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一个苹果》 第1章 盛夏的初遇 暖风夹杂着清爽的皂香缓缓吹过,看着你的清爽肆意的脸庞,我好像理解了钱钟书先生在《围城》写的那句“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的心里已经炸成了烟花。” ——《小苹果日记》 林荫大道下的那抹白色身影我好像可以记很久,很久。“念念,起床啦!再不起面试就要迟到啦!”蒲念睁开惺忪朦胧的睡眼,支起半边身子,付女士的嗓门依旧很有穿透力,如果声音能够化形,那她绝对掌握了世界上最具杀伤力的武器,灭霸就不会毁灭地球了,她迷迷糊糊地想到。 “起了吗?饭做好了。”付女士终于忍耐不住来敲门了。“起来了起来了!女王大人。”蒲念拍了拍自己的脸,撑起精神起床洗漱。她一边洗漱一边在脑子里面过了一遍综招面试可能出现的问题,然后来到了餐桌边,品尝母亲大人做的色香味俱全的早餐。 蒲念又忍不住张开了小嘴“妈妈,你这厨艺简直是反人类操作,别人做饭是填饱肚子,你做饭简直让我灵魂出窍,建议你出本书叫《论如何用美食让孩子失去味觉抵抗能力》”。 付女士嘴角都咧到耳后根,还又故作严谨“行了,别贫嘴了,入场证身份证都带好了吗?到考场千万不要紧张,放松一点就行。”说到最后还不放心,又详细的给蒲念检查了一遍。 蒲念高考完后,受益于高中的斩获的各大文学写作奖项,成功入围了京大综合素质A组一类招生,今天面试全家出动。蒲念自己觉得倒还好,实在不行用高考分上也行。 付女士显然并不这样觉得,蒲念正常水平在京大边缘,只能上个冷门专业,上不了全家心心念念的法学专业,综招冲一把,说不定能上法学专业呢。 “妈妈,我觉得汉语言文学和考古也挺好的啊,法学总是给我一种它是一门最严谨,最深奥的文学的感觉。虽然我觉得当律师也挺帅的。”蒲念撇撇嘴。付女士果不其然又开始了她的就业论。在付女士一路上的絮叨下,蒲东同志终于把车开到了京大。 蒲念深吸一口气,打开车门,扑面而来一股热浪,差点给蒲念逼回去。蒲念转头对他们说“你们找个地方停车,然后自己找个商场凉快去吧,我自己去就行了。”谁知付女士给她撂下一瓶水后二话不说就和蒲东同志一脚油门就走了,动作利索的只剩一地的尾气和懵然的蒲念。 蒲念一边拿着资料信息袋遮阳,一边去排队。这简直比西天取经还难,她心里嘀咕道。终于!终于到了登记信息的大厅。这里的漂亮小姐姐都好温柔唔!一个带有圆圆小鹿眼的学姐眼睛亮亮的,拍了拍茫然的蒲念,引导她到了登记的桌子上。 漂亮学姐敲了敲桌子,一个超级无敌可爱,看起来超级慈祥学长听声抬起朦胧的睡眼。李晨阳看见来人瞳孔震了三下,立马清醒了起来。“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妹妹!”他心想。 蒲念今天扎了一个蓬松的丸子头,碎发随意垂在耳畔,而发间却别着一枚清新的绿色小苹果发卡。她一双杏眼亮晶晶的,巴掌大的脸上,鼻尖微翘,唇角噙着抹狡黠的笑,一袭白色娃娃领衬衫配格纹短裙,腿又细又白,举手投足间既透着书卷气,又满是俏皮劲儿。 蒲念看见这个慈祥的哥哥直愣愣地盯着她看,又扯出了一个友好的微笑。旁边漂亮的小姐姐拍了拍学长的头,“阳阳,快给妹妹登记!”“好的珍姐!妹妹在这填一下信息,然后跟着这位小姐姐去博学楼A305教室等候面试就可以啦!”说完就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连眼镜都被挤的微微上滑。 突然漂亮姐姐突然皱了皱眉,捂住了肚子。“不行了阳阳,我肚子有点痛,你带这个妹妹去博学楼吧!”我马上回来给你顶着!谢了啊!”漂亮姐姐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抽了两张纸巾窜没影了。留下蒲念和李晨阳面面相觑。 李晨阳摸摸头,像鼓足了勇气,又露出了一个腼腆又略带尴尬的微笑,“妹妹,跟我来吧!”一路上李晨阳发挥了e人特长,不断给介绍这介绍那的,突然李晨阳指了指庄重又带有神圣的建筑,“嘿呦妹妹,这是法渊阁,法学院的图书馆,到时候考上法学院期末记得早来占座啊!” 燥热的炎夏让人心浮气躁,身边有一阵浅浅的皂香传来,一个身着纯白色T恤,浅蓝色牛仔裤的酷哥骑着山地车飞行而过,阳光洒在他的发丝上,映出浅浅的金色。 一声拖长的“丛神——”,像颗石子般划破了午后的宁静。 李晨阳猛地从原地弹起,挥舞着手臂,朝着不远处那个正要蹬车离去的身影喊道:“给我带份饭回宿舍!大恩不言谢!” 那个被称作“丛神”的男生,单脚支地,停下了车。他动作有着一种不经意的利落,修长的手指勾住那头戴式耳机的边缘,缓缓摘了下来,挂在颈间。他侧过头,阳光恰好掠过他清晰的下颌线,眉头微蹙,带着一丝被打扰后并未不耐烦、只是纯粹的疑惑,望了过来。 “嗯?”他的声音清澈,像溪水流过卵石,“没听清。” 就在这一瞬间,站在李晨阳身旁的蒲念,感觉自己的呼吸停滞了。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完全不受控制地,胶着在了那张转过来的面庞上。那不是简单的英俊,而是一种极具冲击力的、带着冷感和疏离的精致。眉眼深邃,鼻梁高挺,唇线抿出一个略显冷淡的弧度。