽的表情哈哈哈哈，生无可恋，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的结局。】 【心疼林泽，他只是一个想搞科学的普通人，为什么要经历这些？】 林泽确实快不行了。 他一夜没睡，脑子里全是周弈那不科学的歌声，和苏万那充满圣母光辉的眼神。他感觉自己不是在参加恋综，是在参加一档大型玄学科普节目，而他，就是那个被反复科普，反复击碎世界观的愚蠢凡人。 第131章 你管那个叫普通人？！ “周弈。”他终于忍不住，用一种近乎虚脱的声音，开口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周弈没有看他，目光落在远处的草坪上，声音没什么起伏：“一个，会唱歌的普通人。” 林泽：“……” 这个答案，比直接告诉他“我是外星人”还要让他崩溃。 普通人？ 你管那个叫普通人？！ 林泽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的肺都在疼。他决定放弃交流，因为他怕再说下去，自己会当着全国观众的面，跪下来求周弈带他一起修仙。 就在这时，别墅的门开了。 唐芮是第一个走出来的。 她今天穿了一身利落的运动装，手里拿着一个……拳击手套。 她大大方方地把那只红色的拳击手套放在了最左边的桌子上，还对着楼上的镜头，比了个“fighting”的手势。 直播间瞬间就懂了。 【哈哈哈哈！唐芮牛逼！这是选林泽的意思吧！让他别再怀疑人生了，起来打一架！】 【林泽：我谢谢你啊！我只想静静。】 【唐芮：别废话，先挨我一拳，保证你什么玄学都忘了！】 林-泽看着那个拳击手套，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甚至，还有点想去试试。 或许，肉体的疼痛，真的可以掩盖精神上的崩塌。 紧接着，叶晓语走了出来。 等等，不是女嘉宾吗？ 观众们都愣了一下。 只见叶晓语手里也拿着一个东西，小心翼翼地放在了中间的桌子上。 那是一台……平板电脑。 平板电脑的屏幕亮着，上面正在播放一段视频，视频里的人，赫然是节目组的导演王哥。 王哥对着镜头，挤出一个他自认为很和蔼的笑容：“咳咳，由于我们的一位女嘉宾，苏万女士，她所选择的信物，比较……特殊，不方便搬运。所以，由我，代为展示。” 他说着，让开了身子。 镜头后移。 然后，所有人都看到了。 苏万的画室里。 正中央，那幅名为《容器》的油画，被当成了背景板。 画的前面，摆着一张铺着黑色丝绒布的桌子。 桌子上，端端正正地，摆放着那只……水晶烟灰缸。 烟灰缸里，没有烟灰。 而是插着一朵，鲜红的，正在滴血的……玫瑰。 不，那不是血。 那是苏万，用和画上一样的红色颜料，精心涂抹上去的。 整个画面，构图讲究，光影迷离，充满了哥特式的，诡异又浪漫的美感。 【！！！！！！！！！！！！】 【我草！！！！！！！！！】 【杀了我！现在就杀了我！这是什么地狱级别的浪漫！太美了！太疯了！】 【烟灰缸里种玫瑰！我宣布，这是本世纪最牛逼的告白方式！没有之一！】 【苏万！你是个天才！你和周弈！你们俩锁死！钥匙我吞了！】 【林泽还好吗？需要叫救护车吗？我感觉他已经翻白眼了。】 林泽确实翻白眼了。 他扶着栏杆，感觉天旋地转。 烟灰缸……里插玫瑰…… 这已经不是玄学了，这是邪典！是克苏鲁！ 他现在只想跳下去，用那个拳击手套，给自己来个了断。 周弈看着屏幕里的那个烟灰缸，面无表情。 耳机里，南筱发出一声满意的轻笑。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 “送分题。” “去吧，我的艺术家，去迎接你的缪斯。” 周弈的身体，僵硬地动了。 他转身，朝楼下走去。 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他推开别墅的门，走进了院子。 阳光照在他身上，却没有一丝暖意。 他先是走到了唐芮的桌子前，看了一眼那个拳击手套。 唐芮在别墅门口抱着胳膊，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直播间的弹幕紧张得都变少了。 【他要干嘛？他不会要选唐芮吧？】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要是敢选拳击手套，我就……我就去把那只羊驼给屠了！】 周弈只是看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 他走向了中间那张桌子。 平板电脑里，王哥的脸已经被苏万那充满艺术感的画面取代。 烟灰缸，玫瑰，油画。 像一个沉默的，又在疯狂叫嚣的漩涡。 周弈伸出手。 他的指尖，在距离屏幕只有一厘米的地方，停住了。 他在犹豫。 他在挣扎。 他在抗拒这份沉重的，病态的爱。 直播间里的观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啊啊啊啊！他犹豫了！他果然在犹豫！】 【我就知道！他就不是那种轻易接受感情的人！他的内心在挣扎！】 【周清禾的PPT诚不我欺！这叫拉扯！这叫极限拉扯！】 周清禾在屏幕前，激动地握紧了拳头。 对了！就是这样！哥！保持住！你就是最牛的！ 然而，他们都不知道。 周弈的停顿，不是因为挣扎。 而是因为，耳机里，南筱冰冷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停。” “谁让你现在就选了？” 周弈的手，僵在半空中。 “转身，”南筱的语气，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去第三张桌子前。” 周弈的身体，不受控制地，缓缓转了过去。 第三张桌子，是空的。 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是什么情况？还有一个女嘉宾呢？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节目组工作服的小姑娘，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手里还抱着一个巨大的，用黑布盖着的方形物体。 “不……不好意思！迟到了！”她跑到第三张桌子前，把那个东西放下，掀开了黑布。 黑布之下，是一个玻璃箱。 箱子里，没有花，没有礼物。 只有一张纸。 纸上，用打印机，打着一行字。 “周弈先生，民政局需要我搬过去吗？” 落款是-- 周清禾。 全场，死寂。 直播间，在静默了三秒后，爆发出了史无前例的狂笑。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救命啊！这是恋综能播的吗？！妹妹亲自下场抢亲了！】 【周清禾！你是我唯一的姐！太他妈有才了！民政局可还行！】 第132章 什么神仙下凡啊！ 【周弈：我他妈谢谢你啊！】 【现在压力给到了周弈这边！一边是灵魂伴侣的玫瑰，一边是亲妹妹的民政局！死亡二选一！】 周清禾这块牌子，像一颗平地惊雷，直接把心动小屋的院子，炸成了一片焦土。 那句“民政局需要我搬过去吗”，带着一种不顾亲哥死活的勇猛，和一种舍我其谁的癫狂，通过镜头，精准地传达到了全国几千万观众的眼前。 客厅里。 “哐当——！” 一声脆响，导演王哥手里的对讲机直直砸在地板上，弹了两下，彻底没了动静。 他本人却像是被点了穴，一动不动，死死地扒着监视器的屏幕，那张平日里骂遍全场的嘴，此刻张得老大，半天合不拢。 旁边的工作人员吓得大气不敢出，生怕触了霉头。 终于，王哥喉结剧烈滚动，一口气喘了上来，整个人像是活了。 他猛地一拍大腿，脸上不是激动，是近乎癫狂的狂喜！ “人才！我操！绝了！这他妈一家子都是什么神仙下凡啊！” 他声音都在抖，指着屏幕里那个举着“民政局”牌子的周清禾，又指了指另一边呆若木鸡的周弈。 “一个哥哥负责文艺复兴，一个妹妹直接现场抢亲！这是什么？这是年度大戏！不！这是世纪抓马！” 他感觉浑身的血都在燃烧，脑子里全是“爆！”“热搜第一！”“服务器瘫痪！”这些词在疯狂刷屏。 这哪里是恋综！这他妈是天降宝藏！ “还愣着干什么！” 王哥猛地回头，冲着副导演一声咆哮。 “镜头！镜头给到周弈的特写！我要看他脸上的每一个表情变化！快！” “还有周清禾！给我一个全景！让她和那块牌子一起封神！” 他一把抓起地上的对讲机，也顾不上检查坏没坏，对着里面就吼。 “所有机位注意！给我锁死他们三个！今天谁要是丢了一个镜头，就他妈给我卷铺盖滚蛋！” 直播间的弹幕，在经历了长达五秒钟的彻底空白之后，迎来了堪比宇宙大爆炸的疯狂刷屏。 【我宣布！《怦然心动》改名吧！就叫《我那想让我死的妹妹》！周清禾！你是我唯一的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对不起苏万老师，你的玫瑰虽然浪漫，但是妹妹的民政局实在是太顶了！这是一种来自血缘的终极压制！】 【林泽已经放弃思考了，你们看他的表情，他现在像一个被拔了电源的机器人。】 【我他妈笑得在地上打滚，我妈以为我犯了羊癫疯！这妹妹是懂节目效果的，她一出手，直接把前面的所有铺垫都干成了预告片！】 【死亡二选一！左边是灵魂破碎的艺术悲鸣，右边是朴实无华的血脉亲情！周弈！选吧！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选个屁！这根本没法选！这他妈是送命题！】 院子里，气氛已经凝固成了实体。 苏万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她精心准备的，那场关于灵魂、死亡与重生的盛大告白，被周清禾用一种最无厘头，最降维打击的方式，变成了一个笑话。 她感觉自己像一个穿着华丽礼服，准备参加顶级晚宴的贵妇，结果一进门，发现所有人都在看二人转。 那种巨大的荒谬感和落差感，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唐芮已经完全放弃了表情管理，她抱着胳膊靠在门框上，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就差没直接拍手叫好了。她觉得这比她看过的任何一部喜剧片都精彩。 而周清禾，她躲在别墅的窗帘后面，只探出半个脑袋，紧张地攥着手机，屏幕上是她刚刚发出去的，还没得到回复的战术指导。 她不懂！ 剧本不是这么写的啊！ 她只是想加点戏，让哥哥的“美强惨”人设更丰富，更接地气一点！增加一点家庭的羁绊感！ 但她没想亲自下场啊！这是节目组的工作人员自作主张！把她随手打在备忘录里的吐槽给打印出来了！ 现在怎么办？哥哥会不会以为这是她的意思？会不会打乱他原本的计划？ 周清禾的脑子，第一次，乱成了一锅粥。 风暴的中心，周弈。 他站在那里，像一座被全世界围观的孤岛。左边是苏万的深渊，右边是周清禾的胡闹。 他该怎么选？ 他没得选。 因为耳机里，南筱那魔鬼般的声音，带着一种极致的，残忍的愉悦，轻轻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有意思，真有意思。” “你的妹妹，比我想象的，还要出色。” “周弈，你看，所有人都为你疯狂。为你哭，为你笑，为你心碎，为你……准备好了民政局。” “多美的画面啊。” 南筱的笑声停顿了一下，语气陡然转冷。 “但是，太无聊了。” “不管是玫瑰，还是民政-局，都太符合他们的预期了。一个悲剧的艺术家，选择了他的缪斯，或者，选择了他的家人。这故事不错，但只能打八十分。” “而我，我的作品，必须是一百分。” 周弈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知道，大的要来了。 “转身，”南筱命令道，“看着唐芮。” 周弈的身体，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僵硬地转了过去，目光落在了那个抱着胳膊，笑得花枝乱颤的女人身上。 “现在，走过去。” 周弈迈开了脚步。 直播间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他动了！他动了！他走向了唐芮的方向！】 【？？？什么情况？他为什么不选？他要干嘛？】 【难道……他要发表什么惊天动地的宣言吗？】 周弈一步一步，走到了最左边那张桌子前。 桌子上，那只红色的拳击手套，安静地躺在那里，像一个格格不入的闯入者。 “拿起来。”南筱的声音，轻柔，却不容抗拒。 周弈的手，在发抖。 他不想，他真的不想。 他可以承受羞辱，可以承受痛苦，但他不想再把无辜的人，拖进他这摊烂泥里。 唐芮的笑容，也慢慢凝固了。她看着周弈伸向拳击手套的手，脸上的表情，从看热闹，变成了疑惑，最后，是全然的不可思议。 第133章 恭喜匹配成功！ “周弈，”南筱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耐烦的威胁，“你想尝尝，脑干直接通电的感觉吗？” 周弈猛地闭上了眼。 下一秒，他睁开眼，眼中所有的情绪都已褪去，只剩下死寂。 他伸出手，拿起了那只红色的拳击手套。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停止了流动。 空气，凝固了。 弹幕，消失了。 苏万的脸，瞬间惨白如纸。她踉跄着后退了一步，仿佛被人从背后捅了一刀。那双总是盛满艺术和浪漫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破碎和难以置信。 林泽的眼镜，滑到了鼻尖。他扶了扶，感觉自己看到的一切，都超出了科学的解释范畴。他宁愿相信周弈是外星人，也无法理解眼前的这一幕。 周清禾躲在窗帘后面，整个人都傻了。 她脑子里那本厚厚的《恋综博弈论与实践》，“哗啦”一声，烧成了灰烬。 完了。 全完了。 她的“美强惨”剧本，她的“极限拉扯”，她的“宿命感”，在这一刻，被她哥亲手，用一只拳击手套，砸得粉碎。 而导演王哥，他愣了三秒之后，猛地一拍大腿，发出了震天动地的狂吼： “卧槽！！！！！牛逼！！！！！！！” “他妈的！这才是神之一手！这才是顶级玩家！所有人都以为他要选A或者B！他他妈直接选了C！他把桌子给掀了！” “收视率！收视率给我看住！要爆了！要爆了啊啊啊啊！” 王哥已经疯了，他觉得周弈不是财神爷，是上帝！是创世神！ 只有唐芮，她笑不出来了。 她看着周弈手里拿着的，属于自己的那只拳击手套，又看了看周弈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一种荒谬到极点的感觉涌上心头。 她张了张嘴，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不是，你，选我？” 周弈没有回答。 他只是拿着那只拳击手套，像拿着一个烫手的山芋，又像拿着一道催命的符。 编导叶晓语在耳机里接收到了王哥嘶吼了八百遍的指令，终于找回了职业素养，她拿着任务卡，强忍着内心的惊涛骇浪，磕磕巴巴地宣布： “恭……恭喜周弈先生、唐芮女士，匹配成功！” “两位今天的约会地点是——‘爱意甜点屋’，将由两位共同协作，完成一款心形慕斯蛋糕的制作！” “请两位，现在就出发！” 爱意甜点屋。 名字粉嫩，装修风格更是甜到发腻。墙壁是草莓牛奶的颜色，桌椅是马卡龙的配色，空气里弥漫着奶油和糖霜的甜香。 这里是情侣约会的圣地，是暧昧滋生的温床。 但今天，这里迎来了一对史上最诡异的“情侣”。 周弈和唐芮，穿着节目组统一提供的，印着巨大爱心的粉色围裙，相对而立，中间隔着一张铺满了各种烘焙工具的料理台。 气氛，尴尬得能用刀刮下一层奶油。 直播间的镜头忠实地记录着这一切，弹幕的风向，在经历了昨天的惊天反转后，变得异常复杂。 【我他妈到现在都没想明白，他为什么要选唐芮？我的脑子要烧干了。】 【周清禾的粉丝会还在嘴硬，说这是什么‘围魏救赵’，是为了保护真爱苏万，故意放出的烟雾弹。我信你个鬼！】 【心疼苏万，昨天哭了一晚上，今天早上眼睛肿得像核桃，早饭都没吃。】 【别吵了别吵了！看戏！我就想看看，一个美强惨艺术家，和一个暴力格斗女教练，怎么做心形蛋糕！这画面太美我不敢看！】 【哈哈哈哈！节目组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故意的吧！这俩人能把蛋糕做出来，我倒立洗头！】 唐芮的耐心，快要被空气里甜到发腻的奶油味给耗尽了。 她是个行动派，脑子里的弦都是直的，最讨厌的就是这种哑巴局。 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清楚？ 非要搞这些弯弯绕绕，猜谜语一样，烦不烦？ 她双臂环在胸前，指尖不耐烦地在手臂上敲着节拍，视线毫不客气地在对面那个男人身上扫来扫去。 脸是真能打，那种清冷破碎感，直播间的小姑娘能嗷嗷叫着舔屏。 可真人杵在这儿，浑身上下就写着四个大字——生人勿近。 不，更准确点，是“我想死，别管我”。 一股子活够了的丧气，熏得人脑仁疼。 “喂。” 唐芮终于受不了了，下巴朝着料理台上的面粉点了点。 “你到底什么意思？” 周弈连眼皮都没抬，整个人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机械地伸出手，去拿那个印着可爱小熊的的面粉袋子。 他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没有半点温度。 “没什么意思。” 电流的滋啦声在他耳蜗里响起，南筱的声音带着恶毒的笑意，一字一句地钻进他的大脑皮层。 “告诉她，选她，是因为她看起来最结实，像个沙包。” 周弈正往盆里倒面粉的手，猛地停在了半空中。 他深吸一口气，将那句足以让直播间爆炸的话，咽了回去。 他可以被羞辱，但他不想用这种方式，去伤害一个和他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他的沉默，在唐芮看来，就是默认的挑衅。 “行，你不说是吧？”唐芮撸起袖子，露出一截线条流畅的小臂，“不做蛋糕了，咱俩出去练练？你赢了，我告诉你我三围。我赢了，你告诉我你昨天为什么选我。” 直播间瞬间炸了。 【卧槽！芮哥威武！太A了！我一个女的都快弯了！】 【三围可还行！芮哥你不要可以给我啊！】 【周弈：救命！我只是想安静地死一死，为什么还要打架？】 周弈没理她，他低着头，开始按照食谱上的步骤，称量面粉和糖。他的动作很标准，甚至有些过于标准，像一台设定好程序的机器。 南筱似乎对他的不听话有些不满，发出了一声冷哼。 “算了，无趣的男人。” “那就开始吧，我亲爱的艺术家。让你那双弹钢琴、写小说、拿格莱美奖杯的手，去搅面糊吧。” “搅得均匀一点哦，不然，蛋糕会塌的。” 南筱的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周弈的自尊上。 他面无表情地拿起打蛋器，开始机械地搅拌盆里的面糊。 唐芮看着他那副样子，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也觉得没劲。她叹了口气，拿起另一个盆，开始打发奶油。 第134章 怎么艺术家，没有灵感了？ 一时间，甜点屋里只剩下打蛋器规律的撞击声，和奶油被打发时绵密的声音。 一个小时后。 一个勉强能看出是心形，但边缘坑坑洼洼，像是被狗啃过的蛋糕胚，摆在了两人中间。 “现在，开始裱花。”甜点师在一旁尽职尽责地指导。 唐芮拿起裱花袋，试着挤了一下，一坨奇形怪状的奶油，啪叽一下掉在了蛋糕上。 她“啧”了一声，显然对这种精细活没什么耐心。 而周弈，他只是看着那坨奶油，一动不动。 “？”南筱的声音带着笑意，“需不需要我给你一点提示？” “把你的手，按上去。” 周弈的身体，僵住了。 “把手，按在蛋糕上。”南筱的声音加重了。 周弈缓缓抬起手。 唐芮在一旁看着他，皱起了眉。她发现，周弈的状态很不对劲。他的脸色苍白得吓人，额头上全是冷汗，眼神是放空的，但身体，却在微微发抖。 这不像是不想做，更像是……在和什么东西对抗。 “喂，你没事吧？”唐芮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周弈没有回答她。 他的手，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慢慢地，坚定地，按向了那个丑陋的蛋糕胚。 “砰！” 他不是按，是砸。 整个蛋糕，瞬间被他一掌拍扁，奶油和蛋糕屑，四处飞溅，溅了唐芮一身，也溅了周弈自己满脸。 全场，死寂。 直播间，疯了。 【我草！！！！！！！！！】 【他干了什么！！他把蛋糕给砸了？！】 【疯了！他绝对是疯了！这是什么行为艺术？！】 【啊啊啊啊！我的屏幕脏了！他脸上全是奶油！为什么……为什么我感觉他好帅！又好惨！】 【这他妈才是摇滚！去他妈的爱情！去他妈的蛋糕！老子不玩了！】 周弈的手掌还陷在蛋糕的残骸里，奶油顺着他的指缝流下来。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这是他第一次，用自己的行动，反抗了南筱的指令。 南筱让他按，他就砸。 一种病态的，自毁般的快感，从心底升起。 耳机里，是长久的沉默。 然后，南-筱笑了。 那是一种，愉悦的，兴奋的，找到了新玩具的笑声。 “有意思。” “太有意思了，周弈。” “你开始反抗了。” “我喜欢。” “那么，游戏升级了。” 唐芮看着眼前的烂摊子，和那个脸上沾满奶油，眼神却亮得惊人的男人，她没有生气，反而，一种强烈的违和感，和一种说不清的预感，笼罩了她。 她好像……碰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她没有像往常一样咋咋呼呼，而是从旁边的桌子上抽了两张纸巾，一张递给周弈，一张自己擦脸。 “行了，”她把围裙解下来，扔在一边，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平静，“不装了，是吧？” 周弈接过纸巾，擦掉脸上的奶油，没有说话。 “我不知道你身上发生了什么，”唐芮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但你这样，不像来谈恋爱的，像来求救的。” 周弈擦脸的动作，停住了。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唐芮。 这是他第一次，正眼看这个女人。 她没有苏万那种看透灵魂的眼神，也没有周清禾那种自作聪明的狂热。她的眼神很直接，很干净，像一面镜子，照出了他此刻的狼狈。 求救？ 是啊。 他一直在求救。 用沉默，用反抗，用自毁。 但从来没有人看懂。 他们只看到了他的才华，他的破碎，他的故事感。 只有她，这个咋咋呼呼的，头脑简单的女人，看到了他的……求救。 晚上的心动小屋，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蛋糕事件的视频切片，已经在网上被盘包浆了。周弈的行为，被解读出了十八个版本，有说他压力过大精神崩溃的，有说他用这种方式表达对节目组安排不满的，当然，周清in禾的粉丝会，又连夜赶制出了最新的PPT，标题是《论后现代解构主义在恋综行为艺术中的应用——砸蛋糕事件的符号学解读》。 苏万把自己关在画室里，一整天没出来。 林泽在客厅里，用笔记本电脑，建了一个文件夹，命名为《当代人类未解之谜观察报告》，第一个文档，就是《关于周弈一切不科学行为的逻辑分析与猜想》。 而周弈和唐芮，从回来之后，就一句话没说。 终于，到了每晚例行的“心动短信”环节。 所有人都拿起了手机，准备发送那条匿名的，代表自己心意的短信。 客厅的大屏幕上，开始滚动显示结果。 【林泽先生收到一条短信。】 林泽扶了扶眼镜，点开手机，短信内容是：“醒醒，地球不适合你，回你的象牙塔去吧。” 不用问，是唐芮。 【苏万女士收到一条短信。】 苏万的手机亮起，她看了一眼，是林泽，内容是一段复杂的数学公式。苏万看不懂，但大受震撼。 接下来，屏幕上显示。 【唐芮女士收到一条短信。】 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是周弈吗？他会说什么？为今天的失控道歉？还是…… 唐芮点开手机，愣住了。 短信内容很简单：“蛋糕很好吃，谢谢。” 落款，是一个太阳的表情。 是阳光开朗的男三号，那个一直被忽略的小奶狗。 【周弈先生收到……零条短信。】 全场哗然。 直播间也炸了。 【零条？！怎么会是零条？！苏万没给他发？唐芮也没给他发？】 【我的天！昨天还是万人迷，今天就成了万人嫌！这反转太快了吧！】 【我就说他昨天选错了！这下好了，把自己玩死了吧！】 周清禾在房间里，急得快把地毯抓破了。 怎么会这样！她的剧本不是这样的！ 而周弈，他看着手机上“零条短信”的提示，心里，竟然没有一丝波澜。 甚至，还有一丝解脱。 这样最好。 所有人都离他远远的，最好。 然而，就在这时，导演组宣布了一个让所有人措手不及的消息。 “各位嘉宾，由于本次心动短信环节，出现了零票嘉宾。根据节目特殊规则，将启动‘零票惩罚’机制。” “惩罚内容是——” “零票嘉宾，将在明晚，与另一位自愿参与惩罚的嘉宾，在心动小屋的‘秘密房间’，共同度过十二个小时。” “现在，请问，有哪位嘉宾，自愿与周弈先生一起，接受惩罚？” 第135章 她疯了一样想去。 导演组的声音通过客厅的音响，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耳朵里。 “……请问，有哪位嘉宾，自愿与周弈先生一起，接受惩罚？” 这话问得客气，却像一颗深水炸弹，在心动小屋这潭本就浑浊的水里，炸起了滔天巨浪。 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苏万低着头，长长的头发遮住了她的脸，看不清表情。但她那放在膝盖上，攥得指节发白的手，暴露了她内心的惊涛骇浪。 自愿？ 跟那个亲手把她的真心砸碎，还狠狠踩了两脚的男人，一起接受惩罚？ 去一个密闭空间里，待上十二个小时？ 这听起来，不像是惩罚，更像是一种极致的，残忍的恩赐。 她想去。 她疯了一样想去。 她想当面问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那首歌是真的，烟灰缸是真的，那种灵魂共鸣的感觉也是真的，为什么最后，他选了那只拳击手套？ 可是，她动不了。 她的骄傲，她作为一个艺术家的自尊，像无数根钉子，把她死死地钉在了沙发上。 她如果站起来，就等于承认自己输得一败涂地，等于把自己最后一点体面，也扔在地上任人践踏。 林泽的反应最直接。 他下意识地往沙发角落里缩了缩，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个二维平面。 开什么国际玩笑？ 和周弈一起待在小黑屋十二个小时？ 他怕自己不是被周弈怎么样，而是会被自己那颗脆弱的，饱经沧桑的世界观给逼疯。十二个小时出来，他可能就要直接转系去研究神学了。 他现在看周弈，已经不是在看一个人类，而是在看一个行走的，无法被定义的，充满了危险气息的“现象”。 他只想离这个“现象”远一点，越远越好。 直播间的弹幕，在短暂的停滞后，彻底疯了。 【卧槽！节目组玩这么大吗？！零票惩罚！小黑屋十二小时！这是我能免费看的内容吗？！】 【来了来了！恋综史上最刺激的环节！我愿称之为‘勇闯夺命岛’！】 【谁会去？谁敢去？这他妈就是一道送命题啊！】 【赌一个辣条，苏万会去！她肯定想当面问清楚！这是破镜重圆的最好机会啊！】 【楼上的别傻了，苏万心都碎成二维码了，还去？她不要面子的吗？】 【我觉得是唐芮！毕竟人是周弈选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她现在是名义上的‘搭档’，于情于理都该她去吧？】 【唐芮：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我只想打拳！】 【没人去就好玩了，那周弈就一个人在小黑屋里思考人生十二小时哈哈哈哈！】 周清禾在自己的房间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她手里捏着手机，聊天框里是她刚刚发出去，却石沉大海的战术指导。 “哥！机会来了！这是天赐良机！你现在必须表现出一种‘全世界都抛弃了我’的孤独感！你什么都不要做，就坐在那里，越落寞越好！让所有人为你心疼！” “惩罚环节是关键！这是反转的最好时机！苏万肯定会去的，她对你的感情已经到了一种病态的程度，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到时候，你们在小黑屋里，你什么都不用说，只要看着她，用你那种破碎的，充满故事感的……” 她编不下去了。 因为屏幕里，她哥那张脸，根本不是落寞，也不是破碎。 那是一种……麻木。 一种对一切都无所谓的，彻底的麻木。 好像被全世界抛弃，对他来说，根本不是什么大事，甚至，可能还是一种解脱。 周清禾的心，第一次，没底了。 风暴中心的周弈，他确实无所谓。 耳机里，南筱正用一种欣赏艺术品的口吻，慢悠悠地评价着现场每个人的表情。 “你看，苏万的挣扎，林泽的恐惧，多有趣。” “猜猜看，谁会成为那个‘志愿者’？”南筱轻笑了一声，“我赌唐芮。” “为什么？”周弈在心里问。 “因为苏万的爱，太廉价，太容易预测。而这个唐芮，她的动机是‘好奇’。一个对你充满了好奇，又没什么恋爱脑的女人，她才不会被所谓的‘面子’束缚。她想搞清楚你到底是什么毛病，这是最好的机会。” 南筱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了几分玩味。 “而且，你不觉得，把一个格斗教练和一个艺术家关在一起，会碰撞出更有趣的火花吗？” “比如……家暴？” 周弈的指尖，冰凉。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客厅里的沉默，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导演王哥在监控室里，兴奋得脸都红了。 “别催！别催！让他们耗着！”他死死盯着屏幕，眼睛都不眨一下，“这种沉默就是最好的戏剧张力！观众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收视率！看到没有！又涨了！给我稳住！” 副导演在一旁小声提醒：“王哥，要是真没人站出来，怎么办？” “不可能！”王哥斩钉截铁，“绝对会有人站出来！这可是全国直播！谁站出来，谁就是今晚的焦点！谁就能吃下这泼天的流量！”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场尴尬的沉默将无限延续下去的时候。 一个声音，打破了寂静。 “我去。” 不是苏万，也不是林泽。 是唐芮。 她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还是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双手插在卫衣口袋里，下巴微微扬起，看着导演组摄像机的方向。 她甚至都没有看周弈一眼。 全场，震惊。 苏万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唐芮。 林泽的眼镜差点又滑下去。 周清禾在房间里，手里的手机“啪”一声掉在了地毯上。 直播间，在经历了三秒钟的死寂后，弹幕的数量，达到了开播以来的最高峰。 【！！！！！！！！！！！！！！】 【是唐芮！！！！真的是唐芮！！！！我操！芮哥牛逼！】 【她站起来了！她真的站起来了！她甚至都没看周弈！这姿态！女王！绝对的女王！】 【啊啊啊啊！我宣布，我从今天开始就是唐芮的唯粉！太飒了！这是什么神仙大女主剧本！】 【苏万的表情……我心碎了。她最后的机会，被唐芮抢走了。】 第136章 告诉她，她说的都对 【抢走？楼上的别搞笑了！明明是苏万自己犹豫了！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更是留给勇敢的人的！唐芮，活该你吸粉！】 唐芮当然不是为了吸粉。 她只是，受不了了。 那个砸蛋糕的下午，周弈看她的那一眼，像一根刺，扎进了她心里。 那不是一个恋综男嘉宾该有的表情。 那是一个溺水的人，在沉入水底前，最后一次，看向水面的光。 她不懂什么后现代，也不懂什么破碎感。 她只知道，这个人，不对劲。 他可能真的，需要帮助。 她站出来，不是为了谈恋爱，就是想把这根刺，拔出来。 她要搞清楚，这小子，到底在搞什么鬼。 编导叶晓语在耳机里听到了王哥第一百遍“宣布啊！快他妈宣布啊！”的咆哮，终于回过神来，她举起手卡，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 “好……好的！那么，根据规则，明晚的‘零票惩罚’，将由周弈先生和唐芮女士，共同完成！” “请两位，做好准备！” 第二天晚上九点整。 心动小屋三楼，那个从未对嘉宾和观众开放过的，“秘密房间”的门，第一次被打开了。 门后，不是想象中的豪华套房，也不是什么温馨浪漫的约会场景。 就是一个纯白色的，极简到近乎毛坯的房间。 房间不大，约莫二十平米。墙壁、天花板、地板，全都是白色。房间里唯一的陈设，就是一张白色的方桌，和两把白色的椅子。 没有窗户，顶上嵌着一排冷白色的灯管，将整个房间照得没有一丝阴影，也没有一丝暖意。 这里不像个约会地点，更像个心理实验室，或者说，审讯室。 房间的四角，都安装了高清摄像头，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监控着这里的一切。 导演王哥坐在监视器前，激动得搓着手，脸上的表情像是中了五百万。 “对！就是这个感觉！剥离掉所有外部环境的干扰！让他们只能面对彼此！这是最高级的玩法！”他对着对讲机下令，“所有音响设备检查一遍！我要听到他们最细微的呼吸声！灯光再调亮一点！我要看清他们脸上最细微的表情！” 副导演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小声说：“王哥，这……会不会太压抑了？万一嘉宾情绪出问题……” “要的就是压抑！要的就是情绪出问题！”王哥一拍桌子，“观众看恋综想看什么？看帅哥美女发糖？肤浅！他们想看的是人性！是拉扯！是失控！是平时绝对看不到的东西！今天晚上，周弈和唐芮，就是我献给全国观众的，最好的人性实验品！” 直播间的画面，分成了两个。 左边是秘密房间里的实时监控，右边是其他嘉宾在客厅里的反应。 弹幕已经把屏幕糊满了。 【来了来了！终于来了！我从昨天晚上就开始期待了！】 【这房间……我看得都感觉要窒息了。节目组是懂怎么搞事的。】 【白色监狱？有点东西啊！这氛围感，绝了！】 【苏万的表情好落寞啊，她肯定后悔死了昨天没站起来。】 【林泽在干嘛？他好像在记笔记？不愧是你啊科学家！】 【快看！他们进去了！】 唐芮是第一个走进房间的。 她打量了一下四周，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周弈跟在她身后，走了进来。 “咔哒”一声，门在他们身后，被工作人员从外面锁上了。 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 时间，开始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流逝。 一分钟。 两分钟。 五分钟。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 唐芮拉开一张椅子坐下，翘起了二郎腿，好整以暇地看着对面站着的周弈。 周弈就像一尊雕塑，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视线落在地面上一个不存在的点。 耳机里，南筱的声音带着笑意。 “她很有耐心，在等你先开口。” “不如，我们跟她打个招呼？” 周弈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拉开了唐芮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 他的动作，依旧是那种机器人般的僵硬和精准。 唐芮看着他，终于先开了口。 “行了，别装了。”她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了平时的咋咋呼呼，“这里没有别人，只有我们两个，还有几千万看热闹的观众。你到底想干嘛，现在可以说了吧？” 周弈的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南筱轻哼了一声。 “告诉她，”那个恶魔般的声音在他脑中响起，“‘我在进行一场行为艺术，主题是观察一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生物，在极端环境下的应激反应’。” 这句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刀，直接捅向周-弈的理智。 他攥紧了藏在桌下的手，指甲深深地陷进掌心，试图用疼痛来对抗那股控制力。 他不能说。 他绝对不能把这种恶毒的羞辱，转嫁给一个无辜的人。 看到他又不说话，唐芮的耐心槽，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喂，我跟你说话呢！哑巴了？”她身体前倾，双手撑在桌子上，一股压迫感扑面而来，“昨天砸蛋糕，今天玩沉默。周弈，你是不是觉得这样很酷？很有性格？所有人都得围着你转，猜你的心思？” “我告诉你，我没那个闲工夫。” “我站出来，不是因为对你有什么意思。我就是想搞明白，你到底是有病，还是在演戏。” “如果你有病，我劝你赶紧退赛去看医生。如果你在演戏，”唐芮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我只能说，你的演技，烂透了。” 她的话，像一记记重拳，砸在周弈的脸上。 虽然难听，但每一个字，都是他想对自己说的。 他确实有病。 他也确实在演戏。 一场身不由己的，烂透了的戏。 “回答她啊，”南筱的声音充满了戏谑，“怎么，被说中了，无话可说了？” “艺术家，你的词汇量呢？你的思辨能力呢？平时写小说不是一套一套的吗？” “快，告诉她，她说的都对。” 周弈猛地抬起头，看向唐芮。 他的嘴张了张，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 最终，他从牙缝里，挤出了三个字。 第137章 他不想再演了，他受够了。 “对不起。” 声音沙哑，干涩，像是从生了锈的喉咙里硬生生磨出来的。 唐芮愣住了。 直播间的观众也愣住了。 【？？？他说什么？对不起？】 【我没听错吧！高冷哥居然道歉了？！】 【这三个字是什么意思？为砸蛋糕道歉？还是为选了她道歉？】 【我怎么感觉……他好痛苦的样子。】 南筱也愣了一下，随即，发出一声更愉悦的笑声。 “哦？反抗无效，开始走温情路线了？” “有点意思。” “但是，你以为道歉就有用了吗？” “现在，站起来，”南筱的语气不容置疑，“走到她面前，然后，跪下。” 周弈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的脸色，瞬间褪尽了血色，变得惨白。 “不……”他在心里发出无声的咆哮。 “跪下。”南筱的声音冷了下来，带着电流的滋啦声，刺得他大脑一阵剧痛，“不然，你知道后果。” 周弈撑着桌子的手，在剧烈地颤抖。 冷汗，从他的额角滑落，滴在白色的桌面上，洇开一小块深色的水渍。 唐芮看着他这副样子，脸上的嘲讽和不耐烦，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疑惑。 他不对劲。 他真的很不对劲。 这不是演戏能演出来的。 这是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痛苦和挣扎。 “你……”唐芮刚想问点什么。 只见周弈，晃晃悠悠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绕过桌子，一步一步，朝她走来。 他的脚步很慢，很沉，像是拖着千斤的枷锁。 每一步，都好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直播间的弹幕，已经彻底静止了。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不知道这个男人，接下来要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举动。 终于，他在离唐芮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了。 然后，在唐芮震惊的注视下，他的膝盖，缓缓地，弯了下去。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 周弈的膝盖，正在一寸一寸地，接近那片冰冷的，纯白色的地面。 他的上半身，因为极度的抗拒而绷成了一张弓。 额头上的青筋暴起，牙关咬得死紧，连下颌线都透着一股濒死的挣扎。 他不想跪。 他宁愿死，也不想用这种方式，去践踏自己最后仅存的尊严。 更不想把一个无辜的女人，拖进他这场荒诞又绝望的表演里。 唐芮彻底傻了。 她脑子里那根最简单的弦，“嗡”的一声，几乎要断掉。 这是什么情况？ 道歉，然后下跪？ 这是恋综！不是什么黑帮火并之后的谢罪大会！ 她下意识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动作快得带倒了身后的椅子。 “砰！” 椅子砸在地上的巨大声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也像是给了周弈一个信号。 他那即将触地的膝盖，猛地停住了。 耳机里，南筱发出一声失望的“啧”。 “真没意思，居然被她打断了。” “算了，跪下的戏码，下次再玩吧。” “现在，抬起头，用你最深情，最破碎，最能让那群蠢货观众心疼的表情，看着她。” “然后，告诉她——” “‘我控制不住自己’。” 周弈缓缓地，抬起了头。 汗水顺着他的发梢，滑过眉骨，流进眼睛里，带来一阵刺痛的涩意。 他看着眼前这个满脸震惊和不可思议的女人。 她的脸上，没有嘲讽，没有不屑，只有一种纯粹的，搞不清楚状况的懵。 他张了张嘴，南筱准备好的台词，就在嘴边。 但是，他说不出口。 他看着唐芮，看着她身后那个倒在地上的椅子，看着这个纯白色的，像牢笼一样的房间。 一股巨大的，毁灭性的冲动，席卷了他。 他不想再演了。 他受够了。 他猛地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唐芮的手臂。 他的力气很大，大到像是要捏碎她的骨头。 唐芮吃痛，下意识地就要反击，一个标准的擒拿手就要用出来。 但她忍住了。 因为她看到，周弈的眼睛，是红的。 那里面，没有演戏，没有伪装，只有最原始的，最绝望的，求救的信号。 “救……” 他的嘴唇，无声地开合。 只有一个字。 但唐芮看懂了。 在几千万观众的注视下，在无处不在的摄像头监控下，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向她传递了一个口型。 【救我】 那一瞬间，唐芮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之前所有的疑惑，所有的不解，所有的猜测，在这一刻，都有了答案。 砸蛋糕，不是行为艺术。 选她，不是心血来潮。 沉默，不是故作高深。 道歉，不是虚情假意。 下跪，不是神经错乱。 他不是有病。 他是……被困住了。 被一种看不见的力量，困在了这个名为周弈的躯壳里，身不由己地，表演着一出又一出荒唐的闹剧。 而他，一直在求救。 用所有人都看不懂的方式，在向外界求救。 唐芮的心脏，擂鼓般地狂跳起来。 她感觉自己好像触碰到了一个，巨大而危险的秘密。 这个秘密，让她恐惧，却又让她……兴奋。 她骨子里那种好斗的，喜欢挑战的基因，被彻底激活了。 直播间，已经彻底瘫痪了。 【我草！！！！！！！！！！！！他抓住她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他要干嘛！他要干嘛！他要表白吗？！还是要打架？！】 【他的口型是什么？！我没看清啊！有没有唇语大师！快来解读一下！】 【我截图了！放大了三百倍！好像是……‘救我’？】 【救我？？？？什么意思？？？这是什么新的play吗？救赎文学照进现实了？】 【不对劲！绝对不对劲！你们看周弈的表情！那不像是演的！他快碎了！】 监控室里，王哥“嚯”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死死地扒在屏幕上，眼睛瞪得像铜铃。 “口型！快！给我找个懂唇语的来！他刚刚说了什么！” “放大！把所有的机位都给我切到他们的特写！我要看清他们每一个毛孔！” 王哥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他预感到，他正在见证的，是足以载入中国电视史的一幕。 第138章 周弈，你在玩火 这已经不是恋综了。 这是……一个巨大的，充满了悬念的，现实主义的悬疑剧！ 房间里。 周弈抓着唐芮的手臂，还在微微发抖。 仅仅是做出那个口型，就好像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耳机里，南筱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真正的，冰冷的怒意。 “周弈，你在玩火。” “你以为，向她求救，她就能救你吗？” “天真。” “你只会，把她也一起，拖进地狱。” 南筱的声音，像魔咒一样，钻进周弈的耳朵。 他猛地松开了手，像是被烫到一样，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撞在了背后的墙上。 他低下头，不再看唐芮。 唐芮站在原地，看着自己被他抓得发红的手臂，又看了看缩在墙角，像一只受伤困兽的周弈。 她深吸一口气，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包括南筱，都意想不到的举动。 她走到周弈面前，没有说话，而是伸出手，做了一个标准的格斗起手式。 然后，她对着周弈，勾了勾手指。 “来，”她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打一架。” “别用那些虚的，用你的拳头，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唐芮的声音，像一把锋利的冰锥，瞬间刺破了房间里那层由沉默和压抑构成的薄膜。 “来，打一架。” 这三个字，比之前任何一句质问都更有力量。 直播间的弹幕，在经历了长达十秒的彻底空白后，以一种井喷式的，近乎疯狂的速度，重新占领了整个屏幕。 【？？？？？？？？？？？？？？】 【我他妈听到了什么？打一架？？？芮哥！你是我的神！】 【这、这是可以说的吗？在恋综里约架？我人傻了，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妈妈问我为什么跪着看手机！这才是大女主！不跟你磨叽，不跟你玩猜谜，直接用最原始的方式交流！我粉了！我今天就是芮哥的死忠粉！】 【周弈：不是，剧本不是这样的啊！我只是想求救，没想进ICU啊！】 【笑死，前面的，格局小了！你没看芮哥的起手式吗？那是邀请！是试探！她不是要打死周弈，她是要打醒他！】 监控室里，导演王哥双手死死抓着控制台的边缘，激动得浑身发抖，脖子上的青筋一根根暴起，整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神来之笔！这他妈就是神来之笔！”他几乎是在咆哮，唾沫星子喷得满监视器都是，“谁说她没综艺感？谁说的！这他妈是综艺之神！她一个人盘活了整个节目！” “别动！所有机位都别动！特写！给我怼脸特写！我要看清他们每一根颤抖的睫毛！” 副导演在一旁哆哆嗦嗦地提醒：“王哥，这……万一真打起来，出事了怎么办？这可是直播……” “打起来更好！”王哥的眼睛里闪烁着疯狂的光，“出事？出了事才有话题度！才有流量！你懂个屁！这已经不是恋综了！这是人性！这是艺术！这是我王某人职业生涯的巅峰！” 房间里。 周弈像一尊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的雕塑，靠在冰冷的墙上。 唐芮的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在他混乱的脑海里炸响。 打一架？ 他怎么打？ 他凭什么打？ 他现在连控制自己的手指都做不到。 耳机里，南筱的声音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兴奋和愉悦，像一个发现了新大陆的孩童。 “听到了吗？周弈，她在邀请你。” “一个格斗教练，向你发起了挑战。多有意思的画面。” “你猜，如果你现在冲上去，一拳打在她脸上，直播间的观众会是什么反应？你的粉丝会，又会连夜写出什么样惊世骇俗的PPT来解读你的行为？” “来吧，我的艺术家。”南筱的声音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让她看看，你的拳头，是不是和你的才华一样，充满了爆发力。” “攻击她。” “这是命令。” 周弈的身体，不受控制地紧绷了起来。 一股暴戾的，不属于他的冲动，像电流一样窜过四肢百骸。他能感觉到，他的肌肉正在蓄力，他的拳头正在收紧。 不。 不可以。 他死死地咬着牙，用尽全身的力气，对抗着那股想要把他变成野兽的指令。牙齿和牙齿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他不能动手。 这是他最后的底线。 他已经伤害了苏万的真心，他不能再用暴力，去伤害这个唯一看穿他求救信号的女人。 唐芮看着他。 看着他那副在极度痛苦中挣扎的模样，看着他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的身体。 她心里那根刺，扎得更深了。 她缓缓放下了格斗的起手式，向前走了一步。 这一步，让周弈的身体猛地一颤，像是受惊的动物。 唐芮停下了。 她明白了。 这不是挑衅，也不是演戏。 这是一种……濒死的对抗。 他正在和某个看不见的东西，进行一场殊死搏斗。 于是，唐芮做出了一个让南筱都始料未及的动作。 她没有再逼近，也没有说话，而是当着所有镜头的面，极为缓慢地，极为清晰地，朝着周弈，打出了一记直拳。 这一拳，速度很慢，力道很轻。 慢到足以让任何一个正常人轻易躲开。 轻到就算打在身上，也和挠痒痒没什么区别。 这不是攻击。 这是……一个问题。 一个用身体语言提出的问题： 你能动吗？ 你能，为自己而动吗？ 周弈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看着那只越来越近的拳头。 南筱的指令，是“攻击她”。 求生的本能，是“躲开”。 而他自己的意志，在这一刻，以前所未有的清晰，告诉他—— 接住它。 用你自己的手，接住它。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无限拉长。 在南筱的指令和他自己的意志之间，周弈的身体，爆发了一场无声的战争。 他的大脑像要被撕裂开来。 就在唐芮的拳头即将碰到他胸口的那一瞬间。 周弈猛地抬起了手。 他的动作快如闪电，精准地，一把抓住了唐芮的手腕。 不是南筱让他做的。 是他自己。 南筱让他攻击，他选择了防御。 南筱让他用拳头，他选择了用手掌。 第139章 周弈，你让我很失望 这是他第一次，在指令之下，做出了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带有反抗意味的动作。 抓住手腕的那一刻，周弈感觉自己好像从溺水的深海中，猛地探出头，呼吸到了第一口新鲜的空气。 唐芮的手腕很细，但充满了力量。 隔着薄薄的皮肤，他能感觉到她脉搏有力的跳动。 而唐芮，也感觉到了他手掌的冰冷和剧烈的颤抖。 她没有挣脱。 她只是看着他，然后，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气流般的声音，问出了一个问题。 “是他，还是它？” 周弈的心脏，被这句话狠狠地撞了一下。 她懂了。 她真的懂了。 耳机里，南筱的笑声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死一般的，冰冷的沉默。 周弈知道，他彻底激怒了这个恶魔。 果然，下一秒，一股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剧痛，像一根烧红的钢针，猛地刺入他的大脑深处。 “啊——！” 周弈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呼，抓着唐芮手腕的力气瞬间消失。 他眼前一黑，整个人就像被抽走了骨头一样，软软地沿着墙壁，滑倒在地。 彻底失去了意识。 “周弈！” 唐芮惊呼一声，想都没想，立刻蹲下身去扶他。 这一刻，她脸上所有的伪装和试探都消失了，只剩下最纯粹的，发自内心的焦急和担忧。 “砰！砰！砰！” 秘密房间的门被从外面疯狂地敲响。 “开门！快开门！出事了！” 导演王哥的咆哮声隔着门板传了进来。 “咔嚓”一声，门锁被打开，叶晓语和几个工作人员一拥而入，看到倒在地上的周弈和一脸焦急的唐芮，所有人都傻眼了。 这场备受瞩目的，长达十二小时的“零票惩罚”。 在开始后不到半小时，就以一种谁也没想到的，极具戏剧性的方式，被强行中止了。 周弈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人已经躺在了自己房间的床上。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空调出风口细微的声响。手背上贴着一块纱布，空气里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酒精味道。 他动了动手指，感觉身体还是有些发软，但脑袋里那股撕裂般的剧痛已经消失了。 他坐起身，靠在床头，有些茫然地看着窗外已经深沉的夜色。 刚才发生的一切，像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唐芮的拳头，他自己的反抗，那句“是他还是它”，还有最后那阵几乎将他灵魂都碾碎的剧痛。 “醒了？” 南筱的声音，冷不丁地在他脑中响起。 这一次，没有了之前的戏谑和愉悦，只剩下冰冷的，不带一丝感情的漠然。 “周弈，你让我很失望。” “我给了你舞台，给了你剧本，你却偏偏要当一个不听话的演员。” “你以为，她能救你？” 南筱冷笑了一声，“你那一下小小的反抗，除了给你自己带来痛苦，和给我带来一点小小的麻烦之外，没有任何意义。” “恰恰相反，你成功地，让我对这场游戏，更感兴趣了。” “你不是想求救吗？你不是想让她帮你吗？” “好啊。” “我成全你。” 周弈的心里，升起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 与此同时，心动小屋的客厅里，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医护人员已经来过，给出的官方结论是“由于近期压力过大，加上封闭环境刺激导致的急性应激性昏厥”，没什么大碍，休息一下就好。 但这个说法，显然无法让任何人信服。 苏万坐在画室门口的台阶上，抱着膝盖，将头深深地埋了进去。她没有哭，但那种无声的悲伤，比任何哭声都更让人心碎。 林泽则在他的房间里，对着笔记本电脑，疯狂地敲击着键盘。他的文档标题已经改了——《关于周弈超自然现象的初步观察与不可靠性原理在人际关系中的应用》。 唐芮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言不发。 她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地回放着周弈昏倒前，那双充满了痛苦和绝望的眼睛，以及那个无声的口型。 救我。 到底是什么东西，能把一个大活人，折磨成这副样子？ 就在这时，客厅的大屏幕突然亮了起来。 主持人刘默那张熟悉的笑脸出现在屏幕上。 “各位亲爱的嘉宾，以及直播间前所有的观众朋友们，大家晚上好。” “相信大家现在都非常关心周弈先生的情况。在这里，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大家，周弈先生身体并无大碍，只是需要一些休息。” “而今晚发生的意外，也让我们节目组深刻地反思。我们发现，嘉宾之间的情感链接，还不够深入，不够稳固。” 刘默顿了顿，脸上露出了一个充满了“搞事情”意味的笑容。 “所以，经过导演组的紧急会议，我们决定，从明天开始，启动《怦然心动》第二阶段的全新规则——‘24小时心动绑定’！” 直播间的弹幕瞬间又活了过来。 【新规则？！我靠！节目组是懂怎么趁热打铁的！】 【24小时心动绑定？什么意思？锁死CP吗？】 【刺激！太刺激了！这恋综比我看过的所有商战剧都带劲！】 屏幕里，刘默继续解释道：“从明天开始，我们将每天通过特殊方式，选出一对嘉宾，进行为期24小时的强制绑定。在这24小时里，两位嘉宾必须共同完成节目组发布的所有任务，并且，除了必要的休息时间，两人的物理距离，不得超过五米。” 【卧槽！不超过五米！这他妈是电子镣铐啊！】 【哈哈哈哈！节目组杀疯了！这是逼着他们谈恋爱啊！】 【那第一对是谁？盲猜一个周弈和唐芮！毕竟今晚的KPI都是他俩贡献的！】 刘默仿佛能看到弹幕，笑着打了个响指。 “没错！为了帮助我们今晚的两位‘主角’，能够更好地建立信任，进行更深层次的交流。我们决定，第一对参与‘24小时心动绑定’的嘉宾就是——” “周弈先生，和唐芮女士！” 这个结果，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却依然在客厅里掀起了轩然大波。 苏万的身体，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第140章 她不能拒绝 林泽停下了打字的手，扶了扶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充满了探究。 而唐芮，她抬起头，看着屏幕里刘默那张笑嘻嘻的脸，没有惊讶，也没有抗拒，只是缓缓地，攥紧了拳头。 她知道，这是节目组的阳谋。 用“规则”的名义，将她和周弈这两个最大的流量爆点，死死地捆绑在一起。 对她来说，这很恶心。 但，这也是她唯一能接近周弈，搞清楚他身上秘密的机会。 所以，她不能拒绝。 第二天一早。 当周弈顶着一张生无可恋的脸，被叶晓语从房间里叫出来的时候，他看到唐芮已经穿戴整齐地等在客厅了。 两人手腕上，都被戴上了一个蓝色的，看起来很有科技感的手环。 “两位早上好，”叶晓语努力挤出专业的笑容，“这是我们的‘心动绑定环’，内置了距离感应器，一旦两位距离超过五米，手环就会发出警报声。所以，请务必‘形影不离’哦。” 周弈看了一眼手环，又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唐芮，心里一片死寂。 南筱的声音，在他脑中幸灾乐祸地响起。 “惊喜吗？我的艺术家。这可是我，为你精心挑选的，最好的舞台。” 叶晓语拿出一张任务卡，清了清嗓子，宣布道：“那么，两位今天绑定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去超市采购食材，为我们心动小屋的所有人，准备一顿丰盛的午餐！” 半小时后。 在附近最大的连锁超市里。 周弈推着购物车，像一具行尸走肉，跟在唐芮身后。 一个摄像师扛着机器，寸步不离地跟在他们旁边，将这诡异的一幕，实时直播给全国观众。 弹幕上全都是看热闹的。 【哈哈哈哈！史上最尴尬的超市约会！】 【周弈的表情好像在上坟，芮哥的表情好像在押送犯人。】 【这俩人站在一起，CP感居然……有点奇特？一个病弱美人，一个暴力打手？我好像磕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唐芮对周围的一切都视若无睹。 她走到蔬菜区，假装在认真挑选着西红柿，然后，用极低的声音，头也不回地对着身后的周弈说。 那声音，轻到仿佛只是她自己的呢喃，刚好能被周弈听到，却又不会被他衣领上的麦克风清晰地收录进去。 “现在，那个东西，能听见我们说话吗？” 她停顿了一下，拿起一个土豆，继续用那种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 “如果能，你就拿一个洋葱。如果不能，你就拿一个青椒。” 唐芮的话，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周弈麻木的心里，激起了一圈圈涟漪。 拿一个洋葱，或者一个青椒。 一个简单的选择题，却像一道生死攸关的考验。 他知道，南筱一定在听。 这个恶魔，正饶有兴致地，欣赏着他的一举一动。 如果他选择了青椒，等于是在向南筱宣战，告诉它，他和唐芮之间，有了秘密的沟通渠道。后果，可能是比昨晚更剧烈的疼痛，或者是更荒唐的指令。 如果他选择了洋葱，等于是在唐芮面前，关上了这扇刚刚打开一丝缝隙的窗。他将彻底失去这个唯一可能帮助他的人。 怎么办？ 周弈的目光，在翠绿的青椒和紫皮的洋葱之间，来回游移。 他的大脑，在飞速地运转。 “怎么，选择困难症？”南筱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在他脑中响起，“一个大男人，买个菜都磨磨蹭蹭的。真没用。” “我来帮你选吧。” “去，拿起那个最大的洋葱。”南筱的语气不容置疑，“然后，告诉她，你喜欢吃洋葱，生吃。” 周弈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动了。 他的手，伸向了那堆洋葱。 完了。 绝望，瞬间扼住了周弈的喉咙。 他的身体，成了南筱的提线木偶。 意志在尖叫，在反抗，可那只手，却固执而缓慢地，伸向了那堆紫皮洋葱。 完了。 这个念头刚刚闪过。 “砰！” 一声巨响，清脆又刺耳！ 唐芮毫无征兆地转过身，将手里那袋沉甸甸的西红柿，重重砸进了金属购物车里！ 巨大的撞击声在空旷的超市里回荡。 周弈的身体猛地一震，那只即将触碰到洋葱的手，硬生生停在了半空中。 脑海里，南筱那不容置疑的指令，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噪音干扰，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 控制，中断了。 唐芮死死盯着他，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她看见了。 她一定看见了他刚才那不正常的、如同被操控的动作。 “算了。” 唐芮的声音恢复了正常的音量，干脆利落，打破了这诡异的寂静。 “洋葱吃了嘴里有味儿，青椒炒肉又太油腻。” 她伸手，从周弈僵硬的手边拿过购物车，推着就走。 “中午吃火锅吧，简单省事。” 说完，她一把夺过周弈手里的购物车，推着就往火锅调料区走。 周弈愣在原地。 他看着唐芮的背影，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是在帮他？ 这个念头在周弈死寂的心湖里，掀起滔天巨浪。 唐芮刚才那一下，干脆，强硬，用一个绝对强势且合理的行为，硬生生打断了南筱施加在他身上的无形指令。 那个让他去生吃洋葱的荒谬命令，就这么被“我们去吃火锅”给强行覆盖了。 “啧。” 南筱的声音在脑中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烦躁。 “这个女人，真碍事。” 周弈回过神，立刻迈步跟上唐芮的脚步，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他看着前方那个推着购物车、步伐稳健的背影，一种无法言说的情绪在胸腔里翻涌。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远不近，刚好卡在手环警报响起前的安全范围内。 这一连串突兀的转折，让镜头另一端的观众彻底懵了。 直播间的弹幕瞬间刷满了问号。 【？？？什么情况？剧本也不是这么写的吧？】 【上一秒选菜，下一秒火锅？芮哥这脑回路我有点跟不上啊！】 【周弈全程就跟个人形挂件一样，芮哥说啥他干啥，笑死我了。】 【不是，你们真没看出来吗？这俩人不对劲啊！刚才那段选洋葱青椒的，绝对是在对暗号！】 第141章 火锅底料区 这条弹幕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直播间观众们的任督二脉。 【卧槽！对暗号！我怎么没想到！】【前面的你不是一个人！我以为芮哥只是单纯的选择困难症犯了！】 【所以刚才周弈那个僵硬的动作，不是社恐，是在接收信号？！】 【洋葱是能，青椒是不能？他伸手去拿洋葱，说明那个‘东西’能听见他们说话！我的天，我头皮麻了！】 【然后芮哥一袋子西红柿砸下去，强行打断了对话，还用吃火锅当借口，直接把这个选择题给废了！她这是在保护周弈啊！】 【救命！这到底是什么神仙剧情！恋综拍出了谍战片的感觉！我宣布，这对CP我锁死了，钥匙我吞了！】 【别磕了别磕了，我害怕！你们不觉得这很恐怖吗？周弈好像被什么东西控制了，唐芮是唯一发现的人！】 【前面的别怕，我们芮哥一拳能打死十个鬼！什么妖魔鬼怪，都给我退！退！退！】 监控室里，导演王哥已经激动得站了起来，他死死盯着屏幕，嘴里念念有词：“对暗号……保护……谍战……我的妈呀，这届观众的脑洞比我的还大！但是……我他妈的好喜欢！” “快！”他一把抓住副导演的领子，“给我把刚才那段，从唐芮问话开始，到她推走购物车结束，单独剪出来！配上《无间道》的BGM！不！配上最悬疑最紧张的音乐！马上给我投放到各大短视频平台！标题就叫——‘恋综史上最硬核的告白方式’！不不不，这个太土了，叫——‘当你的女友是国安特工时，你们如何买菜’！” 副导演一脸呆滞，感觉自己的CPU都快烧了。 而超市里，这场无声的交锋还在继续。 唐芮推着车，在火锅底料区停下。 周弈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两人之间始终保持着大约三米的距离。 他的心跳，依旧没有平复。 唐芮刚才那一下，看似粗暴，实则细腻到了极点。她不仅打断了南筱的指令，还用一个“吃火锅”的完美理由，将整个事件的逻辑闭环，让他从那个两难的绝境中，毫发无伤地脱离了出来。 这个女人…… 周弈看着她的背影，心里第一次，生出了一丝除了绝望之外的情绪。 那是一种……类似于抓住浮木的庆幸。 “别发呆。”唐芮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是那种只有他能听见的音量。 她背对着他，假装在比较两种不同牌子的牛油底料。 “接下来，听我的指令行动。” “我说左，你就拿左边的。我说右，你就拿右边的。” “如果它给你下达了相反的指令，你就尽力反抗。如果反抗不了，你就咳嗽一声。” 这套指令，简单，清晰，可操作性极强。 周弈的大脑，甚至不需要思考，就立刻明白了她的意图。 这是在测试。 测试他自主意识的强度，以及那个“东西”的控制力边界。 “左边那个，清油的。”唐芮的声音传来。 周弈的身体，立刻就想动。 然而，南筱的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嘲弄，在他脑中响起。 “一个女人都敢对你发号施令了，周弈。” “男人，要有自己的主见。” “去，拿右边那个，最辣的牛油锅底。” “然后，告诉她，男人，就要对自己狠一点。” 又是这种荒谬的，带着羞辱性的指令。 周弈的身体，再次不受控制。 他的手，越过了左边的清油锅底，，但却无法抗拒地，伸向了右边那包看起来就红得吓人的牛油锅底。 他的喉咙里，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 他想咳嗽。 他必须咳嗽！ 然而，他的声带，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连一个最简单的生理反应，都被剥夺了。 绝望再次将他淹没。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碰到那包牛油锅底的瞬间—— “阿嚏！” 一声响亮的喷嚏，毫无预兆地在唐芮的鼻腔里炸开。 她像是被辣椒面呛到了一样，猛地转过身，一边揉着鼻子，一边皱着眉，极为嫌弃地看了一眼周弈即将拿到的那包牛油锅底。 “我靠，这玩意儿味道也太冲了！”她瓮声瓮气地抱怨道，声音恢复了正常音量，“离这么远我鼻子都受不了了！算了算了，不吃辣了，对皮肤不好。” 说着，她极为自然地伸手，从左边货架上拿起了那包清油锅底，丢进了购物车。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理由充分，毫无破绽。 周弈伸在半空中的手，再一次，尴尬地停住了。 南筱的指令，又一次，被强行中断。 脑海里，南筱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周弈甚至能感觉到，那个恶魔，此刻一定很困惑，很烦躁。 它可能想不明白，这个女人，为什么总能如此精准地，用各种看似合理的意外，破坏它的“剧本”。 直播间的观众也疯了。 【哈哈哈哈哈哈！又是物理打断！芮哥牛逼！一个喷嚏拯救世界！】 【这绝对是故意的！绝对是！哪有那么巧的喷嚏！芮哥的演技我给一百分！】 【你们看周弈那只无处安放的手！我笑得在床上打滚！像极了被妈妈抓包偷吃零食的我！】 【我懂了！唐芮这是在用魔法打败魔法！你不是要控制他吗？行，我直接掀桌子，让你的控制变得毫无意义！】 【这已经不是恋综了，这是《唐芮驯夫记》！又名《我的怨种男友总想搞事情》！】 接下来的采购过程，就变得异常“丝滑”。 每当周弈的动作出现一丝不协调，或者即将做出什么奇怪的选择时，唐芮总能用各种匪夷所思却又合情合理的理由，将其强行扭转。 “拿那盒最贵的雪花牛肉。”——“别买，这肉一看就不新鲜，筋太多，塞牙。” “去买两瓶最烈的白酒。”——“啪”一盒牛奶被丢进购物车，“喝什么酒，伤胃，喝奶补钙。” “把购物车里那盒牛奶换成可乐。”——“你有病啊？不知道可乐杀精吗？还想不想要未来了？” 最后这句话，唐芮是吼出来的。 第142章 回别墅找机会 整个生鲜区的人，连带着摄像师和直播间几千万的观众，都听得清清楚楚。 周弈：“……” 南筱：“……” 直播间：【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说了什么？！她说了什么！未来？！是我想的那个未来吗？！】 【救命！这是我能在恋综里免费听的虎狼之词吗？！芮哥！你是我唯一的姐！】 【周弈的脸红了！不对，是耳朵红了！我截图了！他绝对是害羞了！】 【这他妈是什么神仙CP！一个发疯一个纵容（bushi），一个强行控制一个强行掰正！我磕生磕死！】 结账的时候，周弈全程低着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唐芮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刷卡，签字，拎起两大袋食材，动作利落得像刚干完一票大事的江湖大佬。 走出超市大门，刺眼的阳光照在脸上。 唐芮忽然停下脚步，将手里的袋子换到另一只手。 就在两人擦身而过，距离最近的那一瞬间，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快速地说了一句。 “回别墅，找机会，把你的手机给我。” 回到心动小屋，气氛明显有些凝重。 苏万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面前摆着一本画册，却半天没有翻动一页。她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地飘向门口的方向，带着几分落寞和担忧。 林泽则戴着一副防蓝光眼镜，坐在餐桌前，笔记本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全是数据和图表。他的文档标题，已经进化成了《基于多维行为模式分析的周唐二人非典型性人际交互关系研究报告V2.0》。 当周弈和唐芮拎着大包小包的食材走进来时，所有人的目光，包括隐藏在各个角落的摄像头，都齐刷刷地聚焦在了他们身上。 更准确地说，是聚焦在他们手腕上那个蓝色的“心动绑定环”上。 “你们……回来了。”苏万站起身，声音有些干涩，“周弈，你身体好点了吗？” 周弈还没来得及有任何反应，南筱的指令就到了。 “无视她。”那个冰冷的声音命令道，“一个只会哭哭啼啼的女人，不值得你浪费任何一个眼神。” 于是，在众人眼中，周弈只是面无表情地从苏万身边走过，仿佛她是一团空气，径直走向了厨房。 苏万的脸色，瞬间又白了几分。她伸出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中，然后又无力地垂了下去。 【我靠！周弈好绝情啊！苏万妹妹都快哭了！】 【心疼苏万，她做错了什么啊……】 【楼上的别瞎说，没看到周弈和唐芮被绑定了吗？说不定是节目组的规则，不能跟别的嘉宾说话呢！】 【只有我注意到吗？唐芮刚才回头看了苏万一眼，那个眼神……好像有点同情？】 唐芮确实回头了。 她看着苏万那副泫然欲泣的样子，心里叹了口气。 傻姑娘，那个男人现在身不由己，你再怎么情深意切，也是媚眼抛给瞎子看。 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拎着食材跟进了厨房。 厨房是开放式的，与客厅相连，中间只有一个吧台相隔。这意味着，他们接下来的一举一动，都会清晰地呈现在其他嘉宾和所有观众面前。 “你洗菜，我切菜。”唐芮言简意赅地分配任务，然后打开了水龙头。 哗啦啦的水声，瞬间成了厨房里最好的掩护。 周弈被南筱控制着，机械地从袋子里拿出各种蔬菜，放到水槽里。 “手机在哪？”唐芮一边冲洗着西红柿，一边用极低的声音问道。 “……右边口袋。”周弈的嘴唇艰难地动了动，发出了气流般的声音。 这一次，南筱没有阻止。 它似乎也很好奇，这两个人，在它的眼皮子底下，到底能玩出什么花样。 “等会儿我让你拿盘子的时候，‘不小心’把手机掉出来。”唐芮语速飞快，“我会接住。” 周弈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咚！咚！咚！咚！” 唐芮拿起了菜刀，开始切土豆片。 她的刀工很好，每一刀下去，都精准而有力，发出的声音也极富节奏感。 客厅里，林泽忽然抬起头，扶了扶眼镜，侧耳倾听着厨房传来的声音。 “奇怪，”他自言自语道，“这个切菜的频率……三短，三长，三短……这不是SOS的摩斯电码吗？” 苏万茫然地抬起头：“什么电码？” 林泽的眼睛亮得吓人，他飞快地在键盘上敲击着：“SOS，国际通用的求救信号！她在求救？不对，她的状态很正常，她是在……传递信息！” 【？？？摩斯电码？科学家你是不是看剧看多了？】 【我他妈人傻了，在恋综里用切菜声打摩斯电码？这是什么顶级特工的剧情！】 【林泽牛逼！这都能听出来！不愧是搞科研的！】 【所以芮哥在说什么？有没有课代表翻译一下！】 监控室里，王导已经快要疯了，他抓着对讲机咆哮：“音效师！音效师死了没有！给我把厨房的收音设备开到最大！我要听清每一声刀响！快！找个懂摩斯电码的来！马上！” 厨房里，唐芮的刀依旧在落下。 咚、咚咚咚、咚咚。（T-A-P，意为‘窃听’） 她在问，那个东西，是不是在窃听他的思想。 周弈的心脏狂跳起来。 他一边洗着青菜，一边用手指，在水流的掩护下，轻轻敲击着不锈钢水槽的边缘。 嗒。（E，代表‘是’） 唐芮的刀势一顿，随即又恢复了平稳。 咚咚、咚咚咚、咚。（，‘能’） 嗒、嗒、嗒。（S-E-E，‘看见’） 她在问，它能不能看见他所看见的。 周弈再次敲击。 嗒。（E，‘是’） 唐芮的眉头，彻底锁了起来。 情况比她想象的，要严重得多。 思想窃听，感官共享。 周弈，几乎就是一个完全透明的，被囚禁在自己身体里的囚犯。 她深吸一口气，刀锋一转，开始切起了牛肉。 这一次，她的刀声变得杂乱无章，不再有任何规律。 她不能再问了。 问得越多，暴露的风险就越大。 当务之急，是拿到他的手机。 第143章 就是现在！ “周弈，去橱柜里拿几个大一点的盘子来。”唐芮用正常的音量说道。 “好。” 周弈应了一声，转身走向身后的橱柜。 就是现在！ 他假装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身体一个趔趄，右手顺势伸进口袋。 然而，南筱的反应比他更快。 “站稳。” 一股强大的力量，瞬间控制了他的核心肌群，让他那即将摔倒的身体，硬生生地定在了原地，稳如泰山。 计划，失败了。 周弈的心，沉到了谷底。 “我的艺术家，”南筱的声音充满了愉悦，“这种小学生的把戏，你觉得，能骗得过我吗？” “现在，拿起你旁边那把水果刀。” 周弈的瞳孔猛地一缩。 “不……” “把它，插进那块还没切的生肉里。” “用尽全力。” 周弈的右手，不受控制地抬起，握住了砧板旁那把银亮的水果刀。 冰冷的触感，让他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能感觉到，他的手臂肌肉正在绷紧，一股不属于他的力量，正在积蓄。 唐芮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她一回头，就看到周弈举着一把水果刀，眼神空洞，表情僵硬，手臂的姿势，像是在蓄力。 “周弈！你要干嘛！”唐芮厉声喝道。 【我草！他拿刀了！他要干嘛？！】 【？？？？？？这节目还能播吗？！要出人命了啊！】 【别啊！周弈你清醒一点！那不是怪物！那是你未来老婆啊！】 就在直播间和监控室乱成一锅粥，所有人都以为即将发生什么血腥场面时。 周弈的手臂，猛地挥下！ “噗嗤！” 一声闷响。 那把水果刀，没有刺向任何人，而是精准地，深深地，插进了砧板上那块鲜红的，还没来得及切的牛腱子肉里。 刀柄，还在微微颤动。 整个厨房，死一般的寂静。 周弈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像是刚跑完一场马拉松。 唐芮看着那块肉，又看了看他，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就在这时，两人手腕上的“心动绑定环”，突然毫无征兆地，同时亮起了刺眼的红光，并发出了一阵尖锐急促的警报声！ “滴——滴——滴——心率异常！情绪波动过大！启动紧急保护模式！” 电子音响彻整个别墅。 所有人都愣住了。 他们明明，还好好地站在一起，距离不超过一米。 “滴——滴——滴——” 刺耳的警报声还在持续，手环上的红光像两颗不祥的眼睛，在光线明亮的厨房里疯狂闪烁。 叶晓语第一个反应过来，带着两个工作人员像橄欖球运动员一样冲了进来。 “怎么回事？！周弈先生！唐芮女士！你们没事吧？”她声音都劈叉了，看着插在肉里的水果刀，脸都白了。 监控室里，导演王哥“霍”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激动得满脸通红，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兴奋。他死死盯着监视器里那个飙升的实时在线人数和礼物打赏数据，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燃烧。 “我的妈呀！这是什么神仙节目效果！”他一把抢过对讲机，对着里面咆哮，“都别动！摄像机给我稳住！怼脸拍！我要看清他们每一个毛孔的反应！医疗组待命，别他妈现在进去破坏画面！” 副导演在一旁瑟瑟发抖：“王哥……这……这不会出事吧？都动刀子了……” “出个屁的事！”王哥眼睛瞪得像铜铃，“你没看那刀子插肉上了吗？这叫张力！懂不懂？这叫戏剧冲突！观众就爱看这个！快！给我把‘周弈情绪失控’这个词条买上热搜！” 厨房里，周弈的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轻微颤抖，那是与南筱对抗后留下的余震。他能感觉到唐芮的目光落在他身上，那目光里没有惊恐，只有一种近乎冰冷的审视和探究。 “我没事。”唐芮率先开口，声音异常镇定。她伸手，极为自然地握住了周弈还举在半空中的手腕，然后用力，将那把水果刀从牛腱子肉里拔了出来，“哐当”一声丢进水槽。 她的手掌很温暖，干燥又有力，握住他冰冷手腕的瞬间，周 an弈感觉那股失控的电流仿佛被瞬间截断了。 【卧槽卧槽！芮哥好A！直接上手拔刀！】 【你们看到了吗？她握住周弈手腕了！这是什么神仙保护姿态！我人没了！】 【只有我一个人觉得周弈刚才的样子好吓人吗？眼神空洞，跟个木偶一样，他是不是真的有什么病啊？】 【前面的别瞎说！我家哥哥只是压力太大了！你们没看到他手都在抖吗？肯定是节目组的规则逼的！】 【楼上的粉丝滤镜有八百米厚吧？正常人压力大是拿刀插肉玩？】 南筱的声音在周弈脑中响起，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啧，又是这个女人。真是扫兴。” 它似乎对这个突然响起的警报也很意外。 叶晓语看着两人手腕上还在闪烁的红光，急忙拿出对讲机：“王导，手环警报关不掉，系统显示两位嘉宾心率和皮电反应都超过了阈值，触发了最高级别的安全警报！” 王哥在对讲机那头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权衡利弊，然后一个绝妙的主意在他脑中形成。 “别关！”他兴奋地喊道，“就让它响着！对外就说，这是我们节目组最新引进的‘真爱感应’系统！只有当两位嘉宾产生极其强烈的情感共鸣时，无论是爱是恨，才会触发！这他妈是天赐的卖点啊！” 叶晓语：“……” 她觉得自己的职业生涯可能要完蛋了。 就在这时，那两个手环的警报声忽然停了。 红光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柔和的蓝色光晕。一个机械的电子女声从手环中传了出来，清晰地响彻在整个别墅。 “紧急保护模式已启动。检测到嘉宾‘周弈’情绪极度不稳定，存在潜在风险。为保障绑定嘉宾‘唐芮’的安全，现开启‘强制牵引’模式。” “在‘强制牵引’模式下，两位嘉宾的物理距离将缩短至一米以内。该模式将持续24小时，不可手动解除。” 话音刚落，周弈和唐芮同时感觉到手腕上的绑定环传来一股轻微的震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内部被激活了。 第144章 强制牵引？ 周弈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一股无形的力量从手环上传来，拉着他的手臂，不受控制地向唐芮的方向靠近了一步。 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从一米缩短到了不足三十厘米。 周弈甚至能闻到唐芮身上那股淡淡的，像是某种植物皂角的清爽味道。 【！！！！！！！！！！！！】 【我草？我草？我草？这是什么黑科技？！强制牵引？一米以内？！】 【节目组杀疯了！这是要把他俩直接焊死啊！物理意义上的锁死CP！】 【哈哈哈哈！周弈那个震惊的表情，好像一只被命运扼住了后颈皮的猫！太好笑了！】 【妈妈！我磕到真的了！官方逼着发糖最为致命！这哪里是惩罚，这明明是奖励啊！】 周弈彻底懵了。 南筱也沉默了，它似乎也没料到这个手环还有这种功能。片刻之后，它发出一阵愉悦至极的笑声。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我的艺术家，看来我们的舞台，变得更小，也更精彩了。” 唐芮的眉头紧紧皱起。她低头看着两人手腕上的手环，又抬头看了一眼僵在原地的周弈。 这个所谓的“强制牵行”模式，对她来说，是把双刃剑。 距离的拉近，给了她更多观察和接触周弈的机会。但同时，也让她彻底暴露在了那个看不见的“东西”的眼皮子底下。 她必须更快地拿到手机。 “好了好了，没事了没事了！”叶晓语赶紧出来打圆场，对着镜头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大家看到了吗？这就是我们心动小屋的黑科技！是为了让嘉宾们能够更紧密地感受彼此的情绪！一场小小的误会，现在雨过天晴了！我们继续准备午餐吧！” 她一边说，一边疯狂给摄像师使眼色，示意他赶紧把镜头从那块被插了洞的肉上移开。 厨房里，气氛变得更加诡异。 因为“强制牵引”模式，周弈和唐芮几乎是肩并肩地站在水槽前。唐芮切菜，周弈就只能在她旁边站着，像个被罚站的小学生。 这个距离太近了。 近到唐芮一转头，发梢就能蹭到周弈的下巴。 近到周弈一垂眸，就能看到她修长脖颈上细小的绒毛。 南筱的指令又来了，带着恶劣的趣味。 “低头。” 周弈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前倾，脑袋低了下去。 “再低一点。” 他的脸，几乎要贴到唐芮的肩膀上。 “现在，闻她。” 屈辱感像潮水一样将周弈淹没。他死死咬着牙关，用尽全身的力气抵抗着这个下流的指令。他的脖子僵硬得像一块石头，肌肉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细微的悲鸣。 唐芮切菜的动作一顿。 她感觉到了身侧传来的那股僵硬的、充满抗拒的气息。 她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而是极为迅速地做了一个动作。 她手腕一翻，菜刀在指尖转了一圈，然后用刀背，轻轻地，敲了一下周弈僵直的手臂。 “咚。” 清脆的一声。 像是一个信号。 周弈感觉脑子里那根紧绷的弦，仿佛被这一下敲击给拨动了。南筱的指令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 “别挡着我，”唐芮用正常的音量，语气平淡地说道，“去把垃圾倒了。” 一个合情合理的指令，像一把利剑，瞬间切断了南筱那荒谬的命令。 周弈如蒙大赦，立刻直起身，几乎是逃也似的转身去拎墙角的垃圾袋。那股无形的牵引力拉扯着他，让他无法走远，只能在厨房这个小小的空间里打转。 唐芮看着他的背影，目光沉静。 她再一次，用一个强势的、不容置疑的正常行为，覆盖了那个“东西”的异常指令。 这似乎，是目前唯一有效的方法。 就在周弈弯腰去拿垃圾袋，身体形成一个视觉死角的时候。 唐芮动了。 她的动作快如闪电，在所有人，包括摄像机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左手已经闪电般地探进了周弈右边的裤子口袋！ 冰凉的指尖，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触碰到了手机坚硬的轮廓。 周弈的身体猛地一僵。 南筱的声音瞬间在他脑中炸响，带着前所未有的暴怒！ “她碰了你！” “反击！” “抓住她的手！把她推开！” 一股巨大的力量瞬间涌遍周弈的四肢，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就要弹起来，手臂肌肉瞬间绷紧，五指张开，就要去抓唐芮的手腕。 完了！ 周弈心里一片冰凉。 然而，唐芮的反应比南筱更快，也更狠。 在周弈的身体即将做出反抗动作的前一秒，她已经捏住了手机，指尖用力，以一个极为刁钻的角度，狠狠地在他大腿外侧的肌肉上掐了一下！ 那一下，又快又准又疼！ “嘶——！” 剧烈的刺痛感瞬间冲上大脑，生理性的反应压倒了一切。周弈疼得倒吸一口凉气，身体因为疼痛而蜷缩了一下，那股即将爆发的力量瞬间就被这突如其来的剧痛给打散了。 南筱的指令，再一次，因为这剧烈的生理刺激，而中断了。 唐芮已经直起身，手里若无其事地拿着周弈的手机，仿佛她刚才只是帮他把快要掉出来的手机拿好而已。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快到连一直跟拍的摄像师都只拍到了一个模糊的残影。 【？？？刚才发生了什么？我眼花了吗？】 【芮哥把周弈的手机拿走了？为什么啊？】 【我好像看到了……她掐了周弈一下？卧槽！这是什么奇怪的play？我看不懂，但我大受震撼！】 【前面的！重点是掐吗？重点是她摸到了！她摸到了啊啊啊啊！虽然是口袋！】 【周弈疼得脸都皱起来了，芮哥下手也太狠了吧！这CP怎么一天一个画风？昨天是谍战片，今天是家暴现场？】 唐芮拿着手机，看都没看周弈一眼，直接走到了吧台边，将手机屏幕朝下，放在了台面上，然后用一个装着蔬菜的篮子，巧妙地盖住了大半。 这个位置，是厨房里大部分摄像头的死角。 “手机放这儿，省得等会儿做饭弄脏了。”她用正常的音量解释道，理由天衣无缝。 第145章 这不比博人传燃？ 周弈捂着还在隐隐作痛的大腿，慢慢站直了身体，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个女人…… 她的反应速度，她的判断力，她下手的果决程度，都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她就像一个经验丰富的驯兽师，总能用最简单、最粗暴，也最有效的方式，打断南筱的每一次施虐。 “该死的女人！”南筱的声音充满了怒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她到底是什么人？” 周弈没有答案。 他只知道，手机交出去的那一刻，他心里那块悬了许久的巨石，终于落下了一半。 午餐的准备过程，在一种诡异的和谐中进行着。 唐芮主厨，周弈因为被“强制牵引”在一米范围内，只能像个小尾巴一样，在她身后递个盘子，拿个调料。 客厅里，苏万的脸色越来越白，她看着厨房里那两个几乎要贴在一起的身影，捏着画笔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林泽则已经彻底进入了忘我的研究状态，键盘敲得噼里啪啦响，嘴里还念念有词：“近距离物理接触下的非语言指令传递……通过强外部刺激打断异常神经指令的可行性分析……这篇论文发出去，绝对能轰动学界！” 一顿火锅，吃得是暗流涌动。 饭后，所有人都以为能休息一下的时候，客厅的大屏幕又亮了。 主持人刘默那张笑得见牙不见眼的脸再次出现。 “各位亲爱的嘉宾们，午餐用得还愉快吗？”他热情洋溢地打着招呼，“相信经过一上午的相处，我们被‘心动绑定’的周弈先生和唐芮女士，一定有了更深的了解。但是，光有了解是不够的，爱情，更需要信任！” 【来了来了！我最爱的搞事情环节！】 【我就知道节目组不会放过他俩的！快！加大力度！】 【信任？不会是要玩那个吧？那个经典的……】 刘默打了个响指，笑容里透着一丝不怀好意：“没错！为了考验两位嘉宾之间的信任程度，我们下午将进行一个特别的游戏——‘心跳回忆之盲行挑战’！” 游戏规则很简单。 别墅后院的草坪上，节目组已经布置好了一个简单的障碍赛道。 周弈需要戴上眼罩和降噪耳机，完全屏蔽自己的视觉和听觉。 而唐芮，则需要通过最简单的肢体接触——仅仅是牵着他的手，来引导他走完整个赛道。 赛道上，不仅有需要跨越的矮凳，绕过的气球，还有一个终极挑战——一块铺在终点的，巨大的指压板。 【卧槽！盲行！还是屏蔽听觉版的！】 【这他妈是信任游戏？这是在玩命吧！周弈等于把半条命交到唐芮手里了！】 【指压板！节目组你是魔鬼吗？！我仿佛已经听到了周弈的惨叫声！】 【刺激！太刺激了！这不比博人传燃？】 周弈听到这个游戏规则，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屏蔽视觉和听觉…… 这意味着，他将彻底失去对外界的感知，完全沦为南筱的提线木偶。 而唐芮，将是他唯一的“导航”。 “好啊。”南筱的声音在他脑中响起，充满了期待和兴奋，“这个游戏，我喜欢。” “我的艺术家，准备好，开始你的表演吧。” 后院草坪上。 周弈戴上了厚厚的眼罩和耳机，世界瞬间陷入一片黑暗和死寂。 巨大的不安全感和孤寂感将他吞没，他感觉自己像一叶漂浮在无尽宇宙中的孤舟。 “别怕。” 一个温暖的触感，包裹住了他的右手。 是唐芮的手。 她的手掌不大，却很稳，指腹带着常年锻炼留下的薄茧，给人一种异常可靠的感觉。 她没有说话，只是用拇指，在他的手背上，轻轻地，有节奏地，敲击了两下。 嗒，嗒。 不是摩斯电码。 这是一种更原始，也更直接的安抚。 周弈那颗因为恐惧而狂跳的心，竟然奇迹般地，稍微平复了一些。 “那么，我们的‘盲行挑战’，现在开始！”刘默在场外高声宣布。 唐芮牵着周弈的手，向前迈出了第一步。 “向前走。”南筱的指令，如期而至。 周弈的身体，在唐芮的牵引下，向前走去。 “很好，现在，向左边那个气球，撞过去。”南筱的语气带着一丝戏谑。 周弈的身体，立刻就要向左偏。 然而，唐芮握着他的手，忽然用力向右一带。一股巧劲传来，强行将他即将偏离的身体，拉回了正确的轨道。 两人堪堪擦着气球的边缘走了过去。 【哇！好险！刚才周弈差点就撞上了！】 【芮哥的反应好快！这把控力，绝了！】 【我怎么感觉周弈是故意的？他好像在故意捣乱？】 南筱“啧”了一声。 “有意思。那我们加大难度。” “前面是矮凳，抬起你的左脚，然后，把它重重地踢过去。” 周弈感觉自己的左腿不受控制地抬了起来，肌肉绷紧，就要发力。 他疯了似的在心里呐喊：不要！ 就在他的脚即将踢出去的瞬间。 唐芮忽然停下了脚步。 她松开了周弈的手。 周弈的身体，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指令和动作的冲突，僵在了原地，抬着一条腿，姿势滑稽又诡异。 失去了唐芮的牵引，他像一个断了线的风筝，在黑暗中摇摇欲坠。 唐芮绕到了他的面前，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蹲下了身。 然后，她伸出手，握住了他那只悬在半空中的脚踝。 那只手，温热、干燥，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紧紧地扣住了他的脚踝。 周弈整个身体都僵住了。 那股由南筱催生出的，即将把矮凳踢飞的狂暴力量，在脚踝被握住的瞬间，像是被扎破的气球，“噗”地一下就泄了气。 黑暗与死寂中，那只手的触感，成了他唯一的坐标。 “我的艺术家，你的‘导航’，似乎不太懂游戏规则。”南筱的声音冷了下来，带着一丝被打断的恼怒，“挣脱她。” 一股新的力量试图操控他的腿，让他挣扎，让他摆脱那份钳制。 然而，唐芮的动作更快。 在周弈的身体即将做出反抗的前一秒，她忽然松开了手，身体顺势向前一滑，整个人单膝跪在了周弈的面前。 第146章 哥哥他只是没有安全感！ 紧接着，她重新伸出手，不是去抓他，而是极为自然地，去摆弄他运动鞋的鞋带。 “鞋带散了。”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降噪耳机微弱的缝隙，传到了周弈的耳朵里。 一个完美的，无懈可击的理由。 一个在众目睽睽之下，足以让任何异常行为都变得合理的解释。 周弈那条已经抬起的腿，就那么尴尬地悬在半空，踢也不是，不踢也不是。 而跪在他面前的唐芮，慢条斯理地，将他本就系得好好的鞋带解开，然后，再重新，慢慢地系上。 她系得很慢，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耐心，像是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 直播间的弹幕，在这一刻，彻底疯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跪下了！她为他跪下了！我的天！这是什么偶像剧才会有的情节！】 【我的眼泪不值钱！芮哥！你为什么这么好！他明明在故意捣乱，你却愿意跪下来为他系鞋带！这是什么绝世好女人！】 【前面的别瞎说！哥哥不是在捣乱！他只是没有安全感！你们没看到他刚才身体都在晃吗？他是害怕！芮哥是在安抚他！】 【呜呜呜呜我不管！她握住他脚踝的那一下，他瞬间就乖了！像一只被顺毛的炸毛猫！然后她还跪下了！我宣布，这是恋综史上最动人的一跪！锁死！给我原地结婚！】 【这他妈是信任游戏？这他妈是求婚现场吧！我人没了，份子钱我准备好了！】 监控室里，导演王哥已经激动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他指着屏幕里唐芮单膝跪地的画面，激动得语无伦次。 “神！神之一手！这是什么神仙剧本！” 他一把抓住副导演的肩膀，疯狂摇晃，“看到了吗！看到了吗！牺牲！守护！臣服！这一个镜头里包含了多少情感！这他妈比我看过的所有电影都牛逼！” “热搜！马上给我买热搜！标题就叫——‘唐芮为爱下跪’！不！太俗了！叫——‘最好的爱情是为你俯身’！快去！宣传部门的人都是猪吗！这么大的爆点还用我教！” 副导演被晃得七荤八素，感觉自己的职业生涯正在被王哥按在地上疯狂摩擦。 草坪上，南筱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它似乎无法理解眼前这一幕。 在它的逻辑里，周弈刚才的行为是挑衅，唐芮应该愤怒，应该拉扯，应该让周弈出丑。 可她没有。 她用一种近乎卑微的姿态，化解了它的指令，还顺便收割了一波观众的好感。 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构造？ 唐芮终于系好了鞋带，她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草屑，重新牵住了周弈的手。 “好了，继续走。” 她的声音依旧平淡，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周弈能感觉到，她握着他的那只手，比刚才更用力了一些。 像是在告诉他，有我在。 接下来的障碍，变得异常顺利。 需要绕过的气球，唐芮会提前半步，用身体引导他转向。 需要跨过的低矮横杆，她会捏一捏他的手心，示意他抬腿的高度。 南筱似乎也因为刚才的“下跪事件”而受到了冲击，指令变得断断续续，不再那么强势。每一次它试图让周弈偏离轨道，唐芮总能用一种更强势，更不容置疑的物理引导，将他强行拉回来。 在观众眼中，这简直就是一幅完美恋人默契配合的画卷。 