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ycle of seven》 第1章 1 2025年8月6日13时07分,在深州前往银海的列车。 周烬坐在列车内,车窗外下着小雨,玻璃上的水滴在行驶的高铁上快速滑落,他手中垂落地拿着本书,感到头痛。 车厢里有婴儿一直在啼哭。 哭声拉扯着周烬的神经,他死死地握住扶手,环顾四周。 这里几乎全是中年人,很安静,自顾自地做着自己的事情,只有他对这份吵闹感到不耐烦,也只有他一个人的年纪符合大学生。 毕竟现在是上课时间,很少有人像他一样休学散心。 是的,他今天休学了。 抱着婴儿的母亲面露难色,不停地哄睡,在中间的廊道走来走去。 她怀里婴儿眉头紧锁,皮肤皱起的纹路扭曲的像一块儿抹布。唾液混杂着鼻涕,在嘴角拉出透明状的丝,嘴巴好大一张,吞噬着车厢里每一丝安宁。 周烬恨不得让婴儿永远闭嘴。 在车内灯光的照射下,他习惯性的往地上瞟了一眼,顿时又无奈到了极点。就算有让婴儿闭嘴的想法,周烬也压根儿拿他没办法,因为婴儿早就已经在现实世界里闭嘴了。 地上没有任何影子,仔细看,连灯光也是穿过了这位母亲的身体。这只是两只魂灵而已,他和他的母亲都已经死了。 逝者如斯,可周烬烦就烦在,其他人既看不见也听不见这份啼哭,只有自己可以。 大抵是因为周烬一直望着她,那母亲愣了一下,欲言又止地想说什么,周烬赶忙越过了她的视线,看着厕所的标志故意嘀咕了一句:“啊,怎么还有人。” 那位母亲闻言果然就挪开了视线,周烬也悄悄松了口气。魂灵这种东西和人一样,有好有坏,有些与生前一样,但有些却会性情大变,他见过太多生前的好人生后却让人感到陌生。所以在不确定的情况下,还是不要让魂灵知道你看得见她。 从小到大他可因为这份能力受了太多苦难,人与魂灵都因此常常和他纠缠不休。爸爸在他小时候时总告诉他,这是上天给的礼物,不要排斥,要接受。说来也好笑,自己爸妈都只是普通人,什么也看不见,但却很喜欢听他说这些魂灵身上的故事。 车厢内释放的冷空气钻进了周烬单薄的衣服,他打了个冷颤,缩了缩身子取暖,但这并没有太大的用处。 “你这本书是《百年孤独》吗?” 周烬思索间,一股冷冽的雪松味儿扑面而来,他的身心瞬间像被融化的雪水浸湿。侧过头去,一位高大的男人坐在了他身旁的座位。 周烬点了点头。 男人打开自己的背包,拿出一本书,和他手里的一模一样。 《百年孤独》。 纸张比之其他都要泛黄,看来是读过很多次。 “我也看呢,觉得很好看,已经快要看完了。” 男人的话里很激动,周烬猜测可能是在同一趟列车上遇到书友很兴奋。 短短几十秒,周烬从烦闷的情绪内抽离了出来。 本想草草敷衍几句了事,男人却固执地给他展示,将书翻到了第47页。深蓝色的封皮上卷着毛边,第47页还夹着书签——一朵干枯雪莲。 周烬略微惊讶,原来不止自己一个人拥有这个版本。 这个版本的《百年孤独》,是在家落灰了几十年的老古董了。 但他不知作何表达,只好尴尬地对男人微笑。男人同样抬起眼皮,笑着看他。 那双眼睛,漂亮、深邃。对视的刹那,男人的瞳孔里飘动着白色絮状物,像是下起了一场小雪。 好美。 周烬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后,立马挪开了目光,感到不好意思。 再回过神望去时,男人的眸子里又恢复了褐色的明亮。 可能……只是眼花。周烬心想。 昨天他刚在学校里办完休学,这几天精神状态不是很好,揉眼时揉出了几滴眼泪。空气中弥漫着冬季森林的味道,周烬感觉整个人都像置身在一片干净的雪地里,有那么几秒钟,他甚至竟迷恋上了这样的感觉。 “你平常都喜欢做些什么呢?” “看小说。” “平常和朋友出门玩吗?” “不出,没朋友。” “那你坐这趟列车准备去哪里?” “……不知道。” 莫名其妙。周烬心想。 他本来就疏于社交,不爱与人交谈。况且与男人也才认识十来分钟。 可男人似乎没感受到他的防备和敌意,还微笑着递给他一张纸巾,周烬目光越过纸巾,一眼就注意到男人裸露的手腕处戴着块登山表。 表盘里长满裂纹,渗出蓝色冰晶状的物质。指针竟是逆行转动,而47的刻度,正在被指针上形似嘴的东西一点一点的啃食。 这什么新奇的设计,真的能看出几时几刻吗? 周烬接过纸巾,又用力揉了揉眼,以确保没有真的眼花。男人继续不知趣地拍了拍自己的背包,对他介绍里面都是他攒了很久的装备,自己是一位职业登山家,这朵雪莲书签是在他以前登山是采摘的。 周烬真的觉得很烦,难道这人看不出来自己一点也不想和他交谈吗?