他坐在那里,周遭喧闹的人声、流动的风,仿佛都自动为他成了背景,虚化下去。 然后,蒲念感到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攥紧,随即,“嘭”地一声,在她胸腔里炸开了十八年来从未见识过的、盛大而无声的烟花。 那绚烂不是喜悦,更像是一种毁灭性的宣告,宣告她过往所有对“好看”的定义,在此刻面前,苍白得不堪一击。视觉带来的强烈冲击,甚至引发了短暂的耳鸣,世界的声音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骤然抽离。 李晨阳毫无所觉,又用更大的嗓门重复了一遍请求。 拽哥似乎这才听清,他没什么表情,只漫不经心地抬手,比了个“OK”的手势。动作随意,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仿佛与生俱来的慵懒劲儿。他重新戴上了那副巨大的耳机,像是要将世界再次隔绝在外。 蒲念几乎要以为这场短暂的、让她心率失序的意外即将落幕,她甚至无意识地屏住的那口气,正要悄悄松开。 可就在他准备蹬车离开的前一刹那,动作却毫无预兆地顿住了。 他忽然回过头来。 这一次,他的目光不再是投向咋咋呼呼的李晨阳,而是越过了他,笔直地、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探究,落在了蒲念的脸上。 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蒲念清晰地看见他深褐色的瞳孔,在午后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质感,像蕴藏着星光的琥珀。那目光并不锐利,却带着一种沉静的重量,足以将她钉在原地。 世界彻底失声了。 风声、远处的笑语、李晨阳还在絮叨的背景音……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她的视野里,只剩下那双回望过来的眼睛,和耳边如擂鼓般轰鸣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沉重地敲打在她骤然空白的脑海里。 他为什么……看过来? 只是一个瞬间,或许不足一秒。 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对视,只是蒲念濒临短路的大脑,虚构出来的一场盛大幻觉。 第2章 他是个好心人 他的目光过于清冷,目光看着前方,又像是在看我。怎么说呢,这一刻,我从头到脚指头每一个细胞都在疯狂叫嚣。” --《小苹果日记》 蒲念整个人都僵住了。 那道目光落下来的瞬间,世界不仅失了声,连时间都仿佛被冻结。她直愣愣地回望着,视线不受控制地描摹过他额前碎发遮掩下的眉眼。那眉毛生得极好,不是温润的平直,而是带着一丝凌厉的转折,眼眸在发丝的阴影里,像沉在深潭底的黑曜石,月光的阴影那般幽深黑亮,此刻因微微蹙起而敛着一点不易察觉的锐利。 “去博学楼吗?” 他的声音响起,比刚才对李晨阳时似乎少了那份纯粹的疑惑,多了点别的什么,蒲念分辨不出,只觉得那音色刮过耳膜,让她指尖都有些发麻。 旁边的李晨阳立刻“嗷嚎”一声,用力拍了下自己的脑门,一副恍然大悟又懊恼不已的憨傻样子。 丛亿看着他,眼神微不可察地眯了一下,线条优美的唇角似乎向上牵动了一毫米,从喉咙里溢出一声极低、极短促的笑,那笑声像羽毛轻轻搔过心尖,若有若无。他抬起修长的手指,指向侧方一条被树荫半掩的小道,语调恢复了那种漫不经心:“走偏了啊。左拐直走,竹苑前面,别给人带错地儿啊。” 话音未落,他已利落地蹬上车子,背影挺拔如白杨,汇入人流,头也不回。 那股无形的、压迫着她呼吸的力量骤然撤离,蒲念猛地喘了口气,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脸颊一阵滚烫。 “不好意思啊妹妹,”李晨阳懊恼地摸着后脑勺,嘿嘿笑着,“我方向感不太好,平常都是跟着丛神他们一块儿走的。还好丛神细心!得嘞,咱们少走弯路了哈哈哈哈哈!” 他爽朗的笑声在耳边炸开,蒲念却只觉得那热度从脸颊一路蔓延到了耳根,几乎要烧起来。她下意识地抬手,用手里那个轻薄的资料袋对着脸颊猛扇风,试图驱散那不该存在的燥热。 李晨阳笑完,目光不经意瞥过来,恰好捕捉到她通红未褪的耳根和依旧泛着不正常红晕的脸颊。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疑惑地“咦?”了一声,凑近了些,直白地问:“妹妹,你的脸咋这么红?” 蒲念扇风的动作一顿,心脏差点从嗓子眼跳出来。她极力压下慌乱,迫使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尽可能漫不经心,甚至带上了点被太阳晒烦了的抱怨:“可能是今天太阳太毒了吧,”她抬起空着的手在脸颊旁象征性地挡了挡,补充道,“连防晒霜都挡不住。” 视线却不由自主地,又飘向那个身影消失的方向。她抿了抿唇,状似随意地问出了那个从刚才起就在心底盘旋的问题:“不过学长,刚刚那个人……是谁啊?” “哦哦,你说丛神啊!”李晨阳立刻来了精神,语气里带着与有荣焉的骄傲,“我们法学院的天之骄子,我的Chinese好室友!”