周弈虽然看不见也听不见，但他完全信任唐芮，将自己的一切都交给了她。而唐芮，则像一个最可靠的守护骑士，用自己的身体和感知，为他披荆斩棘，扫清一切障碍。 【太甜了！这已经不是工业糖精了，这是直接把糖厂搬来了吧！】 【你们看，每次要转弯的时候，芮哥都是用自己的肩膀轻轻碰一下周弈，周弈就立刻跟着转了，这默契度，绝了！】 【我宣布，这对CP的名字就叫‘心有灵犀’！不！叫‘以身相许’！】 【前面的姐妹有文化！这个名字好！一个用身体引导，一个用身体信任！我磕拉了！】 终于，他们走到了赛道的尽头。 在他们面前的，是那块让所有嘉宾都闻风丧胆的终极道具——一块铺满了鹅卵石的，长达三米的指压板。 场外的苏万和林泽等人，都下意识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周弈，游戏快结束了。” 沉寂了许久的南筱，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压抑许久的，即将爆发的恶意。 “现在，是最后的狂欢。” “你不是信任她吗？你不是把一切都交给她了吗？” “那好。” “现在，松开她的手，然后，用你最快的速度，冲过这块指压板。” “让她看看，你真正的样子。” 周弈的心脏，瞬间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不！ 他疯了一样在心里咆哮。 然而，他的身体，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做出反应。 他握着唐芮的那只手，正在一点一点地，不受控制地松开。 他的腿部肌肉，正在疯狂地蓄力，身体微微前倾，摆出了一个百米冲刺的预备姿势。 唐芮几乎是立刻就察觉到了他身体的变化。 那股僵硬的，充满对抗性的，即将失控的力量，再次从他身上传来。 她眉头紧锁。 她不知道周弈又收到了什么指令，但她知道，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就在周弈的手指即将完全松开她的那一刻。 唐芮忽然做了一个让所有人，包括南筱，都始料未及的动作。 她没有选择拉住他，也没有选择挡在他面前。 而是猛地向前一步，整个人，几乎是撞进了周弈的怀里。 然后，她反手勾住周弈的脖子，用力向下一拉。 同时，她踮起脚尖。 在周弈的黑暗世界里，他先是感觉到一股温热的躯体撞进了怀里，带着淡淡的皂角清香。 紧接着，一股巨大的力量从脖颈后传来，他的头不受控制地低了下去。 然后，一个柔软、温热的触感，精准地，印在了他的嘴唇上。 轰——！ 周弈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第147章 终点之吻！ 南筱那恶毒的，催促他冲刺的指令，就像一个被按了静音键的弹窗，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所有的感知，所有的思绪，都被嘴唇上那柔软的触感彻底占据。 那是什么？ 是唐芮的……嘴唇？ 她……吻了他？ 直播间，在经历了长达三秒钟的死寂之后，爆发出了堪比核爆的弹幕狂潮。 【！！！！！！！！！！！！！！！！！！！！！！】 【我瞎了！！！！我看到了什么！！！！她亲上去了！！！！她真的亲上去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救命！救命！谁来救救我！我的心脏要跳出来了！这不是演习！这不是演习！是真的！是真的亲上了！】 【盲行挑战！终点之吻！我的妈呀！这是什么年度最佳浪漫镜头！奥斯卡欠芮哥一座小金人！】 【你们看周弈！他整个人都僵住了！像个木头一样！耳朵！他的耳朵红得要滴血了！啊啊啊啊纯情宅男被强吻！这设定我能磕一百年！】 【这他妈是指压板挑战？这他妈是狗粮生产线吧！节目组！我给你打钱！求你俩别分开了！给我锁死！用502胶水焊死！】 监控室里，导演王哥张着嘴，手里夹着的烟掉在了地上都毫无察觉。 他死死地盯着屏幕上那个拥吻的特写镜头，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足足过了十几秒，他才像活过来一样，猛地一拍大腿，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 “牛逼——！！！！！” “这他妈才是恋综！这他妈才是观众想看的！什么信任！什么游戏！都是狗屁！亲上去！这才是王道！” 他抓起对讲机，声音因为过度激动而劈了叉：“所有机位！所有机vei！给我锁定！360度无死角地给我拍！我要高清！我要4K！我要连他们睫毛的颤动都看得清清楚楚！” “宣传部！还活着没有！给我把‘芮哥强吻周弈’、‘心动小屋年度之吻’、‘指压板上的爱情’这几个词条，用钱给我砸上热搜第一！今天晚上，我要让全网都知道，我们《怦然心动》杀疯了！” 副导演已经放弃了思考，他呆滞地看着屏幕，感觉自己正在见证历史。 草坪上。 唐芮的吻，只持续了不到两秒。 一触即分。 她松开周弈，后退一步，重新拉开了距离。 周弈还僵在原地，像一尊石化的雕像。他的眼罩还戴着，但嘴唇上残留的温软触感，却比任何画面都要清晰。 南筱的声音，在他脑中幽幽响起，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混杂着错愕、愤怒和一丝诡异兴奋的复杂情绪。 “我的艺术家……你被强吻了。” “被一个女人。” “感觉……怎么样？” 周弈没有回答。 他的心跳，快得像要挣脱胸腔。 唐芮看着他那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又看了一眼他脚边那块充满了恶意的指压板，心里了然。 刚才，她感觉到周弈的身体即将失控，那股力量是冲着指压板去的。她瞬间就判断出，任何拉扯和阻拦，都可能导致更激烈的冲突，甚至让他受伤。 所以，她选择了最直接，也最大胆的方式。 用一个更强烈的，更出乎意料的感官刺激，瞬间冲垮那个“东西”下达的指令。 事实证明，她赌对了。 没有什么，比一个突如其来的吻，更能让一个处于黑暗和隔绝状态下的人，大脑宕机了。 “咳咳！”场外的主持人刘默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举着话筒，脸上的表情精彩得像调色盘，“看来……看来我们的两位嘉宾，已经用一种……呃，非常特别的方式，完成了本次的‘盲行挑战’！” “虽然周弈先生没有踏上指压板，但他们之间的信任和默契，已经远远超越了游戏本身！让我们恭喜他们！” 在一片混乱的掌声和起哄声中，工作人员赶紧上前，摘掉了周弈的眼罩和耳机。 光明和声音重新涌回来的瞬间，周弈还有些不适应地眨了眨眼。 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站在他对面，神色如常的唐芮。 仿佛刚才那个惊世骇俗的吻，跟她没有半点关系。 可当他的目光，落在她那微微有些红肿的嘴唇上时，他自己的脸，却“轰”的一下，烧了起来。 “哥！你脸怎么这么红？发烧了？” 周清禾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一脸八卦地在他和唐芮之间来回打量。 周弈猛地转过身，背对着镜头和所有人，只留给世界一个仓皇而逃的背影。 “强制牵引”模式，让他无法逃远。 他刚冲出去不到一米，手环就传来一股巨大的拉力，硬生生把他拽了回来，一个踉跄，差点撞到跟上来的唐芮身上。 【哈哈哈哈哈哈！想跑？没门！官方爸爸的锁链拷着呢！】 【周弈：我想逃，却逃不掉。笑死我了，这反应太真实了！】 【芮哥好淡定啊，A爆了！亲完跟没事人一样！只有我们纯情小周在原地爆炸！】 这场闹剧般的挑战，最终以一种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方式收场。 回到别墅，气氛更加微妙。 所有人的目光，都有意无意地落在那对被“锁”在一起的男女身上。 苏万的眼圈红红的，显然是哭了。林泽则在笔记本上奋笔疾书，文档标题已经变成了《论多巴胺与内啡肽在强外部物理刺激下对异常神经指令的抑制作用——以“亲吻”为例》。 周弈全程低着头，装死。 唐芮则像个没事人一样，走到吧台，拿起了那个被篮子盖住的手机。 “你手机快没电了，我帮你拿去充。”她对周弈说了一句，理由找得滴水不漏。 然后，她拿着手机，径直走向二楼。 周弈被手环牵引着，也只能身不由己地跟了上去。 “你去房间里待着。”唐芮在周弈的卧室门口停下，指了指里面。 然后她转身，走进了隔壁的洗手间，“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第148章 疯批小狼狗！ “强制牵引”的一米距离，刚好让她可以关上门，而周弈只能像个门神一样，被“拴”在门外。 洗手间里，唐芮背靠着门，深吸了一口气。 她打开了周弈的手机。 没有密码。 手机屏幕亮起，主屏幕上干干净净，只有几个系统自带的APP。 但是，在角落里，有一个她从未见过的，黑色的，没有任何名称的APP图标。 那图标的样式很奇怪，像一个扭曲的，没有瞳孔的眼睛。 就是它了。 唐芮的眼神一凝，毫不犹豫地点了下去。 屏幕变黑的瞬间，周弈感觉整个世界都凝固了。 紧接着，一行白色的，像是代码的字符在屏幕中央飞速闪过，最后汇聚成一个巨大而扭曲的，血红色的眼睛图案。 那眼睛没有瞳孔，只有一圈圈不断向内收缩的漩涡，仿佛能将人的灵魂都吸进去。 “不——！” 南筱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真正意义上的恐慌，那是一种核心程序被触碰，最高权限被侵犯的尖锐警报！ “她发现了！她发现了！阻止她！” “砸门！周弈！我命令你！用你的身体把这扇门给我撞开！” 一股前所未有的狂暴力量瞬间灌满了周弈的四肢，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都要不容抗拒。他的身体像一个被瞬间激活的攻城锤，肌肉贲张，青筋暴起，猛地向后蓄力，就要朝着那扇薄薄的洗手间门撞过去！ “砰！” 周弈的拳头不受控制地狠狠砸在了门板上，发出一声巨响。 “周清禾！开门！你给我滚出来！” 等等，喊错人了。 南筱的指令因为极度的愤怒而出现了一丝错乱，它想喊的是唐芮。 但这声嘶力竭的咆哮，在直播间观众听来，却完全是另一个意思。 【卧槽！什么情况？周弈怎么突然发疯了？】 【他刚才喊的是周清禾？他把他妹和唐芮搞混了？这是亲傻了？】 【不是吧……他该不会是有什么幽闭恐惧症之类的？被关在门外就受不了了？】 【你们不懂！这叫占有欲！刚才芮哥亲了他，他就把芮哥当成自己人了！现在芮哥把自己锁起来，他没有安全感，他急了！他急了啊！】 【啊啊啊啊这个解释我磕到了！纯情小奶狗被开发之后变成了疯批小狼狗！这设定太带感了！】 【快开门啊芮哥！再不开门你老公要把家拆了！】 门外，周弈的身体还在和南筱的指令做着最后的对抗。他用牙齿死死咬住嘴唇，尝到了一丝血腥味，试图用疼痛来夺回一丝身体的控制权。 “撞门！撞门！撞门！” 南筱的咆哮在他脑子里形成了回音，他的膝盖已经抬起，身体的重心已经前倾，下一个动作，就是要用肩膀狠狠地撞上去。 完了。 这门要是被撞开，唐芮正在做的事情就会被中断，后果不堪设想。 而他，也会在全国观众面前，彻底坐实“暴力狂”和“疯子”的名号。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洗手间里，唐芮看着那个血红色的眼睛图标，眼神没有丝毫波动。 她没有去尝试删除或者卸载。这种与宿主深度绑定的程序，强制删除很可能会对周弈的大脑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她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无视了那些跳出来的警告和威胁弹窗。 很快，她在一个极其隐蔽的角落，找到了一个比设置菜单还要小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图标，像一个微缩的“休眠”符号。 就是它。 唐芮毫不犹豫地点了下去。 屏幕上，那个血红色的眼睛剧烈地闪烁了几下，仿佛在做最后的挣扎。 一个确认框弹了出来。 【警告：即将进入深度休眠模式，将中断与‘艺术品’的神经连接，是否确认？】 下面是两个选项。 【是，让我清净会儿】 【否，继续这场狂欢】 这选项的措辞，充满了南筱那种恶劣的趣味。 唐芮直接按下了第一个。 【休眠时长设定：12小时。倒计时开始。】 一行小字浮现，随后，整个屏幕瞬间熄灭，恢复到了正常的手机主界面。那个黑色的，没有名字的APP图标，也变成了一种暗淡的灰色，仿佛断开了网络连接。 几乎是同一时间。 门外，正准备撞门的周弈，忽然感觉身体里那股操控他的狂暴力量，像是被瞬间抽走了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南筱那尖锐的，疯狂的咆哮，也戛然而止。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巨大的力量惯性让他收不住脚，整个人向前一个踉跄，但那股撞门的意志却消失了。最后，他只是无力地，用额头“咚”的一声，轻轻磕在了门上，然后顺着门板滑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汗水浸透了他的T恤，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自由了…… 暂时地，自由了。 就在整个别墅都因为他刚才的举动而陷入一片混乱，叶晓语等人正惊慌失措地要冲上楼时。 “各位！各位！请安静一下！” 导演王哥那打了鸡血般的声音，忽然通过别墅内的广播系统，响彻了每一个角落！ 他显然是看到了刚才周弈“为爱撞门”的全过程，以及后台那如同坐了火箭一般飙升的数据，整个人已经兴奋到了极点。 “家人们！观众朋友们！让我们共同见证这历史性的一刻！” 王哥的声音带着颤音，仿佛在主持什么颁奖典礼。 “就在刚才，我们的男嘉宾周弈先生，用他最炙热，最直接的行动，向我们展示了他对唐芮女士那无法抑制的爱意！而唐芮女士，也用一个深情的吻，回应了这份期待！” “这是什么？这就是爱情！这就是我们《怦然心动》追寻的真谛！” 楼下的林泽和苏万等人都听傻了。 周弈也抬起头，一脸茫然地看着天花板上的喇叭。 “为了庆祝我们心动小屋第一对官方认证CP的诞生！节目组决定！” 王哥故意拖长了声音，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 “将周弈先生与唐芮女士的‘心动绑定’模式，进行全面升级！” “从现在开始，‘强制牵引’模式解除！取而代之的，是为期24小时的——‘心动蜜月套房’体验！” 第149章 怎么？害羞了？ “在这24小时内，两位嘉宾将共同入住我们精心准备的蜜月套房，完成一系列增进感情的浪漫任务！让我们祝福他们！” 话音刚落，周弈和唐芮手腕上的绑定环，“咔哒”一声轻响，那股无形的牵引力，消失了。 整个别墅，陷入了一片死寂。 直播间的弹幕，在停滞了三秒后，以一种井喷的姿态，彻底刷爆了屏幕。 【蜜月套房？？？？？？我他妈听到了什么？？？？】 【卧槽！卧槽！卧槽！节目组杀疯了！这是什么神仙操作！直接送入洞房？】 【哈哈哈哈哈哈！刚亲完就蜜月！这速度比坐火箭还快！王导！你是我的神！】 【前面的强制牵引算什么！这才是终极大招！24小时独处一室！妈妈呀！我不敢想会发生什么了！】 【我宣布，《怦然心动》是恋综天花板！不接受任何反驳！别的节目还在拉小手，我们已经开始包办婚姻了！】 周弈整个人都石化了。 他刚刚从南筱的魔爪下逃脱，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掉进了导演王哥挖的另一个巨坑里。 这他妈都是什么事啊？！ 就在他大脑宕机的时候，“咔哒”一声，洗手间的门锁开了。 唐芮从里面走了出来，脸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她看了一眼瘫坐在地上，一脸生无可恋的周弈，然后目光平静地扫过走廊尽头那个已经对准他们的摄像头。 她走到周弈面前，将手机递还给他。 在周弈伸手接过手机的瞬间，她身体微微前倾，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几乎是气音的声音，在他耳边飞快地说了一句： “我让它休眠了，理论上12个小时。享受你的自由。” 唐芮的声音很轻，像一片羽毛，却在周弈混乱的脑海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休眠了？ 12个小时的自由？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唐芮，眼神里充满了不敢置信和一丝探究。 这个女人，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她究竟是谁？ 唐芮却没有给他追问的机会，直起身，恢复了正常的社交距离，仿佛刚才那句惊天动地的话根本不是她说的。 “导演的安排，我们是遵守，还是……”周弈下意识地问道，声音干涩。 这是他脱离南筱控制后，第一次完全出于自己的意志，与人进行交流。这种感觉，陌生又珍贵。 唐芮看了他一眼，语气平淡：“遵守。你现在需要一个合理的身份，待在我身边。” 周弈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蜜月套房”这个安排，虽然荒唐，但却给了他们一个绝佳的，可以在镜头前“合法”待在一起，共同商议对策的理由。 在观众和节目组看来，他们是增进感情。 但实际上，这是他们结成的，反抗南筱的“统一战线”。 “OK！OK！我们的男女主角已经准备好了！” 楼下传来了叶晓语无奈又不得不强装兴奋的声音，“道具组！灯光组！快！把我们为周弈先生和唐芮女士准备的‘爱的小屋’最后检查一遍！” 很快，几个工作人员就“护送”着周弈和唐芮，来到了二楼走廊最尽头的那间主卧门口。 门上，已经被贴上了一个巨大的粉色爱心，上面还用花里胡哨的字体写着：?心动蜜月房?。 周弈看着那颗心，感觉自己的眼睛受到了严重的伤害。 门被推开。 一股浓郁的，混合着香薰和玫瑰花瓣的味道扑面而来。 原本装修风格简约现代的主卧室，此刻已经被改造得面目全非。地上铺着一层薄薄的玫瑰花瓣，床上换上了粉色的四件套，上面还用天鹅绒抱枕摆成了一个巨大的心形。床头柜上点着香薰蜡烛，墙上挂着各种他们两人在节目里同框的截图照片。 整个房间，洋溢着一种土味而又用力的浪漫。 【哈哈哈哈哈哈！节目组的审美我真的会笑死！这是婚庆公司包年套餐吗？】 【太土了！但是我好喜欢！快！让我看看周弈的表情！他是不是要吐了？】 【周弈：我只是来上个恋综，不是来入赘的。】 【芮哥好淡定，她好像在视察一个装修失败的样板间。】 周弈的表情确实一言难尽，他感觉自己的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咳咳！”叶晓语拿着一个流程卡，强忍着笑意走了进来，“周弈先生，唐芮女士，为了让你们的蜜月体验更有仪式感，节目组为你们准备了一份‘爱心行李箱’！” 说着，一个工作人员就拖进来一个同样是粉色的，上面还贴着他俩Q版头像贴纸的行李箱。 这绝对是周弈这辈子见过最丑的箱子，没有之一。 叶晓语打开箱子，直播间的观众瞬间就沸腾了。 “首先！是我们节目组定制的，情侣睡衣！” 叶晓语献宝似的拿出两套睡衣。一套是粉蓝色的，胸前印着一只傻乎乎的柴犬。另一套是粉红色的，印着一只同样傻乎乎的猫咪。 “然后是情侣牙刷，情侣毛巾，情侣马克杯……” 叶晓语一样一样地往外拿，每一样都致力于将“情侣”这个概念贯彻到底。 最后，她拿出了一本包装精美的册子。 “以及，我们这次蜜月体验的核心任务——‘恋爱100件小事’挑战手册！两位需要在接下来的24小时内，合作完成手册上指定的任务哦！” 导演王哥的声音再次从房间的隐藏音响里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好了！现在，请两位新人换上我们的情侣睡衣，作为你们蜜月生活的开始！摄像老师，给特写！” 周弈的脸瞬间就黑了。 让他穿这个？印着狗的粉蓝色睡衣？ 杀了他吧。 没有了南筱的强制控制，周弈本人的抗拒心理，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浑身上下都写着“拒绝”两个大字。 “怎么？害羞了？” 唐芮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她已经拿起了那套印着猫咪的粉色睡衣，掂了掂，然后看向周弈，嘴角似乎向上弯了一下。 这是周弈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近似于“笑容”的表情。 虽然转瞬即逝。 第150章 违约金了解一下！ “你不穿？”唐芮问。 周弈梗着脖子，没说话。 “不穿也行，”唐芮点点头，然后转身，对着墙角的摄像头，用不大不小的音量说道：“导演，周弈他可能不太习惯，要不这个环节……” “不行！”王哥的声音立刻就炸了，“必须穿！这是任务！周弈！你是不是想现在就终止合作？违约金了解一下！” 又是违约金。 周弈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突突地跳。 他深吸一口气，认命般地从叶晓语手里接过了那套让他感觉受到了奇耻大辱的睡衣，然后一言不发地走进了房间自带的衣帽间。 几分钟后，当周弈磨磨蹭蹭地从衣帽间出来时，直播间直接笑疯了。 那个粉蓝色，和他清冷的气质形成了巨大的反差。尤其是他那一脸“莫挨老子”的表情，配上胸口那只咧嘴笑的柴犬，滑稽感直接拉满。 【哈哈哈哈哈哈对不起！虽然哥哥很帅！但是我真的忍不住了！】 【这委屈的小表情！像极了被我妈逼着穿秋裤的我！】 【柴犬：你礼貌吗？】 【反差萌！天哪！高冷帅哥被迫穿上可爱睡衣！这谁顶得住啊！AWSL！】 唐芮也已经换好了睡衣，从洗手间里走了出来。 粉色的睡衣穿在她身上，非但没有显得小家子气，反而中和了她身上那股过于清冷的气质，多了一丝居家的柔和。 两人站在一起，一个粉蓝，一个粉红，一个别扭，一个坦然，画面意外的和谐。 “很好！非常好！”王哥对这个效果非常满意，“那么，现在请翻开你们的挑战手册，开始第一个任务！” 唐芮拿起那本手册，翻到了第一页。 周弈也凑过去看。 只见第一页上写着： 【任务一：为爱按摩。请为你的伴侣进行一次不少于十分钟的肩颈按摩，帮助他/她放松身心，感受你的爱意。】 周弈的瞳孔，瞬间地震。 按……按摩？ 他要用自己的手，去碰唐芮的肩膀？ 那个吻的触感仿佛还留在嘴唇上，现在又要进行这种更亲密的肢体接触？ 他的大脑“嗡”的一声，再次陷入了空白。 【来了来了！我最期待的环节！按摩！】 【十分钟！节目组干得漂亮！这十分钟够发生多少事了！】 【快！周弈上啊！别怂！让我们看看你的技术！】 【他僵住了，他又僵住了！哈哈哈哈！每次到关键时刻就宕机！】 看着周弈那副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的僵硬模样，唐芮叹了口气。 她把手册放在床头柜上，然后走到床边坐下，背对着周弈。 “你看起来比我更需要放松。” 她说道。 “我先来吧。” 周弈愣愣地看着她的背影。 “愣着干什么？过来。”唐芮的声音传来。 周弈感觉自己的双脚像是灌了铅，一步一步，机械地挪到了唐芮的身后。 他看着她裸露在外的，纤细的脖颈和圆润的肩头，感觉自己的手心在疯狂出汗。 他该怎么做？ 周弈站在唐芮身后，感觉自己像一尊被点穴的雕像，四肢百骸都灌满了水银。 他的手，抬起，又放下，再抬起。 手心里的汗，已经把那套粉蓝色睡衣的裤缝都洇湿了。 这双手，敲过几百万字的小说，打出过无数个惊心动魄的玄幻世界。可现在，它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放。 去碰一个女人的肩膀？ 那个刚刚才吻过他的女人。 【动啊！铁子！你倒是动啊！】 【哥哥的CPU是不是烧了？按摩而已啊！你行不行啊！】 【笑死，他是不是在用念力按摩？意念流大师？】 【我懂了，他害羞了。】 周弈感觉自己像是被架在火上烤。 背后是无数双眼睛，通过冰冷的镜头，审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面前是唐芮的后颈，皮肤在灯光下泛着细腻的光泽，像第153章这手是用来码字的，不是用来按摩的！ 周弈感觉自己的手有千斤重。 那双手，习惯了在键盘上翻飞，敲击出千军万马、仙魔大战，却从未想过有一天，要落在这样一个……温软羞了！他不敢！纯情宅男实锤了！】 直播间的弹幕比他还急。 “你是想等它自己凉掉吗？”唐芮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依旧是平铺直叙的调子，听不出什么情绪。 周弈一个激灵，终于认馨香的肩头。 空气里，玫瑰香薰的味道和唐芮身上淡淡的皂角清香混在一起，形成一种让人头晕目眩的气息。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僵在半空的手，指尖微微蜷缩。 【动啊！铁子！你倒是动一块上好的暖玉。 他的手悬在半空，重若千斤。 【动啊！你动啊！木头！急死我了！】 【哥哥的手在抖！他是不是不行啊？（不是那个不行）】 【求求了，命般地，将那双僵硬的手，轻轻地，搭在了唐芮的肩上。 很瘦。 这是第一个感觉。 隔着一层薄薄的睡衣布料，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她肩胛骨的轮廓。那不是一种病态的纤弱啊！】 【笑死，哥的CPU是不是烧了？按摩都不会吗？放着我来！】 【这手足无措的样子，太纯情了，我爱了！芮哥的背影好美，肩颈线条绝了！】 “你是想等蜡烛烧完吗，而是一种常年锻炼带来的，紧实而充满力量感的线条。 温热的体温，顺着他的指尖，一点点传递过来。 周弈的指尖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啊啊啊啊碰到了！他碰到了！】 【历史性的一刻！让我魂穿周弈，放着我来！】 房间里的隐藏音响，适时地传来了王导恨铁不成钢的催促：“周弈！拿出你男子汉的气概！主动一点！” 主动个屁。 周弈心里骂了一句。他现在连呼吸？”唐芮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依旧是平铺直叙的语调，听不出什么情绪。 周弈咬了咬牙，像是要上刑场，终于把手放了下去。 指尖触碰到她睡衣布料的瞬间，他整个人都抖了一下。布都是乱的。 就在他快要同手同脚的时候，唐芮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很清晰。 “手放上来。” 她的语气没什么起伏，像是在指挥一个机器人。 第151章 铁子！你倒是动啊！ 周弈的手搭在唐芮的肩上，像两块被焊上去的铁板，僵硬，滚烫。 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指尖的脉搏，正随着心脏一下下狂跳，震得他头皮发麻。 这双手，能在一分钟内敲下两百个字，构建出光怪陆离的玄幻世界。 现在，却连一个简单的揉捏动作都做不出来。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直播间那些疯狂滚动的弹幕幻影。 【动啊！铁子！你倒是动啊！】 【哥哥的CPU是不是烧了？再不动芮哥要石化了！】 【我宣布，这是史上最漫长的一次按摩前戏。】 “左边。” 唐芮的声音忽然响起，像是在一锅沸水里丢进了一块冰。 周弈一个激灵，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右手笨拙地动了一下。 他根本不懂什么穴位和力道，只是凭着本能，用指腹在那片紧实的肌肉上胡乱按压。 力气用大了，怕捏疼她。 力气用小了，又怕被观众嘲笑是“情趣抚摸”。 他整个人都快裂开了，一张脸憋得通红，汗顺着额角滑下来，他都不敢去擦。 唐芮始终背对着他，没有出声。 但周弈能感觉到，在他笨拙的按压下，她肩膀的肌肉，似乎真的放松了一点。 那不是因为他的技术，而是一种全然的接纳和包容。 仿佛在说：没关系，你随便弄，我接着。 这种无声的信任，比任何言语都更能安抚他。 周弈的呼吸渐渐平稳了些，动作也不再那么僵硬，虽然依旧笨拙得像个初学者，但总算有了几分按摩的样子。 十分钟，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当床头的计时器“滴”的一声响起时，周弈如蒙大赦，闪电般地收回了手，仿佛碰到了烙铁。 他退后两步，恨不得离床三米远，低着头，视线死死地钉在地板的玫瑰花瓣上。 【结束了！周弈活过来了！】 【哈哈哈哈他那个逃离的动作，像不像被女妖精吸干了阳气的书生？】 【哥哥的耳朵红得能煎鸡蛋了！纯情，太纯情了！】 唐芮转过身，拿起那本“恋爱挑战手册”，随意地翻着。 “下一个任务，”她一边看，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瞥了周-弈一眼，“‘合作拼一幅一千块的情侣拼图’。” 她将手册递到周弈面前。 周弈不明所以地接过来，低头看去。 只见在“情侣拼图”那一行任务描述的下方空白处，有一行用笔写下的，清秀而有力的字迹。 “它是什么？” 周弈的心脏猛地一跳。 他飞快地抬头看了一眼唐芮，又迅速低下头，假装在认真研究任务规则。 他知道，她问的是“南筱”。 这个女人，不仅知道它的存在，还能让它休眠。 他攥着手册的指尖有些发白，环顾四周，每一个角落都可能有隐藏的摄像头。 他该怎么回答？ 唐芮似乎看穿了他的顾虑，从床头柜上拿起一支笔，又从他手里拿回手册，在上面写写画画，像是在给任务做标记。 “拼图太花时间，可以跟导演申请换一个。”她嘴上说着，手里的笔却飞快地在另一片空白处写下几个字。 “写。或者，用口型。” 写？在这里写？ 周弈感觉自己的后背都湿透了。 他接过手册和笔，心脏擂鼓似的响。 他学着唐芮的样子，低头假装在勾画自己想做的任务，笔尖悬在纸上，却迟迟不敢落下。 这感觉太刺激了。 就像在纪委的眼皮子底下，和同伙交换情报。 最终，他一咬牙，用最快的速度在纸上写下两个字。 “程序。” 写完，立刻用手掌盖住，紧张地看向唐芮。 唐芮的目光落在他写下的字上，点了点头，眼神里没有丝毫意外。 她拿过笔，继续写。 “怎么控制？” 周弈的手心又开始冒汗，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写道： “手机。一个黑色的APP。” 唐芮的笔尖顿了顿，抬眼看向他，眼神里第一次有了些许波澜。 “你删不掉？” 周弈苦笑，摇了摇头，在纸上写：“试过，会头痛欲裂。” 两人你来我往，用这种最原始的方式，在导演和全国观众的注视下，飞快地交换着核心情报。 就在这时，房间里的音响突然传来了导演王哥那打了鸡血的声音。 “咳咳！打扰一下我们两位新人的甜蜜时光！” 周弈吓得手一抖，差点把手册扔出去。 “鉴于我们‘心有灵犀’CP的超高人气，以及周弈先生在之前表演中展现出的惊人潜力！就在刚才，国内顶级的电影制作公司‘光影文娱’的首席制片人金总，亲自打来电话！” 王哥的声音里透着一股藏不住的炫耀。 “金总非常欣赏周弈先生的爆发力和可塑性，以及你和唐芮女士之间无与伦比的化学反应！他决定，邀请两位，共同出演光影文娱下半年S+级仙侠巨制——《九天》的男女主角！” “我的天！家人们！这是什么概念！出道即巅峰！恋综没播完，男女主直接预定！我们《怦然心动》就是最牛的造星工厂！” 王哥的咆哮还在继续，周弈却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 光影文娱？ S+级仙侠剧？ 男主角？ 这一个个词，像一颗颗炸雷，在他脑子里轰然炸开。 他下意识地看向唐芮。 唐芮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然后，拿起笔，在手册上，缓缓写下一行字。 “你的‘合理身份’，来了。” 王哥的咆哮还在房间里回荡，带着电流的杂音，像是某种廉价的成功学演讲。 周弈的大脑却已经自动为他开启了降噪模式。 光影文娱。 S+级仙侠巨制。 男女主角。 这些词，他上辈子听到耳朵都快起茧了。那是他曾经站在顶峰时，挥挥手就能决定，或者推掉的资源。那时候，这些词汇代表的是无尽的通告、飞往各个城市的航班、被压缩到极致的个人时间，以及……还不完的人情和资本的博弈。 是他拼了命才爬上去，又拼了命想逃离的，一座华丽的牢笼。 可现在，这些词从一个综艺导演的嘴里喊出来，砸在他这个刚刚才获得十二小时“人身自由”的宅男写手身上，感觉……魔幻得不像话。 第152章 你的‘合理身份\’来了 他低头，看着唐芮刚刚写下的那行字。 ——你的‘合理身份’，来了。 她早就预料到了？还是说，这一切，本就是她计划中的一环？ 他看向唐芮。 女人只是平静地从他手里抽走了那本“恋爱挑战手册”，翻到新的一页，拿起笔，像是在认真研究下一个任务该选什么。仿佛刚才那个惊天动地的消息，不过是窗外飞过的一只麻雀，不值得她分半点心神。 这份镇定，让周弈狂跳的心，莫名地安定了一些。 【卧槽！官宣了！我的CP要演仙侠剧了！这是什么神仙售后！】【出道即巅峰！周弈这运气也太好了吧！直接空降S+男主！】【前面的，这不叫运气，这叫实力！你们没看他之前在剧组那个疯批表演的片段吗？演技炸裂好吗！金牌制作人都看上了！】【芮哥好淡定啊！旁边周弈都快傻了，她还在那儿研究任务手册，不愧是我女王！事业心搞起来！】“周弈！唐芮！发什么呆呢！金总的电话！我给你们接进来了！快！跟金总打个招呼！”王哥兴奋的声音再次响起，紧接着，一个沉稳的中年男声，通过音响传了进来。 “周弈先生，唐芮小姐，你们好，我是光影文娱的金盛。” 这个声音…… 周弈的瞳孔缩了缩。 金盛，人称“金胖子”，光影文娱的三巨头之一，圈内最顶级的制片人。上辈子，周弈和他打过不止一次交道。那是个笑眯眯的，永远把利益算计到骨子里的老狐狸。 没想到，这一世，这么快又听到了他的声音。 “金总您好。”唐芮先开了口，声音听不出什么波澜，客气又疏离。 “哈哈，唐小姐不用这么客气。”金盛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我可是你们节目的忠实观众啊。尤其是你们两位，火花太强了，我们公司的年轻人都很喜欢。”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重点落在了周弈身上。 “周弈先生，我看了王导发给我的一段你在片场的表演视频。说实话，很惊艳。你身上有股劲儿，一股……疯劲儿。这正是我们《九天》的男主角‘长渊’身上最需要的东西。” 周弈的后背绷紧了。 是南筱让他演的那场戏。 她要看的“破碎的美感”，她眼中的“艺术品”，转眼就成了资本眼里的“潜力股”和“卖点”。 何其讽刺。 “所以，我正式邀请两位，出演《九天》的男女主角。我们非常有诚意，剧本和合同，明天就会派人送到节目组。”金盛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像是在宣布一件已经敲定的事。 “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电话被王导挂断了。 房间里，只剩下香薰蜡烛燃烧时发出的，细微的“噼啪”声。 “好了！两位新人！春宵一刻值千金！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明天准备好迎接你们的S+剧本吧！”王导最后嚎了一嗓子，整个世界终于清净了。 周弈感觉自己像是跑完了一场马拉松，浑身脱力。他走到床边，一屁股坐了下来，视线落在墙上那张他跟唐芮在高铁站初遇时的照片上。 照片上的他，压着帽檐，戴着口罩，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这才过去几天？ 他的人生，就像一辆失控的过山车，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着，冲上了一个他从未想过的高度。 他转头，看向坐在不远处椅子上的唐芮。 女人正拿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粉色的猫咪睡衣，也掩盖不住她那股冷冽的气质。 周弈犹豫了一下，还是挪了过去，在她身边坐下。 他学着她的样子，拿起自己的手机，打开备忘录，飞快地打下一行字，然后将屏幕转向她。 【为什么？】 为什么帮我？为什么选择我？ 唐芮的目光从手机屏幕上移开，落在了他的手机上。 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伸出手指，在周弈的手机屏幕上，用虚拟键盘，一个字一个字地敲击着。她的指尖很凉，敲在屏幕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它不喜欢我。】 周弈愣住了。 它，指南筱。 南筱不喜欢唐芮？为什么？因为唐芮不受控制？还是因为别的？ 没等他继续问，唐芮又敲下了几个字。 【我也不喜欢它。】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这个理由，简单，直接，无可辩驳。 周弈看着这行字，心里那团乱麻，好像被一只手理顺了不少。他一直以为唐芮是个深不可测的，难以捉摸的神秘人物。但此刻，他觉得，自己好像有点懂她了。 她只是一个，和他一样，想要反抗“南筱”的人。 只不过，她的段位，比他高太多了。 他删掉备忘录里的字，重新打了一行。 【这个戏，要接？】 唐芮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不接，等着回去码字，被它玩死？】 周弈：“……” 虽然扎心，但很有道理。 成为万众瞩目的明星，进入剧组，每天生活在无数的镜头和工作人员的包围之下，这确实是目前能最大程度限制南筱对他进行“私人调教”的最好办法。 这是一个巨大的保护伞。 他刚想再问点什么。 “砰——！” 那扇被贴着巨大粉色爱心的房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了。 周清禾像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手里高高举着手机，屏幕上正是他们直播间的画面。她因为跑得太急，脸上泛着红晕，眼睛亮得吓人。 “哥！哥！你火了！你真的要火了！” 她一把扑过来，差点把周弈撞倒，激动得语无伦次。 “光影文娱！S+仙侠！男主角！我的妈呀！我们家祖坟是冒青烟了吗？！哥！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你再也不用吃泡面了！我再也不用去打工了！我们可以买大房子！买跑车！我可以买我想要的包了！！” 周弈被她晃得头晕眼花，感觉自己像是惊涛骇浪里的一叶扁舟。 周清禾完全没注意到房间里诡异的气氛，也没看见她哥那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她激动地抓着周弈的胳膊，唾沫横飞地规划着未来。 第153章 你俩……不会已经…… “等一下！不对！”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停下来，一双眼睛在周弈和旁边气定神闲的唐芮之间来回扫视。 “你俩……是男女主角？” “那岂不是……要在戏里谈恋爱？卿卿我我？还有吻戏？床……” 周清禾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看着穿着同款情侣睡衣，共处一室的两人，又看了看这满屋子暧昧的玫瑰花瓣和香薰蜡烛。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她脑子里炸开。 “你俩……不会已经……” 她的视线，缓缓下移，落在了那张铺着粉色四件套，被摆成了心形的大床上。 周弈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脸“唰”地一下，黑了。 他觉得，比起南筱，比起当大明星，眼下最要命的，是怎么跟他这个脑回路清奇的妹妹解释清楚，他们之间比这玫瑰花瓣还要纯洁。 周清禾的目光像两把探照灯，在那张铺着粉色四件套，还摆着个心形抱枕的大床上反复扫射。那表情，活像一个捉奸在床的婆婆，只不过对象是她亲哥。 “你俩……”她倒吸一口凉气，声音都变调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全国人民都看着呢！哥！你怎么能……” 周弈感觉一口老血堵在喉咙口，上不去也下不来。他想解释，可嘴巴张了半天，只挤出几个字：“不是……我们没有……” 这苍白无力的辩解，在周清禾听来，就是心虚的铁证。 “没有什么？你还想有什么！”她痛心疾首，一把抓住旁边唐芮的手，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瞬间从凶悍婆婆切换成护崽丈母娘，“唐芮姐！你别怕！我哥他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宅男，他要是敢对你做什么，我打断他的腿！他还是个孩子啊，什么都不懂，你多担待！” 【噗——孩子？两分钟前还在门口发疯要撞门的孩子吗？】 【妹妹的脑回路我真的瑞思拜！这护的到底是哥哥还是嫂子？】 【周弈：我谢谢你，我还是个孩子。】 【唐芮：没事，我不嫌他小。】 【楼上的！你们要笑死我好继承我的泡面吗！】 直播间的弹幕已经笑疯了。 周弈的脸彻底黑成了锅底。他这辈子都没这么丢人过。他感觉自己不是站在一间卧室里，而是被扒光了衣服，扔在时代广场的中央示众。 就在他即将原地爆炸的边缘，唐芮终于开口了。 她反手轻轻拍了拍周清禾的手背，语气平淡无波，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我们刚才在对戏。” “对戏？”周清禾一愣。 “嗯，”唐芮点了下头，目光转向周弈，那眼神清澈又坦然，“金总刚才不是邀请我们出演《九天》吗？周弈他有些紧张，没演过戏，我陪他提前找找感觉。” 这话说得合情合理，天衣无缝。 既解释了两人共处一室的尴尬，又顺便帮周弈立了一个“敬业、努力，但经验不足”的新人演员人设。瞬间就把气氛从桃色绯闻拉回到了事业正轨。 高下立判。 周清禾看看一脸坦荡的唐芮，又看看自己那个窘迫到快要钻进地缝里的哥，恍然大悟。 “哦——哦哦！对戏！对戏好啊！”她赶紧松开手，嘿嘿干笑两声，试图挽回局面，“那个……我哥他悟性很高的！就是有点害羞！唐芮姐你多带带他！” 叶晓语和几个工作人员也终于反应过来，连忙冲进来，半是客气半是强硬地把周清禾“请”了出去。 “清禾小姐，直播区域不能随便闯入的，我们先下去……” “哎哎哎！我自己走！哥！唐芮姐！你们继续！好好对！争取拿个影帝影后回来！” 房门被关上，世界总算清净了。 周弈整个人都虚脱了，他靠着墙，缓缓滑坐在地毯上，感觉自己短短一个晚上，已经死过好几回了。 唐芮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你妹妹，”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很有活力。” 周弈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这何止是活力，这简直是泥石流。 “现在，你明白了吗？”唐芮问。 周弈抬起头，有些茫然。 “成为公众人物，你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放大、被解读。你不再是你自己，你是一个被塑造出来的商品。”唐芮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娱乐圈最残酷的现实，“但同时，它也是最好的保护色。当所有人都盯着你的‘人设’时，就没人有空关心，面具底下的你，到底是谁。” 周弈的心脏重重一跳。 他懂了。 与其被南筱关在小黑屋里，当一个不为人知的，任她摆布的玩物。不如走到聚光灯下，成为一个万众瞩目的“商品”。 商品，至少还有标价和规则。 玩物，却只有主人的喜怒。 第二天，整个互联网都被《怦然心动》引爆了。 #周弈唐芮官宣出演九天# #恋综天花板直接内定S+男女主# #光影文娱金盛钦点# 三个词条以霸榜的姿态，牢牢占据了热搜前三名。 节目组的别墅里，气氛更是诡异到了极点。 餐厅里，林泽拿着勺子，心不在焉地搅着碗里的粥，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他自诩科班出身，在圈里摸爬滚打好几年，才混上一个网剧男二。结果周弈这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素人，靠着一个恋综，一步登天，直接空降S-+-巨制的男主角。 这让他如何甘心。 另一边，苏万和新来的女嘉宾坐在一起，看似在说笑，眼神却时不时地往二楼瞥。她比林泽想得更深。光影文娱的金盛是什么人？圈内的老狐狸，无利不起早。他会因为一个综艺片段就轻易定下一个毫无根基的新人当男主？这背后，恐怕没那么简单。这个周弈，还有他身边的唐芮，绝对不只是素人。 而风暴中心的两个人，此刻正在“心动蜜月房”里，接待一位不速之客。 来人约莫三十五六岁，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戴着金丝眼镜，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她叫秦舒，名片上的头衔是——光影文娱，首席经纪总监。 圈内人称，秦姐。 第154章 你想看我当你的男主角？ 她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律师，一个助理，阵仗十足。 “周弈先生，唐芮小姐，你们好。”秦舒的笑容很职业，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亲和，却又不失距离感，“冒昧打扰，我是金总派来和两位接洽后续合作事宜的。” 她将两份厚厚的合同放在桌上。 “这是《九天》的演员合约，S级，业内顶配。除了片酬，还包括后续的商业代言分成、股权激励。公司会为您组建国内最顶级的团队，包括宣传、公关、法务，为您保驾护航。” 秦舒的语速不快，但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充满了诱惑力。 “当然，你们的义务也很明确。在项目期间，需要无条件配合剧组和公司的所有宣传安排，包括但不限于采访、路演、综艺。同时，也需要维持正面的公众形象，尤其是在节目里建立的‘心有灵犀’CP人设，在剧集播出结束前，不能崩。” 周弈看着那份合同，感觉像在看一本天书。 上辈子，这些都是团队处理好的东西，他只需要点头或者摇头。可现在，他需要自己去面对这一切。那些密密麻麻的条款，就像一张巨大的网，要把他重新拖回那个他避之不及的，华丽的牢笼。 他的呼吸，不自觉地急促起来。 “秦总监，”一直没说话的唐芮忽然开口，“合同我看了一下，有几个问题。” 秦舒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讶异，她看向唐芮，做了个“请讲”的手势。 “第十七条，关于艺人私生活的约束条款，范围过于宽泛。‘有损公司和剧集形象的行为’，这个定义很模糊，解释权完全在公司手里，这对艺人不公平。” “第二十五条，关于合作期间的商业活动，合同只写明了艺人有配合的义务，却没有写明艺人对商业活动的筛选权和否决权。我们不希望接一些与艺人形象不符，或者口碑有风险的品牌。” “还有第三十二条，违约金的计算方式，是基于项目总投资的百分比，而不是艺人个人片酬的倍数，这不合行规。” 唐芮一条一条，不疾不徐地说了出来。 她没有用任何专业术语，但每一个问题，都精准地切中了合同里的要害和陷阱。 秦舒脸上的职业笑容，第一次出现了一丝龟裂。她身后的律师，更是扶了扶眼镜，重新审视起眼前这个穿着粉色猫咪睡衣，却气场强大到不像话的女人。 周弈也惊呆了。 他看着身边的唐芮，感觉自己对她的认知，又一次被刷新了。 这哪里是什么需要他保护的神秘大佬，这分明是一个能把他卖了，他还在帮着数钱的顶级精英。 房间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秦舒很快调整好表情，重新挂上笑容：“唐小姐果然是专业人士。您提的这几点，确实值得商榷，我会向公司反馈，为您争取最有利的条款。” 她这是变相地承认了合同里有猫腻。 一场无形的交锋，以唐芮的完胜告终。 “那么，如果没有其他问题，可以先签意向书吗？”秦舒将另一份相对简单的文件推了过来。 周弈看了一眼唐芮。 唐芮对他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他拿起笔，正准备签下自己的名字。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周弈的动作一顿。 他拿出手机，屏幕亮着。是一条来自南筱的短信。 “舞台变大了，很好。” “现在，你是我的男主角了。” “演得好一点，别让我这个，唯一的观众，失望。” 那条短信，像一根淬了冰的针，精准地扎进周弈刚刚才燃起一丝热气的神经里。 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骤然紧缩的瞳孔中，显得冰冷又刺眼。 唯一的观众。 这五个字，像一个无声的诅咒，瞬间将他打回原形。 什么S+巨制，什么万众瞩目，什么出道即巅峰……全都是狗屁。 说到底，他不过是从一个小笼子，被换到了一个更大、更华丽、有无数人围观的笼子里。而那个手握遥控器的人，自始至终，都只有南筱一个。 他不是什么即将冉冉升起的新星，他只是她一个人的，男主角。 笔尖悬在纸上，微微颤抖，几乎要划破那张写满诱人条款的意向书。 秦舒脸上的职业笑容没有变，但镜片后的目光，已经带上了几分探究。她身后的律师也下意识地挺直了背。 在这个节骨眼上犹豫，可不是什么好信号。 周弈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快凉透了。他抬起眼，下意识地看向唐芮。 唐芮正静静地看着他，那双眼睛里没什么情绪，既没有鼓励，也没有催促，就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 但周弈却从那片沉静中，读出了一丝别的东西。 ——别露怯。 他猛地攥紧了手里的笔，那股被逼到绝境的，破罐子破摔的狠劲儿又从心底冒了出来。 你想看？ 你想看我当你的男主角？ 好。 那就看吧。 他不再犹豫，手腕猛地用力，笔尖在纸上划出凌厉的笔锋，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力道之大，几乎要将纸张的背面都洇出墨痕。 “合作愉快。”周弈放下笔，抬头看向秦舒，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冰冷的，尘埃落定的决然。 秦舒愣了一下，随即脸上的笑容真实了几分。她伸出手：“合作愉快。周先生，你比我想象的，更有魄力。” 她将周弈刚才的犹豫和此刻的果决，自动解读为新人面对巨大机遇时的紧张与孤注一掷。这种有野心又带点不确定性的新人，最适合打磨。 一场暗流汹涌的签约，在直播镜头前，完美落幕。 秦舒带着她的团队，风风火火地走了。 房间里再次安静下来，只剩下摄像机运作时细微的电流声。 “哥！哥！我来了！” 房门又一次被猛地推开，周清禾像一颗小炮弹似的冲了进来，手里举着个平板，满脸都是“我家祖坟喷火了”的狂喜。 “哥！你火了！你真的火了！你看你看！”她把平板怼到周弈面前，上面是热搜榜的截图，前三条全是他和唐芮的名字。 第155章 一步登天！你得支棱起来啊！ “还有这个！”她手指一划，切换到直播间的弹幕录屏，“粉丝都在夸你！说你刚才签约的样子帅爆了！有一种君临天下的霸气！说你就是天选之子！是紫微星下凡！” 周清禾念得眉飞色舞，完全没注意到她哥的脸色比锅底还黑。 君临天下？紫微星？ 周弈扯了扯嘴角，在心里冷笑。 不过是个戴着镣铐跳舞的戏子罢了。 “行了，”他有些烦躁地推开平板，“大惊小怪。” “这还叫大惊小怪？”周清禾不乐意了，“哥，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这个圈子里熬一辈子都摸不到S+的边？你这叫一步登天！你得支棱起来啊！” 她看着周弈那一副生无可恋的颓废样，恨铁不成钢地绕到他身后，双手按住他的肩膀，用力摇晃：“拿出你霸总的气势来！你现在可是光影文娱预定的男主角！未来的大明星！” 周弈被她晃得七荤八素，感觉昨晚的泡面都要从胃里翻出来了。 “你再晃，未来的大明星就要被你晃死了。”唐芮清冷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周清禾立刻松手，嘿嘿一笑，凑到唐芮身边：“唐芮姐，我哥他就是没见过世面，以后还要你多带带他。” 唐芮看了周弈一眼，淡淡道：“他不是没见过世面，他是见过的世面，和你们想的不一样。” 这话意味深长，周清禾没听懂，只当是唐芮在夸她哥有深度。 周弈的心却沉了一下。 她果然，什么都知道。 第二天，秦舒承诺的“顶级团队”就杀到了别墅。 为首的是一个打扮精致，走路带风的女人，名叫Linda，是秦舒派给周弈的执行经纪人。她身后跟着造型师、助理、公关，一行人浩浩荡荡，直接把“心动蜜月房”变成了临时作战指挥室。 “周弈，你好，从今天起，你的所有工作由我来对接。”Linda说话语速极快，手里拿着平板，开门见山，“首先，形象定位。你的外形条件很好，清冷，有距离感，这很符合《九天》男主长渊的人设。我们要把这个点放大。” 她话锋一转，看向旁边的造型师：“Tony，发型和日常穿搭，走极简风，黑白灰为主，突出高级感和少年感。不要那些花里胡哨的颜色。” “明白。”名叫Tony的造型师推了推眼镜，开始上下打量周弈，那眼神像在看一块璞玉。 “其次，社交媒体。”Linda的手指在平板上划过，“微博账号已经注册好了，公司在养号。今天开始，你要配合我们发一些内容。第一条，就发一张你在看剧本的照片，配文：新的挑战。记住，照片要抓拍，要显得不经意，光线要好，露出你一半的侧脸和下颌线。” “还有，你那只羊驼行李箱，很有记忆点，可以作为一个个人标签。下次出行继续用。” “对了，你平时有什么爱好？”Linda抬头问。 周弈面无表情：“看书，码字，打游戏。” “很好。”Linda点点头，在平板上飞快记录，“看书和码字可以保留，显得有内涵。打游戏这个……先不说。以后你的微博可以偶尔分享一些书单，书单我们会帮你选，必须是符合你人设的。” 周弈听着这一连串的指令，感觉自己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被拆解成无数个零件，即将被重新组装的商品。 他身上的每一个特质，都被明码标价，贴上标签，用来服务于一个叫“周弈”的虚构人设。 一股强烈的抵触情绪，从他心底升起。 上辈子，他就是这样一步步被团队塑造成一个完美的偶像，活成了别人期待的样子。 这一世，他不想再重蹈覆覆。 “我不喜欢拍照。”周弈冷不丁地开口，声音不大，但在场所有人都听见了。 Linda敲击平板的手指停了下来，她抬起头，有些意外地看着周弈。 “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喜欢拍照，也不想发微博。”周弈重复了一遍，迎上她的目光，“如果这是当演员的必要条件，那这个戏，我不演了。” 空气瞬间凝固。 团队所有人都惊呆了。刚签了S+的男主，还没进组，就要撂挑子不干了？这新人也太虎了吧？ Linda的脸色沉了下来：“周弈，你是在开玩笑吗？你知道你现在说的话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高额违约金。”一直没说话的唐芮，忽然接过了话头。 她从沙发上站起身，走到周弈身边，然后转向Linda，语气依旧平淡无波：“Linda姐，是吧？周弈的意思不是要罢演，他只是对镜头有些不适应，这很正常。”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而且，我觉得他的想法有道理。长渊这个角色，本身就孤高清冷，与世隔绝。演员本人如果过度曝光，频繁营业，反而会削弱角色的神秘感。不如反其道而行之。” “怎么说？”Linda的眉头皱了起来。 “零营业。”唐芮吐出三个字。 “不开微博，不发自拍，不参加与剧集无关的任何综艺。除了必要的宣传，让他彻底‘消失’在大众视野里。把所有的期待感，都留到剧集播出的时候。观众越是看不见他，就越会对他扮演的角色好奇。” 唐芮的声音不疾不徐，却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 “这太冒险了，”Linda立刻反驳，“现在的市场，没有曝光就没有热度。” “热度，我们已经有了。”唐芮指了指窗外，“这个节目，就是最大的热度。金总看中的，是他的演技和爆发力，不是他发自拍的能力。我们要做的是演员，不是流量偶像。” 一席话，说得Linda哑口无言。 她重新审视起眼前的唐芮，这个女人，比资料上显示的，要厉害得多。 周弈也怔怔地看着身边的唐芮。 他刚才的一时冲动，差点毁掉一切。是她，轻描淡写几句话，不仅化解了危机，还把他的“不配合”，包装成了为角色服务的“高级感”和“神秘感”。 她是在教他，如何利用这个游戏的规则，来保护自己。 第156章 何老师的毒舌像小刀 许久，Linda点了点头，算是妥协了：“好，这个方案我会跟秦总和金总报备。但是在剧本围读和正式开拍前，你必须接受公司安排的表演、台词和形体训练。” 这是她的底线。 “可以。”这次，周弈没有再拒绝。 他看着唐芮，这个名义上和他一样是“新人”的女人，心里第一次有了一种奇异的感觉。 他好像，找到了这个该死游戏里的，一个隐藏的攻略NPC。 秦舒的团队效率高得吓人。 第二天一早，一辆黑色的保姆车就准时停在了别墅门口。Linda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手里拿着平板，像个即将奔赴战场的女将军。 “周弈，上车，今天开始你的第一堂表演课。”她的语气不容置喙。 周弈看了一眼旁边沙发上，正悠闲喝着牛奶看财经新闻的唐芮。“她呢？” “唐小姐的履历很完美，她不需要基础训练。”Linda头也没抬，“公司给她安排了马术和礼仪课，下午才开始。” 周弈：“……” 行吧，人和人的差距比人和狗都大。 他认命地上了车，感觉自己像一头被押送去屠宰场的猪。 车子一路开到市中心一栋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大楼前。可当电梯门在顶层打开时，周弈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整层楼被打通，改造成了专业的训练室，舞蹈房、健身区、台词室，一应俱全。 Linda把他领进最大的一间表演室。 房间中央站着一个男人，五十岁上下，穿着一身宽松的棉麻褂子，脚上一双布鞋，手里盘着两个核桃。他看起来不像个老师，更像公园里晨练的老大爷。 “何老师，人我给您带来了。”Linda的姿态难得地放低了许多。 那位何老师闻声，慢悠悠地转过身，一双小眼睛在周弈身上扫了一圈，跟菜市场挑白菜似的。 “就是他？光影要砸一个S+捧的人？”他开口，声音沙哑，带着点京腔，“看着像根木头。” 周弈的眉梢跳了一下。 Linda赶紧打圆场：“何老师，周弈是新人，但很有灵气，金总特别看好他……” “金胖子看好的人，十个有九个是花瓶。”何老师毫不客气地打断她，然后冲周弈扬了扬下巴，“你，过来。” 周弈走了过去。 “放松。” 周弈站直了。 “我让你放松，不是让你站军姿。”何老师绕着他走了一圈，突然伸手在他后背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 周弈整个人一僵。 “身体是演员的第一个工具，你这工具，都生锈了。”何老师摇摇头，盘着核桃走回房间中央，“Linda，你先出去吧，别在这儿杵着，影响我上课。” Linda碰了一鼻子灰，也不敢多说，只能用眼神示意周弈“好自为之”，然后退了出去。 门一关，房间里只剩下周弈和这位脾气古怪的何老师。 “别紧张，我又不会吃了你。”何老师坐在一张椅子上，继续盘他的核桃，“我这儿的规矩很简单，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第一个练习，解放天性。” 周弈心说来了，他看过电视，知道这套流程。无非就是学动物叫，或者在地上打滚。 “你，现在，给我笑。”何老师说。 周弈愣了一下。就这？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自认为还算标准的，符合“清冷人设”的微笑。 “停。”何老师的脸沉了下来，“我让你笑，不是让你抽筋。你这笑，比哭还难看。假的，一点温度都没有。” 周弈嘴角的弧度僵住了。 “心里想点开心的事，发自内心地笑出来。” 开心的事？ 周弈的大脑飞速运转。稿费到账？小说上了推荐？还是……他穿越前拿到格莱美奖杯的那一刻？ 不，那不是开心，那是无数个日夜堆积出的疲惫和麻木。 他努力回想，最后脑子里只剩下周清禾咋咋乎乎的脸，还有那只贼头贼脑的羊驼行李箱。他想着周清禾扑过来喊“哥你火了”的蠢样，嘴角不由自主地，真的翘起了一点。 “还是不对。”何老师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你这是嘲笑，不是开心。你在心里看不起什么东西。你在防备，你在审视。” 周弈心头一震。 这老头，是魔鬼吗？ “你，”何老师站了起来，一步步走到他面前，那双小眼睛里透着一股能看穿人心的锐利，“你心里是不是住着一个警察？二十四小时监控着你所有的情绪。喜怒哀乐，都要先经过他的审查，盖个章，才能放出来一点点？” 周弈的后背，瞬间渗出了一层冷汗。 他不是警察，她是恶魔。 “你这样的，演不了戏。”何老师下了结论，“演员要的是释放，是共情，是把心掏出来给观众看。你呢？你把心装在了一个上了十八道锁的保险柜里，钥匙还被你扔海里了。” 周弈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没有反驳。 因为他说的，全中。 “算了，先练形体吧。”何老师看他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也懒得再费口舌，“你这身子骨，比我还僵。去，那边，压腿。”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对周弈来说，简直是地狱级别的酷刑。 他一个常年伏案码字的宅男，身体柔韧性基本为零。压腿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筋都要被活活撕裂了。练站姿的时候，头顶着一本书，膝盖间夹着一张纸，只要稍微一动，书和纸就会掉下来。 “腰挺直！肚子收进去！你是个男人，不是虾米！” “肩膀打开！你想演钟楼怪人吗？” “脚跟并拢！你那两只脚是刚吵完架要分手吗？” 何老师的毒舌，像一把把小刀，精准地扎在周弈的自尊心上。 周弈咬着牙，汗水顺着额头往下淌，浸湿了睫毛。他感觉自己快要散架了，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他妈的，这S+的男主角，谁爱当谁当去吧！ 就在他濒临放弃的时候，台词室的门被推开了。 唐芮走了进来。 她已经换上了一身黑色的骑马装，长发高高束起，整个人英姿飒爽，像电影里走出来的女骑士。 第157章 这颗心碎得很漂亮 她看了一眼正以一个极其扭曲的姿势趴在地上压腿，表情生无可恋的周弈，然后对何老师点了下头：“何老师，我来上台词课。” 何老师看到她，脸色总算缓和了一点：“嗯，剧本看了吗？” “看了三遍。” “行，那你先自己在那边开开嗓。”何老师指了指角落的台词练习区。 唐芮没有立刻过去，她走到周弈身边，弯下腰，看似在帮他整理衣领，声音低得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 “想想你第一次，把南筱的代码攻破的时候。” 说完，她就直起身，若无其事地走开了。 周弈整个人都僵住了。 第一次，攻破南筱的代码…… 那是他穿越过来后不久，无意中发现了那个黑色APP的存在。他花了整整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用尽了前世当顶级黑客学来的所有知识，终于在那个看似无懈可击的程序里，找到了一个微小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后门。 虽然那个后门很快就被“南筱”修复了，并且他还为此遭到了剧烈头痛的惩罚。 但攻破的那一瞬间，那种挣脱枷锁，扼住命运咽喉的狂喜和战栗，是他两辈子以来，从未有过的体验。 那是一种，纯粹的，属于他自己的，胜利。 “想什么呢！起来！最后一个练习！”何老师不耐烦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回忆。 “即兴表演。你是个被困在孤岛上十年的囚犯，今天，你终于看见远处的海平面上，出现了一艘船。开始。” 周弈缓缓地从地上爬起来。 他闭上眼。 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没有训练室，没有何老师，也没有唐芮。 只有无边无际的大海，和那座囚禁了他十年的孤岛。 他就是那个囚犯。不，他就是周弈。那个被“南筱”困在无形牢笼里，不见天日的囚徒。 现在，唐芮是那艘船。 她出现了。 周弈猛地睁开眼。 那一瞬间，他眼中的迷茫、颓废、抗拒，全都消失了。取而代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狂喜、不敢置信、绝望和希望的复杂光芒。 他踉跄着往前跑了两步，仿佛脚下是粗粝的沙滩。他伸出手，想呼喊，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沙哑的气音。 他跑不动了，双膝一软，重重地跪倒在地上。 眼泪，毫无预兆地，从他通红的眼眶里，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他不是在哭，他是在笑。 他一边流着泪，一边咧开嘴，发出了一个破碎的，难听的，却充满了无尽喜悦的笑声。 整个房间，死一般寂静。 正在开嗓的唐芮，停了下来，静静地看着他。 何老师盘核桃的手，也停住了。他那双总是带着挑剔和不耐烦的小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真正的，震惊。 他看着那个跪在地上，又哭又笑，浑身颤抖的年轻人。 那不是表演。 那是灵魂在呐喊。 何老师盘核桃的手就那么停在半空，两颗饱经风霜的核桃在他粗糙的掌心失去了惯有的摩擦声。他那双小眼睛里，挑剔和不耐烦褪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一种近乎贪婪的审视，像是哥伦布看见了新大陆。 周弈还跪在地上，胸口剧烈地起伏，大口喘着气。眼泪和汗水混在一起，顺着下巴滴落在地板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那场耗尽了他所有心神的表演，像是抽走了他的脊骨，让他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刚才那一瞬间，他不是在表演，他是在通灵。 通向那个被“南筱”囚禁在数据牢笼里，不见天日的自己。唐芮给他的那艘船，是幻觉，也是唯一的救赎。 “呵……”何老师终于动了，他慢慢地放下手，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 他没有去扶周弈，只是绕着他走了半圈，像第162章你的心里，关着谁 何老师盘核桃的手停在半空，那双小眼睛里，第一次褪去了挑剔和不耐，只剩下一种近乎锐利的审视。他看着跪在地上，身体还在微微发抖的周弈，许在欣赏一件刚刚出土，还带着泥土芬芳的绝世瓷器。 “我收回刚才的话。”何老师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多了一丝奇异的兴奋，“你不是木头。” 他顿了顿，蹲下身，与周弈的视线齐平。那双锐利的小眼睛，此刻亮得惊人。 “你心里没住着警察，你心里住着一个死囚。” 周弈的瞳孔猛地一缩。 “你把自己的喜怒哀乐，全都判了无期徒刑，关在最久，才沙哑地开口：“你心里那座岛，关着谁？” 周弈猛地一颤，像是被人从冰水里捞了出来。他抬起头，眼里的疯狂和狂喜迅速褪去，变回了那片熟悉的，死寂的茫然。他张深的地牢里。刚才，你只是给它们放了半天风。”何老师一字一句，像手术刀一样精准地剖析着他，“金胖子这次，倒是没看走眼。你这块不是璞玉，你这是块摔碎了，又被强行黏了张嘴，喉咙干得发不出声音。 关着谁？ 关着一个已经死去的，叫周弈的巨星。 也关着一个活着的，叫周弈的囚徒。 “行了。”何老师没等他回答，重新盘起了手里的核桃，起来的古董。每一道裂缝里，都藏着故事。” 他伸出手指，虚虚地点了点周弈的心口位置。 “这颗心，碎得倒是很漂亮。” 周弈浑身冰冷。 他以为自己刚才的表演是技巧，是共咔哒咔哒的声响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木头是木头，但里面有火。以后学着用，别把自己烧成灰。” 他顿了顿，瞥了一眼角落里默不作声的唐芮，又看向周弈：“这丫头是个好引情，是唐芮的点拨。可在这老头眼里，那不过是他灵魂深处最真实的哀嚎。他最想掩埋的痛苦，最不愿示人的伤疤，在此刻，被一个陌生人轻描淡写地赞叹为“漂亮”。 这比任何羞辱都让他子，但火，得是你自己的。” 说完，他便不再看周弈，自顾自地走向台词室，仿佛刚才那个灵魂战栗的瞬间从未发生过。 周弈脱力地瘫坐在地上，汗水浸透了后背，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他知道，自己刚刚通过了一场没有考卷的考试。 第158章 你很有天赋 唐芮走了过来，没有伸手扶他，只是递过来一瓶水。 “欢迎来到，演员的世界。”她声音平淡。 周弈接过水，拧开，灌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滑感到刺骨的寒意。 他不是演员，他只是一个被围观的病人。 “行了，起来吧。”何老师站起身，又恢复了那副百无聊赖的样子，仿佛刚才那个眼神发亮的人不是他。他重新拿起核桃，在手里盘着过喉咙，让他混乱的思绪清醒了些许。 是啊，演员的世界。 一个可以光明正大，当疯子的世界。 半个月后，《九天》剧组，剧本围读会。 巨大的会议室里坐满了人，导演，“解放天性的课，你不用上了。你现在的问题不是放不开，是怎么收回来。” 他瞥了一眼角落里一直默不作声的唐芮，又看向周弈：“这东西是天赋，也是魔鬼。用不好，戏演完了，人也疯了。圈子里这样的疯子，我见得多了。” 唐芮走了过来，从旁边的架子上拿了瓶矿泉水，拧开，递到周弈面前。 周弈抬起头，眼神还有些涣散。他看着唐芮，她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但那双清澈、编剧、制片人，以及一众主演。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压力，咖位、资历、背景，都化作一张张不动声色的脸。 周弈坐在属于他的“男主角”位置上，旁边就是唐芮。他穿着Tony为他准备的黑色卫衣，帽檐压得很低，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别惹我”的生人勿近气息。 他一眼就看到了斜对面的林泽。 林泽也看见了他，眼神里的嫉妒和不甘几乎要化为实质。他到底还是托的眼睛里，没有何老师那种审视和兴奋，只有一片平静的湖水。 他接过水，冰凉的瓶身让他打了个激灵，混乱的思绪被拉回来几分。 “何老师，”唐芮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整个房间的焦点都聚了过来，“收放自如的前提，是拥有足够强大的内核。他现在，只是找到了开关，还不知道怎么控制电流。” “哦？”何老师挑了挑眉，“那依你看呢？” “过度的技巧训练，会磨损他的灵气。”唐芮直视着何关系进了组，演一个出场不到三集的炮灰师兄。此刻，看着坐在主位的周弈，他手里的剧本都快被捏烂了。 “咳，人都到齐了，咱们就开始吧。”王导清了清嗓子，他还是那副暴脾气，但今天明显收敛了不少，“从第一场开始，大家找找感觉。” 围读会正式开始。 前面的几场戏波澜不惊，大家念着台词，气氛客气又疏离。直到第一场属于男主角长渊的重头戏。 长渊，上古老师，不卑不亢，“不如让他直接去看，去看那些已经被打磨好的‘成品’，是怎么控制电流的。” 何老师盘核桃的动作慢了下来，他眯着眼，似乎在琢磨唐芮的话。 几秒后，他点了点头：“有点意思。行，神君，因故被罚镇守九天之巅，性情孤僻，冷如冰霜。这场戏，是他与闯入禁地的女主凤离的第一次正面交锋。 与周弈对戏的，是饰演女二号的当红小花，她娇俏今天的课就到这儿。小子，”他冲周弈扬了扬下巴，“你今天的作业，就是去看三部电影，拉片看。我要你写一份人物分析报告，每个角色不少于三千字。明天早上交给我。” 周弈：“……” 他感觉自己不是地念出第一句台词：“神君，小仙无意闯入，还请神君恕罪。”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周弈身上。 周弈没有抬头，他只是缓缓翻过一页剧本，然后，用一种没有任何起伏，却仿佛带着来当演员的，是来考研的。 “片单，让那丫头给你。”何老师指了指唐芮。 说完，他也不管周弈什么反应，背着手，盘着核桃，慢悠悠地走出了表演室。那背影，带着一种挖到宝之后的志得意满。 房间里只剩下周弈和唐芮，还有远处几个假装在忙碌，实则耳朵竖得跟天线似的工作人员。 周弈喝了口水，喉咙里的灼烧感才稍微缓解。他扶着墙，千年寒冰的语调，吐出了三个字。 “你是谁。” 那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冰锥，瞬间刺入每个人的耳朵里。会议室的温度，仿佛都降了几度。 那不是质问，甚至不是疑问。 那是一种，视万物为蝼晃晃悠悠地站起来，腿肚子还在打颤。 “谢谢。”他低声说。 他知道，刚才又是唐芮帮他解了围。把他从一个“需要治疗的病人”，拉回到了一个“有待打磨的天才”的定位上。 “蚁的，绝对的漠然。仿佛在他眼中，眼前的活物，与一块石头，一粒尘埃，没有任何区别。 对戏的小花愣了一下，被他这股气场震得差点忘了词。 唐芮饰演的女主凤离的台词紧随其后。 我只是在保护我的男主角。”唐芮的语气很淡，“你的商业价值，和我绑定在一起。” 周弈扯了扯嘴角，这理由，现实得让他无话可说。 “走吧，秦姐的团队应该等急了。”唐芮率先朝门口走去。“我是凤离。”她的声音清越，带着不屈的韧劲，像一道暖阳，试图划破这片寒冰。 周弈终于抬起了眼。 他看着唐芮，眼神里没有半分情绪，空洞，冰冷，像是透过她在看无尽的虚空。 “凤离？”他重复了一遍，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弧度，“没听过。” “滚。” 最后一个字，轻飘飘的，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林泽在对面看得目瞪口呆。 刚走出训练大楼，Linda就跟一阵风似的迎了上来。她脸上的表情很复杂，看着周弈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不再是面对一个不听话的新人，而是像在看待一件威力巨大，但极不稳定的精密武器。 “何老师……都跟我说了。”Linda的语速都慢了下来，似乎在斟酌用词，“周弈，你……很好。” 她想说“你很有天赋”，但话到嘴边，又觉得这词太轻了。何老师在电话里用的原话是：“这小子不是来演戏的，他妈是那个在恋综里穿着二次元睡衣的宅男？这演技，吊打他这个科班出身的好几条街！ 第159章 忌惮和……尊重 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 王导一直低着头看剧本的脸，第一次抬了起来。他盯着周弈，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喜。 他拿起对讲机，按下了通话键，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道具组！去给我把千年寒冰床准备好！要最冷的那种！我觉得，咱们的男主角，已经等不及了！”他是来索命的。你们光影要是捧得动，下一个影帝就是他。要是捧不动，下一个社会新闻头条也是他。” Linda当了十年经纪人，第一次听到何老师对一个新人给出如此极端又耸动的评价。 她现在看周弈，已经不是在看一个未来的明星，而是在看一行行即将暴涨的股票代码，和一份份随时可能引爆的危机公关预案。 上了保姆车，气氛安静得异常诡异。 Linda把一份新的日程表递给周弈：“这是根据何老师的建议，重新调整的训练计划。技巧课减少，增加了一周二十小时的拉片阅片课，和剧本围读。你的助理会把何老师要的片单发给你。” 周弈接过来看了一眼，密密麻麻的行程安排，几乎填满了他所有的时间。 “还有，”Linda清了清嗓子，表情严肃了几分，“关于你的‘人设’，公司高层重新开了会。之前那个‘零营业’的方案，被否决了。” 周弈的眉头皱了起来。 “别紧张，”Linda立刻补充道，“不是让你去发自拍当流量。公司决定……顺势而为。”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不需要扮演任何人。”Linda看着他，镜片后的目光带着一丝不易察arle的兴奋，“何老师说你‘每一道裂缝里都藏着故事’。那好，我们就让观众去猜，你的裂缝里，到底是什么故事。” 她将平板电脑转向周弈，屏幕上是一个刚刚建立好的微博超话——#周弈的神秘感美学#。 “从今天起，你的标签不是清冷，不是帅，而是‘神秘’和‘破碎感’。我们不会主动喂给观众任何信息，但我们会通过各种渠道，‘不经意’地泄露一些能引发联想的细节。” Linda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上面是一份详细到令人发指的公关方案。 “比如，你的助理会‘无意中’在机场被拍到，手里拿着一本加缪的《局外人》。” “比如，剧组的路透照里，你永远是一个人坐在角落里，戴着耳机，表情落寞。” “比如，何老师会‘不小心’在采访中说漏嘴，提到你是个‘非常有故事’的年轻人，一点就通，但也极易沉浸在角色里出不来。” 周弈越听，心越沉。 这比让他扮演一个完美的偶像，更让他感到毛骨悚然。 前者是戴着面具演戏，后者，是把他撕裂的灵魂，切片展览，供人围观、揣测、消费。 “你的痛苦，你的疏离，你的不合作，从现在开始，都是你人设的一部分。”Linda的声音里透着不加掩饰的激动，“周弈，你懂吗？你不需要讨好任何人，你只需要做你自己。公司会把你的所有‘缺点’，都包装成最迷人的‘特点’。” “砰！” 周弈猛地将手里的日程表砸在车内的矮桌上。 “我不是商品。”他抬起眼，漆黑的瞳孔里翻涌着压抑的怒火，“我的过去，我的痛苦，不是你们用来炒作的工具。” Linda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但很快冷静下来，语气也强硬了几分：“周弈，身在这个圈子，你我都是商品！区别只在于标价的高低！你以为你凭什么能拿到S+的男主？凭你那张脸吗？不，是凭你的‘故事感’能为这部剧带来多大的话题和价值！” “你现在拒绝，可以。违约金的数字，秦总监上次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车内的空气，瞬间降到了冰点。 周弈攥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感觉自己像一只被困在蛛网上的飞虫，无论怎么挣扎，都只会让那张无形的网，缠得更紧。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唐芮，忽然开口了。 “Linda姐，你的方案很好。”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她。 “但是，”她话锋一转，“操之过急了。” 车内凝滞的空气，因为唐芮这句不轻不重的话，有了一丝流动的迹象。 Linda的视线从周弈身上挪开，转向唐芮，眉头紧锁：“什么意思？” “意思是，‘破碎感’是珍贵的消耗品，不是可以随意挥霍的廉价噱头。”唐芮的声音平稳，像在陈述一个事实，“你现在就把他所有的底牌都亮出来，用最粗暴的方式喂给观众，观众很快就会腻。等剧播出的时候，你还拿什么来吸引他们？”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份公关方案：“把一个人的痛苦当成展览品，是很低级的玩法。高级的玩法，是引导，是留白。” “让他继续保持‘零营业’的状态。大众越是看不见他，那些被‘不经意’泄露出去的蛛丝马迹才越有价值。观众会自己去脑补，去挖掘，去为他的‘神秘’和‘破碎’寻找一千种解释。他们自己构建起来的故事，远比我们硬塞给他们的，要牢固得多。” “我们要做的，不是把他切片展览，而是把他放回深海。偶尔，让海面露出一角鲨鱼的背鳍，就足够了。” Linda彻底沉默了。她看着唐芮，这个名义上的新人，三言两语就将她的方案拆解、重组，然后提升到了一个她从未想过的，关于“人心”的营销层面。 这哪里是新人，这分明是个洞悉了所有规则，并且准备随时改写规则的顶级玩家。 周弈紧攥的拳头，也缓缓松开了。他靠回椅背，将脸埋进阴影里。唐芮再一次，把他从被围观的深渊边缘拉了回来。她不是在保护他，她是在教他，如何更优雅，更隐蔽地，戴着镣铐跳舞。 “好。”许久，Linda终于开口，她收回了平板，看向周弈的眼神里，多了一层忌惮和……尊重。 第160章 捡到宝了 “就按唐小姐说的办。零营业，保持神秘。但是，”她话锋一转，严肃道，“这要求你在专业上，必须拿出十二分的实力。所有的期待，都会压在剧集本身。一旦你的表现撑不起这份神秘感，反噬会比任何流量明星都惨烈。” “他撑得起。”唐芮替他回答。 车子抵达剧本围读会的酒店。 巨大的会议室里，人头攒动。 周弈坐在属于他的“男主角”位置上，旁边就是唐芮。他穿着Tony为他准备的黑色卫衣，帽檐压得很低，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别惹我”的生人勿近气息。 他一眼就看到了斜对面的林泽。林泽也看见了他，眼神里的嫉妒和不甘几乎要化为实质。他到底还是托关系进了组，演一个出场不到三集的炮灰师兄。此刻，看着坐在主位的周弈，他手里的剧本都快被捏烂了。 “咳，人都到齐了，咱们就开始吧。”王导清了清嗓子，他还是那副暴脾气，但今天明显收敛了不少，“从第一场开始，大家找找感觉。” 围读会正式开始。 前面的几场戏波澜不惊，大家念着台词，气氛客气又疏离。 直到第一场属于男主角长渊的重头戏。 长渊，上古神君，因故被罚镇守九天之巅，性情孤僻，冷如冰霜。这场戏，是他与闯入禁地的女主凤离的第一次正面交锋。 与周弈对戏的，是饰演女二号的当红小花，她娇俏地念出第一句台词：“神君，小仙无意闯入，还请神君恕罪。”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周弈身上。 周弈没有抬头，他只是缓缓翻过一页剧本，然后，用一种没有任何起伏，却仿佛带着千年寒冰的语调，吐出了三个字。 “你是谁。” 那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冰锥，瞬间刺入每个人的耳朵里。会议室的温度，仿佛都降了几度。 那不是质问，甚至不是疑问。那是一种，视万物为蝼蚁的，绝对的漠然。仿佛在他眼中，眼前的活物，与一块石头，一粒尘埃，没有任何区别。 对戏的小花愣了一下，被他这股气场震得差点忘了词。 唐芮饰演的女主凤离的台词紧随其后。 “我是凤离。”她的声音清越，带着不屈的韧劲，像一道暖阳，试图划破这片寒冰。 周弈终于抬起了眼。 他看着唐芮，眼神里没有半分情绪，空洞，冰冷，像是透过她在看无尽的虚空。 “凤离？”他重复了一遍，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弧度，“没听过。” “滚。” 最后一个字，轻飘飘的，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 林泽在对面看得目瞪口呆。这他妈是那个在恋综里穿着二次元睡衣的宅男？这演技，吊打他这个科班出身的好几条街！ 一直低着头看剧本的王导，第一次抬起了脸。他盯着周弈，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喜。 他拿起对讲机，按下了通话键，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道具组！去给我把千年寒冰床准备好！要最冷的那种！我觉得，咱们的男主角，已经等不及了！” 围读会结束，气氛完全变了。 如果说之前众人对周弈这个“空降男主”还抱着几分审视和不屑，现在，那些目光全都变成了敬畏和好奇。 几个老戏骨看向周弈的眼神，多了几分探究的欣赏。而那些年轻演员，则是有意无意地离他远了些，仿佛他身上那股还没散去的“长渊”的寒气，能把人冻伤。 林泽更是全程低着头，连跟王导打个招呼的勇气都没有，灰溜溜地第一个溜出了会议室。 王导破天荒地没有骂人，反而乐呵呵地走到周弈身边，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小子，行啊！够劲儿！比我想象的好一百倍！” 周弈被他拍得一个踉跄，刚从角色里抽离出来，还有点缓不过神。 “何老师没看错人。”王导压低了声音，凑到他耳边，“他跟我说，你小子不是来演戏的，是来索命的。我一开始还不信，现在信了。好好干，别让我失望。” 说完，他又恢复了暴君本色，冲着其他人吼了一嗓子：“看什么看！都回去琢磨剧本！明天开机仪式，谁要是敢迟到，就给我滚出剧组！” 众人作鸟兽散。 周弈揉着发麻的肩膀，心里却一点高兴不起来。“索命”，这个词像根刺，扎得他生疼。 “走吧。”唐芮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两人并肩走出酒店，上了保姆车。Linda已经在车里等着了，她脸上的表情，像是中了一个亿的彩票。 “王导刚才给我发信息了。”Linda晃了晃手机，“只有两个字：捡到宝了。” 她看着周弈，那眼神，已经不是在看一个艺人，而是在看一尊即将开光的金佛。 “公司决定，给你配最好的安保团队。从今天起，除了剧组和训练室，你哪儿也别去。你的那只羊驼行李箱，也别用了，太扎眼。” 周弈面无表情：“那只羊驼，是我最后的倔强。” Linda：“……” 唐芮忽然轻笑了一声。 Linda瞪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你还笑得出来？你那个‘零营业’的方案，现在是把双刃剑！他今天表现越好，外界的好奇心就越重。我敢打赌，不出三天，就有私生饭能摸到剧组酒店。” “那不是正好吗？”唐芮反问，“让他们拍，拍他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看剧本，一个人对着墙发呆。越是无聊的日常，越能反衬出他镜头前的爆发力。这种反差，才是最致命的。” Linda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又被她说服了。跟唐芮说话，她感觉自己的脑子完全不够用。 车厢里安静下来。 周弈靠在窗边，看着外面飞速倒退的街景。他今天，只是把何老师教的东西，和唐芮给他的那个“开关”，结合了一下。 他释放了一点点，那个被囚禁在心底的，属于前世巨星的，对镜头的绝对掌控力。 可仅仅是这一点点，就让他感到一阵后怕的空虚。 第161章 哥！你又火了！ 他不想再回去了。那个站在世界之巅，却感觉不到一丝温度的自己。 “叮咚。”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周弈拿出来一看，屏幕上是一条来自周清禾的微信，附带着一张微博热搜的截图。 #周弈滚# #王导千年寒冰床# #心动男嘉宾演技# 周清禾发来一连串的感叹号和尖叫鸡表情包。 【哥！！！你又火了！！！你现在是滚神！他们都说你那个‘滚’字太A了！A爆了！求你用那个声音骂我一万遍！】 周弈：“……” 他面无表情地打字回复：【滚。】 周清禾秒回：【啊啊啊啊啊！收到了！谢谢哥！我录下来了！可以当起床铃声了！】 周弈把手机倒扣在座位上，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 这个世界，大概是真的疯了。 保姆车平稳地行驶在夜色中，车厢内光线昏暗，只有窗外流光掠影的霓虹偶尔划过。周弈把手机倒扣在座位上，闭上眼，试图将周清禾那穿透屏幕的魔性笑声从脑子里驱逐出去。 没用。 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他妹抱着手机在床上打滚，一边狂笑一边把他的声音做成起床铃声的蠢样。 太阳穴跳得更厉害了。 “叮铃铃——” Linda的手机铃声尖锐地响起，划破了车内诡异的宁静。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立刻接起，声音压得很低，却透着一股紧绷。 “喂？……什么？这么快？” “谁在带节奏？查到了吗？林泽那边？” “《怦然心动》的片段？他们想干什么？挖坟对冲？” Linda的声音越来越急，脸色也越来越难看。她挂了电话，立刻点开微博，手指飞快地滑动着。 “妈的。”她低声咒骂了一句，抬头看向周弈和唐芮，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出事了。” 她将手机屏幕转向他们。 一个新的话题，正以火箭般的速度攀升。 #长渊人设崩塌# 点进去，是营销号制作的九宫格对比图。左边，是今天剧本围读会上，不知从哪儿流传出去的，周弈说出那个“滚”字时的侧脸剪影，配文是“神君降世，冰封万里”。右边，则是《怦然心动》节目里，周弈顶着鸡窝头，穿着二次元萌妹睡衣，在床上表演“睡梦罗汉拳”的高糊截图，配文是“宅男惊醒，社死现场”。 底下配的文案更是阴阳怪气。 【惊！S+仙侠剧男主竟有两副面孔？前一秒冷酷神君，后一秒沙雕宅男？你爱哪一款？】 评论区的风向，瞬间变得微妙起来。 【噗，这是同一个人？我不信！我高贵冷艳的神君不可能在床上蹬腿！】 【哈哈哈哈这反差，节目组是会选人的，这哥们儿是来恋综渡劫的吧？】 【前面的别笑了，这明显是有人在黑他。刚拿到角色就被挖黑料，娱乐圈真脏。】 【黑料？这算什么黑料？我觉得还挺可爱的……（小声）】 【楼上的是魔鬼吗？不过有一说一，穿着萌妹睡衣的样子，确实比那张看不清脸的黑影要生动多了。】 另一边，某高档公寓里。 林泽正拿着手机，得意地刷着评论。他的经纪人坐在一旁，给他倒了杯红酒。 “泽哥，这招高吧？他不是玩神秘感吗？我偏要把他扒个底朝天，让所有人都看看他那副上不了台面的样子。一个靠综艺博眼球的网红，也配跟您抢角色？” 林泽晃着酒杯，看着那个#长渊人设崩塌#的话题热度越来越高，嘴角的笑意也越来越深。“做得不错。继续加火，把那个二次元睡衣的话题也给我顶上去。我要让他明天开机仪式，就成为全场的笑话。” 保姆车里，气氛压抑得像要爆炸。 “公关团队已经下场了，但对方火力很猛，明显是早有准备。”Linda的额角渗出了细汗，“我已经让法务准备警告函了，但是等流程走完，黄花菜都凉了。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你立刻发一条微博，澄清或者自嘲一下，把节奏带回来。” 她看着周弈，语气不容置疑。 周弈却像是没听见，依旧靠在窗边，看着窗外，侧脸冷得像一块冰。发微博？他连账号密码都不知道。 “没用的。”唐芮忽然开口。 Linda猛地转头看她：“什么没用？现在是危机公关的黄金时间！” “我说，你那些常规操作，没用。”唐芮的语气很平静，“你现在下场删帖、发律师函，只会让路人觉得是‘资本下场捂嘴’，坐实了‘黑料’的说法，更会激起他们的逆反心理。” “那你说怎么办？眼睁睁看着他被黑成碳？”Linda快要抓狂了。 “黑？”唐芮轻笑了一声，她拿过Linda的手机，手指在屏幕上不紧不慢地滑动着，像一个洞悉全局的棋手，“Linda姐，你还没明白吗？这根本不是黑料。” 她将手机递回到Linda面前。 “你看评论区的风向。除了少部分唯粉在控评，大部分路人的态度是‘好笑’和‘好奇’。他们不觉得这是黑点，他们觉得这很有趣。” “有趣？”Linda无法理解。 “这叫‘反差萌’。”唐芮一字一句，像是在给一个不开窍的学生上课，“一个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神君，私下里却是个会穿着可爱睡衣，做着中二举动的普通人。这种反差，比你费尽心思去营造的‘神秘感’，要立体、鲜活一百倍。它打破了神性，增加了人性，让‘长渊’这个角色，提前接了地气。” 她看向周弈，目光里带着一种了然。 “林泽的团队，想用‘地上的泥’，去污染‘天上的云’。他们却不知道，云如果想变成雨，就必须拥抱尘埃。” “我们要做的，不是把泥洗掉。”唐芮的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而是告诉所有人，这片云，就是这么与众不同。他既能在九天之上翻云覆雨，也能在自己的被窝里，滚得风生水起。” Linda彻底怔住了。她感觉自己的脑子，被唐芮这番话，格式化后又重装了一个全新的系统。 第162章 你的‘倔强\’是你最强的武器 “你的意思是……我们什么都不做？甚至……推波助澜？” “聪明。”唐芮打了个响指，“让公司的营销号下场，就用这个话题，带头玩梗。把‘神君的反差萌’这个点，给我焊死。” 二十分钟后。 网络上的风向，发生了戏剧性的逆转。 光影娱乐旗下的几个营销大号，几乎在同一时间，转发了那条九宫格对比微博。 @娱乐扒姐：【谁说神君不能有颗少女心？本以为是高岭之花，没想到是朵奇葩！周弈这反差我先嗑为敬！#神君的反差萌#】 @圈内头条君：【深度分析：从《怦然心动》到《九天》，周弈的‘破碎感’为何如此迷人？答：因为他碎得很别致。别人碎的是心，他碎的是偶像包袱。#想看神君穿萌妹睡衣##周弈滚#】 一时间，#神君的反差萌#这个新话题，以一种摧枯拉朽之势，直接把#长渊人设崩塌#给挤下了热搜。 网友们的狂欢，被彻底点燃。 【哈哈哈哈官方下场最为致命！我宣布，周弈的人设不是崩了，是裂开了，裂得很有想法！】 【救命！我脑子里已经有画面了！长渊神君面无表情地坐在千年寒冰床上，身上穿的却是粉色蕾丝边的二次元睡衣！】 【楼上的！住脑！你赔我刚喝下去的水！】 【所以周弈那个‘滚’字，是不是因为被吵醒了没睡好，有起床气啊？这么一想，突然就合理了！】 【滚神！求你穿着萌妹睡衣再骂我一次！求你了！】 林泽的公寓里，红酒杯“砰”的一声被砸在地上，暗红的酒液和玻璃碎片溅了一地。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林泽指着经纪人的鼻子，气得浑身发抖，“谁让你们去碰瓷那个综艺的！现在好了，全他妈在给周弈做嫁衣！” 酒店房间里。 周弈终于摆脱了那辆令人窒息的保姆车，他把自己摔在床上，只想立刻打开电脑，进入他自己的世界。 口袋里的手机，又震了一下。 他烦躁地拿出来，以为又是周清禾。 屏幕上，却是来自唐芮的微信。 她发来一张截图，是#想看神君穿萌妹睡衣#这个话题的页面，后面跟了一句话。 【你看，你的‘倔强’，正在成为你最强的武器。】 周弈盯着那张截图，和他那只贼头贼脑的羊驼行李箱，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这个世界，果然是疯了。 而他，好像是那个最疯的。 次日清晨。 酒店房间的遮光窗帘密不透风。 床头柜上的手机，用一种极其尖锐的音量，嘶吼起来。 “滚。” 是周弈自己的声音，冷淡，利落，还带着一丝隔着电话线的不耐烦。 周弈的眼睛猛地睁开，心脏漏跳了半拍。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在梦里对自己发火。 他伸出手，在手机屏幕上胡乱划拉了一下，世界总算清静了。 周清禾。 他那个活生生的噩梦，现在成了他的闹钟。 周弈仰面躺着，盯着天花板，感觉昨晚发生的一切，就像一场光怪陆离的荒诞剧。他从一个即将被钉在耻辱柱上的“社死咖”，莫名其妙就变成了全网追捧的“反差萌滚神”。 他拿起手机，解锁。 周清禾昨晚后半夜还发来好几条信息。 【哥！#想看神君穿萌妹睡衣#这个话题已经登顶了！下面一堆人求链接！你的品味得到了大众的认可！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哥！林泽那个小瘪三的微博被冲了！哈哈哈笑死我了，偷鸡不成蚀把米，现在全网都在骂他小心眼，玩不起！】 【哥！晚安！梦里穿着小裙子来找我玩哦！】 周弈面无表情地关掉对话框，点开微博。 热搜榜单上，昨天那几个和他相关的话题依旧坚挺，甚至衍生出了更多奇奇怪怪的词条。 #周弈长渊的睡衣是龙鳞做的# #滚神语录# #心疼林泽（bushi）# 他点进那个“滚神语录”话题，里面只有孤零零一个“滚”字，却已经被转发了十几万次，评论区里全是“啊啊啊啊”的土拨鼠尖叫。 周弈把手机丢到一边，翻了个身，用被子蒙住头。 他感觉自己不是穿越了，是掉进了一个巨型精神病院。 半小时后，Tony老师带着他的全套装备，敲开了周弈的房门。 “My God！My King！”Tony一进来就给了周弈一个浮夸的飞吻，“你昨晚太帅了！那个‘滚’字，简直是时尚圈最流行的单品！冷酷！决绝！我爱死这个调调了！” 他围着周弈转了两圈，啧啧称奇：“我早就说过，你的脸，就是上帝写给凡人的一封情书！现在，这封情书的内容，终于被这群凡夫俗子读懂了！” 周弈坐在椅子上，任由Tony在他的脸上和头发上涂涂抹抹，整个人像一尊没有灵魂的木雕。 “别动，让我看看。”Tony捧着他的脸，左右端详，“今天我们要走‘人间冰山’路线。开机仪式，就是你的登基大典。我们要让所有人看到，神，是不需要解释的。” 周弈从镜子里看着自己，那个被精心打造过的，冷漠又英俊的陌生人。 他忽然想起了唐芮的那句话。 “你的‘倔强’，正在成为你最强的武器。” 他的倔强，就是这副与世界格格不入的皮囊，和皮囊下那颗拒绝被驯服的心。 保姆车里，气氛与昨晚的压抑截然不同。 Linda捧着平板，脸上是抑制不住的亢奋，语速飞快：“数据出来了！经过昨晚一役，你的微博粉丝量一夜之间暴涨三百万，活粉率高达百分之九十！超话签到人数破了新人记录！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周弈，你现在是资本最喜欢的那种，自带话题、能引爆流量、偏偏又不是流量的艺人！” 她看向周弈的眼神，灼热得能把他点燃。 “今天开机仪式的媒体都疯了，点名要采访你。我全都压下了，只留了三家主流媒体的快问快答。记住，按照我们商量的，能一个字回答，绝不说两个字。让他们猜，让他们疯狂！” 周弈靠着窗，没说话。 第163章 我的床上我做主 唐芮坐在他旁边，正在看剧本，仿佛车里的一切都与她无关。她换下了训练时的便服，穿了一身素雅的白色连衣裙，衬得整个人清冷又出尘。 Linda又转向唐芮，语气里多了几分真心实意的请教：“唐小姐，你觉得今天媒体会从哪个角度切入？睡衣梗？还是恋综？” “都会。”唐芮翻过一页剧本，头也没抬，“他们会想尽办法，撬开他的壳，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 她顿了顿，终于抬眼，看向周弈：“你不用理会他们的钩子。你只要记住，你现在是长渊。长渊，不会在意蝼蚁的喧嚣。” 周弈的心，没来由地静了一下。 是啊，长渊。 那个被他释放出来的，属于前世巨星的掌控力，正披着“长渊”的外衣，在他身体里蠢蠢欲动。 《九天》的开机仪式现场，设在影视城最大的一个古风影棚外。 红毯，鲜花，巨大的背景板。上百家媒体的长枪短炮严阵以待，闪光灯像是不会停歇的白色瀑布。 保姆车门一开，周弈就被一股热浪和喧嚣包围。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想退缩。 一只手，忽然从旁边伸过来，轻轻扶了一下他的后腰。 “你的战场。” 是唐芮的声音，很轻，却很稳。 周弈脚步顿住，再抬眼时，眼里的那点茫然和抗拒已经消失不见。他微微颔首，迈步走上了红毯。 闪光灯瞬间爆了。 记者们的喊声此起彼伏。 “周弈！看这边！” “滚神！是滚神出来了！” “周弈！能回应一下睡衣事件吗？” 他目不斜视，Tony为他打造的“人间冰山”人设，此刻成了他最好的保护色。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步伐沉稳，那股生人勿近的寒气，让周围的喧嚣都自动隔开了一段距离。 唐芮跟在他身后半步，白裙翩然，神色淡然，两人一黑一白，一冷一暖，站在一起，画面感强到让所有摄影师都忍不住多按了几下快门。 林泽早就在场了。他站在最靠边的位置，精心打理过的发型和昂贵的西装，在众星云集的现场，显得毫不起眼。他眼睁睁看着周弈在无数镜头的簇拥下，走到最中央的C位，站在了王导的身边。 那本该是他的位置。 他的手攥成了拳，指甲深深陷进肉里。 仪式开始，焚香，祭拜，给摄影机揭红布。 流程繁琐又神圣。 周弈学着旁边老戏骨的样子，接过三炷香，对着摆着烤乳猪和水果的供桌，笨拙地拜了三拜。 香灰不小心烫到了手背，他皱了下眉，却没出声。 这一幕，又被蹲守在远处的几家媒体镜头捕捉了下来。 【#周弈被香烫到#新鲜的滚神，眉头一皱，感觉整个影视城都要下雪了。】 【他是不是不会拿香啊哈哈哈哈，好笨拙，但又好认真。】 仪式结束，终于到了最腥风血味的媒体群访环节。 王导作为导演，自然是第一个被提问的。 “王导，这次为什么会选择新人周弈来担任男主角呢？是看中了他哪方面的特质？” 王导拿起话筒，他那张暴躁的脸上，今天居然挂着笑：“特质？他就是长渊！我剧本里的长渊，就长他这样！就他这个劲儿！” 他一巴掌拍在周弈背上，拍得周弈一个趔趄。 “你们等着看，这小子，能要你们的命！” 这话说得霸气，也瞬间把所有火力都引到了周弈身上。 一个戴眼镜的男记者抢到了话筒，问题尖锐无比：“周弈你好，我们注意到你是因为恋综走红的，但昨晚网上也爆出了很多你在节目里比较……活泼的片段。很多网友质疑，一个综艺咖，真的能撑起S+仙侠剧的男主吗？你觉得你和长渊这个角色，最大的共同点是什么？” 来了。 Linda的后背瞬间绷紧。 全场的镜头，齐刷刷对准了周弈。 周弈沉默地看着那个记者，没有立刻回答。 现场安静得可怕，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着看他如何应对这场“公开处刑”。 他缓缓拿起面前的话筒。 “我和他，没有共同点。” 他的声音通过音响传遍全场，平稳，清晰，不带一丝情绪。 记者愣住了：“没有共同点？那……” “他是神，我是人。”周弈打断了他，“神不会穿二次元的睡衣，但我会。”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台下所有错愕的脸。 “那是周弈的床，不是长渊的九天之巅。” “在我的床上，我做主。” 说完，他放下了话筒，再没有多余的一个字。 全场死寂。 长达三秒的死寂之后，是山呼海啸般的快门声和记者们激动到语无伦次的议论声！ “卧槽！这回答绝了！” “他居然承认了！还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我的妈呀，‘我的床，我做主’，明天头条有了！” “他不是冰山，他是活火山啊！平时冷着，一开口就喷死你！” Linda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她准备了一百种危机公关的话术，却没想到周弈用最简单，最直接，也最嚣张的方式，把所有问题都堵了回去。 他没有解释，没有自嘲，他只是划下了一条清晰的界线。 演员是演员，角色是角色。 我的私生活，轮不到你们指手画脚。 这比任何公关稿都有力，也完美契合了他那个“神秘，破碎，不好惹”的人设！ 王导在旁边听得眼睛放光，又忍不住狠狠拍了周弈一下，嘴里骂骂咧咧：“操！牛逼！” 唐芮站在一旁，看着被闪光灯包围的周弈，嘴角勾起一个无人察觉的，极淡的弧度。 她教他怎么用开关，但他自己，找到了最适合的电压。 林泽站在人群的角落，脸色惨白如纸。 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他精心策划的攻击，到头来，都成了周弈登基大典上，最璀璨的一捧烟花。 群访环节在周弈那句“在我的床上，我做主”之后，其实就已经失控了。 后面的问题无论抛向谁，都显得心不在焉。所有记者都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恨不得当场就把稿子发回报社，抢占明日的头版头条。 “走！” 第164章 滚神！你对这个称呼怎么看？ 仪式一结束，Linda和几个新配的黑衣保镖立刻组成人墙，护着周弈和唐芮往后台撤。闪光灯和话筒不依不饶地从各种刁钻的角度递过来，像一片疯长的荆棘。 “周弈！能具体说说你的床是什么样的吗？” “滚神！你对‘滚神’这个称呼怎么看？” 周弈被簇拥着，耳边是熟悉的嗡鸣。这感觉他并不陌生，前世的他，曾无数次被这样的人潮包围。只是那时，他会游刃有余地微笑，而现在，他只想把卫衣的帽子拉得更低。 一只手从侧后方伸过来，不轻不重地在他腰上挡了一下，隔开了某个快要戳到他脸上的话筒。 是唐芮。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维持着那个姿势，帮他隔出了一方小小的、安全的空间。 终于，一行人挤进了保姆车。车门“砰”地关上，将所有的喧嚣和光热都隔绝在外。 车厢里，Linda的亢奋几乎要冲破车顶。 “爆了！爆了！”她死死盯着平板电脑，手指飞速滑动，嘴里念念有词，“#我的床我做主#，话题建立不到十分钟，阅读量破亿！热搜第一！服务器都差点卡崩了！” 她抬起头，看周弈的眼神像在看一尊行走的金矿：“你的商业价值评估模型，刚刚系统自动上调了两个级别！已经有三个一线品牌发来合作意向了！都是之前连S级艺人都看不上的高奢！” 周弈没理她，他靠在窗边，闭着眼，感觉刚才那十几分钟，比他通宵码字一星期还累。那种被无数目光审视、剖析、消费的感觉，抽干了他所有的力气。 “他不是在回答问题。”唐芮的声音很轻，却让激动的Linda安静了下来，“他是在画地为牢。” Linda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他把‘周弈’和‘长渊’彻底割裂开。同时，也把‘商品周弈’和‘私人周弈’割裂开。”唐芮看着窗外，侧脸在流动的光影里显得格外清晰，“他给了公众一个可以尽情窥探和讨论的‘床’，以此为代价，守住了床以外的所有领地。这比任何‘请多关注作品’的苍白声明，都高明一百倍。” Linda张了张嘴，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是……你教他的？” “我教不了他这个。”唐芮摇摇头，目光落在周弈疲惫的侧脸上，“这是他骨子里的东西。一种……属于王者的傲慢。” 周弈的眼皮动了动，没睁开。 王者？不，他只是个想守住自己被窝的社畜罢了。 “叮咚。” 又是手机。 他摸出来，果然是周清禾。她这次没发文字，直接甩过来一个购物网站的链接。 点开，赫然是一家新开的网店，店名叫“滚神的床品旗舰店”。商品只有一样——一款印着“我的床，我做主”艺术字的T恤，下面还有一行小字：“滚神同款精神睡衣，穿上它，你也是自己的王！” 销量：已售999+。 周弈的手指悬在屏幕上，久久没有动。 他默默地关掉页面，打开微信，找到周清禾的头像，打字。 【链接。】 周清禾秒回一个问号。 周弈：【二次元睡衣的链接。】 周清禾：【？？？哥你干嘛？你要批发吗？】 周弈：【这家店，该上新品了。】 周清禾那边沉默了足足一分钟，然后发来一串撕心裂肺的土拨鼠尖叫。 【啊啊啊啊哥！你被资本腐化了！我爱死你这副堕落的样子了！】 周弈把手机丢开，感觉这个疯狂的世界，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至少，还能赚点稿费以外的外快。 下午，是《九天》的第一场戏。 片场的气氛很微妙。所有工作人员，不管是场务还是灯光，看周弈的眼神都带着点敬畏和好奇。没人敢凑上来搭话，但那无处不在的目光，比上午的闪光灯更让人不自在。 林泽也在。他换上了炮灰师兄的戏服，站在角落里，脸色比身上的粗布麻衣还灰败。他看着被导演、制片人围在中间的周弈，像在看一个无法理解的怪物。 “第一场第一镜！A！” 王导一声咆哮，场记板清脆一响。 拍摄开始。 这场戏，正是长渊与凤离的初遇。 周弈站在剧组斥巨资打造的“九天之巅”布景中央，身后是云雾缭绕的特效背景。他闭着眼，在开拍前的一秒，他还在想晚上吃什么。 当唐芮饰演的凤离，一身红衣，跌跌撞撞闯入他视线的那一刻。 周弈睁开了眼。 那一瞬间，片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如果说围读会上，他只是用声音塑造了长渊的“冷”。那么现在，他整个人，就是长渊。 那眼神里没有情绪，没有波澜，像是覆盖了亿万年冰雪的极地，看一眼，就让人从心底里冒出寒气。他看唐芮，就像在看一粒不小心吹到眼里的沙。 “你是谁。” 三个字，没有语调，却带着神明俯瞰蝼蚁的漠然。 唐芮的演技也极好，她将凤离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倔强和面对绝对神威时不自觉的颤抖，表现得淋漓尽致。 “我是凤离。” 周弈的视线，从她的脸上，缓缓移到她手中那把不肯放下的剑上。他忽然，极轻地，笑了一下。 那不是剧本里的内容。 那笑容极淡，甚至算不上一个表情，只是嘴角一个微不可查的牵动。却带着无尽的讥诮和怜悯，仿佛在嘲笑一只蚂蚁，居然也妄想撼动神山。 “凤离？”他重复着，然后，吐出了那个字。 “滚。” “卡！” 王导猛地从监视器后站起来，那张横肉乱颤的脸上，是一种近乎癫狂的兴奋。 他没骂人，反而一把抢过对讲机，声音大到破音。 “过了！完美！所有机位都给我保住！尤其是周弈那个笑！谁他妈敢弄丢了，老子把他塞回他妈肚子里重造！” 整个片场先是死寂，随即爆发出压抑不住的议论声。 周弈站在原地，还有些没从长渊的状态里抽离出来。他看着对面同样松了口气的唐芮，心里想的却是，刚才那个笑，是怎么回事？ 第165章 红与黑不过一夜之间 那是属于前世那个巨星的本能。一种在镜头前，下意识取悦观众，增加表演层次的肌肉记忆。 他讨厌这种感觉。 唐芮走了过来，助理立刻递上水。她喝了一口，然后把另一瓶没开过的递给周弈，轻声说：“欢迎回来，周弈。” 周弈接过水，指尖不小心碰到了她的。 她的手很凉。 周弈看着她，忽然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你为什么会来做我的经纪人？” 唐芮看着他，眼睛里像是有很深的水，却又清澈见底。 “因为，”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我想看看，一只倔强的羊驼，到底能在这片泥潭里，滚多远。” 周弈看着她，没说话。 倔强的羊驼，在泥潭里打滚。 这个比喻，精准又刻薄，还带着点荒谬的喜感。他那只被Linda嫌弃得要死，被他当成最后倔强的羊驼行李箱，此刻仿佛有了灵魂，正贼头贼脑地看着他，表示赞同。 他收回目光，拧开瓶盖，喝了一大口水。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压下了心里那点莫名的烦躁。 “走了。”他转身朝保姆车的方向走去，声音没什么起伏。 唐芮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挺直却略显紧绷的背影，嘴角的弧度更深了些。 回到酒店，周弈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房门反锁。 他脱掉身上那套价值不菲，却让他浑身别扭的衣服，换上自己的旧T恤和短裤，整个人才像是活了过来。 他打开电脑，文档里的文字密密麻麻。 今天耽误了一天，更新还没写。 他敲了几个字，又烦躁地删掉。脑子里全是片场那些挥之不去的画面，监视器，闪光灯，还有唐芮说的那句话。 “叮咚——” 微信提示音又响了。 周弈皱着眉拿起来，果然又是周清禾。 她没发文字，直接甩过来一张销售后台的截图。 “滚神的床品旗舰店”日销售额后面，跟着一长串让他眼晕的零。 截图下面，是周清禾发的一段语音，点开，是她压都压不住的狂笑声。 “哥！我们发财了！我把你那件二次元睡衣的链接挂上去了，设置的预售，限购，一分钟，就一分钟！直接卖出去五万件！工厂的电话都被打爆了！他们以为我在洗钱！” 周弈：“……” “我现在已经不满足于只卖睡衣了！我还开发了‘滚神语录’系列手机壳、‘我的床我做主’同款四件套、还有‘长渊神君冰丝眼罩’！哥！我们马上就能上市了！公司名我都想好了，就叫‘滚神文化’！你当董事长，我当CEO！” 周弈面无表情地打字：【把店关了。】 周清禾几乎是秒回：【哥你说什么？风太大了我听不清！我这边正忙着跟律师谈股权分配呢！不说了啊！爱你哟！】 周弈把手机丢到床上，感觉自己的血压在飙升。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电脑屏幕上。 “砰！砰！砰！” 房门被擂得山响，那力道，跟拆迁队进场似的。 “周弈！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是王导那标志性的大嗓门。 周弈认命地起身去开门。 门一开，王导那张布满横肉的脸就挤了进来，眼睛亮得吓人，手里还拿着几页刚打印出来，墨迹未干的纸。 “小子！灵感！我跟编剧刚才撸串，灵感爆棚！”他把纸拍在周弈胸口，“给你加了场戏！明天拍！” 周弈拿起那几页纸。 新增的场景只有一场。 【九天之巅。夜。长渊独自立于崖边，月光落在他身上，如霜似雪。他缓缓抬手，掌心凝出一只冰蝶。冰蝶振翅欲飞，却在他指尖寸寸碎裂，化为齑粉。他面无表情，眼神却空得像个黑洞。】 没有一句台词，全是内心戏。 “怎么样！”王导搓着手，一脸期待，“这场戏，就是你今天那个笑给我的灵感！神明也会有脆弱的瞬间！那种想抓住什么，却又亲手捏碎的无力感！破碎！极致的破碎！这才是神性里最迷人的人性！” 周弈看着剧本，没说话。 他知道，王导是在给他加码，也是在试探他的上限。 “明天就拍这个？” “对！就明天！”王导一挥手，斩钉截铁，“道具组已经连夜去定制冰蝶了！一百只！保证让你捏个爽！” 送走亢奋的王导，周弈关上门，靠在门板上，感觉比拍了一天戏还累。 他回到电脑前，屏幕还亮着。 文档里，他笔下的主角，也正面临一场生死决战。 两个世界，以一种荒诞的方式，重叠在了一起。 手机又亮了一下。 这次不是周清禾，是唐芮。 【王导的剧本收到了？】 周弈回了个【嗯。】 【这是他的奖赏。】 奖赏？用加倍的工作当奖赏？周弈无法理解这些工作狂的脑回路。 【早点休息。】唐芮又发来一句，【明天，让所有人看看，神是怎么破碎的。】 周弈看着那行字，久久没有回复。 他关掉对话框，把手机调成静音，重新将手指放在了键盘上。 窗外夜色深沉，房间里只有屏幕的光，映着他平静的脸。 先更新，再看剧本。 这是他作为一只倔强的羊驼，在泥潭里，最后的挣扎。 第二天，片场。 气氛比昨天更紧张。 所有人都知道今天要拍那场临时加的重头戏。王导一大早就坐在监视器后面，脸黑得像锅底，任何一点细微的声响都能引来他的一通咆哮。 林泽的戏份被排到了最后，他穿着戏服，坐在角落里，看着被所有人众星捧月般围在中心的周弈，眼神晦暗不明。 一个昨天还跟他称兄道弟的副导演，路过他身边时，连个眼神都没给，径直跑去给周弈递水。 这就是娱乐圈。 红与黑，天堂与地狱，不过一夜之间。 “各部门准备！” 随着王导一声令下，巨大的鼓风机开始运作，模拟出崖顶的烈风。 周弈一袭白衣，站在布景中央。 他一站到镜头前，整个人的气场就变了。那股属于社畜的疲惫和抗拒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长渊神君的孤绝与清冷。 “A！” 第166章 天才啊没得说 他缓缓抬起手，特效组准备的冰蝶，由一根极细的鱼线吊着，精准地落在他掌心。 那是一只很美的蝴蝶，翅膀是半透明的冰蓝色，在灯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 周弈低头看着它。 监视器后，王导屏住了呼吸。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周弈的眼神，一开始是空的，是神明俯瞰万物的漠然。 可当他的目光，触及那只蝴蝶时，那片万年不化的冰原，裂开了一道缝。 一丝极淡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暖意，从缝隙里透了出来。 他好像想起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他伸出另一只手，食指的指尖，非常轻，非常慢地，碰了一下蝴蝶的翅膀。 就在触碰的那一瞬间，他眼里的暖意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更深，更冷的空洞。 他仿佛被自己的举动惊醒。 他是神，神不该有温度。 于是，他合拢了手掌。 道具师算准了时机，猛地一扯另一端的鱼线，特制的糖胶冰蝶，在他掌心应声而碎。 蓝色的“冰屑”从他指缝间簌簌落下。 周弈摊开手，看着空无一物的掌心，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可他的眼睛里，那道刚刚裂开的缝隙，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雪，彻底掩埋。 比之前，更冷，更荒芜。 “卡！” 王导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他死死盯着监视器里的回放，一遍，又一遍。 “他妈的……”许久，他才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是个天才。” 王导喊“卡”之后，片场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寂。 鼓风机停了，喧嚣的风声退去，所有人的目光都像被磁石吸住的铁屑，牢牢钉在周弈身上。那不是昨天那种看“滚神”的好奇，也不是上午看“人间冰山”的敬畏，而是一种更复杂的情绪，像是看到了什么超出理解范围的东西。 一个怪物。一个天才。或者，一个披着天才外皮的疯子。 周弈还站在原地，白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低头看着自己空无一物的手心，眉心微蹙。 他在回想刚才的感觉。 不是演技，那是一种本能。像饥饿时胃会抽搐，危险时汗毛会倒竖。镜头对准他，他就自动进入了那个模式，去捕捉光，去调动情绪，去完成一场精准的、取悦观众的表演。 他体内的那个巨星亡魂，苏醒得越来越频繁了。 “好！好！好！”王导终于从监视器后面冲了出来，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他没有咆哮，反而压低了声音，像是怕惊扰了什么，走到周弈面前，眼睛里闪着灼人的光，“小子，你告诉我，你刚才在想什么？” 周弈抬眼看他，眼神里那片荒芜的暴风雪还没完全散去。 他能想什么？ 他在想，这只糖做的蝴蝶，捏碎了会不会粘手。 但他不能这么说。 于是他选择了沉默。 这种沉默在王导眼里，自动被解读成了“沉浸在角色里无法自拔”。 “行！你不用说！我懂！”王导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却比平时轻了不少，“你就是长渊！你他妈就是！今天收工！全剧组休息！老子请客撸串！谁不去谁孙子！” 剧组发出一阵压抑后的欢呼。 周弈却只想立刻回到那个能让他蜷缩起来的酒店房间。 后台的角落里，林泽的脸色比他身上那件灰扑扑的戏服还要难看。 他听着周围场务和工作人员压低声音的议论。 “刚才那段，我隔着监视器看，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那眼神……绝了，我真信他是个活了几万年，什么都看不上的神了。” “王导都快把他供起来了，你见王导什么时候这么夸过人？” “天才啊，这没得说。” “天才”两个字，像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林泽的耳朵里。 他原本以为周弈只是运气好，靠着一张脸和综艺的热度，抢走了他的角色。他想尽办法，想把周弈从云端拽下来，让他现出宅男的原形。 可他失败了。 他不仅没把周弈拽下来，反而成了对方登顶的垫脚石。 现在，他亲眼看着这个他眼里的“网红”，展露出了他拼尽全力也无法企及的天赋。那不是运气，那是一种碾压，一种让他从心底里感到恐惧的绝对实力。 他的经纪人凑过来，脸色同样惨白：“泽哥，王导那边的饭局……我们还去吗？” 去？ 去干什么？ 去当背景板，去看周弈如何被众星捧月吗？ 林泽猛地站起身，因为动作太急，带倒了旁边的道具剑，发出一声刺耳的哐当声。 他没理会，径直朝更衣室走去，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去订最快的机票，这个鬼地方，我一天都不想待了。” 留在这里，多一秒，都是凌迟。 保姆车里。 Linda的亢奋已经到了一个全新的境界，她拿着两个手机，左右开弓，语速快得像在念rap。 “王导那边的风声已经漏出去了！业内几个大制片人都在问！《风尚》的主编亲自打的电话，他们想推掉下个月原定的封面人物，让你上！单人封！你知道《风尚》单人封是什么概念吗？去年一整年，只有三个超一线拿到过！” “还有！‘蓝血’那个牌子！就是之前对我们爱答不理的那个！他们的品牌总监刚刚通过公关总监联系我，想邀请你去看他们下个月在巴黎的大秀！头排！所有费用全包！” 车厢里回荡着一个个代表着名与利的词汇。 周弈靠着窗，连眼睛都懒得睁。 巴黎？他只想回自己的狗窝。 “叮咚。” 是他的私人手机。 周弈摸出来，屏幕上是周清禾的头像在闪动，他点了接通，顺手开了免提。 “哥！！！”一声足以刺破耳膜的尖叫传来，“你又火了！不！是你的蝴蝶火了！#长渊的破碎感冰蝶#已经热搜第五了！我问了剧组的姐妹，你那只蝴蝶是糖做的对不对？！” 周弈：“……” “太棒了！我立刻联系了金饰厂！我们不做廉价的银饰了！我们直接上18K金镶钻的！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神明的叹息’！限量九百九十九只！哥！你快回忆一下，你捏碎它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这可是我们最重要的宣传文案！” 第167章 你不是工具 周弈面无表情地看着手机。 他当时在想，这玩意儿甜不甜，能不能舔一口。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唐芮忽然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了过去：“他在想，蝴蝶飞不过沧海。” 电话那头的周清禾瞬间安静了。 车里的Linda也愣住了。 周弈也睁开了眼，看向唐芮。 唐芮正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机，仿佛刚才那句话不是她说的。 几秒后，周清禾用一种带着哭腔的、无比亢奋的咏叹调喊道：“蝴蝶飞不过沧海！我的天！这文案绝了！又美又惨又高级！姐！你是我唯一的姐！我爱你！” 说完，她啪地挂了电话，大概是去下单了。 车厢里恢复了安静。 Linda看看唐芮，又看看周弈，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 “唐小姐……这……” “给《风尚》回话。”唐芮打断她，头也没抬，“就说周弈先生很欣赏他们的艺术品位，但下个月的档期需要协调。让他等着。” Linda倒吸一口凉气：“等？那可是《风尚》！” “嗯。”唐芮终于抬眼，目光落在周弈身上，语气平淡，“所以才要让他等。越是得不到的，才越是最好的。” 她说完，又把目光转回手机，仿佛在处理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 周弈看着她清冷的侧脸，忽然觉得，自己那只贼头贼脑的羊驼行李箱，跟了唐芮，或许才是最好的归宿。 因为他们本质上，是一类人。 用最平静的姿态，做最嚣张的事。 回到酒店，周弈把自己关进房间。 他没有开灯，任由自己陷在黑暗里。那种被掏空的感觉又来了。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车水马龙的城市，感觉自己像一个透明的容器，白天被灌满了不属于自己的情绪和人设，晚上，又被抽得一干二净，只剩下空洞。 他打开电脑，点开那个熟悉的文档。 屏幕的光照亮了他的脸，苍白，疲惫。 他把手指放在键盘上，想继续写他那个快意恩仇的玄幻世界。 可脑子里，全是蝴蝶破碎时，那双空洞的眼睛。 那不是他的主角。 那是长渊。 也是前世的那个他。 站在万人中央，却比任何时候都孤独。 手机在床上震动了一下。 他拿过来，是唐芮。 【睡不着？】 周弈盯着那三个字，没有回复。 过了几秒，又一条信息进来。 【去阳台。】 周弈皱了皱眉，还是起身走到了阳台。 隔壁的阳台上，唐芮也站在那里。她换下了白天的裙子，穿着简单的T恤和长裤，手里拿着一罐啤酒。 她看到周弈，朝他举了举手里的易拉罐。 “庆功酒。”她的声音在夜色里很轻。 周弈没说话，转身回屋，也从冰箱里拿了一罐，走回阳台，“咔”的一声拉开。 两人隔着一道不宽不窄的距离，谁也没说话，只是安静地喝着酒。 晚风吹过，带着城市夜晚特有的喧嚣。 “今天，谢谢。”周弈忽然开口，声音有些哑。 唐芮侧头看他：“谢我什么？蝴蝶飞不过沧海？” “不。”周弈摇头，“谢你把我当个人，而不是一个会下金蛋的工具。” Linda的狂热，王导的激赏，周清禾的商业头脑，他们看到的，都是“滚神”和“长渊”的价值。 只有唐芮，会问他“睡不着？”，会让他“去阳台”。 唐芮笑了笑，她靠着栏杆，仰头喝了一口酒。 “周弈，你不是工具。”她放下酒罐，看着远方的霓虹，“你是武器。一把还没开刃，就已经锋利到让人害怕的武器。” 她转过头，目光清亮地看着他：“我不是在用你，我只是想给你找一个，配得上你的战场。” 周弈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他看着唐芮，她的眼睛里映着城市的万家灯火，亮得惊人。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又疯狂地震动起来。 周弈拿起一看，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他挂断。 对方又打了过来。 他再挂断。 第三次，对方锲而不舍地打了进来。 周弈不耐烦地接起：“谁？”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他意想不到的声音，带着几分醉意和讨好。 “周老师！周弈老师！我是林泽的经纪人，张伟啊！您还记得我吗？” 周弈拿着手机，那头张伟醉醺醺的讨好声，混杂着电流的杂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周老师！周弈老师！您大人有大量，跟王导说句好话吧！林泽他还年轻，他不懂事！他现在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谁也不见，我怕他想不开啊！” 周弈的目光落在远处闪烁的霓虹灯牌上，神情没什么变化。 想不开？ 他只觉得吵。 林泽的死活，与他何干？这个圈子的游戏规则，从来都是胜者为王，败者食尘。林泽自以为是地掀了桌子，就要有被清扫出局的觉悟。 “他得罪的不是我。”周弈的声音很平，听不出情绪。 “我知道！我知道！他得罪的是王导，是制片方，是……是投资人！”张伟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他今天被公司约谈了，上面说……说他影响了项目的稳定，要……要雪藏他！周老师，现在只有您能救他了！只要您一句话，王导肯定会听的！” 周弈甚至懒得再开口，准备直接挂断。 一只手伸了过来，从他手里接过了手机。 是唐芮。 她把手机放到自己耳边，另一只手端着啤酒罐，姿态闲适地靠着栏杆。 “张先生。”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瞬间切断了张伟的哭嚎，“我是周弈的经纪人，唐芮。”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瞬。 “周弈现在需要休息，准备明天的拍摄。他没有精力，也不会插手剧组的人事变动。”唐芮的语气礼貌，但每个字都透着不容置喙的冰冷，“而且，我想你搞错了一件事。” 她顿了顿，喝了口酒。 “林泽的麻烦，不在于得罪了王导，而在于他让投资方觉得，他是一个‘不可控’的风险。王导可以换掉男二，资本也可以随时换掉王导。林泽?不懂这个，所以他出局了。” 第168章 死般寂静 “我建议你，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早点为你的艺人规划一下别的出路。比如，直播带货？我听说最近市场还不错。” 说完，她没等对方回应，直接挂断了电话，随手将周弈的手机放在阳台的小桌上。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优雅又致命。 周弈看着她，没说话。 唐芮迎上他的目光，挑了下眉：“怎么？觉得我太冷血？” “不。”周弈移开视线，“只是觉得，‘滚神文化’的CEO，应该让你来当。” 唐芮轻笑出声，夜风吹起她几缕发丝：“我没兴趣帮你妹妹卖睡衣。我只对打造武器感兴趣。”她晃了晃手里的啤酒罐，“庆功酒还没喝完，别为不相干的人浪费情绪。” 周弈拿起自己的那罐，和她的轻轻碰了一下。 “叮”的一声脆响，在夜色里漾开。 几天后，《风尚》的摄影棚。 气氛有些紧绷。 这次拍摄的主摄影师是业内有名的艺术家Vi，以脾气古怪、要求严苛著称。他留着一头及肩的艺术家长发，穿着松垮的亚麻衫，正抱着臂膀，用一种审视货物的眼神，将周弈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网上的照片，水分很大。”Vi开口，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轻慢，“本人看着，太单薄了。” Linda站在一边，脸上专业的笑容有些僵硬。 周弈穿着品牌方赞助的当季高定，黑色的丝质衬衫，领口微敞。他没理会Vi的评价，只是安静地站在背景板前，适应着刺眼的闪光灯。 “我要的感觉，是破碎。”Vi踱着步子，像个巡视领地的狮子，“但不是脆弱，是神性崩塌前的最后一刻。你的眼睛里，要有宇宙的尘埃，要有恒星燃烧殆尽的灰烬。懂吗？” 他身后的小助理们大气都不敢出。这种玄之又玄的要求，他们听得太多了。通常接下来，就是这位大摄影师长达数小时的咆哮和折磨。 周弈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又来了，这些不说人话的艺术家。 他闭上眼。 再睁开时，棚内所有人的呼吸，都仿佛停滞了一瞬。 他的眼神变了。 那不再是一个茫然社畜的眼神。那里面是无尽的虚空和死寂，仿佛真的承载了一片星系的生与灭。他的身体微微后仰，下颌线绷成一道优美而脆弱的弧线，喉结滚动，像是在吞咽一句无声的叹息。光从他的侧面打过来，在他脸上投下深刻的阴影，一半是神明的光辉，一半是深渊的黑暗。 “咔嚓！” Vi像是被按了开关，猛地举起相机。 快门声疯了一样地响起来。 “对！就是这个眼神！别动！”Vi的声音激动到变调，“左手，再抬高一点，想象你托着一个已经死去的星辰！” 周弈依言照做。他的动作很慢，带着一种仪式般的圣洁和悲悯。 “老天……完美！”Vi死死盯着镜头里的画面，喃喃自语，“转过来！看我！我要你眼里的灰烬，把我烧死！” 周弈转过头，目光精准地捕捉到了镜头。 那一刻，Linda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那不是一个偶像该有的眼神，那里面没有讨好，没有谄媚，只有纯粹的、焚烧一切的毁灭欲。冰冷，又滚烫。 “咔嚓！咔嚓！咔嚓！” Vi彻底疯了，他一会儿趴在地上，一会儿又爬上梯子，嘴里不断发出意义不明的嘶吼，像一头见到了缪斯的野兽。 一场拍摄下来，周弈感觉自己像是又死了一次。 “休息一下！”Vi终于停了下来，他冲过去，一把抓住周弈的胳膊，眼睛亮得吓人，“小子！你不是新人！你到底是谁？” 周弈抽出自己的胳膊，走到一边，接过唐芮递来的水。 “他就是周弈。”唐芮的声音很平静。 Vi愣愣地看着周弈的背影，又看看监视器里的回放，半晌，他猛地一拍大腿。 “我不管他是谁！他就是我的神！”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冲着助理大吼，“床！把我们上次拍家居广告用的那张床给我搬过来！快！” 助理们面面相觑。 “我要拍‘我的床，我做主’！”Vi的脸上泛着兴奋的红光，“我要那个在自己的王国里，睥睨众生的，懒惰的国王！” 很快，一张铺着昂贵丝绸床品的双人床被推进了摄影棚。 Vi指挥着灯光，兴奋地对周弈说：“上去！躺上去！拿出你在恋综里一半的嚣张就行！” 周弈看着那张床，心里那点社畜的抗拒又冒了出来。 在几百万人面前“床上翻滚”就算了，现在还要在一群陌生人面前表演“懒惰的国王”？ 他走过去，在床边站定。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着看他要如何演绎。 来到床边的周弈没有立刻躺下。他先是弯腰，慢条斯理地，将脚上那双价值不菲的限量款皮鞋脱了下来，随意地甩到了一边。然后，他才坐上床，伸出一条腿，用穿着袜子的脚，极其随意地，将那整洁光滑的丝绸被单，踹得一片凌乱。 做完这一切，他才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侧身靠了下去，单手撑着头。 他没有看镜头，目光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眼神里带着点刚睡醒的、不想被打扰的烦躁和不耐。那神情仿佛在说：这是我的地盘，你们这些凡人，吵到我睡觉了。 整个摄影棚，死一般寂静。 Vi跪在床边，举着相机的手都在抖。 他要的是嚣张的国王。 可周弈给他的，是一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有起床气，会踹被子，会嫌你吵的，独属于“周弈”的国王。 这比他想象的，高级一万倍。 “我的神……”Vi按下快门，声音里带着哭腔。 唐芮站在人群外，看着那个在床上划地为王，将所有人的注视都变成自己背景板的周弈，嘴角那抹无人察觉的弧度，终于变成了一个清晰的，带着赞许的微笑。 这把武器，已经学会了自己制定规则。 拍摄结束，回酒店的保姆车上。 第169章 我的礼物喜欢吗？ Linda捧着手机，已经激动到说不出话，只是一个劲儿地给唐芮比大拇指。 周弈靠在窗边，累得一根手指都不想动。他感觉自己快精神分裂了，身体里住着好几个“我”，一个社畜周弈，一个巨星周弈，一个神君长渊，现在又多了个国王周弈。 他们轮番上班，榨干了他所有的精力。 手机震了一下。 周弈以为又是周清禾那个财迷，有气无力地摸出来。 屏幕上是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 他点开。 “你的新战场，我很喜欢。尤其是床上的样子。” 周弈的瞳孔，猛地一缩。 这个语气…… 他看向窗外，城市的璀璨灯火，不知为何，透出一种冰冷的、被窥视的寒意。 手机又震了一下，还是那个号码。 “给你准备了礼物，记得查收。” ——南筱。 那两行字，像淬了冰的钢针，扎进周弈的视网膜，让他刚刚因为酒精和疲惫而松弛下来的神经，瞬间绷断。 南筱。 她阴魂不散。 阳台上的晚风忽然变得黏腻，带着被窥探的寒意，紧紧贴上他的皮肤。周弈下意识地退了一步，退回阳台门内的阴影里，仿佛这样就能躲开那道无处不在的视线。 “怎么了？”唐芮敏锐地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 周弈把手机屏幕按熄，塞回口袋，动作快得有些突兀。“没什么，垃圾短信。” 他的声音很平，甚至比刚才更平，平得像一片被强行冻住的水面。 唐芮没再追问，只是将手里的啤酒一饮而尽，空罐被她捏在手里，发出一声轻微的变形声。“早点休息。”她说完，便转身回了自己房间，阳台的门被轻轻带上。 周弈在黑暗里站了很久。 第二天，周弈是被Linda的夺命连环call叫醒的。 “醒了吗？！醒了就赶紧看微博！不！你别看了！我怕你心脏受不了！我直接跟你说！”Linda的声音亢奋得像是有电流在滋滋作响，“《天曜》！陈默然导演的《天曜》！他们官宣了男主角是你！是你啊周弈！” 周弈握着手机，脑子里嗡的一声。 《天曜》，业内S+级的仙侠巨制，导演陈默然是拿过三大电影节最佳导演奖的鬼才，出了名的爱用电影咖，从不用流量明星。这个项目从筹备开始就备受瞩目，光是传闻中的男主角人选，就溜遍了内娱所有一线男星。 现在，这个巨大的馅饼，砸在了他头上。 不，不是馅饼。 是南筱送来的，那个华丽的，全世界都看得到的项圈。 “……你听见我说话了吗？！”Linda在那头尖叫，“热搜爆了！前十个有八个是你的！#周弈天曜#、#陈默然选角#、#滚神飞升#……还有一个#心疼林泽#，不过没关系！你现在是紫微星！是天降的紫微星！谁还管地上那只蝼蚁！” 周弈挂了电话，打开微博。 开屏广告就是《天曜》的概念海报，水墨画风，磅礴大气。海报正中，用烫金的狂草写着两个字——主演：周弈。 他的名字，和陈默然的名字，并列在一起。 看起来荒诞又可笑。 他点进热搜，广场上已经疯了。 【卧槽！我瞎了吗？！周弈演《天曜》男主？！这是什么飞升速度？坐火箭都追不上的那种吗？】 【陈默然疯了还是我疯了？他上一部电影的男主是影帝啊！周弈一个网红出身的恋综咖，凭什么？】 【楼上的，没看《九天》的路透吗？滚神那个破碎感冰蝶的片段，演技吊打多少科班出身的？陈导肯定是被那个片段惊艳了！】 【笑死，一个片段就能吹上天了？资本强捧的丑恶嘴脸罢了。】 【呜呜呜哥哥你终于被看到了！滚神给我冲！用实力打烂那些人的脸！】 粉丝狂欢，路人震惊，黑子狂舞。整个网络，变成了一锅煮沸的粥。 周弈面无表情地刷着那些评论，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门铃响了。 他起身开门，唐芮和Linda站在门口。Linda满脸红光，激动得像是自己中了五百万。唐芮却很平静，她看着周弈，眼神里带着探究。 “这个资源，不是我们团队接洽的。”唐芮开门见山，“今天早上官宣前五分钟，我才接到制片方的通知电话。Linda，你冷静点。这件事不正常。” Linda的兴奋劲儿被泼了盆冷水：“不正常？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多少人抢破头都摸不到的资源！这说明我们周弈的实力和热度，已经被顶级导演认可了！” “陈默然从不看热度。”唐芮的声音很冷，“而且，业内有个不成文的规矩，S+级的项目，不到最后一刻，主演人选绝不会轻易泄露。像这样直接官宣，连个预热都没有，只有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Linda问。 唐芮的目光，落在周弈脸上：“投资方拥有绝对话语权，强势空降，连导演和制片方都无权置喙。” Linda倒吸一口凉气。 能让陈默然这种级别的导演都闭嘴的投资方，那得是多大的资本？ “周弈，”唐芮看着他，“你知道是谁吗？” 周弈与她对视，唐芮的眼睛太清醒，太锐利，仿佛能穿透他所有的伪装。他喉结动了动，想说什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怎么说？ 说那个把他当玩具一样肆意摆弄的女人，现在又换了个新游戏，想看看他在更大的舞台上，是如何挣扎，如何破碎的吗？ “我……” 他刚开口，手机又响了。 还是那个陌生号码，这次发来的是一张图片。 周弈点开，瞳孔再次缩紧。 那是一份合同的扫描件，《天曜》的男主角合约。而在合约最后一页的投资方签章处，落着一个他刻骨铭心的名字。 南筱。 图片下面，跟着一行文字。 “我的礼物，喜欢吗？签了它，来我的新剧组，演给我看。” 周弈的手指，几乎要将手机捏碎。 “是环亚集团。”唐芮的声音忽然响起，她也在看手机，显然已经通过自己的渠道查到了信息，“《天曜》最大的出品方，是环亚集团。” 第170章 他唯一的男主角 Linda发出一声惊呼。环亚集团，那是国内真正的商业巨鳄，业务遍布地产、金融、科技，影视投资只是其庞大商业版图里，微不足道的一小块。 “周弈和环亚，有什么关系？”Linda的脑子已经转不过来了。 唐芮没说话，只是看着周弈。 周弈深吸一口气，将手机屏幕转向她，那份带着南筱签名的合约，清晰地呈现在唐芮眼前。 他看到唐芮的眼神，第一次出现了波动，那是一种混杂了震惊和了然的复杂情绪。 “原来是她。”唐芮轻声说。 “你认识？”周弈的声音有些沙哑。 “不认识。”唐芮摇头，目光重新变得锐利，“但听说过。环亚董事长的独生女，南筱。一个行事没有逻辑，只凭喜好，就能搅动整个资本圈的疯子。” 她顿了顿，看着周弈，一字一句地问：“所以，你那只倔强的羊驼，不是想在泥潭里打滚。你是一开始，就身在地狱里。” 地狱。 这个词从唐芮嘴里说出来，轻飘飘的，却比房间里任何一件家具都更有分量。 Linda的嘴巴张成了“O”型，看看唐芮，又看看周弈，最后目光落在周弈手机屏幕上那份合同上。环亚集团，南筱。这两个名字组合在一起，像两座看不见的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她那颗被“紫微星”冲昏的头脑，终于冷却下来，只剩下冰凉的后怕。 “所以……《风尚》的拍摄，那个‘床上的国王’，她都看到了？”Linda的声音发干。 周弈没说话。 唐芮替他回答了：“她什么都看得到。” 她走到沙发边坐下，姿态放松，仿佛在讨论的不是一个能随时捏死他们的资本巨鳄，而是一个寻常的case。“她把你当成她的私人玩具，把你扔进一个她搭建好的舞台，然后坐在观众席的第一排，欣赏你的表演。” 唐芮的目光转向周弈，那里面没有同情，只有一种冷静到近乎残酷的分析。 “她喜欢看你破碎，所以她给了你一个神君的角色，让你在镜头前一遍遍地捏碎冰蝶。” “她喜欢你在床上的样子，所以她让Vi拍了‘我的床，我做主’。” “现在，她觉得之前的舞台太小了，不够刺激。所以她把《天曜》这个更大的笼子，送到了你面前。” Linda听得手脚冰凉，她这才明白，之前那些所谓的“飞升”，不过是人家投喂玩具时，随手洒下的高级饲料。 “那……那我们怎么办？”Linda的声音带着哭腔，“毁约吗？我们赔不起环亚的违约金……不毁约，周弈不就成了……” 成了那个疯女人的掌中之物。 “谁说要毁约？”唐芮忽然打断她。 周弈和Linda同时看向她。 “这么好的资源，为什么要拒绝？”唐芮拿起桌上的一瓶矿泉水，拧开，喝了一口，“陈默然的导演，S+的制作，内娱所有一线小生挤破头都想拿到的角色。这已经不是从泥潭里爬出来了，这是一步登天。” “可这是个陷阱！”Linda急了。 “所有的馈赠，都在暗中标好了价格。”唐芮把水瓶放下，发出“啪”的一声轻响，“既然价格已经付了，为什么不把礼物拿到手？” 她站起身，走到周弈面前。 “周弈，你之前问我，是不是把你当工具。我现在回答你。” “我不是在用你，我是想让你，成为最锋利的那把刀。” “现在，有人送来了一块最顶级的磨刀石，我们没有理由不用。” 周弈看着她，唐芮的眼睛里有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光，不是野心，而是一种棋逢对手的亢奋。 “她想看戏，我们就演给她看。”唐芮的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他们三个人能听见，“但谁是演员，谁是观众，游戏的规则，该换一换了。” “你想怎么做？”周弈终于开口，声音沙哑。 “签了它。”唐芮指了指他手里的手机，“然后，把陈默然导演的电话给我。我要亲自跟他谈。” Linda彻底懵了：“谈？谈什么？人家是空降的主角，我们还有什么可谈的？” “谈条件。”唐芮的嘴角，第一次，清晰地勾起一个弧度，“投资方塞进来的人，导演心里肯定不舒服。我要让他知道，周弈不是一个只靠资本的花瓶，而是一个能让他拿到国际大奖的天才。” “我要让他，心甘情愿地，把周弈当成他唯一的男主角。” “我要让南筱看到，她的玩具，在别人的舞台上，也能闪闪发光。光芒甚至，会灼伤她的眼睛。” 周弈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猛地攥住，然后又缓缓松开。血液重新流淌，带着一种战栗的滚烫。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在泥潭里挣扎的羊驼，等着被宰割。 可唐芮告诉他，你不是羊驼，你是武器。现在，她要带着他，去挑战那个手握屠刀的魔王。 就在这时，周-弈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再次响起。 来电显示——“滚神文化CEO”。 周弈看了一眼唐芮，唐芮对他做了个“你接”的表情。 他按了免提。 “哥！”周清禾打了鸡血一样的声音传来，“《天曜》的官宣我看到了！牛逼！你现在是我唯一的偶像！不过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神明的叹息’18K金镶钻版冰蝶项链，预售链接刚挂上去三分钟，爆了！服务器直接瘫了！我跟你说，我们发了！这次是真的发了！” 周弈：“……” “还有！我连夜注册了‘地狱空降’、‘资本玩具’、‘疯批美人爱上我’这几个商标！我觉得我们公司的产品线可以再拓宽一点！哥，你觉得‘大佬的掌中物’系列手办怎么样？限量版，带独立编号，关节可动，还可以换装！” 车轱辘碾过脸的声音，大概就是这样。 Linda听得目瞪口呆，她觉得周家的基因里，可能都刻着一些异于常人的东西。 “周清禾。”周弈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哎，哥，你说！” “闭嘴。” 第171章 你妹妹是个商业奇才 周弈直接挂了电话。 唐芮看着他，忽然笑了。不是那种礼貌的、疏离的笑，而是发自内心的，觉得有趣。 “你妹妹是个商业奇才。” “她是个疯子。”周弈面无表情地纠正。 “天才和疯子，往往只有一线之隔。”唐芮意有所指。 她口袋里的手机也响了起来。 唐芮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接了起来。 “Vi。” 电话那头，是那位艺术家人格的摄影师，声音里带着一丝被冒犯的愤怒和不解。 “唐小姐，我需要一个解释。《天曜》？你们什么时候搭上了陈默然的线？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我下个月的《风尚》封面，是按照‘破碎的神明’这个主题来拍的！现在他要去演仙侠男主，我封面的格调怎么办？！” “Vi，”唐芮的语气很平静，“《风尚》的封面，照拍。主题不变。” “不变？外面都说他是资本强捧的资源咖，你让我怎么拍出神性？” “那就拍‘堕落的神’。”唐芮的声音，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被资本拖入凡尘，被欲望染上色彩，在名利场里，沉沦，挣扎，最后，成为新的神。这个故事，不是比单纯的破碎，更有张力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 几秒钟后，Vi的声音重新响起，带着一种被点燃的狂热。 “……唐芮！你他妈也是个天才！” 挂了电话，唐芮把手机丢回口袋，对周弈说：“看到了吗？这就是话语权。” “南筱可以把你扔进任何一个名利场，但场子里的规则，由我们来定。” 她看着周弈，眼神清亮。 “所以，周弈，你决定好了吗？是继续当一只任人摆布的羊驼，还是跟我一起，把这个该死的地狱，变成我们的游乐场？” 周弈没有立刻回答。 他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份电子合约的末页。 南筱的名字，嚣张，艳丽，像一朵开在地狱里的，有毒的花。 许久，他抬起头。 “陈默然的电话是多少？” 唐芮从口袋里摸出自己的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划了几下，然后递到周弈面前。屏幕上是一串号码，没有任何备注。 “陈默然的私人电话，从不外传。”唐芮说，“打过去，告诉他，你想跟他聊聊剧本。” 周弈看着那串数字，像看着一个即将引爆的炸弹。 旁边的Linda差点跳起来：“我们打过去？现在？唐芮你疯了？陈导出了名的臭脾气，最烦投资方塞人，我们这不等于往枪口上撞吗？” “撞也要撞。”唐芮把手机塞回周弈手里，“而且，不是我们，是他。” 她的目光落在周弈身上，不容置喙。 周弈的手指有些发凉。他知道，这是唐芮给他的第一个考验。他不能再躲在后面，看着唐芮冲锋陷阵。他必须自己拿起这把武器，哪怕只是虚张声势地挥舞一下。 他按下通话键，开了免提。 Linda立刻捂住嘴，紧张得像是在偷看国家机密。 电话响了很久，就在周弈以为对方不会接的时候，那边终于被接通了。 “谁？”一个极不耐烦的男声传来，带着一股子宿醉后的沙哑和火气。 周弈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看了一眼唐芮。唐芮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催促，只有等待。 “陈导，你好，我是周弈。”他的声音比想象中要平稳。 电话那头沉默了。死一样的沉默。 周遭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只剩下电流的“滋滋”声。几秒后，陈默然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不耐烦变成了赤裸裸的嘲讽。 “周弈？哦，想起来了，我的新男主角。”他把“男主角”三个字咬得特别重，像是在咀嚼什么脏东西，“怎么？环亚集团没给你配助理吗？还是说，南小姐的玩具，也需要自己打电话来讨好导演了？” 话语里的羞辱，像刀子一样，又密又急。 Linda的脸都白了。 周弈握着手机的指节绷紧，他正要开口，唐芮却忽然对他摇了摇头，然后伸出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敲。 周弈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没有反驳，没有解释，甚至没有一点情绪波动，只是顺着对方的话说下去：“南小姐只负责买，不负责售后。我的使用说明书，还在导演你手里。”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 这次的沉默，和刚才不同。 “呵，”陈默然忽然低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带着点意外，“有点意思。你比我想象中，脸皮要厚。” “脸皮厚，才能扛住陈导的镜头。”周弈说。 陈默然没接这个话茬，语气又冷了下来：“打电话给我干什么？想加戏？还是想让我给你讲戏？我没那个闲工夫。你只要到时候人能来，别在片场给我耍大牌，我就谢天谢地了。” “不想加戏。”周弈的语速不快，但每个字都很清晰，“我想改戏。” “什么？”陈默然的音量瞬间拔高，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你再说一遍？！” Linda已经开始翻白眼了，她觉得下一秒自己就要心肌梗死。 “《天曜》的原著我看过。”周弈没有理会对方的怒火，自顾自地说了下去，“男主角玄镜这个人物，书里写他是‘神骨佛心’，为了天下苍生，可以牺牲一切，包括他自己。很伟大，但很假。” “假？”陈默然怒极反笑，“你一个靠脸上位的流量，也配跟我谈剧本？你知道为了这个项目，我们团队打磨了多久吗？” “正因为你们打磨了很久，才更应该知道，一个完美无缺的圣人，观众已经不爱看了。”周弈的声音依旧平静，“他们想看的，是神明走下神坛，是在泥潭里打滚，是爱恨嗔痴，是求而不得。” “玄镜这个角色，缺了一样东西。” “缺了什么？”陈默然下意识地问。 “人性。”周弈说，“或者说，兽性。一个活了数万年，眼看天地倾覆、沧海桑田的神，如果内心没有一点疯狂和毁灭欲，那他不是神，他是一块石头。我要给他的，就是这一点‘兽性’。” 第172章 他只是讨厌虚伪 客厅里安静得可怕。 唐芮的嘴角，终于勾起了一个无人察觉的弧度。 这才是她想看到的。 不是被动地接受，而是主动地，用自己的理解，去侵占，去撕咬，去把别人的东西，变成自己的。 电话那头，陈默然久久没有说话。 周弈也不催，只是安静地等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默然才重新开口，声音里没了之前的火气，只剩下一种审视的、探究的冷静。 “你说的这些，是你想到的，还是你背后那位经纪人教你的？” 周弈看了一眼唐芮，表情无悲无喜。 “是我在演‘长渊’的时候，想到的。”他回答。 “长渊……”陈默然咀嚼着这个名字，“王德海那个剧里的角色？我看过那个片段。” 他又沉默了片刻。 “明天下午三点，来我工作室。你一个人来。”陈默然说，“我给你一个小时，说服我。如果说不服，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当个花瓶，一个字都不许改。” “好。” 电话被干脆地挂断。 周弈放下手机，才发现自己后背已经湿了。 Linda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整个人都瘫在了沙发上，嘴里念念有叨：“我的妈呀……吓死我了……我以为陈导要顺着电话线爬过来打人……” 唐芮走到周弈身边，拿起桌上那瓶没开的矿泉水，递给他。 “恭喜你，”她说，“你给自己争取到了入场券。” 周弈接过水，拧开，灌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让他那颗狂跳的心脏，稍微平复了一些。 “我只是在赌。”他的声音有些哑。 “赌对了。”唐芮看着他，“陈默然这种导演，最恨的是资本强塞给他的草包，但他最爱的，是能激发他创作欲的天才。你让他看到了后者的可能性。” “可我明天要怎么说服他？”周弈皱眉，“我刚才说的那些，都只是些空泛的概念。” “谁说那是空泛的概念？”唐芮笑了，“你忘了你妹妹的公司叫什么名字了吗？” 周弈一愣。 “滚神文化。” “对。”唐芮从自己的公文包里，抽出一叠厚厚的A4纸，拍在桌上，“这是你妹妹连夜发给我的，‘滚神文化’旗下所有签约作者，对《天曜》原著的深度解读、人物小传、剧情改编建议，一共三百二十七份。” “其中有五十份，是关于如何‘黑化’男主角玄镜的。” 周弈看着那堆比砖头还厚的纸，半天没说出话来。 他那个财迷妹妹，除了注册商标和卖周边，居然还干了点正事？ “你妹妹说，这叫‘内容众筹’，是‘滚神文化’的核心竞争力。”唐芮翻了翻那叠纸，语气里难得带上了一丝笑意，“她说，她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流量，也可以有文化。” 周弈：“……” 他觉得，这个世界，可能真的要变天了。 周弈觉得自己一晚上都没睡。 他面前的茶几上，铺满了周清禾口中那三百二十七份“内容众筹”。 与其说是深度解读，不如说是一场关于男主角玄镜的“百万人设魔改大赛”。 有的建议玄镜其实是卧底魔尊，忍辱负重只为颠覆天界；有的脑洞大开，说玄镜的佛心神骨是偷来的，他本人是个渴望飞升的凡人骗子；更有甚者，写了三万字小论文，论证玄镜与书中反派大妖才是一对，两人相爱相杀，苍生只是他们play中的一环。 周弈看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那个妹妹，与其说是创建了个文化公司，不如说是搭建了一个大型精神病院，而他现在正在视察病友们的病情报告。 “有想法了？”唐芮端着一杯咖啡，从自己房间出来，神色清明，显然休息得很好。 “有，”周弈拿起其中一份打印纸，上面用红色加粗字体写着标题——《论神明PUA苍生的合理性与必要性》，“我想退圈的想法更强烈了。” 唐芮没理会他的丧气话，目光落在那堆纸上：“疯子的世界里，偶尔能找到天才的逻辑。你需要做的，不是照搬，是提炼。” 她将咖啡放到周弈手边：“陈默然的工作室在城西一个旧工业区，他讨厌商业中心，讨厌一切看起来光鲜亮丽的东西。他喜欢破败感，喜欢在废墟里开出的花。” 周弈喝了一口咖啡，苦涩的味道让他混沌的大脑清醒了几分。 “他不是讨厌光鲜亮丽，”周弈看着那份PUA论文，忽然说，“他是讨厌虚伪。他要的是废墟里开出的真花，哪怕那朵花有毒。” 唐芮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周弈站起身，从那堆废纸里抽出了十几份，有画着人物关系图的，有分析心理动线的，还有一份，是某个历史系高材生写的，关于“神性”在不同朝代背景下的演变考据。 他把这些东西塞进自己的背包。 “我去洗个澡。”他丢下这句话，走进了卫生间。 看着他的背影，唐芮的手机响了。 是Linda。 “唐芮姐，我一晚上没睡好，我查了，陈默然导演以前把一个投资方塞进来的小鲜肉骂到当场退圈，还把人家经纪人一起拉黑了。周弈他……他真的行吗？”Linda的声音充满焦虑。 “他行不行，今天下午就知道了。”唐芮的语气很平静，“你现在去联系《风尚》那边，告诉Vi，我们同意他‘堕落的神’的拍摄主题，但我们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封面拍摄，要放到《天曜》的片场去拍。” Linda在那头倒吸一口凉气。 “让他们去跟陈默然沟通，”唐芮说，“就说，这是周弈的意思。” 挂了电话，唐芮看着卫生间紧闭的门，自言自语：“游乐场的门票很贵，光有一个人能进去，可不够热闹。” 下午两点五十分。 周弈按着唐芮给的地址，找到了陈默然的工作室。 那是一栋由旧仓库改造的红砖建筑，墙上爬满了藤蔓，巨大的铁门锈迹斑斑，看不出一点“大导演工作室”的派头。 第173章 他正站在风暴的中心 他推开那扇虚掩的铁门，一股混杂着尘土、旧纸张和颜料的味道扑面而来。 工作室里乱得像个案发现场。地上堆着成箱的蓝光碟，墙上钉满了潦草的分镜手稿，角落里一台老式放映机还在嗡嗡作响，光束投在白墙上，画面是某个欧洲文艺片的黑白片段。 一个穿着皱巴巴的T恤，头发乱得像鸟窝的男人正蹲在地上，对着一堆模型摆来摆去。 “陈导？”周弈试探着开口。 男人头也没抬，声音从模型堆里传出来，含混不清：“早了十分钟。规矩呢？” “没有规矩。”周弈说。 男人手上的动作停了，他终于抬起头，露出一张宿醉后浮肿但轮廓分明的脸。他上下打量了周弈一番，眼神挑剔得像在菜市场选萝卜。 “胆子不小。”陈默然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灰，“我以为你会带个律师团来跟我谈剧本。” “律师只负责谈钱，不负责谈戏。”周弈把背包放在一张还算干净的桌子上。 “呵，说得你好像很懂戏一样。”陈默然拉过一张椅子，大马金刀地坐下，“一个小时，开始你的表演。说服不了我，就滚回去给你家南小姐当个漂亮的摆件。” 周弈没被他话里的刺激怒。他从背包里拿出那十几份打印纸，没有直接摊开，而是先问了陈默然一个问题。 “陈导，你觉得玄镜这个角色，活了数万年，最痛苦的是什么？” “苍生疾苦，天道无情。”陈默然想也不想地回答，这是原著的核心。 “不。”周弈摇头，“最痛苦的，是重复。” 他将一张纸放在桌上，上面画着一条无限循环的时间线。 “他看过无数次花开花落，见过无数次王朝更迭，听过无数句‘我爱你’和‘我恨你’。所有人的悲欢离合，在他眼里，都只是在重复上演的剧本。他救世，不是因为慈悲，是因为无聊。他想看看，这一次，会不会有什么不一样的结局。” 陈默然的眉毛动了一下。 周弈又拿出另一份纸，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心理学名词分析。 “书里说他有‘神骨佛心’，这是世人眼里的他。但他自己呢？一个拥有毁天灭地能力，却被‘责任’和‘道德’捆绑了数万年的神，他的内心，必然有一个反社会人格的‘兽’。这个‘兽’，平时被他用佛心压着，但它渴望挣脱，渴望看到一切都毁灭的绚烂。” “所以，他不是圣人，他是个在神性与兽性之间走钢索的疯子。他救的人越多，他内心的‘兽’就越饥渴。这才是他的核心矛盾。” 陈默然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周弈。 周弈深吸一口气，将最后一份考据资料推了过去。 “原著的背景是架空的，但可以参考魏晋时期。那个时代，玄学盛行，名士们嗑药、清谈、放浪形骸，追求精神的极致自由，本质上是对乱世的一种逃避和反抗。玄镜也可以是这样。” “他表面上是救世主，背地里，可能才是那个最想看到天地倾覆的‘乱世之源’。他不是要牺牲自己拯救苍生，他是在期待，有谁能把他从这个重复了亿万遍的、无聊的轮回里，彻底解放出来。哪怕代价是同归于尽。” 周弈说完，工作室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只有那台老放映机还在发出轻微的声响。 “这些……”陈默然终于开口，声音沙哑，“都是你想的？” “是一百个‘我’想的。”周弈坦然回答，“我的粉丝里，有编剧，有心理医生，有历史系的学生。他们比我更懂这个角色。” 陈默然忽然笑了，不是嘲讽，是一种棋逢对手的笑。 “有点意思。你把你的粉丝，变成了你的编剧团队。”他站起身，在乱糟糟的工作室里踱步，“资本把流量塞给我，流量又带来了更多的‘资本’。哈，这他妈是个闭环。” 他走到墙边，从一堆画稿里抽出一张，扔到周弈面前。 那是一张玄镜的人物设定图，画上的男人白衣胜雪，眉眼悲悯，宛如神佛。 “这是我画的。”陈默然说。 然后，他拿起一支红色的炭笔，在那张悲悯的脸上，从眼角到下颌，画了一道狰狞的裂痕。 “现在，这是我们画的。” 他把炭笔丢在桌上，看着周弈：“剧本第一幕，玄镜下凡，遇到一个将死的凡人。原著里，他救了那个凡人。现在，你来写。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我要他内心的那头‘兽’，第一次露出獠牙。明天早上之前，给我。” 周弈的心脏重重一跳。 “好。” 他收拾东西，准备离开。走到门口时，陈默然的声音又从背后传来。 “对了，刚才我的制片人打电话来，说《风尚》那帮搞时尚的，想来我的片场拍封面，还要我配合？”他的语气又变得不耐烦起来，“谁给他们的胆子？” 周弈转过身：“我给的。” 陈默然一愣。 周弈看着他，神情平静：“导演，你的游乐场，我想邀请更多的客人进来。人多了，才好玩，不是吗？” 陈默然盯着他看了足足十秒，然后，他咧开嘴，笑了。 “小子，你比我想象的，还要疯。” 离开工作室，周弈站在午后的阳光下，感觉像打了一场仗，浑身虚脱，但精神却异常亢奋。 他拿出手机，想给唐芮发个信息，却看到一条新消息弹了出来。 是周清禾。 “哥！爆炸性消息！你猜谁买了我们‘地狱空降’的商标使用权？环亚集团！出价八位数！他们说要给旗下新开发的楼盘用这个做推广名！哥！我们是不是可以提前退休了？！” 周弈看着那行字，眼前一黑。 他觉得，陈默然说得对。 他们这群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疯子。 而他，正站在风暴的中心。 周弈盯着手机屏幕上那串刺眼的八位数，感觉自己不是站在风暴中心，是直接被龙卷风卷上了天，还在半空中被雷劈了一下。 第174章 我能申请把自己退货吗？ 环亚集团，南筱的公司，买了他妹妹注册的“地狱空降”商标，用来给楼盘命名。 这整件事的逻辑链，已经荒诞到了一种极致。 他甚至能想象出南筱签下这份合同时的样子，大概就跟在路边买个有趣的玩具一样随意，顺便还能隔空恶心他一下。 周弈收起手机，没有回复周清禾，他怕自己会忍不住说出什么影响兄妹感情的话。 他回到酒店，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电脑。 桌上那堆来自“滚神文化”的脑洞报告还摊着，周弈看都没看一眼。那些东西是用来唬陈默然的，是他借来的矛。而现在，他要锻造自己的剑。 文档打开，一片空白。 他要写玄镜的“兽性”，写神明第一次露出獠牙。 怎么写？ 周弈闭上眼，脑子里闪过的不是剧本，而是前世站在奥斯卡领奖台上，看着台下那些虚伪的笑脸和贪婪的目光时，心里涌起的那股厌倦和毁灭欲。 他讨厌他们。 也讨厌那个被他们塑造出来的，完美的，无懈可击的自己。 玄镜，也一样。 周弈睁开眼，手指落在了键盘上。 【场景：荒野。日。】 【人物：玄镜，将死的流寇。】 【流寇（气若游丝）：救……救我……神仙……】 【玄镜白衣无尘，立于流寇身前，神情悲悯。他俯身，指尖凝出一点金光，将要点入流寇眉心。】 【流寇眼中爆发出狂喜的求生欲。】 【玄镜的指尖，停住了。】 【玄镜（轻声）：你一生杀人越货，手上亡魂二十七条，奸淫掳掠，恶贯满盈。我若救你，便是对那二十七个亡魂不公。】 【流寇（惊恐）：我……我再也不敢了！我一定改过自新，吃斋念佛！】 【玄-镜看着他，悲悯的眼神里，忽然透出一丝奇异的好奇，像是在观察一只从未见过的蝼蚁。】 【玄镜：哦？可我偏不想让你改。我觉得，你现在这样，就很好。】 【他收回了金光。】 【玄镜：你的罪孽，你的丑陋，你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都是这无趣世间，难得的一抹亮色。】 【他站起身，转身离去。】 【玄镜：我不杀你，也不救你。你就带着这份不甘，好好地烂在这里，成为这片荒野的养料吧。这，便是我赐予你的，新生。】 【镜头拉远，玄镜的背影消失在天际。流寇在地上绝望地抽搐，眼中最后的光，熄灭了。】 写完最后一个字，周弈靠在椅子上，长出了一口气。 他没有让玄镜杀人，那太低级了。他给了流寇希望，又亲手掐灭，甚至用一种近乎欣赏的姿态，去品味他的绝望。 这才是神明的残忍。 他把文档发给了陈默然的邮箱，时间是凌晨四点。 做完这一切，他感觉身体被掏空，倒在床上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周弈是被Linda的电话吵醒的。 “醒了没？醒了赶紧看手机！业内所有的制片人、导演、经纪人，今天早上都在讨论一件事！”Linda的声音像是刚跑完五公里，“陈默然！他把他万年不更新的朋友圈给炸了！” 周弈揉着眼睛，点开微信。 朋友圈顶端，那个熟悉的鸟窝头像，分享了一篇文章。 文章标题是《神明的残忍，才是最大的慈悲》。 而分享语只有两个字。 “我的。” 周弈点开文章，里面是他昨天发给陈默然的那段剧本，一字未改。 下面已经炸开了锅。 王德海导演第一个评论：【老陈你他妈从哪儿挖来的鬼才？这台词，我看得后背发凉！】 著名编剧李思琪：【这个“新生”的定义，绝了。颠覆了传统仙侠的内核。】 影帝张敬：【有意思。想会会这个玄镜。】 …… 一排看下来，全是业内如雷贯耳的名字。 周弈的微信也快爆了，无数个好友申请弹出来，都是通过各种渠道想来加他的圈内人。 他面无表情地选择全部忽略。 “现在外面都在传，陈默然为了你，把他那个‘神骨佛心’的剧本内核都给推翻了！”Linda的声音里带着颤音，“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你不是被资本塞进去的男主角，你是陈默然亲自选的！唯一的！男主角！” 周弈挂了电话，唐芮的房门正好打开。 她今天穿了件烟灰色的衬衫，手里拿着平板，显然也看到了朋友圈的风暴。 “陈默然很聪明，”唐芮说，“他用这种方式，把你从‘南筱的玩具’这个标签里摘了出来，盖上了‘我的演员’的戳。同时，也堵死了所有想来撕资源的后路。” “一举两得。”周弈说。 “不止。”唐芮划着平板，“《风尚》的主编刚刚亲自给我打了电话，Vi指名要来片场，拍一组‘神魔双生’的主题。陈默然同意了。” 唐芮抬眼看他：“现在，你有了陈默然的认可，有了顶级时尚杂志的追捧。你不再是被动接受礼物的那个了。你成了礼物本身，人人都想得到你。” 周弈没什么表情：“那我能申请把自己退货吗？” “不能。”唐芮的回答很干脆，“顺便通知你一声，你的新剧本，已经被你妹妹注册了版权，正在开发‘神明的残忍’系列文具盲盒，主打产品是‘写出你心里话’钢笔和‘擦掉伪君子’橡皮。” 周弈：“……” 他觉得，自己迟早有一天会被周清禾的商业头脑给气死。 “还有，”唐芮的语气停顿了一下，“环亚集团那边，也来消息了。” 周弈的心提了起来。 “他们邀请你，出席下周的环亚集团年度品牌盛典。”唐芮看着他，“以《天曜》男主角的身份。” 那不是品牌盛典。 那是南筱的斗兽场。 她要亲眼看看，她那件刚被陈默然抢走的玩具，现在变成了什么样。 “南小姐也会出席。”唐芮补充了一句。 周弈沉默了很久，然后问：“服装品牌定了吗？” 唐芮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定了。DIOR的当季高定，全球只有一件。他们昨晚连夜从巴黎空运过来的，指名要你穿。” 周弈点点头：“知道了。” 第175章 奴隶制早就废除了 他没有问为什么，也没有表现出抗拒。 他只是平静地接受了。 因为他知道，这场游戏，躲是躲不掉的。既然要上场，就要穿上最华丽的铠甲。 一周后，环亚品牌盛典。 现场星光熠熠，国内半个娱乐圈的顶流明星和商界名流都汇聚于此。 周弈从保姆车上下来的时候，现场的闪光灯瞬间爆了。 他穿着那身黑色的DIOR高定，剪裁像刀锋一样利落，衬得他身形挺拔，肩膀宽阔。衬衫领口的两颗扣子没扣，露出一段冷白的脖颈和清晰的锁骨。 他瘦了些，下颌线愈发锋利，整个人透着一股被精心打磨过的，冰冷又危险的气质。 “滚神！这边！” “周弈看这里！” 粉丝的尖叫声和媒体的快门声混杂在一起，几乎要掀翻整个会场。 他没有像其他明星一样在红毯上停留、摆姿势，只是微微颔首，便径直朝场内走去。 唐芮和Linda跟在他身后。Linda紧张得手心冒汗，唐芮却依旧从容。 “记住，”唐芮在他身边低声说，“今天你不是来参加宴会的，你是来巡视你的领地的。” 周弈的脚步顿了一下，然后，他抬眼，目光扫过这片金碧辉煌的，由名利和欲望堆砌而成的“领地”。 他的眼神很静，静得像深渊。 会场内，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周弈的出现，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千层浪。 无数道目光，或好奇，或嫉妒，或探究，都落在了他身上。 他成了全场的焦点。 陈默然导演也来了，他端着一杯红酒，主动朝周弈走过来，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小子，不错，没给我丢人。” 周围的人看到这一幕，眼神都变了。 能让陈默然主动示好，这个周弈，已经不是他们可以随意轻视的“网红”了。 周弈正要说话，忽然感觉一道视线，穿过喧嚣的人群，精准地落在了他身上。 那道视线，带着熟悉的，令人皮肤发紧的审视和玩味。 他缓缓转过头。 不远处，一个被众人簇拥着的女人，正举着一杯香槟，遥遥地看着他。 她今天穿了一条火红色的长裙，唇色也是同款的烈焰红。 是南筱。 她看到周弈的目光，没有躲闪，反而举起酒杯，朝他做了一个无声的“干杯”口型。 然后，她转头，对身边的人说了句什么。 下一秒，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朝周弈走了过来。 “周弈先生，”男人礼貌地躬身，“南小姐想请您过去聊几句。” 来了。 周弈将手里的酒杯放到侍者的托盘上，对陈默然说了句“失陪”，然后，迈开脚步。 他穿过人群，走向那个红色的，地狱的中心。 整个会场，仿佛都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场无声的对决上。 那段路不长，却像走了一个世纪。 周弈每一步都踩在无形的鼓点上，周围的喧嚣仿佛被抽离，化作嗡嗡的背景音。他能感受到那些黏在他背后的目光，像无数只手，想将他撕开，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构造。 他走得很稳。 唐芮说，这是他的领地。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走到领地中央，告诉那个盘踞在此的女王，这地方该换个主人了。 南筱身边的人群，在他靠近时，默契地让开一条通路。他们脸上的表情各异，有看好戏的，有忌惮的，也有纯粹的好奇。 周弈停在南筱面前。 隔着一臂的距离，香水味和酒气混合在一起，是上流社会独有的，腐朽又迷人的气息。 南筱的红唇，比她裙子的颜色更艳。 “这件衣服，很衬你。”她率先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进周-弈耳朵里，“像为你量身定做的……” 她拖长了尾音，欣赏着周弈的表情，似乎在期待某种反应。 “战甲。”周弈接过了她的话。 他脸上一丝多余的表情都没有，眼神平静得像一潭结了冰的湖。 “南小姐眼光独到。” 南筱脸上的笑意凝固了一瞬，随即又化开，像水波一样荡漾得更深了。 “战甲？你要跟谁打仗？”她轻轻晃了晃杯中的红色液体，“跟我吗？” 她的语气带着一丝慵懒的调侃，仿佛在逗弄一只不听话却又格外有趣的宠物。 “不敢。”周弈说，“我只是个演员，演好自己的戏就够了。穿什么，不过是为了更贴合角色。” “是吗？”南筱向前凑近了半步，声音压得更低，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那你现在，演的是什么角色？一个忘了主人的，忘恩负义的东西？” 她呼出的气息，带着酒的醇香，话语却淬了毒。 周弈没有后退。 他甚至还笑了笑，那笑意很淡，却像一把锋利的刀，划破了南筱营造出的亲昵氛围。 “南小姐大概误会了。我只有一个老板，叫唐芮。只有一个导演，叫陈默然。只有一个身份，叫演员周弈。”他顿了顿，目光直视着南筱那双漂亮的眼睛，“至于您说的‘主人’，抱歉，新中国成立很多年了，奴隶制早就废除了。” 南筱的瞳孔，几不可见地缩了一下。 她握着酒杯的指节，收紧了。 周围的人虽然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光看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也知道绝对不是什么友好叙旧。 “周弈！” 一个带着法式口音的中文，热情洋溢地插了进来。 一个穿着花哨衬衫，留着艺术家长卷发的男人，端着酒杯挤了过来，他身后还跟着《风尚》的主编。 是Vi。 这位全球顶级的时尚摄影师，像没看见南筱一样，径直走到周弈面前，用挑剔又惊艳的目光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哦！我的神！”Vi夸张地叫了一声，伸手就去捏周弈身上那件DIOR高定的面料，“完美！比照片上还要完美！你就是我的‘玄镜’！” 他旁若无人地开始跟周弈讨论起下周的拍摄方案，什么“神性的光”与“魔性的影”，什么“破碎的雕塑感”。 《风尚》主编在一旁赔着笑，不停地附和。 第176章 狗皮膏药 他们形成了一个新的圈子，一个以周弈为中心的圈子。 而被晾在一边的南筱，和她周围那些刚才还众星捧月的人，瞬间成了这个圈子外的背景板。 南筱的脸上，还维持着得体的微笑，但那笑意已经没有了任何温度。她看着被Vi拉着胳膊，热烈讨论着的周弈，看着他脸上那种专注而疏离的神情。 那件她以为是束缚他的“囚服”，此此时刻，真的成了他隔绝一切的“战甲”。 他不再需要通过她的给予，来获得世界的瞩目。 他自己，就成了那个发光体。 南筱没有再说什么，她只是将杯中剩下的红酒一饮而尽，然后将空酒杯，轻轻放回侍者的托盘。那声脆响，淹没在Vi的大嗓门里，无人问津。 她转身，带着她的随从，默不作声地离开了这个角落。 那背影，依旧优雅，却多了一丝仓皇的狼狈。 周弈的余光，捕捉到了那一抹远去的红色。 他心里没有任何胜利的快感，只有一种终于将附骨之疽剜去的，疲惫的轻松。 “……所以，我需要你最原始的状态，那种刚睡醒，带着一点茫然和攻击性的眼神，懂吗？就像一只刚被吵醒的豹子！”Vi还在滔滔不绝。 周弈回过神，点了点头：“我尽量。” “不是尽量！是一定！”Vi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是天才！你是陈默然和我，共同选中的天才！” 应付完过于热情的摄影师，周弈终于得以脱身。 他走到会场一个相对安静的露台，唐芮和Linda已经在那里等他了。 “给你。”Linda递过来一杯柠檬水，眼睛里全是小星星，“哥，你刚才帅爆了！真的！就跟演电影一样！那个南总的脸都绿了！” 周弈接过水喝了一口，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去，浇熄了心底最后一点燥热。 “干得不错。”唐芮靠着栏杆，看着场内的浮华，“DIOR的公关总监刚才心脏病差点犯了，生怕你们打起来。现在估计想给你颁个终身成就奖。” 周弈扯了扯嘴角：“我只是说了几句实话。” “在名利场，实话是最贵的奢侈品。”唐芮说，“你今天把它当成武器用了，效果很好。从明天起，圈里人看你的眼神，会完全不一样。” 正说着，一个二线小明星端着酒杯凑了过来，脸上堆着讨好的笑。 “周老师，久仰大名！我是天光娱乐的张萌，特别喜欢您！能不能加个微信，以后多跟您学习学习？” 周弈还没说话，Linda已经一步上前，公式化地笑道：“不好意思，我们周老师工作期间不加私人微信，有事可以联系我，或者芮姐。” 张萌的笑僵在脸上，悻悻地走了。 “看见没？”唐芮朝那个背影扬了扬下巴，“这就是变化。以前他们想看你笑话，现在他们想成为你。” 周弈没说话，他看着远处城市的璀璨灯火，沉默了很久。 他想起那个收到“命运”短信的下午，想起自己穿着二次元睡衣被直播的崩溃，想起在片场被南筱逼到绝境的疯狂。 一切，都像一场荒诞的梦。 “谢谢。”他忽然开口，对着唐芮，也对着Linda。 Linda愣了一下，随即摆摆手：“嗨，一家人客气什么！” 唐芮也难得地笑了笑，虽然很淡。 “别谢太早。”她说，“游戏才刚刚开始。南筱不是个轻易认输的人，她今天丢了面子，明天就会想办法连本带利地找回来。” 周弈点点头，他知道。 但他已经不怕了。 当他穿着这身“战甲”，走进这个金碧辉煌的斗兽场时，他就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 手机震动了一下。 周弈拿出来，是一条微信。 是那个叫“命运共同体”的群聊。 已经很久没冒泡的群里，那个顶着黑洞头像的“命运”，发了一条消息。 【恭喜玩家周弈，完成新手村隐藏任务：女王的蔑视。】 【任务奖励：‘言出法随’体验卡（一小时）。】 【卡片说明：使用后一小时内，你说出的，符合逻辑的客观描述，有极大概率成为现实。】 周弈看着那行字，皱了皱眉。 什么玩意儿？ 【友情提示：请谨慎使用，以免造成不可预知的后果。比如，不要轻易说‘天要塌了’。】 周弈：“……” 这不靠谱的感觉，怎么这么熟悉。 他正想把手机收起来，群里忽然又跳出一条消息。 是那个很久没出现的，代号“神算子”的家伙。 【@周弈，兄弟，听我一句劝，这玩意儿邪门得很！千万别乱用！我上次说‘我感觉我今天出门会踩到狗屎’，然后我他妈在二十楼的家里，被一只从天而降的哈士奇拉了一头！】 周弈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痕。 他默默地，把手机揣回了兜里。 他觉得，比起南筱，这个所谓的“命运”，可能才是更危险的存在。 庆功宴的浮华被隔绝在车窗外，夜色像晕开的浓墨。保姆车内光线昏暗，只有路灯一盏盏划过，在三人脸上投下流动的光影。 Linda还沉浸在刚才的兴奋里，抱着手机刷着社交平台上的路透照，嘴里念叨个不停：“哥，你看见没？你跟Vi同框的照片已经上热搜了！标题是‘神仙同框’！还有人扒你这身DIOR高定，说你把衣服穿活了！” 唐芮靠在另一边闭目养神，闻言只掀了掀眼皮：“热搜是买的，常规操作。不过反响确实不错，DIOR那边很满意。” 周弈没作声，他靠着窗，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裤袋里手机的轮廓。 “言出法随体验卡”。 这几个字像有实体的弹幕，在他脑子里飘来飘去。他想起“神算子”那条充满味道的留言，嘴角抽了抽。 这都什么跟什么。 “烦死了！”Linda忽然抱怨起来，回头看了一眼，“又跟上来了，狗皮膏药一样。” 车后不远处，一辆黑色的七座商务车不远不近地缀着，闪光灯偶尔在夜色里爆开一下，像鬼火。 是狗仔。 第177章 把皮球踢给他们 三部手机的震动频率快得像要把水泥地钻出个洞来。 Linda的脸比墙皮还白，哆哆嗦嗦地捧着手机，像是捧着个随时会爆炸的定时炸弹。“唐姐……我……我真不是故意的……它就……就滑出去了……” 她急得快哭了，试图解释自己是如何精准地“手滑”进一个拥有几十万活人的粉丝总群，而不是某个只有几百人的小分队。 唐芮没说话，只盯着自己手机屏幕上那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攀升的热搜词条。#周弈星空之眼#，后面那个深红色的“爆”字，像一团烧得正旺的火。 她从业十年，见过空降热搜的，见过买热搜的，也见过真情实感爆热搜的。但从一个助理“手滑”到登顶榜首，用时不到三分钟，这种事，她只在公司培训新人的PPT案例里见过，标题通常是《论病毒式营销的不可复制性》。 “完了完了完了……”Linda还在碎碎念，手指在屏幕上乱点，想看看能不能做点什么补救，“群里炸了，私信炸了，微博后台也快炸了！” 唐芮终于从那惊人的数据中抬起眼，看向周弈。 周弈正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看不清神情。他很安静，安静得仿佛这场网络海啸的中心不是他，而他只是一个恰好路过的旁观者。 “别管了。”唐芮开口，声音冷静得吓人。 “啊？”Linda懵了。 “我说，什么都别做。”唐芮从Linda手里抽过她的手机，直接按了锁屏，丢还给她，“去，给Vi导演的助理打个电话，就说照片意外泄露，我们深表歉意，但事已至此，希望《风尚》杂志能配合我们，顺势而为。” 她顿了顿，补充道：“态度要诚恳，姿态要低，把皮球踢给他们。” Linda脑子还是一团浆糊，但执行命令是她的本能，她点头如捣蒜，立刻跑到角落里打电话去了。 唐芮这才走到周弈身边，目光落在他手机屏幕上。那上面不是疯狂涌入的@和私信，而是微博的热搜广场。 广场上，早已不是单纯的粉丝狂欢。 【路人吃瓜专用号】：不是，谁来给我科普一下，这男的是谁？以前没见过啊。就这张照片？卧槽，这眼睛里是装了个宇宙吗？故事感绝了。 【知名时尚博主V】：很有趣的一张照片。不是传统意义上精修过的商业大片，甚至能看到皮肤的肌理和未干的水汽。这种粗粝的真实感反而放大了眼神的冲击力。所谓神性与破碎感的结合，大概就是如此。#周弈星空之眼# 【影视区毒舌评论员】：别急着吹。一张照片而已，现在的新人最会搞这种氛围感营销。等进了镜头，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就知道。不过有一说一，这眼神确实有东西，比现在一堆木头美人强。坐等打脸或真香。 【陆嘉铭全国后援会】：某些人是没钱买宣发吗？非要挑今天来碰瓷？一张P图也值得上热搜第一？抱走我们嘉铭，专心等官宣#陆嘉铭出演龙渊#，不约。 【哈哈哈哈哈哈】：楼上急了急了，他急了。你家官宣半天了还在榜十五挂着，人家一张照片三分钟登顶，这叫实力，不叫碰瓷。 【我只想当个富婆】：别吵了！都给我看图！我已经把照片当壁纸了！感觉手机都变贵了！谁有高清原图啊求求了！我愿意用我十年单身换一张原图！ 网络上的腥风血雨，比片场角落里的这点动静要猛烈百倍。一张照片，撬动了粉丝、路人、营销号、对家，甚至所谓的专业人士，所有人都被卷入这场突如其来的狂欢。 唐芮看着这一切，心头那点因为事态失控而产生的惊疑，已经彻底被一种棋逢对手的兴奋所取代。 她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了。 南筱和她背后的资本想用《龙渊》这个S级大饼，堂堂正正地把周弈压下去，告诉所有人，陆嘉铭才是他们力捧的顶流。这是阳谋，是资源和地位的碾压。 可周弈这边，用一张“意外”泄露的照片，四两拨千斤，直接掀了他们的桌子。 这不叫碰瓷，这叫降维打击。 “你做的？”唐芮问，声音很轻。 周弈抬起头，关掉了手机。体验卡的倒计时已经结束，但他脑子里那种构建逻辑的余韵还在。他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反问：“唐姐觉得，这张照片的效果，比《龙渊》的官宣如何？” 唐芮笑了。 不是那种职业的、客套的笑，而是发自内心的，带着欣赏和一点点探究的笑。 “效果？”她扬了扬眉，“南筱现在估计正把自己办公室的爱马仕摆件全砸了。” 就在这时，周弈的手机又震了一下。 那不是工作相关的消息。 屏幕上只有一条来自那个神秘号码的短信，简短得像一句代码。 “不错的开场。” 周弈面无表情地按灭了屏幕，仿佛只是收到了一条垃圾广告。但唐芮却敏锐地捕捉到，在他垂下眼帘的瞬间，那双刚刚掀起网络海啸的眼睛里，掠过一丝极淡的、玩味的笑意。 那不是一个新人意外爆红后该有的反应。 “南筱的办公室……”唐芮的话说到一半，自己先笑了，“算了，不猜了，反正不会是开香槟。” 此时此刻，京市CBD的星耀娱乐顶层，南筱的办公室里确实没有香槟，只有一地碎瓷。 一只价值不菲的汝窑茶杯，刚刚完成了它的谢幕演出，粉身碎骨地躺在昂贵的羊毛地毯上。 女助理战战兢兢地站在办公桌前，大气不敢喘一口。 南筱死死盯着面前的电脑屏幕，#周弈星空之眼#那个“爆”字，红得刺眼，像是在嘲讽她精心策划的一切。她花了多少资源和人脉，才把#陆嘉铭出演龙渊#这个话题预热到今天，准备在下午三点配合制片方正式官宣，一举把陆嘉铭送上新的巅峰。 结果呢？ 谁也没想到半路，杀出来一个周弈。 第178章 什么都不做 一张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照片，把她为陆嘉铭铺就的登顶之路，砸得稀巴烂。 “公关部呢？死绝了吗！” 南筱的声音尖利刺耳，彻底撕碎了平日的优雅伪装。 女助理吓得一哆嗦，手机都快握不住了。 “热搜撤不掉吗？！花多少钱都给我撤下来！”南筱猛地一拍桌子，指甲几乎要嵌进实木桌面里。 “撤不掉就给我买黑料！买水军！” 她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 “就说他整容！P图！说他私生活混乱，有金主，男女通吃！把所有能想到的脏水都给我泼上去！现在！立刻！马上！” 女助理连滚带爬地跑去打电话，可没过两分钟，又脸色惨白地跑了回来。 “南……南姐……”她声音都在发抖，“公关部那边说……撤不掉。” “什么叫撤不掉？！”南筱一把夺过她的手机，几乎是吼出来的，“他们的钱是喂狗了吗！” 电话那头的公关总监快哭了：“南总，不是钱的事！对方的流量太大了，我们这边刚有动作，就被打了回来！而且……而且好几家主流媒体的官博都下场转发了，说、说是年度神图……我们……我们压不住啊！” 压不住？ 南筱猛地安静下来，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她慢慢放下手机，周身那股暴怒的气焰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更冷的寒意。 这不是意外，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狙击。 唐芮？ 不，光凭一个唐芮，绝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撬动主流媒体。 周弈背后，到底站着谁？ “南总……”助理的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试过了……没用。对方的热度太高了，全是自来水，我们的水军刚下场就被路人骂了几万楼，跟泥牛入海一样。而且……时尚圈好几个大V和摄影师都下场了，说这张照片是‘神来之笔’，P图的说法站不住脚。” “神来之笔？”南筱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猛地抬起头，眼神阴鸷，“一个连十八线都算不上的小糊咖，也配得上这四个字？” 她不信什么意外，不信什么手滑。 这分明是一场蓄谋已久的伏击。 唐芮，你好样的。 南筱拿起手机，拨出一个号码：“喂，王总编吗？我是南筱。《风尚》这次的封面，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解释？” 片场角落。 Linda挂了电话，一脸梦游地走回来：“唐姐，Vi导演的助理说……他们知道了，让我们等电话。” 话音刚落，唐芮的手机就响了，来电显示正是《风尚》主编，Vi。 唐芮对周弈递了个眼色，走到一边接起电话。 “Vi，这次的事非常抱歉，是我们的工作失误……”她率先开口，姿态放得极低。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唐芮，你要是为这事道歉，那我可就得跟你说声谢谢了。” 唐芮眉梢一挑，没接话。 “我从业二十年，第一次见到一张照片能有这种能量。”Vi的语气里满是兴奋，“热搜我看了，社交媒体的数据我也看了，简直是教科书级别的传播案例。唐芮，你手下这个新人，是块宝啊！” “Vi你过奖了，他还是个新人。” “别跟我来这套虚的。”Vi直入主题，“我刚跟南筱通过电话，她气得不轻。不过，生意归生意。现在全网都在求这张照片的高清原图，热度已经爆了。我临时决定，九月刊封面，换人。” 唐芮的心跳漏了一拍。 “陆嘉铭的封面已经拍完了。”她提醒道。 “拍完了可以放下期，或者当内页。”Vi的语气不容置疑，“市场需要什么，我们就给什么。现在，市场需要周弈。我要用这张‘星空之眼’当A版封面，另外，我需要你们在明天之内，再给我一组同等质量的大片，做B版封面和内页。价格，按一线顶流的封面标准给你翻倍。怎么样？” 这已经不是天上掉馅饼了，这是直接掉下来一座金山。 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杂志内页模特，一跃成为国内顶级时尚杂志《风尚》金九刊的封面人物，这种三级跳，在圈内闻所未闻。 “没问题。”唐芮答应得干脆利落，“合作愉快。” 挂了电话，唐芮脸上的冷静终于绷不住了，浮现出一抹难以抑制的激动。她快步走回周弈面前，看着他那张波澜不惊的脸，感觉自己像在看一个怪物。 “《风尚》九月刊封面，双版本，价格翻倍。”她言简意赅地宣布了战果。 “哦豁！”Linda捂住嘴，眼睛瞪得像铜铃，巨大的惊喜让她忘了该怎么呼吸，整个人在原地小幅度地蹦跶，像一只被电到的兔子。 周弈只是点了点头，反应平淡得好像在听今天晚饭吃什么。他问：“那我们现在做什么？” 这个问题把唐芮从兴奋中拉了回来。对啊，接下来该做什么？ 乘胜追击，放出高清原图满足嗷嗷待哺的网友？还是立刻发声明，解释照片泄露的“意外”，顺便官宣封面合作？ 常规操作应该是这样。 但她看向周弈，直觉告诉她，这个男人脑子里的剧本，跟常规两个字不沾边。 “你觉得呢？”她把问题抛了回去。 周弈拿出手机，点开微博，看着那个依旧挂在榜一的热搜，和下面数以百万计的讨论。 “什么都不做。”他说。 “啊？”Linda的蹦跶停住了。 唐芮也愣了一下。 “让他们猜，让他们抢，让他们求。”周弈的指尖在屏幕上轻轻滑动，像一个冷眼旁观的棋手，“现在放出去，狂欢就结束了。吊着，这场火才能烧得更旺。人的想象力，比任何高清照片都更有价值。” 他抬起眼，看向唐芮：“南筱那边，现在应该在想办法压热度，或者用黑料来转移视线。我们什么都不做，就是最好的应对。她打出的每一拳，都会因为打在棉花上而显得可笑。” 唐芮彻底明白了。 周弈要的不是一时的热度，他是在进行一场大型的、针对全网的好奇心 PUA。 第179章 我的财神奶奶！ 他要把所有人的胃口都吊到极致，让《风尚》杂志的发售，成为这场网络狂欢唯一的宣泄口。到时候，杂志的销量，周弈的商业价值，都将被推到一个不可思议的高度。 这已经不是四两拨千斤了。 这是在借力打力，把南筱和陆嘉铭那边蓄满的一拳，引过来给自己当了火箭推进器。 “高！”唐芮由衷地赞叹，她看着周弈，眼神里全是光，“我立刻去跟Vi沟通，让他配合我们，保持神秘。另外，你团队的事，必须马上提上日程了。” 她说着，立刻开始打电话，雷厉风行地安排后续。 Linda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但她总算明白了一件事——自己非但没有闯祸，反而立下了奇功。她凑到周弈身边，压低声音，满眼都是崇拜的小星星：“哥，你是不是早就料到了？那个手滑……难道也是你计划的一部分？” 周弈看着Linda那双闪烁着探究、崇拜、外加一丝惊恐的眼睛，像是看到了某种刚开灵智，正试图理解宇宙起源的单细胞生物。 他没回答那个问题，只是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慢条斯理地操作了几下。 “叮。” Linda的手机响了一声。 她下意识低头看去，是一条转账通知。数额后面的那一串零，让她瞬间停止了呼吸，大脑直接宕机。 周弈把手机揣回兜里，声音平淡无波：“这个月的奖金，手滑辛苦了。” 说完，他越过石化的Linda，朝化妆间走去。 “……” Linda在原地站了足足半分钟，然后猛地捂住自己的嘴，把一声即将冲破天灵盖的尖叫硬生生憋了回去。她看着周弈的背影，眼神彻底变了。 那不是在看一个老板，也不是在看一个明星。 那是在看神。 一个言出法随、点石成金、主宰网络沉浮的，活生生的，行走的人民币之神。 她懂了。 她什么都懂了。 哥不是在问她手滑是不是计划，哥是在用一种凡人无法理解的方式，告诉她—— “你，已入天机。” 同一时间，星耀娱乐顶层。 南筱的办公室里，碎瓷已经被清理干净，空气里却依旧弥漫着一股低气压。 她坐在那张巨大的办公桌后，脸上已经看不出任何怒意，只有一片冰冷的沉静。她面前的屏幕上，还停留在那个热搜榜单，#周弈星空之眼#的“爆”字，像一个无声的耳光。 “查到了吗？”她对着蓝牙耳机，声音轻得像耳语。 电话那头的人，语气恭敬又谨慎：“南总，周弈的背景很简单。父母是普通教师，几年前意外去世了。只有一个妹妹，叫周清禾，还在上大学。他本人大学毕业后就没正经上过班，是个小有名气的网络小说写手，笔名叫‘一页书’，典型的社交障碍型宅男。社会关系简单到一张A4纸都写不满。” 南筱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一下，又一下。 简单的背景，才最不简单。 一个普通的宅男写手，能在镜头前爆发出那种惊人的表现力？能在被她逼到绝境后，反手布下这么大一个局？ 她不信。 “唐芮呢？” “唐芮最近接触的人，都在正常业务范围内，没有任何异常。” “查他那张照片。”南筱的语气冷了下来，“我不信什么‘神来之笔’。我要知道，那一天，那个废弃工厂里，除了他们，还有谁。每一帧监控，每一个角落，都给我翻出来看。” 她有一种强烈的直觉。 周弈身上，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 而她，最喜欢做的，就是亲手，把别人的秘密，一层一层地，剥开。 “还有，”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怦然心动》那边，可以开始了。我给他铺了这么好的路，总得让他，好好走下去，不是吗？” 保姆车里。 唐芮挂断了又一个电话，脸上的表情，是毫不掩饰的意气风发。 “刚才那是华艺兄弟的副总，想请你吃个饭，谈谈他们明年一部电影的男主角。”她看向周弈，像在欣赏一件自己亲手打磨出的绝世珍品，“我拒了。” 正在给周弈削苹果的Linda，手一抖，差点把自己的手指当苹果削了。 那可是华艺啊！ “为什么？”Linda忍不住问。 “现在是他求着我们，不是我们求着他。”唐芮靠回椅背，“饭局可以有，但不是现在。等《风尚》的销量出来，等王导的电影上映，那时候，就不是他请我们吃饭了，而是他们排着队，等着我们挑。” 她看着周弈，眼神里闪着光：“你现在，就是一张王炸。不能轻易打出去。” 周弈接过Linda递来的苹果，咬了一口，嘎嘣脆。 “我只想赶紧拍完，回家码字。”他说。 唐芮被他这句话噎了一下，哭笑不得。 别人挤破头都想进的名利场，在他眼里，好像还不如电脑文档里那几行更新。 就在这时，唐芮的手机又响了。 她看了眼来电显示，眉头微微一挑，接了起来。 “王导？” 电话那头，传来《怦然心动》导演王哥那标志性的大嗓门，只是此刻，那嗓门里充满了谄媚和激动，听起来活像个刚中了五百万的彩民。 “哎哟！唐大经纪人！我的财神奶奶！” 唐芮把手机拿远了一点，面不改色：“王导客气了，有事您说。” “事！天大的好事！”王导的声音兴奋得快要破音，“我看了热搜了！周弈！你们家周弈！简直就是个宝藏啊！不！是金矿！是钻石矿！” “唐大经纪人，你看，周弈现在热度这么高，咱们节目也得跟上啊！我有个想法，你看行不行？咱们明天，就安排一场特别约会直播！就周弈和……和那个女嘉宾，对，孟晚晚！就他们俩！” 唐芮的眼神沉了沉。 孟晚晚？南筱的人。 “王导，周弈明天的行程已经排满了。” “别啊！”王导急了，“唐大经纪人，你听我说完！这次直播，咱们玩个大的！地点，由观众投票决定！从现在开始投票，二十四小时后截止！这话题度，这参与感，绝对能把咱们节目的收视率顶到天上去！到时候，周弈的热度不也更高了吗？这是双赢啊！” 第180章 搞人心态的利器 唐芮沉默了。 王导这招很聪明，把选择权交给观众，看似公平，实际上是把周弈架在了火上。如果拒绝，就是不尊重粉丝，耍大牌的帽子马上就扣过来了。 南筱的后手，这么快就来了。 她想看周弈和她的人演对手戏，还是在全国观众的直播镜头下。 唐芮看向周弈，用眼神询问他的意思。 周弈还在慢条斯理地啃着苹果，听到孟晚晚的名字时，动作停顿了一下。 他嚼碎了最后一口果肉，咽下去，然后才对唐芮点了下头。 唐芮明白了。 “好。”她对着电话说，“王导，这个提议很好。我们参加。” 挂了电话，车里的气氛有些凝重。 “哥，这明显是鸿门宴啊！”Linda急了，“那个孟晚晚，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是鸿门宴，就更得去。”周弈把果核丢进垃圾袋，拍了拍手，“不然，别人还以为我们怕了。” 他拿出手机，点开了那个“命运共同体”的群聊。 【“命运”发布限时任务：舆论的王座。】 任务进度条，已经走满了90%。 下面，是任务完成的倒计时：2小时14分钟。 周弈的目光，落在了“失败惩罚”那一行字上。 【随机剥夺一项感官体验，持续一周。】 他关掉手机，看向窗外飞速倒退的夜景，城市的霓虹在他眼中拉出长长的光轨。 “唐姐。”他忽然开口。 “嗯？” “帮我发条微博。” 唐芮愣了一下：“发什么？” 周弈转回头，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平静。 “就说，谢谢大家关心。明天的约会，我很期待。” 他顿了顿，补充道：“配上那张‘星空之眼’的照片。要最高清的那种。” 唐芮怔了半秒，随即眼中爆发出惊人的亮光。 她懂了。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回应，这是一封战书。 用最高清、最完美的“神图”去回应全网的渴求，姿态是谦卑的，行为却是傲慢的。而那句“我很期待”，更是直接把刀递到了南筱和孟晚晚面前——你们布的局，我来了，不仅来了，我还兴致盎然。 这一下，直接把被动变成了主动，把“被安排”变成了“我乐意”。 “好棋。”唐芮的嘴角压不住地往上翘，立刻对Linda下令，“就按他说的发！用工作室的官方账号，文案一个字都不要改！” Linda已经从奖金的冲击中回过神来，此刻看着周弈的眼神，堪比看着自家上香供奉的活财神。她重重点头，手指在屏幕上翻飞，动作前所未有的利落。 几分钟后，沉寂已久，只发过几条官方宣传稿的“周弈工作室”微博，更新了。 【周弈工作室V】：谢谢大家关心。明天的约会，我很期待。图片.jpg 配图，正是那张引爆全网的“星空之眼”高清原图。 没有裁切，没有水印，甚至连最细微的发丝和皮肤纹理都清晰可见。照片里的男人，眼神里的那片星河，比之前所有模糊的饭拍图、截图，都更具毁灭性的冲击力。 微博，炸了。 如果说之前是海啸，那现在就是行星撞地球。 【啊啊啊啊啊！官方放图了！是活的工作室！】 【我死了我死了！这张脸杀我！妈妈我看到了神！】 【这他妈是碳基生物能长出来的眼睛吗？我愿意用我前男友的十年寿命换哥哥看我一眼！】 【重点是文案啊姐妹们！“我很期待”！他期待什么？期待明天的约博弈吗？好敢说！我更爱了！】 【楼上的，是“约会”！不是“博弈”！别乱改词！】 【有什么区别吗？跟孟晚晚那种人约会，不就是博弈？哥这是在宣战吧！绝对是！】 【只有我一个人觉得好甜吗？哥哥在回应孟晚晚啊！这是什么神仙CP我先嗑为敬！#弈晚情深#】 【楼上嗑CP的滚出去！抱走我哥，我们不约！孟晚晚滚呐！】 【笑死，这还没见面呢，CP粉和唯粉已经打起来了。不愧是腥风血雨的男人。】 唐芮看着评论区瞬间盖起的几万层高楼，以及那几个以惊人速度冲上热搜的#周弈我很期待#、#周弈工作室活的#、#弈晚情深#，太阳穴突突地跳。 她立刻给Linda下达新指令：“联系微博，把#弈晚情深#这个词条给我炸了，多少钱都行。另外，找水军下场，控评，把风向往‘专注自家’‘期待作品’上引。” “明白！”Linda领命。 周弈对这一切置若罔闻。他点开那个熟悉的界面。 【“命运”发布限时任务：舆论的王座。】 进度条，100%。 【任务完成。】 【任务奖励：随机技能卡x1，“命运”积分+500。】 一张新的卡牌，在屏幕上缓缓翻转过来。卡面上画着一个戴着单片眼镜的侦探，下面一行小字。 【技能卡：细节放大镜（初级）】 【效果：使用后，可强制放大指定目标的某一行为细节，并赋予其超越常理的解读空间。持续时间10分钟。】 周弈的眉梢动了动。 这卡……简直是搞人心态的利器。 他收起手机，恰好唐芮也挂了电话，脸色有些古怪。 “王导那边，把投票链接发过来了。”她把手机递给周弈，“你自己看吧。” 周弈点开链接，是《怦然心动》节目组发起的投票：【你最希望周弈&孟晚晚在哪里进行他们的首次特别约会？】 下面的选项，画风一个比一个清奇。 A.米其林三星餐厅烛光晚餐（节目组推荐） B.私人影院浪漫电影之夜（节目组推荐） C.城郊废弃精神病院探险（网友提名） D.网红密室逃脱《怨灵古宅》主题（网友提名） E.欢乐谷激流勇进+大摆锤套餐（网友提名） F.市中心最大生鲜菜市场，体验砍价的乐趣（网友提名） 目前，C选项的票数，正以一种断层式的优势，遥遥领先。 周弈：“……” Linda也凑过来看了一眼，倒吸一口凉气：“这届网友是懂鸿门宴的。” 第181章 我还没去过精神病院呢 唐芮揉了揉眉心：“王导说，为了保证公平公正，投票会持续到明天早上八点。现在看来……精神病院是去定了。” 她看向周弈，眼神里带着询问。去这种地方，孟晚晚那边肯定会想尽办法作妖，危险系数和不可控因素都太高了。 周弈却笑了。 那笑容很淡，却让Linda莫名打了个哆嗦。 “挺好的。”他说，“我还没去过精神病院呢。” 他只是在想，如果在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里，孟晚晚不小心“绊倒”，或者不小心被什么东西“吓到”，那应该也挺符合逻辑的。 星耀娱乐顶层。 南筱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个断层领先的投票结果，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将手中的高脚杯，轻轻放在了桌上。 红酒在杯中，晃出一圈危险的涟漪。 “精神病院？”她轻声重复了一遍，像是觉得很有趣，“也好。” 她拨通了孟晚晚的电话。 “喂，南姐。”孟晚晚的声音带着几分讨好和紧张。 “明天的约会地点，大概率是城郊那家废弃精神病院。”南筱的语气很平淡。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传来孟晚晚压抑着惊恐的声音：“精神病院？！南姐，那种地方……” “怕什么？”南筱打断她，声音里透出一丝冷意，“你不是最会演戏吗？柔弱，害怕，需要人保护……这些，不都是你的拿手好戏？” 她顿了顿，声音更轻了，也更冷了。 “记住，你的任务，不是让他爱上你。” “是让他，在全国观众面前，失控。” 第二天一早，#废弃精神病院约会#这个词条，就以一种混合着离谱、惊悚和一丝黑色幽默的姿态，强势霸占了热搜榜第三的位置。 点进去，是《怦然心动》节目组官博发布的投票结果截图，C选项那根长到突破天际的柱状图，嚣张得仿佛在对全世界宣布：我们这届网友，就爱看点刺激的。 评论区更是大型狂欢现场。 【哈哈哈哈！成了！家人们！我们真的把他们投进精神病院了！】 【节目组：我只是想搞个浪漫恋综。网友：不，你不想。】 【孟晚晚粉丝别哭了，换个角度想，这不就是恐怖片男女主经典场景吗？吊桥效应懂不懂？说不定你家姐姐今天就拿下周弈了呢？（狗头）】 【楼上别奶了，我怕周弈进去之后先给鬼开个会，讨论一下精神病院的建筑结构和历史沿革。】 【盲猜一个，周弈会对孟晚晚说：别怕，根据唯物主义世界观，我们应该相信科学。】 保姆车里，Linda捧着手机，一边给周弈念这些热门评论，一边笑得花枝乱颤，看周弈的眼神，崇拜里又多了几分对“神明”戏耍凡人的敬畏。 唐芮没她那么好的兴致，正拿着两部手机同时处理工作，眉头就没松开过。 “Vi那边催得紧，摄影棚和团队都准备好了，就等我们过去。” “王导那边也把流程发过来了，他们会在精神病院门口跟我们会合，全程直播。” “还有三个品牌方想谈代言，都被我暂时压下了，等《风尚》出刊再说。” 她语速飞快，像个运筹帷幄的将军。最后，她放下手机，看向从上车开始就戴着降噪耳机，闭目养神的周弈。 “你真的没问题？”唐芮问，“南筱那边绝对设了套，孟晚晚就是那根递过来的枪。” 周弈睁开眼，摘下一边耳机，答非所问：“唐姐，你信不信，有时候，最好的表演就是不表演。” 他眼底一片清明，没有紧张，也没有兴奋，只有一种计算机处理数据时的绝对冷静。 唐芮看着他，忽然就明白了。 周弈不是要去演一个剧本，他是要去当那个剧本的bug。 一个能让整个程序崩溃的bug。 《风尚》的摄影棚在市中心一座工业风的旧厂房改造区，挑高极高，空间巨大。 今天掌镜的，是时尚圈内出了名脾气古怪的天才摄影师，陈漫。一个能让一线明星等她三个小时，还不敢有半句怨言的女人。 陈漫今天穿了一身黑，短发，眼神锐利得像手术刀。她扫了一眼刚走进来的周弈，眉头不易察明地皱了一下。 太素了。 简单的黑T恤，工装裤，脸上干干净净，头发也没怎么打理，整个人就像一杯白水，扔进这光怪陆离的时尚圈，连个响都听不见。 “Vi，”陈漫的声音不高，但穿透力很强，“这就是你说的‘宝’？” 主编Vi陪着笑：“漫姐，你先看看片子。” 他指的是那张“星空之眼”。 陈漫没动，只是盯着周弈：“照片会骗人。我要看活的。” 她对助理抬了抬下巴：“给他上妆，换衣服。” 造型师团队立刻围了上来。 周弈被按在化妆椅上，任由那些冰凉的刷子和粉扑在自己脸上涂抹。他有些不耐，但想到了唐芮的嘱咐，还是忍了。 半小时后，当他换上第一套衣服走出来时，整个摄影棚的光线似乎都为之一亮。 那是一套剪裁极简的白色丝质衬衫和长裤，布料柔软地贴合着身体的线条，勾勒出他挺拔修长的身形。妆容很淡，只是加深了眉眼的轮廓，让他那张本就出色的脸，更添了几分非人的精致。 陈漫的眼神终于有了些变化。 “站到光里去。”她命令道。 周弈依言走到了主光源下。 “看着我。” 周弈抬眼。 那一瞬间，陈漫从镜头里，再次看到了那片星空。 不是照片上那种带着破碎感的静态美，而是一种流动的，带着生命力的，仿佛随时能将人吸进去的漩涡。 “咔嚓。” 她按下了第一次快门。 “很好，保持住。”陈漫进入了工作状态，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情绪再往下沉一点，想象你拥有一切，但下一秒就要失去一切。” 周弈没说话。 他只是想起了前世，站在格莱美领奖台上，手里握着冰冷的奖杯，台下是山呼海啸的欢呼。而他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却是回酒店后，还有三首歌的demo要赶。 那种极致的绚烂和极致的空虚，混杂在一起，从他眼底深处，一点点漫上来。 “咔嚓！咔嚓！咔嚓！” 快门声变得密集。 陈漫像是发现新大陆的哥伦布，整个人都趴在了相机上，嘴里不停地喊着： 第182章 你的爱人，你的噩梦！ “对！就是这个感觉！再给我多一点！脆弱！我要那种神明跌落凡尘的脆弱感！” “转过来，看那边的阴影，想象那里站着你的宿敌，你的爱人，你的噩梦！” 周弈的目光，落在了那片黑暗里。 他想起了南筱。 那个女人，就是他的噩梦。 一股被压抑的，带着毁灭欲的暴戾，从他平静的表象下破土而出。他的眼神变了，不再是疏离的神性，而是一种想要将一切拖入地狱的疯狂。 “我的天……” 陈漫手里的相机差点没拿稳。 她拍过无数影帝顶流，见过各种所谓的“演技炸裂”，但没有一个人，能像周弈这样，只用一个眼神，就让她感到毛骨悚然。 那不是在演，那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东西。 拍摄结束时，陈漫当场宣布：“B版封面，就用最后这一张。” 她把相机递给Vi看。 照片上，周弈半张脸隐在阴影里，只有一只眼睛暴露在光下，那只眼睛里，是深不见底的疯狂和偏执，漂亮得让人心惊。 Vi倒吸一口凉气，只说了两个字：“绝了。” Linda在旁边已经彻底傻了，她现在严重怀疑，她家哥哥上辈子是不是就是个靠美貌蛊惑人心的妖孽。 回保姆车的路上，唐芮接到了Vi的电话。 “唐芮，我服了。你手下这哪是新人，这他妈是核武器。”Vi的声音激动得都变了调，“我决定了，不搞什么AB版了，太小家子气！我要为他出特刊！一本杂志，从头到尾，只有他一个人！这在《风尚》创刊以来，是头一回！” 唐芮握着手机，看着旁边又戴上耳机开始补觉的周弈，感觉自己像在做梦。 车在市郊一个荒废的加油站停下。《怦然心动》的直播团队已经等在了那里。 下车前，唐芮叫住周弈。 “小心点。”她没说太多废话，“记住，别按他们的剧本走。必要的时候，你可以比他们更疯。” 周弈点了下头，拉开车门。 乌泱泱的镜头瞬间怼了上来，闪光灯亮成一片。 不远处，孟晚晚已经到了。 她今天穿了一件纯白色的连衣裙，长发披肩，脸上画着楚楚可怜的淡妆，站在荒凉的背景里，像一朵即将被狂风摧折的小白花。 看到周弈，她眼睛一亮，立刻提起裙摆，小跑了过来。 直播间的弹幕瞬间刷满了。 【来了来了！男女主终于会面了！】 【晚晚好美好柔弱！感觉下一秒就要被吓哭了！】 【周弈还是一身黑，酷毙了！跟晚晚站在一起黑白配，绝了！】 孟晚晚跑到周弈面前，带着几分怯意和依赖，仰头看着他：“周弈，我……我有点怕。” 她的声音软软糯糯，眼神里水光潋滟，任何一个男人看了，都会生出保护欲。 她演得很好。 周弈垂眼看着她，没说话。 孟晚晚见他没反应，又往前凑了半步，似乎想去抓他的衣角：“这里好荒凉，等会儿……你能保护我吗？” 周弈终于开口了。 “不能。” 他的声音，通过领口的微型麦克风，清晰地传遍了整个直播间。 孟晚晚脸上的表情，僵住了。 直播间的弹幕，也停滞了一秒。 周弈看着她，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第一，根据节目组提供的资料，这家精神病院废弃超过三十年，建筑结构不稳定，存在安全隐患。我自保尚且困难，无法对你的安全负责。”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孟晚晚脚上那双精致的白色高跟鞋上。 “第二，你的鞋跟太高，与地面接触面积过小，压强过大，在松软或不平整的地面上行走，极易发生崴脚、摔倒等意外。建议你换一双平底运动鞋，否则会成为团队的负累。” 空气，死一般寂静。 孟晚晚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像是开了个染坊。 直播间在经历了短暂的死机后，爆发出山洪般的弹幕。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救命！杀了我给两位助助兴吧！这是恋综不是走进科学啊喂！】 【直男的尽头是物理学家吗？压强都出来了！我上学时都没这么认真过！】 【孟晚晚：我只是想让你保护我。周弈：不，你想学好物理。】 【心疼晚晚三秒钟，然后让我再笑三分钟！这天聊得死死的！】 导演王哥在监视器后面，捂着胸口，感觉自己快要心肌梗塞。他当初到底为什么要请这么个活宝来参加恋综？！ 周弈没再理会已经石化的孟晚晚，径直走向节目组的车，从后备箱里拿出一个黑色的双肩包。 他拉开拉链，从里面掏出两样东西。 一个强光手电筒，一个……防毒面具。 他把手电筒递给旁边已经傻眼的编导叶晓语，然后自顾自地开始调试那个看起来就十分专业的防毒面具。 叶晓语：“周……周弈老师，您这是？” “废弃建筑里粉尘、霉菌和有害气体浓度通常会超标，”周弈的声音从面具后传来，听起来闷闷的，“长期吸入，对呼吸系统有不可逆的损伤。我只是做一些必要的安全防护。” 他说着，又从包里掏出一个备用的，递向孟晚晚。 “你要吗？均码的。” 孟晚晚看着那个造型狰狞的防毒面具，再看看自己这一身仙气飘飘的白裙子，终于没忍住，眼眶一红，差点当场哭出来。 王导在耳机里发出了绝望的咆哮：“掐了！这段掐了别播！赶紧让他们出发！进医院！！” 一行人，终于浩浩荡荡地朝着不远处那栋在夜色中宛如巨兽般蛰伏的，废弃精神病院走去。 大门早已锈蚀不堪，推开时发出“嘎吱——”一声令人牙酸的声响，仿佛打开了地狱的入口。 一股混合着霉味、尘土和腐败气息的冷风，从里面扑面而来。 孟晚晚“啊”地一声尖叫，下意识地就往周弈身后躲。 这一次，周弈没躲开。 他只是侧过头，防毒面具后那双黑沉沉的眼睛，在黑暗中，静静地看着她。 “别怕。” 他的声音，穿过面具，依旧沉闷，却似乎带上了一丝安抚的意味。 孟晚晚心中一喜，以为他终于要按剧本走了。 然后，她就听到周弈的下一句话。 “根据热力学第二定律，能量会自发地从高温物体流向低温物体。你现在体温比周围环境高，所以你会感觉到冷。这很正常。” 第183章 浪漫过敏源！ 孟晚晚彻底愣住了。 她的大脑被“热力学第二定律”这七个字轰得一片空白。 那些精心准备的柔弱、恐惧、惹人怜爱的剧本，此刻被一本无形的物理教科书砸得粉碎。 直播间里，弹幕已经不是山洪，是宇宙大爆炸。 【我宣布，周弈，当代恋爱终结者，气氛粉碎机，浪漫过敏源！】 【哈哈哈哈哈哈对不起晚晚，我真的尽力想同情你了，但是我笑得面膜都裂了！】 【学好数理化，走遍恋综都不怕！周弈用亲身经历告诉我们，知识就是戳破一切矫情的钢筋！】 【热力学第二定律：没想到我这辈子还能在恋综里出镜，死而无憾了。】 监视器后，王导脸色灰败，他觉得自己不是在导恋综，而是在主持一档叫《科学与鬼魂》的深夜科普栏目。 他抓起对讲机，声音有气无力。 “走……让他们往里走……快点！” 废弃的走廊里，只剩下摄像师的脚步声，和孟晚晚高跟鞋踩上碎玻璃发出的“咔哒”脆响。 周弈走在最前面，强光手电在他手里稳如泰山，光柱扫过之处，墙壁斑驳的血迹（油漆）、脱落的墙皮和蛛网都清晰可见。 “根据建筑图纸，这栋楼是回字形结构，共三层。” 周弈的声音从防毒面具后传来，冷静得像在博物馆做讲解。 “我们现在位于一楼东侧走廊，尽头是当年的护士站和药房。” 孟晚晚跟在他身后，觉得自己像个误入国家地理拍摄现场的傻子。 就在这时，走廊深处突然传来“吱呀——”一声。 一把孤零零的轮椅，从黑暗的拐角处，自己缓缓地滑了出来。 这是节目组精心安排的第一个爆点。 “啊——！” 孟晚晚的机会终于来了！ 她发出一声教科书级别的尖叫，整个人像受惊的小鹿，直直朝着周弈的后背扑了过去。 然而，周弈就像后脑勺长了眼睛。 他只是不着痕迹地往左侧横移了一步。 孟晚晚扑了个空，身体失去平衡，踉跄着往前冲了两步，差点摔个狗啃泥，姿势狼狈不堪。 周弈的手电筒光柱，精准地定格在那把还在缓慢滑动的轮椅上。 他看了一眼轮椅，又扫了一眼地面，语气毫无波澜。 “地面有3到5度的倾斜，加上初速度，它会自己动很正常。” “节目组下次可以找个平坦点的地方，或者在轮子上绑根鱼线，效果会更逼真。” 节目组：“……” 孟晚晚：“……” 直播间彻底笑疯了。 【虾仁猪心！虾仁猪心啊！哥你直接报节目组身份证号得了！】 【节目组：我感觉自己像个没穿衣服的孩子，站在了中科院的答辩会上。】 【鱼线都想到了，你还说你不是来砸场子的？！】 孟晚晚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屈辱和愤怒让她几乎要维持不住表情。 她咬紧牙，决定下猛药。 当手电光柱扫过一个半开着门的病房时，她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度恐怖的东西，瞳孔猛地放大，发出一声比刚才更凄厉、甚至带上了哭腔的尖叫，整个人软软地就往地上倒去。 “周弈！那里……那里有个人影！” 这是她的杀手锏——惊吓过度，晕倒，然后顺理成章地被男嘉宾抱走。 就在她尖叫的瞬间，周弈心里默念一句。 “使用‘细节放大镜’。” 直播镜头里，奇妙的一幕发生了。 所有观众都清晰地看到，孟晚晚那张写满“惊恐”的脸上，她的左边嘴角，出现了一个极其细微、几乎无法察觉的向上翘起的弧度。 那不是害怕。 那是一种……计谋得逞前的期待。 这个细节被镜头捕捉并无限放大，在几百万观众眼中，形成了一种诡异的解读。 她不是在害怕。 她是在演，而且演得很得意。 弹幕凝固了零点一秒，然后以前所未有的疯狂速度刷新。 【卧槽？！我看到了什么？她是不是在笑？】 【我也看到了！嘴角！她的嘴角在笑！我反复暂停确认了！我的妈呀！】 【所以刚才的尖叫和晕倒都是演的？就为了让周弈抱她？这姐们心机也太深了吧？】 【前面的别尬黑，说不定是吓到面部神经抽搐呢？（手动狗头）】 【楼上你家抽搐是往上笑的？这演技也太假了，我奶奶都比她演得真！粉转黑了，再见！】 周弈看着即将“晕倒”的孟晚晚，在她身体完全倒地之前，迅速伸出脚。 他将旁边一个积满灰尘的破旧铁皮垃圾桶，往她倒下的方向，轻轻踢了过去。 “砰。” 一声闷响。 孟晚晚的后背，稳稳地，砸在了那个冰冷、肮脏、还散发着铁锈味的垃圾桶上。 她被硌得倒吸一口凉气，瞬间睁开了眼，惊恐的表情再也绷不住，变成了纯粹的错愕和羞愤。 周弈垂眼看着她，防毒面具遮住了他所有的表情，只有声音清晰地传出。 “地上凉，容易宫寒。” “垃圾桶虽然脏了点，但至少能隔绝一下地面的湿气。” 他的语气听起来无比真诚，是真心实意在为她的健康着想。 “不用谢。” 星耀娱乐顶层。 南筱面无表情地看着屏幕上，那个躺在垃圾桶上，妆都快花了的孟晚晚。 她没有生气，反而轻轻笑了一声。 她拿起手机，给助理发了一条信息。 “把孟晚晚那个角色的所有宣传通稿，都停掉。” 废物的价值，到此为止。 南筱的目光，重新落回屏幕里那个戴着防毒面具，仿佛从另一个次元降临的男人身上。 她以为自己是在逗弄一只困在笼中的兽。 结果这只兽，非但没被逗，反而三两下拆了笼子，还饶有兴致地研究起了笼子的构造。 “有点意思。” 她低声自语，指尖在冰凉的桌面上，轻轻敲击了一下。 “周弈，你到底还藏着多少惊喜？” 孟晚晚躺在冰冷的铁皮垃圾桶上，感觉自己人生的光，正在一寸寸熄灭。 她引以为傲的演技、美貌、心计，在周弈那套不讲道理的科学理论面前，被碾得连渣都不剩。 周弈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伸出一只手。 孟晚晚眼中闪过一丝希冀，他终于要按剧本来了吗？ 第184章 精神病院约会 “根据生物力学原理，我以这个角度发力，可以让你用最小的能耗站起来。”周弈的声音依旧闷闷的，带着一种在实验室讨论数据的严谨，“你的核心肌群需要配合……” “够了！” 监视器后，王导发出一声悲鸣，一把薅住自己本就不多的头发。 “掐直播！掐了！收工！全体收工！” 再播下去，他怕不是要请中科院的院士来当节目顾问了。 这场万众期待的“废弃精神病院特别约会”，以一种极其魔幻现实主义的方式，草草收场。 保姆车里。 气氛与来时截然不同。 Linda双手捧着手机，整个人像是泡在了蜜罐里，脸上泛着朝圣般的光辉。 她已经不敢直视周弈了，生怕自己凡人的眼睛，亵渎了神明。 “哥，你火了，不，是爆了！”Linda的声音都在抖，“你看微博，热搜前十，你占了五个！” #周弈物理学圣剑#【爆】 #心疼垃圾桶它承受了太多#【沸】 #孟晚晚社死#【热】 #热力学第二定律永不缺席#【新】 #求一双没看过精神病院约会的眼睛#【新】 点开词条，里面是网友们山呼海啸般的狂欢。 【我宣布，从今天起，牛顿、爱因斯坦、周弈，并称物理学三巨头！】 【前面的，你把普朗克放哪了？周弈说了，要尊重科学史。（狗头）】 【孟晚晚真的惨，我本来想同情她的，结果周弈一开口，我笑得把邻居家的狗都引来了，以为我在跟它对暗号。】 【那个垃圾桶，我愿称之为“孟晚晚职业生涯的滑铁卢”，简称“晚铁卢”。】 【有没有品牌方看看我们哥哥啊！代言强光手电、防毒面具、或者物理教科书都行啊！绝对卖爆！】 唐芮坐在对面，两部手机交替响起，她一手接着电话，一手在平板上飞速处理邮件，整个人像一座高速运转的指挥中心。 “张总，对，周弈的档期很满……综艺？暂时不考虑，我们想更专注于影视方面。” “李导，剧本收到了，我们会尽快看的……不不不，片酬不是问题，我们更看重角色和团队。” “喂，华伦天奴？是，我是唐芮。合作？可以，把你们的方案发到我邮箱。” 她挂断电话，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兴奋和一丝疲惫。 她看向闭目养神的周弈，眼神复杂。 她以为自己签下的是一把锋利的刀，没想到，这是一枚洲际导弹。 指哪儿打哪儿，还能自动巡航，顺便把周围夷为平地。 孟晚晚的团队，在直播掐断后，第一时间就想下场洗白，买水军说是“剧本安排”“节目效果”。 结果热评第一是：“剧本让你躺垃圾桶上思考人生吗？这剧本写的挺别致啊，诺贝尔文学奖没你我不看。” 孟晚晚，彻底完了。 几天后，《风尚》杂志的特刊，毫无预兆地空降发售。 没有AB版，没有双人封，甚至没有其他任何明星的内容。 一本厚达两百页的杂志，从封面到封底，从内页到广告插页，只有一个人——周弈。 创刊三十年来，史无前例。 封面照片，正是陈漫拍的最后一张。 男人半张脸隐在浓重的阴影里，光影的分割线从他的眉骨，切过鼻梁，再到下颌。光下的那半张脸，精致得如同大理石雕像，而光下的那半边侧脸，却透出一种深不见底的疯狂和偏执。 漂亮，又危险。 这副模样，和几天前在精神病院里科普“地面倾斜度”的男人，判若两人。 如果说直播里的周弈是“科学的尽头”，那这本杂志里的他，就是“艺术的化身”。 【我操，这他妈是周弈？那个会行走的《十万个为什么》？】 【妈妈问我为什么跪着看杂志，我说我在瞻仰神迹。】 【这破碎感，这故事感，这疯批美人的劲儿……陈漫，你是我的神！你挖出了周弈的另一面！】 【左手拿着《风尚》，右手打开精神病院直播录屏，我感觉自己像个精神分裂，但又爽得头皮发麻！】 【他可以上一秒跟你讨论宇宙大爆炸，下一秒用一个侧脸把你拖进地狱……这种反差感，谁懂？！谁懂啊？！】 《风尚》发售十分钟，线上商城服务器崩溃。 一小时后，全国各大城市的线下售卖点，全部售罄。 一本杂志，在二手市场上被炒到了四位数，还一刊难求。 “周弈”这个名字，彻底突破了原有的圈层。 他不再仅仅是一个恋综咖，一个网红，他成了一个符号，一个现象。 星耀娱乐，某位一线流量小生的休息室里。 经纪人“啪”地一声把平板摔在桌上，屏幕上正是《风尚》那令人心惊的销量数据。 “疯了！都他妈疯了！”经纪人脸色铁青，“我花了几百万给他买的奢侈品高定，拍出来的照片跟个木头桩子似的！这个周弈，穿个白衬衫，就卖断了货？” 流量小生看着镜子里自己那张精心雕琢的脸，第一次，感到了恐慌。 他引以为傲的颜值，在周弈那张充满故事和灵魂的脸面前，显得如此单薄和苍白。 “刘哥，”他声音发虚，“我们之前准备的那些，黑他没背景、没作品的通稿……” “还发个屁！”经纪人一脚踹在垃圾桶上，“现在谁敢黑他？他粉丝能用唾沫星子把你淹死！高奢圈现在都把他当祖宗供着，王导那部电影还没上，已经有三个国际大导点名要见他了！” 他们以为，周弈只是个运气好的小丑。 现在才发现，人家是直接掀了桌子，自己当了庄家。 南筱的办公室。 她的指尖，正轻轻划过平板上那张放大了的封面。 周弈侧脸透出的那股疯狂，仿佛要穿透屏幕，攫住她的心脏。 助理在一旁，战战兢兢地汇报。 “南总，《风尚》的销量，破了创刊以来的所有记录。孟晚晚……已经被公司解约了，她私下联系了几家小公司，都被拒了。” 南筱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她拿起内线电话，拨了出去。 “接唐芮。” “嗯。”南筱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废物的下场，本该如此。 第185章 楼上懂个屁！这叫格局！ 电话铃声再次响起时，唐芮正想关机清净一会儿。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瞳孔缩了一下。 那上面没有名字，只有一个她烂熟于心的号码。 南筱的私人号码。 车内的空气仿佛瞬间被抽走了，连Linda捧着手机傻笑的表情都凝固在了脸上，她感受到了那股无形的低气压，下意识地噤了声。 唐芮做了个深呼吸，接通了电话，按下了免提。 “唐小姐，恭喜。”南筱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依旧是那种慵懒悦耳的调子，听不出任何情绪。 “南总言重了，只是运气好。”唐芮的声音很稳，听不出半点波澜。 “运气？”南筱轻笑了一声，那笑声像羽毛，轻轻搔刮着人的神经，“我从不信运气。我只信价值和手段。你的艺人，很有价值，也很有手段。” 这话听着是夸奖，却像淬了毒的针。 唐芮没接话。 “替我向周弈问好。”南筱继续说，“告诉他，我很期待他接下来的表现。星耀有一部S+级的仙侠剧，男主角的位置，我为他留着。随时可以来谈。” S+级的仙侠剧，一线流量挤破头都抢不到的顶级资源。 这是橄榄枝，也是一个金色的鸟笼。 Linda的眼睛瞬间瞪圆了，S+仙侠男主？这是坐火箭飞升啊！ 唐芮却感觉后背一阵发冷。接了，就等于把周弈送回了南筱的掌控之中。从此以后，他就是南筱棋盘上最光鲜亮丽的那颗棋子，再无翻身的可能。 “多谢南总厚爱。”唐芮不卑不亢，“不过周弈最近的档期已经满了，王导的电影还没拍完，后面还有几个国际导演的见面邀约。恐怕暂时没有精力考虑电视剧。” 她直接把那几位还没影儿的“国际导演”抬了出来，当成了挡箭牌。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空气里的压力几乎让人窒息。 “是吗？”南筱的语气终于淡了下来，“那真是可惜了。唐小姐是个聪明人，希望你，也希望你的艺人，不要做出……让我觉得可惜的选择。” 电话被挂断了。 车里死一样的寂静。 Linda大气都不敢喘，她现在才后知后觉地明白，刚才那通电话不是喜报，是战书。 “她想把他捧成第二个孟晚晚。”唐芮的脸色有些发白，但眼神却异常坚定，“一个更漂亮，更听话，也更有价值的玩偶。” 她看向周弈。 “唐姐。”他开口，声音平静，“你刚才说的国际导演，有哪些？” 唐芮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她迅速在平板上调出邮件，那些邀约大多只是试探，并没有实质内容，只有一封邮件显得格外正式。 “大多是片方通过公关公司发的试探性邀请，想看看你的意向。只有一个……是导演亲自发的邮件。”唐芮的声音有些干涩，“雷德利·斯科特。” Linda倒吸一口凉气。 那可是好莱坞活着的传奇！拍出过《角斗士》《银翼杀手》的殿堂级大导！ “他正在筹备一部科幻史诗片，《普罗米修斯》的续集，里面有一个亚裔科学家的角色，戏份不多，但人设很关键。”唐芮快速说着，“他们看到了你在《风尚》上的照片，觉得你的形象和气质很符合他们对那个角色的想象，想邀请你去洛杉矶试镜。” 这是一个天大的机会，也是一个巨大的火坑。 好莱坞不是那么好闯的，多少国内顶流削尖了脑袋想进去，最后也只是演个三分钟就领便当的龙套，回来还要发通稿吹嘘“进军国际”。 周弈这个毫无根基的新人，去了多半也是炮灰。 而且，这会彻底得罪南筱。 “就这个吧。”周弈说。 唐芮和Linda同时抬起头。 “什么？” “我说，去试镜。”周弈看着唐芮，眼神里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帮我回复邮件，然后订机票。” 他不是在商量，他是在下达指令。 唐芮看着他那双清澈又疯狂的眼睛，忽然明白了。 南筱是庄家，她制定规则，掌控全局。 而周弈，他根本没想过在南筱的牌桌上赢。 他要做的，是直接掀了这张桌子。 “好。”唐芮只说了一个字，然后立刻开始打电话，“喂，Vicky吗？帮我办加急签证，去美国……对，越快越好。” Linda在旁边已经彻底傻了。 前一秒还在为S+仙侠男主激动，后一秒就要飞去好莱坞试镜雷德利·斯科特了？ 她感觉自己的脑容量严重不足，看着周弈的眼神，像是看着一个披着人皮的外星生物。 她哆哆嗦嗦地打开微博，想看看凡人们的世界是什么样的，结果发现微博也疯了。 #周弈工作室回应#这个词条，不知何时已经悄悄爬上了热搜。 点进去，是周弈工作室官博在五分钟前发布的一条新微博。 内容简单粗暴。 【周弈工作室V】：感谢各位导演和品牌方的厚爱。经与周弈先生本人商议，近期将暂缓国内所有商业活动及影视项目洽谈，准备前往洛杉矶，参加雷德利·斯科特导演新作的试镜。谢谢大家关心。 没有配图，没有多余的客套话。 就像一颗深水炸弹，在凌晨的网络海洋里，轰然炸开。 【？？？我他妈是不是没睡醒？雷德利·斯科特？是我想的那个雷德利·斯科特吗？】 【卧槽！卧槽！卧槽！我疯了！我真的疯了！这是什么魔幻剧情！前几天还在精神病院研究热力学第二定律，今天就要去好莱坞试镜科幻史诗了？】 【楼上的，这很合理啊！你想想，一个能把恋综变成《走近科学》的男人，去演个科学家，这叫专业对口！】 【只有我一个人觉得工作室疯了吗？国内这么好的局面，热度、口碑、逼格全都有了，这时候跑去好莱坞当炮灰？脑子进水了？】 【楼上懂个屁！这叫格局！你们还在抢番位撕代言的时候，我哥已经要去跟法鲨（迈克尔·法斯宾德）对戏了！降维打击懂不懂！】 【星耀娱乐的公关部估计已经哭晕在厕所了，刚画好的大饼，人直接端着锅跑了。】 第186章 在光天化日之下，做给她看 星耀娱乐顶层。 南筱的办公室里，一片狼藉。 名贵的古董花瓶碎了一地，助理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收拾，连头都不敢抬。 南筱站在落地窗前，看着手机屏幕上那条刺眼的微博，脸上第一次，失去了那种玩味从容的表情。 她感觉自己像一个精心布局的猎人，布下了最完美的陷阱，放上了最诱人的诱饵，结果那只她看中的猎物，压根没看陷阱一眼，直接长出翅膀，飞出了她的狩猎范围。 那种脱离掌控的感觉，让她感到了久违的，被冒犯的愤怒。 “好，很好。”她低声自语，声音里淬着冰，“周弈，唐芮……你们真的很好。” 她转身，对还在发抖的助理说：“通知下去，星耀旗下所有艺人，不许以任何形式，和周弈以及他的团队，发生任何接触。所有和他们有合作意向的品牌方、资方，去‘聊一聊’。” 她要让他知道，飞出去的代价。 没有了东风，翅膀再硬，也得掉下来。 南筱挂断电话后的十分钟，唐芮的手机彻底安静了下来。 不是那种工作间隙的短暂宁静，而是一种死寂。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掐断了所有信号。之前还响个不停的另一部工作手机，此刻也像块板砖，屏幕漆黑，毫无动静。 “怎么了？”Linda小心翼翼地探过头，她已经从微博的狂欢中嗅到了一丝不对劲的气息。 唐芮没说话，她划开屏幕，点开一个微信群。群里有几个相熟的品牌公关和媒体编辑，刚才还在热火朝天地讨论着周弈的特刊销量，约她吃饭喝咖啡。 她发了一条消息：“刚华伦天奴的电话，大家有收到风声吗？” 群里沉默了三分钟。 然后，一个人发了个“今天天气不错”的表情包。 另一个人说：“我妈喊我回家吃饭了，回聊。” 紧接着，群成员数量，-1，-2，-3…… 不过一分钟，这个刚才还热闹非凡的群，就只剩下唐芮孤零零的头像。 Linda的脸色一点点白了下去。她混迹饭圈多年，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是业内最高级别的封杀令，无声，却致命。不需要任何红头文件，只需要一个名字，从某些人的口中说出来，就能让一个人在圈子里瞬间蒸发。 “唐……唐姐……”Linda的声音发颤，“我们现在怎么办？签证……机票……” 唐芮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重重按了一下，屏幕暗了下去，映出她毫无血色的脸。她抬起头，看向后视镜，镜子里，周弈依旧戴着耳机靠在椅背上，闭着眼，仿佛睡着了。 车里的空气凝滞得像水泥。 回到工作室，已经是凌晨四点。 唐芮把两部手机扔在会议桌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所有品牌方都撤了。”她开口，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之前谈好的三个代言，两个高奢的短期推广，全部暂停。理由千奇百怪，有说市场策略调整的，有说代言人八字不合的。” “Vicky刚才发消息，签证那边说材料需要补充审核，具体时间待定。我问了旅行社的朋友，他说我们的护照被‘系统标记’了。” “航空公司也来了电话，说我们预订的航班因为‘机械故障’取消了，下一班最早也要一周后，而且不保证有票。” 一桩桩，一件件，像一张无形的大网，从四面八方收紧，要把他们勒死在这小小的办公室里。 Linda听得手脚冰凉，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喃喃道：“完了……全完了……南筱这是要逼死我们啊……” 周弈终于摘下了耳机。他没看唐芮，也没理会快要哭出来的Linda，而是径直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空无一人的街道。 天边已经泛起了一丝鱼肚白。 “唐姐，”他忽然开口，“雷德利·斯科特是个什么样的人？” 唐芮愣住了。她以为周弈会愤怒，会焦躁，至少会问一句“我们该怎么办”，但他却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她定了定神，调出脑海里的资料：“暴君。片场绝对的独裁者。追求极致的真实，讨厌一切虚假的表演。他曾经为了一个镜头，让整个剧组在冰岛的暴风雪里等了三天。跟他合作过的演员，一半说他是天才，另一半说他是疯子。” “角色呢？那个亚裔科学家。”周弈继续问。 “卫伦博士。一个基因学家，性格孤僻，偏执，智商极高，情商为负。在续集里，他是唯一一个破解了‘工程师’种族基因密码的人，也是导致整个故事走向毁灭的关键人物。台词不多，但每一句都推动着剧情。这个角色……很像你。”唐芮说到最后，声音小了下去。 是的，很像。一样的智商超群，一样的与世界格格不入。 周弈转过身，晨曦的光从他背后照进来，在他周身勾勒出一道金边。他看着唐芮，眼神清亮得吓人。 “她想把我们关在黑屋子里，让我们悄无声息地烂掉。” 他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物理定律。 “那我们就把墙拆了，在光天化日之下，做给她看。” 唐芮的心猛地一跳。她看着周弈，看着他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忽然明白了什么。 南筱的权力，来自于这个圈子的规则。她能封锁信息，能切断资源，能让所有人在规则的框架内，对他们敬而远之。 可如果，他们不玩这套规则了呢？ “你的意思是……”唐芮的声音有些干涩，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她脑中成型。 “直播。”周弈吐出两个字，“从现在开始，到我去洛杉矶，全程直播我的试镜准备过程。” Linda猛地抬起头，嘴巴张成了“O”型。“直播？哥，我们现在被全网盯着，直播不是把靶子送到人家面前吗？” “对，就是送到他们面前。”周弈走到会议桌前，拿起一支笔，在白板上写下几个字： 《一个演员的自我修养——好莱坞试镜篇》 第187章 越是封锁，观众越是好奇 “南筱可以切断我们的商业代言，可以阻挠我们的签证，但她管不了网友的眼睛。”周弈的笔尖在白板上敲了敲，“她越是封锁，观众就越是好奇。好奇我们到底在做什么，好奇一个被顶级资本封杀的演员，要怎么去敲开好莱坞的大门。” “这已经不是我们和星耀的战争了。”他的目光扫过唐芮和Linda，“这是周弈这个‘符号’，和整个旧有规则的战争。我们把战场，从他们熟悉的酒桌和饭局，搬到几亿人的手机屏幕上。” 唐芮看着白板上那行字，再看看周弈。 她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开始沸腾。 恐惧、愤怒、不甘，在这一刻，全都化成了一种破釜沉舟的亢奋。 “好！”她一拳砸在桌子上，“就这么干！他们不是觉得我们是炮灰吗？那我们就让所有人看看，这发炮弹，是怎么把天给轰开一个窟窿的！” 当天中午，沉寂了半天的周弈工作室官博，再次更新。 没有长篇大论，只有一张照片和一句话。 照片是随手拍的，背景是工作室的白板，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那行大字——《一个演员的自我修养——好莱坞试镜篇》。 配文：【周弈工作室V】：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第一站，国家图书馆。今晚八点，B站直播间，不见不散。 这条微博，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激起千层浪。 【？？？我没看错吧？这是要直播备考吗？考研的同学可以来学习一下先进经验了。】 【楼上的格局小了，这叫沉浸式体验！让你们看看一个演员为了角色能有多拼！卷起来了，内娱的各位！】 【我靠，这哥们也太刚了吧！上午刚传出被封杀的消息，中午直接开直播搞学习？这是什么新式行为艺术？】 【只有我闻到了火药味吗？星耀前脚放话封杀，周弈后脚开直播，这不就是明着告诉南筱：你那套对我没用。】 【笑死，别的明星被封杀：哭惨，卖可怜，求放过。周弈被封杀：走，我们去图书馆。这脑回路，不愧是你！】 星耀娱乐公关部的电话，快被打爆了。 “王总，周弈工作室发新微博了，要开直播……” “什么内容？” “……去图书馆学习。” 电话那头的王总沉默了足足十秒钟，然后爆发出了一声怒吼：“学习？学他妈的什么习！他以为他是谁？诺贝尔奖候选人吗？！给我搞掉！让平台把他的直播间封了！” “王总……B站那边说，他们的服务器今天刚扩容了，怕……怕扛不住……” “什么意思？” “周弈直播间的预约人数，已经破了B站的历史记录了。” 晚上八点，国家图书馆门口。 周弈一身便服，背着个双肩包，手里拿着一张借书卡，出现在了镜头前。没有助理，没有保镖，甚至连跟拍摄像师都没有，只有一个小小的，固定在胸前的运动相机。 直播画面很稳，收音也很清晰。 “晚上好。”他对着镜头点了下头，算是打了招呼，“时间有限，我们直接进去。” 弹幕疯了。 【啊啊啊啊！真的是国图！我有生之年竟然能在恋综男主的直播间里云逛国图！】 【这视角也太绝了！主观镜头，感觉就像我在陪哥哥一起逛图书馆！四舍五入我就是周弈的女朋友了！】 【前面的醒醒，你可能只是他手里的那张借书卡。】 周弈没有理会弹幕的狂欢。他熟门熟路地通过安检，走进阅览室，径直走向了科技区。 他没有去翻那些看起来高深莫T的理论物理，而是在一排排书架前停下，抽出了几本书。 《基因编辑伦理学导论》、《人工智能简史》、《量子力学与平行宇宙》。 他抱着几本厚厚的书，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坐下。 然后，他从背包里，掏出了一个……防毒面具。 就在直播间几百万人“？？？”的刷屏中，他慢条斯理地戴上面具，然后翻开了第一本书。 整个过程，他一句话都没说。 但屏幕前的所有人，都看懂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懂了！我彻底懂了！国图人多，空气不流通，戴防毒面具，没毛病！这很周弈！】 【救命！他真的不是来搞笑的吗？我以为他要讲什么高深的理论，结果他用行动告诉我们：学习第一，安全第一。】 【这他妈是什么神仙行为艺术！我愿称之为‘防毒面具式沉浸阅读法’！南筱看到这个画面，估计得气得把办公桌给啃了！】 星耀顶层。 南筱确实没啃桌子。她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屏幕上那个戴着防毒面具看书的男人，然后“啪”的一声，将手里的高脚杯，生生捏碎了。 鲜红的酒液，混着玻璃碴，和她指尖渗出的血，一起滴落在昂贵的地毯上，洇开一朵诡异的花。 助理颤抖的手终于将最后一块碎玻璃扫进簸箕，南筱办公室里的血腥味和酒味混在一起，令人作呕。 “南总，地毯……需要叫人来换吗？”助理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哼。 南筱没有回头，她的目光依然锁定在平板上那个已经黑掉的直播间。屏幕上，弹幕的余波还在滚动，满屏都是“学废了”、“物理学圣剑”、“妈妈问我为什么跪着看直播”的狂欢。 她抬起流着血的手，伸出舌尖，轻轻舔了一下伤口。铁锈味和酒的醇香在味蕾上炸开，带来一种奇异的刺痛感。 “不用。”她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留着。提醒我，上一次被一只宠物抓伤，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助理打了个寒噤，不敢再多说一个字，躬着身子退了出去。 门关上后，南筱拨通了王总的电话。 “封不掉，是吗？” 电话那头的王总满头大汗：“南总，您听我解释！B站那边说，这是现象级的文化事件，上面都惊动了，他们不敢动！他们说，周弈直播的不是娱乐，是……是知识普及！” “知识普及？”南筱重复着这四个字，像是听到了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好一个知识普及。” 她挂了电话，打开一个加密的聊天软件，找到一个备注为“刀”的联系人，发过去一条消息。 第188章 让他死在‘专业\’和‘体面\’上 “找人写几篇稿子。主题：一个哗众取宠的小丑，是如何亵渎艺术的。角度刁钻一点，别太像黑稿，要显得痛心疾首，像是前辈对晚辈的惋惜。” “让他死在‘专业’和‘体面’上。” 第二天一早，唐芮是被Linda的尖叫声吵醒的。 “唐姐！你看！我们被‘前辈’们围攻了！” 唐芮揉着发痛的太阳穴，从工作室的行军床上坐起来。Linda把平板怼到她面前，屏幕上是几个知名大V和影评人的最新微博。 一个以毒舌著称的影评人“电影手术刀”写道：“昨晚有幸围观了一场闹剧。当表演被简化为戴着防毒面具看书的噱头，当演员的自我修养变成了一场博眼球的直播，我只感到悲哀。艺术需要敬畏，不是哗众取宠的cosplay。年轻人，红得太快，容易迷失。可惜，可惜。” 另一个德高望重的学院派老教授转发并评论：“演员的体验派，不是体验如何做个网红。浮躁，整个行业都太浮躁了。” 底下，星耀养的水军和一些不明真相的跟风者迅速占领了评论区。 “说得太对了！周弈就是个跳梁小丑！” “真以为自己红了就了不起了？在真正的艺术家面前，他什么都不是！” “心疼孟晚晚，之前还觉得她演，现在看来，她起码还在尊重舞台，周弈呢？他把观众当猴耍！” 风向，在一夜之间，悄然逆转。 南筱的手段又快又狠，她不跟你玩封杀那一套低级的，她直接从行业制高点，用“专业”和“道德”来审判你。 “怎么办啊唐姐？”Linda急得快哭了，“这些大V影响力很大的，路人缘要是崩了，我们就真的完了！” 唐芮的脸色很难看。她知道，这是最难应对的阳谋。你跟他们辩论，就是“急了”；你沉默，就是“默认”。 周弈从里间的休息室走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本《基因编辑伦理学导论》。他看了一眼平板上的内容，眉头都没皱一下。 “他们说我哗众取宠，亵渎艺术。”他平静地总结。 “对啊！这帮人太坏了！”Linda气得跺脚。 “哦。”周弈应了一声，然后把书放在桌上，转向唐芮，“唐姐，帮我约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国家大剧院的排练厅，或者任何一个有专业舞台灯光和声场环境的黑匣子剧场。” 唐芮一愣。 周弈继续说：“再帮我请一位老师。” “谁？” “中戏的台词课教授，最好是专门教莎士比亚戏剧的，越老越古板，越瞧不上流量明星的那种。” Linda听得一头雾水：“哥，你这是要干嘛？负荆请罪吗？” “不。”周弈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他们不是说我不懂敬畏，不懂艺术吗？” 他顿了顿，看着窗外，眼神深邃。 “那我就直播一场最枯燥，最乏味，最不‘网红’的专业训练给他们看。” “我要让所有人看到，他们口中的‘艺术’，到底是什么样的。” 唐芮的心脏，再一次被周弈的思路震撼了。 用魔法打败魔法？不，周弈这是要用科学实验报告去打败魔法。 南筱想把他钉在“不专业”的耻辱柱上，周弈就要把“专业”这两个字掰开了，揉碎了，放在显微镜下，直播给全国观众看。 他甚至不屑于自己去证明，他要请一个最权威、最严苛的“第三方检测机构”——中戏老教授，来现场认证。 “我明白了！”唐芮眼中重新燃起火焰，“我马上去办！” 当天下午，周弈工作室的官博，又更新了。 依旧是一张白板，上面写着——《一个演员的自我修养——好莱坞试镜篇 Part 2》。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主题——声音的穿透力：从莎士比亚到卫伦博士。 特邀嘉宾：中央戏剧学院，李默群教授。 直播时间：今晚八点。 配文：【周弈工作室V】：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这条微博一出，网络瞬间炸裂。 【我操！李默群教授？！那位传说中骂哭过半个娱乐圈老戏骨的台词届泰斗？！】 【周弈疯了还是工作室疯了？请李老来直播？这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吗？】 【前面的你懂什么！这叫置之死地而后生！你们不是说哥哥不专业吗？行，我请全国最专业的人来教我，还全程直播，让你们看看什么叫专业！】 【笑死，我感觉周弈在说：都坐下，别吵吵，哥给你们上一课。】 【那些黑子脸疼吗？昨天还在说人家哗众取宠，今天人家直接上国家级专业课了！这学习能力，我跪了！】 那位“电影手术刀”的微博底下，画风突变。 “刀哥，周弈请了李默群教授，您怎么看？” “刀哥，出来说句话啊，您不是说他亵渎艺术吗？李老可是艺术的化身啊！” “刀哥，别装死，等你点评今晚的直播课呢！” “电影手术刀”的博主看着自己的私信箱被塞爆，默默地设置了“一键防护”。 星耀娱乐。 王总看着最新的舆情报告，感觉自己快心肌梗塞了。他战战兢兢地敲开南筱办公室的门。 “南……南总……” 南筱正站在窗边，手里端着一杯新泡的咖啡。她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问：“他又做什么了？” “他……他请了李默群，今晚直播上台词课。” “咔哒。” 南筱手中的骨瓷咖啡杯，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痕。 “李默群？”她重复着这个名字，语气里终于有了一丝波澜。那个老顽固，油盐不进，最恨资本，连她父亲的面子都未必会给。 周弈是怎么请动他的？ 晚上八点，B站直播间。 画面里不再是图书馆，而是一个空旷的、全黑的排练厅。舞台中央，只放着一把椅子。 周弈穿着简单的黑色运动服，站在舞台中央。 一个头发花白，精神矍铄，眼神锐利得像鹰隼的老人，背着手，一步步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正是李默群。 弹幕瞬间静止了，所有人都被李老那强大的气场震慑住。 李默群站定，上下打量了周弈一番，开口第一句话，就火药味十足。 “我不管你是什么顶流，也不管外面有多少人捧着你。在我这里，你就是个学生。我的课很枯燥，也很残酷，跟不上，就滚出去。” 周弈微微鞠躬：“是，老师。” 直播间的观众连大气都不敢喘。 这他妈哪是上课，这简直是上刑啊！ 第189章 他要解剖的，是整个世界 “那就从最简单的开始。”李默群的声音在空旷的排练厅里，带着一种天然的共鸣，“气息。” 他绕着周弈走了一圈，像是在审视一件有瑕疵的古董。 “躺下。” 周弈依言，平躺在冰凉的舞台地板上。 “把手放在腹部，感受你的膈肌。吸气，让气息沉下去，不是用你的胸腔，是用你的肚子。像一个被慢慢吹起来的气球，要慢，要匀。” 直播间的观众们，从刚才的紧张中回过神，开始觉得……有点无聊。 【这就开始了？躺着呼吸？我还以为要直接念哈姆雷特呢。】 【楼上的，这才是专业训练好吗！气息是所有表演的基础！】 【道理我都懂，但这画面……一个帅哥在舞台上表演睡觉，另一个老爷爷在旁边监工。】 【我感觉我犯困了，这直播催眠效果一流。】 李默群完全不理会外界的喧嚣，他的世界里只有教学。 “不对！你的肩膀在用力！放松！” “太快了！气息是根，根不稳，上面的花都是假的！” “你是没吃饭吗？声音从丹田出来！不是从喉咙里挤！” 一声声呵斥，不带任何情面，清晰地通过麦克风传到几千万观众的耳朵里。 一个小时过去了。 周弈做的所有事情，就是躺着呼吸，站着发单音节——“a”、“o”、“e”。 枯燥，乏味，重复。 弹幕的风向也开始变了。 【我错了，我收回之前说他哗众取宠的话，这他妈比在图书馆戴防毒面具看书还折磨人。】 【换我来，估计十分钟就跟老师吵起来了。周弈脾气这么好的吗？】 【好什么啊，你们没看他额头的汗吗？感觉他一直在忍。】 【这才是真正的演员训练吗？感觉跟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好辛苦。】 那些等着看周弈出丑的黑子和水军，都不知道该从何下嘴了。 说他不专业？他请来了全国最顶级的老师，在进行最基础的训练。 说他作秀？这场秀未免也太无聊，太没有爆点了。 他们就像攒足了劲儿的一拳，却打在了棉花上。 “起来。” 李默群终于叫停了基础训练。他从随身的布包里，拿出一本已经翻得卷了边的《莎士比亚全集》。 “念一段。”他把书递给周弈，随手翻开一页，指着其中一段。 是《麦克白》里，麦克白在杀死邓肯王后，那段著名的独白。 “‘是短剑吗，在我眼前出现，柄对着我的手？来，让我抓住你……’” 周弈接过书，目光落在纸页上。 直播间的气氛，再一次凝固了。 所有人都知道，真正的考验，来了。 “电影手术刀”的博主，不知何时又上线了，默默地打开了直播间。他倒要看看，这个只会搞噱头的网红，要怎么念出麦克白内心的恐惧和挣扎。 周弈清了清嗓子，开口了。 “‘是短剑吗，在我眼前出现，柄对着我的手？’” 他的声音很稳，字正腔圆，经过刚才的训练，气息沉稳了不少。 “‘来，让我抓住你。我抓不住你，可是我还看得见你。’” 他念得很平静，平静得像是在朗读一篇产品说明书。没有挣扎，没有恐惧，甚至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 直播间炸了。 【？？？就这？我念得都比他有感情。】 【完了完了，翻车了，这念的是个啥啊？麦克白看了都想从坟里爬出来给他一剑。】 【我就说他是装的吧！基本功再好有什么用，骨子里根本没有对表演的感觉！】 【李老要发飙了，我赌一包辣条！】 李默群确实皱起了眉。 “停。” 他打断了周弈。 “你的声音里，没有敬畏。”李默群的声音冷了下来，“对文字，对角色，对舞台，都没有。你只是在用你的技巧，把这些字，准确地吐出来而已。” “你根本不懂麦克白那一刻的感受。那是欲望、恐惧、罪恶感交织在一起，撕扯灵魂的痛苦。你念出来的，像什么？像一个外科医生，在解剖尸体前，清点自己的手术刀。” 最后一句评价，尖锐而刻薄。 “电影手术刀”的博主，立刻将这句话记了下来，准备当成今晚的黑稿标题。 南筱的办公室里，她看着屏幕上周弈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她就知道。 剥开那些噱头和人设，他骨子里，还是那个冷冰冰的，没有人味儿的怪物。 艺术，是需要共情的。 而他，没有那种东西。 唐芮和Linda在工作室里，心已经沉到了谷底。 “怎么办……”Linda的声音都在发抖。 唐芮死死地盯着屏幕，没有说话。 舞台上，面对李默群严厉的批评，周弈沉默了几秒。 然后，他抬起头，看着李默群，问了一个问题。 “老师，您说，一个智商超群，极度理性的基因学家，在发现自己破解了造物主的密码，即将亲手开启一个新物种纪元，甚至可能毁灭旧世界的时候，他会是什么感受？” 李默群一愣。 直播间的观众也愣住了。 【他在说什么？怎么突然跳到基因学家了？】 【他不会是被骂傻了吧？】 周弈没有等李默群回答，他继续说了下去。 “他不会有恐惧，也不会有罪恶感。因为在他眼里，旧物种的淘汰，是宇宙法则的必然。他会兴奋，是一种勘破天机，掌握生杀大权的，属于神的兴奋。他看到的不是血腥，而是数据；不是毁灭，而是进化。” 他看着李默群，眼神清亮得可怕。 “您刚才说，我像一个清点手术刀的外科医生。您说对了。” “卫伦博士，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要解剖的，是整个世界。” 李默群怔怔地看着他，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震惊。 周弈将手里的书，轻轻合上。 “老师，我能用卫伦博士的方式，再试一次吗？” 李默群喉结滚动了一下，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好。” 周弈重新站定。 排练厅的灯光，仿佛在这一刻，都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他没有拿书，而是闭上了眼睛。 再睁开时，他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 第190章 爱而不得，恼羞成怒 不再是那个谦逊的学生周弈，而是那个孤僻、偏执，视万物为刍狗的卫伦博士。 他伸出手，仿佛在虚空中，真的看到了一把不存在的短剑。 “是短剑吗，在我眼前出现……”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好奇和玩味。像一个科学家，在观察一个有趣的实验现象。 “柄对着我的手？来，让我抓住你。” 他的手指在空中轻轻一握，然后摊开，带着一丝了然。 “我抓不住你，可是我还看得见你。” 他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个笑容。 那不是麦克白的惊恐，而是一种发现新大陆般的，冰冷的，疯狂的喜悦。 “不祥的幻象，难道感觉不能跟你视觉一样真实吗？” 他低语着，像是在跟自己讨论一个学术问题。 “或者，你只是从热昏的脑筋里产生出来的一把思想的短剑？” 他说到“热昏的脑筋”时，甚至轻轻摇了摇头，带着一种对普通人情绪化思维的，不加掩饰的鄙夷。 最后，他抬起眼，目光穿透了镜头，仿佛看到了屏幕前的每一个人。 “我看见你了，你的形状还是那么明显，跟我现在拔出来的这一把，一模一样。” 他缓缓地，从背后，做了一个拔剑的动作。 那个动作，带着一种创造世界般的仪式感。 整个直播间，一片死寂。 弹幕，在停滞了将近一分钟后，用一种前所未有的，井喷式的疯狂，彻底糊满了整个屏幕。 【我操！！！！！！！！】 【我头皮发麻！我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他妈是什么神仙演技？！】 【他没有演麦克白，他演的是一个扮演麦克白的疯子科学家！他把两层角色揉在了一起！】 【救命，我刚才真的以为他疯了！那个眼神，太可怕了，又太迷人了！】 【“像一个外科医生在清点手术刀”，李老是神预言吗？周弈直接把这个评价演出来了！这才是最牛逼的回应！】 【黑子们呢？出来走两步？脸疼吗？这就是你们说的没有感情？人家演的是神的感情，你们凡人懂个屁！】 “电影手术刀”的博主，手指僵在键盘上，刚刚打好的黑稿标题，此刻看起来，像一个无比讽刺的笑话。 南筱办公室里。 “咔嚓——” 那只有了裂痕的骨瓷杯，终于在她收紧的指间，彻底碎裂。 锋利的瓷片，深深扎进了她的掌心。 血，一滴一滴，砸在光洁的地面上。 她却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 舞台上，李默群看着周弈，久久没有说话。 他的眼神，从震惊，到审视，再到一种……复杂的，混杂着欣赏和一丝忌惮的亮光。 许久，他才开口，声音沙哑。 “你……是个疯子。” 周弈从角色的状态里退了出来，重新变回那个谦逊的学生，他微微喘着气，对着李默群，深深鞠了一躬。 “谢谢老师。” 李默群看着他，摆了摆手，转身走进了阴影里。 只留下一个背影，和一句话。 “明天，还来。” 直播结束的瞬间，B站的服务器像是跑完了万米冲刺的老牛，长长地喘了口气。但互联网的狂欢，才刚刚拉开序幕。 微博热搜榜，几乎被周弈和那堂诡异的台词课屠了。 #周弈卫伦博士附体# #李默群我教不了疯子# #麦克白看了想学基因工程# #电影手术刀连夜改行# #南筱碎杯# 最后一个词条尤为灵性，不知是哪个好事者，将南筱办公室窗帘后一闪而过的、捏碎杯子的剪影截了下来，做成了一张动图。图中，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与屏幕上周弈那张冰冷疯狂的脸，形成了一种绝妙的对位。 评论区彻底成了大型行为艺术现场。 【我宣布，这不叫体验派，这叫“量子力学表演法”！在被观测时，角色既是麦克白，也是卫伦博士，处于一种疯癫的叠加态！】 【楼上物理课代表坐下！我愿称之为“降维打击式演技”，你们还在讨论爱恨情仇，我哥已经开始思考人类存亡了。】 【《一个外科医生在清点手术刀》，李老这句话封神了！他以为是批评，结果是精准预告！年度最佳剧透！】 【心疼黑子，好不容易憋出一句“没有感情”，结果人家演的是“神的感情”，这天没法聊了。】 【@电影手术刀，刀哥，别躲在家里磨刀了，出来走两步？周弈都给你搭好手术台了，你怎么不敢上了？】 【只有我注意到南总的碎杯图吗？那叫一个干脆利落！我脑补了一出霸道总裁爱上我但驯服不了我于是气急败坏的年度大戏！嗑到了嗑到了！】 工作室里，Linda抱着平板，笑得在沙发上打滚，眼泪都飙出来了。 “唐姐！你看！网友说南筱这是‘爱而不得，恼羞成怒’！还说我们哥是‘顶级PUA大师’，把南筱都给整不会了！” 唐芮紧绷了一晚上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她靠在椅背上，长出了一口气，嘴角也忍不住上扬。这场仗，赢得太漂亮，也太险了。 周弈从排练厅回来，脸上还带着运动后的薄汗。他没理会Linda的鬼哭狼嚎，径直走到饮水机前接了杯水，一口气喝完。 “哥！你封神了！”Linda从沙发上弹起来，举着平板凑到他面前，“你都不知道你刚才有多帅！就是那种，全世界都毁灭了，你还在优雅地喝下午茶的帅！” 周弈瞥了一眼屏幕上那些乌七八糟的词条，没什么表情地“嗯”了一声。 “李老师说我气息还是不稳，核心力量不够。” Linda的笑容僵在脸上：“啊？就这？” 唐芮笑了，她站起身，拍了拍周弈的肩膀：“行了，别打击孩子的积极性。今天效果很好，出乎意料的好。”她转向周弈，眼神里是压不住的兴奋和一丝探究，“我真没想到，你能把李老的批评，直接变成表演的一部分。” “他说得对。”周弈把水杯放下，“卫伦博士就是那样的。他看世界，就像看培养皿里的菌落，没有感情，只有数据和逻辑。” 第191章 你想跟南筱正面开战？ 唐芮看着他，忽然觉得，周弈和卫伦博士，在某种程度上，是真的像。他们都有一种，将复杂世界简单化、公式化的能力。只不过，卫了博士用的是基因序列，而周弈，用的是一种近乎冷酷的理性。 星耀娱乐顶层。 助理已经换了第三条地毯，办公室里重新恢复了窗明几净，仿佛那滩混着血的红酒从未存在过。 南筱换了一身丝质的黑色长裙，赤着脚，站在落地窗前。她受伤的手缠着一圈薄薄的纱布，另一只手端着一杯威士忌，冰块在杯中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王总站在她身后，大气都不敢喘。 “公关部那群废物，可以全开了。”南筱看着窗外的夜景，声音听不出喜怒。 “南总，这……这次确实是我们没料到，周弈他……” “他没按规矩来。”南筱打断他，转过身，嘴角噙着一抹冰冷的笑意，“我以为是场围猎，结果他把猎场给点了。” 她晃了晃杯子，琥珀色的酒液在灯光下漾开迷人的光泽。 “我小看他了。我总想把他按在我的棋盘上，一步步将死他。但他根本不看棋盘，他只想掀桌子。” 王总额头上的汗冒得更厉害了：“那……那我们接下来……” “不围堵了。”南筱走到办公桌前，坐下。“他不是喜欢直播，喜欢把一切都摊在阳光下吗？” 她打开一个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新的手机，开机，拨通了那个备注为“刀”的号码。 “南总。”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沙哑的，像被砂纸磨过的声音。 “之前的稿子，不用发了。” “是。” “换个方向。”南筱用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去查。我要知道，周弈在签给唐芮之前，所有的事。他靠什么生活，见过什么人，有没有留下过什么……不愿意被人看到的东西。”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毒蛇吐信般的危险。 “他想把自己塑造成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神。那我就把他拖下来，让所有人看看，神，也是要吃饭拉屎，也有见不得光的阴暗面的。” “让他死在‘人设’上。” 第二天，整个娱乐圈的生态，发生了一点微妙的变化。 “电影手术刀”的微博，在沉寂了一夜后，更新了一条：“艺术的边界，在于不断的被打破和被定义。昨夜，我看到了另一种可能性。受教了。” 这条微博写得极其诚恳，姿态放得极低，仿佛真的被周弈的表演所折服。 但评论区的网友并不买账。 【刀哥，昨天是谁说人家是跳梁小丑来着？】 【受教了（×），打不过就加入（√）】 【别装了，脸还疼吗？给你个台阶，赶紧下吧。】 那位博主看着评论，默默关闭了手机。圈子里的风向，变得太快了。 一家二线娱乐公司的会议室里，几个高管正对着投影幕布上的周弈照片，激烈地讨论着。 “疯子，真是个疯子！他这是把行业规则按在地上摩擦！”一个中年男人激动地说。 “可他赢了。”对面的女人冷静地指出，“南筱这次，脸都快被抽肿了。她那一套，对付普通艺人可以，对付周弈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完全失效。” “我们能不能……接触一下？”一个年轻的策划试探着问，“他现在热度这么高，而且路人缘好到爆炸，签下来就是捡到宝！” “你疯了？”中年男人立刻反驳，“你这是想跟南筱正面开战？我们公司还想不想在圈里混了？” 会议室陷入了沉默。 周弈，成了一个所有人都想碰，但又都不敢碰的，烫手山芋。 唐芮的工作室，则迎来了意想不到的访客。 之前那些撤掉代言、暂停合作的品牌方，又像闻到腥味的猫一样，一个接一个地打来了电话。 “唐小姐啊，误会，都是误会！我们市场部新来的总监不懂事，我已经把他开了！您看，我们那个代言合同，是不是可以继续谈谈？” “芮姐！亲姐！我错了！我就是个传话的！我们老板说了，代言费加百分之二十！不，百分之三十！只要周弈老师点头！” 唐芮坐在会议桌前，开着免提，让Linda拿个小本本记下来。 “A品牌，代言费加30%，态度诚恳，待定。” “B品牌，想用市场价签短期推广，让他滚。” “C品牌，华伦天奴那边，说他们的亚太区总裁想跟您亲自通个电话。” Linda记着记着，手都有点抖。这前倨后恭的嘴脸，也太真实了。 “唐姐，我们……接吗？” “不急。”唐芮端起咖啡，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晾着他们。让他们知道，不是什么东西，丢了还能捡回来的。” 她现在有底气了。周弈用两场直播，硬生生把他们的议价权，从泥潭里拽了上来。 就在这时，唐芮的私人手机响了。 是个陌生的号码。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你好，请问是唐芮女士吗？”电话那头是一个彬彬有礼的男声，说的是一口流利的英文。 “我是。” “这里是CAA（创新艺人经纪公司），我是大卫·陈。我们对您的艺人，周弈先生，非常感兴趣。” 唐芮握着手机的手，猛地一紧。 CAA，好莱坞三大经纪公司之一，真正的行业巨鳄。 她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对方又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 “另外，雷德利·斯科特导演的制片人，也想邀请周弈先生进行一次线上的视频面试。就在明天。不知他是否方便？” 唐芮感觉自己的耳膜嗡嗡作响，电话那头大卫·陈礼貌而公式化的声音，听起来却像是从另一个宇宙传来。 CAA。 雷德利·斯科特。 这两个词组合在一起，像两颗凭空出现的行星，用它们巨大的引力，扭曲了这间小小工作室里所有的时间和空间。 Linda已经彻底石化了，嘴巴张着，手里的小本本滑落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她的大脑显然已经无法处理当前的信息流。 唐芮的职业素养让她在失神两秒后，迅速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 第192章 一步登天 “明天……当然方便。”她的声音听起来出奇的镇定，甚至还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从容，“具体的时间和线上会议的方式，请您发到我的邮箱。关于CAA的合作意向，我也很希望能与您深入聊一聊。” 挂断电话，唐芮没有动。 她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手机屏幕暗下去，映出自己那张没什么血色的脸。 车里的空气凝滞得像水泥。 “唐……唐姐……”Linda的声音发颤，激动得说不出连贯的话，像是刚学会说话，“刚才那个CAA，是我想的那个CAA吗？就是那个……有很多好莱坞巨星的……” “是。” “雷德利·斯科特……是拍《角斗士》的那个……” “是他。” “所以……所以我们……”Linda的语言系统彻底崩溃，她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周弈，最后指了指天花板，半天憋出一句，“我们要上天了？” 唐芮终于有了点反应，她抬眼，看向从始至终都像个局外人的周弈。 周弈正拿着手机，在搜索着什么。 “你在看什么？”唐芮问。 “查了一下洛杉矶和北京的时差。”周弈头也不抬，“夏季是15个小时。如果他们是上午九点面试，我们这边就是午夜十二点。时间还好，不影响第二天的台词课。” Linda：“……” 唐芮：“……” 这关注点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哥！”Linda终于从地上捡回了自己破碎的世界观，扑到周弈面前，“那是雷德利·斯科特！是CAA！你能不能给点反应？激动一下？哪怕是假装的也行啊！” 周弈终于抬起头，看着Linda，认真地问：“激动能提高试镜的成功率吗？有相关的科学研究数据支撑吗？还是说，这是一种祈祷仪式？” Linda被问得哑口无言，她感觉自己不是在跟一个艺人说话，而是在跟一个披着人皮的AI辩论。 唐芮却忽然笑了起来，不是那种职业的假笑，而是发自内心的，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畅快。 她拿起桌上那部响个不停，被她刻意忽略的工作手机，滑动屏幕，接通了那个已经打了不下十遍的号码。 “喂，华伦天奴的张总监吗？”唐芮的声音恢复了那种运筹帷幄的慵懒和锐利，“不好意思，刚才在接CAA的电话，没顾得上。” 电话那头，那位张总监的声音明显顿了一下。 “哦，亚太区总裁的电话啊？让他排队吧。”唐芮慢条斯理地说，“我们明天要跟雷德利·斯科特的制片人开会，没空。” 她说完，不等对方反应，直接挂断了电话。 然后，她拿起Linda的小本本，划掉了上面一长串的名字，只在最后，写下几个字母：CAA。 “这些，”她指了指被划掉的名字，对Linda说，“以后让他们直接跟我的助理预约，能不能约到，看我心情。” Linda看着唐芮那副女王般的神情，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燃烧。 太爽了。 前几天还被这些人逼得走投无路，今天，直接让他们高攀不起。 这就是掀了桌子的人，自己成了桌子的感觉吗？ 唐芮站起身，走到白板前，擦掉了之前写下的所有计划。 “Linda，通知下去，今晚的台机课直播取消。理由，周弈老师需要休息，为明天的重要面试做准备。” “公关稿我来写，”她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丝锋芒，“不用提CAA，也不用提雷德利·斯科特。就说，‘一个来自大洋彼岸的橄榄枝’。剩下的，让网友自己去猜。有时候，神秘感比实锤更有杀伤力。” “周弈，”她转身，看向那个已经开始研究《普罗米修斯》剧情简介的男人，“你什么都不用管。好好睡一觉，把状态调整到最好。剩下的，交给我。” 这是她作为经纪人，对周弈的承诺。 她要把所有风浪，都挡在他的面前。 当天下午，周弈工作室的一条微博，再次引爆了全网。 【周弈工作室V】：感谢大家对台词课的喜爱。因周弈老师收到一份来自大洋彼岸的重要面试邀请，需集中精力准备，今晚直播暂歇。归期未定，静候佳音。 这条语焉不详的微博，像是一道谜题，瞬间点燃了所有网友的八卦之魂。 【大洋彼岸？重要面试？我DNA动了！这是什么情况？】 【结合昨天李默群老师的课，周弈演的那个卫伦博士，是《普罗米修斯》里的角色啊！那部电影的导演，不就是……我不敢说出那个名字！】 【楼上的，快说！别当谜语人！是不是三个字的外国老头？！】 【我靠！我靠！我靠！我查了！雷德利·斯科特的新片真的在选角！如果真的是他……那内娱的天花板，今天就要被周弈捅穿了！】 【不可能吧？这也太魔幻了！一步登天？我不信，肯定是哪个不知名的小成本合拍片。】 【楼上酸黄瓜精滚粗！我们哥哥就是最牛的！等着瞧吧！】 网络上的猜测和争论，甚嚣尘上。 而此时，星耀娱乐的公关部，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查！给我查！到底是谁的面试！”王总对着电话咆哮，“是不是哪个野鸡导演想蹭热度？” 几分钟后，一个消息通过内线，悄无声息地传到了王总的耳朵里。 CAA。 王总握着电话，愣了足足半分钟，然后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完了。 这次是真的完了。 他们以为是封杀，结果是助燃。他们以为是围剿，结果是抬轿。 他们亲手把周弈，送上了他们自己都永远无法企及的高度。 南筱的办公室。 她依旧站在窗前，只是手里已经没有了酒杯。 助理站在她身后，战战兢兢地汇报着最新的舆情。 “南总……基本可以确定，是CAA那边牵的线，雷德利·斯科特的制片人，亲自邀请的视频面试。” 南筱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 办公室里安静得可怕，只有空调出风口的微弱声响。 许久，她才轻轻开口。 第193章 越高摔下来才会越响 “‘刀’那边，有消息了吗？” 助理的头埋得更低了：“还没……‘刀’说，周弈签给唐芮之前的人生，像一张白纸，干净得……有点不正常。他还在查。” “不正常，就对了。”南筱的嘴角，勾起一个无人察觉的弧度，“这个世界上，没有真正的白纸。用力擦，总会留下痕迹的。” 她转过身，脸上重新挂上了那种慵懒而玩味的笑容，仿佛之前的一切失控，都从未发生过。 “通知下去，把孟晚晚那个角色的宣传通稿，重新发出去。” 助理一愣：“啊？可是……” “没什么可是。”南筱走到办公桌前，坐下，优雅地交叠起双腿，“桌子被掀了，那就换张新的。游戏，还得继续玩下去。” 她看着窗外，眼神幽深。 周弈，你飞得越高，摔下来的时候，才会越响，不是吗？ 我等着，看你化为烟火的那一天。 午夜十一点五十九分。 工作室的会议室被改造成了临时的面试间。背景是一面纯白的墙，灯光由唐芮亲自调试了不下二十遍，确保打在周弈脸上时，既能凸显轮廓，又不会留下任何多余的阴影。 Linda抱着笔记本电脑，蹲在角落里，紧张得像一只误入考场的鹌鹑。她已经把无线网络和备用热点检查了八百遍，生怕一丁点的卡顿，毁了这次通往天国的阶梯。 唐芮站在镜头侧后方，双臂抱在胸前，目光紧盯着屏幕上的倒计时。 唯独坐在镜头正前方的周弈，像一尊即将入睡的雕像。他甚至还有闲心在脑子里复盘昨天台词课上，李默群教授指出的关于他胸腹联合呼吸的几个瑕疵点。 “哥，要不要笑一笑？”Linda压着嗓子，用气音提醒，“好莱坞那边喜欢阳光开朗的，你这样……太冷了，像去讨债的。” 周弈眼皮都没抬一下：“卫伦博士会笑吗？” “……他可能会进行一种神经肌肉活动，以表达对实验结果的满意。”Linda搜肠刮Dì地找词。 “那等我看到满意的实验结果再说。” Linda彻底闭嘴了。她觉得再跟周弈聊下去，自己可能会先一步进化成没有感情的AI。 屏幕上的倒计时归零，一个视频窗口弹了出来。 画面那边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白人男性，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灰蓝色的眼睛透着一股审视的精明。他身后是一面挂满了电影海报的墙，最显眼的就是《银翼杀手》和《异形》。 “Mr. Zhou, I’m Mark, the producer.”对方的声音很客气，但语速很快，是典型的行业精英做派。 “Hello, Mark.”周弈点了下头，不多不少，恰到好处。 简单的寒暄后，Mark直入主题：“我们看到了你在《风尚》杂志上的照片，也听说了你在中国引起的一些……有趣的讨论。我们很好奇，你对卫伦博士这个角色，有什么样的理解？” 来了。 唐芮和Linda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这是面试的第一个坎，也是最重要的一个。回答得好，海阔天空；回答得不好，前面所有的努力都将付诸东流水。 周弈看着镜头，那眼神不像是在回答问题，更像是在给对方做一次远程的CT扫描。 “我理解的卫伦，是一个纯粹的‘观察者’。” 他的英文发音标准，没有多余的口音，声线平稳得像一条直线。 “他不是反派，也不是英雄。人类的道德、情感、法律，在他眼中，和培养皿里的菌落规则没有本质区别。他穷尽一生追求的，不是权力或者财富，而是宇宙的终极代码。当他发现‘工程师’的基因序列时，就像一个程序员，看到了上帝的源代码。” Mark脸上的客套表情微微收敛，他身体前倾了一些，显然对这个“源代码”的比喻产生了兴趣。 “所以，你认为驱动他的，是求知欲？” “不。”周弈摇头，“是验证欲。他早已构建了自己的理论宇宙，他所做的一切，只是在现实世界里，验证他的公式是否正确。至于验证过程会牺牲掉多少‘实验材料’，比如人类，他并不关心。就像我们，不会关心为了验证一个化学方程式，消耗了多少摩尔的盐酸。”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 Linda听得目瞪口呆，她第一次发现，原来“反人类”还能被说得这么清新脱俗，这么……科学。 Mark沉默了。他看着屏幕里那个东方男人，那张年轻英俊的脸上，有一种与年龄不符的、非人的平静。他不像是在解读角色，他像是在陈述自己。 “很有趣的观点。”Mark十指交叉，放在桌上，“那么，Mr. Zhou，能给我们展示一下吗？任何一段，你认为可以体现卫伦博士特质的表演。” 真正的考验来了。 周弈没有丝毫犹豫，他闭上眼，再睁开时，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最后一丝属于“人”的温度也消失了。 他看向镜头，仿佛在透过屏幕，观察着Mark身后墙上的某一个像素点。 “你们看，”他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发现新玩具般的、冰冷的愉悦，“它的细胞分裂速度，比理论值快了0.03%。熵增在加速。一个完美的，不可逆的，走向终极混乱的模型。” 他伸出一根手指，在空气中轻轻划过，像在触摸一道不存在的数据曲线。 “多美啊。” 他笑了。 那笑容，让屏幕前的Mark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视频通话结束时，Mark脸上的表情已经从最初的职业化，变成了混杂着惊异和深思的复杂神情。他只说了一句：“我们会尽快联系你的经纪人。” 通话切断，会议室里安静得能听到心跳声。 Linda哆哆嗦嗦地站起来，腿都软了：“唐……唐姐，我们……这是成了，还是没成啊？” 唐芮没有回答，她只是看着周弈，眼神亮得惊人。 周弈已经恢复了平时的状态，他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然后说：“视频信号的丢包率在2%左右，整体流畅度尚可。” 第194章 他就像一个幽灵 Linda：“……” 她觉得这天没法聊了。 与此同时，星耀娱乐顶层。 南筱的办公室里，只有一盏落地灯亮着，将她的身影在墙上投射出巨大的影子。 “刀”的声音从加密电话里传来，沙哑，干涩。 “南总，查不到。” “什么叫查不到？” “周弈这个人，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十八岁之前的所有档案，都是空白。没有学籍，没有户籍流动记录，没有医疗记录，甚至连一张童年照片都找不到。我动用了所有关系，他就像一个幽灵。” 南筱握着电话，没有说话。 “不过……”“刀”的声音顿了顿，“我查到了一点别的东西。他签约唐芮前，唯一的收入来源，是一家较有名气的小说网站。笔名，叫‘弈剑听雨’。” “弈剑听雨？”南筱重复着这个名字，指尖在光滑的桌面上轻轻划过。 “对。写玄幻小说的，成绩还不错。但这个人……很奇怪。他从不参加任何作者活动，不用社交网络，甚至连小说的影视版权找上门，都被他拒绝了。他就像把自己和整个世界隔绝开来，只活在自己的文字里。” 南-筱的嘴角，终于勾起一个弧度。 “我知道了。”她挂断电话，在黑暗中静坐了许久。 一个没有过去的人。一个活在虚拟世界里的人。 多好的素材啊。 她拨通了王总的电话：“之前让你准备的，孟晚晚那部戏的宣传，可以开始了。” “啊？南总，现在全网都在看周弈的笑话，我们这时候……” “不。”南-筱打断他，声音里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愉悦，“不是看他的笑话。是给他送一份大礼。” “去找几个最擅长写‘人物小传’的营销号，再联系几个情感博主。” “我要让他们，为周弈，为那个‘弈剑听雨’，编一个足够动人的故事。” “一个被原生家庭抛弃，从小在孤儿院长大，靠着对文字的热爱，一个人在阴暗的出租屋里，敲打出梦想的，天才孤儿的故事。” 王总愣住了：“南总，您的意思是……我们帮他洗白？帮他卖惨固粉？” “卖惨？”南筱轻笑了一声，“不，我是要为他，亲手打造一副最完美，最坚固，也最沉重的，黄金枷锁。” “当所有人都相信了这个故事，当他被捧上‘美强惨’的神坛……我再亲手，把这个神坛，连同他一起，砸得粉碎。” 清晨六点。 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照进空无一人的工作室。 唐芮盯着电脑屏幕，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干涩酸胀。 她已经这样枯坐了一整夜。 一整夜的枯坐，让唐芮的身体都僵了。 工作室里死寂一片，只有电脑屏幕发出惨白的光，映着她布满血丝的双眼。 鼠标光标，像个被判了死缓的囚徒，停在邮箱的刷新按钮上。 她的手指悬在鼠标上，迟迟没有按下。 成了，一步登天。 败了，万劫不复。 终于，她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食指猛地一沉。 “咔哒。” 清脆的响声在寂静中炸开。 页面加载的圆圈开始旋转，一圈，两圈…… 每一帧的转动，都像是在凌迟她的神经。 突然，加载条消失。 一封加粗的未读邮件，毫无征兆地跳到了列表最顶端！ 唐芮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猛地停止了跳动。 她甚至不敢去呼吸。 发件人那一栏，是三个她等了整整八个小时的单词：Mark''s Assistant。 成了！ 这两个字在脑海里炸开，她点向邮件的手指却抖得不成样子，连点了几次都滑开了鼠标。 唐芮干脆攥紧拳头，用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剧痛让她瞬间清醒。 再次点下。 邮件展开。 正文只有寥寥几行英文，连一句客套的问候都没有。 唐芮的视线一扫而过，直接钉死在了邮件的末尾。 附件。 一个PDF文件，一个Word文档。 她几乎是屏着呼吸，先点开了那个PDF。 “哗——” 白纸黑字，一份完整的行程单，瞬间铺满了整个屏幕。 第一行，就是加粗的标题——【《观察者》项目-周弈初步行程安排】 下面是密密麻麻的条目： 【6月15日，航班CA983，京北-洛杉矶，头等舱】 【入住酒店：比弗利山庄四季酒店，行政套房】 【6月17日，9:00 AM，剧组第一次剧本围读会，主创人员：导演Mark，主演周弈……】 唐芮一个字一个字地看下去，看到最后，她忽然笑了。 笑着笑着，眼泪就毫无预兆地滚了下来。 她赢了。 不，是周弈，赢了。 她的目光，缓缓移向了那个还未被点开的Word文档。 行程单只是入场券。 真正决定周弈能飞多高，飞多远的，是这份还未点开的合同。 唐芮向后重重靠在冰冷的椅背上，一夜未眠的疲惫和紧绷，在看到行程单的那一刻，已经尽数化为虚脱般的松弛。 她缓了好几秒，才重新坐直身体，将鼠标光标移向那个Word文档。 这一次，她的手稳如磐石。 指尖点下。 没有华丽的片名，没有客套的欢迎语。 硕大的黑体字几乎要冲出屏幕—— 【保密协议（NON-DISCLREEMENT）】 唐芮的唇角，反倒向上勾起。 这才对味。 她没有一字一句地细读，视线飞速扫过。 一份长达数十页，条款严苛到令人头皮发麻的保密协议。 任何形式的剧透，哪怕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单词，都将面临八位数美金起步的天价索赔。 协议生效期间，所有社交媒体账号必须交由项目组专人监管。 甚至连私下与亲友的联络，都受到严格限制。 这哪里是合同？ 这分明是一张卖身契。 一张好莱坞顶级制作，才会开出的，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卖身契。 那张头等舱机票，那间比弗利山庄的套房，在这份协议面前，瞬间变得无足轻重。 唐芮的指尖，终于滑到了文件的最后一页。 她看到了为周弈预留的签名栏。 也看到了那串代表着片酬的，长得让人眼晕的数字。 “呵。” 第195章 更绝的是最后一句 唐芮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胸腔震动，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快意。 她赢了。 她赌赢了！ 她拿起手机，找到那个几乎从不主动联系的号码，指尖在拨号键上悬停了数秒。 然后，她删掉了手机里早就编辑好的一长串报喜的话，指尖轻点，只发了两个字过去。 【醒了？】 发完，唐芮笑了。 她没有立刻放下手机，屏幕上，周弈的名字安静地亮着。 昨天那张脸，那张在全网铺天盖地的嘲讽中，依旧平静得有些过分的脸，在她脑子里一闪而过。 直接打电话过去喊“我们成功了”？ 太没意思了。 一个更有趣的念头，像电流一样窜了上来。 唐芮嘴角的弧度，越扬越高。 当然，这场豪赌的胜利，也意味着另一场战争的号角，被她亲手吹响。 南筱…… 想到这个名字，唐芮嘴角的笑意冷了几分，她吐出一口憋了一整夜的浊气。 旁边行军床上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 Linda顶着一头鸡窝似的乱发坐起来，揉着眼睛凑过来，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唐姐……有，有消息了？” 唐芮没说话，只是把平板电脑转了个方向，屏幕正对着她。 Linda眯着眼，脑袋先是凑近，然后一点点向后仰，嘴巴也跟着张开，越张越大。 一秒钟的死寂。 然后—— “卧……卧槽！！！” 一声能把房顶掀翻的尖叫，彻底撕裂了黎明的宁静。 周弈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奇景。 Linda正以一种五体投地的姿势趴在地毯上，肩膀一耸一耸，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呜呜”声，像一只被巨款砸晕的土拨鼠。 唐芮则背对着他，站在窗前，身形挺拔得像一棵准备迎接雷暴的白杨。 “她怎么了？”周弈的声音打破了这诡异的氛围，“低血糖？还是服务器又崩了？” 唐芮转过身，一夜未眠的疲惫被一种灼亮的锋芒取代。她没说话，只是将手里的平板递了过去。 周弈接过，目光落在屏幕上。 行程单，保密协议，还有那串长得能当电话号码的片酬数字。 他看得很快，几乎是一目十行。 Linda从地毯上抬起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满怀期待地看着他，等着他尖叫，等着他狂喜，等着他哪怕是激动地挥一下拳头。 周弈看完了。 他把平板还给唐芮，脸上没什么表情，然后问出了一个让在场两人都陷入沉默的问题。 “协议里说，社交媒体账号要上交监管，那我小说网站作者后台的密码，也要给他们吗？” Linda的表情凝固了。 唐芮嘴角的弧度僵硬了半秒，随即化作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我想……应该不用。” “那就好。”周弈点了点头，像是解决了一个天大的难题，“断更影响不好。” 他说完，转身走向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仿佛刚才看到的不是一份好莱坞顶级制作的合约，而是一份社区发的防疫通知。 Linda彻底没声了。她默默地从地上爬起来，坐回沙发角落，开始怀疑人生。 这泼天的富贵，砸下来的时候，为什么当事人一点反应都没有？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人被帅晕，钱给磕懵”？ 唐芮却像是习惯了，她走到周弈身边，靠着料理台。 “南筱那边，有新动作了。”她的声音压低了些。 周弈“嗯？”了一声，端着水杯，没什么反应。 “看这个。” 唐芮没多解释，把自己的手机解锁，直接怼到了周弈面前。 屏幕上是微博的热搜榜。 一个刺眼的新词条，正坐着火箭一样向上猛蹿。唐芮的拇指在屏幕上轻轻往下一拉，刷新。 那个词条，又往前跳了两位。 #天才孤儿弈剑听雨# 周弈点了进去。 页面跳转，清一色的千万粉丝情感博主，头像下面挂着黄V认证。 发布时间惊人的一致，仿佛背后有人掐着秒表在统一指挥。 每一篇，都是文笔斐然、催人泪下的“小作文”。 字里行间，都在描绘一个被世界抛弃，却依旧心怀梦想的天才。 行文风格各不相同，有的是痛心疾首的惋惜，有的是温情脉脉的追忆，核心故事却出奇地一致。 周弈的指尖在屏幕上滑动，一条条“小作文”从眼前掠过。 “一个被原生家庭抛弃，在福利院的角落里长大的少年……” “沉默寡言，唯一的慰藉就是偷偷看书……” “他靠着捡废品换来的钱，在网吧的角落里，敲下了第一行字……” Linda在一旁看得倒吸凉气，气得浑身发抖：“这……这写的都是什么东西！胡说八道！唐姐，这纯粹是造谣啊！” 唐芮没有理会她，她的注意力全在周弈身上。 周弈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滑动的速度，越来越慢。 直到屏幕上出现一行字。 【笔名“弈剑听雨”，是他对自己那从未见过的，如烟雨般朦胧的父母，唯一的想象。】 周弈的指尖，停住了。 “漂亮。”唐芮的声音冷得像冰，“南筱这一手，玩得真漂亮。” 她走到周弈身边，点着屏幕上的那句话。 “看到了吗？这才是杀招。前面的所有铺垫，都是为了这一句。” “先把你塑造成一个无父无母、孤苦无依的天才，博取所有人的同情。然后再给你安上一个‘思念父母’的孝子人设。这样一来，你就被钉死在这个人设上了。” “你敢反驳吗？你反驳，说你不是孤儿，你有父母。那好，你就是为了红连父母都不要的骗子。大众会把你骂到死。” “你不反驳？那你就是他们笔下的‘天才孤儿’。你的一切，你的过去，你的笔名，都成了他们可以随意解读和利用的工具。” 唐芮的每一个字，都像一颗钉子，砸在现实上。 “更绝的是最后一句。”她往下划了划，屏幕上出现了她的名字。 【直到他被唐芮发现，才终于从那个阴暗的角落，走到了阳光下。】 唐芮笑了，笑意里没有半分温度。 第196章 好一招捧杀 “连我都算计进去了。把我塑造成你的救世主。以后我们做的任何事，都成了我对你的‘拯救’和‘施舍’。只要我们之间出现一点分歧，大众就会毫不犹豫地站在‘弱者’那一边，骂我这个‘资本家’忘恩负负义，压榨可怜的天才。” “好一招捧杀，釜底抽薪。” 整个房间，只剩下唐芮冰冷又清晰的分析声。 Linda已经听傻了，张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周弈始终没有说话。 他关掉手机屏幕，房间瞬间暗了几分。 然后，他忽然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唐芮。” “嗯？” “你见过……真正的孤儿吗？” 唐芮准备好的一万句应对策略，瞬间卡在了喉咙里。 她“嗯？”了一声，大脑飞速运转，却完全跟不上周弈的思路。 周弈没等她回答，从她手里拿回了手机，屏幕再次亮起。 他的指尖划过那些催人泪下的小作文，语气平淡得像在点评一道菜。 “写得真好，细节丰富，文笔动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作者天天趴我床底下，听我晚上说梦话呢。” 他划到下面，点开那几张所谓的“证据”配图。 一张是号称在网吧偷拍的“早年侧脸照”。 照片的像素低得感人，一片模糊的光影里，只能隐约看到一个瘦削的下颌线。 “这张，”周弈把图片放大，噪点瞬间铺满了整个屏幕，“糊成这样，说这是吴彦祖都有人信。安在我头上，就是我了？” 他的手指再次滑动，屏幕上出现了一张灰蒙蒙的建筑远景图，孤零零的，看不出任何地点信息。 “还有这个，福利院。”他轻笑了一声，“连个名字都没有，网上随便搜的图吧？就这么给我安排了一个家。” Linda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这……这是被气傻了开始说胡话了？ 唐芮却没这么想。 她看着周弈，看着他把那些足以毁掉一个人的“证据”像垃圾一样划开，心头猛地一跳。 周弈关掉手机，把它扔回沙发上。 房间里再次安静下来。 “唐芮。”他忽然开口。 “我在。” “他们搞错了一件事。”周弈转过身，对上她的视线。 这一刻，他脸上那种懒散和无谓彻底消失了。 “他们笔下的那个‘天才孤儿’，太幸福了。” 唐芮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周弈的嘴角扯出一个极淡的弧度，没有任何笑意。 “他还有闲心，去想象什么‘烟雨’一样的父母，还给自己取个笔名叫‘弈剑听雨’来怀念。” 整个空间，安静得能听到呼吸声。 “真正的孤儿，”周弈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淬了冰的刀，直直插进在场每个人的心里，“脑子里只想着一件事。” 唐芮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怎么活到明天。” 四个字，轻飘飘的，却让整个房间的空气都凝固了。 评论区已经彻底疯了。 【呜呜呜呜我哭死！原来哥哥有这么惨的过去！怪不得他总是那么清冷，原来是把所有的温柔都给了笔下的角色！】 【弈剑听雨！我的青春啊！我追了他十年！十年！我一直以为他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大神，没想到……他只是一个没有家的孩子。】 【@星耀娱乐@南筱你们还有心吗？！你们欺负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从今天起，我就是周弈的家人！谁敢动他，我跟谁拼命！】 Linda也凑过来看，手机屏幕的光映着她义愤填膺的脸，可看到最后，她的表情变得十分古怪。 她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看着周弈。 “唐姐，这写的……怎么跟真的一样？哥，你真是……” “不是。” 周弈已经喝完了水，走到水槽边，杯子放进去发出一声轻响。 “我父母搞地质勘探的，常年在野外，没空管我而已。” Linda：“……” 这轻描淡写的语气，比直接承认还要让人心梗。 唐芮的脸色难看到极点：“南筱的手笔。又快又狠。” “她这是要干嘛？捧杀？”Linda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给我们立一个‘美强惨’的人设？” “是黄金枷锁。”唐芮一针见血，“她知道我们抓不到她的实质性证据，所以反过来，给我们编造一个‘完美’的过去。我们一旦默认，就等于把刀柄交到了她手上。将来，她随时可以‘揭穿’真相，说我们欺骗公众，卖惨固粉。到时候，我们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这步棋，比之前的任何一次封杀，都更加阴毒。 杀人不见血。 Linda听得手脚冰凉，刚因为好莱坞合约而升起的喜悦，瞬间被一盆冰水浇得透心凉。 “那……那我们发声明澄清？” “怎么澄清？”唐芮反问，“说周弈不是孤儿，他有父母，只是父母没空管他？你信不信，明天的新闻标题就是‘周弈团队为立高冷人设，无情切割原生家庭’。” 无论怎么选，都是死路。 南筱布下的，是一个阳谋的绝杀局。 就在这时，唐芮的工作手机嗡嗡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一个熟悉的名字——华伦天奴张总监。 唐芮看了一眼，直接按了挂断。 紧接着，另一部手机又响了，是之前谈崩的那个高奢腕表品牌。 她再次挂断。 电话像是商量好了一样，一个接一个地涌进来，全都是之前那些对他们避之不迭的品牌方。 Linda看着这壮观的景象，一时竟忘了刚才的恐惧，喃喃道：“这算是……幸福的烦恼吗？” “不，这是催命符。”唐芮将两部手机都调成了静音，扔在桌上，“他们越是殷勤，就说明南筱的局布得越大。所有人都想在周弈去好莱坞之前，分一杯羹。他们会把这个‘天才孤儿’的故事，传得人尽皆知，成为我们身上撕不掉的标签。” 工作室里，再次陷入了死寂。 一边是通往好莱坞的康庄大道，鲜花着锦。 另一边，是南筱精心编织的，名为“人设”的万丈深渊。 周弈一直没说话。 他只是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街道上，一个环卫工正在清扫着昨夜的落叶。 许久，他才开口。 第197章 不否认，不承认 “唐姐，帮我做三件事。” 唐芮和Linda同时抬起头。 “第一，以工作室的名义，成立一个公益基金。” 唐芮身体前倾，精神高度集中：“叫什么名字？” “就叫‘繁星’。”周弈的声音平静无波，“第一笔资金，用我这次的全部片酬。资助方向，是全国范围内，所有福利院和孤儿学校的图书馆援建计划。” Linda的嘴巴又张成了“O”型，脑子彻底宕机。 唐芮的眼睛却猛地亮了起来。 不否认，不承认。 唐芮倒吸一口凉气，脑子里那根紧绷到快要断裂的弦，在这一刻非但没有断，反而奏出了最激昂的战栗！ 她懂了！ 她彻底懂了！ 不否认，不承认，而是用行动，把这个该死的“人设”做成事实！ 南筱想用这个故事捧杀他，那他就把这个故事变成现实，变成自己刀枪不入的铠甲！ 好一招釜底抽薪！ 这已经不是拆招了，这是要把南筱的棋盘都给掀了！ “第二，”周弈的声音再次响起，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回复CAA，告诉他们，合同我签。” Linda刚要松一口气，就听见他继续往下说。 “但有一个附加条件。我需要永远保留‘弈剑听雨’这个笔名下，所有作品的最终解释权和改编决策权。他们可以代理，但不能替我决定。” 这番话，掷地有声。 Linda听得云里雾里，只觉得是某种商业谈判的条款。 但唐芮却瞬间明白了这背后的深意。去好莱坞是拓宽疆土，但“弈剑听雨”是他的王座。王座，绝不容他人染指！ 这是周弈在向全世界宣告，他首先是创作者“弈剑听雨”，其次才是演员周弈。 “第三，”他缓缓转过身，窗外的天光在他身后勾勒出一道凌厉的轮廓，“帮我约个人。” 唐芮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她几乎是屏着呼吸问出口：“谁？” “南筱。” 当这两个字从周弈嘴里吐出来，Linda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停了。 约南筱？那不是羊入虎口，是直接把脖子送到铡刀下面，还问人家刀够不够快。 唐芮的反应却截然不同。她眼中的亮光，几乎要凝成实质。恐惧、兴奋、战栗，种种情绪在她心底交织，最终化为一句压抑不住的低问。 “你想做什么？” “下棋的人，总坐在棋盘外面，太无聊了。”周弈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她，“该请她入局了。” 唐芮懂了。 从被动拆招，到主动出击。从棋子，到另一位棋手。 她胸口那股憋了一整夜的郁气，伴随着这个疯狂的计划，尽数吐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亢奋。 “好。”唐芮只说了一个字，然后立刻转身，拿起了手机。 她没有丝毫犹豫，拨通了那个她最不想打，但此刻却最管用的号码。 “王总。”她的声音冷静得像手术刀，“是我，唐芮。” 电话那头的星耀娱乐王总，显然没料到会接到这通电话，声音都有些结巴：“唐……唐总监，你……你好。” “帮我约南总，时间地点她定。就说，周弈想见她。” 王总在那头沉默了足足五秒，久到唐芮以为他吓得把电话都扔了。 “唐总监，你……你这是何必呢？现在风头正盛，去好莱坞板上钉钉，你……” “王总，”唐芮打断他，语气里透出不容置喙的强势，“你只需要传话。告诉南总，周弈想和她聊一聊，关于‘弈剑听雨’这个笔名的故事版权。” “版权？”王总的声音都变了调。 “对。”唐芮看着窗外，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她不是喜欢编故事吗？我们想和她谈谈，这个故事，她打算出多少钱买。” 电话被挂断了。 工作室里，Linda还保持着石化的姿势，大脑已经彻底无法处理今天早上接收到的海量信息。 她看着唐芮雷厉风行地开始打电话、发邮件，建立工作群，安排法务、公关、财务对接，整个人像一台瞬间启动的精密战争机器。 又看着周弈，他居然真的回房间打开了电脑，屏幕上赫然是起点中文网的作者后台。他戴上耳机，手指在键盘上敲击，仿佛外面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不过是窗外的一阵风。 Linda觉得这个世界太魔幻了。 一个疯子，带着另一个疯子，准备去挑战一个最大的疯子。 而她，一个只想安安稳稳打工赚钱的正常人，被夹在中间，快要疯了。 当天上午九点整。 周弈工作室的官方微博，发布了第一条公告。 【“繁星”公益基金成立公告】 没有煽情的文字，没有多余的解释。只有一份基金会注册文件的扫描件，和一份银行出具的捐款凭证。 捐款人：周弈。 金额那一栏，一长串的“0”，精准地对应上了那份好莱坞合约上，税前的全部片酬。 公告的最后，是一行小字： 【本基金致力于全国范围内，福利院及孤儿学校图书馆援建计划。愿每一颗孤独的灵魂，都能在文字中，找到属于自己的星空。】 这条微博，像一颗深水炸弹。 网络上因为“天才孤儿”故事而掀起的滔天巨浪，在这一刻，诡异地停滞了。 那些刚刚还在为周弈的身世痛哭流涕，发誓要守护全世界最好哥哥的粉丝们，看着那张捐款凭证，集体失声。 随即，是更加疯狂的井喷。 【我他妈直接跪下！这是什么神仙？！这是什么格局？！】 【我收回我之前所有的话，我以为是美强惨，搞了半天，是下凡的神。】 【别人卖惨是为了赚钱，我哥直接把赚来的钱，全都变成了别人的光！哭死，这次是敬佩哭的！】 【全国福利院图书馆援建……他这是要把自己淋过的雨，都变成伞，去为别人撑起一片天啊！】 【@星耀娱乐@南筱你们看到了吗？你们想用泥潭困住他，他转手就把泥潭变成了花园！】 之前那些跳得最欢的情感博主和营销号，此刻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尴尬。他们编造的“小作文”还挂在首页，但故事的主人公，已经用一种他们无法想象的方式，续写了结局。 第198章 他以为自己是谁？上帝吗？ 他们成了这个更宏大、更动人故事里，无足轻重，甚至有些可笑的引子。 南筱的捧杀，在周弈的釜底抽薪面前，成了一个笑话。她想打造的黄金枷锁，被周弈亲手熔炼，铸成了一座不朽的丰碑。 星耀娱乐顶层，总裁办公室。 王总哆哆嗦嗦地挂了电话，后背的冷汗已经浸透了衬衫。他看着面前办公桌后，那个面无表情的女人，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南总……唐芮说……” “我听见了。”南筱的声音很平静，她正用一块丝绒布，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一支钢笔，“她想跟我谈故事的版权费。” 王总的腿肚子都在打颤。 谈版权费？这是何等的挑衅！这是当着所有人的面，狠狠地扇了南筱一巴掌。 “疯了，他们都疯了！”王总喃喃自语。 南筱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眼。 她的脸上，没有预想中的愤怒，反而是一种兴味盎然的笑意。 “不，他没疯。”南筱将钢笔放回笔架，“他只是不想再当棋子了。” 她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这座车水马龙的城市。 “王总，你觉得，一个把自己好不容易赚来的钱，全都捐出去的人，会在乎什么？” 王总愣住了，下意识地摇头。 “他什么都不在乎。”南筱的嘴角，勾起一个危险的弧度，“一个无所畏惧的人，才最可怕。” 她转过身，对助理吩咐道：“回复唐芮，明天下午三点，我的私人会所。让他一个人来。” 助理的脸色瞬间煞白，声音都有些发颤：“南总，让他一个人来……这……这万一……” “去办。” 南筱甚至没有回头，吐出两个字，轻飘飘的，却带着不容抗拒的重量。 助理打了个寒噤，再也不敢多说半个字，躬着身子，快步退出了办公室。 门被轻轻带上。 南筱看着自己在落地窗上的倒影，嘴角的弧度越扬越高。 她亲手养大的狼，终于磨砺出了能咬穿主人喉咙的獠牙。 有意思。 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她倒要亲眼看看，这头狼的极限，究竟在哪里。 …… 另一边，好莱坞，CAA总部。 顶级经纪人Mark的办公室里，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他的搭档，一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资深法务官，正像一头暴躁的狮子，在昂贵的地毯上来回踱步。 “这不合规矩！这完全破坏了规矩！”法务官猛地停下，一巴掌拍在Mark的办公桌上，震得咖啡杯都跳了一下。 “他要求保留‘弈剑听雨’这个笔名下，所有作品的最终解释权和改编决策权？他以为自己是谁？上帝吗？” 法务官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尖利：“Mark，你听着！所有签约艺人，其衍生IP的商业开发权，都必须由公司全权代理！这是我们的核心利益，是为了将利益最大化！这个条款，等于让我们放弃了最大的一块蛋糕！” Mark始终没有说话，他只是安静地坐在那，手指在鼠标上轻轻滑动。 “我们不能开这个先例！”法务官俯下身，双手撑着桌子，死死盯着Mark，“一旦我们同意了，后面所有人都会有样学样！公司的根基会动摇的！” Mark的食指，终于在鼠标左键上，轻轻按了下去。 他点开了邮件里的那个附件。 屏幕上弹出的，不是密密麻麻的法律文件，也不是什么谈判条款。 而是一个网页链接。 法务官不解地凑过去，看清了网页上的内容。 是中文，他看不懂。 但那张配图，那份银行出具的捐款凭证扫描件，是全世界通用的语言。 捐款人那一栏，是“Zhou Yi”。 而金额那一栏，那一长串让他眼晕的“0”，精准地指向了他们合约上那个天文数字。 法务官的呼吸猛地一滞，眼珠子差点瞪出眼眶。 他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心脏，感觉快要喘不上气了。 “偶买噶……这……这是……全部？” Mark终于向后靠在宽大的老板椅里，他抬起头，平静地看着自己已经快要昏厥的搭档。 “一个能把一亿美金当成废纸一样扔出去的人，”Mark的声音很轻，“你觉得，他会在乎我们合同里那几条关于‘利益最大化’的条款吗？” 那是唐芮发来的，关于“繁星”基金的新闻链接，以及被翻译成英文的，网络上的舆论狂潮。 法务官也凑过来看，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用一部顶级制作的全部片酬，去反击一次舆论攻击？”他喃喃道，“这是什么操作？疯子吗？” “不。”Mark关掉了网页，靠在椅背上，“这是天才。” 他看着屏幕上周弈那张波澜不惊的脸，灰蓝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发现宝藏的光芒。 “这个人，他不是在演卫伦博士，他就是卫伦博士。冷静，精准，漠视规则，用自己的逻辑构建一切。他把整个中国娱乐圈，当成了他的实验室。” 法务官愣住了。 “我们签下的，不是一个演员。”Mark的语气里，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兴奋，“我们签下的，是一个现象。一个无法被定义，也无法被掌控的现象。” “那他的条件……” “答应他。”Mark斩钉截铁，“给他所有他想要的。我有一种预感，这个叫周弈的男人，他未来能带给我们的，将远远超出一部电影的片酬。”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 “通知下去，把他的待遇，再往上提一级。我要让整个好莱坞都知道，我们请来了一位怎样的东方神祇。” 当唐芮收到CAA回复的时候，已经是下午。 邮件里，不仅全盘答应了周弈的条件，甚至主动提出，将派最顶级的律师团队，协助他处理“弈剑听-雨”这个IP在全球范围内的版权保护事宜。 合同的附件里，周弈的片酬，在原来的基础上，又往上跳了一截。 Linda看着新合同，已经彻底麻木了。 她觉得自己的认知，在今天被反复碾碎，重塑，再碾碎。钱，在她眼里，已经变成了一串没有意义的数字。 第199章 “下楼取快递” 唐芮却只是平静地关上电脑。 “南筱回复了。”她看向周弈的房间门，“明天下午三点，清潭会所，她让你一个人去。” 房间里，敲击键盘的声音，停了。 几秒后，门被拉开。 房间里敲击键盘的声音，戛然而止。 几秒钟的死寂后，房门“咔哒”一声，被从里面拉开。 周弈换了身干净的T恤和牛仔裤，脸上看不出任何多余的情绪，仿佛刚才听到的不是一场决定生死的鸿门宴，而是一句“下楼取快递”。 他扫了客厅里神情紧绷的两人一眼，只吐出三个字。 “知道了。” 话音落下，他径直走向冰箱，拿出一瓶冰镇矿泉水，“咔”地拧开，仰头灌了一口。 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他放下水瓶，忽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那个会所，有停车场吧？” 唐芮的大脑宕机了一秒。 这是什么跳跃性思维？ 她下意识点头：“有……怎么了？” 周弈把瓶盖重新拧好，放回桌上，动作不紧不慢。 “我的羊驼，停哪儿方便点？” “……” 客厅里，瞬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令人窒息的寂静。 唐芮张着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旁边的Linda，本就麻木的脸上，此刻更是呈现出一种被雷劈过的、彻底石化的呆滞。 羊…… 羊驼？？？ 空气凝固了。 Linda的表情，还定格在上一秒的呆滞，瞳孔里写满了对这个魔幻世界的控诉。 最终，是唐芮先重启成功的。 她长长地，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那口气里，有震惊，有荒谬，但更多的是一种彻底放弃抵抗的疲惫。 她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用一种波澜不惊，仿佛在讨论明天天气一样的语气说：“清潭会所是会员制，不接待非人形态的宾客。不过我可以帮你问问，他们有没有给珍稀动物准备的专用停车位，或者……畜栏？” Linda倒吸一口凉气，看唐芮的眼神也开始不对劲了。 完了，疯了，唐姐也疯了。这个工作室里，没一个正常人了。 周弈却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唐芮的建议，然后摇了摇头。 “那太麻烦了。” 他一脸“我为你着想”的表情，“它跟我进去就行。占不了多大地方。” “……”唐芮感觉自己的处理器又开始冒烟了。她深吸一口气，试图把话题拉回地球表面，“周弈，我们现在讨论的是，你明天要去见南筱。一个能把你生吞活剥了的女人。你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纠结一只行李箱？” “它不是行李箱。”周弈纠正道，语气严肃，“它是我的搭档。” “什么？” “明天是谈判，不是单挑。”周弈走到那只羊驼面前，拍了拍它毛茸茸的脑袋，那顶黑色的针织帽跟着晃了晃，“我需要一个不会说话，但气场十足的队友。你看它，”他指了指羊驼那两只无辜又透着点贼光的塑料眼珠，“是不是有一种‘虽然我看起来很蠢，但我随时准备创死你’的疯劲儿？” Linda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和那只羊驼对视了三秒。 她没看出什么疯劲儿，只看出来一种能把人气死的蠢劲儿。 唐芮彻底没话说了。 她放弃了。 她走到沙发边，一屁股坐下，拿起桌上被调成静音后就没再看过的手机。 “在你考虑怎么把你的‘搭档’偷渡进会所之前，先看看这个。” 她点开微博，直接把手机扔给了周弈。 一夜之间，风向全变了。 #周弈繁星基金# #格局# #原来真正的美强惨是做大事的# 这几个词条，死死地焊在热搜榜前排。评论区已经不是简单的控评和赞美，而是升华到了一种近乎朝圣的狂热。 【以前我只看他的书，现在我想读他这个人。】 【我宣布，周弈，内娱唯一活着的行为艺术家。】 【笑死，昨天还在骂资本无情，今天资本（指周弈本人）直接把钱全捐了，黑子们连夜改行研究天体物理学，因为跟不上他的脑回路。】 周弈划了几下，没什么兴趣地把手机还给了唐芮。 “挺好。”他说，“省了公关费。” “好？”唐芮被他这轻飘飘的态度气笑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你现在被架上去了。从今天起，你不能有任何道德瑕疵，你说的每一句话都会被拿着放大镜解读。你被捧成了一个‘圣人’，南筱的目的，以另一种方式达成了。” “她想给我造一座黄金的牢笼，我只不过是把它换成了玻璃的。”周弈走到料理台边，给自己又倒了杯水，“看起来更漂亮，也更容易碎。但至少，阳光能照进来。” 唐芮看着他，看着他平静的侧脸，心头那股焦躁，忽然就平息了下去。 她明白了。 周弈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在南筱划定的棋盘里跟她玩。 他要的是，换一个战场。 “那些品牌方，又都找回来了。”唐芮的声音也冷静下来，“条件比之前更好，姿态比之前更低。都想跟‘繁星基金’搞联名，想借你的光，给自己贴金。” “那就让他们贴。”周弈喝了口水，“告诉他们，所有商业合作，利润的百分之十，必须直接捐给‘繁星’。合同条款写清楚，要法务部盯着，谁敢拿这个做文章，就告到他们公司破产。” Linda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 拿钱砸人，还能这么砸的？ “明天，”唐芮看着他，神情严肃起来，“你打算怎么跟南筱谈？” 她从包里拿出一个火柴盒大小的黑色方块，和一个伪装成袖扣的微型设备。 “这是最新的窃听器和信号屏蔽器，距离五米内，所有电子设备都会失效。这个是录音袖扣，能同步上传到云端。” 周弈看了一眼，伸手拿起了那个袖扣。 唐芮刚松了口气，就见他把袖扣放在眼前，翻来覆去地看了看，然后问：“音质怎么样？是无损的吗？” 唐芮：“……重点是这个吗？” “当然。”周弈把袖扣扔回桌上，“如果音质不好，录下来也是噪音，没有呈堂证供的价值。算了，太麻烦。” “你——” 第200章 我是去收版权费的 “唐芮，”周弈打断她，“你觉得，跟南筱那种人见面，这些小东西，有用吗？” 唐芮哑口无言。 “她要的是一场秀。”周弈的眼神，穿过客厅，落在了窗外的车水马龙上，“一场只有我们两个观众的，顶级的心理博弈。带这些东西，只会让她觉得，我输不起了。” 他转回头，看着唐芮：“我要让她知道，我不是去跟她斗法的。我是去给她，讲一个新故事的。” 第二天下午两点半。 周弈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唐芮和Linda正襟危坐，如临大敌。 唐芮已经给他准备好了一套Tom Ford的西装，熨烫得笔挺，挂在衣架上，像一具优雅的铠甲。 周弈只是扫了一眼，然后径直走进了衣帽间。 一分钟后，他出来了。 身上还是那件最简单的白色T恤，一条普通的牛仔裤，脚上一双干净的板鞋。 他看起来，就像一个要去楼下便利店买东西的大学生。 “周弈！”唐芮站了起来，“你最起码……” “我不是去演戏。”周弈拿起车钥匙，在手里掂了掂，“我是去收版权费的。” 他走到门口，换好鞋，手搭在了门把上。 客厅里安静得可怕。 Linda紧张得连呼吸都忘了。 唐芮的拳头，在身侧攥紧。 周弈拉开了门。 然后，他停下，转过身，在两人疑惑的目光中，走到了墙角。 他弯下腰，握住了那只羊驼行李箱的拉杆。 “走了，搭档。” 他头也不回地，拖着那只戴着黑色针织帽，看起来贼头贼脑的羊驼，走出了门。 “咔哒。” 门，被关上了。 只留下客厅里，两个彻底石化的女人，和空气中，那渐行渐远的，行李箱轮子滚动的声音。 咕噜，咕噜，咕噜…… 像是在为这场即将到来的，荒诞又致命的战争，奏响了序曲。 清潭会所坐落在西山脚下，没有招牌，只有一扇沉重的，需要人脸识别才能开启的黑漆木门。这里是京城名利场的隐秘心脏，出入的每一张面孔，都足以在财经或娱乐版面上占据一个头条。 周弈的网约车停在百米外的路口，再往前，司机的导航显示“道路未开放”。 他下了车，一手插兜，一手拖着他的羊驼。 行李箱的轮子压过柏油路面，发出“咕噜，咕噜”的轻响，在这片静谧得只听得见风声和鸟鸣的富人区里，显得格外突兀和廉价。那只羊驼脑袋上的黑色针织帽歪了歪，两只塑料眼珠子木然地盯着前方那扇价值不菲的大门，透着一股要去收保护费的悍匪气质。 门口站着两个穿黑色西装的门童，身姿笔挺，神情冷峻，像是从电影里走出来的特工。 当周弈拖着一只毛茸茸的、戴帽子的羊驼，穿着一身像刚从大学城里溜达出来的白T恤和牛仔裤，慢悠悠地晃到他们面前时，两位专业素养极高的门童，脸上的肌肉出现了零点零一秒的抽搐。 “先生，请问有预约吗？”左边的门童开口，声音平稳，但眼神却不受控制地往那只羊驼身上瞟。 “周弈，南总约的。” “周弈”两个字一出，门童的眼神立刻变了。那是一种混杂了好奇、审视，甚至还有一丝敬畏的复杂情绪。他迅速在旁边的识别器上操作了几下。 “周先生，里面请。但是……您这个……”他的视线艰难地从羊驼身上移开，“行李，我们需要替您保管。” “它不是行李。”周弈说，“是我的谈判代表。” 门童：“……” 另一个门童的嘴角已经开始不规律地抖动。 周弈没再多解释，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们。他没说话，但他的眼神在说：要么我们一起进去，要么我们一起在这里等到天黑。 僵持了十几秒，左边的门童终于败下阵来。他通过耳麦低声请示了几句，得到了某个无奈的许可。 “……周先生，请。”他侧过身，做了个“请”的手势，姿态依旧专业，但眼神里已经写满了“今天真是开了眼了”。 黑漆木门无声地滑开。 门后的世界，与外面截然不同。是那种极致的、东方禅意的奢华。空气里浮动着高级熏香的味道，每一步都踩在厚实得听不见声响的地毯上。走廊两侧挂着看不懂但感觉很贵的水墨画，偶尔路过的侍者，也都穿着改良式的素色长衫，躬身行礼，悄无声息。 周弈拖着他的羊驼走在这条长廊上，画风的割裂感达到了顶峰。 “咕噜，咕噜，咕噜……” 这声音，成了这片极致安静里唯一的噪音。 迎面走来一个穿着唐装、头发花白的老者，身后跟着一个满脸精明的中年男人。老者在看到周弈时，脚步顿了一下，目光在他和他的羊驼之间来回扫了扫，眼神古怪。 中年男人在他耳边低语了一句：“王导，这就是那个周弈。” 被称作王导的老者，是国内拍历史正剧的泰斗，出了名的脾气臭，眼光高。他眯着眼打量了周弈几秒，没说话，摇了摇头，走了过去。那摇头里，不知是惋惜，还是不解。 周弈目不斜视，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侍者将他引到一扇门前，轻轻敲了三下，然后推开门。 “周先生，请。” 房间很大，正对着一面巨大的落地窗，窗外是修剪得一丝不苟的日式庭院，绿意葱茏。南筱就坐在窗前的茶台后，今天她穿了一身黑色的丝质长裙，长发挽起，露出一段优美的脖颈。 她正在烹茶，动作优雅，赏心悦目，像一幅精心绘制的工笔画。 听到动静，她抬起眼，目光越过周弈，精准地落在了他身后的羊驼上。 她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短暂的，真切的愕然。 随即，那愕然化为一抹极深的笑意。 “你的品味，还是这么别致。”她开口，声音慵懒，带着一丝玩味。 周弈没接话，自顾自地把羊驼拖到墙角，让它面朝墙壁，像个正在罚站的小学生。然后，他才拉开南筱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 “它比较内向，怕生。”他解释了一句。 第201章 最佳进步奖 南筱被他这句话逗得笑出了声，胸口微微起伏。她将一杯烹好的茶，推到周弈面前。茶汤色泽清亮，香气氤氲。 “尝尝，今年的明前龙井。他们说，喝了能静心。” 周弈端起茶杯，闻了闻，却没喝。“谢谢，我来之前喝过水了。” 南筱的动作顿了顿，随即又恢复了自然。 “也是。”她放下茶则，“你现在可是大人物了。CAA的顶级合约，好莱坞S+制作的男主角，还有……”她拖长了语调，目光里带着一丝锐利的审视，“一个感动了全中国的，‘繁星’基金。” 她看着周弈，嘴角噙着笑：“这一手，玩得真漂亮。连我都差点信了。用我给你的故事，反过来给自己镀了一层金身。周弈，你比我想象的，成长得更快。” 这是夸奖，也是警告。 周弈总算抬眼看向她，脸上没什么表情：“所以，你今天约我来，是想给我颁个‘最佳进步奖’？” 南筱脸上的笑容淡了些。 “我是来给你一个选择。”她身体微微前倾，那股熟悉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开始在空气中弥漫，“CAA能给你的，我能给双倍。好莱坞的光环，很快就会褪色，但在这里，在我的地盘上，我能让你永远站在最亮的地方。” 她顿了顿，声音压低，带着蛊惑：“你成立基金，无非是想摆脱那个‘孤儿’的人设。何必这么麻烦？只要你回来，我明天就能让你‘找到’亲生父母。一对家世显赫、对你心怀愧疚的父母。你想听什么样的故事，我就能给你编什么样的故事。比你自己想的，要精彩得多。” 周弈静静地听着，像在听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提案。 直到南筱说完，他才开口，问了一个问题：“故事讲完了？” 南筱眉头微蹙。 “那我们来谈谈正事吧。”周弈说。 “正事？” “对。”周弈身体也微微前倾，第一次在这场对话里，露出了攻击性，“你不是喜欢编故事吗？你给我编的那个‘天才孤儿’的故事，市场反馈很好，热度也很高。我觉得，这是一个很有价值的IP。” 南筱眼中的笑意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审视。 “所以，”周弈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我们来谈谈，这个故事的版权费吧。” 空气，在这一刻凝固了。 南筱脸上的所有表情都收敛了起来，她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周弈，眼神像是在看一个不自量力的死人。 “你知不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她的声音，冷得像冰。 “知道。南筱，南总。”周弈靠回椅背，姿态放松下来，“星耀娱乐的实际掌权人，能一句话决定几十个艺人生死，能悄无声息地封杀一个人所有作品，还能凭空捏造一个人的前半生。” 他每说一句，南筱的脸色就更冷一分。 “既然你知道，你凭什么觉得，你有资格跟我谈‘版权’？” “就凭……”周弈拿起桌上那杯已经有些凉了的茶，放在指尖把玩，“……CAA愿意为‘弈剑听雨’这个IP的全球版权保护，支付一个顶级的律师团。就凭我的新书，还没开始写，就已经有三家好莱坞顶级制片公司在竞价影视改编权。还凭……” 他顿住，抬起头，嘴角勾起一个弧度。 “……凭我现在，是一个把一亿美金片酬，眼睛都不眨就捐出去的‘圣人’。你猜，如果明天新闻爆出来，你这位‘慈善家’，不仅霸凌‘圣人’，还盗用他的‘悲惨人生’来炒作牟利，你的那些生意伙伴，和星耀娱乐的股价，会怎么样？” “你威胁我？”南筱的眼中，终于燃起了怒火。 “不。”周弈放下茶杯，发出一声轻响，“我是在给你，讲一个新的故事。一个关于‘资本反噬’的故事。你觉得，大众会喜欢吗？” 房间里，死一般寂静。 许久，南筱忽然笑了。 她笑得前仰后合，仿佛听到了全世界最好笑的笑话。 “有意思，周弈，你真的太有意思了。”她抹了抹眼角笑出来的泪花，重新坐直身体，“好，我买。说吧，你想要多少？” 她以为，周弈会狮子大开口，报一个天文数字。 周弈却只是伸出了一根手指。 南筱挑了挑眉：“一千万？一个亿？” “一块钱。” 周弈平静地吐出三个字。 南筱的笑容，再次僵在了脸上。 “这个故事，我一块钱卖给你。”周弈看着她，眼神里没有半分玩笑，“但是，合同里要写清楚，你，南筱，买断的是‘天才孤儿弈剑听雨’这个故事的版权。从此以后，这个故事里的任何情节，都与我周弈本人，无关。” 他要的，不是钱。 他要的，是一份切割。一份在法律上，具有绝对效力的，公开的切割。 他要把南筱钉在“故事的创作者”这个位置上，而他自己，则从这个故事里，彻底抽身。 南筱死死地盯着他，胸口剧烈地起伏。 她明白了。 这一局，她输了。输得彻彻底底。 她想给周弈套上枷锁，却被周弈反手将这副枷锁，锁回了她自己身上。 “好。”良久，她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我答应你。” “合作愉快。”周弈站起身，甚至没有再看她一眼，径直走向墙角。 他拍了拍那只羊驼的脑袋。 “走了，搭档，收工。” 他拖着那只羊驼，拉开门，在侍者惊愕的目光中，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咕噜，咕噜，咕噜……” 轮子的声音，在长廊里渐行渐远。 房间里，南筱猛地抓起桌上的茶杯，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砰——！” 上好的骨瓷，碎了一地。 “咕噜，咕噜，咕噜……” 这声音由远及近，像死神的脚步声，精准地踩在唐芮和Linda的心尖上。 门“咔哒”一声开了。 周弈拖着他的悍匪搭档，走了进来。他脸上的神情，和出去时一模一样，平静得像刚去楼下便利店买了瓶水。 “怎么样？”唐芮几乎是从沙发上弹起来的，声音都绷紧了。 第202章 看久了居然觉得有点帅 周弈把羊驼停在玄关，拍了拍它歪掉的帽子，扶正了。 “搞定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然后走到冰箱前，又拿了瓶矿泉水。 “搞定了？”Linda的嘴巴张成了“O”形，半天没合上，“就……就这么搞定了？她没把你沉江？没叫人卸你胳膊？” 周弈拧开瓶盖，喝了一口。“她想，但她的律师会劝她冷静。”他顿了顿，补充，“我给了她一个无法拒绝的条件。” 唐芮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什么条件？” “我把‘天才孤儿’的故事，一块钱卖给了她。” “噗——” Linda刚从助理那顺了杯水压惊，闻言一口全喷了出来，呛得惊天动地。 唐芮没笑，也没动。她只是看着周弈，看着他那双过分平静的眼睛，过了足足半分钟，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合同呢？” “她的法务会拟好，明天送过来。”周弈把水瓶放在桌上，“放心，我会让CAA的律师团过目，一个标点都不会让她占便宜。” 唐芮缓缓地坐回沙发，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 一块钱。 他用一块钱，买断了自己前半生的“故事版权”，把自己从南筱的剧本里，彻底摘了出去。从此，南筱是那个编故事的人，而他，只是一个被杜撰的角色。 这一招，不是釜底抽薪，是直接把南筱的灶台都给掀了。 “你……你……”Linda指着周弈，手指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你知不知道你干了什么？你这是当着她的面，指着她的鼻子骂她只会编故事啊！她会杀了你的！” “她不会。”周弈走到自己的房间门口，手搭在门把上，“杀了我，故事就没了续集。她舍不得。” 说完，他拉开门，走了进去。 几秒后，房间里再次响起了那规律的、让人心安又让人抓狂的键盘敲击声。 客厅里，只剩下两个世界观被反复碾碎的女人。 Linda木然地转过头，看着唐芮：“唐姐，我们……我们现在是不是应该跑路？连夜买站票跑路的那种？” 唐芮没有回答。她拿起手机，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滑动。果然，热搜的尾巴上，已经出现了一个新的词条。 #周弈羊驼# 点进去，是一张高清的偷拍图。 背景是清潭会所那扇古朴又威严的黑漆大门，门口的门童躬身相送，姿态恭敬。而照片的主角，一个穿着白T恤牛仔裤的年轻人，一手插兜，另一只手，拖着一个半人高的、戴着黑色针-织帽的白色羊驼行李箱。 那羊驼的塑料眼珠子，在镜头下闪着诡异的光，配合着那顶压得低低的帽子，活像刚从里面收完保护费出来。 评论区已经疯了。 【这他妈是什么行为艺术？我看不懂，但我大受震撼！】 【别人去清潭会所谈几个亿的生意，我哥去清潭会所……遛羊驼？】 【前面的你错了，这羊驼的气质，明显是去收钱的。】 【笑不活了，这行李箱哪买的？我明天就拖着它去跟老板谈加薪，我觉得我能赢。】 【有没有一种可能，周弈的谈判代表，真的是这只羊驼？】 【我宣布，继‘繁星基金’之后，周弈老师再次开创了内娱玄学谈判的新流派——吉祥物镇压法。】 唐芮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抽动了一下。 南筱想用一场鸿门宴，把周弈打回原形。结果周弈不仅全身而退，还顺便带火了一只羊驼。 这算什么？ 降维打击？ “叮铃铃——” 唐芮的私人手机，突然响了。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愣住了。 王昆。 那位国内历史正剧的泰斗，出了名的臭脾气，今天在会所走廊里，和他们擦肩而过的王导。 唐芮走到阳台，按下了接听键。 “王导，您好。”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传来一个苍老但中气十足的声音：“唐总监，我就开门见山了。周弈，我看过他《恶犬》的试镜片段。” 唐芮的心猛地一跳。 “疯魔，纯粹，像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但又带着一股能划破一切的邪性。这种演员，十年难遇。”王昆的语气里，带着一种老派艺术家的执拗和欣赏，“但他身边太吵了，吵得我心烦。” 唐芮没说话，静静地听着。 “我下半年要开一部戏，《定风波》，讲苏东坡的。从乌台诗案写到他最后病逝，一生浮沉。”王导的声音沉了下来，“这个角色，我找了三年，没一个满意的。太顺的，演不出他的豁达；太苦的，又没有他的风骨。” 唐芮的呼吸，屏住了。 “今天在会所，我看见他了。穿得乱七八糟，还拖着个不伦不类的东西。”王导的语气里透着嫌弃，“可他走过来的时候，我看了他的眼睛。那里面什么都没有，没有名利，没有欲望，干干净净的。就像被贬到黄州之后，在田埂上看着天光，写‘一蓑烟雨任平生’的苏轼。” “王导，您的意思是……” “让他来我这儿。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代言、综艺、好莱坞的破事儿都推了。来我这儿，安安生生待上八个月，我把他身上那些浮躁的火气都磨掉。我能把他，变成一个真正的演员。” 挂了电话，唐芮站在阳台上，吹了半天的冷风。 《定风波》。王昆导演封山之作。业内传了两年，都说谁能拿下这个本子，谁就能直接预定国内所有主流奖项的影帝。 这是所有演员，梦寐以求的圣杯。 一边，是通往好莱坞，名利双收的康庄大道。 另一边，是国内影视圈的艺术之巅，是能写进教科书的封神之路。 唐芮走回客厅，Linda已经从崩溃中缓了过来，正在刷那张羊驼的照片，一边刷一边傻笑，嘴里还念叨着：“完了，看久了，居然觉得有点帅……” 唐芮没理她，径直走到周弈的房门前，敲了敲门。 键盘声停了。 “进。” 唐芮推门进去。周弈正戴着耳机，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文字。 “王昆导演，想请你出演《定风波》的男主角，苏东坡。”唐芮言简意赅。 周弈摘下耳机，没什么反应。“不认识。” 第203章 用一块钱，来打赢一场舆论战争 “国内最好的导演，没有之一。”唐芮加重了语气，“他的戏，能让你拿奖拿到手软。” “哦。”周弈应了一声，又问，“片酬多少？” 唐芮噎了一下：“王导的戏，片酬不高，圈内都是友情价。重点是……” “那不去。”周弈干脆利落地拒绝，重新戴上了耳机。 “……”唐芮一口气堵在胸口，差点没上来，“周弈！这不是钱的问题！这是艺术！是地位！你知道有多少人为了他戏里一个三秒钟的镜头抢破头吗？” 周弈再次摘下耳机，转过椅子，看着她。 “唐芮，我捐钱，是因为我觉得那串数字没意义。但不代表我愿意白白浪费八个月的时间，去做一件对我自己没有收益的事情。” 他的眼神很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逻辑。 “我需要钱，去填‘繁星’那个无底洞。一个亿，听起来很多，但撒到全国那么多福利院，连水花都看不见。我需要更多，源源不断的钱。” “好莱坞的片酬，可以让我再建十个图书馆。王昆导演的‘友情价’，能让我做什么？在朋友圈里收获几个赞吗？” 唐芮被他这番话，说得哑口无言。 她以为周弈是脱离了低级趣味的艺术家，搞了半天，他是个目标明确到冷酷的慈善资本家。 “可是……”唐芮还想再争取一下。 “叮咚。” 周弈的手机响了一下，他拿起来看了一眼，是一封新邮件。 发件人：Mark，CAA。 周弈点开，飞快地扫了一遍，然后把手机递给了唐芮。 唐芮接过，只看了一眼，瞳孔就缩紧了。 是CAA发来的补充条款。他们不仅同意了周弈所有关于“弈剑听雨”IP的苛刻要求，还主动提出，将联合几家顶级奢侈品牌，共同注资“繁星”基金。附件里，是一份长达数十页的，针对“繁星基金”的全球推广计划，以及一个让她眼晕的注资金额。 邮件的最后，是Mark的一段话。 “周先生，我们看到了您和‘繁星’的行动。CAA从不定义艺人，我们只为现象级的艺术家，提供最顶级的服务。整个好莱坞，都在期待您的到来。” 唐芮拿着手机，手都在抖。 她抬头，看着那个已经转过身去，继续对着电脑敲敲打打的男人。 他哪里是在选路。 他是在用自己的方式，把所有的路，都变成他的路。 唐芮拿着手机，手都在抖。 CAA的邮件，像一封来自另一个维度的邀请函，上面每一个字都闪着金光，刺得人眼睛生疼。而那个发出邀请函的人，此刻正戴着耳机，对着屏幕敲敲打打，仿佛刚刚拒绝的不是国内影视圈的艺术圣杯，而是楼下健身房发的一张体验券。 客厅里，Linda已经彻底放弃了思考。她抱着一个沙发靠垫，眼神空洞地看着天花板，嘴里念念有词：“……疯了，都疯了，这个世界不应该是这样的。钱什么时候这么不值钱了……” 唐芮深呼吸，把手机揣回兜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走到周弈的房门口，看着那个专注的背影，忽然觉得，自己过去十几年在名利场里建立起来的认知体系，正在一寸寸地崩塌，然后被这个男人，用一种蛮不讲理的方式，重建成了一个她完全陌生的形状。 第二天上午，南筱的效率高得惊人。 一辆黑色的奔驰停在楼下，下来两个穿黑西装的男人，拎着一个银色的金属手提箱，上了楼。没有多余的寒暄，对方在客厅里打开手提箱，露出了里面躺着的一份文件，和一台便携式指纹扫描仪。 “周先生，这是南总吩咐我们送来的合同。您确认无误后，在这里签字，按指纹即可。一式两份，这份是您的。”为首的男人面无表情，公事公办。 唐芮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这份合同，更像一份战败后的投降书。 周弈却连眼皮都没抬，依旧坐在电脑前。“发扫描件给我的律师。” 对方显然早有准备，点了点头，从箱子里拿出另一台设备，几分钟后，唐芮的邮箱里就收到了加密文件。她立刻转发给了CAA的法务团队。 等待的时间里，客厅的气氛凝重得像要滴出水。那两个黑衣人像雕塑一样站在门口，Linda紧张得手心冒汗，连大气都不敢喘。 只有键盘的敲击声，清脆，规律，仿佛置身事外。 不到半小时，唐芮的手机响了。是CAA大中华区法务总监的私人号码。 “唐小姐，”对方的声音，是一种混杂了极度震惊和专业敬佩的复杂音调，“我们从业二十年，处理过上百亿的并购案，但这是我们第一次见到……用一块钱，来打赢一场舆论战争的。” “这份合同，堪称艺术品。它在法律上，完美地将周先生从‘弈剑听雨’这个被创造出的人设里剥离了出来。南筱买下的，只是一个故事的版权，从此，这个故事的任何后续发酵，都与周先生本人无关。她想用这个故事攻击他，就等于承认自己在撒谎。她想利用这个故事营销，就等于在替周先生背书。这份合同，不是枷锁，它是一把刀，刀柄在周先生手里。” 法务总监顿了顿，语气里多了几分感慨：“这位周先生……他不是在写小说，他是在创造判例。请转告他，我们非常荣幸能为他服务。” 挂了电话，唐芮看着周弈的背影，眼神已经彻底变了。 “合同没问题。”她开口。 周弈“嗯”了一声，终于从电脑前回过身。他走到茶几前，拿起那份散发着墨香的合同，翻到最后一页。龙飞凤舞地签下“周弈”两个字，然后把大拇指，重重地按在了红色的印泥上。 “好了。”他把合同推给对方，整个过程，不超过三十秒。 两个黑衣人收好合同，拎着箱子，转身离去，步伐都透着一丝仓皇。 门关上，Linda才像活过来一样，猛地喘了口气。“我……我刚才以为他们会从箱子里掏出一把枪……” 第204章 我的羊驼头等舱能带吗？ 唐芮没理她，只是看着那份被留下的合同，上面“壹元整”的字样，显得那么荒诞，又那么刺眼。 周弈已经走回房间，键盘声再次响起。仿佛刚才签下的不是一份足以震动整个京城名利圈的契约，而是一份外卖签收单。 当晚，网络再次被引爆。 先是有人匿名爆料，称周弈拒绝了王昆导演《定风波》的男主角。消息一出，全网哗然。 【疯了吧？那可是王昆！多少影帝排着队想演他的戏，周弈居然拒绝了？】 【飘了，绝对是飘了。拿了个好莱坞的饼，就看不起国内的导演了？】 【楼上的懂什么？说不定人家志不在此呢？别用你们的格局去揣测艺术家的想法。】 【我倒是觉得他做得对，刚捐了一个亿，肯定是要努力赚钱填基金的坑啊。王导的戏出了名的片酬低，总不能让人家为爱发电吧？】 争论不休之际，一个更重磅的消息，由星耀娱乐的官方微博发出。 【星耀娱乐V：关于我司与著名作家“弈剑听雨”先生所创作的“天才孤儿”系列故事，经双方友好协商，我司已正式购得该故事的影视改编及衍生品开发版权。感谢弈剑听-雨先生的信任，期待未来能将这个优秀的故事搬上银幕。】 这条微博下面，还附上了一张合同关键页的照片。甲方：星耀娱乐，乙方：周弈。版权转让费：壹元整。 如果说拒绝王昆是八级地震，那这条微博，就是海啸。 整个互联网，都死机了。 【一块钱？？？我他妈眼花了吗？】 【我宣布，周弈，内娱行为艺术第一人，谁赞成，谁反对？】 【我懂了！我彻底懂了！他这是在告诉所有人，那个‘美强惨’的故事，就是个故事！他一块钱卖了，跟自己撇清关系了！这操作，杀人诛心啊！】 【南筱（设计台词）：我花一个亿给你造人设。周弈（反手）：我一块钱把人设卖回给你。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笑到邻居报警！】 【这他妈比他写的小说还精彩！粉了粉了，从今天起，我就是周弈的脑残粉！】 舆论的狂潮，以前所未有的方式，将周弈再次推上了神坛。只是这一次，他不再是那个被同情的“孤儿”，也不是那个被仰望的“圣人”，而是一个无法被定义，无法被理解，只能被膜拜的……“现象”。 工作室里，唐芮看着手机上飙升的热搜，已经麻木了。 “好莱坞那边，所有手续都加急办好了。”她对着周弈的房门说，声音里带着一种认命般的平静，“机票订在下周三，剧组那边安排了顶级的表演、语言和体能教练。我们提前过去，需要进行为期一个月的封闭式集训。” 房间里的键盘声停了。 门被拉开，周弈探出头，眉头微皱。“下周三？这么急？” 唐芮点头：“剧组九月开机，你作为男主角，必须提前到位，跟导演和团队磨合。” 周弈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权衡什么。唐芮以为他要说集训太累，或者时间太赶，正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术劝他。 结果，周弈开口问：“那家航空公司，行李托运有什么规定？” 唐芮一愣：“什么？” “我的搭档，”周弈指了指墙角那只安静矗立的羊驼，“头等舱能带它吗？还是说，要给它单独买一张票？” 唐芮死死盯着周弈，感觉自己的大脑和语言系统，在这一刻，双双宕机。 她的大脑在处理一个史无前例的难题：如何向一个即将去好莱坞拍S+大制作的顶流男主，解释他的羊驼行李箱不能买票上飞机，因为它既不是人，也不是活的宠物，而是一个行李箱。 她的语言系统则在疯狂报错：错误404，未找到合适的措辞。 “它……”唐芮的嘴唇翕动了半天，终于挤出几个字，“它是个箱子。” “我知道。”周弈点头，表情坦然，“但它也是我的搭档。我不能托运我的搭档。” “……”唐芮觉得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狂跳，她甚至能听到血管里血液奔流的咆哮声。 旁边的Linda，两眼一翻，直挺挺地就往后倒。幸好她身后就是沙发，不然这一下估计能直接去见马克思。 “唐姐，”Linda躺在沙发上，眼神涣散，气若游丝，“我觉得，我可能需要心理干预……或者，给他找个兽医，给他的羊驼办个身份证明？” 周弈闻言，居然真的认真思考了一下，然后看向唐芮：“这个建议可行吗？” “不可行！”唐芮几乎是吼出来的。 她猛地转身，冲进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冰水，咕咚咕咚灌下去大半瓶。冰冷的液体顺着食道滑下，总算浇灭了一点心头的邪火。 她走回来，看着周弈那张写满了“我在认真探讨问题”的脸，忽然就泄了气。 跟一个思维在平流层的人，是讲不通道理的。 “你，”唐芮指着周弈，又指了指墙角的羊驼，“还有它。你们俩，打包，全部，给我走特殊通道。剩下的事，我来解决。” 她掏出手机，拨通了航空公司的VIP客服专线，用一种近乎冰冷的、不容置喙的语气，开始沟通“一件极其重要的、具有特殊意义的艺术品”的运输问题。 周弈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回房，键盘声再次响起。他好像只是随口提了个小要求，然后就当起了甩手掌柜。 客厅里，Linda幽幽地坐起来，看着唐芮杀气腾腾的背影，小声嘀咕：“我怎么觉得，唐姐的语气，跟刚才清潭会所门口那俩门童接到命令时一模一样……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被周弈逼疯综合征’？还会人传人？” 与此同时，周弈拒绝王昆导演的消息，像一颗深水炸弹，在圈内炸开了锅。 一个私密的线上聊天群里，几个业内知名的制片人和经纪人正在热议。 制片人A：“听说了吗？王昆那部《定风波》，被周弈给拒了。老头子气得在会所里摔了杯子。”（后面跟了个“震惊”的表情包） 经纪人B：“真的假的？那可是王昆啊！他现在这么横？” 第205章 里子面子他全占了 制片人C：“横？人家现在是CAA的亲儿子，手握好莱坞S+项目，看不上咱们这儿的庙也正常。换我我也拒，一个是八个月苦哈哈地磨演技，片酬还不够塞牙缝；另一个是几个月几千万美金，还能全球刷脸。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一个一直潜水的大佬级经纪人，人称“花姐”的，突然冒了泡。 花姐：“你们都没看懂。周弈这一手，不是选钱，是固粉。” 众人发出一连串问号。 花姐：“他要是接了王昆的戏，粉丝会怎么想？‘哥哥好棒，追求艺术！’然后呢？八个月没曝光，热度全无。等戏播了，万一没爆，直接查无此人。他现在捐了一个亿，正是需要钱的时候，他拒绝高片酬去演低片酬的艺术片，这叫不负责任。他现在去好莱-坞赚钱，粉丝只会觉得：‘哥哥太伟大了，为了基金会，连艺术追求都暂时放弃了！’你们看，里子面子，他全占了。” 群里一片死寂。 过了半晌，制片人A才发出一句：“……我操，还能这么解读？” 花姐发了个“呵呵”的表情：“所以人家是周弈，你们只能在这儿聊八卦。他不是在走路，他是在创造路。等着瞧吧，他那个羊驼，下个季度的时尚爆款预定。” 一周后，浦东国际机场。 唐芮戴着墨镜，看着眼前堪比春运现场的阵仗，感觉自己的胃又开始隐隐作痛。 机场的VIP通道外，被闻讯赶来的粉丝和媒体围得水泄不通。各种“长枪短炮”挤在一起，闪光灯亮得能晃瞎人眼。粉丝们举着各式各样的手幅。 “周弈放心飞，妈妈永相随！” “恭送弈剑听雨闯荡好莱坞，扬我国威！” 甚至还有人举着一个巨大的羊驼毛绒玩偶，上面挂着个牌子：“搭档，我来送你了！” “都安排好了吗？”唐芮对着耳麦低声问。 “放心唐姐，安保开了三条路，绝对万无一失。” 唐芮深吸一口气，回头看了一眼。 周弈还是那身白T恤牛仔裤，戴着个棒球帽，脸上挂着口罩，看不出表情。他身后，跟着两个机场地勤人员，用一辆专用的行李车，小心翼翼地推着一个盖着防尘布的“艺术品”。 那“艺术品”的轮廓，怎么看，都像一只站着的羊驼。 “走。”唐芮一声令下。 一行人，在十几名黑衣保镖的护卫下，走进了媒体和粉丝的视野。 瞬间，尖叫声和快门声响成一片。 “周弈！看这边！” “周弈！能说两句吗？为什么拒绝王昆导演？” 一个跑得快的娱乐记者，仗着自己身手敏捷，突破了第一道防线，把话筒怼到了周弈嘴边。 保镖立刻就要上前，周弈却抬了抬手，示意他们不用。 他停下脚步，侧过头，看着那个记者。 整个机场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王导的拍摄周期，和我下一本书的截稿日期，冲突了。”周弈的声音，透过口罩，清晰地传了出来，“写书是主业，演戏是副业。不能为了副业，耽误主业。” 记者愣住了。 周围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算什么回答？ 太实在了。实在到让人无力反驳，甚至觉得……他说得好有道理。 就在这片诡异的寂静中，周弈迈开步子，继续往前走。 经过那个记者身边时，他甚至还礼貌性地点了点头，仿佛在感谢对方为他提供了一个阐述自己工作重心的机会。 记者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又看了看自己手里还举着的话筒，脑子里只剩下一句话：我他妈……今天是不是问了个假问题？ 直播这条新闻的媒体平台，弹幕已经疯了。 【杀了我！这是什么耿直到让人心梗的回答！哈哈哈哈！】 【主业写书，副业演戏（好莱坞S+男主限定版）。】 【我宣布，周弈，凡尔赛文学的集大成者！】 【别人家的爱豆：演戏是我的梦想！周弈：演戏是我的兼职。这该死的胜负欲，我爱了！】 头等舱里。 周弈的“艺术品搭档”最终还是没能拥有自己的座位。它被稳妥地安置在了头等舱一个专门存放贵重物品的独立储物柜里。 周弈对此表示了些许遗憾，然后便戴上耳机，打开了笔记本电脑。 唐芮坐在他对面，喝着香槟，看着窗外的云层，感觉自己像是打完了一场世界大战。 十几个小时的飞行后，飞机平稳地降落在洛杉矶国际机场。 刚走出廊桥，一个穿着剪裁得体的深灰色西装、梳着一丝不苟的油头、脸上挂着标准好莱坞式微笑的白人男子，就迎了上来。 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同样精干的助理。 “Mr. Zhou, wele to Los Angeles.”男人伸出手，热情但不过分，“I''m Mark, from CAA. It''s a great honor to finally meet you in person.” “你好。”周弈握了握手，言简意赅。 Mark的目光在周弈身上停留了一秒，然后转向唐芮和Linda，同样致以微笑。他全程没有流露出半分对周弈这身“大学生”打扮的意外。 “车已经备好，我们先去酒店。您的团队已经在那边等您了。”Mark侧身引路，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专业得令人发指。 机场外，一辆黑色的凯迪拉克总统一号静静地停在路边。 地勤人员将那个被重点保护的“艺术品”推了出来。 Mark脸上的笑容依旧完美，他甚至主动上前，对地勤人员说了句：“Be careful, it''s our VIP.” 直到周弈亲自上前，掀开了那层防尘布，露出了那只戴着黑色针织帽的羊驼的真容。 Mark脸上的笑容，终于，出现了一丝零点零一秒的裂痕。 他看着那只贼头贼脑的羊驼，又看了看一脸平静的周弈。 然后，他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灿烂，甚至带上了一丝真诚的欣赏。 “Ah，”他发出一声赞叹，然后朝那只羊驼，伸出了手，“so, this must be the famous iator. The one who sealed the one-dollar deal. An honor to meet you, sir.” （啊，所以，这位一定就是那位著名的一元交易谈判代表了。很荣幸见到您，先生。） 唐芮在一旁，默默地戴上了墨镜。 第206章 这个世界真的完了 她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两个来自不同次元的疯子，在此刻，胜利会师。 这个世界，大概是真的要完蛋了。 凯迪拉克总统一号平稳得像是在丝绸上滑行。车内，冷气开得恰到好处，真皮座椅散发着金钱的味道。 Mark坐在周弈对面，手里拿着一个平板，脸上依旧是那种无可挑剔的笑容。他正用一种介绍奢侈品的口吻，介绍着CAA为周弈配备的团队。 “Arthur Penhaligon，三次奥斯卡最佳表演指导提名，他带出来的学生，现在都是一线。他会帮你找到角色的灵魂。” “Jax,前海豹突击队成员，好莱坞最顶级的体能教练，专门负责把文弱书生改造成超级英雄。他会重塑你的身体。” “Dr. Evelyn Reed, UCLA的语言学博士，她能让你在三个星期内说一口流利的德州腔，也能让你的伦敦音听起来像是在白金汉宫长大的。” Mark每说一个名字，唐芮的心就跟着沉稳一分。这是好莱坞最顶级的资源，是无数演员挤破头也够不到的天花板。她看了一眼身旁的周弈。 周弈正靠着车窗，看着外面飞速掠过的，充满了阳光和棕榈树的陌生街景。他没说话，像是在发呆，又像是在计算着什么。 Linda则缩在角落，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她觉得自己像是误入神仙打架的凡人，这里的每一个人，包括那只被郑重其事安置在行李箱里的羊驼，都比她段位高。 车停在比佛利山庄一家顶级酒店的私人入口。一行人被直接引进了顶层的总统套房。 套房的客厅大得能开派对，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整个洛杉矶的夜景。三个风格迥异的人已经等在了那里。 一个头发花白，穿着考究的亚麻西装，眼神锐利的老人，是Arthur。 一个身高近两米，浑身肌肉虬结，光头锃亮，手臂上纹着复杂图腾的壮汉，是Jax。他只是站在那里，就让整个房间的空气都变得稀薄了。 还有一个戴着金边眼镜，气质知性，看起来比前两位正常许多的女士，是Dr. Reed。 Mark热情地为双方做了介绍。 三人的目光，都第一时间落在了周弈身上。他们眼中的审视，混杂着专业、好奇，以及一丝掩饰得很好的困惑。这就是CAA花了天价资源抢下来的人？一个看起来像是刚从大学图书馆走出来的亚洲男孩？ “周先生，”Arthur率先开口，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老派戏剧演员的腔调，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很高兴见到你。在开始工作之前，我想问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表演？” 他期待着一个深刻的，关于艺术，关于表达，关于灵魂的答案。 周弈想了想，很认真地回答：“因为一部戏的片酬，可以让我给三百个偏远地区的孩子，提供一年的免费午餐和图书。” Arthur准备好的，关于“演员的自我修养”的探讨，瞬间卡在了喉咙里。这个回答……太实际了，实际到让他无法反驳，也无法接续。 旁边的Jax，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眉毛动了一下。 Dr. Reed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兴趣。 Mark脸上的笑容依旧完美，他恰到好处地接话：“周先生也是一位慈善家，他的‘繁星基金’正在改变很多孩子的命运。艺术，最终也是为了服务于人，不是吗？”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成功把跑偏的话题拉回了一个高尚的轨道。 Arthur清了清嗓子，换了个角度：“那么，你对即将扮演的这个角色，有什么理解？” “还没看剧本。”周弈回答得理所当然。 Arthur的表情僵住了。 唐芮感觉自己的胃又开始绞痛。她立刻补充：“我们刚下飞机，周弈工作非常投入，他习惯在完全准备好之后，再进入角色。” Jax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像砂纸磨过石头：“明天早上五点，楼下健身房。我需要你的全部身体数据。” “好。”周弈点头。 Jax看着他那身在白T恤下显得有些单薄的身板，眼神里没什么情绪，但唐芮读懂了那潜台词：又一个需要从零开始的弱鸡。 套房的门被轻轻合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那三个气场强大的好莱坞顶级专家一走，整个大得夸张的客厅瞬间空旷下来，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Mark是最后一个离开的，他走到唐芮面前，将一份装帧精美的文件夹递了过来，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无懈可击的商业微笑。 “这是接下来一个月的详细安排，唐小姐。”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歉意，“时间，会精确到每一分钟。过程会很辛苦，但请相信，这是通往传奇的必经之路。” 话音落下，他微微颔首，转身离去。 “咔哒。” 门锁轻响。 唐芮低头，指尖触碰到文件夹微凉的封面，深吸了一口气才将其翻开。 只看了一眼，她就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快凝固了。 白纸黑字，打印得清晰又冷酷。 早上五点至八点：体能极限训练。 上午九点至十二点：沉浸式表演课。 下午两点至五点：口音及语言塑造。 晚上七点至十点：剧本围读与角色分析。 …… 密密麻麻的条目，将一天二十四小时切割得没有一丝缝隙。 这哪里是什么日程表？ 这根本就是一份把人往死里逼的改造计划！ “芮、芮姐……”Linda哆哆嗦嗦地凑过脑袋，只瞥了一眼，脸色就白了，“这……这是要上刑啊？每天只睡六个小时不到，还要进行那种强度的训练……铁人都扛不住吧？” 她的声音都在发颤，几乎快要哭出来了。 唐芮的胃又开始隐隐作痛，她捏紧了那份日程表，纸张的边缘几乎要嵌进她的掌心。 她下意识地回头，寻找着这场风暴的中心——周弈。 周弈没有看她们，也没有在意那份足以让任何演员崩溃的日程表。 他正站在那面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灯火璀璨的洛杉矶。 城市的霓虹在他漆黑的瞳孔里流淌，汇聚成一条绚烂的光河。 唐芮拿着那份滚烫的“卖身契”，艰难地走到他身边，声音干涩：“周弈，你看……” 周弈回过头，视线落在她手里的文件夹上，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淡淡地“嗯”了一声。 第207章 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然后，他转回头，指了指窗外那片无尽的繁华。 “你看。” 周弈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落在唐芮紧绷的神经上。 他指着窗外那片流光溢彩。 “从这里看下去，感觉整个好莱坞都踩在了脚下。” 唐芮捏着那份“卖身契”的手指猛地收紧，纸张的边缘深深嵌入掌心，她却感觉不到疼。 她看着周弈的背影，那个背影没有丝毫的犹豫，径直走进了卧室。 “咔哒。” 门被关上。 几秒钟后，房间里传出了熟悉的、富有节奏的键盘敲击声。 哒、哒、哒…… 键盘的敲击声，哒、哒、哒…… 每一个音节都像一枚钉子，精准地钉进唐芮的神经。 她一个人站在空旷得令人心慌的客厅里，胸口发闷，几乎喘不上气。 那张被她攥得变了形的日程表，从脱力的指间滑落，轻飘飘地，像一张废纸，落在昂贵的地毯上。 宣判了死刑。 唐芮踉跄着冲向酒柜，胡乱抓起一瓶威士忌，拧开瓶盖的手指都在抖。 她甚至懒得去找杯子，直接仰头，对着瓶口狠狠灌了一大口！ 辛辣的烈酒像一道火线，从喉咙一路烧下去，直冲那本就在绞痛的胃。 剧痛让她瞬间清醒，也让她更加绝望。 …… 第二天。 凌晨四点五十分。 死一样的寂静笼罩着整个楼层。 周弈的房门准时打开，他走了出来，依旧是一身最简单的白T恤和黑色运动裤，干净得不像个真人。 健身房的门留着一道缝，有灯光从里面漏出来。 他伸手，推开了门。 “呼——” 一股混合着汗水和铁锈味的灼人热浪，劈头盖脸地砸了过来。 健身房里，Jax赤着上半身，汗水将他古铜色的肌肉浸得油亮，每一块都像是用刻刀雕出来的。 他正在做引体向上，背阔肌随着动作不断收缩、隆起，充满了骇人的力量感。 听到开门声，Jax双臂一松，整个人从单杠上跳了下来，落地时，两条腿像铁桩一样钉在地上，没发出半点声音。 他扭过头，扫了周弈一眼，视线在他那身宽大T恤下的单薄身形上停了一瞬，毫不掩饰其中的轻蔑。 Jax一言不发，径直走到一台跑步机前，伸出粗壮的手指，在控制面板上“啪啪啪”一通狂按。 “嗡——！” 跑步带瞬间开始高速运转，发出的啸叫声刺得人耳膜生疼。 这速度，根本不是用来跑步的，是用来把人甩飞出去的！ Jax这才抬了抬下巴，冲周弈的方向点了点。 “十分钟。” 声音又沉又硬，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两个字。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口白牙。 “别死在上面。” Jax赤裸着上半身，正在做引体向上，古铜色的背肌随着他的动作收缩、隆起，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 他听到声音，从单杠上利落地跳下来，落地无声。 他瞥了一眼周弈，那身形在宽大的T恤下，确实单薄。 Jax一言不发，走到一台跑步机前，伸手在控制面板上按了几下。 跑步带立刻高速运转起来，发出“嗡嗡”的声响。 那速度，绝不是用来热身的。 他这才抬了抬下巴，冲周弈示意。 “十分钟。” 他的声音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又沉又硬。 “别死在上面。” Jax直接将跑步机的速度调到了一个极高的档位。 那是一个连专业运动员都需要认真对待的数值。 他抱起双臂，像一尊冷硬的雕塑，就那么站在一旁，等着看这个单薄的亚洲小子什么时候会哭着喊停。 一分钟过去了。 周弈的呼吸平稳，脚步的节奏没有丝毫变化。 三分钟过去了。 跑步机发出高速运转的嗡鸣，但周弈的呼吸声依旧被完全覆盖，听不见一丝粗重。 十分钟。 预设的时间结束，跑步机缓缓降速停下。 周弈也跟着停下，他从容地走下来，额头上仅仅渗出一层薄汗，呼吸的节奏，和十分钟前相比，几乎没有区别。 Jax那两条粗壮的眉毛，第一次拧在了一起。 “动态拉伸。” 他吐出四个字，声音比刚才更冷硬。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成了Jax的个人表演。 他几乎把所有能想到的基础体能测试，都砸在了周弈身上。 引体向上。 负重深蹲。 爆发力跳箱。 战绳。 每一个项目，他都给出了远超常规演员训练的强度。 他预想中的力竭、崩溃、求饶……一次，都没有出现。 周弈就像一台精密的、不知疲倦的机器，Jax给出指令，他就用最标准、最高效的动作完成，没有多余的表情，也没有一句废话。 健身房里，只剩下器械的碰撞声和Jax越来越沉的呼吸声。 终于，当周弈面不改色地完成最后一组核心训练后，Jax叫了停。 他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个男人。 这个他早上还评价为“弱鸡”的男人，此刻连大气都没喘一下。 Jax走上前，一把抓起毛巾，扔到周弈的肩膀上，声音沙哑，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探究。 “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周弈接过毛巾，擦了擦脖子上的汗，动作不紧不慢，仿佛刚才完成的不是一组极限体能，而是在自家楼下散了个步。 “写书的。”他回答。 Jax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这个答案显然不在他的任何预设之内。他那双能看透人肌肉纤维的眼睛在周弈身上来回扫视，试图找出撒谎的痕迹。 “写书？”Jax的声音里全是怀疑。 “嗯。”周弈把毛巾搭在肩上，补充了一句，“每天坐着超过十六个小时，没有一副好腰和稳定的核心，颈椎和腰椎会先罢工。比起猝死，我更怕瘫痪。” 这理由过于朴素，过于实在，实在到让Jax那套用来摧毁演员意志力的下马威显得像个笑话。他准备了一万种方法来对付演员的懒惰、脆弱和自欺欺人，却没准备过如何对付一个把健身当成“保障生产工具”的作者。 Jax沉默了。他那张常年冷峻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类似程序报错的卡顿。他转身，在自己的平板上飞快地划着，删掉了原定的“基础体能构建”计划，重新开始写一份新的。那份计划的标题，被他从“弱鸡改造”改成了“人形机器性能优化”。 “明天开始，上器械。”Jax头也不抬，声音比刚才低沉，却少了那份刻意的压迫感，“你的肌肉力量和心肺功能都远超标准，但协调性和柔韧性是短板。我们需要把这台机器的零件，都打磨到同样的水准。” 第208章 这个世界，到底是谁疯了？ 他说完，没再看周弈，径直走向了另一边的器械区，开始了自己的热身。那是一种顶尖高手遇到另一个领域高手时，无声的认可。 上午九点，沉浸式表演课。 Arthur Penhaligon已经泡好了他从斯里兰卡带来的红茶，套房的客厅被他布置得像个小剧场。 他让周弈坐在地毯上，自己则盘腿坐在对面。 “忘掉剧本，忘掉角色。”Arthur的声音充满磁性，带着循循善诱的引导力，“我们先来聊聊你自己。告诉我，你内心最深的恐惧是什么？” 这是他惯用的开场。他相信，要扮演别人，必先剖析自己。他等待着周弈的回答，或关于死亡，或关于孤独，或关于失败。这些都是他撬开演员内心堡垒的钥匙。 周弈想了想。 “截稿日。” Arthur端着茶杯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什么？” “截稿日。”周弈重复了一遍，语气很平静，“还有，写到一半，电脑死机，文档没有自动保存。” 客厅里陷入了死寂。 Dr.Reed，那位语言学博士，今天也旁听了第一节表演课。她正小口喝着咖啡，听到这个回答，差点呛到，赶紧用手帕捂住了嘴，肩膀克制地抖动着。 Arthur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着老艺术家的风度。“周先生，我是说，更形而上一些的，关乎你灵魂的恐惧。” “这就是。”周弈说，“灵感枯竭，无法完成对读者的承诺，对我来说，就是一种灵魂层面的死亡。” Arthur彻底没话了。他感觉自己像一个准备进行心脏移植手术的外科医生，结果病人告诉他，他最担心的是手术室的Wi-Fi信号不好。 “好吧，”Arthur揉了揉眉心，决定换一种方式，“我们来看一段表演。好莱坞黄金时代最伟大的演员之一，马龙·白兰度，在《码头风云》里的经典片段。” 他打开投影，墙壁上出现了那段教科书级别的表演。白兰度饰演的特里，在车里对他的哥哥，说出了那句著名的台词：“I coulda been a tender. I coulda been somebody, instead of a bum, which is what I am.”（我本可以当个拳王，我本可以是个大人物，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个废物。） 画面里，白兰度的眼神里充满了失望、悔恨、和对命运无声的控诉。那是一种被揉碎了的尊严。 “看到了吗？”Arthur关掉投影，神情激动，“这种破碎感！这种从灵魂深处涌出的不甘！这就是表演！现在，你来试试。” 周弈站起身，走到客厅中央。 他没有立刻开始，而是闭上眼站了几秒，像是在检索什么数据。 再睁开眼时，他看向Arthur，眼神里没有白兰度那种复杂的情绪，只有一种纯粹的、冰冷的提问。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说这番话？”周弈问，“从逻辑上分析，他哥哥刚刚用枪指着他，逼他去送死。他的第一反应，应该是愤怒和恐惧，而不是在这里追忆似水年华。这段台词的情感爆发点，不符合角色在当时情境下的最优生存策略。” Arthur的嘴巴张了张。他教了几十年的表演，第一次有学生跟他分析“最优生存策略”。 “这是艺术！不是数学！”Arthur的声音忍不住高了八度，“人物的情感是复杂的，是矛盾的，不是靠逻辑推导出来的！” “但逻辑是行为的基础。”周弈反驳，“一个长期在码头挣扎求生的底层人物，他的行为逻辑应该更倾向于动物性，更直接。突然迸发出这种文学性的自省，人物的行为模式出现了断裂。除非……” 他顿了顿，给出了自己的推论：“除非他意识到，他的哥哥也是这个腐朽系统里的一颗棋子，同样身不由己。他这番话，不是在抱怨命运，而是在确认一件事--他和他的哥哥，都是失败者。这是一种同类间的悲鸣，而不是单方面的指责。” Arthur愣住了。 他看着周弈，看着那双清澈又冷静的眼睛，忽然感觉自己几十年来建立的表演理论体系，被凿开了一个小孔。周弈没有从情感入手，他从最底层的逻辑和动机出发，反向推导出了一个比单纯的“不甘”和“悔恨”更深刻、更绝望的内核。 “你……” Arthur张了张嘴，喉咙里像是卡了一根鱼刺，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他感觉自己几十年的表演圣经，被周弈这个异教徒用几句冰冷的逻辑分析，撕得粉碎。 “叮铃铃——” 尖锐的手机铃声骤然响起，刺破了客厅里几乎凝固的死寂。 唐芮（Dr.Reed）瞥了眼来电显示——经纪人Mark。 她一刻也不想在这诡异的气氛里多待，快步走到阳台，反手拉上了玻璃门，将那份足以让任何老戏骨心肌梗塞的尴尬隔绝在外。 “说。”她按下了接听键。 “唐！Holy shit！你绝对想不到！”电话那头，Mark的声音兴奋到几乎要冲破听筒，带着一种不真实的尖啸，“《艾伦秀》！就是那个《艾伦秀》！制片人亲自打来的电话！他们想在下周的节目里，邀请一位‘非常特殊的嘉宾’！” 唐芮的心脏猛地一跳，一个念头瞬间占据了她的大脑。 周弈要上《艾伦秀》了？ “是周弈？”她的声音都有些发紧。 “不！”Mark的声调拔得更高，像是在宣布一个世纪大发现，“是他的搭档！那只羊驼！” 唐芮：“……” Mark完全没察觉到电话这头的死寂，依旧亢奋地嘶吼着：“他们说，那是他们见过最酷、最神秘的谈判代表！简直是天生的明星！节目组愿意给它一个五分钟的单独环节！让它就坐在嘉宾的沙发上，什么都不用干！就坐在那儿！懂吗？Just sit there！” 唐芮感觉一阵天旋地转，手下意识地扶住了冰冷的阳台栏杆，才没让自己滑坐到地上。 她刚刚还在为周弈用逻辑解构表演而震撼，结果现实反手就给了她一记更魔幻的耳光。 一只羊驼，因为“坐着不动”的样子很酷，就要上全美最火的脱口秀了？ 这个世界，到底是谁疯了？ 第209章 一只羊驼要去上《艾伦秀》 唐芮挂了电话。 她没有立刻回客厅，依旧站在阳台上。比佛利山庄的夜风带着一丝凉意，吹在她发烫的脸上，非但没能让她冷静，反而激起了一阵寒颤。 她低头，看着自己握着手机的手。指尖冰凉，手心却全是汗。 一只羊驼。 一个行李箱。 要去上《艾伦秀》。 就因为，它坐着的样子，很酷。 唐芮闭上眼，再睁开，眼前的洛杉矶夜景没有丝毫变化，依旧灯火璀璨，纸醉金迷。这一切都无比真实，真实到让她觉得，疯掉的那个，可能是自己。 她在这个圈子里摸爬滚打了十几年，见过耍大牌的，见过卖人设的，见过为了一句台词一个镜头争得头破血流的。她以为自己见过了名利场所有的荒诞。 直到今天。 她终于明白，过去的那些，顶多算是小打小闹。 周弈，和他的羊驼，才是真正的行为艺术，是降维打击。 他甚至什么都不用做，就只是把他那套在中国让所有人摸不着头脑的逻辑搬了过来，这个号称世界娱乐之巅的好莱坞，就以一种她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疯了。 唐芮转身，拉开玻璃门，走了回去。 客厅里，气氛依旧凝滞。 Arthur还坐在地毯上，眼神空洞地盯着那块刚刚播放过《码头风云》的白墙，嘴里念念有词，像是在捍卫自己崩塌的信仰。 Dr. Reed端着咖啡杯，姿态优雅，但那双藏在镜片后的眼睛，却闪烁着一种发现新物种的、属于学者的狂热。 周弈已经坐回了沙发上，膝上放着笔记本电脑，似乎在查什么资料。 “Mark的电话。”唐芮开口，声音干得像砂纸，“《艾伦秀》的制片人，想邀请你的搭档，下周去做客。” 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像在陈述一件正常的工作安排。 Dr. Reed端着咖啡杯的手，抖了一下，几滴褐色的液体溅在了她价值不菲的真丝衬衫上。 Arthur的喃喃自语戛然而止。他猛地扭过头，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写满了“你在说什么鬼话”的惊骇。 周弈的手指在触控板上停下。他抬起头，看着唐芮，眉头微皱，问了一个问题。 一个唐芮这辈子都没想到，会从他嘴里问出来的问题。 “有出场费吗？” “……” 唐芮感觉自己的喉咙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 她张了张嘴，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他们说，会给一个五分钟的……单独环节。” “没有钱？”周弈的眉头皱得更深了，“白跑一趟？那不去。” 他说得理所当然，干脆利落，就像在拒绝一个周末的加班。 “不不不！” Arthur，这位三获奥斯卡提名的表演教父，此刻也顾不上什么艺术家的体面了。他几乎是从地毯上弹了起来，几步冲到周弈面前，声音都变了调。 “那可是《艾伦秀》！全美收视率最高的日间脱口秀！你知道有多少一线明星为了上那个节目，要提前半年排队吗？那是最好的宣传平台！钱？跟这个比起来，钱算什么？” 周弈一脸平静地看着他：“钱可以给‘繁星’建一所学校。上节目可以吗？” Arthur再次被噎住了。 他发现，自己所有的，建立在好莱坞规则之上的逻辑和经验，在这个年轻人面前，都像纸糊的一样，一戳就破。 因为对方的逻辑，简单，粗暴，且无懈可击。 就在这时，套房的门被“砰”一声推开。 Mark像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他那梳得一丝不苟的油头乱了，领带也歪了，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整个人亢奋得像刚中了彩票。 “成了！成了！我谈下来了！”他挥舞着手机，像在挥舞一面胜利的旗帜，“我跟他们说，我们的‘谈判代表’先生，档期很满，而且从不接受无偿的商业活动。对方制片人犹豫了三秒，就同意了！” 他冲到周弈面前，激动地报出一个数字：“六位数！美金！他们愿意支付六位数的出场费，只为了让它在沙发上坐五分钟！” Mark喘了口气，看向周-弈的眼神，已经从最初的欣赏，变成了彻头彻尾的狂热和崇拜。 “周先生，你简直是个天才！不，你是神！你开创了一个全新的流派！我从业二十年，第一次见到，能把一个行李箱，运作到这个高度的！CAA的历史，将为你写下新的一页！” 客厅里，死一般寂静。 Arthur呆呆地看着Mark，又看看周弈，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被反复碾压。 Dr. Reed扶了扶眼镜，拿出随身携带的小本子，开始飞快地记录着什么，标题是：《论吉祥物在跨文化传播中的符号学意义及商业价值异化》。 周弈听完报价，总算点了点头。 “可以。”他看向唐芮，“合同让CAA的法务过一遍。另外，告诉他们，这笔钱，直接打到‘繁星’的海外账户。” 说完，他合上电脑，站起身，走向卧室。 “去哪？”唐芮下意识地问。 “睡觉。”周弈的脚步没停，“明天五点还要健身。倒时差。” “咔哒。” 卧室门关上了。 留下客厅里，三个来自好莱坞食物链顶端，此刻却像三只呆头鹅一样的“专家”，和已经彻底石化的唐芮。 Mark最先反应过来，他那属于顶级经纪人的商业嗅觉，让他瞬间捕捉到了这件事背后蕴含的巨大能量。 “不行！我得立刻去安排！我们需要一个专业的造型团队！灯光！出场方式！还有公关稿！标题我都想好了——《来自东方的神秘力量：史上最贵行李箱的好莱坞首秀》！” 他一边说，一边拿出手机，语速快得像在念咒。 Arthur扶着额头，摇摇晃晃地坐回沙发上，嘴里反复念叨着：“疯了……都疯了……这个世界完了……” 只有Dr. Reed，她走到唐芮身边，眼中闪着求知的光芒，压低声音问：“唐小姐，我能冒昧地问一下吗？周先生的这种思维模式……在中国，很普遍吗？” 唐芮看着她，很想说“不，全中国就这一个”。 第210章 我只是个写书的 但她看了看墙角那只安静站立的，即将登上全美脱口秀的羊驼，忽然又觉得，或许，周弈才是对的。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个巨大的草台班子。 当晚，一个消息以病毒般的速度，在好莱坞的各个圈层里蔓延开来了。 最开始是在各大经纪公司的内部群里。 “听说了吗？CAA签的那个中国小子，他的行李箱，要去上《艾伦秀》了。” “哪个行李箱？就是那个在网上很火的羊驼？” “出场费，六位数。” “……What the F**k?!” 然后是制片人和选角导演的酒会上。 “那个周弈，什么来头？我看了他试镜的片段，很邪门，但确实有东西。可我搞不懂，CAA为什么要花那么大的力气，去炒作一个行李箱？” “你不懂，这叫‘人设捆绑’。现在，那个羊驼就是他最独特的标签。提到羊驼，就想到他。这比任何通稿都有用。” “见鬼，我手下好几个艺人，为了一个三分钟的访谈挤破了头。现在，我要回去告诉他们，他们输给了一个箱子？” 最后，是那些正在为角色拼命健身、节食、上表演课的演员们。 “那个中国人，他凭什么？就因为他捐了一个亿？” “不，因为他有个羊驼。” “……” 一时间，整个好莱坞，从名利场的顶端到底层的挣扎者，都在讨论周弈，和他的羊驼。 他们分析他，解构他，试图从他身上找到某种可以复制的成功密码。 但他们谁也想不到，这场风暴的中心，此刻正睡得安稳。 他的逻辑很简单：赚钱，捐款，写书。 至于好莱坞怎么疯，世界怎么看，与他无关。 那不过是主线任务之外，随机触发的，一些有点吵闹的副本罢了。 唐芮第二天是在噩梦中惊醒的。 梦里，一只巨大的羊驼坐在白金汉宫的王座上，接受万国来朝。而她，穿着女仆装，正在给那只羊驼梳理它头顶那顶歪歪扭扭的针织帽。 她坐起身，头痛欲裂。 客厅里，Mark已经带着他的精英团队，围着那只羊驼开起了晨会。 “造型，这是重中之重！”一个穿着花衬衫、留着小胡子的男人，正围着羊驼打转，他是好莱坞炙手可热的形象设计师，据说给三位奥斯卡影后设计过红毯造型。 “这顶帽子，很有记忆点，但不够精致。”他捏着下巴，一脸严肃地评判，“我建议换成C家的定制款，手工编织，更能凸显‘谈判代表’先生的神秘与尊贵。” Mark在一旁用平板飞快地记着笔记：“面料要透气，不能影响先生的散热。颜色呢？还是黑色？” “不，我建议是深灰色，带一点银线，在舞台灯光下会有若隐若现的光泽，增加层次感。” 唐芮默默地走回房间，关上了门。 她觉得，自己可能需要和那只羊驼一起，去看心理医生。 一周的时间，在一种近乎癫狂的节奏中飞速掠过。 周弈的生活没有丝毫改变。 凌晨五点，他在健身房被Jax操练得像条死狗，又在十分钟内恢复得像个没事人。 上午，他在Arthur的咆哮和Dr.Reed越来越亮的眼神中，用逻辑分析法解构了从莎士比亚到田纳西·威廉斯的所有经典剧本。 下午和晚上，他戴上耳机，敲击键盘，将自己与这个疯狂的世界彻底隔绝。 他像一个风暴眼，任凭周围的一切天翻地覆，自身岿然不动。 而风暴眼之外，整个好莱坞已经为一只行李箱彻底疯狂。 《艾伦秀》录制当天。 华纳兄弟的片场后台，比颁奖典礼的红毯还要热闹。 “谈判代表先生”拥有一个独立的、巨大的休息室，门上用烫金的字体贴着它的名字——“The iator”。 休息室里，恒温恒湿，摆满了节目组送来的各式鲜花和果篮。当然，最显眼的位置，留给了Mark团队空运来的，由法国工匠手工打造，镶嵌了银线的，深灰色定制款针织帽。 唐芮坐在角落的沙发上，面无表情地喝着一杯冰水。 她已经麻木了。 Mark则像个花蝴蝶一样在走廊里穿梭，他的手机就没从耳边拿下来过。 “是的，汤姆·汉克斯先生，我们家先生今天状态很好，谢谢您的关心。” “抱歉，斯皮尔伯格先生，我们家先生暂时没有进军导演界的打算。” “什么？《VOGUE》想为先生拍一期封面？主题是什么？《箱子的自我修养》？” Linda跟在Mark身后，手里拿着三个平板电脑，分别显示着全球社交媒体的实时数据、各大新闻门户的头条、以及一份长达二十页的，想要与“谈判代表先生”联名的奢侈品牌名单。 她的表情，是那种被巨大信息流冲击到CPU烧毁后的呆滞。 周弈坐在另一个角落，戴着耳机，腿上放着笔记本电脑。 录制开始前十分钟，艾伦·德詹尼丝亲自过来了。 她穿着一身招牌式的休闲西装，脸上挂着亲切的笑容，径直走到那只羊驼面前。 “Hey, big guy.”她伸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那顶新的针-织帽，“你可真是个大人物，我的制片人都快为你疯了。” 然后，她转向周弈，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传说中的“幕后黑手”。 “所以，你就是那个创造了神话的人？” 周弈摘下耳机，抬起头。 “我只是个写书的。” 他的表情很认真，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艾伦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那笑容比刚才面对镜头时，要真实得多。 “你真有意思。”她对周弈眨了眨眼，“比你的搭档还有意思。” 录制开始了。 在介绍完前面的巨星嘉宾后，艾伦面向镜头，露出了一个神秘的笑容。 “接下来这位嘉宾，非常特别。它席卷了整个好莱坞，让最有经验的经纪人都感到困惑。它促成了一笔一块钱的交易，也收获了六位数的出场费。它从不说话，但它的态度，就是一切。让我们掌声欢迎——谈判代表先生！” 第211章 沉默是金 聚光灯下，两个穿着黑西装的工作人员，像护送核弹密码箱一样，推着一辆铺着红色天鹅绒的推车，缓缓走上舞台。 推车上，站着的正是那只戴着深灰色针织帽的羊驼。 全场观众疯了。尖叫声、口哨声、鼓掌声，几乎要掀翻演播厅的屋顶。 羊驼被小心翼翼地请上了嘉宾专用的白色沙发，端端正正地坐好。 它那两颗黑色的塑料眼珠，在无数镜头下，闪烁着呆滞又无辜的光。 “欢迎你，先生。”艾伦坐在它对面，一本正经地开始了采访，“首先，我代表所有观众问一个问题，那顶帽子，是真的吗？” 导播非常懂行地给了一个帽子的特写。 现场爆发出巨大的笑声。 “好吧，看来你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艾伦耸耸肩，“我们来聊聊正事。你和周先生，是怎么认识的？是谁先提出的合作？” 羊驼安静地坐着。 “我明白了，这是商业机密。”艾伦点点头，“那么，关于那笔一块钱的交易，当时你是怎么想的？你用什么方法，说服了那位南小姐？” 羊驼依旧安静地坐着。 “哇哦，真是个厉害的谈判策略——沉默是金。”艾伦夸张地赞叹，再次引爆全场的笑点，“最后一个问题，你的下一个目标是什么？收购一家电影公司？还是竞选加州州长？” 她说完，停顿了足足五秒。 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她缓缓站起身，走到羊驼身边，俯下身，做出了一个倾听的姿势。 再直起身时，她脸上是恍然大悟的表情。 “我明白了。”她对全场观众宣布，“先生说，它的下一个目标，是星辰大海。” 轰——！ 现场的气氛，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 导播的镜头切到了观众席的周弈。 他正低着头，看着手机，似乎在回复什么消息，对台上发生的一切，漠不关心。 这个画面，通过直播信号，传遍了全世界。 一个对自己的“搭档”在全美最火爆的脱口秀上大放异彩而毫不在意的男人。 这比羊驼本身，还要酷。 当晚，全球的互联网都被一只羊驼刷屏了。 #Theiator #AlpaEllen #ItsargetIsTheSeaOfStars 这三个词条，霸占了全球四十多个国家的热搜榜第一。 好莱坞的某个顶级经纪公司里，一个金牌经纪人将一个价值不菲的古董烟灰缸狠狠砸在了地上。 “废物！通通都是废物！”他指着自己手下一众垂头丧气的员工咆哮，“我让你们去挖掘新人，你们给我找来一堆空有皮囊的蠢货！看看人家！看看CAA！他们把一个行李箱，捧成了世界巨星！你们呢？你们连个行李箱都不如！” 而在中国的网络上，则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我他妈……我他妈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来形容我的心情了。】 【继用一块钱买断黑料之后，周弈再次开创内娱新纪元——送行李箱上美国综艺。】 【前面的，纠正一下，是全美收视率第一的综艺，出场费六位数美金。】 【我宣布，从今天起，内娱的历史分为两个时代：周弈前时代，和周弈后时代。】 【哈哈哈哈哈！我看到周弈在台下玩手机的那个镜头了！他是不是觉得很无聊？（狗头）】 【杀人诛心啊！羊驼在台上为国争光，他这个当主人的居然在下面划水摸鱼！】 【这才是最高级的凡尔赛！你们都疯了吧？哦，我的行李箱又上电视了，真烦。】 【我刚刚去查了，那个‘星辰大海’的目标，是周弈新书的名字……我靠！这波宣传，我给满分！不，我给一万分！】 酒店的总统套房里。 唐芮看着平板上那些呈几何级数增长的数据，和雪花一样涌入邮箱的合作邀约，喝了一口威士忌。 这一次，酒是甜的。 她走到周弈的房门口，敲了敲门。 键盘声停了。 “进。” 唐芮推门进去，将平板递给他看。 “我们成功了。”她的声音里，有一种连自己都未曾察变的，与有荣焉的颤抖。 周弈扫了一眼屏幕上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数据，没什么表情。 “哦。” 然后，他指了指自己电脑屏幕上的一行字。 “你看这个，有问题吗？” 唐芮凑过去。 屏幕上是一大段密密麻麻的文字，背景是漆黑的码字软件界面。周弈的手指停在一行字上。 “在失重环境下，等离子步枪的后坐力将导致使用者以每秒3.7弧度的角速度旋转。但舰船的局部人工重力场，是否会对射出的等离子团产生剪切效应？” 唐芮的瞳孔，从兴奋后的涣散，慢慢聚焦。她盯着那行字，看了足足十秒。每一个汉字她都认识，但组合在一起，她一个字都看不懂。 她刚刚还在云端之上，俯瞰着被一只羊驼搅得天翻地覆的好莱坞，品尝着从业以来最巅峰、最荒诞的胜利果实。结果下一秒，周弈就把她从云端拽了下来，按在一道她连题目都看不懂的物理题面前。 “什么……效应？”唐芮的声音干涩，感觉自己像个误入博士生答辩会的文盲。 “剪切效应。”周弈的表情很认真，就像在讨论一份几亿美元的合同，“如果重力场边缘存在梯度，能量团在穿过界面时，其形态和弹道会发生不可预测的偏转。这个设定，决定了主角是能一枪命中目标，还是会把自己所在的飞船炸掉。这是个很严肃的逻辑问题。” 唐芮的胃，那个刚刚被威士忌安抚下去的器官，又开始痉挛。 严肃。 一只羊驼上了全美脱口秀，谈论星辰大海，这不严肃。 全球媒体都在为一只行李箱疯狂，这不严肃。 他接下来要去拍一部投资两亿美金的电影，这不严肃。 他书里一个没人会注意到的物理细节，很严肃。 唐芮闭上眼，感觉自己的认知体系正在被格式化，然后重装了一个名为“周弈”的系统。 “我不知道。”她放弃了思考，诚实地回答，“我需要去问问NASA？” 第212章 我再算算 周弈居然真的思考了一下这个提议：“他们的保密协议可能不允许。我再算算。” 说完，他戴上耳机，手指重新在键盘上飞舞，世界再次与他无关。 唐芮站在原地，看着那个专注的背影，忽然感觉一阵巨大的无力。她赢了，她跟着周弈赢下了全世界。但她又觉得，自己好像什么都没赢，因为对方根本就不在乎这场游戏的输赢。 “砰！” 卧室的门被猛地撞开，Mark像一颗出膛的炮弹冲了进来，脸上是一种混合了狂喜和缺氧的潮红。 “Roland！是Roland的电话！”他甚至没顾上喘气，挥舞着手机尖叫，“他看了昨晚的《艾伦秀》！他说，他想见你！现在！立刻！马上！” Roland Emmerich。 这部S+科幻巨制《深空回响》的导演，好莱坞最擅长拍大场面的商业片巨擘，一个以脾气火爆和要求严苛著称的德国人。 键盘声停了。 周弈摘下耳机，回过头。 “不去。”他言简意赅，“设定还没想好。” Mark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仿佛一尊被按了暂停键的石膏像。 “不……不……为什么？”他的声音都在抖，像是无法理解这个单词的含义。 唐芮的神经已经被锤炼得足够粗大，她立刻上前一步，按住Mark的肩膀，用一种冷静到冷酷的语气替周弈翻译：“他的意思是，他需要一个合适的理由，去见一个会耽误他写书的导演。” Mark张着嘴，看着唐芮，又看看周弈，感觉自己的CPU也烧了。一个经纪人，居然在帮自己的艺人找理由，拒绝好莱坞顶级大导的会面邀请？这是什么地狱笑话？ “理由？理由就是他是导演！他掌控着你的生杀大权！”Mark快疯了。 “他不能。”周弈平静地陈述事实，“合同签了，违约金是CAA付。” Mark彻底没电了。他扶着门框，大口喘着气，感觉自己二十年金牌经纪人的职业生涯，在这一刻像个笑话。 唐芮深吸一口气，走到周弈面前。 “见一面。”她看着周弈的眼睛，“你不是需要钱吗？让他满意，电影顺利拍完，你就能拿到钱。这是最高效的方案。你把他当成一个需要解决的逻辑节点，去处理掉。” “逻辑节点”。 这个词似乎触动了周弈。他看了唐芮一眼，沉默了几秒，点了点头。 “可以。” 他站起身，拿起桌上的一支笔和一个便签本，放进口袋。 “走吧。” 半小时后，在比佛利山庄的一家私人会所。 气氛压抑得像深海。 Rol??? Emmerich就坐在他们对面。他五十多岁，身材高大，穿着一件简单的黑色T恤，眼神锐利得像鹰。他不说话的时候，整个空间的气压都低了几分。 他没带任何助理，就一个人。 Mark和唐芮坐在周弈两侧，如临大敌。 “我看了你的试镜片段。”Roland率先开口，他的英语带着浓重的德国口音，每个词都像砸在地上的石头，“很不一样。没有技巧，全是本能。像一头被关在笼子里的野兽。” 他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那双锐利的眼睛锁死在周弈脸上。 “然后，我看了你和你的……‘搭档’，在脱口秀上的表演。全好莱坞都为你疯狂，他们说你是个营销天才，是个行为艺术家。” Roland的嘴角，扯出一个近乎嘲讽的弧度。 “所以，我想亲眼看看，你到底是个演员，还是个小丑。” 这话说得极不客气。Mark的额头瞬间就见了汗，手心冰凉。 周弈没什么反应。他从口袋里拿出那个便签本和笔，放在桌上。 “导演，”他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在讨论我是什么之前，我想先讨论一下剧本。” Roland眉头一挑，似乎没料到他会这么直接。 “剧本有什么问题？” “有很多问题。”周弈说，“最大的问题，在第73场，主角驾驶‘勘探者七号’飞船，通过跃迁引擎逃离黑洞的视界。这在物理上，不可能。” Roland的表情冷了下来。“这是科幻，不是纪录片。” “科幻也需要底层逻辑自洽。”周弈拿起笔，在便签本上飞快地画了一个简易的引力场示意图，“根据您剧本里的设定，跃迁引擎的原理是扭曲时空，制造一个‘曲率泡’，将飞船包裹进去，实现超光速航行。但黑洞的引力，扭曲的是时空本身。你在一个已经被扭曲到极致的空间里，再制造一个扭曲，就像试图在一张被揉成一团的纸上，画一条直线。” 他抬起头，看着Roland。 “主角不可能逃出去。唯一的结局，是被撕碎。电影在第73场，就该结束了。” 整个房间，死一般寂静。 Mark已经不敢呼吸了，他感觉自己随时会心肌梗塞。当着一个以宏大场面著称的导演的面，说他的高潮戏不成立？这比当面骂他是小丑还要严重。 Roland死死地盯着周弈，眼神从冰冷，到审视，再到……一丝不易察觉的震动。 这个问题，他的科学顾问团队，曾经用十几页的报告，跟他解释过。他们给出的解决方案是，加一段主角灵光一闪，逆转了引擎的能量流，用“负能量”抵消了引力。一个听起来很酷，但毫无根据的设定。 “所以，”Roland的声音沙哑了几分，“你觉得该怎么解决？” “为什么要解决？”周弈反问，“这个结局不好吗？” Roland愣住了。 “主角用尽所有办法，穷尽了人类所有的智慧和勇气，最终依然无法对抗宇宙最根本的法则。他没有拯救世界，他只是证明了人类的渺小。他最后对着黑洞，发出的那段关于‘家园’的独白，才真正具有了悲剧的力量。这不是比他开着飞船回去，接受所有人的欢呼，更像一个‘回响’吗？” 周弈说完，安静地看着他。 Roland没有说话。他靠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眼神里是翻江倒海般的情绪。 他想拍一部不一样的科幻片。 他不想再拍一个孤胆英雄拯救世界的故事。 第213章 群里一片死寂 他想探讨人类在宇宙面前的宿命。但他被制片方，被市场，被惯性推着走，最终还是落回了俗套。 他以为没人能懂。 结果，这个被全好莱坞当成小丑和疯子的年轻人，用最冰冷的逻辑，剖出了他内心最深处，那个他自己都不敢承认的艺术野心。 过了许久，他拿起桌上的雪茄，剪开，点燃，深深吸了一口。 烟雾缭绕中，他那张硬朗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个可以称之为“笑容”的表情。 “你说的对。”他说，“就这么拍。我回去就让编剧改剧本。” 他看向周弈，眼神已经完全变了。那不再是审视，而是一种找到同类的兴奋和欣赏。 “明天别去健身了，也别去上什么狗屁表演课。”Roland站起身，把那张画着示意图的便签纸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自己口袋。 “明天早上九点，来我的工作室。我们需要聊聊宇宙，和人心。” 他走到门口，又回过头，看了一眼周弈。 “还有，以后在片场，别叫我导演。” “叫我Roland。” 门关上了。 Mark和唐芮还僵在原地，像两尊化石。 唐芮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以为自己是带一个演员来面试。 