周烬左耳进右耳出,只见男人突然抬起手,转移起了话题:“你看起来对这块表很感兴趣。” 周烬一愣,有些不好意思地挪开了眼。因为手表的新颖设计十分吸引他,所以在这期间他的确盯了手表很久。 “是倒计时用的。”男人指着表盘里的指针介绍,里面有7个47的刻度分散均匀在里面。 周烬觉得“47”这个数字听起来很像谐音的死期,于是问道:“有什么含义吗?” “消失了一个刻度代表我的生命流逝了七分之一。”男人回答。 只见表盘的第一个“47”刻度已经被啃食了一角。 这是什么中二的设定? 难不成男人自己能知道自己命多长吗? 周烬想要翻个白眼。 “嗯……好吧。” 男人笑了笑,嘴角下露出了一个小梨涡:“看到这个齿轮了吗?” “你命运的齿轮,也开始转动了。” 周烬冷笑一声,没有回答他。 话题就此结束,他觉得男人真是个怪人。与一个陌生人莫名其妙聊那么久就算了,还说那么多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列车内很安静,除了行驶的声音,就只有旁边均匀的呼吸声。 男人睡着了。 周烬转过头,长长的睫毛闯入了视线。 这人生的好看,线条流畅地勾勒出那张惊为天人的面容,浓眉像两座水墨的山峰,坐落在干净的雪地里。 他的眼角与鼻尖都有一颗黑痣,这让他面部更有了一种说不出的吸引力。 美得像某个漫画里的男主。 不过周烬认为,他如果是白发的话,美貌可能会更上一层楼。 正打量着,耳边突然出现指针滴答滴答的走动声,男人的声音骤然出现在耳边:【你能看见那位母亲和她的孩子吧?】 周烬被吓了一跳,瞪大眼半响不敢说话。 男人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他也能看见吗? “亲亲我的宝贝,我要越过高山,寻找那失踪的太阳……”婴儿早已停止哭闹,她的母亲边哄边给他唱摇篮曲。兴许是魂灵阴气重的原因,这首原本亲切的歌被她唱的阴嗖嗖的。 过了好一会儿,周烬再眯眼暼去时,男人那片浓密依旧安静的闭着。 听错了?他怎么记得男人嘴都没张开过。 一定是长期精神紧绷的缘故,人不可能不张嘴就能说话。 列车不停驶进隧道,光影交错间,在他们的身上投下了斑驳的纹路。周烬松了口气,脑海里反复的回忆起曾读过的某句诗:在我这双深陷的眼眶里。 那双眼睛,会下雪。 人的眼睛,怎么会下雪呢? 于是他调高了耳机的音量,试图不再让男人的呼吸声干扰自己的心跳。于是在《Towardsthelight》里,周烬慢慢沉睡。 再次醒来时,他已经抵达了北海站。 往旁边看去,身边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下了车。 他也从自己的人生里路过了。 耳机里,歌曲还在循环播放,周烬不知为何,心里竟涌起一丝莫名的失落。另一边,玻璃被打地沙沙作响,雨滴顺着车窗缓缓滑落。 又下雨了。 这次睡眠,是他近一段时间睡的最安稳的一次。这会儿刚刚下午四点,按照计划,下车就可以吃饭。 周烬拖着单薄的身躯和唯一的斜挎包,淋着雨直奔风情街。 黑云压城,雨越下越大,世界掉进低洼处的水坑,又被一点一点的溅碎。雨声夹杂着汽车的鸣笛声演变为争吵,汽车相撞时的雾气在不远处升腾,整座城市都是那么的嘈杂与狗血。 十年前也是这样的雨天。 父亲把唯一的伞罩在他的头顶,自己半边身子淋透。于是周烬没有买伞,任凭暴雨砸向他单薄的身体,混着泪水。 “我请求,下一场雨,清洗我的骨头。”他默念着。 这是他第二次来银海,上一次是与父母来的。他住在深州,那里也有海,不过却没有任何一片像银海那么的让他难忘。 兴许是因为回忆的原因,给这片海徒增了些滤镜。 毕竟他没有机会与父母再来。 他们已经去世了。 周烬现在22岁,父母是在他10岁的时候去世的,而在父母去世后的十几年里,他借住在舅舅家。两人交流甚少,如果不是父母留下的巨额遗产,他相信不会有人接受自己这样的累赘。 于是周烬在上大学后,就立马从舅舅家搬了出去,从此身边没有任何一位血缘关系的亲属,再加上他孤僻敏感的性格,当然也没有朋友。日复一日的过着三点一线的生活,找不到人生的意义。 这可以说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外出。 落汤鸡的他走进饭店,衣物黏答答的贴在皮肤上,他感觉到极其不适。众人投来了打量似的目光。这些目光仿佛尖刀一样朝周烬袭来,恨不得将他整个人都刨开。周烬虽对此早有防备,但还是在这一刻感到羞愤的垂下脑袋。 