他介绍完,像是突然福至心灵,目光在蒲念强作镇定却依旧绯红未褪的脸上转了一圈,脸上瞬间浮现出一种“我懂了”的鬼祟笑容,肩膀耸动起来,压低声音嘿嘿笑道:“我明白,我明白哈哈哈哈哈……” 他那意味深长的笑声让蒲念心头警铃大作。一种被看穿的羞窘猛地攫住了她。“学长明白什么了,”她急忙打断他,声音因为急切而微微拔高,话出口才觉得欲盖弥彰,只好硬着头皮,搜肠刮肚地想找个合理的借口,结果脑子一抽,脱口而出的竟是,“我只是觉得,那位学长……他是个好人。” 话音刚落,蒲念自己就先僵住了。 “好人”? 天啊,这是什么陈年老梗的尴尬发言!她恨不得立刻咬掉自己的舌头。空气仿佛都因为这句话而凝固了几分,连李晨阳那促狭的笑声都顿了一瞬间。 接下来的路程,一向能言善辩的蒲念彻底沉默了。李晨阳还在旁边叽叽喳喳地说着丛亿的种种“神迹”,什么模拟法庭从无败绩,什么收到的情书需要用收纳箱装……蒲念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 她只偶尔从喉咙里挤出一个模糊的“嗯”声,证明自己这个躯壳还在行走,没有因为过度社死而当场蒸发。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一个兴高采烈,一个魂游天外。蒲念觉得,自己大概已经用脚趾,在这条通往博学楼的小道上,抠出了一座完整的魔法城堡。 好在不久就到了面试的地方,李晨阳把蒲念领到候考室后出了一身汗,自觉大功告成,于是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胸脯说,“妹妹,哥哥只能送你到这了,你加油,期待我们9月份还能在这里再相见!” 蒲宁有些感动,突然觉得自己在短时间内和这位学长结下了如此深厚的友谊,毕竟是一同迷路的难兄难妹嘛。“学长,我会好好加油的,等我好消息。” 蒲念迈进了候考室,在候考室等了一小会之后进到了面试的教室,一进去发现教室里大大小小有10个颇为严肃的教授,坐成两排,颇有威慑力。 蒲念稳了稳心神,开始了简单的自我介绍,其中也囊括了她获得的大大小小的写作奖项跟辩论赛经历。 谈到辩论时,中间的一位看着非常很知性优雅的很有阅历的女教授突然提问到,“那这位同学,我想问一下,你觉着在辩论赛中最著名的一招是什么呢?” 蒲念眼神亮了亮,想了想回答道,“我觉得是釜底抽薪,在对方逻辑露出漏洞之时,抓住这个漏洞,并结合己方的论点,从根本上给对方以致命一击。可能这只是我的浅薄之谈。” 这位严肃的女教授突然露出了慈祥的笑容。旁边的男教授也颇有兴趣的抬眼望向蒲念,蒲念保持着浅浅的微笑。那个教授又临时发问能详细的解释一下釜底抽薪是什么意思吗? 蒲念内心OS:这也要解释吗?但还是板板正正的回答到“简单来说,釜底抽薪本源意思就是把柴火从锅底抽掉才能使水止沸,就是比喻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就辩论也是一样,你想要驳倒对方,你就要从根本上指出他逻辑及逻辑链条的错误而且自身的根属性也要立住”。 后面的一个男教授又颇有威慑力的发问,同学,釜底抽薪的釜这个字非常有意思,你能给我讲一下这个釜的造字有什么来由吗?蒲念心里嘀咕了一下,这怎么还考造字学呀?算了算了,就这样吧。 于是她就按照自己的想法乱七八糟的说了一下,“而且首先是从字形结构来看。上面像父,下面像金,像父是不是因为对于古代的人来说锅很重要,就像他们的衣食父母一样?”说到这,所有的教授都不约而同的的笑起来,眼底又隐隐有些期待。 “像金是不是与古代技术的发展有关。之前的釜是一种陶制炊具,后来随着金属冶炼技术的发展,然后才出现了金属材质的釜。我觉着所以它字形演变也可能与技术的发展有关,不过这只是我的一些猜测和发散,可能非常的天马行空,也请各位老师海涵。经此一问,自己还是存在非常多知识的盲点,所以我非常希望能够来到这所令人向往的学府进行深造。” 说到这,蒲念狡黠的笑了一下,原先严肃冰冷的教授们不自觉的被感染,也跟着笑起来,空气中洋溢着轻松与喜悦。结束后,蒲念还是非常的依依不舍,这次面试完全不像冰冷的应试制度,反而是像与学识渊博的老朋友在畅谈,每一次的交流都是思想的盛宴。 暮色四合,天边晕染开一片瑰丽的橘红,为这所百年学府镀上了一层温暖而沉静的釉质。 蒲念随着稀疏的人流缓步向校走去,心头却仍萦绕着白日里那惊心动魄的一瞥。微凉的晚风拂过脸颊,吹散了白日残留的燥热,也让她纷乱的思绪稍稍沉淀。 “果然,这就是最高学府的魅力吗?”她无声地问自己。这里不仅有学识渊博、引经据典的老师,连偶然遇见的、看起来疏离冷淡的学长,内里也藏着一份不动声色的细心。这种巨大的、内外反差的吸引力,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的涟漪久久不散。 夕阳的余晖勾勒着她柔软的发丝,边缘泛着柔和的金色光晕。她看似步履从容,目光却像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着,不由自主地滑过擦肩而过的每一个挺拔身影,掠过林荫道尽头每一个模糊的轮廓。 