结果，周弈三言两语，把一部两亿美金制作的剧本给否了。 然后，导演不仅没发火，还把他引为知己，邀请他当编剧。 她看着身边那个已经重新拿出笔记本，开始研究“剪切效应”的男人，一个荒谬绝伦的念头，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或许，周弈不是疯了。 疯了的，是这个试图用正常逻辑去理解他的世界。 会所的门在身后合上，隔绝了雪茄的余味。Mark和唐芮还僵在原地，像两尊刚出土的兵马俑，脸上凝固着同款的惊愕。 周弈已经坐回了原位，拿起桌上的便签本，就着刚才画的示意图，在旁边空白处写写画画，嘴里还念念有词。 “如果跃迁泡的生成需要一个相对稳定的时空基底，那在黑洞视界边缘，这个基底本身就是动态的。变量太多，需要重新建模……” Mark的眼珠艰难地转动了一下，视线从周弈身上，移到唐芮脸上。他的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像一条被扔上岸的鱼。 唐芮的大脑里，正有一万只羊驼踩着探戈舞步，呼啸而过。 她带一个演员来见导演，希望能给对方留个好印象，别被中途换掉。 结果，她的演员把导演的剧本给毙了。 然后，导演不仅没把他拉进黑名单，反而把他引为知己，当场决定改剧本，还约他明天去工作室“聊聊宇宙和人心”。 她看着身边那个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物理世界里，开始演算公式的男人，一个念头从未如此清晰地，砸进她的脑海。 或许，周弈从来就没疯过。 疯了的，是这个拼命想用正常逻辑去理解他的世界。 “走吧。”唐芮的声音有些飘忽，她伸手，拍了拍Mark僵硬的肩膀，“回去了。他明天还要早起，聊宇宙。” Mark的身子抖了一下，总算找回了神智。他看着周弈，眼神里是一种混杂了恐惧、迷茫和极致崇拜的复杂情绪。他扶着桌子，慢慢站起来，动作像个刚学会走路的机器人。 回酒店的路上，凯迪拉克总统一号里，气氛诡异。 周弈靠在窗边，一手拿着便签本，一手用手机查着什么，眉头紧锁，完全屏蔽了外界。 Mark则坐在他对面，一言不发，只是死死地盯着周弈，仿佛想从他脸上研究出宇宙的奥秘。 唐芮闭着眼，靠在座椅上，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 她感觉自己不是一个经纪人，而是一个精神病院的陪护，负责看管一个拥有毁天灭地能力，却一心只想在花园里种太阳花的病人。 “唐。”Mark忽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我刚才，是不是做梦了？” 唐芮没睁眼，只是从鼻子里“嗯”了一声。 “Roland Emmerich，”Mark的声音带着一种梦呓般的颤音，“那个在片场能把奥斯卡影帝骂到狗血淋头的暴君，那个因为一个道具颜色不对就解雇了整个美术组的偏执狂……他叫周……‘Roland’？” “是的。”唐芮有气无力地回答。 “他还把周画的那张废纸，叠起来，放进了口袋？” “是的。” “就因为周说他的高潮戏不成立？” “是的。” Mark沉默了。他身体后仰，重重地陷进真皮座椅里，双眼失神地望着车顶。 过了半晌，他猛地坐直，眼中爆发出一种骇人的光芒，一把抓起自己的手机。 “我懂了！我彻底懂了！”他语速飞快，像一挺冒着火的加特林，“我们以前的思路都错了！我们想把他包装成明星，但我们应该把他包装成‘真理’！他不是来演戏的，他是来给好莱坞‘降维打击’的！他不需要人设，因为他本身就是一种规则！” 唐芮睁开眼，看着眼前这个状若疯魔的男人，忽然觉得，那个“被周弈逼疯综合征”，是真的会人传人。 与此同时，一个消息，正以比病毒更快的速度，在好莱坞的食物链顶端传播开来。 还是那个私密的线上聊天群。 制片人A：“惊天大瓜！Emmerich那部《深空回响》，要重写剧本了！” 经纪人B：“？？？开什么玩笑？都快开机了！他疯了？” 制片人C：“据说是被他新签的那个中国男主角给说服了。俩人在会所聊了半小时，那小子说他的剧本不符合物理定律，然后……Emmerich就决定改了。” 群里一片死寂。 过了足足一分钟，才有人发出新的消息。 制片人A：“我不信。我一个字都不信。除非那个中国人是斯蒂芬·霍金转世。” 经纪人B：“CAA那边有内线消息吗？这到底是什么操作？用学术PUA导演？” 一直潜水的大佬经纪人花姐，再次冒泡。 花姐：“你们还没看懂吗？” 花姐：“你们还在讨论他是演员还是小丑，人家已经跳出棋盘，开始当裁判了。他不是在迎合规则，他是在制定规则。” 花姐：“我刚得到消息。Emmerich不仅要改剧本，还把周弈聘为了电影的‘科学顾问’。另外，我听说，周弈的那个羊驼，‘谈判代表先生’，已经收到了三个奢侈品牌的全球代言邀约，报价都是八位数。” 第214章 官媒下场 花姐：“忘了你们那些传统艺人营销套路吧。这个时代，要么成为周弈，要么，就等着被周弈的羊驼踩在脚下。” 群里，再也没有人说话了。 酒店总统套房。 Mark的电话快被打爆了。CAA总部的几个最高层轮番打来，语气从最开始的质问，到中途的困惑，再到最后的……敬畏。 “Mark，我不管你怎么做到的，”电话那头，是CAA的联席主席，一个在好莱坞翻云覆雨了几十年的大人物，“动用公司的一切资源，满足他，满足周弈先生的一切要求。记住，是一切！” 挂了电话，Mark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坐在沙发上。 这个夜晚，对好莱坞来说，注定无眠。 第二天一早。 周弈准时出现在了Roland位于马里布海滩的工作室。那是一栋巨大的，充满未来感的玻璃房子，面朝大海。 客厅里没有沙发，只有几块巨大的陨石和一套复杂的星象仪。墙上挂着的不是名画，而是哈勃望远镜拍摄的星云照片。 Roland穿着短裤和拖鞋，正在和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下棋。 “Kip，”Roland看到周弈，指了指他，“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中国小子。周，这位是Kip Thorne，我的朋友，偶尔也帮我看看剧本里的物理错误。” Kip Thorne，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星际穿越》的科学顾问。 他抬起头，那双看透了宇宙法则的眼睛，好奇地落在周弈身上。 周弈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他径直走到一面墙边，那上面贴满了《深空回响》的分镜手稿。 他拿起一支笔，在其中一张画着飞船内部结构图的稿子上，圈出了一个位置。 “这里的维生系统设计有缺陷。”周弈开口，打破了寂静，“氧气循环用的是电解水，但在长时间的深空航行中，水是不可再生资源。更高效的方式，应该是利用光合作用藻类制氧，同时还能处理一部分有机废物。” Roland和Kip Thorne对视了一眼。 Kip Thorne放下手里的棋子，站起身，走到周弈身边，扶了扶眼镜，仔细看着那张图。 “有道理。”他喃喃自语，“但是藻类的培养需要稳定的光照和营养液配比，在飞船能源有限的情况下，这是一个悖论。” “可以用切伦科夫辐射。”周弈说，“飞船的核聚变引擎会产生大量高能粒子，这些粒子在水介质中穿行时，会发出蓝色的切伦科-夫辐射。这种光，足够维持一个小型生态圈的运转。能源问题，解决了。” Kip Thorne的眼睛，亮了。 他看着周弈，就像哥伦布看到了新大陆。 “孩子，”他激动地抓住周弈的胳膊，“你对广义相对论怎么看？你觉得，我们有可能在有生之年，找到通往高维空间的入口吗？” 一旁的Roland，看着自己的电影讨论，瞬间升级成了诺奖级别的学术研讨会，脸上露出了一个苦涩又欣慰的笑容。 他掏出手机，给Mark发了条信息。 “今天可能聊不完。让他住我这儿吧。” 酒店里，唐芮看着Mark手机上的这条信息，感觉自己的胃，那个饱经风霜的器官，终于彻底罢工了。 她默默地从行李箱里，拿出了自己的胃药。 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是Linda打来的。 “唐姐！不好了！出大事了！”Linda的声音带着哭腔，“国内……国内炸了！” 唐芮的心一沉。 “周弈拒绝王昆导演去好莱坞拍戏，本来就一堆人骂他忘本。现在，他给好莱坞大片当科学顾问，还跟诺贝尔奖得主一起讨论剧本的消息传回去了……网上，网上说他是‘文化汉奸’，说他拿着中国人的钱，去给美国人造科幻飞船……” 唐芮的头，嗡的一声。 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周弈在这里被捧得有多高，在国内的网络舆论场上，就可能被踩得有多惨。 她正想说什么，Linda在那头又补充了一句。 那声音很怪。 像是把哭腔、惊慌和一种极致的癫狂硬生生搅和在了一起。 “哦，对了，唐姐！” 电话那头，Linda的声音陡然拔高八度，那股子破罐子破摔的癫狂劲儿里，竟然硬生生挤出了一丝……狂喜？ “还有一个事儿！天大的事儿！就在五分钟前！” 唐芮捏着胃药瓶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指节已经捏得惨白。 她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擂鼓般的声音。 还能有什么事？ 比被全国网友打成“文化汉奸”更严重的事？ 难道是周弈的国籍被扒出来了？ “闭嘴！”唐芮几乎是吼出来的，“让我先吃口药！” “别吃了！唐姐！这药你吃不成了！”Linda在那头尖叫，声音带着一种掀翻桌子的快感，“你得吃速效救心丸！” 唐芮的脑子彻底宕机了。 “官媒！” “官媒下场了！！” Linda的声音像是划破夜空的惊雷，直接炸在唐芮的耳膜上。 “《华夏青年报》！头版！电子版刚刚更新的头版头条！” 唐芮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了。 完了。 官媒下场，这是要直接钉死在耻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了。 她手里的胃药瓶，几乎要被捏碎。 “标题是！”Linda的声音激动到变调，一字一顿，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嘶吼： “——《我们的征途是星辰大海：论一个演员的自我修养》！” “文章里……盛赞周弈拒绝王昆，是坚守艺术底线！说他……说他为好莱坞大片担任科学顾问，是在国际舞台上，展现我们华夏青年的科学素养和文化自信！” “说他……是‘行走的文化输出’！” 唐芮：“……”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还有！”Linda根本不给她反应的时间，声音里的狂喜已经彻底压不住了，“中科院！中科院的官方微博！五分钟前！转发了这篇报道！” “还配了一句话！” “‘欢迎周弈先生，常回家看看’！” 轰！ 唐芮手一松。 那个被她捏得发烫的胃药瓶，从她失去知觉的指间滑落，“啪”的一声，掉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 第215章 欢迎周弈先生，常回家看看 中科院…… 中国科学院…… 欢迎周弈…… 回家看看？？？ 这他妈……是什么地狱笑话？ 前一秒，他还是人人喊打的“文化汉奸”。 下一秒，国家最高的科学殿堂，直接给他发了“探亲”邀请？！ “中国科学院！”Linda几乎是在尖叫，“是中科院的官方微博！关注了周弈的个人号！” “还……还发了一条动态！” 唐芮脑子里嗡嗡作响，几乎听不清自己的声音，她用尽全身力气，从喉咙里挤出三个字。 “……发的什么？” 电话那头，是Linda近乎窒息的抽气声，她像是要用尽这辈子所有的力气，把那条注定要掀翻整个内娱的微博，一个字一个字地，砸进唐芮的耳朵里。 “他们说……” “‘关于切伦科夫辐射在密闭生态循环系统中的应用，这个课题很有趣。’” “‘周弈先生，有空一起喝杯茶吗？’” 念到这，Linda的声音彻底疯了，又哭又笑，完全不成调！ “唐姐！还有！最后！最后它还……” “它@了国家航天局！！！” 电话那头，Linda的声音已经彻底失控，像一盘被反复拉扯到极限的磁带，混合着尖啸、哭泣和一种破釜沉舟的狂笑。 唐芮还保持着跪坐在地毯上的姿势。 中科院。 国家航天局。 邀请他……喝杯茶？ 讨论……切伦科夫辐射？ 她的大脑像一台被灌进水泥的服务器，每一个逻辑回路都被堵死，彻底停止了运转。 “唐姐？唐姐你还在吗？你说话啊！”Linda在那头疯狂摇晃着空气，仿佛能隔着太平洋把唐芮摇醒。 唐芮的嘴唇动了动，发不出声音。 电话那头，Linda的声音还在继续，尖锐，疯狂，像一串没有意义的噪音，钻进耳朵，又被大脑自动过滤。 她还跪坐在那，地毯的羊毛触感，都变得不真实。 就在这一刻，一个无比清晰，又无比荒谬的念头，像一道落雷，劈中了她混沌的意识。 她的人生，被劈成了两半。 前半生，她活在一个有规律可循的世界。 那个世界里，有公关法则，有市场规律，有资本博弈。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就算要颠倒黑白，也需要真金白银和铺天盖地的水军，一切都有迹可循，有价可依。 后半生…… 从周弈拒绝王昆的那一刻开始，她被硬生生拽进了另一个世界。 周弈的世界。 在这个世界里，没有公关，没有水军，没有市场规律。 这里只有……切伦科夫辐射。 只有中科院。 只有国家航天局。 她过去二十年积累的所有经验、人脉、手段，在这个世界面前，脆弱得像一张纸。不，连纸都不如，是根本不存在的空气。 你跟国家航天局谈粉丝控评？ 你跟中科院院士讲对家黑热搜？ “唐姐？唐姐！你还在吗？！” Linda的尖叫终于穿透了那层混沌的屏障，将她飘散的意识拽回了一点。 唐芮的嘴唇动了动，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她的人生被劈开了，而她自己，正悬浮在这道深不见底的裂缝中央，上不着天，下不着地。 “Mark！”唐芮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门口那个同样石化的男人，发出了一声嘶哑的、不似人声的呼喊。 Mark像被电击了一样，猛地一颤。他转过头，那张英俊的脸上，是一种超越了惊恐的、近乎于神圣的空白。 “发生了什么？”他的声音很轻，像在询问神谕。 唐芮把手机开了免提，扔在地上。 Linda那癫狂的声音，立刻填满了整个总统套房。 “……热搜爆了！不是第一！是从第一到第十五！全都是他！” “#官媒盛赞周弈#” “#中科院邀周弈喝茶#” “#国家航天局#” “#行走的文化输出是什么体验#” “#学好物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王昆导演微博沦陷#” “#对不起，我们之前骂早了#” “……” Mark的身体，随着那一个个砸出来的词条，微微晃动着。他那套引以为傲的，关于好莱坞工业、关于顶级资源、关于营销神话的理论体系，在这一刻，被一股来自东方的、他完全无法理解的神秘力量，碾得粉碎。 他慢慢地，慢慢地，滑坐到地上。 他看着唐芮，唐芮也看着他。 两个在名利场里杀伐决断，自以为见惯了风浪的顶级从业者，此刻像两个第一次见到大海的孩子，脸上写满了同样的茫然和无措。 他们以为自己已经站在了浪潮之巅。 直到这一刻他们才明白，他们之前玩的，顶多算是在浴缸里扑腾。而周弈，他本人，就是那片深不可测、喜怒无常的大海。 …… 此时此刻，国内的互联网，已经不是爆炸，而是进入了一种量子坍缩后的混沌状态。 一个名为“京圈核心资源群”的微信群里，几分钟前还在冷嘲热讽，分享着周弈“文化汉奸”的黑稿。 【王导那边已经准备发通稿了，就踩他忘本这一点，让他翻不了身。】 【CAA这次看走眼了，在国内没了根，他在好莱Ewood能走多远？笑话。】 【等着看好戏。】 五分钟后。 有人默默地分享了一张《华夏青年报》电子版的截图。 群里死寂。 然后，又有人分享了中科院官微的截图。 死寂。 最后，是那条@了国家航天局的微博。 群里一片空白，仿佛所有人的手机都在这一刻信号中断。 过了足足三分钟，一个德高望重的老前辈，发了一个颤抖的“[抱拳]”表情。 【是我们……格局小了。】 下面立刻跟了十几条同样的“[抱拳]”。 那个刚刚还在说“等着看好戏”的经纪人，默默地撤回了自己之前的所有发言，然后打出了一行字。 【我们……格局小了。】 下面立刻跟了十几条同样的“[抱拳]”。 那个刚刚还在说“等着看好戏”的经纪人，默默地撤回了自己之前的所有发言，然后打出了一行字。 【周老师，国士无双。】 马里布海滩的工作室里。 第216章 周老师，国士无双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Kip Thorne和周弈的讨论已经进入了白热化。他们面前的白板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公式和图表，从弦理论一路延伸到量子泡沫。Roland Emmerich像个旁听生，手里拿着一杯咖啡，眼神在两位“神仙”之间来回移动，脸上是心满意足的笑容。他感觉自己的电影，已经不仅仅是一部商业大片，而是一次严肃的、通往宇宙尽头的思想实验。 就在这时，周弈的手机响了。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唐芮。 “喂。” “我要见你。”电话那头，唐芮的声音平静得有些诡异，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死水。 周弈皱了皱眉：“我在开会。” “中科院和航天局的会吗？”唐芮问。 周弈沉默了。 “半小时后，酒店大堂。你必须来。”唐芮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Kip Thorne推了推眼镜，好奇地问：“你的经纪人？” “嗯。” “她听起来，好像不太高兴。”这位诺奖得主敏锐地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 “她经常这样。”周弈把手机放回口袋，面无表情地回答，“可能是胃又疼了。” 半小时后，酒店大堂。 唐芮、Mark和Linda，三个人坐在沙发上，像三尊等待审判的雕像。 周弈走过来，在他对面坐下。 “什么事？” 唐芮没有说话，只是将一个平板电脑推到他面前。 屏幕上，是一份刚刚发来的剧本和项目计划书。 剧名：《星光下的爱恋》。 类型：都市、爱情、偶像剧。 出品方：华星娱乐。 拟邀男主角：周弈。 片酬：税后，一点五亿人民币。拍摄周期：两个月。 周弈的视线在“一点五亿”这个数字上停顿了零点五秒，然后往下，看到了男主角的人物小传。 “叶辰，25岁，哈佛商学院天才毕业生，归国创立‘星河科技’，三年内将其打造成市值千亿的商业帝国。他冷酷、霸道、不近人情，是商界闻风丧胆的孤狼，直到遇见了那个让他方寸大乱的平凡女孩……” 周弈的眉头，拧了起来。 “这个项目，是国内目前能给出的最高价码。”唐芮开口，声音毫无波澜，“华星娱乐的老总，是我以前的顶头上司。他昨天半夜三点给我打电话，说只要你点头，所有条件都可以谈。他只有一个要求，让你立刻回国，马上进组。” Mark在一旁，嘴唇翕动，他想说点什么，想说Roland，想说好莱坞，想说他们正在开创一个伟大的时代。但他看着周弈，看着唐芮，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感觉自己像一个闯进了别人家里的外人，这里发生的一切，都遵循着一套他无法理解的、神秘的东方规则。 “不去。”周弈的回答，和唐芮预想的一样，干脆利落。 “为什么？”唐芮问。 “逻辑不通。”周弈指着平板上的人物小传，“哈佛商-学院毕业，不代表拥有商业天赋。三年，把一家初创公司做到市值千亿，除非他发明了可控核聚变，或者垄断了全球的锂矿。否则，这不符合任何已知的商业增长模型。这个角色的根基，是虚假的。” 唐芮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她平静地看着他：“所以，你拒绝这份一点五亿的合同，是因为男主角的人设不够写实？” “是的。”周弈回答得理所当然，“一个建立在虚假逻辑上的人物，他的所有行为和情感，都是没有意义的空中楼阁。我无法理解，也无法演绎。” 他以为这番话会结束这场谈话。 然而，唐芮只是点了点头，然后，问出了一个让周弈都感到意外的问题。 “那如果，让你来修正这个角色的逻辑呢？” 周弈愣住了。 “华星的老总说了，”唐芮的语速不快，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枚精准的钉子，“只要你肯接，你不仅是男主角，还是这部剧的‘总顾问’。剧本，你可以随便改。你想让叶辰怎么创业，他就怎么创业。你想让他收购哪家公司，编剧就连夜给你写。你想让他展现什么样的商业天赋，整个编剧团队，配合你一个人。” 她身体微微前倾，看着周弈的眼睛，一字一顿。 “他要的，不是一个演员。他要的，是‘周弈’这两个字，出现在他的项目里。他要的，是中科院和航天局为你背书的，那种级别的‘真实’。” “他让你去，不是演一个霸道总裁。” “是让你去，定义一个霸道总裁。” 客厅里，陷入了死寂。 Mark张着嘴，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被一种名为“资本”的更强大的力量，轰然推倒，然后重塑。 原来，还能这么玩？ 周弈没有立刻回答。他拿起平板，开始快速翻阅那份漏洞百出的剧本。 他的手指飞快地滑动着，眉头越皱越紧。 “第十二场，主角为了打压对手，恶意收购对方的原材料供应商。这是典型的‘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愚蠢行为，会严重破坏供应链的稳定性。” “第二十三场，他凭着所谓‘直觉’，在一个小时内决定投资一个全新的VR项目。任何一个正常的投资决策，都需要至少一个月的尽职调查。” “第三十五场，女主角打碎了他一个价值百万的古董花瓶，他不但没生气，反而觉得‘这个女人好特别’。从风险控制的角度，他应该立刻报警，并让法务部跟进索赔，同时评估这个女人对他个人安保体系造成的潜在威胁。” 他每说一句，Linda的脸色就白一分。她感觉自己追了十年的偶像剧，在周弈的嘴里，变成了一场场愚蠢的商业事故和逻辑灾难。 终于，周弈翻到了最后一页。 他抬起头，看着唐芮，眼神前所未有的严肃。 “这个角色，从头到尾，都在犯错。” “我不能容忍这种低级的逻辑错误，出现在一部要面对几亿观众的作品里。” “我要修正他。” 唐芮的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 第217章 这场景，够不够霸总？ 她知道，她赢了。 她又一次，用周弈的逻辑，打败了周弈。 “所以，”她确认道，“你接了？” “我接。”周弈点头，“但拍摄期间，我需要剧本的最高修改权限。所有涉及到商业、金融、科技领域的情节，必须由我最终确认。” “没问题。”唐芮点头。 “还有，”周弈补充道，“我要带一个人进组。” “谁？” “Jax。”周弈说，“这个角色的设定是‘常年保持高强度健身’。我的体脂率和肌肉形态，都需要专业的指导才能在短时间内达标。他是最合适的人选。” 唐芮的嘴角，不易察觉地抽动了一下。 让一个好莱坞顶级的体能训练师，去指导一个偶像剧男主角健身？ 她已经可以想象，偶像剧剧组那简陋的健身器材，在Jax那双能举起一辆小汽车的手臂下，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好。”她答应下来。 事情就这么定了。 接下来，是唐芮和Mark最头疼的环节——去跟Roland Emmerich交代。 当他们三人再次出现在马里布海滩的工作室时，Roland和Kip Thorne正为一个关于“时间是否是幻觉”的问题争得面红耳赤。 “Roland，Kip。”周弈开门见山，“很抱歉，我明天要回中国。” 争吵声戛然而止。 Roland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回中国？为什么？我们关于引力透镜效应的视觉化方案还没讨论完。” “我接了一部新戏。”周弈说。 “新戏？”Roland的眉头拧了起来，“什么戏？CAA给你的？比《深空回响》还重要的项目？” 周弈想了想，用最简洁的语言概括：“一部关于一个年轻CEO，如何修正自己商业决策错误的电视剧。” Roland：“……” Kip Thorne：“……” Mark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Roland看着周弈，又看了看他身后那两个表情像是要去参加葬礼的经纪人，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 “钱？” 周弈点头。 Roland长长地叹了口气，像一个被戳破的气球。他走到周弈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吧。我懂了。”他脸上是一种复杂的，混合了失望、理解和一丝荒诞的表情，“看来，建学校比探索宇宙，要迫切得多。” 他从桌上拿起一个硬盘，递给周弈。 “这里面，是我们所有的分镜手稿、概念设计图和科学顾问团队的资料。有空的时候，看一看。如果你有什么新的想法，随时发邮件给我。”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剧组会一直等着你。等你建完学校，再回来，带我们去宇宙里看看。” 离开工作室的时候，周弈的脚步没有任何留恋。 Mark跟在后面，失魂落魄，像一个被神明抛弃的信徒。他感觉自己刚刚才搭建起来的，那个名为“周弈神教”的信仰，瞬间崩塌了。 他的神，放弃了在好莱Ewood开宗立派，普度众生的机会，选择下凡，去一个东方的偶像剧剧组里，扶贫。 回到酒店，周弈立刻把自己关进了房间。 唐芮站在门外，听着里面再次响起的，富有节奏的键盘敲击声，感觉一阵恍惚。 她拿出手机，拨通了华星娱乐老总的电话。 “喂，张总。” “唐芮！我的大功臣！怎么样？周先生点头了没？”电话那头，是无比热切的声音。 “点了。”唐芮说，“但他有几个条件。” “说！别说几个，几百个都行！” “第一，剧本他要主导修改。” “没问题！我把编剧团队打包送到剧组，24小时待命！” “第二，他需要一个私人健身房，器材标准不能低于奥运会标准。” “没……没问题！我让他们把酒店顶层的总统套房，连夜改造成健身房！” “第三，他要带一个私人教练进组。” “应该的！周老师这种级别的艺人，必须有最好的团队！” “他的教练叫Jax，前海豹突击队成员，负责过几位好莱坞一线男星的体能训练。” 电话那头，张总的声音卡了壳，沉默了足足三秒。 “……好莱坞的？也行！排面！我们剧组有排面！” 唐芮面无表情地挂了电话，感觉自己像一个给魔王传递条件的使者。她看着紧闭的卧室门，知道里面的人，正在将一部偶像剧的剧本，当成一篇充满了逻辑错误的博士论文，进行惨无人道的批改。 她默默地从包里摸出了一板胃药。 三天后，《星光下的爱恋》剧组。 位于影视城的一处奢华现代的办公楼，被整个剧组包了下来，作为男主角叶辰的公司“星河科技”的拍摄主场。 开机仪式简单而隆重。 制片人张总红光满面，站在C位，左手边是导演刘导，右手边是女主角，当红小花乔菲。而本该站在他身边的男主角，却缺席了。 “周老师呢？”刘导小声问张总，额头见了汗。 “周老师在审阅最终版的剧本，他说仪式这种东西，不符合成本效益，让我们直接开始。”张总强行解释，脸上的笑容有些僵。 乔菲在一旁撇了撇嘴，没说话。她入行五年，从没见过哪个男演员敢在开机仪式上耍这么大的牌。什么“文化输出”，什么“中科院点赞”，在她看来，不过是运气好，立了一个怪人人设罢了。 仪式结束，所有人移步到作为主场景的“总裁办公室”。 办公室占据了顶层最好的位置，巨大的落地窗，黑胡桃木的办公桌，意大利真皮沙发，墙上还挂着几幅看不懂但感觉很贵的当代艺术画作。 “怎么样，刘导？”张总得意地炫耀着，“这场景，够不够霸总？” 刘导连连点头：“够！太够了！镜头拍出来绝对高级！” 乔菲也满意地点点头，已经开始想象自己在这里和男主角上演各种爱恨纠葛的浪漫戏码。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 周弈走了进来。 他穿着简单的运动服，手里拿着一个平板，身后跟着面无表情的唐芮，和山一样壮硕的Jax。 第218章 认知障碍？ Jax一进门，视线就在房间里扫了一圈，眉头紧锁，最后指着那个一看就很贵的真皮沙发，对周弈说：“核心力量训练，这个可以用来做负重臀桥。” 整个办公室瞬间安静了。 张总和刘导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周弈没理会众人的反应，他径直走到那张价值不菲的黑胡桃木办公桌前，用手指敲了敲桌面。 “这间办公室，有问题。”他开口，声音平静。 “啊？”刘导愣了，“周老师，您说哪里有问题？采光？还是陈设？” “布局。”周弈说，“办公桌正对门口，背后是落地窗。从安保角度看，这是最差的布局。背后无靠，容易被狙击。正对门口，无法第一时间观察到访客的全身姿态，失去了行为预判的优势。” 他环顾四周，继续道：“墙上的画，过于抽象，无法体现创始人的品味和企业文化。书架上摆的都是装饰用的假书，一个市值千亿公司的创始人，书架上没有一本关于技术、金融或者管理的专业书籍，这不合逻辑。” 他最后看向张总，做出结论：“这个办公室的主人，不像一个创造了商业帝国的企业家，更像一个品味堪忧的煤老板。如果叶辰在这种环境里办公，他不可能把公司做到千亿市值，更大的可能是三个月内破产。” 张总：“……” 刘导：“……” 乔菲的眼角抽了抽。 唐芮默默地后退半步，拉开了和风暴中心的距离。 “那……那周老师您的意思是？”张总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全拆了，重装。”周弈把平板递过去，“这是我做的方案。办公桌要换成L型，靠墙，让我可以同时监控门口和窗外。墙上挂公司获得的专利证书和与行业领军人物的合影。书架必须是真的，这是我列的书单，让道具组去买，要精装版。” 张总看着平板上那份名为《总裁办公室安防及功能性布局优化方案》的PDF，感觉自己不是在拍偶像剧，而是在给某个安全部门做装修。 “改！马上改！”他咬着牙，对身后的剧务吼道，“都听周老师的！” 下午，第一次剧本围读会。 编剧团队的所有人都到齐了，一个个正襟危坐，如临大敌。他们面前摆着一份崭新的剧本，那是他们根据周弈发来的几百条修改意见，熬了三个通宵才改出来的版本。 周弈坐在主位，Jax像个保镖一样站在他身后。 “开始吧。”周弈说。 乔菲清了清嗓子，开始念第一场的台词。这是她和男主角的初遇，她饰演的实习生林晚晚，冒冒失失地在公司大堂撞倒了男主角叶辰，还把咖啡洒了他一身。 “对……对不起！总裁！我不是故意的！”乔菲念得声情并茂，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慌乱和倔强。 她念完，等着周弈接词。 周弈没有接。 他只是抬起头，看向编剧。“这场戏，逻辑有问题。” 首席编剧是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他扶了扶眼镜，小心翼翼地问：“周老师，哪里有问题？这是偶像剧很经典的初遇桥段……” “一个能把公司做到千亿市值的人，他的时间是以秒来计算的。”周弈说，“一个实习生，能在他出入大堂的动线上，撞到他，说明公司的安保和行政管理存在巨大漏洞。叶辰的第一反应，不该是看这个女孩有多特别，而是应该立刻开除安保部长和行政总监。” 编剧：“……” “另外，”周弈看向乔菲，“咖啡的温度通常在85摄氏度左右。泼在人身上，会造成二级烫伤。你的反应不应该是道歉，而是立刻呼救，并寻找冷水进行物理降温。叶辰也应该立刻去处理伤口，而不是在这里跟一个实习生纠缠。” 乔菲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所以，”周弈看向编剧，给出了修改意见，“这场戏，改成林晚晚因为发现公司服务器的一个安全后门，越级写了一份报告，放在了叶辰的办公桌上。叶辰看到报告，对她产生了兴趣。这样，人物的行为逻辑才成立。” 首席编剧的笔，悬在半空，迟迟落不下去。 经典的霸总初遇，就这么……变成了一个技术岗员工的述职报告？ “还有第三十五场。”周弈的手指在平板上划过，“林晚晚打碎了叶辰的古董花瓶。叶辰不但不生气，反而觉得她很可爱。” 他抬起头，眼神里是一种纯粹的困惑。 “这个情绪转折，我不理解。按照设定，叶辰是一个极度理性、厌恶风险的人。一个价值百万的资产被损毁，他的正常反应应该是评估损失，启动保险理赔，并将林晚晚列为高风险人物，限制她进入自己的私人领域。他为什么会觉得对方‘可爱’？‘可爱’能挽回一百万的损失吗？这种反常的情感波动，是否意味着叶辰患有某种间歇性的认知障碍？” “噗——” 角落里，一直没说话的Linda，没忍住，笑了出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射向她。她赶紧捂住嘴，脸憋得通红。 首席编剧是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他手里那支价值不菲的钢笔，此刻像有千斤重，悬在半空，迟迟落不下去。 认知障碍？ 他写了十五年霸道总裁，捧红了六个一线小生，第一次有人从精神病理学的角度，来分析他笔下的男主角。 角落里，Linda的笑声虽然被及时捂住，但那耸动的肩膀，像是在这死寂的会议室里，点燃了一根无声的导火索。 女主角乔菲的脸色，已经从红白交加，变成了一片铁青。她放在桌下的手，紧紧攥着，漂亮的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她感觉周弈不是在讨论剧本，而是在指着她过去所有引以为傲的角色说：你们，都有病。 “咳。”制片人张总的笑容已经挂不住了，他干咳一声，试图把歪到天际的楼扶回来，“周老师，这个……艺术创作嘛，需要一点戏剧性的处理……” 第219章这是偶像剧！不是你的科学讲座！ “戏剧性，不等于反逻辑。”周弈打断他，目光重新落回编剧身上，眼神里的探究意味更浓了，“或者，叶辰这个角色，有隐藏的童年创伤？比如，他小时候因为打碎了什么东西被严厉惩罚，导致他对‘破碎’这个行为，产生了应激性的正面情感反馈？如果是这样，我们需要在前面的剧情里，埋下伏笔。” 首席编剧感觉自己的天灵盖正在往外冒凉气。 他只是想写一个烂俗的撒糖桥段，怎么就快进到童年创伤和应激反应了？ 唐芮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终于上前一步，用一种视死如归的平静语气，充当起了翻译。 “周老师的意思是，我们需要为叶辰的情感转变，建立一个更坚实的逻辑支点。比如，这个花瓶对他有特殊的纪念意义，但这份意义被他后天形成的绝对理性压制了。林晚晚的行为，像一个钥匙，偶然打开了他尘封的情感区域。我们需要把这个内在的心理博弈过程，具象化地表现出来。” 她说完，自己都佩服自己。她感觉自己都能去联合国当同声传译了，专门负责地球人和周弈星人之间的沟通。 首席编剧如蒙大赦，连连点头：“对对对！唐小姐说得对！我们马上改！” 周弈却皱起了眉，似乎对唐芮这种模糊的文学性描述并不满意。他思考了几秒，补充道：“可以。但要量化。比如，设定这个花瓶是他母亲的遗物，他为此设定了一个情感防御阈值。林晚晚的行为，其‘无心之失’的纯粹性，恰好绕过了防御机制，触发了阈值，导致他进行了一次计划外的自我情感复盘。复盘结果显示，与一百万的资产损失相比，重新体验‘意外’和‘失控’带来的情感冲击，具有更高的……神经刺激价值。” 会议室里，再次陷入了黑洞般的寂静。 首席编剧手里的笔，“啪嗒”一声，掉在了本子上。 神经刺激价值…… 他看着周弈那张认真探讨学术问题的脸，很想问一句：您确定我们拍的是《星光下的爱恋》，不是《走近科学》之霸总的大脑？ 围读会不欢而散。 或者说，除了周弈，所有人都很不欢。编剧团队像是被抽走了灵魂，抱着电脑，脚步虚浮地走了。乔菲一言不发，踩着高跟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会议室，那背影，带着一股肃杀之气。 三天后，剧组正式开拍。 第一场戏，就是修改后的男女主初遇。 场景：星河科技总裁办公室。 导演刘导坐在监视器后，拿着对讲机，努力调动着气氛：“各部门注意！A机对准周老师，给一个看到报告后，眼神变化的全景。B机跟乔菲，捕捉她紧张又期待的微表情。我们保一条！” 化好妆的乔菲站在那张被周弈重新设计过的、充满了冰冷金属和硬朗线条的办公桌前。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将这几天的憋屈压下去，调动起专业演员的素养。 她告诉自己，没关系，就算剧本改得面目全非，她也能用演技，演出两人之间那该死的化学反应。 “A！” 乔菲饰演的林晚晚，将一份文件轻轻放在桌上。“叶总，这是我关于公司服务器防火墙冗余漏洞的报告。” 刘导激动地搓着手，对着对讲机低吼：“好！就是这个感觉！周老师，看她！看她的眼睛！你的商业帝国里，闯进了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挑战者！你要有征服欲！” 周弈没有看她。 他拿起那份道具报告，手指以一种极快的速度翻阅着。他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纸面，眉头也随着阅读的深入而越皱越紧。 乔菲保持着递出报告的姿势，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按理说，这时候男主角应该抬起头，用一种玩味的、探究的、带着侵略性的目光，锁定她。然后，他说出那句经典的台词：“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然而，周弈只是翻完了报告。 然后，他甚至没给乔菲一个眼神，径直转身，走到办公室角落那块被他要求强行加装的巨大白板前，拿起笔，开始飞快地书写。 一行行代码，一个个逻辑流程图，瞬间铺满了白板。 “你提出的‘幽灵补丁’方案，理论上可行，但会增加服务器百分之三点一的峰值运算负荷。”他的声音响起，清晰，冷静，像在开一个真正的技术研讨会，“在不增加硬件成本的前提下，有没有更优化的算法？比如，我们可以尝试将验证协议从双向加密，改为非对称式密钥。这样虽然会牺牲零点零一秒的响应速度，但能将负荷降到百分之一以下。” 乔菲：“……” 她还保持着那个姿势，像个被按了暂停键的人形立牌。她感觉自己不是女主角，而是来参加项目答辩的程序员。 监视器后，刘导的嘴巴张成了“O”型。 他拍了十几年戏，第一次见到有男演员，把跟女主角的对手戏，演成了现场编程教学。 “Cut！”刘导终于崩溃了，他抓着对讲机，几乎是在咆哮，“周老师！周老师！你看一下女主角啊！你们是在演戏，不是在上班！” 周弈停下笔，回过头，脸上是一种纯粹的、对于打断他工作的行为的不解。 “我正在演绎一个顶尖的科技公司创始人，在面对一个可能导致公司市值蒸发数百亿的安全漏洞时，最真实的反应。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应该集中在如何解决问题上。我不认为他还有闲暇去关注报告提交者的性别和长相。” 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掷地有声。 刘导被噎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整个片场，鸦雀无声。只有摄影师们在拼命憋着笑，肩膀一抖一抖。 终于，乔菲忍不住了。 她快步走到周弈面前，胸口因为愤怒而剧烈起伏。“周弈！你到底会不会演戏？这是偶像剧！是爱情剧！不是你的科学讲座！” 第220章 你们以前拍的，都是垃圾 周弈看着她，那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非理性生物。 “演戏，不是模仿，是成为。”他平静地说，“我现在就是叶辰。而叶辰在这种情况下，就是这个反应。还是说，你认为一个合格的CEO，应该先考虑和女下属谈恋爱，再考虑公司会不会在下一秒破产？” 乔菲的脸涨得通红，她感觉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不，是打在了一块钛合金上，震得自己手腕生疼。 她出道以来，合作过的男演员不计其数，有耍大牌的，有不记台词的，有爱改戏的。但她从未见过周弈这样的。 他不是在耍大牌，也不是在改戏。 他是在用一种碾压式的、你完全无法反驳的逻辑，告诉你：你们以前拍的，都是垃圾。 眼看现场的气氛就要爆炸，唐芮叹了口气，幽灵般地出现在乔菲身边，递上一瓶水。 她在乔菲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了一句。 “习惯就好。别把他当男主角，你把他当成一个拥有顶级建模和超强算力的NPC。他只会按照你无法理解的底层代码行动。” “我们的任务，不是跟他演感情戏，是想办法触发他的下一个任务节点。” 乔菲愣住了。 她看着眼前这个一本正经、满脸写着“你们为什么不理解”的男人，再品味着唐芮的话。 NPC…… 这个比喻，如此精准，又如此……绝望。 她紧绷的肩膀，忽然垮了。 是啊，跟一个程序讲什么感情？你难道会指望ATM机跟你眉目传情吗？ 乔菲接过水，拧开，狠狠灌了一大口。 再次抬起头时，她眼中的愤怒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罐子破摔的、诡异的平静。 她走到周弈身边，指着白板上的一行代码，用一种毫无感情的、仿佛在念说明书的语气说：“叶总，关于非对称式密钥，我有一个补充方案。” 周弈的眼睛，亮了。 片场的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这两个人，开始在白板前，用一堆他们听不懂的术语，激烈地讨论起来。 刘导看着监视器里这诡异的画面，喃喃自语：“这……这他妈也能有CP感？” 角落里，Jax面无表情地对Linda说：“我开始觉得，他说的那个‘神经刺激价值’，有点道理了。” 监视器里的画面,定格在周弈和乔菲对着白板激烈讨论的这一帧。 刘导盯着屏幕,脑子里只有四个字:魔幻现实。 他扭头看向唐芮,后者正拿着手机,面无表情地跟华星娱乐的张总汇报。 “对,周老师很投入。什么？观众能不能看懂？” 唐芮的声音平淡到可怕。 “张总,我们现在连导演都看不懂,观众的事,以后再说。” 她挂了电话,走到刘导身边。 “刘导,建议先拍别的场次。等周老师把这场戏的逻辑理顺了,再回头补拍。” 刘导张了张嘴,最终点了点头。 他这辈子,第一次听说有演员要把戏的逻辑理顺了才能演。 问题是,这话说得他竟然无法反驳。 “行。” 他按下对讲机,声音透着一股认命的味道。 “各部门撤,准备第十五场。” 第十五场,是女主角林晚晚在公司食堂,第一次听说叶辰这个传奇人物的桥段。 没有男主角,只有群演和乔菲。 乔菲终于松了口气,她感觉自己刚从一个诡异的技术讨论会里逃了出来。 她走到化妆间,助理赶紧递上水。 “菲姐,你还好吗？我看你刚才脸都绿了。” 乔菲接过水,狠狠灌了一口。 “我没事。” 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就是有点怀疑人生。” 助理小心翼翼地问:“周弈他……是不是故意的？故意整你？” 乔菲摇摇头。 “不是。他是真的在演。” 她放下水瓶,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而且演得他妈的太对了。” 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周弈没有飙戏,没有压戏,他只是完完整整地,把自己变成了剧本里的那个人。 一个把公司安全漏洞看得比天大,根本不可能在这种时候关注女下属长相的CEO。 问题是,这样的CEO,观众会买账吗？ 乔菲不知道。 但她有种预感,这部剧播出后,评论区会很精彩。 另一边,周弈终于从白板前抬起头。 他转身,看到片场已经空了大半。 “拍完了？” 唐芮走过来。 “没有。刘导让你先休息,他们先拍别的场次。” 周弈皱眉。 “为什么？我状态很好。” “因为……” 唐芮斟酌了一下用词。 “你的状态太好了。好到大家需要时间消化。” 周弈沉默了几秒,点点头。 “可以。那我回去继续看剧本。” 他转身要走,又停下。 “对了,第十场和第十二场,我标注了一些问题,让编剧组今晚给我回复。” 唐芮的太阳穴又开始跳。 “好。” 等周弈离开,Linda凑过来,压低声音。 “唐姐,我有个不成熟的想法。” “说。” “咱们要不……干脆把这部剧,改成职场剧算了？” 唐芮看了她一眼。 “你去跟张总说。” Linda立刻闭嘴。 开玩笑,她还想在这个行业混。 接下来的一周,剧组陷入了一种诡异的节奏。 所有没有男主角的戏,拍得飞快。 但凡涉及到周弈的戏,都会变成一场漫长的逻辑讨论会。 编剧组从最开始的崩溃,逐渐进化成了麻木,再到最后,竟然开始主动学习。 首席编剧开始在深夜研究商业案例,副编剧买了三本创业传记,连最年轻的编剧助理,都下载了一个学习企业管理的APP。 他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但他们知道,如果不这么做,周弈的问题,他们一个都答不上来。 第十天。 华星娱乐的张总,终于忍不住了。 他亲自来到片场。 “周老师,能聊聊吗？” 周弈正在和Jax讨论训练计划,闻言抬起头。 “可以。” 两人走进了临时搭建的会议室。 张总关上门,脸上堆着笑。 “周老师,您看,咱们这部剧……进度是不是有点……” “慢。” 周弈替他说完。 张总松了口气。 第221章 定位,可以调整一下 “对,慢。您看能不能……” “可以。” 周弈打断他。 “我已经把主要的逻辑问题都梳理完了。接下来可以正常拍摄。” 张总一愣。 “真的？” “嗯。” 周弈站起身。 “另外,我有个建议。” 张总赶紧掏出手机。 “您说,我记。” “这部剧的定位,可以调整一下。” 周弈说得很直接。 “不要只当成偶像剧来卖。可以考虑和一些商学院、创业平台合作,做一些深度内容的衍生开发。剧里涉及的商业案例,都是有现实参考价值的。” 张总的手,悬在半空。 他感觉自己不是在和一个演员聊天,而是在听一个投资人做项目分析。 “这……这个……” “当然,这只是建议。” 周弈的语气很平静。 “你们可以不采纳。” 他走到门口,又补充了一句。 “但如果采纳,这部剧的商业价值,至少能翻三倍。” 门关上了。 张总站在原地,盯着手机上记下的那行字。 商业价值,翻三倍。 他的手,开始抖。 不是害怕,是兴奋。 他立刻拨通了公司市场部总监的电话。 “小李,马上给我联系几家商学院,还有那几个创业孵化平台……对,我们要搞个大的。” 接下来的拍摄,节奏终于正常了。 周弈不再纠结每一个细节,而是专注于表演本身。 神奇的是,当他放松下来,整个人反而更加自然。 他演的叶辰,冷静,理性,偶尔会流露出一些不为人知的柔软。 但那种柔软,不是撒糖式的温柔,而是一种被理性压制后,偶然泄露的真实。 乔菲渐渐找到了和他对戏的节奏。 她不再试图用传统偶像剧的方式去演,而是把自己也变成了一个理性的,有主见的职场新人。 两个人的化学反应,在这种诡异的对抗中,竟然产生了。 刘导盯着监视器,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妙啊。” 他喃喃自语。 “这他妈才叫质感。” 一个月后。 《星光下的爱恋》杀青。 杀青宴上,剧组所有人都来了。 周弈坐在角落,喝着矿泉水。 乔菲端着酒杯走过来。 “周老师,敬你一杯。” 周弈看着她。 “我不喝酒。” “那就以水代酒。” 乔菲举起杯子。 “这一个月,我学到了很多。” 周弈碰了碰她的杯子。 “你也一样。” 乔菲愣了一下。 “我？” “嗯。” 周弈的语气很认真。 “第二十三场,你对叶辰说的那段话,关于''商业不是战争,是创造''。那个逻辑很完整,我本来以为你会演崩,但你没有。” 乔菲的鼻子,有点酸。 这可能是她入行以来,收到的最真诚的夸奖。 没有客套,没有恭维,只有纯粹的肯定。 “谢谢。” 她喝完杯子里的酒,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她回头看了一眼。 周弈还坐在那,Jax和唐芮在他旁边,三个人不知道在说什么。 她忽然有种感觉。 这个男人,可能永远不会属于娱乐圈。 他只是路过。 而娱乐圈,恰好见证了他的路过。 杀青宴结束的第二天,周弈回到了酒店。 他打开电脑,准备继续写《星辰大海》。 然而,邮箱里躺着一封未读邮件。 发件人:RolandEmmerich。 周弈点开。 “Zhou,剧本修改完了。你什么时候有空,回来看看？另外,Kip说他有个课题想和你讨论,关于引力波探测器的优化方案。他觉得你的思路,比他们团队的方案更有效率。” 周弈盯着屏幕。 引力波探测器。 他的手指,在键盘上停了几秒。 然后,他关闭了邮件。 打开了文档。 《星辰大海》的进度条,显示已经完成了百分之六十三。 他看着那个数字,没有任何表情。 敲下了新的一行字。 “第四十七:坍缩。” 门被敲响。 “进。” 唐芮推门进来,手里拿着平板。 “华星那边传来消息。《星光下的爱恋》准备提档,下个月就播。” 周弈的手指停了一下。 “这么快？” “对。” 唐芮在他对面坐下。 “张总说,他们已经联系好了三家商学院,两个创业孵化平台。这部剧会同步推出一个职场分析版,每一集都会配一个商业案例拆解的短视频。” 她顿了顿。 “他说这是你的建议。” 周弈没说话。 “还有。” 唐芮滑动屏幕。 “CAA那边来了邀约。迪士尼有个新项目,科幻冒险片,导演是……” “不接。” 周弈打断她。 唐芮抬起头。 “为什么？” “没时间。” “Roland那边……” “也没时间。” 周弈的语气很平静。 “我要写书。” 唐芮盯着他。 “你知道你在拒绝什么吗？” “知道。” “那你还……” “唐芮。” 周弈抬起头,第一次主动叫她的名字。 “我不是演员。” 他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清晰。 “我从来不是。” 唐芮的呼吸,停了一拍。 “那你是什么？” “我是个写书的。” 周弈说完,重新低下头。 键盘声再次响起。 唐芮坐在原地,看着他的侧脸。 她忽然想起很久以前,她第一次见到周弈的时候。 他坐在咖啡厅的角落,戴着耳机,电脑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文字。 那时候她以为,这只是个装模作样的小网红。 现在她才明白。 他从来没变过。 只是世界,主动向他靠拢了。 唐芮站起身,走到门口。 “那如果……” 她停顿了一下。 “如果《星光下的爱恋》爆了,你怎么办？” 周弈没抬头。 第222章 我不知道 【这真的是爱情剧？不是职场剧？】 【我宣布,这是我今年最期待的剧,没有之一。】 【楼上的,你确定不是来看周弈怎么把霸总演成CEO的？】 预告片里,周弈的镜头不多。 但每一帧,都透着一种冷静到可怕的质感。 他坐在办公桌前,面对镜头,说了一句台词。 “商业的本质,不是征服,是创造。” 就这一句。 全网刷屏。 某个顶流男星的粉丝群里,有人发了这条预告片。 【姐妹们,咱家哥哥下部戏,能不能也这么拍？】 群里安静了三秒。 然后,有人回了一句。 【醒醒,咱家哥哥念剧本都费劲,你让他讨论商业本质？】 【楼上的你闭嘴,但你说的是实话。】 华星娱乐的会议室里。 张总盯着实时数据,笑得合不拢嘴。 “预告片播放量破五千万了,转发量也上百万了。” 市场部总监在旁边补充。 “而且评论区的画风很有意思,大家都在猜这到底是不是偶像剧。” “这不重要。” 张总摆摆手。 “重要的是,他们在讨论。只要讨论,就有热度。有热度,就有播放量。” 他顿了顿。 “对了,周老师那边,联系上了吗？” “联系上了。” 总监翻开记录本。 “唐小姐说,周老师不参加宣传。” 张总的笑容僵住。 “什么？” “周老师说他在写书,没时间。” 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安静。 张总的笑容,一点点消失。 “你再说一遍？” 总监硬着头皮重复。 “周老师说他在写书……” “我他妈……” 张总深吸一口气,按住太阳穴。 “行。我亲自给他打电话。” 十分钟后。 张总挂了电话,脸色铁青。 “他说什么？”总监小心翼翼地问。 张总沉默了几秒。 “他说……宣传是你们的事,他只负责把戏演好。” “那现在戏已经拍完了……” “对。” 张总的声音透着一股咬牙切齿。 “所以他的工作结束了。” 会议室里再次陷入沉默。 半晌,市场部总监试探着开口。 “要不……咱们炒一波''敬业''人设？就说周老师杀青后立刻投入下一部作品的创作,不被名利所累？” 张总瞥了他一眼。 “你是不是疯了？” 总监一愣。 “怎么了？” “周弈需要人设吗？” 张总的声音很冷。 “他往那一站,就是人设。” 总监默默退后半步。 他算是看明白了。 在这个圈子里混了十几年,见过各种奇葩艺人,但周弈这种存在,他是头一回遇到。 不需要营销,不需要包装,甚至连最基本的配合都不需要。 他就往那一杵,全世界都得围着他转。 “那宣传怎么办?”总监问。 张总靠回椅背,沉默了几秒。 “不用他。” “啊?” “炒女主角,炒配角,炒剧情。”张总的思路异常清晰,“周弈越神秘,越不出现,观众就越好奇。我们要做的,是把这份好奇,转化成播放量。” 总监若有所思地点头。 “明白了。” “还有。”张总补充,“联系那几家商学院,让他们提前预热。职场分析版的短视频,必须在开播前三天全部上线。” “好的。” 总监记完,转身要走。 “等等。” 张总叫住他。 “去查一下,周弈最近在写什么书。” 总监愣了。 “查这个干嘛?” “知己知彼。”张总的语气很淡,“我要知道,他到底在忙什么,能让他连几千万的宣传费都不要。” 总监点头,快步离开。 会议室里重新安静下来。 张总盯着墙上的海报,那是《星光下的爱恋》的官方物料。 周弈站在C位,西装笔挺,表情冷淡。 乔菲站在他身边,仰着头,带着点不服输的倔强。 两个人之间,明明隔着半米的距离,但画面上的张力,却强得吓人。 张总摸出烟,点燃。 他忽然有点期待了。 这部剧播出后,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与此同时,某个顶流男星的经纪公司里。 会议室的投影仪上,正播放着《星光下的爱恋》的预告片。 画面定格在周弈说“商业的本质”那句台词的特写。 首席经纪人关掉投影,转身看向坐在主位的年轻男人。 “陆哥,你怎么看?” 陆霆之,顶流男星,粉丝三千万,代言费过亿。 他靠在椅背上,手指敲着扶手。 “有点意思。” “什么意思?” “他演得不像偶像剧。”陆霆之的语气很淡,“但又不是纯职场剧。卡在中间,很微妙。” 首席经纪人皱眉。 “那观众会买账吗?” “会。”陆霆之很肯定,“因为新鲜。” 他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 “这几年偶像剧都是一个套路,观众早就腻了。周弈这个角色,虽然冷,但冷得有逻辑。观众不一定看得懂他在说什么,但会觉得他很专业。” “专业就够了?” “够了。”陆霆之转过身,“观众要的不是真实,是沉浸感。只要他们信了,这个角色就立住了。” 首席经纪人沉默了几秒。 “那咱们接下来的项目……” “不变。”陆霆之打断他,“我们走我们的路,他走他的。” “可是……” “没什么可是。”陆霆之的声音很平静,“周弈是个异类,学不来。” 他顿了顿。 “而且也没必要学。” 首席经纪人点头,不再多说。 但他心里清楚。 陆霆之嘴上说着不在意,但刚才看预告片的时候,他的手指,敲扶手的频率明显变快了。 那是他紧张的表现。 另一边,酒店套房里。 周弈的键盘声从下午一直响到深夜。 Linda端着一杯咖啡推门进来。 “周老师,喝点东西。” 周弈头也不抬。 “放那。” Linda把咖啡放在桌边,忍不住瞄了一眼屏幕。 密密麻麻的文字,她一个字都看不懂。 “周老师,您这是在写什么?” “小说。” “什么小说?” “科幻。” Linda哦了一声,又忍不住问。 “能火吗?” 周弈的手指停了一下。 他抬起头,认真地看着Linda。 “我不知道。” Linda愣住。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周弈说“不知道”。 第223章 不写,我会难受 “但我必须写。”周弈补充,“不写,我会难受。” Linda张了张嘴,最后什么都没说。 她轻轻关上门,走到客厅。 唐芮坐在沙发上,正在处理邮件。 “唐姐,周老师说他不写小说会难受。” 唐芮头也不抬。 “正常。” “可他现在这么忙……” “所以他才不接戏。”唐芮终于抬起头,“Linda,你要明白一件事。” “什么?” “周弈从来不是为了赚钱才演戏。”唐芮的语气很平静,“他演戏,只是因为那个角色,刚好符合他的逻辑。” Linda有点懵。 “那他到底为了什么?” “为了写书。”唐芮说得很干脆,“他需要钱,建学校。建完学校,他就可以专心写书了。” Linda沉默了。 半晌,她小声问。 “那我们呢?” 唐芮笑了。 “我们?” 她看着Linda。 “我们只是他实现目标路上的工具人。” Linda的表情有点复杂。 “那唐姐你不难过吗?” “难过什么?”唐芮反问,“他从来没骗过我。” 她重新低下头,继续处理邮件。 “而且,能当周弈的工具人,是我的荣幸。” Linda愣了几秒。 然后,她也笑了。 “说得对。” 两天后。 《星光下的爱恋》的宣传全面铺开。 微博、抖音、小红书,铺天盖地的物料。 但所有物料里,都没有周弈的身影。 粉丝们急了。 【周弈呢?男主角不出来营业的吗?】 【这年头男主角不发自拍,不录小视频,算什么偶像剧?】 【求求了,让我看看周弈的生图!】 华星娱乐的官博下面,全是这样的留言。 市场部总监看着后台数据,有点慌。 “张总,要不还是让周老师发条微博?” “不用。”张总很淡定,“再等等。” “可是……” “你信我。”张总打断他,“周弈不出现,才是最好的营销。” 总监半信半疑。 但他没想到,仅仅过了一天,事情就发生了反转。 一个名为“娱乐圈观察者”的大V,发了一条微博。 【独家爆料:周弈拒绝参加《星光下的爱恋》宣传,原因是他正在闭关写小说。据知情人透露,这部小说是科幻题材,周弈为此查阅了上百篇论文,每天写作超过十二小时。】 配图是一张模糊的照片。 周弈坐在酒店的落地窗前,面对着电脑,背影孤独又专注。 这条微博发出不到一小时,转发量破十万。 评论区炸了。 【卧槽,这才是真正的艺术家吧?】 【人家拍完戏就去写小说,某些流量拍完戏就去夜店。】 【我宣布,从今天起,周弈是我的信仰。】 【楼上的醒醒,人家根本不需要你的信仰。】 【笑死,周弈可能都不知道自己上热搜了。】 热搜榜上,#周弈闭关写小说#直接冲到了第三。 华星娱乐的会议室里。 张总看着实时数据,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看到没?这就是周弈。” “不用他出面,热度自己就上来了。” 市场部总监服了。 彻底服了。 “张总高明。” “不是我高明。”张总摆摆手,“是周弈太特殊。” 他顿了顿。 “记住,以后但凡涉及到周弈的项目,都别用传统的营销套路。” “那用什么?” “用真实。”张总说得很认真,“周弈最大的魅力,就是真实。你越想包装他,他就越不配合。但你越不管他,他自己就会成为话题。” 总监若有所思地点头。 “明白了。” “去吧。”张总挥挥手,“开播前三天,把职场分析版的短视频全部上线。” “好的。” 总监离开后,张总重新坐回椅子上。 他打开电脑,翻出周弈的资料。 年龄,二十四。 学历,普通本科。 家庭背景,普通家庭。 演艺经历,几乎为零。 但就是这样一个人,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搅动了整个娱乐圈。 张总关掉文件,点燃一支烟。 他忽然有点好奇。 周弈写的那本小说,到底是什么内容。 能让他放弃几千万的代言,几千万的片酬,一门心思扑在上面。 酒店套房里。 周弈终于从电脑前抬起头。 他揉了揉眼睛,看了一眼时间。 凌晨三点。 门外传来轻微的动静。 唐芮端着一杯热牛奶推门进来。 “喝完睡觉。” 周弈接过杯子,一口气喝完。 “谢谢。” 唐芮在他对面坐下。 “《星光下的爱恋》后天开播。” “嗯。” “你真的不打算看?” “不看。”周弈放下杯子,“我演完就结束了。” 唐芮沉默了几秒。 “那如果火了呢?” 周弈抬起头。 “那就火了。” “会有更多人找你。” “你拒绝。” “都拒绝?” “都拒绝。”周弈的语气很平静,“除非是我想演的角色。” 唐芮笑了。 “你想演什么角色?” 周弈想了想。 “科学家,工程师,或者宇航员。” 唐芮的笑容僵住。 “你确定?” “确定。” 唐芮深吸一口气。 “好,我记住了。” 她站起身,走到门口。 “对了。” “嗯?” “你的小说,写到哪了?” “百分之七十。” “什么时候能完?” “半个月。” 唐芮点点头。 “加油。” 门关上了。 周弈重新看向电脑屏幕。 光标在“第五十三章”的标题后闪烁。 他敲下新的一行字。 “黑暗,是宇宙的底色。” 《星光下的爱恋》开播当晚。 全网都在等着看热闹。 观众们抱着各种心态点开了第一集。 有人是来看周弈的。 有人是来看乔菲的。 还有人纯粹是来找茬的。 第224章 稳住,别激动 “稳住，别激动。” “张总，评论区的风向很好！”市场部总监兴奋地喊。 张总走过去，看了一眼。 评论区里，骂声和夸声对半分。 【这什么玩意儿?我是来看恋爱的，不是来上课的！】 【楼上的滚，这才是真正的质感好吗?】 【周弈演得太好了，那种理性到可怕的感觉，绝了！】 【乔菲也不错，我第一次看到女主角不是傻白甜！】 【但是，他俩什么时候谈恋爱?】 张总看完，满意地点头。 “很好。” “张总，接下来怎么办?” “什么都不做。”张总转身，“让子弹飞一会儿。” 第二集播出。 弹幕画风开始转变。 【我收回我之前说的话，这剧有毒！】 看着看着，我居然开始心疼男主角了。 【周弈的演技真的绝，那种压抑的情感，太真实了。】 【女主角也很棒，她和男主角的对抗，很有张力。】 【所以他们到底什么时候在一起啊啊啊！】 播放量继续飙升。 第三集播出时，已经破亿了。 热搜榜上,#星光下的爱恋#冲到了第一。 紧接着,#周弈演技#、#乔菲表现#、#这才是真正的职场剧#,接连上榜。 娱乐圈炸了。 某个顶流男星的粉丝群里。 姐妹们，我叛变了，我去看周弈了。】 【楼上的你疯了?】 【我没疯，我只是发现，原来偶像剧还能这么拍。】 【你们自己去看吧，看完你们就懂了。】 群里安静了几秒。 然后，有人发了一个链接。 【我也去看了…… 【+1】 【+10086】 粉丝们集体叛变。 陆霆之的经纪公司里。 首席经纪人脸色铁青。 “陆哥，咱们的粉丝，跑去看周弈了。” 陆霆之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 “正常。” “可是……” “他们不是我的粉丝。”陆霆之打断他，“他们只是喜欢新鲜的东西。” 首席经纪人愣住。 “那咱们怎么办?” “不用管。”陆霆之站起身，“让他们去。” 他走到窗边。 “周弈不是我的对手。” “为什么?” “因为他不在这个赛道上。”陆霆之的语气很淡，“他是个写书的，演戏只是副业。” 首席经纪人若有所思地点头。 但他心里清楚。 陆霆之嘴上说得轻松，但握着手机的手，已经用力到发白。 第五集播出后。 全网都在讨论一个话题。 周弈到底是什么人? 有人说他是天才。 有人说他是疯子。 还有人说他是外星人。 但所有人都承认一件事。 周弈，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演员。 某个娱乐营销号发了一篇长文。 标题是：《周弈,娱乐圈的BUG》。 文章里详细分析了周弈的每一次出现。 从拒绝王昆，到给好莱坞大片当科学顾问，再到拍《星光下的爱恋》。 每一步，都不按套路出牌。 但每一步，都精准地踩在了时代的脉搏上。 文章最后，作者写了一句话。 “周弈不是在适应娱乐圈，是娱乐圈在适应他。” 这篇文章发出后，转发量破百万。 评论区里，吵成了一锅粥。 【吹过头了吧?不就是运气好吗?】 【楼上的酸了，承认别人优秀有那么难?】 【我只想知道，周弈下一部戏是什么。】 听说他在写小说，根本不接戏。 【卧槽，真的假的?】 华星娱乐的会议室里。 张总看着这些评论，笑得合不拢嘴。 “完美。” “张总，现在有三十多家公司想找周老师合作。”市场部总监汇报，“片酬都给到八位数了。” 张总摆摆手。 “别急。” “那怎么办?” “等。”张总靠回椅背，“等周弈写完小说。” “可是……” “相信我。”张总打断他，“周弈不缺钱，他缺的是时间。” 总监点头，不再多说。 但他心里清楚。 张总说得对。 周弈不是普通演员。 他是个有目标的人。 而这个目标，比任何片酬都重要。 酒店套房里。 周弈终于敲下了最后一个字。 “全书完。” 他靠回椅背，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半年的时间。 六十万字。 《星辰大海》，终于写完了。 门被推开。 唐芮端着一杯咖啡走进来。 “写完了?” “嗯。” 唐芮把咖啡放在桌上。 “接下来呢?” “校对，修改，然后出版。” “需要多久?” “一个月。” 唐芮点头。 “那这一个月，你有时间吗?” 周弈抬起头。 “什么意思?” “有三十多家公司想找你拍戏。”唐芮说得很直接，“片酬都不低。” 周弈沉默了几秒。 “剧本呢?” “都在这。” 唐芮拿出一个文件夹，放在桌上。 周弈打开，一份份翻阅。 都市剧，古装剧，悬疑剧。 每一份剧本，都配了详细的角色介绍和制作预算。 周弈翻得很快。 十分钟后，他合上文件夹。 “都不接。” 唐芮早就料到了。 “为什么?” “角色不成立。”周弈说得很干脆，“这些剧本里的人物，都是符号，不是人。” 唐芮沉默了。 她知道周弈说的是什么意思。 这些剧本，都是流水线产品。 编剧们不在乎角色的逻辑，只在乎角色的人设。 霸道总裁，温柔医生，冷酷杀手。 这些人设可以套在任何人身上。 但周弈不吃这一套。 “那你想演什么?” 周弈想了想。 第225章 周弈真的不是这个圈子的人 《星辰大海》的最终校对工作进入尾声。 周弈坐在电脑前,逐字逐句地检查着每一个标点符号。 窗外的阳光洒进来,在键盘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的手机从早上开始就一直在震动。 微信消息99+,未接来电27个。 周弈看都没看一眼。 Linda推门进来,手里端着午餐。 “周老师,该吃饭了。” “放那。” Linda把餐盘放在桌边,犹豫了一下。 “周老师,您真的不看看微博吗?” “为什么要看?” “因为……”Linda打开手机,翻出热搜榜,“您上了七个热搜。” 周弈的手指停了一下。 “哦。” 然后继续敲键盘。 Linda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有点心疼。 这个男人,真的对外界的声音毫不在意。 或者说,他在意的东西,从来不在热搜榜上。 另一边,华星娱乐的会议室里。 张总正在接第N个电话。 “对对对,我理解。但周老师现在真的没时间……” 他挂了电话,揉着太阳穴。 “张总,这是今天第四十三个想找周老师合作的公司了。”市场部总监在旁边统计着。 “我数不过来了。”张总疲惫地摆摆手。 “要不……咱们加个价?” 张总瞪了他一眼。 “加价?周弈是缺钱的人吗?” 总监闭嘴了。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 乔菲走了进来。 她穿着休闲装,素颜,看起来有些疲惫。 “张总。” “哎呀,乔菲来了!”张总立刻站起来,“快坐快坐。” 乔菲在沙发上坐下。 “张总,我想见周弈。” 会议室突然安静了。 张总的笑容僵在脸上。 “见……见周老师?” “对。”乔菲很直接,“我有些表演上的问题,想当面请教他。” 张总为难地挠头。 “这个……周老师现在在写书,唐小姐说他不见任何人。” “我知道。”乔菲站起来,“但我必须见他。” 她顿了顿。 “就五分钟。” 张总看着她认真的表情,叹了口气。 “我试试吧。” 十分钟后。 张总拨通了唐芮的电话。 “唐小姐,不好意思打扰您……” “什么事?”唐芮的声音很冷静。 “是这样的,乔菲想见周老师一面,就五分钟……” “不行。” 唐芮拒绝得干脆利落。 “可是……” “张总,周弈现在正在做最重要的事。”唐芮打断他,“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打扰他。” 张总咽了口唾沫。 “那……那如果乔菲亲自去酒店呢?”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随便。”唐芮说,“但我不保证她能见到人。” 挂了电话。 张总看向乔菲。 “你听到了。” 乔菲点头。 “我去试试。” 一个小时后。 乔菲站在周弈下榻的酒店门口。 她深吸一口气,走进大堂。 电梯里,她整理了一下衣服。 手心有点出汗。 这是她第一次,为了见一个搭档,这么紧张。 电梯到了顶层。 乔菲走出来,找到周弈的房间号。 她站在门口,抬起手,敲了敲门。 没有回应。 再敲。 还是没有回应。 乔菲咬了咬嘴唇,掏出手机,给唐芮发了条微信。 【唐姐,我到门口了,但周老师好像没听见。】 过了半分钟,唐芮回复。 【他应该戴着降噪耳机。你等着。】 又过了五分钟。 门开了。 Linda站在门口,脸上带着歉意。 “乔老师,不好意思,周老师说他在写东西,不方便见客。” 乔菲没有离开。 “我就站在门口说几句话,不进去,可以吗?” Linda为难地看了看身后。 “这个……” “让她进来。” 周弈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Linda让开身子。 乔菲走进房间。 套房很大,装修简约,但此刻乱得像个战场。 桌上堆满了打印纸,墙上贴着密密麻麻的便签。 周弈坐在电脑前,头也不回。 “有事?” 乔菲站在他身后三米远的地方。 “周老师,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说。” “第十八场戏,林晚晚和叶辰在天台那场。”乔菲斟酌着用词,“我演的时候,觉得情绪不太对。” 周弈的手指停下了。 他转过椅子,看着乔菲。 “哪里不对?” “林晚晚在那场戏里,应该是委屈、愤怒,还有一点不甘心。”乔菲认真地说,“但我总觉得,我演出来的,只是表面的情绪。” 周弈沉默了几秒。 “你演得没问题。” “可是……” “问题不在你。”周弈打断她,“问题在剧本。” 乔菲愣住了。 “剧本?” “那场戏的逻辑有漏洞。”周弈转回去,调出一个文档,“林晚晚在前一场戏里,已经通过技术手段证明了自己的能力。叶辰作为一个理性的CEO,不应该在下一场戏里,还用那种质疑的态度对她。” 他指着屏幕上的台词。 “这里,叶辰的反应,不符合他的人设。” 乔菲走近了一步。 “那应该怎么演?” “你不用改。”周弈说,“是编剧要改。” 乔菲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周弈重新转过椅子。 “还有别的问题吗?” “没……没有了。” “那你可以走了。” 乔菲站在原地,没有动。 “周老师。” “嗯?” “你为什么对表演这么认真?” 周弈皱了皱眉。 “不认真,怎么能把事情做对?” 乔菲笑了。 “可是这个圈子里,大部分人都不是这么想的。” “那是他们的事。”周弈淡淡地说,“和我无关。” 乔菲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我明白了。” 她转身往门口走。 走到门边,她停下。 第226章 不会又是来蹭热度的吧？ 热搜榜第一:#周弈乔菲CP感爆棚# 她点进去,看到无数粉丝在讨论他们的互动。 【这两个人的化学反应绝了!】 【求求了,官方发糖吧!】 【周弈那个眼神,我死了!】 乔菲慢慢地笑了。 她退出微博,自言自语。 “傻子们,你们根本不懂周弈。” 她转身离开。 背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 与此同时,某个顶流男星的工作室里。 陆霆之正在和团队开会。 “最近周弈的热度太高了。”首席经纪人有些焦虑,“我们需要想办法压一压。” “怎么压?”陆霆之靠在椅背上,表情平静。 “可以……可以找水军,带点节奏?” “带什么节奏?”陆霆之反问,“说他演技差?观众不信。说他人品有问题?没有证据。” 首席经纪人语塞。 “那……那就这么看着?” “看着。”陆霆之站起来,“周弈不是我们能压的。” “可是……” “他的对手不是我。”陆霆之走到窗边,“是他自己。” 首席经纪人不解。 “什么意思?” “等着看吧。”陆霆之转过身,“一个不把娱乐圈当回事的人,迟早会被娱乐圈淘汰。” 他说得很笃定。 但握着茶杯的手,却微微用力。 酒店套房里。 周弈终于完成了最后一页的校对。 他保存文件,关掉电脑。 长长地呼了口气。 “终于结束了。” 唐芮推门进来。 “写完了?” “嗯。” “接下来?” “联系出版社。”周弈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脖子,“然后等着出版。” 唐芮点头。 “那在等待的这段时间,你有什么计划?” 周弈想了想。 “休息。” “就休息?” “对。”周弈很认真,“我需要让大脑放空一下。” 唐芮笑了。 “好,那你好好休息。” 她走到门口,又回过头。 “对了,《星光下的爱恋》的播放量破二十亿了。” 周弈愣了一下。 “这么快?” “是啊。”唐芮说,“而且豆瓣评分8.2,在偶像剧里算很高了。” 周弈沉默了几秒。 “那挺好。” 唐芮看着他。 “就这?” “不然呢?” 唐芮摇摇头,推门离开。 走到客厅,Linda凑过来。 “唐姐,周老师是不是对热度和数据,完全没概念?” “不是没概念。”唐芮坐下来,“是真的不在乎。” Linda若有所思。 “那他在乎什么?” 唐芮想了想。 “在乎他写的每一个字。” Linda似懂非懂地点头。 夜深了。 周弈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的城市灯火。 手机又震动了。 他拿起来,看到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周老师,我是中科院物理所的研究员。看了您在《深空回响》里的表现,非常震撼。如果有机会,希望能邀请您来我们实验室参观。】 周弈盯着这条短信,手指在屏幕上悬停了几秒。 最终,他没有回复。 锁屏,放回口袋。 转身回到书桌前,打开一个新的文档。 标题:《深渊之光》。 他开始敲字。 “序章:坠落。” 《深渊之光》。 周弈盯着屏幕上这四个字，指尖在键盘上敲出第一行。 “人类第一次触碰深海一万米的时候，发现了不该存在的东西。” 他停下来，删掉。 “太老套了。” 重新来。 “2047年，马里亚纳海沟，深度11034米。科考队在那里找到了一座城市。” 还是不对。 删掉。 窗外天色渐亮，周弈已经写了一整夜。 桌上的咖啡凉了三杯，便利贴贴满了墙，上面全是设定和时间线。 Linda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 “周老师……” “别说话。” 周弈头也不抬。 Linda识趣地退了出去，轻轻关上门。 她走到客厅，唐芮正在接电话。 “对，周老师现在没时间……什么？片酬翻倍？张总，这不是钱的问题……好好好，我会转达的。” 挂了电话，唐芮揉着太阳穴。 “第几个了？”Linda问。 “今天第十八个。” 唐芮放下手机，“华星那边急疯了，说《星光下的爱恋》太火，想趁热打铁让周弈再接一部。” “周老师同意吗？” “你觉得呢？” Linda耸耸肩，不说话了。 这时，卧室的门开了。 周弈走出来，头发乱糟糟的，眼睛里布满血丝。 “唐芮，帮我联系一下海洋研究所。” 唐芮愣了一下。 “海洋研究所？” “对，我需要一些深海环境的数据。”周弈走到饮水机前，接了杯水，“还有海底地质构造，水压变化，生物多样性。” 唐芮和Linda对视一眼。 “周老师，”唐芮试探着问，“你在写什么？” “科幻。” “关于什么的？” “深海。” 周弈喝完水，转身回房间。 “尽快，我需要那些数据建模。” 门又关上了。 客厅里，Linda小声说：“唐姐，他又开始了。” 唐芮叹了口气。 “我去联系。” 下午三点。 中国海洋大学深海研究所的办公室里，李教授接到了一个奇怪的电话。 “您好，李教授。我是周弈的经纪人唐芮。” 李教授正在审阅论文，听到这个名字愣了一下。 “周弈？那个演员？” “对。” “找我什么事？” “周老师在创作一部关于深海的科幻小说，需要一些专业数据作为参考。”唐芮的语气很客气，“不知道您方便提供一些资料吗？” 李教授放下笔。 “科幻小说？” “是的。” “他懂深海吗？” 唐芮沉默了两秒。 “不懂。但他会学。” 李教授笑了。 “行，我看在他上次《深空回响》的份上，给你们发点资料。但我先说好，深海研究不是拍电影，很多东西没那么浪漫。” “明白，谢谢您。” 挂了电话，李教授打开电脑，整理了一份基础资料包。 第227章 关于深海 “前段时间那个《深空回响》不也说得挺邪乎？结果呢？” “别这么说，人家好歹真的当了科学顾问。” “科学顾问？我看是剧组炒作吧。” 李教授看着群里的讨论，没再说话。 他其实挺好奇的。 一个演员，为什么要写深海科幻？ 酒店套房里。 周弈收到了李教授发来的资料包。 他打开第一份文档，马里亚纳海沟的地形数据。 11034米的深度。 1100个大气压。 零下的水温。 周弈盯着这些数字，脑子里开始构建场景。 那是一个人类无法直接触碰的世界。 黑暗。 寒冷。 压迫感。 但同时，也是生命最初的起源地。 他开始敲字。 “2047年，马里亚纳海沟。 科考队在海底发现了一个建筑物的残骸。 准确地说，是一扇门。” 门外，唐芮接到了华星娱乐张总的第十九通电话。 “唐小姐，我求求你了。”张总的声音都快哭了，“《星光下的爱恋》现在播放量都快三十亿了，各大平台都在求着我们出第二部。” “周老师没时间。”唐芮的回答还是那么干脆。 “那让他随便接个本子也行啊！”张总急了，“现在多少人等着跟他合作，片酬都开到一千万一集了！” 唐芮顿了顿。 一千万一集。 这个价格，已经是顶流的标准了。 但她很清楚，周弈不会在意。 “张总，周老师现在在创作。”唐芮说得很认真，“创作对他来说，比任何片酬都重要。” “创作？”张总的声音拔高了，“他一个演员，创作什么啊？” 唐芮没回答。 她挂了电话。 Linda端着水果走过来。 “唐姐，你说周老师到底在想什么？” “我不知道。”唐芮揉着太阳穴，“但我知道，他不会因为钱改变主意。” Linda咬着苹果，若有所思。 “那他到底要什么？” 唐芮抬起头，看向紧闭的卧室门。 “可能……他要的东西，这个圈子给不了。” 晚上十点。 微博热搜榜又炸了。 #周弈拒绝千万片酬#冲上第一。 底下全是爆炸的评论。 【卧槽？一千万一集都不要？】 【这人是疯了还是傻了？】 【等等，有人说他在写小说？】 【写小说能比演戏赚钱？笑死。】 【楼上的格局小了，人家可能真的不在乎钱。】 【不在乎钱？那他为什么之前接《星光下的爱恋》？】 这条评论下面，有人回复。 【听说他要建学校，需要资金。】 【建学校？？？】 【对，他老家那边的希望小学，他准备自己出钱重建。】 【我去，真的假的？】 【真的，我老家就在那边，前段时间村里已经开始动工了。】 这个消息一出，评论区的画风瞬间变了。 【妈的，我收回之前说的话。】 【这才是真正的明星啊。】 【对比某些只会捞钱的流量，高下立判。】 【所以他是为了建学校才接戏，建完就不接了？】 【看来是这样。】 【这人设，爱了爱了。】 【什么人设，这就是真实的人好吗！】 华星娱乐的会议室里。 张总盯着热搜，整个人都懵了。 “这……这谁放出去的消息？” 市场部总监摇头。 “不知道，但现在全网都在传。” 张总坐下来，点了根烟。 “周弈啊周弈，你到底是人是鬼？” 他想不明白。 一个演员，拒绝千万片酬，就为了写小说？ 还要建学校？ 这在娱乐圈里，简直就是外星人。 “张总，现在怎么办？”总监问。 张总抽了口烟，慢慢吐出来。 “等。” “等什么？” “等他写完小说。”张总说得很平静，“周弈这个人，你越追他，他跑得越快。但你等着，他自己会回来的。” 总监不太确定。 “会吗？” “会。”张总很笃定，“因为他还需要钱。” 另一边，某个娱乐营销号的工作室里。 主编正在安排选题。 “下一期专题，就写周弈。” “写什么角度？”下面的编辑问。 “就写他为什么拒绝千万片酬。”主编敲着桌子，“但别写得太正面，留点空间让读者自己脑补。” “明白。” 半小时后，一篇名为《周弈拒绝千万片酬背后的真相》的文章发出来了。 文章里，详细分析了周弈从出道到现在的每一个选择。 拒绝王昆。 给好莱坞当科学顾问。 拍《星光下的爱恋》。 建希望小学。 拒绝千万片酬。 每一步，都不符合娱乐圈的逻辑。 但每一步，又都精准地踩在了时代的脉搏上。 文章的最后，作者写了一段话。 “周弈不是在适应娱乐圈，是娱乐圈在适应他。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对这个圈子的一种讽刺。” 这篇文章发出后，阅读量瞬间破百万。 评论区里，骂声和夸声各占一半。 【吹过头了吧？】 【楼上的酸了。】 【我只想知道，周弈下一步要干什么。】 【听说在写深海科幻。】 【深海科幻？他懂深海吗？】 【不懂，但他会学。】 这句话，莫名其妙地在评论区里传开了。 无数人开始转发。 “不懂，但他会学。” 这七个字，成了周弈的新标签。 酒店套房里。 周弈完全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他正在研究深海生物的照片。 那些奇形怪状的生物，在黑暗的深海里，发出微弱的光。 生物荧光。 周弈盯着照片，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画面。 在深海一万米的地方，有一座城市。 那座城市，全是用会发光的建筑构成的。 没有太阳。 没有月亮。 只有生物自己发出的光。 他立刻敲字。 “科考队员第一次看到那扇门的时候，门上刻着一行字。 那是一种从未见过的文字。 但奇怪的是，每个人都能看懂。 ''欢迎回家。''” 周弈停下来，盯着这几个字。 欢迎回家。 这四个字，让他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震撼。 好像人类在深海里，找到的不是陌生的文明。 而是自己的起源。 门外，唐芮推门进来。 第228章 最关键的链条！ “好，你帮我约个时间。” 唐芮点头，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她又停下。 “对了，热搜的事，你知道吗？” “什么热搜？” “关于你拒绝千万片酬的。” 周弈皱了皱眉。 “谁放出去的？” “不知道。”唐芮说，“但现在全网都在讨论你。” 周弈沉默了几秒。 “那就让他们讨论。” 唐芮笑了。 “你就不怕被骂？” “为什么要怕？”周弈反问，“我又没做错什么。” 唐芮摇摇头，关上门。 她站在门外，拿出手机，看了看热搜。 评论区里，有人在质疑。 【他是不是在作秀？】 【建学校？我不信。】 【有证据吗？】 唐芮点开一条回复。 【我就是那个村的，学校真的在建，我每天都能看到。】 配图是一张照片。 照片里，一片工地上，工人们正在施工。 旁边立着一块牌子。 “周弈希望小学。” 唐芮看着这张照片，鼻子有点酸。 她突然理解了周弈。 这个男人，从来不需要别人的认可。 他只是在做自己认为对的事。 第二天下午。 中国海洋大学深海研究所。 周弈第一次踏进这个地方。 实验室里，到处都是仪器和设备。 墙上挂着各种深海生物的标本。 李教授站在门口，打量着眼前这个年轻人。 “你就是周弈？” “是我。” 李教授点点头。 “跟我来。” 他带着周弈走进一间会议室。 桌上摆着一台投影仪，屏幕上是马里亚纳海沟的3D模型。 “你想写深海科幻？”李教授开门见山。 “对。” “为什么？” 周弈想了想。 “因为我觉得，深海比太空更神秘。” 李教授愣了一下。 “怎么说？” “人类探索太空几十年，至少能看到星星。”周弈指着屏幕，“但深海，我们连百分之五都没探索完。那里是真正的未知。” 李教授沉默了几秒。 “你说得对。” 他打开投影仪，屏幕上出现了一张照片。 那是深海一万米的地方，一条从未见过的鱼。 “这是去年我们在马里亚纳海沟发现的新物种。”李教授说，“它能在1100个大气压下生存，身体结构完全超出我们的认知。” 周弈盯着那条鱼。 “它为什么能活下来？” “我们不知道。”李教授坦白地说，“深海的生命，有太多秘密我们还没解开。” 周弈的脑子里，故事的框架开始清晰起来。 “李教授，如果在深海一万米的地方，发现一座古代文明的遗迹，有没有可能？” 李教授笑了。 “你问的是科学，还是科幻？” “科幻。”周弈说，“但我希望它建立在科学的基础上。” 李教授收起笑容。 “那我告诉你，有可能。” 周弈的眼睛亮了。 “为什么？” “因为地球的板块在不断运动。”李教授指着屏幕上的地形图，“几亿年前的陆地，现在可能已经沉到海底。如果那时候有文明存在，它们的遗迹，很可能就在深海里。” 周弈点头。 “那这个文明，为什么会消失？” “可能是因为气候变化，可能是因为地质灾难。”李教授说，“也可能，它们没有消失。” 周弈的心跳加快了。 “什么意思？” 李教授看着他。 “深海那么大，谁敢说我们已经探索完了？” 会议室里，安静得只能听到投影仪的嗡嗡声。 周弈站起来。 “李教授，谢谢您。” “不客气。”李教授也站起来，“对了，你的小说写完了，能让我看看吗？” 周弈点头。 “可以。” 走出研究所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唐芮开车来接他。 “聊得怎么样？” “很好。”周弈坐进副驾驶，“我的故事框架，基本定下来了。” 唐芮发动车子。 “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周弈看着窗外。 “继续写。” “就这？” “对。” 唐芮叹了口气。 “周老师，你真的不考虑接个戏吗？《星光下的爱恋》太火了，现在多少导演想找你合作。” 周弈摇头。 “不接。” “为什么？” “因为我现在脑子里全是《深渊之光》。”周弈说得很认真，“如果去拍戏，会打断我的思路。” 唐芮无奈地笑了。 “好吧，我懂了。” 车子在城市的夜色里穿行。 周弈靠着车窗，脑子里全是深海的画面。 黑暗。 寒冷。 压迫。 但同时，也有光。 那是生命的光。 回到酒店，周弈直接钻进房间。 打开电脑，继续敲字。 “科考队员推开那扇门。 门后，是一条漫长的走廊。 走廊的墙壁上，长满了会发光的植物。 那些光，在黑暗中闪烁，像是在欢迎他们的到来。 但没有人敢往前走。 因为他们能感觉到，在走廊的尽头，有什么东西在等着他们。” 周弈停下来，盯着屏幕。 这个开头，足够吸引人了。 他保存文件，关掉电脑。 走到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的城市。 手机又震动了。 他拿起来，看到是乔菲发来的微信。 【周老师，最近还好吗？】 周弈想了想，回复。 【还好。】 【听说你在写小说？】 【嗯。】 【什么题材？】 【深海科幻。】 乔菲那边沉默了几秒。 【周老师，你真的很特别。】 周弈看着屏幕上那句“你真的很特别”，指尖在屏幕上空悬停了半秒，最终还是按下了锁屏键。 手机被他随手翻面，扣在桌上。 外界的喧嚣和人情世故，在这一刻被彻底隔绝。 他重新坐回电脑前，屏幕上《深渊之光》的文档依旧打开着，光标在末尾处安静地闪烁，像一个等待被填满的黑洞。 特别？ 乔菲的这句话，像一颗石子，投入了他脑海里那片深邃的海洋。 第229章 又熬了一夜? 噼里啪啦的键盘敲击声骤然炸响，在寂静的房间里连成一片，又急又密。 周弈整个人几乎趴在了电脑前，十指翻飞，快得只剩下残影。 文档的字数疯狂向上滚动。 【走廊的尽头，并非他们预想中的任何一种恐怖。】 【没有畸变的怪物，也没有闪着寒光的陷阱。】 【死寂的黑暗深处，有了动静。】 【不是蠕动，不是爬行。】 【是脚步声。】 【清晰的，一步一步的，属于两足生物的脚步声。】 【一个轮廓，被墙壁上那些植物的微光勾勒，从那片纯粹的黑暗里，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 【“人”。】 敲击声，戛然而止。 房间里只剩下周弈粗重的喘息声。 他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个带引号的“人”字，胸口剧烈起伏。 找到了。 就是这个！ 这才是真正的深渊之光！不是那些发光的植物，而是从深渊里走出来的“人”！ 一个更加疯狂，也更加合理的念头，在他的脑海里彻底成型。 它们没有消失。 它们只是……回家了。 如果深海才是家…… 那我们呢？ 周弈的手指猛地一颤，重新放回了键盘上。 这一次，他的动作很慢，很轻，带着一种近乎朝圣的郑重。 他敲下了这一章的最后一行字。 【那个“人”缓缓抬起了头。】 【借着幽蓝的光，一张脸孔显露出来。】 【一张和科考队长，一模一样的脸。】 它有着和人类相似的四肢和躯干，但它的皮肤，却散发着和周围植物一样的，柔和的生物光。 它没有开口。 但一个声音，却清晰地在每一个科考队员的脑海里直接响起。 那声音古老、浩瀚，带着一种超越了时间的平静。 “我们……等了你们很久了。”】 敲下最后一个字，周弈猛地停住。 他重重地靠在椅背上，胸口微微起伏，一种酣畅淋漓的快感席卷了全身。 就是这个！ 这才是《深渊之光》真正的核心！ 不是遗迹，不是怪物，而是……进化！是在绝境中，走向了另一条道路的，全新的“人类”！ 周弈看着屏幕上的文字，嘴角的弧度越咧越大，最后变成了一个无声的大笑。 故事，从这一刻才真正开始。 周弈盯着屏幕上那行字,整整五分钟没动。 “我们……等了你们很久了。” 这句话的分量,比他预想的还要重。 它不是恐吓,不是警告,而是一种超越了时间维度的等待。 等待什么? 等待回归?还是等待进化? 周弈的手指在键盘上悬停,最终还是没有继续敲下去。 他需要冷静。 需要重新梳理整个故事的脉络。 深海一万米的“人类”,不是外星文明,而是地球本土生命的另一条进化路径。 当陆地文明选择了火和工具,海洋文明选择了黑暗和压力。 两条路,最终走向了完全不同的终点。 但终点,真的是终点吗? 周弈站起来,走到落地窗前。 窗外的城市灯火通明,无数人在这座钢筋混凝土的森林里生活,工作,追逐着各自的目标。 他们不会想到,在距离这里几千公里外的深海里,可能还有另一群“人”,也在做着同样的事。 只是形式不同。 手机又震了。 周弈拿起来,是唐芮发来的消息。 【周老师,华星那边又来电话了,这次是张总亲自打的。】 【他说《星光下的爱恋》的播放量已经破四十亿了,豆瓣评分也涨到8.5。】 【现在有二十多家平台想买第二部的版权,出价都很高。】 【张总问你有没有兴趣继续合作。】 周弈看完这几条消息,手指在屏幕上划了划,最后还是回复了两个字。 【没有。】 唐芮那边沉默了半分钟,又发来一条。 【我猜到了。】 【那我直接回绝?】 【嗯。】 【好的。】 对话框关闭。 周弈重新坐回电脑前,打开文档,继续往下写。 但这次,他没有写故事。 而是写设定。 【深海文明的进化路径】 【第一阶段:适应】 【在距今约五亿年前,一部分早期生命选择了深海作为栖息地。】 【极端的压力和黑暗,逼迫它们发展出了完全不同的生存策略。】 【生物发光、压力感知、化学能转化……】 【这些能力,在陆地文明看来是不可思议的,但在深海,却是生存的必需品。】 【第二阶段:进化】 【随着时间推移,深海生命开始出现智慧的萌芽。】 【它们学会了使用工具——不是石头或木头,而是海底的矿物和微生物。】 【它们建造了城市——不是用砖石,而是用珊瑚和发光植物。】 【它们发展了文字——不是刻在石板上,而是用化学信号传递。】 【第三阶段:分化】 【大约在一万年前,深海文明和陆地文明第一次产生了接触。】 【那时候,人类还在使用石器,而深海文明已经掌握了生物工程。】 【但双方都选择了回避。】 【因为彼此的生存环境,已经完全不兼容。】 【第四阶段:等待】 【深海文明没有停止进化。】 【它们在等待一个时机——等待陆地文明的技术,发展到足以理解它们的程度。】 【而现在,这个时机到了。】 周弈敲完最后一个字,长长地呼了口气。 这个设定,比他预想的还要宏大。 它不是简单的怪物袭击人类,也不是人类发现古代遗迹。 而是两种文明,在漫长的等待后,终于有了对话的可能。 但对话,就意味着和平吗? 不一定。 周弈关掉文档,看了看时间。 凌晨四点。 窗外的天空,已经开始泛起鱼肚白。 他站起来,走到窗边,看着远处渐渐亮起来的城市。 脑子里全是《深渊之光》的画面。 黑暗的海底,发光的城市,沉默的“人”。 还有那句话。 “我们……等了你们很久了。” 门被敲响。 周弈回过神,走过去开门。 唐芮站在门外,手里端着一杯热咖啡。 “又熬了一夜?” 周弈接过咖啡,喝了一口。 “嗯。” “写得怎么样?” “还行。”周弈顿了顿,“核心框架已经定下来了。” 唐芮点点头,走进房间。 第230章 周弈不一样 她看到桌上堆满了资料,墙上贴满了便签,电脑屏幕上还停留在《深渊之光》的文档界面。 “周老师。”唐芮坐下来,“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说。” “《星光下的爱恋》这么火,你真的一点都不在意?” 周弈想了想。 “在意什么?” “在意热度,在意名气,在意那些想找你合作的人。” 周弈摇摇头。 “那些东西,对我没用。” “为什么?” “因为我要的不是这些。”周弈说得很平静,“我要的是时间和钱。时间用来写书,钱用来建学校。现在学校快建完了,我只需要专心写书就行。” 唐芮沉默了几秒。 “那如果有人说你不敬业呢?” “随便他们说。”周弈喝了口咖啡,“我又不是为了他们活着。” 唐芮笑了。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她站起来,走到门口。 “对了,下午有个节目组想来采访你,关于《星光下的爱恋》的。” 周弈皱了皱眉。 “拒绝。” “我猜到了。”唐芮说,“那我直接回绝。” “嗯。” 门关上了。 周弈重新坐回电脑前,打开微博。 热搜榜上,他的名字占了三个位置。 #周弈拒绝采访# #周弈在写什么小说# #周弈是不是要退圈# 他点进去看了看评论。 【这人是不是疯了?这么好的机会都不要?】 【楼上的格局小了,人家可能真的不在乎这些。】 【我只想知道他到底在写什么小说。】 【听说是深海科幻。】 【深海科幻?听起来挺牛的。】 【但他一个演员,能写好吗?】 周弈看到这条评论,手指停了一下。 能写好吗? 他不知道。 但他必须试。 因为《深渊之光》这个故事,已经在他脑子里生根发芽,不写出来,他会难受。 关掉微博,周弈重新打开文档。 这次,他没有写设定,而是直接写剧情。 【科考队长盯着那个“人”,整整三分钟没有说话。】 【那张脸,和他一模一样。】 【不是双胞胎的相似,而是照镜子般的一致。】 【每一条皱纹,每一根头发,甚至连眼角的那颗痣,都分毫不差。】 【“你是谁?”队长终于开口,声音有些颤抖。】 【那个“人”没有回答。】 【或者说,它回答了,但不是用声音。】 【一段信息,直接在队长的脑海里展开。】 【那是一段记忆。】 【不是队长自己的记忆,而是属于另一个“他”的记忆。】 【五万年前,海平面下降,一部分人类被困在了即将干涸的海湾里。】 【他们没有选择回到陆地,而是选择了深潜。】 【越潜越深,直到阳光彻底消失。】 【在那片绝对的黑暗里,他们遇到了“它们”——那些早已适应深海的生命。】 【“它们”没有杀死这些闯入者,而是给了他们一个选择。】 【“回到陆地,或者留下来,成为我们的一部分。”】 【大部分人选择了回去。】 【但有一个人,选择了留下。】 【那个人,就是队长的祖先。】 周弈敲完这一段,停下来喘了口气。 这个设定,比他预想的还要疯狂。 深海文明不是外星来客,而是人类自己的另一条分支。 五万年前的选择,决定了今天的分化。 而现在,这两条分支,终于又见面了。 门又被敲响。 周弈头也不抬。 “进。” Linda推门进来。 “周老师,吃饭了。” 周弈看了看时间,已经下午两点了。 “放那。” Linda把餐盘放在桌边,犹豫了一下。 “周老师,外面有人在骂你。” 周弈的手指停了一下。 “骂我什么?” “说你不敬业,说你飘了,说你忘了是谁捧红你的。” 周弈沉默了几秒。 “哦。” 然后继续敲键盘。 Linda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周老师,你不生气吗?” “为什么要生气?”周弈头也不抬,“他们说的对吗?” “不对。”Linda立刻反驳,“你明明就是在认真写书。” “那就行了。”周弈说,“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反正改变不了事实。” Linda张了张嘴,最后什么都没说。 她轻轻关上门,走到客厅。 唐芮正在打电话。 “对,我理解你们的心情……但周老师真的没时间……什么?你们要起诉?好,那就起诉吧。” 她挂了电话,揉着太阳穴。 Linda小声问:“唐姐,谁要起诉?” “一个小品牌。”唐芮冷笑,“说周老师之前答应了代言,现在不履行合同。” “有这回事吗?” “没有。”唐芮说得很肯定,“周老师从来没接过任何代言。” “那他们为什么要这么说?” “碰瓷呗。”唐芮摆摆手,“周老师现在这么火,随便蹭个热度就能炒一波。” Linda咬了咬嘴唇。 “那怎么办?” “不用管。”唐芮说,“清者自清。” 她顿了顿。 “而且,周老师不会在意这些。” 话音刚落,卧室的门开了。 周弈走出来,手里拿着空咖啡杯。 “唐芮,帮我订张机票。” 唐芮愣了一下。 “去哪?” “青岛。”周弈说,“我要去海洋大学,找李教授聊聊。” “什么时候?” “今晚。” 唐芮点点头。 “好,我马上订。” 周弈走到饮水机前,接了杯水。 “对了,那个要起诉我的品牌,叫什么名字?” 唐芮报了个名字。 周弈喝了口水。 “回他们一句话。” “什么?” “告诉他们,我从来没接过任何代言。如果他们坚持要起诉,我会反诉他们诽谤。” 周弈说完,转身回房间。 “另外,以后这种事不用告诉我。你直接处理就行。” 门又关上了。 客厅里,唐芮和Linda对视一眼。 Linda小声说:“唐姐,周老师好像生气了。” “没有。”唐芮摇摇头,“他只是懒得浪费时间。” 她拿起手机,开始订机票。 心里却在想,周弈这个人,真的太特殊了。 在这个圈子里混了这么多年,她见过各种各样的艺人。 有的人为了红,什么都愿意做。 