影子径直走向角落的大圆桌,老板走了过来。一个大约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三角眼、鹰钩鼻,络腮胡分散在凹陷的面部,整张脸较长,像电视里的反派、潜逃的犯罪分子,让人下意识觉得不能接近。头顶的白炽灯亮的出奇,周烬有意的躲闪着对方的目光,拿出预定的订单。 不一会儿,八个菜便上齐了。周烬用一双干净的筷子将饭菜夹进一只碗里,又用另一双筷子吃饭。他心想着这样别人会不会觉得自己很奇怪、有毛病。犹豫了一会儿他缓缓将头抬起,果不其然,周围有人立马转过头收回他们目光。还有人不经意的看他一眼,然后继续装作与身旁的人谈笑风生的模样。周烬的余光不停的瞥向不远处的老板,老板双臂抱胸站在一旁,目光在他与饭菜之间来回游移。老板是不是认为他一个人坐大圆桌太占位置了?还是认为他一个人点那么多饭菜有毛病?周烬重新低下头,内心羞的厉害,觉得这简直是在自取其辱,明知道自己成了现眼包还要再三的确认。于是在周围的嘈杂声中,他沉默又内心翻涌的吃完了这顿饭。 吃完饭后,桌上还剩下很多菜。他鼓起勇气才呼叫了老板,让其打包。这时,他自然而然地迎上了老板的目光。 老板意味深长地扫了他一眼。周烬心头一颤,忽然觉得老板很像舅舅。 饭菜整整打包了7盒,他提着走出了饭店。雨势大了,他用衣服护住食物,甚至还有为食物撑伞的想法。 但他从未想过为自己撑伞。 路边乞丐黝黑的面颊凹陷,衣服上满身补丁。城市的灯光摇曳不定,此刻透过蒙蒙雨雾,周烬看见他正翻着不远处的垃圾桶。 周烬什么也没说,将剩下的饭菜递给了他。 乞也什么没说,一把接过饭菜。但是,送出的饭菜并没有被他接住,而是穿过乞丐的手,落到了地上。 周烬这才幡然醒悟,他抓不住饭菜,雨水穿过他的头顶落到了地上,但衣服却保持着生前湿哒哒的模样。 乞丐不是一位鲜活的人,而是一只魂灵,难怪翻了这么久垃圾桶什么也没有。 对此周烬早已习以为常,自顾自收拾好掉落在地上的饭菜,将其放在垃圾桶旁。 乞丐依旧坚持不懈,一直尝试着拿起那份饭菜。他到底是有多饿呢?看着他魂灵还算正常的颜色,周烬推测他是在今年严冬去世的。 周烬拍了拍乞丐的肩;“走吧,你抓不住也吃不到的。” 乞丐没有理他,还在拼命拾起被雨水拍打的塑料盒。 好吧,他无法改变什么,一直都是如此。 正当周烬放弃劝说转身,准备离开时,发现刚才的老板居然就站在不远处,直愣愣地看着他。 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涌了上来。 他都看见了吗?他为什么要窥探自己?是不是发现了什么?老板张了张嘴,好像要说话,但周烬没有给他机会。 周烬迈着步子就走,往日的记忆在脑海翻涌。舅舅清点遗产时的冷笑、无数个独自吞下安眠药的深夜…… 他一直向前跑,不管不顾地穿梭在汹涌的人群中。 他不想……也不要再经历一次。 雨越下越大,模糊了他的视线,灌入了他的鼻腔,他好像一条随时能够溺死的鱼,但他不在乎,因为他的一生本就阴雨不停。 周烬一直跑进了一条人烟稀疏的窄巷。他喘着气,已经分不清脸上是雨还是泪,转头见老板没有追上来,便心有余悸地躲在暗处观察。 “你有没有想过,他刚才只是想要给你递一把伞呢?” 第2章 2 雨好像停了。 是谁…… 是谁在说话? 耳边骤然响起列车上曾听见的声音,周烬怔楞着转身,男人撑着伞,眉眼弯弯的笑着朝他看。周烬也看着他,当然这是被迫的,就像一只落网的蝶,他动弹不得,那双眼睛太美了。 “还是说,你觉得只有你自己才能当这个救世主?” 哈?他果然也能看见。 半开玩笑的口吻,眼神里充满轻蔑,倒是和列车上大相庭径。是伪装,还是庐山真面目?等等,这重要么,怎么在这里也能遇见呢? 周烬忽然有些不爽,平时被误解得多,眼下不知为何,众多讥讽的言辞齐齐涌到嘴边:关你屁事?你凭什么来揣测我?你很了解我吗?你以为你是谁啊……但正要出口他又觉得烫嘴,就沉默着,委屈与愤怒融进了发达的泪腺,又让他45°仰望天空给憋回去了。 他将头垂了下来,又是片刻沉默。 外面的雨全部在周烬的心里落下,他变得更加恼火。 “抱歉,是我不礼貌了。” 男人在道歉。 他是不是看出了什么?周烬心想。但自己已经无暇顾及……好吧,自己真没用。 “没什么事。”周烬说。 他重新走回到了雨里,不愿意多看男人一眼。 男人比在列车上的时候讨厌多了。 “走了。” “再见。”男人的声音出现在背后。 再也不见,千万别见。 周烬在心里嘀咕。 走出几段距离后他骑上了车,这一天真够糟心的。 什么都不顺心。 