那双清澈的眼眸里,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探寻与期待,像一只初入陌生丛林的小兽,既好奇又忐忑地打量着周围,渴望能再次捕捉到那抹独特的存在——那个带着耳机、神情慵懒却眼神锐利的侧影。 她故意放慢了脚步,几乎是在用脚步丈量着这段离开的路。篮球场上的喧哗,自行车掠过的轻响,路人断续的交谈……每一种声音都让她下意识地屏息一瞬。 然而,直到校门那古朴的牌匾映入眼帘,视野里人来人往,却始终没有出现那个让她心跳失序的身影。 一丝若有若无的失落,如同晚风里飘散的细沙,悄无声息地沉淀下来,落在心底最柔软的角落。她轻轻吸了口气,将那份莫名的怅然压了下去,迈步融入了校门外更广阔的人潮与暮色里。 第3章 甲乙丙丁 好烦,他对我没有任何的印象,或许我只是他身旁的一个甲乙丙丁,或许我只可能是经过他身边的一个路人。每一个小星球里都会有那么几个不起眼的星星,可是太阳怎么会去普通关心星星,所以我也想成为一个太阳。 ——《小苹果日记》 夕阳的余晖将校门口的银杏树染成一片暖金色,蒲念刚取回手机,一抬头就意外地发现父母竟还等在原地。 付女士轻轻拧了把蒲东的胳膊,蒲东这才反应过来,赶紧上前接过女儿手里的资料袋,语气里带着小心翼翼的期待:“闺女,怎么样?” 蒲念眼珠一转,故意垂下眼帘,嘴角却藏着一丝狡黠:“没有爸爸妈妈的陪伴,我心里空落落的,感觉自己发挥得不太好。” 蒲东一听,顿时紧张起来,连忙安慰:“没事的闺女!古人有句话说得好,‘人生达命岂暇愁,且饮美酒登高楼’。人各有命,咱们要豁达,不用忧愁。”他拍了拍胸脯,“一会儿爸爸带你去吃日料,咱们边赏风景边品美食。这点小事,大不了还有其他学校嘛。” 付女士却气定神闲,早已看穿女儿的小把戏。她温柔地摸了摸蒲念的头:“小东西,还不说实话?” 蒲念这才嘻嘻笑起来,挽住母亲的手臂:“正常发挥啦。不过这里的老师确实很有水平,收获特别多。” “是吧?”付女士露出欣慰的笑容,“好学校就是不一样。”蒲东这才松了口气,憨厚地笑道:“那咱们快回家吧。” “不行不行!”蒲念立刻摇头,眼睛亮晶晶地望着父亲,“爸爸,古人有句话说得特别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您刚才说要带我们去吃什么来着?” 蒲东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宠溺地摇头:“好好好,爸爸这个月工资刚发。走,带你们吃大餐去!” 日料店的木质推门被轻轻推开,暖黄色的灯光裹着清酒的淡香迎面扑来。付女士细心地帮蒲念整理被晚风吹乱的长发,蒲东则自然地接过女儿的背包。一家人在窗边的卡座坐下,木质地板在脚下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回转台上的寿司缓缓转过,色彩缤纷。付女士目光敏锐地扫过,优雅地夹起一盘肥美的三文鱼腩。她蘸酱油时手腕轻转,让寿司均匀地裹上酱汁,然后轻轻放在蒲念的碟子里:“今天的大功臣先尝,这个很新鲜。” 蒲念夹起寿司送入口中,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丰腴的鱼腩在舌尖化开,不是软烂,而是像春雪落在暖石上,带着海水气息的油脂先融成一汪温润的甜,随后才感受到肌理间恰到好处的弹性。她满足地眯起眼睛,喉间发出小小的惊叹。 “太好吃了!”她朝父亲眨眨眼,“爸爸,你要好好努力,争取多带我们来几次呀。” 蒲东被女儿逗得笑出声,假装苦恼地摇头:“完了完了,这下要被你吃穷了。” 窗外暮色渐浓,华灯初上。玻璃窗上氤氲着食物的热气,映出一家人其乐融融的身影。他们沉浸在美食与温馨的氛围中,偶尔低声交谈,不时传来轻轻的笑声。这一刻,考试的压力、未来的不确定都暂时远去,只剩下舌尖上的美味与家人相伴的温暖。 回家后,蒲念瘫在床上度过了三天无比惬意的假期,感觉到人已经实在是有点无聊又有点颓废的时候。她的发小们从东南亚旅游了一圈回来了,钱多多跟胡木拎着一大堆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和从东南亚带回来特产问候了蒲念爸爸妈妈之后就直奔她卧室。 椰子脆片、鸡蛋花身体油、印尼popmie泡面、甚至连东南亚风锅垫都给整回来了。钱多多躺在蒲念的榻榻米上,蹂躏着巨大的兔子玩偶,感叹道"还是家里舒服啊,跟草哥游荡了一圈,你敢信吗,草哥还是很有眼光的,我们简直是住在植物的世界里。可惜宝宝你没去,综招咋样啊! "蒲念笑了笑,"挺有意思的,就是没有你这个小话唠感觉周围世界都失声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钱多多人如其名,母亲一生下他便离世了,留下家财万贯的爸爸从小当宝贝似的捧着长大,冬天过了艺考,考完高考就撒丫子出去玩了。胡木熏陶于生物学教授家庭,自小对植物展现出了超然的兴趣和卓越的天赋,于全国生物奥林匹克竞赛中摘的桂冠,最后成功报送燕大。 想来实在是不解气,又作林黛玉式"哎呀,哥哥姐姐们到是幸福了,倒留下我这个外人"蒲念故作伤心,另外两人头上不由得冒出黑线,胡木开口"那这自称外人的妹妹就把哥哥姐姐的礼物还回来吧!"话毕,钱多多便去拿。"可恶的草哥,多多我错了!快回来!"蒲念求饶道。 钱多多这才回来,"别作啊幺妹!"