有的人红了之后,就开始飘,忘了初心。 但周弈不一样。 第231章 只要他肯来，天上的月亮都给 他从头到尾,都没把自己当成娱乐圈的人。 他只是一个写书的。 演戏,只是为了赚钱。 赚钱,只是为了建学校和继续写书。 就这么简单。 但偏偏,这个圈子不喜欢简单。 ...... 青岛的海风带着咸腥味，吹乱了周弈的头发。 他站在海洋大学的门口，看着校园里来来往往的学生，脑子里还在想着《深渊之光》的情节。 那些深海里的“人”，和他们有什么不同？ 是形态？还是思维方式？ 还是……选择？ “周老师。” Linda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 “李教授在实验室等你。” 周弈点点头，跟着她往里走。 路上遇到几个学生，认出了周弈，但都只是远远地看着，没有上来要签名或合影。 倒是有一个女生，鼓起勇气走过来。 “周老师，我看了《星光下的爱恋》。” 周弈停下脚步。 “嗯。” “我觉得……”女生犹豫了一下，“您演得特别好，但我更想知道，您写的小说什么时候能出版？” 周弈愣了一下。 “你看过我的小说？” “看过《星辰大海》的前两章。”女生有些不好意思，“是在网上流传的盗版，但真的特别震撼。” 周弈沉默了几秒。 “大概一个月后。” 女生的眼睛亮了。 “真的？那我一定会买正版！” 她说完，鞠了个躬，快步离开了。 Linda看着女生的背影。 “周老师，你看，还是有人关心你写的东西的。” 周弈没说话。 他只是觉得，刚才那个女生说话的方式，让他想起了很久以前的自己。 那个坐在图书馆角落，一本接一本看科幻小说的自己。 实验室里。 李教授正在整理数据，看到周弈进来，抬起头。 “来了？” “嗯。” “坐。”李教授指了指旁边的椅子，“上次给你的资料，看完了？” “看完了。”周弈坐下来，“但我还有些问题。” “说。” “深海文明如果真的存在，它们的能源体系是什么？” 李教授挑了挑眉。 “这个问题问得好。” 他站起来，走到白板前，画了个简单的图。 “深海一万米的地方，没有阳光，没有植物光合作用。但有热液喷口，有化学能。” 他指着图上的一个点。 “这些热液喷口，温度可以达到四百度，喷出的化学物质，可以支撑一整个生态系统。” 周弈盯着那个点。 “那它们的城市，建在热液喷口附近？” “有可能。”李教授说，“但也有可能，它们已经掌握了更高级的能源利用方式。” “比如？” “比如……”李教授想了想，“生物发电。” 周弈的瞳孔微微收缩。 “生物发电？” “对。”李教授说得很认真，“你知道电鳗吗？它能产生六百伏的电压。如果深海文明进化出了类似的能力，并且能够储存和传输这些电能，那它们的能源问题就解决了。” 周弈的呼吸急促起来。 这个设定，比他预想的还要合理。 “李教授，谢谢您。” “不客气。”李教授坐回椅子上，“对了，你的小说写到哪了？” “刚写完第一部分。”周弈说，“大概二十万字。” 李教授点点头。 “写完了给我看看。” “好。” 走出实验室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周弈站在校园里，看着远处的海，脑子里全是刚才李教授说的那些话。 生物发电。 这个设定，可以让深海文明的科技树，和陆地文明完全不同。 陆地文明依赖火和电，深海文明依赖化学能和生物能。 两种完全不同的路径，最终都走向了智慧生命。 但谁更高级？ 还是说，根本没有高低之分，只有适应环境的不同？ 手机震了。 周弈拿起来，是唐芮发来的消息。 【周老师，有个恋综想邀请你参加。】 【节目名叫《心动信号》，是目前最火的恋爱综艺。】 【制作方说，只要你愿意来，片酬和条件都好商量。】 周弈看着这条消息，皱了皱眉。 恋综？ 他对这种节目，完全没兴趣。 但手指在屏幕上悬停了几秒，最终还是回了一句。 【片酬多少？】 唐芮那边沉默了半分钟，然后发来一个数字。 【八百万，三期。】 周弈盯着这个数字，沉默了。 八百万。 这个钱，够他再建一所学校了。 他想了想，回复。 【可以。但我有条件。】 【您说。】 【录制时间不能超过三个月。】 【另外，我不会配合任何剧本。】 手机屏幕那头，唐芮的消息迟迟没有过来。 周弈能想象到她此刻的为难。 过了足足一分钟，对话框里才跳出几个字。 【我去跟制作方谈。】 【嗯。】 周弈收起手机，海风吹得他衣角猎猎作响。 远处的城市灯火，像一串散落在黑色丝绒上的碎钻。 恋综。 他打心底里瞧不上这种东西。 但八百万这个数字，却沉甸甸地压在他心上。 那不是一串冰冷的数字，而是一所山区小学的地基，是他那本还没面世的小说的印刷费，更是李教授实验室里下一阶段研究的启动资金。 为了抵达自己想去的远方，有时候，必须走一些自己不想走的路。 仅此而已。 …… 第二天。 《心动信号》节目组办公室，气氛像是被点燃的炸药桶。 “什么？周弈同意了？！” 导演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一把抢过制片人手里的手机，眼睛死死盯着屏幕上的聊天记录，像是要看出一朵花来。 “千真万确！”制片人也激动得满脸通红，“唐芮刚回的消息，价钱都没还，一口就答应了！” 整个办公室瞬间爆发出压抑的欢呼声。 周弈是谁？ 一个活在传说里的男人！顶着一张神颜却跑去当作家，写的小说冷门得要死，偏偏粉丝黏性高得吓人。他要是来参加恋综，收视率还不得原地飞升？ “不过……”制片人话锋一转，脸上的兴奋褪去几分，多了些凝重，“他提了两个条件。” 导演大手一挥，毫不在意：“什么条件？只要他肯来，天上的月亮都给他摘下来！” 制片人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开口：“第一，录制时间不能超过三个月。” 导演的笑容淡了一点，但还是点了点头：“……虽然紧了点，但也不是不能操作。第二个呢？” “第二个……”制片人顿了顿，声音都放轻了，“他不配合任何剧本。” 第232章 不……配合剧本 话音落下，办公室里瞬间鸦雀无声。 导演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一点点消失。 “不……配合剧本？”他像是没听清，又重复了一遍，声音都变了调，“他当这是什么？拍科教纪录片吗？” “没有剧本，我们怎么炒CP？怎么制造冲突？怎么安排心动线？” 导演气得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最后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水杯嗡嗡作响。 他冲着制片人咆哮：“没有剧本？他当这是什么？拍科教纪录片吗？！” “难不成让观众掏钱进来，就看几个嘉宾坐在一起大眼瞪小眼，讨论量子力学？！” 制片人两手一摊，一副“我也没办法”的表情。 “条件就这个，话我已经带到了。接不接，你自己拍板。” 导演胸口剧烈起伏，死死盯着天花板，像是在做一个天人交战的决定。 办公室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半分钟后，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接！” “可是导演，这没剧本我们怎么……” “没什么可是的！”导演狠狠打断他，眼睛里冒着红光，“周弈就是收视率的保证！他肯来就行！剧本？我们临场发挥！见招拆招！” 制片人松了口气，点点头。 “那我这就去回话。” 消息传回，唐芮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个“合作愉快”，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她走到周弈的房门口，叩叩敲了两下。 “进。” 房间里，只有键盘噼里啪啦的敲击声。 周弈头也没抬，视线黏在屏幕的文档上。 “制作方同意了。”唐芮的声音放得很轻，“下周开始录制。” “嗯。” 键盘声没有丝毫停顿。 唐芮忍不住多问了一句：“周老师，你……真的想好了？要上恋综？” 周弈敲代码的手指顿了一下。 他终于抬起头，反问：“为什么不？” “恋综这种节目……剪辑很厉害，很容易被带节奏，万一……” “那就让他们剪。”周弈的语气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我只是去赚钱。” 一句话，堵死了唐芮所有想说的话。 她张了张嘴，最后默默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客厅里，助理Linda正捧着手机，一脸震惊地刷着微博。 “唐姐，你快看！爆了！” 唐芮凑过去，微博热搜榜第一，赫然挂着一个刺眼的话题。 #周弈加盟恋综心动信号# 后面跟了一个深红色的“爆”字。 点进去，评论区已经彻底沦陷。 【我瞎了？周弈？上恋综？那个活在传说里的男人？】 【楼上的姐妹你没瞎，我也看到了！啊啊啊啊这是什么梦幻联动！节目组怎么请到他的？跪求内幕！】 【节目组是给钱了吧？肯定是给钱了！不然我想不到任何理由！】 【笑死，他那个性格上恋综，是准备全程讲课吗？《关于生物发电的可行性报告》？】 【你们不懂，这叫反差萌！高冷学神下凡历劫，我就好这口！】 【不管怎么样，为了这张脸，我追定了！已经开始期待了！】 唐芮看着这些狂热的评论，心情却愈发沉重。 她不知道让周弈去参加这个节目，到底是对是错。 但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 这个节目，要出大事。 …… 一周后。 《心动信号》录制别墅。 几十个机位已经全部架好，灯光将整个客厅照得亮如白昼。 导演紧紧攥着对讲机，手心全是汗，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门口。 “周弈到了吗？” “在路上了，还有五分钟！”副导演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 话音刚落，别墅的门被推开。 一个身影走了进来。 简单的白T恤，牛仔裤，头发用一根皮筋随意地在脑后扎了个小揪。 全场瞬间安静。 所有工作人员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个男人身上。 导演一个激灵，连忙堆起笑脸迎了上去。 “周老师！欢迎欢迎！一路辛苦了！” 周弈只点了下头，目光在客厅里扫了一圈。 “我的房间在哪？” 导演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啊？哦哦，在二楼，我带您上去。” 周弈跟着导演上了楼，走进一个布置温馨的房间。 “周老师，您先休息一下，等会儿其他嘉宾到了，我们就正式开始录制。” “嗯。” 导演识趣地退了出去，带上了门。 周弈环顾四周，走到书桌前，放下背包，拿出笔记本电脑，开机，熟练地打开了一个文档。 文档名：《深渊之光》。 门外，工作人员的窃窃私语已经压不住了。 “这就是周弈？气场好强……” “太冷了吧？就说了几个字，导演脸都快挂不住了。” “这可咋办啊？恋综需要互动啊，他这样谁敢靠近？” “谁知道呢，导演说了，先拍着看。” 楼下，另外五位嘉宾陆续到达。 三男两女，个个都是俊男靓女，行业精英。 当红流量小生，退役的奥运冠军，白手起家的公司CEO，还有一位新锐女演员和一位独立音乐人。 几个人在客厅里很快熟络起来，互相寒暄，气氛热烈又微妙。 “听说周弈老师也来了？”流量小生主动挑起话题。 “对，在楼上休息呢。”导演笑着点头。 “那他什么时候下来呀？好想见见真人。”女演员满脸期待。 “应该快了。” 可这个“快了”，一等就是半个小时。 客厅里的气氛从一开始的期待，慢慢变得有些尴尬。 大家脸上的笑容都有些撑不住了。 导演的额头开始冒汗，他不停地看表，终于忍不住了。 “小王，去楼上请一下周老师。” 副导演立刻跑上楼，小心翼翼地敲了敲周弈的房门。 “周老师，大家都在等您，可以下来了吗？” 门里传来一句回答。 “等一下。” 紧接着，副导演就清晰地听到，门里又响起了噼里啪啦的键盘敲击声。 副导演愣在原地。 这……这是在赶稿吗？！来恋综现场赶稿？！ 他又在门口干等了十分钟，等到楼下导演的眼神都快把他杀死了，那扇门才终于“咔哒”一声，从里面打开。 周弈走了出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看着愣在门口的副导演，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走吧。” 副导演松了口气，带着他下楼。 客厅里，所有人都抬起头，看向楼梯口。 周弈缓缓走下来，在众人的注视中，在沙发上坐下。 没有打招呼，没有自我介绍，甚至连笑容都没有。 气氛，瞬间凝固了。 第233章 您在看论文？ 流量小生陆清扬第一个反应过来，脸上瞬间堆起完美的营业式笑容，主动站了起来。 他可是当红顶流，这种冷场，他来破。 “周老师您好，我是陆清扬，特别喜欢您在《星光下的爱恋》里的表现。” 他主动伸出手，姿态摆得很足。 周弈抬了抬眼皮，扫了他一眼，点了下头。 “嗯。” 一个字，没了。 陆清扬伸出去的手就那么晾在半空，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脸上的笑都快裂了。 空气仿佛又稀薄了几分。 女演员江晚赶紧打圆场，声音甜美。 “周老师，我之前看过您的采访，觉得您对表演的理解真的好深刻……” “谢谢。” 两个字，再次终结了话题。 江晚的笑容也僵在了嘴角。 这天，是真聊不下去了。 还是CEO张易白经验老道，他干咳一声，强行打破这要命的僵局。 “那个，既然人都到齐了，要不我们先互相认识一下？” “好啊好啊！”音乐人林音立刻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声附和。 六个人总算在客厅里围着坐了下来。 监控室里，导演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对着对讲机疯狂打手势，嘴里念叨着：“互动！互动啊！搞点气氛出来！” 陆清扬清了清嗓子，重新找回自己的主场。 “那我先来吧。我叫陆清扬，是个演员，平时喜欢健身和旅游……” 他很卖力地介绍自己，时不时抛出几个网上刚学会的梗，总算把气氛重新暖了起来，逗得其他几个人笑个不停。 一圈下来，轮到了周弈。 所有人的目光，连同十几台摄像机，齐刷刷地对准了他。 他抬起头，言简意赅。 “周弈，写小说的。” 说完，就没了。 客厅里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 监控室里，导演绝望地捂住了自己的脸。 “我到底请了个什么人来啊……” 副导演在旁边小声提醒：“导演，要不……我们找人去引导一下？” “引导个屁！”导演咬牙切齿，声音压得像嘶吼，“他签合同的时候就说了，不接受任何剧本和引导！现在只能硬着头皮拍！给我拍！” 镜头前。 张易白再次硬着头皮上。 “周老师是写科幻小说的吧？我之前有看到过新闻。” “对。” “那……现在在写什么方便透露吗？” 周弈似乎真的思考了一下。 “深海文明。” 江晚整个人都往前倾了倾，显然被勾起了兴趣。 “哇，听起来好酷！能跟我们讲讲吗？就一点点！” 周弈看了她一眼，开口了。 “一万米深的海底，有一群和人类平行进化的智慧生命，他们没有发展出机械，而是掌握了生物发电技术，建立了一套完全不同于陆地文明的社会体系。” 他的声音很平淡，没有丝毫波澜，但描述的内容却像一幅宏大的画卷，在每个人脑海里徐徐展开。 客厅里的人都听愣了。 奥运冠军何俊峰这个理工直男第一个提出疑问。 “等等，生物发电？这科学吗？能实现？” “能。”周弈难得多说了一句，“电鳗就是例证。” 音乐人林音双手托着下巴，满脸都是崇拜的小星星。 “周老师你好厉害，懂好多啊……” 陆清扬的脸色有点挂不住了。 他一个顶流，长得帅，粉丝几千万，平时不管去哪儿都是绝对的焦点。 可现在，所有人的注意力，包括那些摄像机，全都围着那个只说了不到二十个字的周弈转。 凭什么？ 他咬了咬牙，决定把主动权抢回来，直接抛出了一个极其尖锐的问题。 “周老师，我一直很好奇，您为什么会来参加恋综啊？我记得您以前的采访里，好像说过不太喜欢这种节目？” 话音一落，空气瞬间紧绷。 这个问题，简直是当面质问“你是不是为了钱当了自己讨厌的人”。 监控室里，导演的手心全是汗，死死盯着屏幕。 别墅里，周弈终于抬起头，第一次正眼看向陆清扬。 然后，他吐出两个字。 “赚钱。” 轰！ 这两个字，像两颗炸雷，在每个人耳边炸开。 陆清扬后面的话全都堵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其他几个人也都懵了。 赚钱？ 来参加恋综就为了赚钱？ 这也……太他妈直白了吧？！ 但周弈的表情却理所当然，仿佛在说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还是江晚胆子大，小心翼翼地追问了一句。 “那……周老师是有什么急需用钱的地方吗？” “建学校。”周弈的回答依旧简短，“老家那边，还需要一所。” 这个回答，像一颗无声的原子弹，彻底把所有人震在了原地。 建学校。 不是买豪车，不是买豪宅，是建学校。 林音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周老师您真的……太了不起了。” 陆清扬的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精彩纷呈。 他本来想借这个问题让周弈下不来台，结果呢？ 结果反而把对方衬托成了一位投身公益的圣人，而自己，则像个上蹿下跳的小丑。 何俊峰用力地拍了拍手掌。 “行了！那我们是不是该做点什么，欢迎我们的新成员？” 张易白立刻点头。 “要不我们一起做顿饭？我厨艺还不错。” “好啊好啊！” 大家纷纷站起来，气氛瞬间热烈起来，一起朝厨房走去。 只有周弈还坐在原地，没动。 江晚回头看他。 “周老师不一起吗？” “你们做吧，”周弈说，“我不太会。” 林音笑着回头。 “没关系呀，周老师就在旁边陪我们聊天嘛！” 周弈想了想，还是站了起来，跟着走进了厨房。 厨房里，五个人热火朝天地开始分工。 张易白和何俊峰两个大男人负责切菜掌勺，江晚和林音洗菜，陆清扬在旁边打下手，递个盘子拿个碗。 周弈一个人站在最边上，掏出手机，低头看着什么。 江晚好奇地凑过去，看了一眼。 屏幕上密密麻麻全是字，标题赫然是—— 《深海热液喷口生态系统的能量转化机制》。 一篇学术论文。 她彻底傻眼了。 “周老师……您在看论文？” “嗯。”周弈头也没抬，“为小说做准备。” 江晚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第234章 想找个人谈恋爱？ 来参加恋爱综艺，在厨房里，看论文？ 江晚彻底傻眼了。 这人到底是来谈恋爱的，还是来中科院报道的？ 角落里，陆清扬看着这一幕，捏着水杯的手指微微收紧，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冷哼。 他刻意提高了一点音量，语气里的嘲讽毫不掩饰。 “周老师还真是敬业啊。” 周弈终于从手机屏幕上抬起头，平静地看向他。 “你有意见？” 一句话，厨房里刚刚升起的烟火气瞬间被浇灭。 陆清扬被他这么一看，后面的话顿时噎住，梗在喉咙里。 “没、没有……” 气氛尴尬到了冰点。 还是张易白反应快，赶紧端着一盘刚出锅的菜打圆场。 “哎，菜好了菜好了！吃饭吃饭！都饿了吧？” 六个人重新围坐在餐桌前。 不得不说，张易白的厨艺确实在线，几道家常菜做得色香味俱全。 江晚夹了一筷子青椒肉丝，夸张地“哇”了一声。 “张总，你这手艺不去开饭店真的可惜了！” 张易白被夸得眉开眼笑：“喜欢就多吃点。” 何俊峰也竖起大拇指：“确实好吃。” 林音满眼期待地看向周弈，用手肘轻轻碰了碰他。 “周老师，你尝尝呀。” 在众人的注视下，周弈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嘴里，面无表情地嚼了两下。 然后，吐出两个字。 “还行。” 餐桌上的气氛，第二次凝固了。 张易白脸上的笑容肉眼可见地僵住。 陆清扬像是终于等到了机会，筷子往桌上一放，摆出一副主持公道的架势。 “周老师，张总忙活了半天，你说个‘还行’，是不是有点太伤人了？” 周弈也放下了筷子，看向他，眼神里没有半点波澜。 “我说的是实话。” 他顿了顿，补充道。 “菜的火候很好，但盐，放多了。” 陆清扬的脸瞬间涨红：“你……” “等等，”张易白打断了他，自己也半信半疑地夹了一口刚刚那道菜尝了尝，随即脸色一变。 “……还真是，后面这锅盐放重了。” 陆清扬后面的话全卡在喉咙里，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像是被人当众扇了两个耳光，火辣辣地疼，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监控室里，副导演急得直搓手。 “导演，这……这要不要剪掉？太尴尬了，完全是播出事故啊！” 导演却死死盯着屏幕，眼睛里冒着兴奋的光。 “剪？为什么要剪！” 他猛地一拍桌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这他妈才叫真人秀！剧本能写出这种效果吗？” 导演一巴掌拍在控制台上，兴奋得满脸通红。 “给我把所有机位的素材都保好，尤其是陆清扬那个特写！怼脸拍的那个！这期节目的爆点，有了！” 副导演还是一脸愁容：“可是导演，这样一来，嘉宾之间的矛盾就彻底公开了，后面的录制……” “要的就是矛盾！”导演大手一挥，打断他，“什么恋爱综艺，观众早看腻了！他们要看的是刺激，是冲突，是不可预测！周弈不是说要真实吗？行，老子就给他最真实的！” 他眯起眼睛，死死盯着屏幕里那个格格不入的身影。 “让所有嘉宾自由发挥，不用管台本了，我看他们能碰撞出什么火花来！” 副导演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他知道，导演这是赌上了。 而赌注，就是周弈。 …… 餐桌上，一顿饭在死寂中吃完。 碗筷碰撞的声音都显得格外刺耳。 江晚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她放下筷子，清了清嗓子，试图拯救一下这坟头蹦迪般的气氛。 “那个……吃也吃饱了，要不我们玩个游戏吧？真心话大冒险怎么样？” 这个提议像一根救命稻草。 “好啊好啊！”林音第一个举手赞成，脸上写满了期待。 何俊峰也跟着点头：“我没意见。” 所有人的目光都若有若无地飘向了剩下的三个人。 陆清扬靠在椅背上，扯了扯嘴角，视线直勾勾地投向那个从头到尾都像个局外人一样的周弈。 他的语气带着明显的挑衅。 “周老师，玩吗？” 这个问题一出，空气再次绷紧。 所有人都知道，这不是一个简单的邀请。陆清扬是想看周弈出丑，他笃定周弈这种不合群的怪人，绝对会拒绝这种无聊的集体游戏。 到时候，他就能顺理成章地给他扣上一顶“不合群”、“耍大牌”的帽子。 江晚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死寂中，陆清扬挑衅的话语像一根针，悬在所有人的头顶。 江晚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地看着周弈。 只听“咔”的一声轻响。 周弈按灭了手机屏幕，随手将其反扣在桌面上。 他终于抬起头，迎上陆清扬的视线，嘴里只吐出一个字。 “玩。” 空气瞬间流通，江晚几乎要喜极而泣。 几分钟后，六个人围坐在客厅的地毯上。 江晚从节目组的道具箱里翻出一个塑料转盘，放在中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欢快。 “规则很简单啊，转盘指到谁，谁就选真心话或者大冒险！” “好啊好啊！”林音第一个捧场。 江晚伸手一拨，转盘“滴溜溜”地转了起来。 所有人的呼吸都跟着那根红色的指针，看着它越转越慢，最后颤巍巍地停下，直指陆清扬。 陆清扬挑了下眉，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 “陆老师，真心话还是大冒险？”江晚笑着问。 陆清扬身体后仰，双手撑在身后，姿态慵懒又迷人。 “真心话吧。” “好嘞！”江晚清了清嗓子，问出了第一个问题，“陆老师，请问你来参加这个节目，是抱着工作的目的，还是真的……想找个人谈恋爱？” 这个问题一出，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 陆清扬笑了，他甚至还对着林音的方向眨了下眼，引来女孩一阵压抑的低呼。 “工作随时都可以，”他回答得滴水不漏，堪称标准答案，“但真爱不常有。我当然是来寻找缘分的。” “哇哦——”林音和江晚立刻配合地起哄，气氛总算活络了半分。 轮到陆清扬转动转盘。 第235章 这人挺真实的 他手指用力一弹，转盘飞速旋转，发出的声音都比刚才尖锐几分。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指针一圈圈慢下来，在周弈和何俊峰之间来回摇摆，每一次晃动都牵动着人心。 咔哒。 最终，它死死地定格在了周弈的名字上。 刚刚才活络起来的气氛，瞬间跌回冰点。 所有动作都停了，起哄声也消失了，只剩下摄像机运作的微弱电流声。 江晚感觉自己的手心都出汗了，她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声音有点发飘。 “周……周老师，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周弈甚至没有思考的过程。 “真心话。” 两个字，干脆利落。 江晚感觉自己接下来的问题有千斤重，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她咽了口唾沫，几乎是复述着刚才的问题，一字一句地问了出来： “周老师，那你来参加这个节目，是抱着工作的目的，还是……真的想谈恋爱？” 周弈抬起头,平静地说。 “都不是。” 全场炸了。 全场炸了。 江晚的表情直接凝固,张易白刚端起的茶杯顿在半空,何俊峰的嘴巴微微张开。 林音更是直接“啊”了一声,捂住了嘴。 陆清扬脸上终于露出了今晚第一个真实的笑容,那是看好戏的笑。 他往前倾了倾身子,语调里全是挑衅。 “都不是?那周老师是来干什么的?” 周弈抬起头,平静地看着他。 “我说了,赚钱。” “赚钱?”陆清扬的声音拔高了几度,“那您还回答真心话?这不是违反游戏规则吗?” 周弈看着他,眉头都没皱一下。 “规则是你问我答。我答了。” “可是——” “轮到我了。”周弈打断他,伸手拨动转盘。 转盘飞速旋转。 陆清扬的话全憋了回去,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转盘渐渐慢下来,指针在几个人之间来回晃动,最后停在了林音身上。 林音松了口气,赶紧举手。 “我我我!我选大冒险!” 周弈看了她一眼。 “去厨房,把刚才那道菜重新做一遍。” 林音愣住。 “啊?可是我不会做菜啊…” “那就学。”周弈说完,重新低下头看手机。 林音委屈巴巴地站起来,往厨房走。 江晚赶紧跟上去帮忙。 客厅里只剩下四个男人,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陆清扬终于忍不住了。 “周老师,您这样玩游戏,不觉得太敷衍了吗?” 周弈抬起头。 “敷衍?” “对。”陆清扬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您来参加节目,不跟大家互动,不融入集体,就知道看手机看论文。这样的话,您来干什么?” 周弈也站了起来。 两个人的身高差不多,对视的瞬间,空气里仿佛有电流噼啪作响。 “我来赚钱。”周弈重复了一遍,“你有意见?” “我当然有意见!”陆清扬的声音彻底放开了,“这是恋爱综艺,不是您的工作坊!您要是不想谈恋爱,那就别来,别浪费大家的时间!” 张易白赶紧站起来打圆场。 “哎哎哎,都别激动,有话好好说…” “没什么好说的。”周弈转身往楼梯走。 陆清扬在他身后喊。 “您就这样走了?连道歉都不会?” 周弈停下脚步,回过头。 “道歉?” “对,您这样不尊重其他嘉宾,是不是该道个歉?” 周弈盯着他看了三秒。 “我没做错事,不需要道歉。” 说完,他上楼,进房间,关门。 一气呵成。 客厅里,陆清扬气得浑身发抖。 何俊峰拍了拍他的肩膀。 “算了,别跟他一般见识。” “我不是一般见识!”陆清扬甩开他的手,“他这种态度,根本就是看不起我们所有人!” 厨房里,林音端着重新做好的菜走出来,看到客厅的架势,吓得差点把盘子掉在地上。 “怎…怎么了?” 江晚小声说。 “吵起来了。” 监控室里。 导演盯着屏幕,整个人都兴奋得站了起来。 “拍到了吗?!全拍到了吗?!” “拍到了!”副导演也激动得声音发抖,“所有机位都拍到了!” “好!”导演狠狠一拍桌子,“这期节目,稳了!” 他转头看向副导演。 “给我剪一个预告片,就用刚才周弈那句''都不是'',还有他跟陆清扬对峙的镜头。明天就放出去!” 副导演咽了口唾沫。 “导演,这样会不会太刺激了?万一引起争议…” “要的就是争议!”导演的眼里冒着光,“没有争议,哪来的热度?没有热度,哪来的收视率?” 他看着屏幕上那个回到房间的身影,嘴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 “周弈啊周弈,你以为你来赚钱,其实你才是这档节目最大的财富。” 别墅二楼。 周弈坐在书桌前,重新打开电脑。 文档里,《深渊之光》的字数已经突破了三十万。 他盯着屏幕,手指搭在键盘上,却迟迟没有落下。 楼下传来的争吵声隐约能听到。 陆清扬还在说着什么,声音里全是愤怒。 周弈闭了闭眼睛。 他突然有点累了。 不是身体的累,而是精神上的。 这个圈子,这些人,这些虚伪的互动和假装的亲密,让他感觉窒息。 他想起了李教授实验室里的安静,想起了写作时的沉浸,想起了那所正在建设中的希望小学。 那些,才是他真正想要的。 而眼前这一切,不过是达到目的的手段。 他深吸一口气,手指重新放回键盘。 既然是手段,那就坚持下去。 三个月而已。 噼里啪啪的键盘声再次响起,在房间里回荡。 楼下,争吵声渐渐平息。 张易白劝住了陆清扬,几个人沉默地收拾残局。 林音小声问江晚。 “你说,周老师会不会退出节目啊?” 江晚摇摇头。 “不会。” “为什么?” “因为他说了,他是来赚钱的。”江晚看着楼上紧闭的房门,“他的目标很明确,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放弃。” 林音似懂非懂地点头。 何俊峰在旁边插话。 “我倒是觉得,周弈这人挺真实的。” 陆清扬冷笑。 “真实?我看是不懂规矩。” “规矩?”何俊峰反问,“什么规矩?虚伪地笑,假装地亲密?那不叫规矩,叫虚伪。” 陆清扬的脸色更难看了。 “你这是在说我虚伪?” “我没说你。”何俊峰耸耸肩,“但如果你非要对号入座,那我也没办法。” 张易白赶紧又来打圆场。 第236章 径直越过了她们 “好了好了,大家都累了,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录制呢。” 几个人各怀心思地散开。 夜深了。 别墅里陆续熄了灯。 只有二楼周弈的房间,还亮着。 窗帘没拉,能看到他坐在电脑前的身影。 笔直,专注,仿佛这个世界的纷扰都与他无关。 监控室里,值班的工作人员盯着这一幕,忍不住感慨。 “这人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旁边的同事笑了。 “你没听到吗?他说了,来赚钱的。” “那也不至于这么拼吧?大半夜不睡觉,就知道写小说。” “也许对他来说,写小说比谈恋爱有意思多了。” 两个人相视一笑,继续盯着屏幕。 第二天一早。 微博炸了。 《心动信号》官方账号放出了一条预告片。 短短三十秒,但信息量爆炸。 画面里,周弈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地说出那句“都不是”。 然后是他和陆清扬对峙的镜头,两个人针锋相对,火药味十足。 最后,周弈转身上楼,留下一个决绝的背影。 配文只有一句话。 【这个综艺,好像有点不一样。】 评论区瞬间沦陷。 【卧槽?这是什么修罗场?】 【周弈这是来砸场子的吧?笑死我了。】 【等等,他说“都不是”?那他到底来干什么的?】 【楼上的没看清吗?他说了,赚钱。】 【赚钱也能说得这么理直气壮,我服了。】 【陆清扬那个表情,哈哈哈哈,太搞笑了。】 【但说实话,周弈这样是不是太不给面子了?】 【给什么面子?他又不欠谁的。】 【支持周弈!这才是真人秀该有的样子!】 热搜榜上,三个话题同时冲了上去。 #周弈都不是# #周弈陆清扬对峙# #心动信号开播# 流量恐怖得让人咋舌。 华星娱乐的会议室里。 张总盯着热搜榜,整个人都傻了。 “这…这是什么情况?” 市场部总监也一脸懵。 “周弈上恋综了?我们怎么不知道?” “重点不是这个!”张总猛地站起来,“重点是他现在的热度!你看看这数据!三个热搜同时在榜,话题阅读量加起来快破十亿了!” 市场部总监也倒吸一口凉气。 “这流量…比当初《星光下的爱恋》还夸张。” 张总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脑子飞速运转。 “不行,我得去找他。” “现在?” “对,现在。”张总抓起西装外套,“趁着热度还在,我得把他签下来。” 市场部总监提醒。 “可是他之前不是说不接戏吗?” “那是之前。”张总冷笑,“现在情况不一样了。他既然上恋综,说明他需要钱。而我,正好能给。” 说完,他大步走出办公室。 《心动信号》录制别墅。 周弈从房间里出来,下楼吃早餐。 客厅里,其他几个嘉宾已经坐在那里了。 看到他,所有人的动作都僵了一下。 陆清扬更是直接把头转向一边,连看都不看他。 周弈也不在意,径直走到餐桌前,拿了两片面包和一杯牛奶,在角落的位置坐下。 餐桌上的气氛，死寂得能听见每个人心不在焉的咀嚼声。 刀叉偶尔碰到盘子，发出的清脆声响都显得格外刺耳。 还是张易白硬着头皮，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周老师，昨晚……休息得还好吗？” 周弈正往面包上抹黄油，眼皮都没抬一下。 “还行。” 又是这两个字。 “呵。” 一声极轻的冷笑，从陆清扬的鼻子里哼了出来。 周弈抹黄油的手顿住，终于抬起头，看向他。 “有意见？” “不敢。”陆清扬放下刀叉，身体往后靠在椅背上，摆出一副懒得争辩的架势，“反正说了您也不会听，我何必自讨没趣。” “知道就好。” 周弈丢下这四个字，低下头，继续慢条斯理地对付他的早餐，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恼人的苍蝇嗡嗡。 那副全然没把他放在眼里的姿态，彻底点燃了陆清扬的怒火，他猛地攥紧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 就在这时，天花板上的广播突然响起，导演那故作欢快的声音打破了僵局。 “各位嘉宾，吃完早餐后，请到客厅集合！我们要公布今天的任务啦！” 几个人如蒙大赦，三两口解决掉盘子里的食物，迅速在客厅沙发上坐好。 导演笑眯眯地走进来，手里拿着几个精致的信封。 “今天的任务很简单。”他晃了晃手里的信封，“约会！每个人抽一个信封，里面有一个具体的约会任务。你需要邀请在场的某位异性，和你一起完成。” 林音立刻兴奋地拍了拍手。 “哇！好期待！是自由选择邀请对象吗？” “没错。”导演笑得愈发神秘，他将信封像扑克牌一样在桌上摊开。 所有人的视线都跟着他的动作，心脏也跟着悬了起来。 导演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最后，精准地定格在角落里神游天外的周弈身上。 “为了增加点趣味性嘛……咱们就从周弈老师开始吧。” 唰！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连同隐藏在各个角落的摄像机镜头，全都聚焦到了周弈身上。 周弈脸上没什么表情，站起身，径直走到桌前，随手抽了一张，看都没看就拿了回来。 客厅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他回到座位，指尖捏着信封，不紧不慢地撕开封口。 “刺啦——” 清脆的撕裂声，像一道惊雷在众人心头炸响。 周弈抽出里面的卡片，垂眸看了一眼。 下一秒，他那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嘴角竟几不可查地勾了一下。 卡片上只有一行简短的字。 【邀请心动的她，一起去海边看日落。】 周弈那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嘴角竟几不可查地勾了一下。 那是一个极淡的，带着几分玩味，甚至可以说是挑衅的弧度。 他抬起头。 客厅里，林音、陈思思、许佳雯三个女嘉宾，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期待和紧张。 谁都想成为那个被“冰山”主动邀请的人。 这不仅是节目效果，更是女人的虚荣心。 然而，周弈的动作却让所有人始料未及。 他甚至没在任何一个女嘉宾身上停留一秒。 而是……径直越过了她们。 所有人的表情都僵住了。 紧接着，在所有人错愕、震惊、不可思议的注视下，周弈的头颅微微一偏。 他看向了坐在沙发另一头，正满脸看好戏的…… 陆清扬。 第237章 周弈在看他？ 空气凝固了。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整个客厅陷入一种诡异的死寂。 林音手里的水杯“哐当”一声磕在茶几上，热水溅出几滴，她却浑然不觉。江晚和陈思思的眼睛越瞪越大，嘴巴也微微张开，像是两条离了水的鱼。何俊峰刚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此刻全呛在了喉咙里，憋得满脸通红，剧烈地咳嗽起来。 角落里，张易白更是直接石化在了原地。 而被这道惊雷劈中的正主，陆清扬，脸上那副看好戏的表情彻底僵住，整个人像是被施了定身咒，动弹不得。 他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周弈在看他？ 不，绝对不可能。 幻觉，一定是早上没睡醒出现了幻觉。 那家伙抽到的卡片上，清清楚楚写着“邀请心动的她”，一个“她”字，直接锁死了性别。他一个大男人，激动个什么劲儿？ 可周弈的视线，就那么直勾勾地，像两枚精准制导的钉子，牢牢地钉在他身上，半分都没有移开的意思。 那眼神里没有半分玩笑，只有陈述事实般的平静。 陆清扬后背的汗毛“唰”地一下全竖了起来，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周……周老师……”还是旁边的江晚胆子大，她小心翼翼地咽了口唾沫，试探着开口，“您……您是不是看错人了？女嘉宾在那边……” 她指了指另一侧沙发上同样处于懵圈状态的林音三人。 周弈闻言，终于收回了视线。 他垂眸，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手里的卡片，随即又抬起头，语气平淡无波。 “没看错。” 话音刚落，他站起身，在所有人惊掉下巴的注视中，迈开长腿，一步步穿过客厅，径直走到了陆清扬的面前。 阴影笼罩下来。 周弈将手里的卡片递了过去。 “一起去海边看日落。” 他的声音清冷，像是在通知一件与自己无关的公事。 陆清扬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他几乎是凭借本能，机械地伸出手，接过了那张薄薄的卡片。 低头。 上面那行印刷体小字，清晰无比地映入眼帘—— 【邀请心动的她，一起去海边看日落。】 她。 她！她！她！ 不是他！ 一股邪火“噌”地一下从胸口烧到了头顶，陆清扬猛地抬头，声音都因为激动而变了调。 “周老师，你看清楚，这上面写的是‘她’！” 他几乎是把那张卡片戳到了周弈的眼前。 周弈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我没搞错。” “可这……” “任务规则是，邀请在场的某位异性。”周弈打断他，语气里听不出一丝波澜，“你是异性。” 陆清扬彻底懵了。 这……这是什么见鬼的逻辑？ 任务卡上的“她”就不是规则了？ “噗——” 林音实在憋不住，一口气笑喷了出来，又赶紧死死捂住嘴，但那剧烈抖动的肩膀，出卖了她此刻的心情。 何俊峰的咳嗽声更大了，他干脆转过身去，背对镜头，整个人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张易白则默默起身，假装去整理茶几上的杂志，实际上那微红的耳朵和抽搐的嘴角，早已暴露了一切。 监控室里。 导演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指着屏幕，笑得眼泪都飙了出来。 “哈哈哈哈！这他妈是什么神仙操作！人才！周弈真是个顶级人才！” 副导演也笑得直不起腰，捂着肚子：“导演，这……这要不要提醒一下？这不符合任务要求啊，卡片上写的是‘她’……” “提醒个屁！”导演大手一挥，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双眼放光，“这才是真人秀的魅力！爆点！给我把所有机位都对准他们俩！特写！我要看陆清扬的表情特写！” 客厅里。 陆清扬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最后变成了铁锅底一般的黑色，整个人都在崩溃的边缘疯狂试探。 他咬着后槽牙，一字一句地从牙缝里挤出声音。 “周老师，你这是在耍我？” 周弈终于有了点反应，他微微摇头。 “没有。” 他顿了顿，补上一句。 “任务是邀请异性，我邀请了。” “可是……” 周弈黑沉的眸子静静地看着他，淡淡地抛出了最后的问题。 “所以，你不去？” 一瞬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陆清扬的牙关咬得咯咯作响。 去？ 跟他？去海边看日落？ 他疯了才会去！ 可这两个字就像两座大山，死死地压在他的喉咙里。 在全国直播的镜头前，拒绝节目组的任务，意味着什么，他比谁都清楚。 所有摄像机，所有人的目光，此刻都聚焦在他一个人身上，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皮肤生疼。 去，是当着全国观众的面，跟周弈这个怪咖一起丢人现眼，成为年度笑柄。 不去，是当着全国观众的面，公然耍大牌，不配合节目录制，明天喜提热搜第一。 这他妈的……根本就是个死局！ 到时候节目组再随便剪辑一下，他苦心经营多年的“温柔阳光”人设就彻底崩了。 陆清扬胸口剧烈起伏，他死死盯着周弈那张波澜不惊的脸，几乎要把后槽牙咬碎。 几秒后，他闭上眼，再睁开时，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去，当然去。”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周弈点了下头，似乎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 “那走吧。” 说完，他甚至没再多看陆清扬一眼，直接转身就往别墅大门走去。 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陆清扬僵在原地，大脑还在嗡嗡作响。 这就……走了？ “陆老师，周老师走了。”旁边的林音看不下去了，小声提醒道。 陆清扬猛地回神，看着周弈那个已经快要走出门口的背影，一股无名火直冲脑门。 他咬着牙，迈开沉重的步子，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别墅，身后跟着一大串扛着摄像机的“尾巴”。 节目组早就备好了车，司机恭敬地拉开车门。 周弈弯腰坐进后座，陆清扬在门口足足犹豫了三秒，最终还是黑着脸坐了进去。 车门“砰”的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喧嚣。 狭小的空间里，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陆清扬整个人几乎是把自己嵌在了车门上，恨不得离旁边那个男人八百米远。 第238章 赚够了就走 周弈却像个没事人，掏出手机，点开一篇密密麻麻全是外文的文献，垂着眼眸看了起来。 车子平稳启动，驶向海边。 一路无话。 陆清扬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瞟了周弈几十次，对方始终保持着同一个姿势，连手指都没动一下。 他到底想干什么？ 故意整我？为了博眼球？还是他脑子真的有什么毛病？ 陆清扬的脑子里像是有几百只鸭子在吵架，乱成一锅粥。 他甚至开始怀疑，周弈是不是在用这种方式，逼自己主动退赛？ 车行半小时，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司机拉开车门，一股带着咸腥味的海风扑面而来。 夕阳正悬在天际线，将半边天空和整片大海都染成了瑰丽的金红色。 周弈径直走到一块平坦的礁石边，坐了下来，目光投向远方的落日。 陆清扬站在原地，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跟过去坐下？凭什么？ 站在这里？好像个傻子。 “不坐？”周弈的声音传来，人却没回头。 陆清扬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大步走过去，在离他足有两米远的地方，一屁股坐下。 海浪拍打着礁石，哗啦，哗啦，富有节奏。 天边的云霞一层叠着一层，绚烂得像一幅油画。 可陆清扬完全没有欣赏美景的心情，他盯着翻涌的海面，脑子里一团乱麻。 就在他快要把自己逼疯的时候，周弈的声音再次响起，冷不丁的。 “你很在意别人的看法。” 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陆清清扬浑身一僵，猛地转头：“什么？” “你很在意别人怎么看你。”周弈重复了一遍，语气依旧平淡，“所以你活得很累。” 这句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他伪装的气球。 陆清扬的脸“唰”地一下涨红，像是被人当众扒光了衣服。 “你凭什么这么说我？！” “因为我看到了。”周弈终于转过头，那双黑沉的眸子静静地看着他，“从进别墅开始，你说的每句话，做的每个动作，都在下意识地考虑镜头和观众的反应。” 陆清扬张了张嘴，却发现一个字都反驳不出来。 因为周弈说的，全中。 他确实在意，在意得要死。 在意镜头，在意观众，在意每一个可能被黑粉截图的表情。 “那又怎么样？”陆清扬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陡然拔高，“身在娱乐圈，谁不在意这些？不在意怎么往上爬？怎么红？” 他以为周弈会用那种高高在上的姿态，跟他说一些“要做自己”之类的屁话。 然而，周弈只是安静地看着他，然后重新将视线投向海面。 “你说得对。” 陆清扬愣住了。 他准备好的一肚子反驳的话，瞬间被这三个字堵了回去。 “但我不想那样活。”周弈的声音很轻，几乎要被海风吹散，“所以我选择写小说。” 陆清扬彻底沉默了。 海风吹乱了他的头发，也吹乱了他的心。 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有那么一点点，理解眼前这个怪人了。 他不是在装，也不是在作秀。 他是真的，从骨子里就不在乎那些世俗的规则和评价。 他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做自己想做的事。 陆清扬低下头，看着脚下的沙地，声音有些发涩。 “那你为什么还要来参加这种节目？” “赚钱。”周弈的回答依旧简单粗暴，“建学校需要钱。” 陆清扬闻言，忍不住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你还真是……够直白的。” “撒谎很累。” 陆清扬抬起头，看向周弈的侧脸。 夕阳的余晖为他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那张总是面无表情的脸，此刻竟显得有几分温和。 他突然有点羡慕这个人。 羡慕他的坦荡，羡慕他的自由，羡慕他可以理直气壮地说出那句“我不想那样活”。 “周老师。”陆清g扬喉结滚动了一下，轻声开口，“对不起。” 周弈转过头，眼底带着一丝不解。 “为什么道歉？” “因为我之前……对你有偏见。”陆清扬深吸一口气，像是要鼓足全身的勇气，“我以为你是在哗众取宠，在故意作秀。但现在我才发现，你只是在做你自己。” 周弈看了他几秒，眼神里没什么情绪波动。 “不用道歉。” “为什么？” “因为你的想法很正常。”周弈的语气淡得像水，“在这个圈子里，真实反而成了异类。” 一句话，让陆清扬再次愣在当场。 他没想到，周弈看得比谁都通透。 两人就这么坐着，谁也没再说话，静静地看着那轮巨大的红日，一点一点沉入海平面，直至最后一丝光亮也消失不见。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黑暗中，陆清扬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迷茫。 “周老师，你觉得……我适合这个圈子吗？” 周弈沉默了足足十几秒。 就在陆清扬以为他不会回答，甚至准备好接受又一句扎心的话时，周弈才缓缓开口。 “你问错人了。” “为什么？”陆清扬下意识追问。 周弈转过头，在朦胧的夜色里，他的目光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直直望进陆清扬的眼底。 “因为，我自己都不适合。” 陆清扬愣住了。 他设想过无数种回答，或高深莫测，或冷嘲热讽，唯独没想过是这一句。 一句将自己也拉下神坛的，坦诚到近乎残忍的回答。 几秒后，陆清扬笑了。 这是他今天，不，是参加这个节目以来，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 不是为了镜头，不是为了人设，只是单纯地觉得荒谬，又觉得……轻松。 “那你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他笑得眼角都有些湿润。 “我说了，赚钱。”周弈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沙子，“赚够了就走。” 这理由，真是朴实得让人无法反驳。 陆清扬也跟着站起来，感觉心头那块压了许久的巨石，好像被海风吹走了大半。 “那你打算赚多久？” “不知道。”周弈转身往回走，“看学校什么时候建完。” 陆清扬跟在他身后，踩着他留下的脚印，像个找到方向的迷路者。 “周老师，我能问最后一个问题吗？” 第239章你邀请我来海边，是不是故意的？ “说。” 清冷的嗓音混着海风，钻进耳朵里。 “你邀请我来海边，是不是故意的？” 周弈停下脚步，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在两人之间起伏。他回过头，夜色吞没了他的大半轮廓，唯独那双眼睛，在晦暗不明的光线下，亮得惊人。 “你觉得呢？” 他反问。 那声音不高，却像一颗石子，精准地投进了陆清扬的心湖。心跳骤然失序，紧接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笑意，先一步爬上了嘴角。 “我觉得是。” 他迎着周弈的目光，话说得笃定。 夜风吹过，周弈的唇角似乎也牵动了一下，弧度极浅，却被陆清扬敏锐地捕捉到了。 “你猜对了。” “为什么？”陆清扬几乎是脱口而出，心跳得更快了。 周弈的视线在他脸上停留了两秒，那目光深邃，像要把他整个人看穿。 “因为我想看看，你在镜头外是什么样。” 话音落下，他便转过身，不再停留，继续往前走，只留给陆清扬一个被月色拉长的背影。 陆清扬彻底僵在原地。 看看……镜头外的他？ 这个人…… 他脑子里嗡的一声，无数种情绪翻江倒海。他习惯了在镜头前扮演各种角色，习惯了用完美的笑容和得体的言行面对所有人。可周弈却说，他想看的，是那个被藏起来的自己。 眼看周弈的身影越走越远，他猛地回神，赶紧拔腿追了上去，脚下的沙子发出簌簌的声响。 “周老师，”他追到周弈身边，气息微喘，眼底却亮晶晶的，“你这人……还真是有意思。” 回到车里，海浪声被隔绝在外，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两人清浅的呼吸声。 陆清扬捏着手机，指腹在冰凉的屏幕上摩挲了好几遍，终于下定决心，将手机递了过去。 车厢里安静得过分，只有引擎在低沉地运转。 陆清扬捏着手机，指关节因为用力有些发白。屏幕的光映着他脸上变幻不定的神色，那句在心里滚了无数遍的话，此刻就卡在喉咙口，不上不下。 他一个在娱乐圈八面玲珑的人，还是头一回做这种事，紧张得手心都冒了汗。 算了，豁出去了。 “周老师，能加个微信吗？” 声音发出来，比他预想的要轻，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 周弈目视前方，握着方向盘的手动都未动，只是偏头扫了他一眼。那眼神没什么温度，看得陆清扬心里咯噔一下，以为要被拒绝。 谁知下一秒，周弈就松开方向盘，单手拿起中控台上的手机。 他没说话，指尖在屏幕上划了两下，直接调出了自己的二维码，递到陆清扬面前。 动作干脆利落，没有半分拖泥带水。 屏幕的光照亮了他冷峻的下颌线，也让陆清扬看清了那上面简单的黑白方块。 心跳漏了一拍。 陆清扬赶紧回神，手忙脚乱地解锁自己的手机，对准了那个方块。 “滴。” 清脆的提示音响起，好友申请发送成功。 几乎是同一时刻，他的手机顶部就弹出一条通知。 对方已通过你的好友请求。 秒过。 陆清扬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攥了一下，随即又松开，一股酥麻的电流从尾椎骨窜上后脑。 他下意识地点开了周弈的头像，一个纯黑的图片，什么都没有。 再点进朋友圈。 一条冷冰冰的灰色横线，下面写着一行小字：朋友仅展示最近三天的朋友圈。 陆清扬：“……” 白高兴了。他就说，周弈这种人，怎么可能玩朋友圈这种东西。 他有些自嘲地撇了撇嘴，准备退出。 指尖刚要碰到返回键，他忽然意识到不对劲。 刚刚才加上，系统默认显示的是陌生人状态，得刷新一下。 陆清扬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手指在屏幕顶端向下一拉。 页面重新加载。 那条灰色的横线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张绿色植物的照片，刷满了整个屏幕。 陆清扬彻底愣住了。 他点开第一张，是一盆小小的多肉，被养在精致的陶瓷小方盆里，叶片肥厚，绿得发亮。 配文：【DAY 1，新成员。】 往下划。 第二张，多肉旁边多了个小喷壶。 配文：【DAY 7，喝水。】 第三张，多肉的叶片中间，冒出了一个极小的嫩芽。 配文：【DAY 15，争气。】 陆清扬一条条地翻下去，脸上的表情从错愕，到惊奇，最后变成了一种憋不住的想笑。 他简直无法把这个每天给多肉浇水、记录生长，还给它们起名叫“小绿”、“肉蛋”的男人，和身边这个清冷寡言的周弈联系到一起。 这是什么顶级反差？ 他划到最新的一条，发布于一小时前，正是他们在海边的时候。 照片上是一盆长势极好的仙人球，浑身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尖刺，可头顶上，却偏偏开出了一朵娇嫩的粉色小花。 周弈的配文只有一个字。 【乖。】 陆清扬盯着那个字，脑子里轰地一下，炸开了。 他几乎能想象出周弈板着那张冷峻的脸，对着一盆仙人球，用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敲下这个字的场景。 这画面冲击力太强了。 他肩膀开始不受控制地抖动，先是无声的，后来实在憋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笑声在安静的车厢里格外清晰，像一颗石子投进平静的湖面。 “周老师，你这朋友圈……”陆清扬把手机屏幕转向旁边，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也太……” 他想了半天，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 周弈目不斜视地开着车，只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极淡的鼻音，“嗯？” 那语气平淡得仿佛在问今天天气怎么样。 “没什么。”陆清扬赶紧摇头，把手机收了回来。 他没再说什么，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这才是周弈，一个脱离了镜头和剧本，活得比谁都真实的人。 车子平稳地驶回别墅，一推开门，客厅里几道探照灯似的目光齐刷刷地射了过来。 “怎么样怎么样？”林音第一个从沙发上蹦起来，三两步冲到门口，眼睛在他们两人之间来回扫射，“你俩这一下午，去哪儿拜把子了？是不是对天发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 第240章 海风吹的 “打住。”陆清扬看了一眼已经面无表情、径直走向厨房倒水的周弈，难得地接了句梗，“没拜把子，看了看日落。” “就这？”江晚抱着手臂，一脸“你骗三岁小孩呢”的表情，视线在陆清扬脸上逡巡，“看个日落能把你嘴笑成这样？我可不信。” 陆清扬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嘴角，确实还僵着。 “海风吹的。”他面不改色地胡扯，甚至还抬手揉了揉脸颊，装作一副被风吹僵了的模样，“有点抽筋。” 客厅里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 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林音和另外几个嘉宾面面相觑，交换着“你信吗反正我不信”的眼神，但又不知道该从何问起。这借口烂得，他们都懒得戳穿。 江晚却不一样，她双手抱在胸前，眯着眼绕着陆清扬走了一圈，像是在审视什么稀有物种。 最后，她停在陆清扬面前，视线从他那根本压不住上扬弧度的嘴角，一路滑到他刚刚揣进兜里的手机上。 她忽然凑近，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问： “陆清扬，你老实交代。” 江晚的气息喷在耳边，陆清扬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 只听她一字一顿，笃定地开口： “你是不是……加上周老师微信了？” 一句话，正中红心。 陆清扬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 他猛地转头，视线越过江晚的肩膀，看向正在吧台慢条斯理喝水的周弈。对方似乎毫无察觉，只是垂着眼，侧脸的线条在灯光下显得愈发冷硬。 他怎么都没想到，江晚的直觉能准到这个地步。 …… 监控室里，导演盯着屏幕，激动地一拍大腿。 “我就说！我就说！” 副导演也看得一头雾水：“你看陆清扬那表情，跟中了五百万似的，这一下午……周弈给他灌什么迷魂汤了？” “什么迷魂汤！这叫化学反应！这叫人设崩塌的反差萌！”导演双眼放光，指着屏幕上周弈那张冷脸，“你敢信吗？这男人朋友圈里全是花花草草！” 副导演：“……哈？” “剪辑师！给我把刚才陆清扬憋笑快憋出内伤的镜头，和周弈那个‘嗯？’的特写剪到一起！”导演已经进入了创作状态，“BGM就用那个，对，那个暗流涌动的纯音乐！这期节目，要爆！” …… 晚饭时间，餐桌上的气氛比早上和谐了不止一百倍。 其他人都在暗中观察陆清扬和周弈，想从蛛丝马迹里找出点什么。 就在这时，陆清扬动了。 他极其自然地夹起一块烧得油光水滑、颤颤巍巍的红烧肉，放进了周弈碗里。 “周老师，尝尝这个。” 全桌的筷子都停了。 林音的嘴巴张成了“O”形，江晚则挑了挑眉，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周弈的动作顿了一下，他垂眸，看了看碗里那块肉，又抬眼，看了看一脸坦然的陆清扬。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面无表情地夹起那块肉，放进了嘴里。 没有夸奖，也没有疑问，就那么平静地吃了。 可这无声的接纳，比任何话语都更让人浮想联翩。 陆清扬看着他，嘴角的弧度又压不住了。他想起了周弈朋友圈里那些肥嘟嘟的多肉植物，再看这块肉，竟也觉得多了几分神韵。 他鬼使神差地又凑近了些，用一种全桌人都能听清，又显得很私密的音量，补充了一句。 “肥而不腻，还挺可爱的。” 周弈咀嚼的动作，猛地一停。 整个人的气场都仿佛凝固了。 “啪嗒。” 林音手一抖，筷子直直掉在了桌上，发出一声脆响。 江晚刚夹起一筷子青菜，闻言手悬在半空，嘴巴张了张，最后放弃表情管理，用手捂住嘴，肩膀克制不住地抖动起来。 旁边的何俊峰更是直接，一口汤差点喷出来，憋得满脸通红，拼命拿纸巾擦嘴。 餐桌上，陷入了一种比刚才更诡异的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风暴中心的两个人身上。 周弈缓缓地，非常缓慢地，将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他抬起眼，漆黑的眸子盯着陆清扬，那眼神里没有恼怒，也没有笑意，就是一种纯粹的、探究的审视。 几秒后，他点了下头。 “谢谢。” 声音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 陆清扬被他看得头皮一麻，又被其他人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不……不客气。” 张易白一看这气氛，赶紧举起手里的果汁杯，出来打圆场：“来来来，为了我们这个大家庭终于迎来的和谐，干一杯！” “对对对，干杯干杯！”林音如蒙大赦，连忙跟着举杯。 几个人笑着碰杯，周弈也端起水杯，隔空轻轻碰了一下，视线却不着痕迹地又从陆清扬脸上扫过。 饭后，众人各自散去。 周弈回到二楼房间，打开了笔记本电脑。 文档里，科考队长正与那个和他拥有相同面孔的深海“人类”无声对峙。 他盯着屏幕，手指悬在键盘上，迟迟没有落下。 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回响起陆清扬在海边问他的那个问题。 赚够钱之后呢？ 真的就能像自己计划的那样，干脆利落地离开这个圈子吗？还是会在不知不觉中，被这里的规则同化，被“进化”成另一种自己都感到陌生的模样？ 周弈闭上眼，靠在椅背上，眉心微蹙。 几秒后，他重新睁开眼，眸色沉静。 手指终于落下，噼里啪啦的敲击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科考队长盯着那个“人”，幽蓝的光映在他脸上，既熟悉又陌生。】 【“你们……为什么要等我们？”队长终于开口，声音沙哑。】 【那个“人”没有回答，只是用一种超越语言的方式，将一段冰冷的记忆植入他的脑海。】 【那是五万年后的未来。陆地文明与深海文明，走到了同一个十字路口。】 【一个选择向上，走向无垠星空。】 【一个选择向下，走向无底深渊。】 【但无论哪个方向，终点都是同一个——进化。】 周弈停下来，盯着屏幕上“进化”两个字，眼神深邃。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陆清扬发来的消息。 第241章 板上钉钉，再没反悔 【周老师，谢谢你今天下午说的那些话。】 周弈拿起手机，屏幕的冷光映亮他深邃的眼底。指腹在光滑的屏幕上无声摩挲，像是在衡量文字的重量。 饭桌上那句“肥而不腻，还挺可爱的”仿佛还在耳边，带着陆清扬特有的，一种不加掩饰的真诚。 周弈的指尖顿了顿，回了三个字。 【不客气。】 几乎是信息发出的瞬间，屏幕再次亮起。 【我想明白了一些事。】 周弈眉梢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什么事？】 【关于我自己的事。】 看到这句没头没尾的回复，周弈没再追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课题要解，他无意探究。 他将手机倒扣在桌上，隔绝了外界的纷扰，视线重新落回那份孤零零的文档。 屏幕上，“进化”两个字，像是两个沉默的深渊，正静静地凝视着他。 第二天一早，所有人被导演组的喇叭“请”到了客厅。 导演翘着二郎腿坐在主位上，手里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枸杞茶，脸上挂着一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标准笑容。 “各位，”他慢悠悠地开了口，享受着所有人紧张的注视，“昨晚睡得好吗？今天，我们来玩个刺激的。” “导演你直说吧，”何俊峰有气无力地瘫在沙发上，“我的心脏已经准备好了，是上山挖笋还是下海摸鱼？” “都不是。”导演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故意拉长了音调，一字一顿地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蹦——极——” 客厅里陷入了长达三秒的死寂。 紧接着，林音的尖叫声撕裂了清晨的宁静，差点把别墅的屋顶掀了。 “蹦极？！导演你疯了吧！会死人的！” 江晚也绷不住了，抱着抱枕的手收紧：“这超出恋综范围了吧？这是极限挑战！” “别激动，别激动。”导演抬手压了压，脸上的笑意更浓了，“而且，为了增进各位的感情，这次不是一个人跳。” 他环视一圈，满意地看着众人煞白的脸色，抛出了重磅炸弹。 “必须是，双人蹦极。” “我不行！我绝对不行！”林音的脸已经毫无血色，声音都在发颤，“我恐高！我站上阳台都腿软！我真的会晕过去的！” 陆清扬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他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放在膝盖上的手悄悄握成了拳。 一直沉默的周弈，此刻终于抬了抬眼皮，目光平静地落在导演身上，像是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生物。 “放心。”导演慢悠悠地吹了吹杯子里的枸杞，“我们节目一向很人性化，考虑到大家的具体情况，可以选择放弃。” 众人刚要松一口气。 “但是，”他话锋一转，笑容里透出一股毫不掩饰的残忍快意，“放弃挑战的小组，需要接受一个小小的惩罚。” 张易白硬着头皮问：“什么惩罚？” 导演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一字一句，清晰地送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在全体嘉宾和我们的千万直播观众面前，说出你人生中，最不想被人知道的一个秘密。” “……” 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被抽干了。 刚才还叽叽喳喳的客厅，此刻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恐惧、惊愕、抗拒……种种情绪在每个人的脸上交织。 蹦极，可能会“要命”。 但说出那个埋在心底最深处的秘密，当着全国观众的面……那不叫惩罚，那叫公开处刑。 所有人的目光开始不受控制地在彼此之间游移，那眼神里带着审视，带着探究，也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祈祷。 千万，别跟我一组。 这个选择，简直比蹦极本身还要狠毒。 对于靠人设和形象吃饭的艺人来说，一个失控的秘密，足以毁掉整个职业生涯。更何况是在千万级别的直播镜头前，连公关补救的机会都没有。 客厅里针落可闻，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陆清扬的后背已经渗出一层薄汗，他下意识地咬紧了后槽牙。秘密？他当然有。那个秘密是他午夜梦回时都不敢触碰的角落，怎么可能摊开在阳光下任人评说。 与其社死，不如物理死亡。 他猛地站了起来，动作幅度之大，把旁边的何俊峰都吓了一跳。 “我跳。” 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石子投进死水，激起一片涟漪。 何俊峰看了他一眼，像是被他感染，也跟着深吸一口气，颓然点头：“我也跳。” 有两人开了头，压力瞬间给到了剩下的嘉宾。江晚和林音对视一眼，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眼眶都红了，几乎要哭出来。 就在这片压抑的沉默中，一个清冷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响起，不带任何情绪，却异常清晰。 “我跳。” 唰—— 所有人，包括摄像，齐刷刷地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周弈。 他甚至没站起来，只是闲适地靠在单人沙发里，交叠的长腿没有半分改变姿势，仿佛刚才说出的不是一个生死攸关的决定，而是在问“晚饭吃什么”。 连导演都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这位最难搞的祖宗会是第一个如此干脆利落的。他扶了扶眼镜，确认道：“周老师，你确定？” 周弈抬眼，目光平静无波。 “确定。” 说完，他站起身。一米八几的身高带来一股无形的压迫感，他环视一圈，淡淡问道：“谁跟我一组？” 客厅里再次陷入死寂。 跟周老师一组？ 那可是周弈！光是站在他身边就压力山大，还要跟他绑在一起从几十米高的地方跳下去？过程中万一尖叫得太丑陋，或者吓得失禁…… 画面太美，没人敢想。 就在众人恨不得把头埋进沙发缝里时，一道身影毫无预兆地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陆清扬高高举起手，手臂伸得笔直，像是课堂上抢答问题的三好学生，生怕老师看不见。 “我！” 一嗓子喊出来，声如洪钟，气贯长虹。 不仅把其他嘉宾喊懵了，把导演喊乐了，连他自己都喊愣了。 我……我为什么要举手？ 还举这么快？！ 脑子里的念头还没转完，导演已经一拍大腿，笑得眼镜片都在闪光，手指一点，唯恐天下不乱地高声宣布： “好！就这么定了！陆清扬和周老师一组！” 这下板上钉钉，再没反悔的余地。 第242章 完蛋 陆清扬僵硬地放下手，感觉全客厅的目光都变成了实体，戳在他身上，火辣辣的。 他缓缓转过头，对上了周弈投来的视线。 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看不出喜怒，却仿佛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审视，让陆清扬瞬间感觉自己像个主动送上门的、还挺活泼的实验样本。 完蛋。 陆清扬的脑子里只剩下这两个字，像坏掉的电视机，满屏雪花，滋滋作响。 何俊峰在旁边投来一个混合着同情与庆幸的眼神，林音和江晚更是捂着嘴，那表情分明在说：兄弟，走好，我们会给你烧纸的。 半小时后，峡谷蹦极高台。 山间的风根本不讲道理，呜咽着从四面八方灌过来，吹得整个钢架高台都在轻微摇晃。 几十米之下，谷底的溪流被压缩成一条银色的细线，多看一眼都感觉自己的心脏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陆清扬一踏上高台，两条腿就不是自己的了，筛糠一样抖个不停。他死死抓着旁边的金属栏杆，手心里的冷汗跟不要钱似的往外冒，感觉那冰冷的栏杆都能被他当场捏出水来。 早知道！早知道就不逞那个英雄了！ 现在反悔，说出自己的秘密还来得及吗？ 比如……他其实睡觉必须抱着一个丑兮兮的胡萝卜玩偶，没有就睡不着？ 不行，他堂堂一个偶像，人设不能崩！这要是说出去，明天热搜就是#陆清扬巨婴#。 他偷偷拿眼角的余光去瞟身边的周弈。 对方却像是在自家后花园散步，神色平静得过分，别说害怕了，连眼皮都没多眨一下，正垂眸看着脚下的万丈深渊，仿佛在欣赏一幅风景画。 这人……是把恐惧神经落在娘胎里了吗？ “周、周老师。”陆清扬一张嘴，感觉自己的声音都抖成了波浪线，在风里飘得七零八落，“这、这看着……不是一般的高啊……” 周弈终于舍得把目光从谷底收回来，侧头看了他一眼，语气平淡得像在问“今天天气不错”。 “怕了？” “谁怕了！”陆清扬条件反射地挺直腰板，嘴比脑子快了零点一秒，“我就是……我就是有点兴奋！对，太刺激了，有点兴奋过头！” 话音刚落，他就听见周弈极轻地笑了一声。 那笑声很低，带着点胸腔的共鸣，像一根羽毛，不轻不重地搔过他的耳廓，让那块皮肤瞬间烧了起来，热意顺着脖子一路蔓延。 周弈没再追问，只是淡淡道：“那就别往下看。” “不看下面我看哪儿啊……”陆清扬快哭了，这前后左右除了天，就是深渊。 “看我。” 简简单单两个字，不带任何情绪，却像一颗定心丸，精准地砸进了陆清扬那颗快要爆炸的心脏里。 他猛地一怔，下意识抬起头。 周弈已经转过身，正对着他。山风吹乱了他额前的碎发，露出那双漆黑沉静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没有恐惧，没有嘲笑，只有一种能让所有喧嚣瞬间静音的强大力量。 紧接着，一只手伸到了陆清扬面前。 骨节分明，手指修长，在微凉的空气里，掌心似乎透着一股干燥的暖意。 “抓住我的手，”周弈的声音清晰地穿过呼啸的风声，钻进他的耳朵，“闭上眼，数到三，就结束了。” 陆清扬死死盯着那只手，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了滚。 他感觉自己现在就像个被蛊惑的傻子，明明怕得要死，可心脏某个角落却在疯狂叫嚣着，让他握上去。 最终，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深吸一口气，把那只汗津津的手放了上去。 周弈的手指立刻合拢，稳稳地、用力地包裹住他冰凉的手。 “好。”一个字，几乎是从陆清扬的牙缝里挤出来的。 工作人员迅速上前，将两人用安全设备紧紧绑在一起。身体贴近的瞬间，陆清扬能清晰地感受到周弈身上传来的体温，还有隔着薄薄衣料传来的、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咚，咚，咚。 一下一下，奇异地安抚了他狂乱的心率。 “准备好了吗？”工作人员在旁边大声确认。 周弈点头。 “好了。” “那我数三二一，你们就跳！” “等等！”陆清扬几乎是吼出来的。 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齐刷刷地看向他。 山风像是被他这一声吼激怒了，更加肆无忌惮地灌过来，吹得他整个人都像风中残烛，随时要熄灭。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几台冷冰冰的摄像机镜头，齐刷刷地钉在他身上。 陆清扬迎着周弈投来的探寻视线，感觉自己像个被架在火上烤的傻子。他咽了口唾沫，用尽全身力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我……我现在坦白我的秘密，还来得及吗？” 空气有那么一瞬间的凝固。 何俊峰在远处的休息区差点把手里的水瓶捏爆，一脸“兄弟你糊涂啊”的表情。 周弈看着他，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睛里，此刻竟像投入了一颗极小的石子，漾开一圈极淡的、看好戏似的涟漪。 他薄唇微动，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风声，砸进陆清扬的耳朵。 “你敢吗？” 简简单单三个字，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剖开了陆清扬所有的伪装。 他敢吗？ 陆清扬被这三个字堵得哑口无言。 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个热搜词条。 #陆清扬怕高# #陆清扬临阵脱逃# #陆清扬抱着胡萝卜玩偶睡觉# 前面两个，他还能挣扎一下，说是节目效果。 最后一个，是足以让他社会性死亡的铁证。跳下去，丢的是半条命。说出去，丢的是一辈子的脸！ 他不敢。 与其在全国观众面前变成巨婴，他宁愿在这里物理性死亡一次。 “我……” 他刚张开嘴，一个字还没吐利索。 “三！” 旁边的工作人员显然是见惯了这种场面，毫不留情地开启了倒计时。 这声音像一道惊雷，炸得陆清扬魂飞魄散。 “二！” 陆清扬浑身猛地一僵，大脑一片空白，身体的本能快过了一切思考。他下意识地攥紧了周弈的手，那力道大得像是要把对方的骨头捏碎，好跟自己一起留在这该死的高台上。 掌心相贴的地方，周弈的手依旧干燥而温热，沉稳得不像话。 而他自己的手，已经冷得像块冰。 完了。 这是他脑子里最后一个念头。 “一！” “跳!” 周弈拉着陆清扬,纵身一跃。 第243章 谁会跟钱过不去？ 失重感攫住了心脏。 陆清扬的大脑在瞬间被抽成真空，山风不再是吹拂，而是化作无数无形的利刃，从四面八方切割着他的皮肤，灌入他的口鼻，将他肺里最后一点空气都野蛮地挤压出去。 他本能地闭紧双眼，整个人像个被撕碎后抛入深渊的玩偶，唯一的意识，就是用尽全身力气攥紧周弈的手。 那只手，是他悬在万丈深渊之上，唯一的锚点。 就在他以为自己会这样无声无息地死去时，安全绳在绷到极限的刹那猛地回弹。 巨大的拉扯力从腰腹传来，将他整个人向上荡去。 “一！” 周弈的声音，冷静得像一块冰，穿透了猎猎风声，精准地砸进他混乱的耳膜。 什么一？ 陆清扬的脑子嗡嗡作响，完全无法思考。 紧接着，是第二次下坠和反弹，力道丝毫不减，五脏六腑仿佛都错了位。 “二！” 周弈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平稳。 陆清扬被这股力道荡得眼前发黑，积攒在胸腔的恐惧终于找到了宣泄口—— “啊啊啊啊啊——！” 尖锐到破音的惨叫撕裂喉咙，在空旷的峡谷间激起一连串回响，惊起一片飞鸟。 他感觉自己的灵魂正从天灵盖加速逃逸，这辈子都没这么丢人过，也可能没有下辈子了。 就在他叫到嗓子冒烟，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彻底交代在这里时，手心那股沉稳的力量始终没有松开分毫。 身体摇晃的幅度骤然减小，失重感退潮般散去。 一个温热的气息贴近了他的耳廓。 “三。” 周弈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 世界终于停止了天旋地转。 陆清扬像条离了水的鱼，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上下，从头发丝到脚趾尖，没有一处不在发抖。 “睁眼。” 周弈命令道。 陆清扬的眼皮抖了好几下，才勉强掀开一条缝。 模糊的视线慢慢聚焦，映入眼帘的，是周弈那张近在咫尺的脸。 平静得过分。 因为安全设备将两人牢牢固定在一起，他们的胸膛紧紧相贴，呼吸交错。陆清扬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隔着两层薄薄的衣料，对方沉稳有力的心跳，正一下，一下，撞击着自己狂乱的心口。 他这才发现，周弈的睫毛很长，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那双总是淡漠的眼睛，此刻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里面没有嘲笑，也没有不耐烦。 就只是看着。 “还活着。” 周弈忽然开口，打破了这诡异的安静。 陆清扬怔了半秒，随即一股巨大的委屈和后怕涌上心头，鼻子一酸，眼眶瞬间就红了。 妈的，这人居然还会开玩笑？ “你……”他一张嘴，才发现声音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你就不能……提前说一声吗？” “说了。”周弈回答得理所当然，“数到三。” 陆清扬彻底噎住。 一、二、三…… 他脑子飞速转动，终于反应过来，周弈数的根本不是倒计时，而是安全绳反弹的次数！ 这人简直是个魔鬼！ 他下意识地松开攥得发白的手，这才发现自己刚才用了多大的力气。周弈的手背上，赫然印着几道又深又红的指甲印，看着都疼。 “对、对不起……” “没事。”周弈收回手，不甚在意地活动了一下手指，“挺疼的，能证明你还活着。” 陆清扬：“……” 这人怎么又开始说人话了？ 不等他想明白，高台上的工作人员已经开始收绳，将他们缓缓向上拉去。 随着高度上升，陆清扬劫后余生的眩晕感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尴尬。 他几乎是整个人挂在周弈身上，脸颊离对方的脖颈只有几公分，甚至能闻到对方身上清爽的皂角香。 而他自己，一身冷汗，狼狈不堪。 陆清扬的脸颊，从耳根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升温，烧得他恨不得再跳一次。 摄像机全程对着他们，陆清扬一想到自己刚才那副鬼哭狼嚎的样子都被拍下来了，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社死了。 彻底的社会性死亡。 回到高台，陆清扬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像被抽走了全身的骨头。 周弈站在一旁，别说头发了，连衣角都没乱一下，甚至还掏出手机，垂眸看了一眼时间。 这对比，惨烈得让人不忍直视。 工作人员跑过来，对着周弈竖起大拇指，满脸钦佩：“周老师，您这心理素质……真的，绝了。” 周弈没什么反应，只抬眸，淡淡地瞥了一眼地上还在匀气的陆清扬。 陆清扬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腿肚子还在不争气地打颤，但好歹是活过来了。 他刚想找回点场子，就听见旁边那人开口了。 “再来一次。” 周弈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炸雷在众人耳边引爆。 空气瞬间凝固。 连远处的风声都小了下去。 所有人的目光，“唰”地一下，全都钉在了周弈身上。 陆清扬更是怀疑自己因为急速下坠，耳膜穿孔出现了幻听。 他抖着嘴唇，问：“你……你说什么？” “再跳一次。”周弈重复道，语气平静得像在问“晚饭吃什么”。 陆清扬的脑子“嗡”一声，彻底宕机。 这人是疯了还是疯了？ 刚才那一次，他半条命都差点交代在峡谷里，现在还要再来一次？是嫌他死得不够透吗？ “周老师，这……这不合规定吧？”旁边的工作人员也懵了，赶紧出来打圆场，“咱们这儿一组只能体验一次……” “谁定的规矩？”周弈一个反问，直接把工作人员问住了。 好像……还真没明文规定说不让客人多花钱。 “我付钱。”周弈又补了一句，言简意赅。 工作人员面面相觑，眼神里写满了“钱多人傻，速来”的震惊和狂喜。 有钱赚，谁会跟钱过不去？ “那……得看陆老师的意思。”工作人员把皮球踢给了陆清扬，毕竟要跳也是两个人一起。 陆清扬的大脑还在尖叫着拒绝，求生的本能让他每一个细胞都在呐喊着“不”。 可话到嘴边，他鬼使神差地，抬起了头。 视线撞进了周弈的眼睛里。 第244章 爆了！这期绝对爆了！ 那双眼睛里没有催促，没有逼迫，更没有看好戏的嘲弄，就那么平静地看着他，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 不知怎么的，陆清扬心底那股被恐惧压下去的憋屈和不甘，突然就冒了头。 凭什么他吓得鬼哭狼嚎，这人却云淡风轻？ 凭什么他丢人丢到姥姥家，这人还能提出这种离谱的要求？ 一股邪火“噌”地窜上来。 陆清扬咬紧了后槽牙。 “跳。” 一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工作人员彻底傻眼了。 这俩人……指定是有点什么毛病。 一个敢说，一个还真敢应。 行吧，金主的要求就是圣旨。 几分钟后，当安全扣再一次“咔哒”上锁，两人重新站在高台边缘时，陆清扬发现，自己好像没那么怕了。 也可能是，已经怕麻了。 “为什么要跳第二次？”他侧头问身边的人。 峡谷的风很大，吹得他脸颊生疼。 周弈没看他，目光落在远处的青黛色山峦上，过了一会儿才开口。 “因为第一次，你在怕。” 陆清扬一怔。 “第二次，”周弈转过头来，阳光落在他眼里，亮得惊人，“你就没那么怕了。” 一句话，不轻不重，却精准地砸在了陆清扬的心尖上。 他忽然就明白了。 周弈这是在用最粗暴、最直接的方式，帮他把刚才丢掉的胆子和面子，再捡回来。 这个人…… 喉咙有些发紧，他低低地说了一声：“谢谢。” 周弈没应声，只是朝他伸出手。 “这次，别闭眼。” 陆清扬深吸一口气，把自己的手，用力放了上去。 “好。” 这一次，周弈没有数安全绳的反弹次数。 他用一种沉稳的，带着倒计时仪式感的语调，清晰地数着。 “三。” “二。” “一。” 话音落下的瞬间，两人再次跃入深渊。 失重感袭来，但陆清扬死死睁着眼。 狂风灌入眼眶，生理性的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可他的目光，穿过风，穿过泪，牢牢锁在周弈的脸上。 周弈也在看他。 在天与地急速翻转的视野里，唯有对方的眼睛，是唯一的定点。 他们就这么对视着，坠落，反弹，摇晃。 直到一切归于平静，身体悬停在半空中。 陆清扬的心跳得飞快，震得胸腔发麻，却不再是因为恐惧。 是一种滚烫的，陌生的，让他心慌意乱的情绪。 …… 回到别墅，天色已经擦黑。 陆清扬一进门就彻底没了力气，把自己摔进沙发里，感觉连抬一下手指都是酷刑。 其他嘉宾立刻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轰炸。 “清扬你没事吧？我听说你们跳了两次？！” “我的天，周老师也太勇了，带着你跳两次！” “快说说，第二次是什么感觉？还怕吗？” 陆清扬累得一个字都不想说，只能摆摆手，表示自己还健在。 他正放空着，一杯温水忽然递到了眼前。 他顺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往上看，是周弈。 周弈身上已经换了干净的居家服，神色清爽，仿佛下午那个在几百米高空陪他疯了一场的人不是他。 “喝点水。” 陆清扬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接过来就猛灌了好几口。 温热的水流过干涸刺痛的喉咙，总算让他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我的嗓子……”他一开口，那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把自己都吓了一大跳。 下午那几轮撕心裂肺的尖叫，后劲实在太大了。 周弈看着他狼狈的样子，忽然问了一句。 “明天还想玩什么？” “咳！咳咳咳——” 陆清扬一口水没咽下去，呛得惊天动地，眼泪都出来了。 他抬起头，看着周弈那张一本正经的脸，严重怀疑这人是不是有什么恶趣味。 这人是魔鬼吧？一定是！ 林音看热闹不嫌事大，悄悄凑过来，压低了声音，表情神秘兮兮。 “清扬哥，你跟周老师……是不是有点情况啊？” 陆清扬刚缓过气，闻言心头一跳，猛地睁开眼。 “什么情况？” “就是……”林音挤眉弄眼，拖长了调子，“你们俩今天可是绑在一起跳了两次，这CP感都快溢出屏幕了！我刚才刷了下手机，超话都建好了！” “别瞎说。”陆清扬立刻打断她，耳朵根却不争气地开始发烫，“为了节目效果而已。” “是吗？”林音一脸“我信你个鬼”的表情，指了指他的脸，“那你脸红什么？” 陆清扬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滚烫一片。 “……热的！屋里空调开太高了！” 他梗着脖子解释，自己都觉得这理由苍白无力。 林音笑得花枝乱颤，摆明了不信，但也没再追问，只留给他一个“磕到了”的眼神。 陆清g扬懒得跟她掰扯，索性往沙发上一瘫，闭上眼继续装死。 可脑子里，却根本不受控制地，一遍遍回放着今天发生的一切。 高台上，周弈朝他伸出的手，掌心干燥而温热。 坠落时，周弈平静沉稳的声音，清晰地数着“三、二、一”。 还有那双在天旋地转中，始终牢牢看着他的眼睛。 陆清扬烦躁地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抱枕里。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他掏出手机，点开那个置顶的灰色头像，指尖在屏幕上犹豫了半天，终究还是打下一行字。 【周老师，今天……谢谢你。】 发送。 几乎是消息发出去的瞬间，屏幕上方就弹出了回复。 【不客气。】 陆清扬盯着那三个字，心脏像是被羽毛轻轻扫过，酥酥麻麻的。他没忍住，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 他又飞快地打了一行字。 【下次有机会，我请你吃饭。】 这次，对话框上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持续了十几秒，才跳出来一个字。 【好。】 一个字，言简意赅，是周弈的风格。 但陆清扬却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像踩在云端上，下一秒就要飞起来。 他把手机紧紧扣在胸口，闭上眼，嘴角的笑意怎么都压不下去。 …… 与此同时，监控室里。 导演盯着屏幕上陆清扬抱着手机傻笑的画面，激动得一拍大腿。 “爆了！这期绝对爆了！” 副导演也搓着手，兴奋得脸都红了。 第245章 别瞎说！我自己热的！ “导演，这素材简直绝了！周弈伸手那个镜头，还有陆清扬最后那个笑，教科书级别的CP感啊！后期都不用费劲剪！” “剪！现在就给我剪！”导演大手一挥，“把他们对视、牵手、还有陆清扬那个恋爱脑的笑，全都给我放进预告里！我要让全国观众今晚都别想睡！” 半小时后，节目官方微博发布了一条精心剪辑的预告片。 视频里，周弈沉稳地伸出手，陆清扬迟疑后用力握住，两人在深渊之上对视，最后定格在陆清扬瘫在沙发上，抱着手机笑得像个傻子的侧脸。 配文只有一句话。 【当深渊凝望深渊，我们选择一同坠落。】 评论区瞬间被引爆。 【卧槽卧槽！这是什么神仙画面？这是我免费能看的吗？！】 【周弈那个眼神，他好会啊！他是不是喜欢陆清扬啊？！】 【楼上的，把“是不是”去掉！这眼神要说没意思我把键盘吃了！】 【呜呜呜清扬最后那个笑，纯情男大学生陷入爱情的样子，太好代了！】 【等等，这节目不是男女恋综吗？怎么混进去一对男男？不过……更好磕了嘿嘿嘿！】 热搜榜上，三个词条以火箭般的速度攀升。 #周弈陆清扬双人蹦极# #周弈伸手# #陆清扬笑了# 流量之恐怖，让所有业内人士都看傻了眼。 而话题中心的另一位主角，周弈，正坐在房间里，对着电脑屏幕出神。 文档里，他的科幻小说《深渊之光》还停留在昨天的章节。 他脑海里反复回响的，却是陆清扬下午问他的那句话。 “为什么要跳第二次？” 周弈闭上眼，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 因为他在陆清扬的眼睛里，看到了熟悉的恐惧。 那种被无形的条条框框束缚住，活在别人的期待里，连行差踏错一步都觉得是天塌下来的恐惧。 所以他想试试，用最粗暴直接的方式告诉他—— 失控，其实并不可怕。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是陆清扬发来的消息。 【周老师，你在干什么？】 周弈看了一眼，回了两个字。 【写稿。】 【这么晚了还写啊？不累吗？】 【习惯了。】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又发来一句。 【那……不打扰你了，晚安。】 周弈盯着“晚安”两个字，指尖在屏幕上空悬了数秒，才同样敲下两个字。 【晚安。】 他放下手机，却没有继续写作。 而是鬼使神差地点开浏览器，在搜索框里，缓缓输入了一行字。 “如何判断自己是不是喜欢一个人。” 次日清晨六点，别墅里万籁俱寂。 周弈已经端着一杯黑咖啡，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面前摊着一本厚得像砖头的《天体物理学导论》。 “周老师？” 陆清扬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带着刚睡醒的鼻音和沙哑。 周弈闻声抬头。 只见陆清扬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呆毛，眼下带着淡淡的青色，显然是一夜没睡好。 “这么早？”周弈合上了书。 “睡不着。”陆清扬走过来，在他旁边的单人沙发坐下，整个人陷进柔软的靠垫里，“一闭上眼，就是往下掉的画面，心脏现在还突突跳。” 周弈没说话，起身走进厨房，几分钟后，端着一杯温热的牛奶出来，放到他面前的茶几上。 “喝点这个。” 陆清扬愣愣地接过杯子，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来，他垂下眼，盯着杯子里晃动的白色液体，半晌才小声说了句谢谢。 客厅里一时间只剩下书页翻动的轻响，和陆清扬小口喝牛奶的声音。 这种安静，本该尴尬。 可陆清扬却觉得异常安心，就好像两个人什么都不用说，光是待在同一个空间里，就足够了。 “周老师。”陆清扬忽然开口。 “嗯？” “你……当初为什么会来参加这个恋综？” 周弈翻书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抬起头看他。 “我说过，赚钱。” “我知道。”陆清扬咬了咬下唇，鼓起勇气追问，“但是以你的条件，明明可以接更轻松、更赚钱的工作，为什么偏偏选了需要二十四小时跟拍的恋综？” 周弈盯着他看了几秒，那目光深邃，仿佛能看透人心。 “你想听真话？” “当然。” “因为恋综来钱最快。”周弈的语气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三个月，一千万。不用背剧本，不用吊威亚，只需要待在这里，什么都不用做。” 陆清扬被这过于实诚的理由噎了一下。 这人……还真是把“清高”和“图钱”两种矛盾的气质，完美地捏在了一起。 陆清扬心里腹诽，嘴上却没停。 “那你……后悔吗？” 周弈沉默了。 几秒后，他才开口，声音很轻。 “还好。” “还好是什么意思？”陆清扬立刻追问，身体下意识前倾，“是后悔了，还是不后悔？” 周弈终于将视线从书页上移开，落在他身上。 “比预想的，有意思一点。” 陆清扬的心脏猛地一跳，像是被人攥紧了又松开。 他死死盯着周弈的侧脸，想从那张万年不变的冷漠脸上，找出一点别的情绪波动。 可什么都没有。 周弈已经重新低下头，继续看他的书，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随口一说。 陆清扬捏着温热的牛奶杯，感觉手心的温度快要把瓷杯烫出裂纹。 有意思一点…… 是指什么有意思？ 是他吗？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楼梯上传来脚步声。 林音打着哈欠走下来，一眼就看到了客厅里的两个人，顿时愣住。 “我的天，你们俩……起这么早卷死谁呢？” “睡不着。”陆清扬含糊地答了一句，下意识把牛奶杯往自己这边挪了挪。 林音的眼睛何其毒辣，在两人之间来回一扫，最后精准地停在陆清扬手里的杯子上。 “哟，爱心牛奶啊？周老师亲自给你热的？” 陆清扬的脸“轰”一下就红了，从脖子根烧到耳廓。 “别瞎说！我自己热的！” “是吗？”林音笑得一脸“我信你个鬼”，眼神促狭，“那周老师手里那本《天体物理学导论》，是准备给你讲睡前故事，催你入眠用的？” 陆清扬：“……” 第246章 神秘女嘉宾，马上就到！ 他现在不仅想把林音的嘴缝上，还想把她打包丢出去。 周弈却像个局外人，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专注得仿佛整个别墅只有他和他手里的书。 林音见没人搭理她，自觉无趣地撇撇嘴，转身进了厨房。 客厅里重新安静下来。 陆清扬偷偷抬眼去看周弈，对方还在认真看书，晨光透过落地窗，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镀了一层柔和的光晕，那副专注的模样，莫名让人移不开眼。 他看得有些出神。 直到一道清冷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看够了？” 陆清扬吓得一个激灵，手里的杯子重重磕在茶几上，发出“哐当”一声脆响。 “我……我没看你！”他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反驳。 周弈终于抬起头，那双深邃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像是能把他心里的那点小九九全都看穿。 “那你在看什么？” 陆清扬的脑子一片空白，嘴巴比脑子快。 “看……看你手里的书！” 周弈挑了下眉，没什么表情地把那本厚得像砖头的书递了过来。 “想看？” 陆清扬头皮发麻，但话都说出口了，只能硬着头皮接过来。 书页上密密麻麻全是公式和看不懂的符号，什么“引力场方程”、“史瓦西半径”，看得他眼晕。 