不过没关系,下雨的海他也会去看,周烬从来不对自己失约。 他再次骑上车继续自己的行程,原本正发着呆,却愈发觉得眼前的街道熟悉,如果不是那个菜馆儿,周烬八成会以为被男人气出毛病导致眼花了。他再一次看见了乞丐与老板,垃圾桶边新坐了一个衣衫褴褛的人正在疯狂进食自己原先放下的饭菜,乞丐在一旁大叫着,徒劳无功的抢夺他手里的饭菜,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老板竟正为那人撑着伞。 周烬又忽然想起男人的那句:他或许只是想递一把伞给你呢…… 不、不会的。 自己的臭脸看起来那么惹人厌,那么不吉利、那么丑陋,怎么会有人傻傻地为他递伞呢? 他或许只是想递一把伞给你呢…… 不会的。 怎么可能? 别开玩笑了。 这才是自己最真实的样子,像老鼠,像逃兵——周烬又骑回了那个小巷。但一秒钟都待不下去。 城市灯光在雨里摇曳,在这人烟稀少的公路里,他将开关速度拧到最大,但却没有方向。 他只想,离这个世界越远越好,最好整个世界都找不到他。 一道紫色的闪电像道裂痕在天际碎裂开。周烬瞳孔一震,伴随着轰隆的一声巨响,整个身体飞了出去。 痛感迅速蔓延。 疼,每一个细胞都好疼,他的脑袋就像被雷劈开了。 好一会儿,他都只能感受到死亡降临的恐惧,其他的都被他忽略在外。而当他反应过来时,便是交通事故里常见的景象。 “那边好像出车祸了。” “我靠,撞到人了好像。” “走,过去看热闹。” …… 路边逐渐围满观众,对他指指点点,周烬明白了情况——自己被车撞飞了。 要怎么办?电驴翻到在不远处,他现在趴在地上,摔了个狗吃屎,姿势十分不堪。周围朝着他投来了无数的目光,他不敢抬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浑身燥热的厉害,他承受着莫大的恐惧与羞愧,忍着身上的疼痛站了起来。 这时,停在周烬面前的车辆上,有位女人骂骂咧咧的走下来,她一头泡面卷,皱纹随着面部肌肉若隐若现,肉眼可见的横飞了几滴唾沫,一连串的声音像针扎似的传进周烬的鼓膜。 “没长眼睛不会看路吗?” “你看你把我这儿撞成什么样了?” “不要命了?” …… 周烬撞了人?撞了车?不可能!骑车从未失手的他,怎么会在路口出事?他大脑空白,身体沉重,开始变得无法思考。人群里突然有一道声音十分扎眼:“就是,现在的年轻人骑车太不规矩了!” 话音刚落,众人吵吵嚷嚷的附和着他。周烬本身就不擅长面对大庭广众之下的芸芸众口,面对这样的情况,想要辩解的矛头,还没发芽就被声浪浇灭了。 “对、对不起,我以为是绿灯。”周烬战战兢兢的说,雨滴打碎数不清的身影,他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就要突破胸腔。真的好狼狈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做什么都不顺利。 “对不起有什么用?我车咋办?你把我车撞了啊。”女人气势汹汹,刺鼻的香水混着血腥味钻进鼻腔,围观者的手机摄像头在雨中闪着,像无数只窥视的眼睛。 她怎么没把我撞死呢?周烬心想道。 人群中发出一声惊叫:“天啊,他留血了!” 血? 周烬这才后知后觉感到刺痛,从额头上的伤口源源不断传至大脑皮层。他再一摸,满手鲜红。 女人见状有些慌乱道:“是你自己撞上来的啊,别讹我啊。” 周烬不断重复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周围的讨论又开始了。 “年纪不大啊,是个学生吧?” “爹妈呢,把爹妈叫来让他们赔吧?” “说话啊,愣着干嘛,哎哟哟这可真是造孽啊……” …… 周烬听到很多声音,无外乎是让他赔礼道歉私了求原谅,好像已经宣判了他的死刑,他就像是个十恶不赦的罪犯。 对,他就是个“罪犯”,被生活宣判了死刑,社会性死亡,反正对他来说,死了还是活着没两样。 他有气无力道:“对不起,您想怎样赔……” 【把头抬起来。】 滴答、嘀嗒—— 恍惚间,那块在列车上见到的奇异登山表,指针似乎在他的耳边继续转动。 是错觉吗? 不是,不是错觉。 他真真切切地听到了那个男人的声音,贴着他的耳畔,对他说:“周烬,把头抬起来,让她给你看行车记录仪。” 周烬循着声音的方向去寻找,就在耳畔。扭头,转身,向前迈步,温热的血液糊住了睫毛,膝盖处的疼痛顺着腿骨攀爬,他忽略着骨骼呐喊的疼痛,咬着牙继续向前。 还是没找到。 人群里的表情变得狰狞,张牙舞爪,拦住他的去路。 