随后,钱多多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冒贼光,"话说去了最高学府一趟,怎么样,帅哥是不是很多,有没有惊天无敌大帅比!至少得草哥这个级别的哈。" 蒲念听到这,耳根突然红了起来,顿了顿竟然没说出话来,胡木率先看出不对劲来,嘴欠到"呦呦呦,幺妹动心啦!"钱多多掰住蒲念的肩膀,一脸八卦道"如实给爷招来!""世界上大多数人都以为自己的太阳,可实际上是月亮,本身没有光,只会反射光;可有人就像是太阳,自身就会发光,嗯~就是这个感觉。停止妄想,还是先上燕大再说吧呜呜呜。” 蒲念一头扎进了钱多多怀里。多多温柔的抚摸着蒲念的头发,“铁树开花啦,到时候你俩去燕大,让草哥给你把把关,或者我们现在就去燕大,偶遇!”多多打了个响指,仿佛下一秒就要冲出去。胡木无语的扶额,蒲念一头黑线,草哥终于站出来说,“八字还没一撇呢,不过京十路那边确实开了一家评价不错的清吧,今天我请!走不走?” 两人一听,全都来了精神。立马收拾好东西出发,从来没有这么快过。京十路这边绿茵浓浓,临近两所顶尖学府,连空气都弥漫着书香气息。QY的门面藏在梧桐掩映的街角,没有张扬的霓虹,只有块哑光金属招牌悬在门楣,冷白灯光勾勒出极简的店名,倒比周遭的热闹更引人驻足。 推门瞬间,混着陈年威士忌的醇厚、手冲咖啡的焦香,还有若有似无的木质香调扑面而来,吧台后琳琅满目的酒瓶在射灯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两个小姑娘蠢蠢欲动,留下草哥无奈的笑了笑“随便点,别客气。但酒要适量。” 钱多多兴冲冲地拉着蒲念往窗边的空位走去,可刚迈出两步,却发觉身后的人像被钉在了原地。她疑惑地回头,只见蒲念怔怔地站在原地,目光直直地投向舞台旁那个不起眼的角落。 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一个身姿挺拔的青年格外引人注目。他微微蹙着眉,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疏离感。对面坐着的女孩正梨花带雨地说着什么,他却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指节分明的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敲了敲,随即抬手招来服务员。 “结账。”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付完账,他毫不犹豫地起身离开,将还在啜泣的女孩独自留在原地。而他的必经之路,恰好要经过刚进门的三人小组。 随着他的走近,蒲念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气,混合着一丝清冽的烟草味。当他走到面前时,脚步微顿。 “借过。” 那声音像是陈年的檀木相互摩擦,低沉中带着颗粒感。 蒲念下意识地抬起头,直直撞进他深褐色的眼眸里。那双眼睛此刻像是蒙了一层薄冰,看不出任何情绪。见她还愣着不动,他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蹙,又重复了一遍:“借过。” 这一次,语气里已经带上了明显的不耐。 钱多多赶紧用力拽了拽蒲念的胳膊,她这才如梦初醒,慌乱地侧身让出一个位置:“不好意思。” 丛亿此刻满心都是被周雨彤纠缠的烦躁,只想尽快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他连最基本的点头致意都省略了,径直从她让出的空隙擦肩而过,头也不回地推门离去,留下一个决绝的背影。 倚在吧台边的胡木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饶有兴致地观察着蒲念的反应。 而此刻的蒲念,只觉得一盆冰水从头顶浇下,连指尖都泛着凉意。 他竟然完全不记得她。 那个在夕阳下让她心跳失控的对视,那个让她辗转反侧的惊鸿一瞥,于他而言,不过是路过一片无关紧要的风景。她甚至不如路边的一棵树,至少树还会在风过时留下沙沙声响,而她在他的记忆里,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激起。 “好烦...”这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在脑海中盘旋。 烦的不是他的冷漠,而是自己的自作多情。原来那些被她反复回味、小心珍藏的瞬间,在他那里,轻飘飘得如同从未发生。她以为至少能留下一个模糊的影子,却没想到自己连他世界里甲乙丙丁都算不上,只是一个需要被提醒“借过”的、碍事的路人。 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从心底蔓延开来,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第4章 不像好人 他站在逆光的阴影里,像一柄收在鞘中的名刀。我望见那姑娘的泪珠碎在他脚边,却映不出他眼底半分波澜。