周弈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突然问：“怎么，看不懂？” “谁说我看不懂！”陆清扬梗着脖子，把书翻了一页，假装看得津津有味，心里已经把自己的智商按在地上摩擦了一百遍。 周弈又问：“那你对哪部分比较感兴趣？广义相对论，还是黑洞热力学？” 陆清扬：“……” 完了，装不下去了。 就在他准备破罐子破摔的时候，头顶突然传来一声极轻的笑。 很轻，像羽毛拂过心尖，但陆清扬听得清清楚楚。 他猛地抬头，正好撞进周弈的眼底。 那双总是清冷疏离的眼睛里，此刻竟带着一丝清晰的笑意，唇角也勾起了一个极浅的弧度。 那一瞬间，陆清扬感觉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心脏砰砰狂跳，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 上午十点，导演组突然召集所有人到客厅，连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总导演都亲自出马了。 “各位，今天有个好消息要宣布。”导演笑得一脸神秘，像只偷了腥的猫。 “什么好消息？”江晚好奇地问。 “我们节目组，为了回馈广大观众的热情，也为了促进各位嘉宾之间的感情交流——”导演故意顿了顿，语气突然拔高，“决定开启特别环节——双人约会任务！” 众人面面相觑。 “双人约会？”何俊峰第一个皱起眉，“昨天不是才分组过？” “这次不一样！”导演笑得像只狐狸，“这次的约会搭档，将由抽签决定！我们会给每对CP发放约会基金，你们可以自由选择约会地点和内容，务必擦出火花！” 林音立刻兴奋地举手：“那我可以去游乐园吗？” “当然可以，”导演笑眯眯的，“只要你能找到愿意陪你去的男嘉宾。” 林音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那……配对怎么决定？” “抽签。”导演拿出一个不透明的箱子，在众人面前晃了晃，“男女嘉宾分别抽，抽到相同颜色的，就是今天的约会对象。” 陆清扬下意识地朝沙发的角落瞥了一眼，周弈还是那副事不关己的姿态，对眼前的闹剧毫无兴趣。 抽签环节正式开始。 导演将箱子放在茶几上，脸上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 “女士优先。” 林音第一个冲上去，闭着眼在箱子里搅和了半天，抽出一根粉色的签。 江晚紧随其后，抽到了蓝色。 轮到最后一位女嘉宾陈思思，她有些紧张地看了一眼对面的张易白，伸手抽出了绿色。 接着是男嘉宾。 何俊峰大步上前，手起签落，一根扎眼的粉色出现在他手里。 “耶！”林音当场欢呼起来，何俊峰的脸却瞬间垮掉，表情生无可恋。 张易白第二个上前，抽到了绿色，陈思思立刻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 现在，箱子里只剩下两根签。 一根红色，一根蓝色。 而女嘉宾那边，江晚拿着蓝色的签，正微笑着看着这边。 陆清扬站起身，手心控制不住地冒出细密的汗。 他偷偷瞄了一眼周弈，对方终于放下了手机，靠在沙发里，眼神淡淡地看着茶几上的箱子，似乎在等待结果。 千万别是我。 千万别是我。 陆清扬在心里疯狂默念。 昨天蹦极的后遗症还在，他的心脏现在还时不时抽一下，今天要是再跟周弈单独约会，他怕自己真的会当场宕机。 不是身体出事。 是心脏。 他深吸一口气，把手伸进箱子，指尖触碰到一根冰凉的木签。 他握紧，慢慢抽了出来。 红色。 鲜艳的，刺目的红色。 陆清扬的身体瞬间僵住。 江晚是蓝色。 那剩下的最后一根…… 他几乎是机械般地转过头，周弈已经站了起来，走到箱子前，没什么情绪地伸手，抽出了最后一根签。 蓝色。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秒。 “哎呀，”导演夸张地一拍手，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看来周老师和江晚老师是一对呢！” 陆清扬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然后猛地向下一拽，沉入了冰冷的海底。 他自己也说不清那是什么感觉。 是失落吗？ 可他刚刚明明还在祈祷不要和周弈一组。 那……是松了口气？ 可为什么胸口堵得这么难受。 “那我跟谁？”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干巴巴的，像砂纸磨过喉咙。 导演扫视了一圈，忽然一拍脑门。 “瞧我这记性！忘了说了，我们这次还有一位神秘女嘉宾，马上就到！” 话音刚落，门铃就响了。 工作人员拉开门，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生走了进来。长发披肩，笑容甜美，五官精致得像是画出来的一样。 “大家好，我是许佳雯。” 女生冲众人挥了挥手，视线在客厅里转了一圈，最后精准地停在陆清扬身上。 “你就是陆清扬吧？我看过你的剧，演得特别好。” 陆清扬扯出一个礼貌的笑。 “谢谢。” 第247章 此地无银三百两 “那今天就麻烦你陪我约会啦。”许佳雯的声音甜得像蜜，她径直走到陆清扬身边，手臂非常自然地一勾，挽住了他的。 温热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衬衫传来，陆清扬的身体瞬间绷紧，手臂的肌肉僵硬得像块石头。 他想抽回来，可无数个黑洞洞的摄像机镜头已经锁定了他们，他只能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好。” 一个字，从牙缝里挤出来。 他的余光根本不受控制，执拗地飘向沙发的方向。 周弈已经重新坐了回去，正侧着头，听江晚说话。 江晚今天穿了一条淡蓝色的裙子，和周弈抽到的签颜色正好呼应。她笑得很开心，不知道说了什么有趣的事，还伸出手比划着，整个人都散发着明媚的光彩。 周弈没什么表情，只是在江晚说完后，极轻地点了一下头。 一个点头，仅此而已。 却像一根针，精准地扎在了陆清扬的心口上。 他猛地收回视线，胸口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郁气，更重了。 “那各位，出发吧！”导演拍了拍手，像个赶鸭子的，“记得多拍点照片，完成打卡任务哦！” 几对CP陆续起身出门。 陆清扬几乎是被许佳雯半拖半拽地往外走，经过周弈身边时，他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搭错了，脚步鬼使神差地停了一下。 “周老师，玩得开心。” 声音干涩，连他自己都觉得虚伪。 周弈闻声抬起头，那双总是带着疏离感的清冷眼睛看了他一眼，视线顿了顿，落在了他被许佳雯死死挽住的手臂上。 然后，他才缓缓开口。 “嗯。” 就一个字，再没有别的了。 像是打发，又像是默许。 陆清扬的后槽牙咬得咯吱作响，一股无名火直冲天灵盖。他猛地转过身，再也不看周弈一眼，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别墅。 …… 商场里人潮涌动，音乐声震耳欲聋。 许佳雯像只精力旺盛的花蝴蝶，挽着陆清扬的手臂，兴奋地在各个店铺间穿梭。 “陆老师，你觉得这件裙子怎么样？” “还不错。” “那这个包呢？是不是很配我今天的口红？” “挺好的。” “哎，你能不能认真一点啊？”许佳雯终于受不了了，停下脚步，撅起嘴不满地看着他，“你从出门开始就心不在焉的，魂都丢了。” 陆清扬回过神，看着眼前这张写满“我不高兴”的漂亮脸蛋，勉强打起精神。 “抱歉，刚才在想事情。” “想什么呢？”许佳雯追问。 陆清扬顿住，总不能说在想为什么周弈只对我嗯了一声吧。 “工作上的事。”他随便找了个借口。 许佳雯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像只狡黠的小狐狸。 “骗人，你是不是在想别人？” 陆清扬心里咯噔一下，脸上却不动声色。 “没有。” “还说没有，”许佳雯松开他的手臂，双手抱在胸前，一副“我已经看穿一切”的模样，“我看得出来，你从出门开始状态就不对。刚才要不是我拉着你，你都快撞上橱窗里的假人模特了。” 被当场戳穿，陆清扬沉默了。 看着他这副样子，许佳雯反而叹了口气：“算了，跟你说实话吧，反正我也不是真的来谈恋爱的。” 陆清扬愣住，抬眼看她。 “什么？” “我就是来赚个通告费，顺便增加点曝光度。”许佳雯坦荡地耸耸肩，冲他眨了眨眼，“跟周老师一样，很真实吧？” 陆清扬被她这番直白得近乎生猛的话搞得哭笑不得。 “那你刚才……” “当然是演的啊，节目效果嘛！”许佳雯理直气壮，“不然怎么会有镜头？我们可是有KPI的！” 陆清扬突然觉得，这女生有点意思。 “所以，你也不用勉强自己了。”许佳雯大方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像个好兄弟，“咱们就当同事出外勤，随便逛逛，拍几张照片交差就行。” 一直压在心头的石头，好像被她这几句话轻轻挪开了。 陆清扬彻底松了口气，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谢谢。” “不客气。”许佳雯心情也好了起来，重新拉着他往前走，但这次只是拽着他的袖子，分寸感十足，“不过我真的很好奇，你到底在想谁啊？能让你失魂落魄成这样。” 陆清扬抿着唇没说话，耳根却悄悄泛起一点红。 许佳雯看在眼里，笑得更欢了。 她故意凑近了些，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让我猜猜，是不是……周老师？” 陆清扬的脚步猛地一顿，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别瞎说！”他急忙反驳，声音都高了半度。 “我就知道！”许佳雯得意地扬起下巴，打了个响指，“你们俩昨天蹦极的视频我看了八百遍了！那氛围感，啧啧，绝了！说真的，他抱着你的时候，那眼神……导演组后期都不敢那么剪！” 陆清扬感觉自己的脸颊烫得能煎鸡蛋。 “那是节目组剪辑的效果！”他嘴硬道。 “剪辑可剪不出你脸红的样子。”许佳雯一针见血，看着他窘迫的样子，忽然又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带上了几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奋。 “喂，我看你这么难受，要不要……我帮你一把？” 许佳雯促狭地眨眨眼，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像羽毛轻轻搔过耳廓。 “陆老师，你该不会……真的喜欢周老师吧？” 轰的一声。 商场里鼎沸的人声，背景音乐，促销的喇叭，所有的一切都在瞬间被抽离。 陆清扬的脚步像被钉子钉死在原地，动弹不得。 心脏重重一跳，血液直冲头顶，他几乎是脱口而出：“我没有！” 声音又快又硬，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慌乱。 “行吧。”许佳雯直起身，双手抱在胸前，一脸“我信你个鬼”的表情，却善解人意地没有再追问，“此地无银三百两，我不问了，你自己慢慢想吧。” 她说完，还煞有介事地摇了摇头，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嘀咕了一句：“啧，真好嗑。” 陆清扬紧抿着唇，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第248章 海洋馆约会 可许佳雯那句话，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深水炸弹，在他心里掀起滔天巨浪，后劲大得惊人。 喜欢周弈？ 怎么可能。 那家伙又冷又傲，说话能噎死人，除了长得好看点，脑子聪明点，身材好点…… 陆清扬的思绪猛地刹住。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 另一边，海洋馆。 巨大的蓝色水族箱前，江晚兴奋地扒着玻璃，指着里面一条慢悠悠游过的魔鬼鱼。 “周老师，快看！那条鱼的表情好呆啊！像不像你平时不说话的样子？” 她回头想分享这份快乐，却发现周弈站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正低头专注地看着手机。 “周老师？”江晚走过去，“你在看什么呀，这么入神？” 周弈闻声抬起头，将手机屏幕按熄：“查资料。” “什么资料？跟这些鱼有关的吗？” “嗯，深海热泉生态系统中的化能合成作用。” 江晚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哥，咱能说点人话吗？ 她现在有点能体会陆清扬昨天蹦极时的心情了，跟一个行走的《十万个为什么》约会，真的需要一颗无比强大的心脏。 “周老师，我们是来约会的，不是来上生物课的。”江晚哭笑不得。 周弈收起手机，表情里难得地闪过一丝歉意：“抱歉。” 两人继续往前走，经过一个可以亲手触摸海洋生物的触摸池。 江晚好奇地蹲下，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池子里的一只海星。 “哇，软软的，好神奇的触感。” 周弈在她身边蹲下，没说话，只是伸出手，将那只海星完整地捞了起来，托在掌心。 海星的腕足在他修长干净的手心里缓缓蠕动，带着一种原始又陌生的生命力。 “周老师，你不觉得有点……瘆人吗？”江晚小声问。 周弈垂眸看着掌心的生物，声音很淡：“这是应激反应，它在试图确认环境是否安全。” 江晚愣了愣。 “它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努力活下去。”周弈说完，便将海星轻轻放回了水中。 那一瞬间，江晚看着周弈的侧脸，那张总是清冷疏离的脸上，专注的神情竟透出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温柔。 “周老师，”她忍不住轻声说，“你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 周弈站起身，背对着她：“我不温柔。” “你就是！”江晚跟上去，笑得像偷了腥的猫，“你只是不擅长表达而已，闷骚。” 周弈脚步顿了顿，没反驳这两个字，继续往前走。 江晚跟在他身后，冷不丁地问：“周老师，你有喜欢的人吗？” 周弈的背影僵了一下。 “为什么这么问？” “好奇啊，”江晚眨眨眼，“像你这样的人，感觉很难会喜欢上谁吧？” 周弈沉默了几秒，吐出三个字：“没遇到过。” “那要是遇到了呢？” 周弈转过头，那双漆黑的眼眸平静无波，像深海一样看不见底。 “遇到了再说。” 这回答，简直天衣无缝。 江晚撇撇嘴，没再追问。她没看见，就在她转头的瞬间，周弈的手机屏幕再次亮起，停留的画面，正是微信的聊天列表。 置顶的那个头像，是陆清扬在草地上被一只金毛犬扑倒，他抱着狗，笑得一脸灿烂，眼睛里有揉碎的阳光。 …… 傍晚，几对嘉宾陆续回到别墅。 陆清扬一进门，就看见周弈坐在客厅的单人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本书，江晚坐在旁边的地毯上，正兴高采烈地说着什么。 周弈偶尔会点一下头，画面安静又和谐。 陆清扬的脚步骤然停在玄关，心口像是被一块巨石压住，闷得发慌。 “陆老师，发什么呆呢，进去啊。”许佳雯从后面推了他一把。 陆清扬一个踉跄，客厅里的两人齐齐看了过来。 周弈的视线和他对上，手里翻书的动作停了。 “回来了？” “嗯。”陆清扬含糊地应了一声，换了鞋走进去。 许佳雯倒是自来熟，笑嘻嘻地凑到江晚旁边：“晚晚姐，你们今天去哪儿玩啦？” “海洋馆，特别梦幻！”江晚说起这个就两眼放光，“就是某人有点不解风情。” 她意有所指地瞟了周弈一眼，“全程都在看手机，像个陪客户出来考察的。” 周弈没理会她的调侃，合上书，站了起来。 “我上楼了。” 他经过陆清扬身边时，脚步停了。 周弈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很轻地问了一句：“今天约会怎么样？” “还……还行。”陆清扬眼神闪躲，不敢看他。 周弈点了下头，没什么情绪地说：“那就好。” 说完，他便抬步准备上楼。 就在两人擦肩而过的一瞬间，周弈的脚步又顿住了。 他没回头，只是微微侧过脸，用一种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气音，贴着陆清扬的耳廓低低地说了一句。 “玩得开心，就别一副要哭的表情。” 那声音很轻，像一根羽毛，却在陆清扬的耳蜗里炸开了一簇火。 周弈说完，便再不停留，径直上了二楼。 陆清扬僵在原地，死死盯着他消失在楼梯拐角的背影，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 那股憋了一整天的邪火，“噌”地一下直冲天灵盖。 还行个屁！ 好个屁！ 他今天满脑子都是周弈和江晚在海洋馆，逛商场逛得像个游魂，拍营业照片笑得比哭还难看，结果就换来人家一句轻飘飘的“那就好”？ 现在还倒打一耙，说他像要哭？ 晚饭时，餐桌上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陆清扬埋着头，把碗里的米饭当成周弈那张云淡风轻的脸，一筷子一筷子地使劲戳，一句话不说，活像个被全世界抛弃的自闭儿童。 其他人面面相觑，也不敢多问。 周弈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默，只是偶尔会抬起眼，那道清冷的视线总会若有似无地在他身上停顿一两秒，然后又平静地移开。 饭后，陆清扬把自己摔进房间的大床上，烦躁地抓起手机胡乱刷着。 一个加粗的词条赫然映入眼帘。 #周弈江晚海洋馆约会# 后面还跟了个鲜红的“爆”字。 他胸口一闷，鬼使神差地点了进去。 第249章 这对CP我先站为敬！ 满屏都是路人偶遇拍的生图。照片里，江晚笑得灿烂明媚，周弈虽然还是一贯的冷脸，但或许是海洋馆的蓝色灯光太过温柔，两人并肩站在一起，竟真的有种说不出的登对感。 评论区更是大型嗑糖现场。 【啊啊啊这对CP我先站为敬！高冷禁欲学神和元气小太阳甜妹，这是什么神仙小说照进现实啊！】 【姐妹们快看这张！周老师虽然没笑，但他的眼神一直落在江晚身上，这还不叫宠吗？！这叫深海般的爱！】 【求求了！节目组做个人，让他们俩锁死！钥匙我吞了！】 【姐妹们别争了，民政局我搬来了，请二位原地结婚！】 陆清扬面无表情地往下划，每看一条，俊脸就更黑一分。 什么“深海般的爱”，什么“神仙小说照进现实”，这届网友是没上过学吗？语文都是体育老师教的？周弈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哪里看出来宠了？明明是看谁都像欠他八百万的表情！ 胸口一阵发闷，他一把将手机倒扣在枕头上，眼不见为净。 刚扣下，枕头下的手机就“嗡”地震了一下。 跟装了雷达似的。 陆清扬想也不想，烦躁地把手机捞了回来，屏幕上赫然亮着两个字。 周弈。 心脏像是被那两个字烫了一下，猛地缩紧。 【睡了？】 言简意赅，是他一贯的风格。 陆清扬盯着那条消息，白天在楼梯口那句贴着耳朵的低语，晚饭时那道若有似无的视线，还有网上那些铺天盖地的照片和评论，乱七八糟地搅成一锅粥，在他脑子里沸腾。 那股憋了一天的邪火，又找到了宣泄口，烧得他指尖发烫。 他磨蹭了半天，拇指在屏幕上空悬着，想骂人，又觉得没劲。想不回，又做不到。 最后，所有翻涌的情绪都浓缩成了一个字，冷冰冰地敲了上去。 【没。】 几乎是下一秒，新的消息就弹了出来。 【今天约会怎么样？】 又来了。 又是这个问题。 下午在客厅问一遍，现在还要在手机上再问一遍。 他是复读机吗？还是故意来验收成果，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玩得开心”，是不是还“一副要哭的表情”？ 陆清扬的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 他今天到底算怎么回事？ 逛街逛得魂不守舍，吃饭吃得食不知味，连拍个营业照片都笑得像在奔丧。结果罪魁祸首倒好，和别人在海洋馆里“深海般的爱”，现在还跑来对他进行二次伤害。 凭什么？ 凭什么他在这里像个怨妇一样辗转反侧，那个罪魁祸首却能跑来问他“约会怎么样”？ 陆清扬盯着屏幕，几乎能想象出周弈打出这行字时，那副波澜不惊，好像在问“今天天气怎么样”的死人脸。 一股邪火顶着胸口，烧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咬着牙，带着一股说不清的赌气，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敲。 【挺好的，许佳雯人不错，很会照顾人。】 故意说得这么详细，就是为了膈应他。 发完，他死死盯着屏幕，像个等待宣判的犯人，等着对方的反应。 一秒，两秒…… 手机亮了。 【嗯。】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陆清扬盯着那个冷冰冰的“嗯”字，像个傻子一样等了足足五分钟，聊天框里干净得像是从未有过对话。 他“嗯”是什么意思？ 是知道了？是无所谓？还是根本就不在乎？ 一股邪火夹杂着巨大的失落，轰地一下在胸腔里炸开，四肢百骸都跟着泛起一阵无力感。 他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脑子里全是热搜上那些刺眼的评论和照片。 “深海般的爱”。 “神仙小说照进现实”。 凭什么？！ 凭什么他在这里坐立难安，那家伙却能那么云淡风-轻？ 陆清扬深吸一口气，手指在屏幕上快得飞起，带着一股破罐子破摔的冲动，点了发送。 【周老师，你今天开心吗？】 问啊，他倒要看看他怎么回。 这次，对方回得更快。 【还好。】 又是这种模棱两可、不死不活的回答！ 陆清扬盯着那两个字，忽然气笑了。他把手机扔到一边，又不甘心地捡回来，胸口因为急促的呼吸而剧烈起伏着。 去他妈的“还好”！ 去他妈的“嗯”！ 最终，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也不管会不会崩人设，会不会让对方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再次打下一行字，狠狠地戳了发送。 【我今天不开心。】 发完这句，他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把手机往枕头上一扔，整个人仰面摔回床上。 屏幕暗下去，房间里一片死寂。 他盯着天花板，觉得自己真是疯了。 跟周弈说这个干什么？他会在乎吗？搞不好明天整个节目组都知道他陆清扬是个玩不起的幼稚鬼了。 就在他胡思乱想，开始后悔的时候，手机又“嗡”地震了一下。 屏幕亮着。 【为什么？】 陆清扬看着那三个字，感觉胸口那股憋闷的气更重了。 为什么？ 他还有脸问为什么？ 是因为谁和别人约会上热搜了？是因为谁的粉丝在评论区里嚷嚷着要搬民政局？还是因为谁现在揣着明白装糊涂，用两个字就把他打发了？ 打字有什么用？ 隔着屏幕，他永远也看不到周弈那张冰山脸上，到底藏着什么情绪。 有些话，就得当着面说才够劲。 陆清扬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把手机往旁边一扔，趿拉上拖鞋就往外走。 他倒要亲自去问问这位周大学神，一而再再而三地揭人伤疤，到底是什么意思！ “咔哒”一声，房门被他从里面拧开。 走廊的灯光倾泻而入，门口一道修长的黑影将他完全笼罩。 陆清扬脚步一顿，猛地抬头。 周弈就站在他的门口，一手还保持着抬起敲门的姿势，另一只手拿着手机，屏幕上赫然是他俩的聊天界面。 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固。 周弈垂下眼，视线落在他因为匆忙而穿得歪歪扭扭的拖鞋上，然后缓缓抬起，清冷的目光对上他满是怒火的眼睛。 他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开口的声音比夜色还要沉。 “我过来了。” 第250章 我今天不开心 三个字，轻飘飘的，却像一块巨石砸进陆清扬的心湖里，掀起滔天巨浪。 他准备了一肚子的火，一脑门的质问，甚至预演了对方如果装死他该怎么把话怼回去。 可周弈就这么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他门口，还说“我过来了”。 因为他那句没头没尾的“我今天不开心”，所以他就过来了？ 陆清扬胸口那股烧得他五脏六腑都疼的邪火，像是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没熄灭，反而被激得“滋啦”作响，冒着更呛人的白烟。 他一把抓住周弈的手腕，几乎是咬着牙根把人拽进了房间，然后反手“砰”地一声甩上了门。 动作一气呵成，力道大得门框都跟着震了一下。 “周弈！”陆清扬把他推到墙边，眼睛因为怒火而烧得通红，“你到底什么意思？” 周弈被他拽得踉跄了一下，后背抵着冰凉的墙面，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他垂眼看着陆清扬抓着自己手腕的手，那只手在微微发抖。 “你发的微信。”周弈的语气平铺直叙，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我发微信怎么了？”陆清扬气笑了，他甩开周弈的手，拿出自己的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戳得邦邦响，“我问你开心吗，你说还好。我说我不开心，你就站我门口了？周大学神，你这售后服务还挺到位啊！” 他把手机屏幕怼到周弈面前，上面正是那条刺眼的热搜。 “#周弈江晚海洋馆约会#，#深海般的爱#，#神仙小说照进现实#！”陆清扬一字一顿地念出来，每念一个字，嘴里的嘲讽就多一分，“人家CP粉都准备给你们搬民政局了，你现在跑我这儿来干嘛？视察我这个败犬是不是躲在被子里哭吗？” 周弈的视线终于从陆清扬脸上，落到了那发亮的屏幕上。 他看着那个话题，又看了看下面配着的几张高糊也挡不住氛围感的照片，沉默了足足有十秒。 就在陆清扬以为他要开始解释，或者哪怕是狡辩的时候，周弈却只是微微偏了下头，脸上是一种纯粹的、不加掩饰的疑惑。 “热搜……是什么？” “……” 陆清扬感觉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还是带静电的那种，把自己电了个外焦里嫩。 他死死盯着周弈那张写满“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的脸，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 这人……是真的不知道？ 他活在哪个朝代？山顶洞人吗？！ “热搜你不知道？”陆清扬觉得自己快疯了，“就是微博上很多人讨论，很多人看！你和江晚今天下午干的那点事，现在全网都知道了！” 周弈闻言，再次看向手机屏幕，这次他看得更久了一点。 然后，他抬起头，把手机推还给陆清扬，给出了他的结论。 “哦。” 就一个字。 哦。 哦？？？ “你哦是什么意思！”陆清扬彻底炸了，他感觉自己的理智正在一根一根地崩断，“周弈！你跟别人约会被全网围观，你就一个‘哦’？你把我当什么了？把我昨天陪你演的那一出当什么了？耍猴吗！” 周弈看着他，那双总是清清冷冷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一丝别的情绪。 他沉默了片刻，才重新开口，问了一个让陆清扬差点当场心梗的问题。 “你今天约会，不是挺好的吗？” 陆清扬愣住了。 他想起自己为了膈应周弈，故意发的那句【挺好的，许佳雯人不错，很会照顾人。】 报应，这他妈就是现世报。 他搬起石头，最后把自己砸得原地去世。 陆清扬看着眼前这张一本正经的死人脸，忽然就没了力气。他所有的愤怒、嫉妒、不甘，在周弈这句堪称致命一击的反问面前，都成了一个笑话。 他颓然地退后两步，一屁股坐回自己的床上，把脸埋进了掌心里。 完了。 他真的完了。 像个小丑，自导自演了一场独角戏，最后发现唯一的观众根本没看懂，还反过来问他演得开不开心。 房间里陷入了死寂，只剩下陆清扬有些粗重的呼吸声，闷在掌心，带着一丝绝望的潮气。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见周弈的脚步声，然后是床垫轻微下陷的触感。 周弈在他身边坐下了。 那人身上清冽的气息，像是无孔不入的网，将他笼罩。 陆清扬把脸埋得更深了，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个球，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陆清扬。” “……”回答他的是一片沉默。 “牛奶，”周弈的声音平稳得像是在做学术报告，“要热的还是冰的？” 陆清扬猛地抬起头，通红的眼睛里全是血丝和没来得及消化的荒唐。 他盯着周弈那张一本正经的脸，怀疑自己是不是气出了幻听。 这都什么时候了？他还在问牛奶？ “滚。”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沙哑得厉害。 周弈的眉毛都没动一下，他似乎认真思考了一下这个字，然后给出结论：“冰箱里只有纯牛奶和脱脂牛奶，没有滚。所以，要哪种？” “……” 陆清扬感觉自己紧绷到极致的神经，被对方这一下给弹断了。 他一口气没上来，差点背过去。 他瞪着周弈，眼里的火苗刚窜起来，又被对方那清澈又无辜的眼神给浇得只剩一缕青烟。 “你管我？”他几乎是破罐子破摔。 “嗯，我管你。”周弈答得理所当然，“所以要哪种？” 陆清扬彻底没电了。 他盯着周弈看了足足半分钟，最后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把头扭向一边，闷闷地吐出两个字。 “……热的。” …… 第二天一早，陆清扬顶着一对能跟国宝媲美的黑眼圈下了楼。 客厅里只有周弈一个人，还是那副雷打不动的姿势，端着黑咖啡，看着一本厚得能当板砖用的德文原版书——《现象学导论》。 听见脚步声，他抬起头，视线在陆清扬的眼底停顿了一秒。 “没睡好？” 陆清扬脚步一僵，昨晚那段魔幻的对话又在脑子里自动播放。他喝完那杯热牛奶后，周弈就走了，什么都没再说，好像他大半夜跑过来，真的就只是为了问一句喝不喝牛奶。 第251章 公开处刑！ “嗯。” 陆清扬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脚步虚浮地绕开沙发，径直往厨房走。 脑子里那根弦还绷着，从昨晚到现在，一刻没松。他现在只想从冰箱里刨块冰出来，塞进嘴里，浇灭那股烧得他五脏六腑都疼的无名火。 刚迈出两步，手腕忽然一紧。 那力道不重，温度却透过薄薄的衣料传过来，像一道精准的电流，让他整个人僵在原地。 是周弈。 “等一下。” 声音从身后传来，平稳，清冽，不带任何情绪。 陆清扬后背的肌肉瞬间绷紧，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燥意从尾椎骨窜上天灵盖。 “干嘛？”他没回头，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又干又涩，带着一股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别扭。 手腕上的力道松开了。 周弈没再说话，转身走进了厨房。 陆清扬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像个被人按了暂停键的木偶。 片刻后，周弈端着一杯温牛奶出来，不由分说地塞进他手里。 “喝。” 一个字，命令，不容置喙。 陆清扬低头，玻璃杯壁还带着温度，白色的液体上浮着一层薄薄的奶皮，温热的雾气氤氲而上，模糊了他的视线。 昨晚那荒唐的一幕，又在脑子里疯狂上演。 他像个失心疯的傻子，把人拽进房间，歇斯底里地质问，发火，结果对方只回了他一句“喝不喝牛奶”。 他到底在干什么？ 他算什么？ 一个自导自演，还演砸了的跳梁小丑？ 胸口那股郁气堵得他发慌，几乎要喘不上气。他端着杯子，手都在发抖，最终还是认命般地凑到嘴边，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 温热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奇异地抚平了胸腔里翻江倒海的焦躁。 周弈重新坐回沙发，翻开那本厚重的德文书，仿佛刚才那个强制投喂的人根本不是他。 陆清扬捧着杯子，站在客厅中央，脑子里乱成一锅粥。 就在这时，楼梯上传来轻快的脚步声。 江晚打着哈欠走下来，一眼就看见客厅里气氛古怪的两个人。 “哟，都起这么早？” 她脚步一顿，那双灵动的眼睛在两人之间转了几个来回，最后精准地落在陆清扬那双堪比国宝的眼睛上。 “清扬哥，你这……”江晚拖长了调子，绕着他走了一圈，啧啧称奇，“昨晚做贼去了？” 陆清扬端着杯子的手一抖，牛奶差点洒出来。 “睡得挺好的！”他梗着脖子反驳，声音大得像在给自己壮胆。 “是吗？”江晚挑了挑眉，走到周弈旁边的单人沙发坐下，翘起腿，笑得意味深长，“那你这黑眼圈，是今年最新款的烟熏妆？挺别致啊。” 陆清扬的脸颊“轰”一下烧了起来。 他现在只想找条地缝钻进去，或者干脆把手里的牛奶泼自己脸上，好让自己清醒清醒。 就在他窘迫到无以复加，恨不得当场去世时，一道清冷的嗓音打破了尴尬。 “他昨晚失眠了。” 是周弈。 他头都没抬，视线依然落在书页上，语气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物理公式。 客厅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江晚脸上的调侃一点点僵住，她缓缓转过头，看看书后面无表情的周弈，又看看一脸震惊的陆清扬。 眼神里的八卦之火，瞬间被一盆名为“信息量过大”的冷水浇得只剩一缕青烟。 失眠？ 他怎么知道的？ 江晚的眼睛倏地瞪大，看看周弈，又看看陆清扬，那表情从八卦瞬间升级为狂喜。 “哦——”她拖长了调子，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失眠了啊？周老师，你怎么知道的？难不成……” “我去找他了。”周弈直接打断了她的猜测。 江晚的表情彻底裂开了。 周弈似乎觉得解释得不够清楚，又补充了一句：“他昨晚发消息说不开心，我过去看了一下。” “卧槽！” 江晚直接从沙发上弹了起来，指着周弈，又指着陆清扬，声音都激动得破了音。 “你们俩！你们俩昨晚！” “什么都没发生！”陆清扬感觉自己的头顶在冒烟，条件反射地吼了出来，“就是喝了杯牛奶！” “喝牛奶？” 江晚的兴奋不但没消退，反而达到了顶峰，她几步凑到周弈面前，双手撑着沙发扶手，眼睛亮得吓人。 “周老师！你大半夜跑去我们清扬哥房间，就为了给他送杯热牛奶？” 周弈终于抬起头，那双清冷的眼睛平静地看了她一眼。 “嗯。” 江晚倒吸一口凉气，猛地转头看向陆清扬，眼神里写满了“你上辈子是积了什么德”的羡慕嫉妒恨。 “陆清扬，你他妈是拯救了银河系吧？” 陆清扬：“……” 他现在真的很想原地去世。 就在这时，导演组的工作人员像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兴奋。 “各位老师！紧急任务！紧急任务！” 客厅里所有人都被这动静吸引了过去。 “什么任务？”刚下楼的何俊峰一脸莫名。 工作人员嘿嘿一笑，从身后拿出一个密封的黑色箱子，显得神秘兮兮。 “今天，应广大观众朋友们的热烈要求，我们来玩一个经典游戏——真心话大冒险！” 话音刚落，客厅里哀嚎一片。 “还来？！”林音第一个崩溃，“导演组是不是就这点花样了？” “这是观众投票第一名的环节。”工作人员笑得一脸无辜，“当然，各位老师也可以选择放弃，但是……” “但是什么？”张易白警惕地问。 工作人员的笑容越发灿烂，甚至带了点不怀好意。 “放弃的嘉宾，需要接受一个甜蜜的惩罚。”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 “在全体嘉宾和直播间千万观众的见证下，给你心目中最喜欢的异性，来一个深情的、超过十秒的拥抱。” 空气，第二次凝固了。 所有人的脸色，比昨天玩蹦极时还要精彩。 真心话大冒险，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节目组会问出什么杀人诛心的问题。 可要是放弃……当着全国观众的面，拥抱“最喜欢的异性”？ 这不叫惩罚，这叫公开处刑！ “那……游戏规则是什么？”陈思思白着脸，小心翼翼地问。 第252章 你喜欢在场的某位嘉宾 陆清扬的血液几乎都凉了，视线不受控制地飘向了周弈。 而那个人，依旧在看他的德文书，仿佛导演宣布的不是一场灾难，而是今天的午饭菜单。 游戏还没开始，陆清扬已经感觉自己站在了断头台上。 “很简单，”工作人员晃了晃手里的黑色箱子，“抽签决定提问顺序，抽到的人来转这个转盘，指针停在谁那儿，谁就要接受真心话或者大冒险。” 说着，他从旁边拖出一个比人还高的巨大转盘，上面用花里胡哨的字体写着所有嘉宾的名字。 “问题和任务卡都在这里，”工作人员又掏出一叠厚厚的密封卡片，在众人眼前晃了晃，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狐狸，“保证刺激，保证有料！” 陆清扬的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 他偷偷瞟了一眼周弈，对方还是那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这人……就没有害怕这种情绪吗？ “那，谁先来抽签？”工作人员将箱子放在茶几上。 林音第一个冲上去，闭着眼摸出一根。 “3号！”她松了口气，不是第一个就好。 其他人也陆续上前抽了签。 何俊峰是5号，江晚是4号，张易白是6号…… 轮到陆清扬时，他手心已经冒出一层冷汗。 他深吸一口气，把手伸进箱子。 指尖触碰到一根冰凉的木签，他死心般地握紧，慢慢抽了出来。 1号。 鲜红的数字，刺眼得像是在嘲笑他的命运。 “哈哈哈哈！清扬哥第一个！”林音幸灾乐祸地笑出了声。 江晚更是夸张地鼓起了掌：“开门红啊清扬哥！我看好你哦！” 陆清扬的脸瞬间垮了下来，他僵硬地转过头，正好看到周弈走上前，不紧不慢地从箱子里抽出最后一根签。 2号。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短暂地碰撞了一下，陆清扬的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 “好！那我们游戏正式开始！”工作人员兴奋地搓着手，“有请我们的一号选手，陆清扬老师，来转动命运的转盘！” 陆清扬硬着头皮走上前，手掌贴在转盘冰冷的指针上。 他深吸一口气，用力一转！ 转盘飞速旋转，所有人的名字在眼前模糊成一片光影。 陆清扬的心跳得飞快，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别是周弈。 千万别是周弈。 求求了，谁都行，就是别是他！ 指针的速度越来越慢，越来越慢……在每个名字上短暂地停留，又无情地滑过。 最后，“咔哒”一声，稳稳地停在了一个名字上。 周弈。 客厅里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江晚的嘴巴张成了“O”型，激动地拍着大腿。 工作人员的笑容更是灿烂得有些扭曲，他从卡片里抽出一张，像宣读圣旨一样举到陆清扬面前。 “恭喜！陆老师抽到的是——真心话！” 陆清扬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 “问题是——”工作人员故意拖长了音调，享受着所有人屏息以待的目光。 “请问，你是不是喜欢在场的某位嘉宾？如果是，请说出对方的名字。” 轰！ 空气仿佛被抽干了。 所有人的视线，像探照灯一样齐刷刷地打在陆清扬身上。 他僵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嗡嗡作响。 而周弈，那个被命运选中的男人，正坐在沙发上，那双深邃的眼睛平静地看着他，像是在等待一个早已知晓的答案。 陆清扬的大脑在这一刻彻底宕机。 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客厅里只剩下他自己的心跳声，砰、砰、砰，像战鼓一样擂在耳膜上。 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像是被塞进了一把沙子。 “我……” “陆老师可以选择放弃哦。”工作人员适时地提醒，脸上的笑容简直欠揍，“不过放弃的话，就要接受我们甜蜜的惩罚啦。” 惩罚。 当着所有人的面，去拥抱“最喜欢的异性”。 陆清扬的脑子飞速运转。 回答问题，他就得说出一个名字。说谁？林音？陈思思？他敢说出口，明天热搜就敢写他脚踏两条船。 那不说的话，就要去拥抱。拥抱谁？这不等于变相承认了吗？ 两个选项，怎么选都是一条死路。 “陆老师？”工作人员催促道，“时间有限哦。” 陆清扬的手心全是汗，他能感觉到周弈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身上，那道目光不带任何情绪，却让他浑身都烧了起来。 “我……”他咬了咬牙，心一横，豁出去了，“我选择……” “等等。” 一道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他。 所有人的视线齐刷刷地转向沙发上的男人。 周弈站起身，走到转盘前，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 “规则是什么？” 工作人员愣了一下：“啊？规则就是……转盘转到谁，谁就要回答问题或者完成任务啊。” “那如果，”周弈顿了顿，“被转到的人，替提问者回答，可以吗？” 空气，第三次凝固了。 工作人员面面相觑，显然没想到会有这种操作。 “这……规则里倒是没说不行……” “那就可以。”周弈直接打断他，然后转过身，那双清冷的眼睛直直地落在陆清扬脸上。 “我替他回答。” 陆清扬的心脏猛地一缩，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 “周老师，你……” “他喜欢。” 周弈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颗炸雷，在寂静的客厅里轰然炸响。 “卧槽！”林音直接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何俊峰手里的水杯“咣当”一声掉在地毯上。 江晚捂住嘴，眼睛瞪得像铜铃，整个人兴奋到快要昏厥。 陆清扬的脑子彻底炸了。 他死死盯着周弈，那张万年不变的冷漠脸上，此刻竟然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认真。 “你……你瞎说什么？”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我没瞎说。”周弈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喜欢在场的某位嘉宾。” “我没有！”陆清扬几乎是吼出来的。 “你有。”周弈的语气还是那么平静，像在陈述一个事实，“昨天蹦极的时候，你的心跳超过了每分钟一百四十次。” “那是因为我恐高！” “今天早上，你看见我和江晚坐在一起，脸色很难看。” “那是因为我没睡好！” 就在两人针锋相对、全场静得连呼吸都听得见时，别墅的门忽然被推开，一个穿着浅灰色夹克的男人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拎着医疗箱的短发女人。 “抱歉打扰了，我是镇上的陈默，这是市一院的沈心护士长。”男人声音温和，却自带一股沉稳的气场，“刚才在附近拍摄路段出了点小意外，有位工作人员突发癫痫，我们已经处理好了，过来跟节目组说一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别墅的门被轻轻推开，打断了这场一触即发的风暴。 一位穿着深蓝色制服、气质沉稳干练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他胸前别着节目组后勤部门的工牌，上面清晰地印着“陈默”二字。他身后跟着一位提着便携医药箱、眼神温和而专业的短发女性。 “抱歉打扰拍摄，”陈默的声音温和却有力，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我是后勤保障组的陈默，这位是市一院随组的沈心护士长。刚才在西侧廊道，有位场务同事突发身体不适，我们已经做了紧急处理，现在情况稳定，特来向导演汇报一声。” 导演立刻反应过来，上前握住陈默的手：“小陈！多亏了你！还有沈护士长，太感谢了！”他转向面露疑惑的嘉宾们解释道，“大家可能不知道，陈默可是我们婺州本地的模范人物，去年年底在后王村路段，他和沈护士长一起救助了一位突发癫痫的老人，清理口腔、防止咬舌，坚持了十几分钟直到救护车来。这事迹当时还被《婺州日报》报道过，他们都被评为‘婺州好人’了！” 沈心微微颔首，语气平和：“只是尽了本分。那位同事是低血糖，已经补充了糖分，休息一下就好。”她目光扫过客厅，敏锐地察觉到气氛异常，但并未多言。 江晚小声对林音惊叹：“原来‘寒风中的暖流’说的是他们！真人好低调啊……” 何俊峰也点头：“没想到好人就在我们节目组。” 陈默简单向导演确认后续安排后，便与沈心一同告辞。离开前，他的目光不经意掠过僵持中的周弈和陆清扬，在周弈脸上停顿了一瞬，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了然，随即礼貌地点头示意，安静地退出了客厅。 这段插曲像一阵清风，暂时吹散了室内凝固的空气。然而当门轻轻合上，所有的目光再次聚焦回风暴中心的两人—— 陆清扬耳根通红，心跳如擂鼓。周弈仍静静站在他面前，深邃的眼眸紧锁着他，等待着一个最终的回应。 空气里弥漫着无声的较量。江晚捂住嘴，眼睛瞪得溜圆；林音紧张地抓着抱枕；何俊峰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张易白和陈思思交换着眼神，大气不敢出。 陆清扬张了张嘴，喉咙干涩。他看着周弈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所有反驳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周弈向前微倾，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句清晰地道： “你喜欢的——是我。” 第253章 你敢说，不是因为我？ “昨晚你发微信说不开心，是因为看到了热搜。” “那是因为……”陆清扬的声音卡在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因为什么？ 因为看见周弈和江晚的照片，他心里堵得像塞了一团棉花？ 因为看见评论区那些“深海般的爱”，他气得想砸手机？ 因为周弈只回了他一个“嗯”，他就辗转反侧，像个深闺怨妇？ “你敢说，不是因为我？” 周弈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锋利的刀，精准地剖开了他所有的伪装，把他藏在最深处的心思血淋淋地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陆清扬张了张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客厅里安静得可怕，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连摄像大哥都忘了移动镜头。 “我……” “好了好了！”导演组的人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赶紧冲出来打圆场，“周老师太会开玩笑了！这个问题太难了，我们跳过！跳过！进行下一轮！” 然而，没有人动。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被周弈一句话钉在原地的陆清扬身上。 他的脸，已经红得快要滴出血来。 导演组的人冲上来想打圆场，却被周弈一个眼神拦住了。 那双总是清冷淡漠的眼睛里，此刻竟然闪过一抹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执拗。 “我替他回答完了。” 周弈的语气依然平静，像是在宣读一份实验报告的结论。 “所以，这轮游戏结束了。” 工作人员傻眼了，手里的卡片差点掉在地上。 “不是，周老师，规则不是这样的……” “规则里写了被提问者不能替答？”周弈反问。 “这……”工作人员语塞，“没写，但是……” “那就是可以。” 周弈转身回到沙发上，重新拿起那本德文书，像是刚才那番惊世骇俗的发言根本不是他说的。 客厅里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 所有人都还沉浸在刚才那番爆炸性的发言里，大脑宕机，无法重启。 陆清扬更是僵在原地，脑子里嗡嗡作响。 刚才发生了什么？ 周弈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他喜欢在场的某位嘉宾？ 还把他昨天蹦极时的心跳、今天早上的脸色、昨晚的微信，全都剖析了一遍？ 这人是疯了吗？ 还是他疯了？ “咳咳！”导演终于回过神来，干咳两声试图重新掌控局面，“那个……既然周老师已经替陆老师回答了，我们就……进行下一轮？” 他说得小心翼翼，生怕再出什么幺蛾子。 “等等。” 江晚突然站了起来，脸上的表情比吃了一整个柠檬还要酸。 “周老师，你刚才说陆老师喜欢在场的某位嘉宾，那……是谁啊？” 她问得理直气壮，眼睛却紧紧盯着周弈的脸，像是在等待一个早已知道答案的宣判。 周弈抬起头，那双深邃的眼睛平静地扫过她的脸，然后落在了陆清扬身上。 “他自己知道。” 江晚：“……” 陆清扬：“……” 这回答，简直无懈可击。 江晚咬了咬下唇，还想再问，却被林音一把拉了回去。 “行了行了，别问了。”林音压低声音，“你没看清扬哥都快炸了吗？再问下去，他今晚就得失眠到天亮了。” 江晚这才注意到陆清扬的脸色。 那张俊脸此刻红得像是被煮熟的虾，耳根更是红得快要滴血，整个人僵硬得像块木头，连呼吸都快忘了。 江晚叹了口气，重新坐回沙发上，眼里闪过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导演组见这气氛再不扭转，今天这期节目就得改名叫《走进科学之周教授的心思你别猜》了，赶紧拍板。 “咳！那……下一轮！请二号选手周弈老师，来转动命运的转盘！” 周弈放下那本德文书，书页被他用一根手指轻轻压着，仿佛随时会回去继续看。他起身走到转盘前，客厅里所有人的神经都跟着他移动的脚步一寸寸绷紧。 他的手掌贴在指针上，动作随意得像是要拨一下钟表的时针。 用力一转。 嗡—— 转盘飞速旋转，所有人的名字在眼前糊成一片彩色的光影。 这一次，没人敢大声呼吸。 尤其是陆清扬。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从胸腔里跳了出来，正被钉在那根飞速旋转的指针上，跟着一起天旋地转。 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在疯狂刷屏。 别是我。 求求了，千万别是我。 他毫不怀疑，如果周弈抽到他，问的问题绝对不是“真心话”那么简单，那会是公开处刑。 周弈会用他那套严谨的科学逻辑，把他那点藏都藏不住的心思，当着全国观众的面，做成PPT展示一遍。 他今天就真的可以原地去世，骨灰都给节目组扬了。 指针的速度一点点慢了下来。 一格，一格，像踩着所有人的心跳在挪动。 林音……过。 宋哲……过。 陆清…… 陆清扬的呼吸骤然停止！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指针的尖端擦着他名字的边框，慢悠悠、慢悠悠地，滑向了下一个格子。 “咔哒。” 一声轻响，尘埃落定。 江晚。 “呼——” 客厅里响起一片此起彼伏的、劫后余生般的吐气声。 陆清扬整个人像被抽走了骨头，差点从沙发上滑下去。他感觉自己刚刚在鬼门关前跑了个百米冲刺，现在腿还是软的。 工作人员也大大松了口气，兴冲冲地抽出一张卡片，高声念了出来。 “恭喜！江晚老师抽到的是——大冒险！” 江晚的脸色微微一变。 “任务是——”工作人员的笑容无比灿烂，带着一丝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奋，“请在接下来的一整天里，全程陪伴刚才转动转盘的那位嘉宾，并且，要完成对方提出的所有合理要求！” 客厅瞬间安静。 所有人的目光在江晚和周弈之间来回扫射。 这任务……简直是为刚才的修罗场量身定做的。 江晚愣在原地，脸上的血色褪去了一些。 她抬起头，周弈已经转过身，正站在转盘前，那张清隽冷漠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仿佛这个任务的主角不是他。 “周老师……”她试探性地开口，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出的一丝僵硬。 第254章 别自己跟这儿演内心戏了 周弈平静地看着她，眼神无波无澜。 “你可以拒绝。”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这话一出，江晚的退路瞬间被堵死了。当着镜头的面拒绝？那不成耍大牌、不配合节目组了？ 她咬了咬下唇，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几秒钟后，她抬起头，脸上重新堆起一个无懈可击的明媚笑容。 “我接受。” 她深吸一口气，款款走到周弈面前，仰起脸，努力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更真诚、更甜美。 “那周老师，接下来的一天，请多指教啦。” 周弈点了下头，惜字如金。 “嗯。” 一个字，再无其他。 陆清扬瘫在沙发上，刚放回肚子里的心，瞬间又沉了下去，坠得他胃里一阵阵泛酸。 躲过了真心话的公开处刑，却没躲过更磨人的酷刑。 他要亲眼看着江晚和周弈“全程陪伴”，还要看着她完成周弈提出的“所有要求”。 这他妈的，还不如刚才直接让他死了算了。 陆清扬站在一旁，看着两人之间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胸口那股被强行压下去的郁气，又开始翻涌上来。 凭什么？ 凭什么刚才周弈还在说他喜欢在场的某位嘉宾，现在就要和江晚单独相处一整天？ 凭什么他还站在这里像个傻子一样，被周弈那番话搞得五脏六腑都疼，那个罪魁祸首却能云淡风轻地开始下一轮游戏？ “陆老师？” 工作人员的声音像一根针，扎破了他混乱的思绪。 “轮到你了。” 陆清扬僵硬地站起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晃晃悠悠地走到转盘前。 他现在脑子里什么都没有，只剩下一片嗡嗡作响的白噪音。 手臂机械地抬起，用力一拨。 指针带着他最后的理智，飞速旋转起来。 他死死盯着那片模糊的色块，眼珠子都不敢转一下。 最终，指针慢了下来，颤巍巍地划过一个又一个名字，最后“咔”的一声，钉死在—— 许佳雯。 “恭喜！许佳雯老师抽到的是——真心话！” 工作人员兴奋地抽出卡片，高声念道：“问题是——如果让你在现场的男嘉宾中选一个作为男朋友，你会选谁？为什么？” 这个问题一出，几道视线立刻变得灼热起来。 许佳雯先是一怔，随即噗嗤一声笑了，风情万种地撩了下头发。 “这个嘛……” 她故意拖长了调子，目光慢悠悠地在宋哲、何俊峰等几个男嘉宾脸上一一扫过，像是在认真挑选货架上的商品。 最后，她的视线落在了陆清扬身上，眼神里带上了一丝促狭的笑意。 “我选陆老师。” 轰！ 陆清扬感觉自己的天灵盖都被炸开了，脸上瞬间血气上涌，烧得他耳朵尖都红了。 只听许佳雯不紧不慢地补充道：“原因很简单啊，长得帅，赏心悦目。而且我感觉陆老师人很温柔，虽然昨天约会的时候，他全程都在神游天外，不知道在想哪个小姑娘，”她说到这，还意有所指地瞟了一眼周弈的方向，“但还是很体贴的。” 她说完，还冲陆清扬俏皮地眨了眨眼。 那眼神分明在说：姐们儿只能帮你到这了。 陆清扬的脸更烫了。 他知道许佳wen是在帮他，昨天两人就对过“剧本”，来节目就是混个脸熟赚通告费，不搞真情实感那套。 可即便知道是演戏，他的视线还是不受控制地，像被磁铁吸着一样，飘向了沙发角落里的那个人。 周弈还是那个姿势，低头看着手里的书，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刚才那番指名道姓的“表白”不过是窗外的一阵风。 他甚至还慢条斯理地翻了一页书。 那“哗啦”一声轻响，在陆清扬听来，却像是最响亮的嘲讽。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一寸寸收紧，疼得他快要喘不过气。 他猛地收回目光，死死盯着自己的脚尖，再也不敢看过去。 游戏还在继续。 何俊峰抽到了林音，大冒险任务是在她额头上亲一下。 这位硬汉帅哥的脸黑得像锅底，在众人起哄声中，视死如归地凑过去，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林音光洁的额头上“盖了个章”，然后立刻弹开三米远。 林音笑得花枝乱颤，客厅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只有陆清扬，像一个被世界隔绝的孤岛，连扯出一个笑容都费劲。 他的余光，始终牢牢地锁着不远处的那两个人。 江晚已经坐到了周弈的身边，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身体微微前倾，姿态亲昵。而周弈虽然大部分时间在看书，却偶尔会点一下头，甚至会放下书，侧头回一句。 那画面，和谐得刺眼。 和谐得让他想把面前的茶几给掀了。 “清扬哥，你魂儿又飞啦？” 林音不知何时凑了过来，小声嘀咕。 陆清扬一个激灵，猛地坐直了身体，“没、没事。” “还没事？”林音的眼神像X光一样把他从头到脚扫了一遍，“你的眼珠子都快黏在周老师和江晚姐身上了，再盯下去，他俩身上得被你瞪出两个洞。” 陆清扬心头狂跳，狼狈地移开视线，“我没有。” “还嘴硬。”林音凑得更近了，声音压得像做贼，“清扬哥，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真的栽在周老师身上了？” “你别胡说八道！”陆清扬的声音都变了调。 “我可没胡说。”林音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你琢磨琢磨，周老师刚才那番话，明显是在给你解围啊。他那种人，会平白无故在镜头前说什么‘心有所属’？还不是看你快被架在火上烤了，才丢了个梯子下来。” 陆清扬彻底愣住了。 解围？ 丢了个梯子？ 可是……如果真的是为了帮他，那为什么现在又和江晚相处得那么“融洽”？ “行了，别自己跟这儿演内心戏了。”林音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过来人的口气，“感情这事儿啊，得自己去问，去确认。我们这些旁观者，看到的都是哈哈镜，没一句准的。” 说完，她就端着果汁，哼着歌走开了。 留下陆清扬一个人，脑子里更乱了，像塞进了一团被猫抓过的毛线。 …… 下午，是导演组安排的自由活动时间。 第255章 花粉过敏还是浪漫过敏 江晚很尽职，亦步亦趋地跟在周弈身后，履行着她的“大冒险”任务。 “周老师，我们去后面的花园走走吧？听说那里的玫瑰开得特别好。” 周弈点了下头，算是应允。 两人一前一后，走向别墅后方的花园。 而陆清扬，像个中了邪的游魂，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他觉得自己现在特别像个变态，猫着腰躲在一人高的灌木丛后面，只敢探出半个脑袋，心跳得像在打仗。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看什么，或许就是犯贱，非要亲眼看看周弈对江晚到底能有多“配合”，好让自己彻底死心。 花园里阳光正好，暖风和煦。 江晚果然摘下了一朵开得最盛的红玫瑰，带着一脸营业式的甜美笑意，递到周弈面前。 “周老师，送给你。” 那一瞬间，陆清扬的心脏猛地一坠。 看吧，他就知道。 然而，周弈只是淡淡瞥了一眼那朵娇艳的玫瑰，双手插在裤兜里，丝毫没有要接的意思。 “谢谢。”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蔷薇科植物，花粉过敏。” 江晚举着花的手，就那么僵在了半空中。 她脸上完美的笑容出现了一丝凝滞，几秒后才勉强把手收了回来，干笑道：“啊……这样啊，抱歉，我不知道。” “去湖边走走？”她迅速调整好状态，换了个提议。 “可以。” 两人并肩，朝着湖边的碎石小路走去。 陆清扬蹲在灌木丛后，看着周弈冷淡疏离的背影，和江晚那明显有些落寞的侧脸，心里那股子憋闷的酸气，竟然莫名其妙地消散了一点。 他正准备提着一口气，悄悄溜走，却见走在前面的周弈忽然停下了脚步。 江晚也跟着停下，疑惑地看他。 周弈没有看她，而是微微侧过头，视线越过江晚的肩膀，精准地……落在了陆清扬藏身的那片灌木丛上。 隔着几十米的距离和晃动的树影，陆清扬却看得清清楚楚。 周弈的嘴角，极轻极快地，向上挑了一下。 那不是错觉。 陆清扬的大脑轰的一声，一片空白。 下一秒，一道清冷的声音穿过空气，清晰地传来。 “出来。” 声音不大，却像一颗平地惊雷，炸得陆清扬浑身僵硬。 完了。 被发现了。 他死死贴着粗糙的树干，连呼吸都停了，恨不得当场把自己P成一棵树。 “陆清扬。” 周弈又叫了一遍，语气平静得像在课堂上点名。 这下，江晚也转过身，顺着周弈的视线望过来，脸上写满了错愕。 “清扬哥？” 陆清扬闭上眼，深吸了口气。 算了。 反正脸已经丢到太平洋了，不差这一次。 他硬着头皮，磨磨蹭蹭地从树后走了出来，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嘿，真巧啊，你们也在这儿散步呢？” 周弈没说话，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眼神深得像潭水。 江晚倒是先反应过来，噗嗤一声笑了：“清扬哥，你该不会是……在跟踪我们吧？” “谁跟踪你们了！”陆清扬瞬间炸毛，声音都高了八度，“我就是路过！路过懂不懂？” “路过？”江晚挑了挑眉，眼里的笑意更浓了，“那你路过为什么要躲在树后面？” “我……我那是……”陆清扬的脸烧得能煎鸡蛋，憋了半天，憋出一个自己都不信的理由，“我在观察蚂蚁搬家！” 他说完，自己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江晚笑得花枝乱颤，连肩膀都在抖。 陆清扬硬着头皮，求助似的看向周弈，希望这位“老师”能看在同事一场的份上，放他一马。 然而周弈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既没有嘲讽，也没有意外，平静得像是在看一出与自己无关的默剧。 可越是这样，陆清扬心里越是发毛。 这种被全然看透，却又被置之不理的感觉，比直接的嘲笑更让他无地自容。 “咳，那个，蚂蚁搬完了，我……我先走了！” 陆清扬丢下这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转身就跑，那背影，活像身后有鬼在追。 看着他落荒而逃的样子，江晚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转向周弈，刚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周弈的视线还停留在陆清扬消失的方向，嘴角那一点几乎看不见的弧度，一闪而逝。 接下来的几天，节目组的剪辑师简直是“妙手回春”。 陆清扬在手机上刷到了最新一期的节目片段，他和周弈、江晚在花园里的那段“修罗场”，被剪得干干净净。 取而代之的，是周弈和江晚在湖边并肩散步的慢镜头，配上缱绻的背景音乐，和“神仙CP的午后约会”这样冒着粉红泡泡的标题。 评论区里一片“kswl（磕死我了）”。 “周老师虽然冷，但只对晚晚一个人温柔！” “啊啊啊这个背影我能看一百遍！太配了！” 陆清扬面无表情地划着评论，把手机扔到一边，心里堵得像塞了一团湿棉花。 温柔？他明明亲眼看到周弈是怎么拒绝那朵玫瑰的。 可这些真相，在强大的“CP滤镜”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这天，导演组又没安好心，安排了一场特别的亲密互动环节。 两人被要求进行一场“三分钟深情对视”的挑战，谁先移开视线或者笑场，就算输。 所有嘉宾都围坐在草坪上，充当吃瓜群众。陆清扬混在人群里，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周弈面无表情地坐在江晚对面，江晚则带着她招牌的甜美笑容，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Ready？Go！” 导演一声令下，计时开始。 两人四目相对，周围的起哄声渐渐小了下去，镜头特写下，气氛顿时变得暧昧起来。 江晚的眼神很专注，很会演，眼波流转间，仿佛真的盛满了脉脉情意。 而周弈，依旧是那副雷打不动的淡然模样，专注地回视着她，像是在完成一项工作任务，精准，且毫无波澜。 一分钟过去了。 陆清扬感觉自己的呼吸都有些困难。 他死死盯着屏幕里那两张被放大的脸，看着周弈那张毫无瑕疵的侧脸，看着他眼中倒映出的江晚的影子，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捏住，一阵阵地发紧。 他真没用。 说好要死心的，可还是忍不住，一看再看。 就在他自暴自弃地准备移开视线时，异变陡生。 屏幕里，周弈的眼睫极轻地颤动了一下。 他的视线，依旧落在前方，却没有了焦点。那目光仿佛穿透了面前的江晚，越过镜头，越过吵嚷的人群，精准地、毫无征兆地，钉在了陆清扬的身上。 第256章 他会承认是对江晚心动了吗？ 那眼神很空，却又带着一股说不清的穿透力。 陆清扬浑身一僵，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停了，连呼吸都忘了。 是错觉吗？ 他在……看我？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自己死死按了下去。不可能。隔着这么多人，还有好几台摄像机，周弈怎么可能在看他。他肯定是看自己身后的什么东西，或者只是单纯地走神了。 陆清扬拼命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可那道视线就像有实质的温度，灼得他皮肤发烫，让他无处可躲。 周围的起哄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所有人都屏息看着监视器里那两张被放大的脸。 镜头里的江晚，依旧维持着完美的笑容，但如果仔细看，能发现她眼底那点志在必得的情意，正在一丝丝地瓦解。她眼中的周弈，分明还看着她这个方向，瞳孔里却空无一物，没有映出她的倒影。 两分钟过去了。 “哇，周老师也太稳了吧！”一个嘉宾小声感叹。 “江晚也厉害啊，这谁顶得住啊，我反正一秒就破功了。” 陆清扬听着这些议论，感觉自己像个置身事外的魂灵。他的世界里，只剩下那道横跨了整个草坪，精准落在他身上的目光。 他看到周弈的喉结，极轻地滚动了一下。 那一瞬间，陆清-扬几乎要控制不住从原地弹起来。 他不是在走神！ 他就是在看我！ 这个认知如同一道惊雷，在他脑子里轰然炸开，炸得他四肢百骸都开始发麻。为什么？他想干什么？ 就在这时，江晚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她嘴角的笑意淡了些，身体微微前倾，试图用自己的存在感，将周弈游离的视线重新拉回来。 她柔声开口，声音不大，却通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遍全场：“周老师，你在想什么？” 这一声，像是打破了某种凝固的结界。 周弈的睫毛再次颤动，那道钉在陆清扬身上的视线终于收了回去。 几乎是同时，“滴滴滴——”三分钟的计时结束，刺耳的提示音响彻草坪。 导演拿起喇叭，兴奋地宣布：“时间到！让我们看看慢放，是谁先眨眼了……咦？” 导播切回了最后的画面，所有人，包括陆清扬，都清晰地看到——在计时结束的前一秒，周弈的视线，从一个虚无的焦点猛地收回，落回到江晚脸上时，他的眼睛，清晰地、不受控制地，眨了一下。 他输了。 全场先是死一般的寂静，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和口哨声。 “天呐！周老师输了！” “我就说嘛！谁能抵挡得住晚晚的魅力啊！” “啊啊啊周老师刚才那个眼神！是不是动心了！他绝对是动心了才乱了阵脚！” “磕到了磕到了！” 在一片“kswl”的狂潮中，只有陆清扬像个傻子一样愣在原地。 他动心了？ 对，他是动心了。 可不是对江晚。 陆清扬的脸颊烧得厉害，心脏在胸腔里横冲直撞，快得像是要挣脱束缚跳出来。他下意识地抬手捂住脸，指尖滚烫。 周弈在所有人的误解和欢呼声中，平静地站起身，脸上看不出输掉挑战的懊恼，也没有被起哄的羞赧。他只是整理了一下衣角，视线不经意地扫过人群。 当那双深邃的眼眸再次掠过陆清扬所在的方向时，极快地，停顿了半秒。 仅仅是半秒。 陆清扬还捂着脸，热度从掌心传来，烫得他心尖发颤。他透过指缝，毫无防备地，直直撞上那道目光。 这一次，他看得清清楚楚。 那里面没有探究，没有疑问，更没有输掉游戏后的懊恼。 只有一种沉淀下来的，近乎确认的平静。 那眼神仿佛在无声地说：我看到你了。 轰的一声，陆清扬脑子里最后一根名为理智的弦，应声绷断。 他整个人像被点了穴，僵在原地，连指尖都开始发麻。 周弈在看他。 在他因为江晚的靠近而心慌意乱时，在他因为嫉妒而自虐般地紧盯屏幕时，在他以为自己只是个无关紧要的背景板时。 周弈，一直在看他。 所以刚才那场长达三分钟的对视，周弈的视线根本就没落在江晚身上。他那空洞的、没有焦点的眼神，其实是穿透了所有人，落在了自己这里。 那个让他失神的人，是自己。 那个让他输掉游戏的人，也是自己。 这个认知让陆清扬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脸颊和耳朵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他猛地低下头，恨不得当场找条地缝钻进去。 完了。 全完了。 他这点见不得光的心思，是不是全被看穿了？ “哎，陆清扬，你没事吧？脸怎么这么红？中暑了？”旁边负责道具的小哥撞了撞他的胳膊，一脸关切。 “没、没事，”陆清扬的声音干得像砂纸，“就……有点热。” 是热，快要被那道目光烧穿了。 周围的欢呼声还在继续，江晚已经提着裙摆走到了周弈面前，脸上是志得意满的娇俏笑容，她仰着头，声音甜得发腻：“周老师，愿赌服输哦。” 这话一出，现场的起哄声更大了，所有人都在喊着“答应她！答应她！” 导演也拿着喇叭凑热闹：“周老师，输了可是有惩罚的！惩罚就是——满足江晚小姐一个要求！” 江晚的眼睛亮晶晶的，显然对这个结果期待已久。 周弈却没看她。 他只是极淡地应了一声，视线再一次，若有似无地扫过人群，最后落在了那个把头埋得快要到地上的身影上。 他的唇角，勾起一个极浅、极淡的弧度。 那笑意一闪而过，快得没人能捕捉到，除了正用余光疯狂偷瞄的陆清扬。 陆清扬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他在笑什么？ 就在这时，主持人拿着话筒冲了上去，一把揽住周弈的肩膀，把现场气氛推向高潮。 “我们的周影帝，居然在对视挑战里输了！这可是历史性的一刻啊！”主持人挤眉弄眼地问，“周老师，老实交代，刚才是不是心动了？三分钟啊，对着我们晚晚这张脸，是不是脑子里已经把孩子上哪个幼儿园都想好了？” 全场爆笑。 陆清扬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死死盯着台前，看见周弈接过话筒，全场的灯光都汇聚在他一个人身上。 他会怎么说？ 他会承认是对江晚心动了吗？ 周弈握着话筒，沉默了两秒。 然后，他抬眼，视线再一次，精准地找到了陆清扬。 在万人中央，他隔着喧嚣，望着他。 接着，他薄唇轻启，对着话筒，缓缓开口。 第257章 只要他不抬头，尴尬就追不上他 “我刚才在想晚饭吃什么。” 周弈的声音很平，平得像一条直线，通过话筒和音响的放大，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录制现场。 全场那震耳欲聋的起哄声，像是被人按下了静音键，戛然而止。 空气凝固了。 足足一秒后，不知是谁先没忍住，“噗嗤”一声，紧接着，是比刚才猛烈十倍的爆笑声浪，几乎要把摄影棚的屋顶掀翻。 “哈哈哈哈哈哈！周老师您是打算凭实力单身一辈子吗！” “杀人诛心！简直是杀人诛心啊！我们晚晚含情脉脉，您老人家搁这儿琢磨菜单呢？” “我宣布，周弈，内娱第一钢铁直男，谁赞成，谁反对？” “求江晚此刻的心理阴影面积！这已经不是面积了，这是体积！” 陆清扬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那股从脚底窜上来的燥热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难以抑制的想笑的冲动。他死死咬住嘴唇，肩膀却控制不住地抖动起来。 他刚才差点以为，周弈会顺水推舟，给江晚一个体面。 没想到，他给的是一个终身难忘的场面。 站在台上的江晚，脸上那娇俏完美的笑容出现了一丝裂痕。虽然只有一瞬，快得几乎没人察觉，但她眼里的光确实暗了下去。她很快调整过来，甚至跟着人群一起笑，只是那笑声听起来，多少有些发紧。 “周老师也太实诚了。”她挽回着颜面。 主持人笑得腰都直不起来，好半天才扶着周弈的肩膀缓过劲儿，把话筒又递了过去：“好好好，不愧是我们的周影帝，思路永远这么清奇！那请问，你想好吃什么了吗？说出来，让咱们节目组给您安排上！” 周弈没有立刻回答。 全场的灯光汇聚于他一身，他握着话筒，那双深邃的眼眸却再一次，慢条斯理地穿过喧嚣沸腾的人群，精准无误地锁定了角落里那个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的身影。 然后，他开口。 “问问陆老师想吃什么吧。” 依旧是那种平铺直叙，不带任何感情起伏的语调，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 可这话的威力，不亚于在沸油里浇了一勺冷水。 “唰——” 现场瞬间安静。 比刚才周弈说想吃晚饭时，还要安静。 从导演到嘉宾再到举着反光板的工作人员，上百颗脑袋像是上了发条的玩偶，齐刷刷地转了个方向，整齐划一地，看向陆清扬。 离他最近的那个摄像大哥一个激灵，猛地将镜头推了过来，那黑洞洞的镜头几乎要怼到他的脸上，给了他一个无处可逃的大特写。 陆清扬整个人都炸了。 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一道无形的探照灯钉死在原地，刚才因为憋笑而放松下来的四肢，瞬间又僵硬得不像自己的。 什么情况？ 周弈输了游戏，主持人问他想吃什么，他为什么要问自己？ 这跟他有半毛钱关系吗！ “哇哦——”还是主持人反应最快，立刻嗅到了新话题的味道，脸上笑得意味深长，“看来我们周老师和陆老师的关系是真的好啊！赢了游戏要分享，输了游戏，第一个想到的也是自己的好队友！” 他这么一带，人群里立刻有人找到了合理的解释，纷纷附和。 “对啊对啊，昨天蹦极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周老师一直护着陆老师呢！” “这俩绝对是‘患难见真情’，磕到了磕到了！” “周老师这是在给队友谋福利呢！太暖了吧！” 听着周围的议论，陆清扬的心跳却丝毫没有放缓。 暖？ 他只觉得那道来自台上的目光，快要把他后背烧出两个洞来。 主持人像是打了鸡血，唯恐天下不乱地冲他招手，声音里的兴奋几乎要溢出屏幕：“陆老师，别害羞啊！快，话筒递过去！让我们听听，周影帝的好队友，今天晚上想吃点什么？” “什么神仙友谊，我磕到了！” 不知是谁在人群里喊了这么一嗓子，像是点燃了引线，起哄声一浪高过一浪。 陆清扬的脸已经不是红了，是烧起来了，烫得他自己都心慌。 他感觉全身上下的血液都冲到了头顶，耳朵里嗡嗡作响，只能在无数道目光的凌迟下，僵硬地站起来。一个工作人员小跑着把话筒塞进他手里，冰凉的金属外壳激得他一个哆嗦。 他张了张嘴，喉咙却干得发不出声音，最后几乎是挤出来几个字：“我……我都行，随便……” “那就吃火锅吧。” 一道清冷的嗓音截断了他的话。 周弈直接替他做了决定，语气平淡，却不容置喙。 说完，他将自己的话筒还给主持人，自始至终，连一个眼角的余光都没分给还僵在原地的江晚，转身就朝别墅里走去。 那背影挺拔，决绝，没有半分留恋。 聚光灯下，江晚脸上的笑容终于再也维持不住，像是精美的瓷器出现了第一道裂痕，然后迅速蔓延，最后“哗啦”一声，碎了一地。 她握着话筒的手指收紧，指甲陷进肉里。 周围的嘉宾们你看我，我看你，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有看好戏的，有同情的，但更多的是不知所措。 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导演在监视器后猛地一拍大腿，吼了一嗓子：“切广告！快！” 陆清扬呆呆地看着周弈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脑子里搅成了一锅粥。 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晚上，别墅餐厅的长桌上果然摆开了热气腾腾的火锅。 导演组大概是想缓和气氛，难得大方了一回，牛羊肉卷、毛肚鸭肠、虾滑鱼丸，堆得像小山一样。 嘉宾们围坐一圈，看似热闹，实则暗流涌动。 江晚换了身衣服，补了妆，正言笑晏晏地和身边的男艺人说着什么，只是夹菜的频率明显慢了许多。 陆清扬特意选了个最角落、最靠边的位置，紧挨着一盆巨大的绿植，一心只想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他把脸埋在蒸腾的白雾后面，低着头猛涮毛肚，七上八下，心里默数着秒数，仿佛在进行一项什么神圣的仪式。 只要他不抬头，尴尬就追不上他。 然而，事与愿违。 第258章 ‘你画我猜\’ 餐厅里嘈杂的交谈声忽然轻了下去，陆清扬敏锐地察觉到气氛的变化，眼角的余光里，一双笔直的长腿停在了他的桌边。 他涮毛肚的手一顿，心脏咯噔一下。 完了。 只听“刺啦”一声轻响，身旁的椅子被拉开。 周弈端着自己的餐盘，坐下了。 当时陆清扬正侧着头跟林音小声商量蘸料的事，余光里就出现一道修长的身影，紧接着，那人拉开他正对面的椅子，坐下了。 陆清扬抬头的瞬间，正好撞进周弈那双清冷的眼。 “啪嗒。” 他手里的筷子掉在了桌上。 “周、周老师……” “嗯。”周弈淡淡应了一声，拿起筷子，姿态从容地开始往锅里下菜。 陆清扬脖子都僵了，只感觉自己坐的不是椅子，是钉板。 原本想挨着周弈坐的江晚，看到这一幕，脚步顿了顿，最后黑着脸坐到了何俊峰旁边。 一旁的林音看热闹不嫌事大，凑到陆清扬耳边，用气音说：“清扬哥，你跟周影帝这是……官宣了？” “官宣你个头！什么都没有！”陆清扬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瞬间炸毛，声音大得半个桌子的人都看了过来。 周弈抬眼瞥了他一下，没说话。 只是把自己刚涮好的那片毛肚，稳稳地夹进了陆清扬的碗里。 “多吃点。” 三个字，言简意赅。 陆清扬看着碗里那片还冒着热气的毛肚，感觉自己的CPU彻底烧了。 林音在旁边憋笑憋得肩膀一耸一耸的，何俊峰更是直接吹了声口哨。 “哟，周老师亲自投喂啊！” “太体贴了吧！陆老师你这福气可不浅啊！” 起哄声又起来了，陆清管不了那么多了，只想当场去世。 周弈却像是自带屏蔽功能，对周围的调侃充耳不闻，继续有条不紊地往锅里下菜。 一筷子虾滑。 一筷子鸭血。 一筷子豆皮。 ……全进了陆清扬的碗里。 而且，每一样，都是陆清扬爱吃的。 陆清扬盯着碗里越堆越高的小山，喉咙发紧。 他什么时候知道自己爱吃这些的？他记得自己只在第一天跟助理随口提过一句不吃香菜，爱吃鸭血……他听见了？ “周老师。” 江晚终于忍不住了，她端着酒杯，声音里带着明显的酸意，“你对陆老师可真好啊，我们都快羡慕死了。” 周弈夹菜的动作一顿，头也没抬。 “嗯，他是我室友。” 室友。 简简单单两个字，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所有暧昧的起哄声。 也把陆清扬心里那点刚冒头的火苗，浇得一干二净。 江晚的脸色稍稍好看了些，抿了口酒，没再说话。 陆清扬却觉得胸口更闷了。 对，室友。 他们只是室友而已。 所以昨天蹦极是照顾室友，今天解围是关心室友，现在夹菜是投喂室友。一切都顺理成章，合情合理。 他到底在胡思乱想期待些什么？ 就在陆清扬自嘲地准备埋头苦吃时，对面的周弈忽然放下筷子，身子微微前倾，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说了一句。 “发什么呆，你不是说毛肚涮七秒最好吃？” 轰的一声。 陆清扬的脑子彻底炸了。 那句话是他前几天在厨房自己涮火锅时，跟助理小陈随口念叨的。 他怎么会听见？又怎么会记得？ 陆清扬猛地抬头，正好撞进周弈深不见底的眼眸里，那里面映着火锅蒸腾的热气，也映着他自己惊慌失措的脸。 他碗里那片被周弈夹过来的毛肚，还孤零零地躺在那儿。 七秒……早就过了。 “清扬哥，你跟周影帝这是……官宣了？” 旁边的林音看热闹不嫌事大，凑过来用气音搞事，眼睛里闪着八卦的光。 “官宣你个头！”陆清扬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声音都拔高了八度，“我们什么都没有！” 这一嗓子，半个桌子的人都看了过来，目光在他们两人之间来回扫射。 周弈抬眼瞥了他一下，没说话。 只是把自己刚涮好的一筷子虾滑，稳稳地放进了陆清扬的碗里。 “多吃点。” 又是这三个字。 陆清扬看着碗里越堆越高的小山，喉咙发紧。 他什么时候知道自己爱吃这些的？ “周老师。”江晚终于坐不住了，她端着酒杯，声音里的酸意几乎要溢出来，“你对陆老师可真好啊，我们都快羡慕死了。” 周弈夹菜的动作一顿，头也没抬。 “嗯，他是我室友。” 室友。 简简单单两个字，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所有暧昧的起哄声。 也把陆清扬心里那点刚冒头的火苗，浇得一干二净。 江晚的脸色稍稍好看了些，抿了口酒，没再说话。 陆清扬却觉得胸口更闷了。 对，室友。 他到底在胡思乱想期待些什么？ 林音可不管这些，她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端起酒杯冲着周弈的方向举了举：“周老师，我敬你一杯，谢谢你这么照顾我们家清扬。” 周弈抬眼，点了下头，端起自己的杯子跟她隔空碰了一下。 然后，他转向陆清扬，语气平静：“你也喝。” 陆清扬愣住：“我……我不太会喝酒。” “果汁。”周弈已经把一杯倒好的橙汁推到他面前。 陆清扬看着那杯橙黄色的液体，心里那盆被浇灭的火，又死灰复燃般地冒起了小小的火星。 他端起杯子，和周弈轻轻一碰。 玻璃杯碰撞的清脆声响，在喧闹的餐桌上显得格外清晰。 饭后，导演组搞事不停，又安排了游戏环节。 “接下来，是经典游戏‘你画我猜’！”主持人兴致勃勃地宣布规则，“两人一组，限时三分钟，猜对最多的一组获胜！” 嘉宾们立刻开始自由配对。 江晚第一时间看向周弈，刚要开口，导演组的工作人员就笑着提醒：“江晚老师，您今天的大冒险任务还没结束哦，所以您要继续陪着周老师一组。” 江晚脸上的笑容瞬间完美。 可周弈却看都没看她，直接转向还在神游的陆清扬。 “和我一组。” 不带任何疑问，就是通知。 陆清扬一个激灵，慌了：“啊？可是江晚姐她……” “没有可是。”周弈已经站起来，走到他身边，语气不容置喙，“走吧。” 第259章 热牛奶，喝了再走 导演组的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都把目光投向了总导演。 谁敢惹这位说一不二的大影帝啊？ 总导演擦了擦额头的汗，只能打着哈哈：“那……那行吧，周老师和陆老师一组！江晚老师就……” “晚晚姐跟我一组！”林音反应极快，立刻举手，顺便把刚跟她组队的何俊峰撇到了一边。 何俊峰站在原地，满脸都是问号。 那我呢？？？ 就这样，陆清扬在一片混乱中，稀里糊涂地和周弈成了搭档。 周弈画，他猜。 第一个词：蹦极。 周弈拿起笔，动作利落地在白板上画了一个小人，从一个高台笔直地往下掉，身上还连着一根歪歪扭扭的线。 画面简单到有些潦草。 可陆清扬的脑子里却“轰”的一声，瞬间闪过昨天被周弈紧紧圈在怀里，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和对方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那份失重后的安全感，此刻又清晰地包裹住了他。 他的脸颊连着耳根，腾地一下就全红了。 “蹦、蹦极！” “正确！” 第二个词：拥抱。 周弈这次画了两个小人，紧紧地贴在一起，没有多余的线条，只是一个的头轻轻靠在另一个的肩膀上。 那姿态，无比依赖。 陆清扬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拥抱！” “正确！” 第三个词：心动。 周弈画画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他抬起眼，那双总是带着疏离感的深邃眼眸，此刻却直直地看着陆清扬，目光专注得惊人。 只一眼，陆清扬就觉得周遭的空气都变得稀薄起来。 然后，周弈垂下眼，在白板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心形。 心形里面，是两个紧紧依偎着的小人。 和上一幅画的姿势，一模一样。 陆清扬死死盯着那幅画，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了。 周围的起哄声、主持人的倒数声、林音的尖叫声，全都变成了模糊不清的背景音。 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那个简单到有些幼稚的心形，和里面那两个依偎的小人。 “陆老师？猜啊！时间还有最后五秒！”主持人急得直跺脚。 陆清扬猛地回神，喉咙干涩得厉害，几乎是靠气音挤出两个字：“心……心动。” “正确！” 话音刚落，全场爆发出比之前任何一次都热烈的欢呼和尖叫。 “天呐！这默契绝了！这还能猜出来！” “重点是画啊！周影帝画得也太直白了吧！这不就是告白吗！我磕疯了！” 陆清扬僵在原地，感觉自己的脸已经烧得能直接摊个鸡蛋饼了。 周弈放下笔，转过身，那双深邃的眼平静地看着他，仿佛刚才那个引起全场骚动的画手不是他一样。 “配合得不错。”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根羽毛，在陆清扬的心尖上，不轻不重地挠了一下，又痒又麻。 游戏结束，他们这组毫无悬念地拿了第一。 “恭喜周老师和陆老师！”主持人笑得一脸暧昧，“你们的奖励是——明天的双人约会特权！可以任选一个约会地点，节目组全程买单！” 双人约会？！ 陆清扬猛地转头看向周弈，却发现对方也正在看他。 那双总是清冷的眼里，此刻竟然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想去哪儿？”周弈问他。 陆清扬的心跳快得像要从胸腔里撞出来，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 “我……我都可以……” “那就游乐园。”周弈直接替他做了决定。 说完，他便转身往楼上走，留下陆清扬一个人站在原地，脑子里反复回荡着三个字。 游乐园？ 他想起自己前两天跟助理小陈念叨过，说下回想去游乐园玩。 他怎么会…… 第二天清晨，陆清扬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像行尸走肉一样从床上爬了起来。 昨晚他几乎一宿没睡。 脑子里像卡了帧的电影，反反复复循环播放着周弈画的那个心形，还有里面那两个紧紧挨着的小人。 他把被子蒙住头，在床上烙饼一样翻来覆去，最后烦躁地坐起来，盯着天花板发呆到天亮。 现在，他要和周弈单独去游乐园。 单独。 就他们俩。 陆清扬站在衣柜前，已经换了第五套衣服。 黑色T恤？太沉闷了，像去参加追悼会。 白色衬衫？太正式了，像去谈生意。 条纹polo衫？不行不行，太老气了，像要去打高尔夫的退休老干部。 “啊啊啊啊！”他烦躁地抓着头发，恨不得把自己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清扬哥，你要出门了吗？”助理小陈端着早餐推门进来，看见满地的衣服，整个人都惊了，“哥，你这是跟衣柜打了一架然后输了？” “闭嘴。”陆清扬黑着脸，最后自暴自弃地随便抓了件深蓝色的卫衣套上，“走了。” “哎等等，早餐还没吃……” “不吃了！” 他风风火火地冲出房间，下楼的时候差点一脚踩空。 客厅里，周弈已经坐在沙发上等着了。 他穿了件简单的黑色卫衣，配着牛仔裤，棒球帽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即便如此，那股子清冽挺拔的气质还是藏不住。 听见脚步声，他抬起头。 “准备好了？” 陆清扬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噎住。 “嗯……嗯。” 他一步步走下楼梯，余光瞥见茶几上放着一个眼熟的保温杯。 周弈拿起来，递给他。 “热牛奶，喝了再走。” 陆清扬愣住，伸手去接的时候，指尖不可避免地碰到了周弈温热的手背。 那点温度像电流，“滋啦”一声窜上他的手臂，直达心脏。 他赶紧缩回手，差点把杯子给摔了。 “谢、谢谢。” 他拧开盖子，仰头就灌了一大口，瞬间被烫得舌头都麻了。 “慢点。”周弈皱了下眉，“不急。” 陆清扬捧着杯子，感觉自己的脸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发烫。 就在这时，楼梯上传来“噔噔噔”的高跟鞋声。 江晚化了精致的全妆，穿着一条漂亮的碎花长裙，笑得明媚又得体地走了下来。 “周老师，陆老师，你们要出门啊？” 她的语气听起来很随意，但眼睛却紧紧盯着周弈。 “嗯，游乐园。”周弈答得简洁。 江晚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目光扫过周弈的黑色卫衣，又落到陆清扬那件款式相似的深蓝色卫衣上，眼底的光微微暗了下去。 第260章 去坐旋转木马 “游乐园啊，真好。”她走到单人沙发边坐下，姿态优雅，“我好久没去过了，应该很好玩吧？” 话音刚落，林音也从楼上探出脑袋，一脸八卦地喊：“游乐园？就你俩单独去？” 陆清扬差点被嘴里的牛奶呛死。 “咳咳咳！” 一只手伸过来，不轻不重地拍了拍他的背，让他浑身都僵住了。 “慢点喝。”周弈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林音已经蹬蹬蹬地跑了下来，兴奋得眼睛都在发光。 “哇，双人约会诶！节目组真会搞事情！”她凑到陆清扬面前，压低声音贼兮兮地说，“清扬哥，好好把握机会啊！” “把握什么机会！”陆清扬炸了，“就是完成节目任务而已！” “哦——”林音拖长了调子，笑得意味深长，“任务是吧？行，那昨天周老师给你画的那个心形，也是任务的一部分？” 轰的一声，陆清扬的脸颊连带耳根，瞬间红了个透。 “你、你胡说什么！” “我可没胡说，昨天直播间几千万人都看见了。”林音笑得像只偷腥的猫，胆大包天地转向旁边始终沉默的周弈，“周老师，我替广大网友问一句，昨天那个心形，画得可真直白啊，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周弈身上。 陆清扬紧张得心脏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他甚至不敢去看周弈的表情。 完了完了，这下尴尬到家了。 周弈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他只是淡淡地瞥了眼窘迫到快要原地钻地的陆清扬，声音听不出情绪。 “走了。” 说完，他没再看任何人，径直朝门口走去。 陆清扬愣了一秒，像得了特赦令，赶紧抓起保温杯，逃也似的跟了上去。 身后，传来林音不嫌事大的起哄声：“祝你们约会愉快啊！记得多拍点照片！” 还有江晚那句轻飘飘，却意味不明的话。 “路上小心。” 车子驶出别墅区，密闭的空间里，气氛安静得可怕。 车内只开着低低的引擎声，陆清扬坐在副驾驶，紧张得手心全是汗，背脊挺得笔直，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他偷偷用余光瞥向驾驶座。 周弈握着方向盘，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若隐若现，有种说不出的力量感。 陆清扬感觉喉咙有点干，赶紧移开视线，盯着自己的鞋尖。 这沉默，快把他憋疯了。 他清了清嗓子，试图找点话题：“那个……我们今天去哪个游乐园？” “最近的那个。”周弈的回答言简意赅。 “哦。” 然后，又是死一般的沉默。 陆清扬在心里把自己骂了一百遍，怎么就不能多说几个字！ 就在这时，周弈忽然开口：“昨晚没睡好？” “啊？”陆清扬一个激灵，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心虚地回答，“没、没有啊，睡得挺好的……” 鬼才睡得好。 他昨晚在床上烙饼烙了一宿，闭上眼就是那个心形小人。 周弈侧过头，视线在他脸上停了两秒，语气平淡无波。 “黑眼圈很重。” “……” 陆清g扬恨不得当场表演一个跳车。 他抬手捂住自己的脸，感觉耳朵尖烧得厉害。 这人是故意的吗？绝对是故意的吧！ 周弈收回视线，重新看向前方路况，淡淡地补充了一句：“以后少熬夜。” 陆清扬把脸埋在掌心里，闷闷地“哦”了一声。 还不是因为你！他在心里疯狂呐喊。 车子在游乐园门口的停车场停稳。 陆清扬解开安全带，推门下车，腿还有点麻，结果刚站稳，手腕就被人从后面拉住了。 他浑身一僵，回头就对上周弈深邃的眼。 “戴上。” 周弈递过来一个黑色的口罩。 他指尖的温度透过皮肤传过来，不算滚烫，却让陆清扬觉得那块皮肤像被点着了火。 他慌忙接过，胡乱地戴上，然后就看见周弈也戴好了同款口罩，又把棒球帽的帽檐往下压了压。 “走吧。” 周弈松开手，率先朝入口走去。 陆清g扬站在原地，低头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腕，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对方的温度。 他深吸一口气，快步跟了上去。 今天不是周末，游乐园里的人不算太多。 陆清扬跟在周弈身后半步的距离，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们……是不是走得太近了？ 周弈的腿很长，但步子却放得很慢，刚好是他能轻松跟上的频率。 前面有几个小孩嬉闹着跑过，周弈很自然地抬起手臂，虚虚地拦在他身侧，直到那群孩子跑远。 整个动作流畅得像是做过千百遍。 陆清扬的心跳声越来越响，咚、咚、咚，仿佛要震破耳膜。 “想玩什么？”周弈在一个岔路口停下，转头问他。 陆清扬抬头看向指示牌，上面画着“急速过山车”、“疯狂跳楼机”、“飓风海盗船”…… 他的脸“唰”一下就白了。 他小声嘟囔：“我……我不太敢玩这些刺激的……” 周弈的目光在他煞白的脸上停了一瞬，什么也没说，径直转向了另一条岔路。 “那边有旋转木马。” 陆清g扬默默跟上，忽然又觉得有点丢脸，一个大男人居然怕这个。 “你不会觉得我很怂吧？”他忍不住小声问。 周弈脚步一顿，侧头看他，帽檐下的阴影遮住了他大半神情。 “不会。” 陆清扬愣住。 只听周弈的声音很轻地传来：“昨天蹦极的时候，你已经很勇敢了。” 轰。 有什么东西，在他心脏的位置炸开，酥麻的感觉瞬间窜遍四肢百骸。 陆清扬猛地低下头，不敢去看周弈的眼睛，脸颊烫得惊人。 “那、那还不是因为有你在……” 话一出口，他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完了。 这话说得也太直白了，简直就是明晃晃的告白！ 他懊恼地闭上眼，却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了自己头顶。 他偷偷掀起眼皮，正对上周弈看过来的目光。 那双藏在帽檐下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快得像错觉。 “走吧。”周弈转过身，声音里好像多了点别的什么，“去坐旋转木马。” 旋转木马的队伍不长，他们很快就排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