他忽然间有些想笑,愈发觉得没意思了。 那道声音继续说:【如果连你都不为自己辩解,世界上没有人可以帮你。】 是啊,在这个世界上,想要好好的,不靠别人,唯有自救。 他小时候就知道了。 眼前银白色的车头深深的凹陷了进去,而不远处的小电驴,车头前的塑料也已经被撞坏。他忽然反应过来,这两辆车明显是迎面撞上的。 自己摔倒的地方是斑马线附近,而且这里还有红绿灯,路很宽很大,来往车辆少得可怜。除非他真是扫把星转世,否则遇见这件事的概率小之又小。 “我想看一看行车记录仪。”周烬重复着声音的内容,用不太确定的口吻小声对女人道。 女人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得煞白,眼神闪躲,但下一秒她立马尖声说道:“怎么?所有人都看见了,你还想不认账吗?” 周围的声音吵吵嚷嚷变得大声了起来,风声依旧偏向女人,无非就是“他想不负责”、“仗着自己年纪小就可以逃避责任”……整段对话就好像谁有气势谁占理,所以依旧是女人占上风。女人看上去确实凶神恶煞,周烬垂下头,变得哑口无言。从小到大,周烬最讨厌的就是麻烦,不想给别人添麻烦,也不想别人给自己添麻烦——她为什么没有撞死我? 【你真的想死吗?】 周烬真的想吗?其实他也不知道。他认为自己是一个很怕疼的人,在这场猝不及防的车祸里,如果不是因为周围黑压压的人群,他可能会掉眼泪。可是死亡,跟车祸比起来好像会更疼一些,光是想一想,他就止不住哆嗦。 可他又总是在想,从小到大自己都是一个人,既没有并肩的朋友,也没有牵挂的家人,他的喜悦没有人分享,痛苦也寻不到人倾听。人群里于他而言就是一片深海,而他却是浮萍,从来不能够从容地站在里面。 这份孤独稳定地纠缠了他十多年,让他一直都无法顺畅呼吸。 【带着委屈离开世界,不会不甘心吗?】 脑海里的那道声音抓住了他。不甘心?可能会有吧,这些年一直忍气吞声,舅舅污蔑偷钱、老师是非不分让他给霸凌者道歉……他已经习惯了任人摆布,可是如果连去死也要忍气吞声——就一次,就相信自己这一次,他想等会儿再去死。 于是周烬抬起头,迎上了那道凶狠地目光。他必须要看行车记录仪,这不是留有余地的请求、更不是可以退让的选择,这是毋庸置疑的结论。他这么想,当然也这么做了,这句话他几乎是用尽全力吼了出来。 周围的人窸窸窣窣的讨论声逐渐小了下去,最后陷入静默,似乎都在等待女人的回答。 女人明显吓了一跳,欲言又止好几次却始终没能说出话,艳红色的唇扭曲着,眼中满是惊慌与焦虑。于是群众讨论的矛头又逐渐转向了女人。 “这条路这么大,平时都没什么人车经过,就算要撞人也是很难的。” “那岂不是更说不过去了?那小男生刚说过自己骑车的时候是绿灯。” “驾驶位的男的一句话没说,也没下来,难不成酒驾?” …… 女人捏着拳,大红色的美甲几乎陷进了肉里,她脖子上的青筋暴起,像一条蚯蚓,仿佛随时可以破开皮肤。 周烬始终看着她,没有退却。直到最后,倒是她低下了头,深呼吸了一口气,像是下了某种决心。 “算了,你身上有多少就给多少……” “我想看行车记录仪。” “算了,看你是个学生就不要你赔了……” “我想看行车记录仪。” “给你500块够吗?去医院包扎一下吧。” 之后的一切都很不真实:群众开始报警,120在不远处呜哩呜哩……车主撒下一笔钞票后慌忙的逃之夭夭,观众大骂车主没素质,护士问周烬哪里受了伤他撑着身子表示自己没有钱,只是皮外伤……人们渐渐散去,一切回到原轨,一切归于平静,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那个人也消失了。 对方是真实的还是虚假的?周烬不知道。他只知道,如果对方真的存在,他这辈子大概都没有机会与对方道谢了。 周烬捡起地上被淋湿的钱,捐给了路边的乞丐。树木被狂风吹的弯了弯,模糊里,老板撑着把伞努力朝着他的方向走了过来。 “你还在呀?刚才你怎么跑那么快?是不是我吓到你了。”他边说边朝着周烬递伞。 周烬点点头,感觉头差点从脖子掉下来。 “刚刚听说这里发生车祸了,我就回来看了看……诶,你额头受伤了?” 周烬努力的想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谢谢你。还有,对不起。但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连呼吸都是疼的。 身旁的老板不停的摇晃着他,让他坚持住,让他不要睡觉。