这般薄凉的美丽,大抵是淬了毒的——可飞蛾扑火时,何尝不明白烛焰的危险?他们都说他不像好人,可我不想相信。 ——《小苹果日记》 钱多多的手在蒲念眼前晃了又晃,指尖几乎要触到她的睫毛。“回神啦!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她凑近蒲念耳边,压低声音,“虽然确实帅得人神共愤,但你看他把女朋友惹哭那样,八成是个玩完就扔的渣男。这种段位的帅哥,咱们可消受不起。” 胡木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手指轻叩桌面:“面相是挺薄情。专一这个词,跟这种男人大概不熟。” 蒲念的视线还黏在那个远去的身影上,嘴上却忍不住反驳:“你们也太武断了。万一是那个女生的问题呢?未知全貌,不予置评懂不懂?” 钱多多和胡木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同时拖长声音:“哦——在燕大让你念念不忘的‘太阳’,该不会就是这位吧?”钱多多捏着嗓子学她之前的语气,“那个学长眼神像北极星?” “胡说什么!”蒲念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快步走到卡座边坐下,故意把菜单翻得哗哗响,“我就是要喝朵玛桃红气泡酒,你们必须赔我精神损失费!” 这时,那位哭泣的女生正从他们桌旁经过。她补了妆,重新描了眼线,只有微肿的眼皮泄露了方才的狼狈。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的声音清脆而决绝,浓郁的栀子花香在空气中久久不散。 “艳福不浅啊。”钱多多望着女生的背影感叹。 蒲念的心像被什么揪了一下,她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声音刻意轻快:“别打岔,快说说你们在东南亚遇到的趣事!” 等服务生端上泛着粉色气泡的酒液,三人终于回到了原本的话题。暑假是去海边看日出,还是去网红书店打工?或者跟着胡木去山里考察植被? “两位公主行行好,”胡木双手合十,“科考装备沉得能压死人,我实在当不了驮货的骡子啊。” 两道冰冷的视线立刻射来,他马上改口:“刚开玩笑的!就我这体格,扛着三个包还能健步如飞。” 笑声渐歇时,蒲念摩挲着冰凉的杯壁,轻声问:“你们……还有季春迎的消息吗?” 空气瞬间凝固。钱多多把杯子往桌上一顿,气泡酒险些洒出来:“别提这个白眼狼!高二我给她发消息,她说要专心学习。后来再发——您猜怎么着?红色感叹号!十几年的感情,说删就删!” 蒲念和胡木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答案——他们都收到了那个刺眼的红色感叹号。高三那年,每次约她都被以各种理由推脱,原来早就被单方面切断了所有联系。 “禾嘉私立是封闭式管理,”胡木打圆场,“也许她压力太大。等放假我们去找她,当面问清楚。” “草哥万岁!”钱多多假意抹泪, “没了你我们可怎么活!” “真这么舍不得?”胡木挑眉, “那今晚你买单?” “那怎么行!”钱多多瞬间变脸,“不能剥夺你表现的机会呀!” 欢笑声在暖黄的灯光下荡漾。此刻的他们永远不会知道,这个夏夜轻快的玩笑,将来会变成扎进心口的冰碴——为什么没能早一点发现那些隐晦的求救信号? 窗边的荼蘼花枝蔓缠绕,暗香浮动。驻唱歌手拨动琴弦,唱着一首关于离别的蓝调。 街角,丛亿出了咖啡馆之后接到了小姨的电话,“往你父亲身边塞人你也能干出来啊?”他百口莫辩。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淹没了他,他甚至想溺毙在这片无尽的压抑与黑暗之中。 “不是我那能知道她能干那事啊”丛亿直接气笑了,他小姨更是烈,直接挂了电话。 潮湿的墙壁渗出阴冷的水汽,丛亿将后背重重抵在斑驳的砖面上,仿佛这样才能支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暮色如墨,将巷口的路灯晕染成模糊的光团,几只飞蛾不知疲倦地撞击着灯罩,发出细微而执拗的声响。 他掏出烟盒,金属外壳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冷冽的光。指尖有些发颤,试了两次才掀开盒盖。银质打火机“咔嗒”一声,火苗蹿起,短暂地照亮了他紧绷的下颌线,也映出眼底蛛网般的血丝。青白色烟雾从唇间逸出,却被潮湿的空气阻滞,缠绵地萦绕在他周围,久久不散。 烟灰簌簌落下,像某种无声的祭奠。 就在这片混沌中,周雨彤梨花带雨的脸又浮现在眼前——那个曾经在模拟法庭上与他并肩作战的师姐,言辞犀利,眼神明亮。她红着眼眶求他时,他是真的相信了她家中的困境。 “我也是迫不得已……” 她的哭诉言犹在耳,可此刻回想起来,只让他喉头发紧。他狠狠吸了一口烟,尼古丁的气息直冲肺腑,却压不住心底翻涌的恶心。 “既然选了这条路,”他当时扯出一抹冷笑,声音轻得像叹息,“又何必演戏?或许我该改口叫您‘小妈’?”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清楚地看见她脸上血色尽褪。