老板的声音融进了背景,周烬从没如此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鲜活。 他望着天空,它还是灰蒙蒙的,雨滴垂直的打在自己的脸上。 死亡终于还是来临了吗? 好可惜,还没有去海边,也没有见到日落。 第3章 3 一片虚无中,指针的滴答滴答声再次响起,周烬看见那雪白的灵魂朝着他走来。 那道与他对上的目光早已经像最初那样,下起了雪。 周烬愣住了。 男人含雪的桃花眼变成了弯弯的月牙,像冬与春的交缠缱绻,温柔又冷冽。深邃的眼中透着一种超越世俗的悲悯,仿佛能够洞察世间的一切苦难。 但来者却已经是满头的白发,美得像文艺复兴时期莫奈的画。 他的声音极其温柔,安静的流淌在这静止的时间里:“我带你逃离这样的生活,好不好?” 周烬心头一颤,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自己短短21年的人生,不过寥寥数笔。10岁失去父母,14岁初中,被校园霸凌,大学自给自足兼职被老板压榨……一事无成,一无是处,平凡且平庸。 这十年里,他一直渴望有人对他说,可以带他逃跑。 所以,他动容了。 正当他要做出反应,点头答应时,耳边却响起了其他的声音。 “终于又有电了啊。”一道活泼的女声出现。 周烬缓缓睁开眼,刺眼的的光映入眼帘,仿佛一双无形的大手,硬生生地将他拽回了现实。 紧接着便坠入深深的失落感。 原来这只是一场梦。 没有人带他逃离,而他,居然还活着。 “你终于醒啦。”熟悉的声音响起。 他楞了楞,侧过头去,梦里出现的男人朝着他浅浅的笑着。 唯一不同的是,男人变回了黑发。 仅仅几秒,泪水就不受控制地溢满周烬眼眶。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透过男人好像看到了那散着晕圈的雪白的灵魂……自己好想不顾一切地扑进他怀里,将这些年的委屈、孤独与渴望,都化作泪水宣泄出来。 但周烬忍住了,只是咬着嘴唇,将这份冲动深埋心底。 他这才注意到男人身后的背景以及周围。 一个只有十几平米的小卧室。 这是哪儿? 周烬从床上坐起身,有些迷糊。 床一边靠着墙,另一边有一面镜子与一个衣柜。 正前方有一张木制的桌子与椅子,上面放满了书。 酒店吗?不太像,因为盖着的被单是他喜欢的水蓝色,透着一种熟悉的温暖,不像是酒店那种千篇一律的布置。 “想不想喝水?”男人问。 周烬摇摇头,然后从床上下来,双脚踩在木质地板上,那冰凉的触感让他稍稍清醒了些。 “请问,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在这之前,周烬经历了车祸。他清楚地记得,自己晕倒了,按照常理,自己应该已经死去。可他现在竟然还活着。 是眼前这个男人救了他?但这是为什么呢?他们不过两面之缘。 男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似乎在寻找措辞。 “我不是告诉你了么,我带你逃离原本的生活。”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空气也变得格外沉重。 周烬瞪大了眼睛,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 这居然不是梦,是真的! 可是,男人为什么可以进入自己的梦里?这多离谱,又不是什么修仙小说。 但是……如果不是这样,又该怎么解释这荒唐的一切呢? 难不成自己真被什么了不得的魂灵缠上了?还是说男人是道士?是神仙? “你们在说什么!?”门突然被粗暴地撞开,巨大的声响打破了房间里诡异的气氛,对话也被强制打断。 这是最开始周烬听见的活泼的女声。 周烬下意识地看向她,一眼就瞥见她脖子上那道白色的裂纹,就像是从血肉里透出的诡异光亮,在灯光下也显得格外醒目。 男人脸冷了冷:“怎么不敲门?” 女人双手叉腰,毫不客气的说:“那你怎么不锁门?” 见这两人火药味有些过重,下一秒就能吵的天翻地覆。周烬试图将话题拉扯回来:“请问,你们是谁呀……”他声音很小,但保证了两人可以听清。 脖子上有裂纹的女人变脸比翻书还快,下一秒就笑得甜美,迎了上来:“欢迎来到烬时墟,亲爱的灵使者,我是图书管理员,陈借月。” 她朝着周烬伸出了手,手腕上戴着与男人同样奇异的手表。 周烬茫然地与她握了握手。 烬时墟?灵使者?图书管理员?这些陌生的词汇在他脑海中不断盘旋,却怎么也理不出头绪。 陈借月顿了顿继续说:“咳咳,你应该不太能理解,灵使者就是……就是……”她噘着嘴,然后挠了挠头。 突然,她眼睛一亮,激动地看着周烬:“就是你这样的人啦!你是不是能看到、听到、并且触碰到一些身边人看不见的东西?” 周烬朝着她点了点头,明白了灵使者的概念,原来这倒霉能力还能有个统称? “这就对了!恭喜你,这泼天的富贵被你抓住了!你是被我们图书馆选中的幸运儿!”陈借月说。 周烬有些迷糊,这位女士或许是性格使然,介绍十分生动有活力,但他总莫名感觉对方在往自己的脸上贴金,这怎么就是破天富贵,怎么就幸运了? 陈借月话音刚落,说的正激动时,男人突然笑着打断了她,笑容看似温和,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你介绍地废话有点儿多了,容易误导人。”他指尖轻轻敲了敲桌上泛黄的图纸,纸角还沾着没有干的水渍,透着一股陈旧的气息,“要不你自己先看看?有不懂的再问我们?” 陈借月脖颈处的裂纹突然变得扭曲起来,她不服气地瞪了男人一眼,两人随即又开始了争吵。周烬默默看着他们,心中暗自猜测,这里的人大概都有着不同于常人的地方,就像男人那双下雪的眼睛,陈借月脖子上诡异的裂纹,这些奇特之处都在证明着这个地方地非比寻常。 但此刻的他,并没有过多在意这些,只是伸手接过图纸,目光瞬间被上面“图书馆规则”几个大字吸引。 这里原来是一个图书馆吗? 图书馆规则: 1.亲爱的灵使者,你好。在这里,每一本书都代表着一个时空,每一个时空都互不交错的运行着,连接并滋养着时空之树。但是,在稳定的时空运行中,总会受到某些强大‘魂灵’干扰,所以需要你进入异常的图书内,抓住这些‘魂灵’。 2.在去往平行时空的过程里,你的躯体会留在馆内,意识会与其他局外人一起,会被传递去往平行时空。在打开图书前,请寻找一个安全的空间。 不必过于担忧,会有至少一名图书管理员意识跟随前往平行时空,辅助你完成任务并警示你。 …… 7.纠正6本异常图书,抓住‘魂灵’即为成功。可获得重生两人的奖励。出馆后,你将失忆且无法再进入。 最后,祝你旅途愉快! 读完后,周烬又仔仔细细的读了一遍规则,消化了好半天。 虽然这些概念及其抽象,但好在自己的记忆力与理解能力还不错,也差不多记住以及读明白了这些规则的意思。 大概就是这书能打开平行时空,而某平行时空里有一些棘手的魂灵,影响了时空运行,自己需要去抓住这东西。 最吸引周烬的是那一条奖励——可以重生两个人。 骗人的吧,这不会是什么传销组织吧? 真的可以去重生一个人吗? 男人像是看穿了周烬的疑虑,解释道:“还记得你昏迷前的最后一幕吗?你身体自己动了起来对吧?还有车祸的时候,是不是也听见了我的声音?” 他的话如同一记重锤,敲在周烬的心上。对啊,这些奇怪的现象究竟是为什么?被附身的说法自己倒是在书上读过,可那不直接是被夺舍了吗?自己怎么还会保留着主观的意识呢?难不成男人不是鬼,而是……神仙? “我是图书管理员,也可以说是时空管理者,任务是在平行时空内辅助你,所以我将会进入你的身体内,与你一起前往哦。” 他的声音温柔又缠绵。周烬听的两眼一花,脸上烫的厉害。 周烬为什么莫名觉得这句话极其的, 暧昧? 心脏怦怦直跳,奇怪了,自己居然对一个同性会有这样的反应。 “意思是你的灵魂,或者说是意识吧,在我的……嗯身体里,是这个意思吗?”周烬问。 男人点点头,然后夸他很聪明。 周烬感觉下一秒自己的脑袋就要爆炸了。 “你究竟是什么?鬼还是神?”他有些害怕,但还是问出了口,这世界上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超自然事物吗? “这两个说法都不太贴切,世界上没有鬼,但或许,你可以把我当做与魂灵差不多的东西?”男人呵呵笑道。 “去去去,什么乱七八糟的,要当魂灵你去当。”陈借月一脸嫌弃的朝男人摆摆手。她看向周烬时秒变笑脸:“告诉你吧,我们可是半神!” “啊?什么是半神……”周烬问。神他听说过,可半神是什么? “呃……就是……就是……反正很牛逼的存在!就相当于是神!对没错!”陈借月说完脸颊一红。 “好啦,神要是混成你这样,世界早就毁灭了。”男人温和道。 “我怎么了?我也就在你之下好吧,你这能力都差不多在天花板了,能有几个打得过你?更何况主神还……反正我也就仅次于你,这说明我就很有半神实力!”陈借月说到主神到时候卡主了没有再说下去,神色里闪过几分惶恐。 周烬其实很好奇,这个主神是谁? “好啦,我们一起出去看看吧,不要听他鬼扯了。”