可这短暂的快意很快被更深重的疲惫淹没——在这场肮脏的交易里,谁又不是输家。 烟蒂灼痛了指节,他下意识松手,看着那点猩红在积水里发出最后的嘶鸣,旋即熄灭。夜风吹过,卷起枯叶在脚边打转,远处霓虹闪烁,将他的影子拉得细长而扭曲,像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转身走进更深的黑暗里。风衣下摆在潮湿的夜风中翻飞,像一只折翼的鸟。 夜风黏腻闷热,压得人喘不过气。经过咖啡馆时,他不经意往里一瞥——暖光氤氲的窗内,三个年轻人笑作一团。那个在门口发呆的姑娘正仰头大笑,眼睛弯成新月,整个人像株向着太阳的向日葵。 他自嘲地牵起嘴角,转身没入浓郁的夜色。身后那片温暖的亮光,远得像另一个世界。 而此时咖啡馆内,蒲念正望着窗外渐深的夜色出神。那个冷峻的侧影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他究竟是怎样的人?真的像朋友们说的那样,是个玩弄感情的混蛋吗? 她轻轻晃动着杯中的粉色酒液,气泡一个个碎裂,就像她此刻复杂的心事。 命运却在正无声的织网,等待在适当的时刻突然收拢,让所有看似平行的轨迹,轰然交汇。 第5章 是快乐吗 不喜欢感情不干净的男人,蒲念你清醒一点好嘛!况且世人大多只见皮相未见骨相,还没有深入的了解一个人,这样的喜欢也太草率了吧!对,控制住自己! ——《小苹果日记》 这几天蒲念把自己沉浸在书籍的海洋中,意图驱逐美色的蛊惑,不知不觉就到了高考放榜的日子。前几日综合素质招生的成绩下来了,蒲念得到了连自己都没有想到的高分,面试成绩和笔试成绩都遥遥领先,付女士跟蒲东先生高兴得不得了,像中了彩票一样。 空调的冷风拂过桌面,驱散了夏末的燥热。蒲念指尖悬在查询页面的“确认”键上,眼神平静得像映着云的湖面。准考证平放在手边,没有折角,身份证号输入得一气呵成,连妈妈递来的冰可乐瓶身上凝结的水珠濡湿了桌布都没顾上——不是不紧张,只是她把所有翻涌的心潮都摁在了稳妥的动作之下。 “出来了。”她轻声说,目光落在那个远超预期的总分上,睫毛像受惊的蝶翼,轻轻颤了一下。妈妈凑过来一看,瞬间红了眼眶,声音带着哽咽:“比预估高了整整三十分!念念,你太棒了!”爸爸也放下手中的书,走过来,宽厚的手掌重重拍了拍她的肩,语气里是藏不住的笑意与自豪:“好,好!没白费这些年的挑灯夜读。” 蒲念弯了弯嘴角,心底那块悬着的石头终于稳稳落地。她拿起手机,将好消息第一时间分享给早已尘埃落定的胡木和钱多多。消息刚发出去,聊天界面就瞬间被刷屏。钱多多发来一连串夸张的尖叫和旋转跳跃的表情包,文字里都透着兴奋:【北电等你来探班!】胡木则直接甩来一个火锅店定位,言简意赅:【晚上,老地方,庆祝,我请!】 蒲念看着屏幕上跳跃的消息,又望向窗外明晃晃的阳光,心里像被暖风拂过的湖面,泛起层层叠叠温暖的涟漪。一个模糊的、带着某种隐秘期待的念头悄然冒头——这个分数,去燕**学院,似乎……离那个人也更近了一步? “打住,打住,蒲念!”她猛地摇头,仿佛要甩掉这不请自来的思绪,低声告诫自己,“要清醒,要理智,要克制!皮相而已!” 奶奶闻声从厨房出来,搂住她心肝宝贝地叫着:“哎呦我的小心肝啊,考这么好,想吃什么?晚上奶奶给你做满汉全席!” “奶奶,多多跟胡木约我出去庆祝呢!”蒲念回抱住奶奶。 蒲东同志大手一挥,豪气干云:“怎么能让孩子们自己庆祝!我来安排!都出去吃,叫上老钱和老胡两家,咱们好好聚聚。” 包厢里的水晶灯洒下温暖的光晕,将圆桌中央的转盘照得亮晶晶的。蒲念刚落座,就听见钱多多清脆的笑声由远及近。她穿着一件亮黄色的连衣裙,像一簇跳跃的阳光,进门就把一个定制的“金榜题名”大蛋糕摆在桌中央。 钱建业跟在后面,手里拎着两箱进口果汁,看见蒲念一家,立刻笑着迎上去:“念念考得这么好,真是给咱们争光了!今天叔叔高兴,必须多喝两杯!” 蒲东拍着发小的肩,两人熟稔地走向主位。奶奶则拉着钱多多的手,心疼地念叨:“瘦了瘦了,备考肯定没好好吃饭,今晚多吃点你蒲叔叔点的红烧排骨,补回来。” 正说着,胡木一家推门进来。胡怀臣夫妇穿着整洁雅致的衬衫,手里捧着两本看起来就颇有年头的线装书,笑着递给蒲念:“念念,恭喜。早就知道你这个小历史迷心心念念很久了,这是我们俩的一点心意,祝贺你开启大学生活。” 蒲念小心翼翼地接过,翻开泛黄的书页,看到里面工整秀丽的毛笔小楷和色彩依旧鲜丽的草药插图时,眼睛瞬间亮了:“哇塞!是明抄彩绘本《本草品汇精要》!谢谢叔叔阿姨!这太珍贵了!”这简直是有价无市的宝贝!她心里炸开了一片片绚烂的烟花,喜悦满得快要溢出来。 菜很快上齐,红油火锅咕嘟咕嘟地冒着诱人的热气,旁边摆着油焖大虾、糖醋排骨、清蒸鲈鱼……全是孩子们爱吃的。钱建业率先举杯,声音洪亮:“今天是个好日子!咱们多多如愿考上北电,小木保送燕大顶尖专业,念念更是高分稳入燕**学!来,为孩子们的光明前途,干杯!” 玻璃杯碰撞出清脆悦耳的声响。钱多多立刻举起果汁,笑嘻嘻地接话:“还要谢谢蒲叔叔!说好了您请客,我可点了最贵的和牛!” 蒲东哈哈大笑,夹了块最大的排骨放进她碗里:“点!随便点!只要你们开心,点多少都成!” 胡木妈妈看着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孩子,眼里满是欣慰和骄傲。 