陈借月双手叉腰,挑眉看向男人,表情有些傲娇。 她朝着男人做了个鬼脸,转头对周烬说,“走,我带你去看那些超有趣的书,他这家伙介绍起来太干巴巴的了。” 男人无奈地摇摇头:“你别把人吓跑了就行。” 周烬被他们的互动逗得微微一愣,心里原本的紧张竟也消散了几分。 他不禁想:他们的关系是什么呢? 朋友?还是同事? 不过好像不关自己的事。 当门被打开的那一刻,周烬完全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这巨大的图书馆,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他绞尽脑汁,也无法用自己贫瘠的语言来形容。 图书馆由无数六角形回廊组成,如同一个神秘的迷宫。中部是回廊中间,一个巨大的通风井深不见底,就像是连接着另一个神秘的世界。护栏矮矮的,从任意一个六角形都能看到上下层,那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回廊,让他根本无从得知自己现在身处几楼。 除两边外,六角形的四边各有五个长书架,整齐排列,共二十个。没有书架的一边是小门厅,通向另一个相同的六角形,好像永无止境。 一眼望去,这个图书馆就像是一个无限延伸的空间,充满了神秘与未知。 他开始相信,一切的不可能,或许只是因为他的目光局限。 因为这真的太不可思议了! 他想起了曾经读的博尔赫斯的《通天塔图书馆》。 男人随机在身旁的书架里抽出了一本书。 周烬瞟了一眼封面,是白色封面,书名用金标刻下,名字叫做《陆兰》”男人继续说:“书名就是书里的主角,也就是时空异常的核心人物,每一本书的主角身边都出现了扰乱她宿命的东西,比如说这本书出现的是“善妒虫”,一只吞噬了魂灵的虫子,咬到谁,谁便会大起胆子杀了自己嫉妒的人。这魂灵生前因为嫉妒别人而死,死后执念一直不散,但又不够深,所以一直没能掀起什么风浪,不过在一次其他魂灵的追杀中,恰巧看见了一只有了些灵智的虫子,于是心一狠便跟它融为一体,法力大增,有了为非作歹的能力。” 周烬从前常听爸爸谈起过这些,所以一直都不觉得意外,魂灵修炼方式有好几种,大部分是修阴食阳,靠同类吞噬,亦或者吸取活人阳寿,这种现象最普遍的时期便是中元节,那时磁场混乱,某些修为较高的魂灵会混入人群,化为一名女子,利用一夜情骗取好色男子的阳气。 而他们能修炼的属性也有很多种,什么风火雷电啊……乱七八糟的,都是五行引申出来的,不过每只魂灵只可以修炼一种属性,所以吞噬的同类也都是同属性,同理,由于人类体内也蕴涵着不同属性的灵气,故吞噬的人类阳气也得是属性相符的,反之,法力会不增反减。 “有与我同样的人吗?”周烬问。这个图书馆如此大,想必也运行了很久。 男人指着中部正翻阅图书的男男女女:“那边有四个和你同样情况的人哦,他们也是为了奖励来的。” 那这就意味着,如果魂灵只有一只,则只有一个人可以完成任务。 “但是不用有太大压力,在平行时空内遇见其他人的概率是随机的,说不定遇不见呢。”男人道。 这么说是否有竞争对手的概率是随机的。周烬心想着,环顾着四周。虽然这个图书馆很大,构造十分奇特,图书管理员身上也或多或少有许多超自然的地方,但时空穿越这件事听起来还是太过于荒唐。 “你不用立马就相信我们,可以先去体验一下。”男人说。 “什么?怎么体验?” 进入平行时空么?周烬心想着,忽而有些激动。 男人笑着说:“时空穿越。只要你不犯规,就不会有危险,而犯规的时候,我会提醒你。” 周烬记起了规则,平行时空里的伤害不会带回现实。可像车祸那般深切的痛感,光是想想就让人头皮发麻,他真的要和自己一起“进去”吗? 正当周烬还在思考,犹豫着是否应该答应时,陈借月已从侧边的书架抽出了一本烫金边封面的书,《宋婉》二字在灯光下泛着冷冽的光。“你问那么多干嘛,直接带人家进去不就好了。”她话音未落,书页已经展开,第一页的字迹间突然渗出细碎的白光。 周烬将书接过,指尖触碰到纸页的那一瞬间,白光竟顺着指缝往上爬,惊得他差点将书丢了出去。 男人身体逐渐变银白,就像被月光浸透,他朝着周烬微笑伸出手:“我叫夜燃,你可以叫我阿雪。” 周烬呆呆地伸出自己手:“我叫周烬。” 刚握住男人的手,男人整个人就突然间炸开,就像满树被惊落的春雪,只剩下掌心那点冰凉的触感。 周烬定睛望去,书本上的字迹在轻轻地浮动:万物各有其序,顺之则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