奶奶看着满桌的热闹,悄悄抹了抹眼角,不停地给每个孩子碗里夹菜:“都是好孩子,以后去了大学,也要常聚啊。” 蒲念看着身边笑容洋溢的家人和挚友,听着他们关切的唠叨和爽朗的笑声,心里的暖意比火锅蒸腾的热气更甚,将她紧紧包裹。原来最幸福的时刻,就是把努力换来的硕果,与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一同分享。 宴席散场,三家人站在餐厅门口意犹未尽地叙着家常。三小只则默契地溜到旁边精致的园林造景旁,借着朦胧的灯光和潺潺的水声说悄悄话。 蒲念脸上还带着火锅熏染的红晕,目光随意掠过不远处的水榭,却猛地定住了。 只见李晨阳正兴高采烈地拉着一个人朝这边走来,而被拉着的那位,身形挺拔,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浅色牛仔裤,搭配着一双干净的运动鞋,短发利落,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清晰的眉眼,在夜色和灯影下,像一株遗世独立、通体透着冷冽纯净的栀子花——不是丛亿又是谁? 眼看着憨态可掬的李晨阳与她对上视线,然后更加兴奋地拽着丛亿快步走了过来。丛亿似乎有些无奈,但在看清蒲念时,脚步微顿,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 “哈喽师妹!好巧啊!你们也在这儿吃饭?”李晨阳热情地打招呼,嗓门洪亮。 电光石火间,蒲念想起了他的名字,压下心头骤然加快的跳动,扬起一个得体的笑容:“是啊,晨阳师哥,好巧。”她顺势向身旁的胡木和钱多多介绍,“这是之前参加综招时认识的李晨阳师哥,帮了我不少忙。” 旁边自来熟的钱多多,看着李晨阳那自带“老妈子”气质的热情,一股脑地把话秃噜出来:“多谢师哥之前照顾我们家念念!念念这次考得可好了,到了燕大,还要麻烦你们这些师兄师姐多多关照啊!” “那必须的!”李晨阳拍着胸脯保证,随即拉了拉身边一直没说话的丛亿的袖口,“从神,还记得吧?就是上次我跟你说过的,那个综招面试时我俩差点走错考场,你还给我们指了路的师妹!” 丛亿的目光随之落在蒲念身上。他的眼神依旧清泠,带着一种置身事外的疏离感,但这一次,他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不再是完全的陌生。 他微微颔首,声音清淡,却清晰地传入她耳中:“恭喜。” 简单的两个字,像一颗小石子投入蒲念的心湖,荡开一圈又一圈不平静的涟漪。 她对上他那双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深邃的眼睛,感觉自己的心跳声大得恐怕连身边的钱多多都能听见。他今天看起来确实格外清爽,简单的衣着更凸显了他身上那种干净又疏离的气质。 还是胡木看不下去她这瞬间的呆愣,悄悄用手指戳了戳她的胳膊,低声提醒:“不谢谢人家?” 蒲念猛地回神,脸颊“唰”地一下红透了,像熟透的苹果,慌忙补救:“谢谢学长!” 丛亿看着她瞬间涨红的脸和有些慌乱的眼神,唇角似乎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李晨阳见状,笑嘻嘻地圆场:“那行,我们不打扰你们聚会啦!开学见哦,小学妹们,小学弟!” “开学见,师哥!”三人异口同声道别。 看着两人转身离去的背影,尤其是丛亿那挺拔清瘦的身影融入夜色,蒲念才感觉周围的空气重新流动起来。 钱多多用手肘碰碰她,感叹道:“啧啧,帅哥就是帅哥啊,近距离看冲击力更强了!不过……我怎么还是觉得他有点眼熟?” 胡木凉凉地补充:“这不就是上次在清吧,那个被传得神乎其神的‘渣男’兄台吗?” 钱多多一拍额头:“啊!对!那这样的话,念念,听姐一句劝,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远离渣男,从我做起!” 蒲念扶额,嘴上连连应道:“知道啦知道啦!我是那种只看脸的人吗?”心里却有个小小的声音在反驳:可他刚才……好像并没有传说中那么冷漠,还跟我说了“恭喜”…… 三家人在门口又絮叨了好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各自上车离去。 回去的车上,蒲念靠在车窗边,看着窗外流转的霓虹,忍不住轻轻哼起了不成调的小曲,脸上的喜色藏也藏不住。爸爸妈妈从后视镜里看到她这副模样,相视而笑:“念念,今天这么开心呀?” “嗯!”她重重点头,声音里都带着蜜糖般的甜意。 这不仅仅是金榜题名的快乐。还有一种更隐秘的、像小行星撞击地球般轰动的喜悦,在她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轻轻震颤,发出金铃般的脆响。今晚的他,褪去了几分在医院时的沉重,也没有了在燕大初遇时的冷硬,在夜色灯影下,显得格外的清爽俊朗,带着少年人独有的意气风发。 他或许依旧不记得她是谁,对她而言,他可能终究只是生命中一个匆匆而耀眼的过客。 但是,没关系。 蒲念握了握拳,眼底闪烁着坚定而明亮的光。 我会好好努力,在燕大,在法学院,成为一个独一无二、闪闪发光的蒲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