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珑骑士》 第二百六十七章 黑白时空(一) 萧奕晨盯着这张面目狰狞的脸,淡淡一笑:“纵使沦为众矢之的,又能如何?即便我堕入神魔,又有何妨?庇佑三界苍生,这步棋,我落得问心无愧,我如此,九星盘亦如此。”说着,他的目光扫过众神,这所谓的“神”,以欲引战,扰乱三界秩序,无数肉体凡胎因此丧命,而为现在他们却站在道德至高点对他评头论足。 “诸位可还记得,千年之前三界大乱的光景?”他话音稍顿,眼底翻涌着冷意:“如今这般景象,与当年又有何异?” 亦时,音落,周遭的神殿骤然震颤坍塌。粘稠的鲜血冲破地砖缝隙,浓郁的血腥气瞬间弥漫整个虚空。 众神低头望着金砖上蔓延的猩红,皆下意识运起灵力,周身腾起层层光罩。 此时,天地昏暗,雷电交加,山洪海啸,山川崩裂、天地倾覆,世间万物尽皆衰败萧条。 两个时空的景象在此刻重叠。 天昊见状,当即怒喝:“杀无尽!” 随着一声呐喊,众神率领门派弟子与千万兵马蜂拥而上,各色灵光在虚空中交织碰撞。厮杀声震得天地轰鸣,随着时间流逝,鲜活的生命接连倒下,最终演变成尸横遍野、肢体残缺、神魂尽灭的炼狱。 暗日悬空,血色弥漫,眼前的一切,比地狱更令人触目惊心。 另一侧,陌颜手持长枪,率麾下士兵直扑红兵,刀枪剑戟碰撞的脆响刺耳尖锐,在混乱中织成一片死亡乐章。 博帆、龙钰、羯龙、尘晏四人则护在龙岩周身,齐齐出手对抗涌来的魔兵,灵力与魔气相撞的冲击震得周遭地面开裂。 而萧奕晨身后,七寀哲握剑而立,柠菱则甩动长鞭,两人周身皆腾起浓郁玄力,光芒流转间,已然进入应战状态。 “说了这么多废话,不妨一较高下,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天昊的声线与神象之音交织,一扬一沉,字里行间满是胜券在握的笃定。 二人隔空对立,又同时闭目凝神。刹那间,周身元力轰然爆发,黑白双色的时空之力自脚下蔓延开去,如两道奔涌的能量洪流盘旋涌动。周遭的嘈杂被这股力量层层碾碎,天地间只剩二人对峙的气场。 待双目倏然睁开,黑白时空猛地交融汇聚,化作一枚悬浮于宇宙之上的太极圆盘。圆盘之下,是无垠浩瀚的星河,数不清的恒星在深邃中闪烁,衬得这场对决愈发磅礴壮阔。 萧奕晨盯着天昊,眸中渐渐蕴生诡气,狂风自他周身轰然席卷,裹挟着漫天的白气四下扩散 ,引得头顶星轨剧烈震颤、错移变位! 就在这天地异象之间,无数银白锦鲤凭空涌现,摆尾穿入白气不过刹那光景,鱼身两侧凭空生出鎏金羽翼,翅尖缀着细碎的光屑,成千上万只“金翅锦鲤”如箭雨般调转方向,朝着天昊疾驰而去。 见此景象,天昊发出一阵大笑:“一年未见,你非但半分长进没有,就连最引以为傲的混沌诡阵,如今也变得这般可笑!” 萧奕晨闻言,不怒反笑:“是吗?你不妨再仔细看看。” 天昊不以为然,漫不经心地抬眸扫去,可这一眼刚落,便见方才盘旋在四方的金翅锦鲤骤然齐齐振翅,化作一道道流光炸开!无数银白剑影在光华中凝形,剑身上龙纹蜿蜒,剑气如龙啸震耳,这竟是成片的龙吟剑! 还未等天昊反应,万千龙吟剑同时锁定他,带着霸道无比的剑气,齐齐挥斩而下! 天昊足尖点空,身形如鬼魅般急退闪躲,同时周身元力轰然暴涨,尽数灌入星空!刹那间,无数尊百丈高的青色巨手自星云中破壁探出,掌心缠绕着紫金色毁灭雷电,带着碾碎万物的威势,朝着漫天龙吟剑齐齐拍下!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雷电刚与剑气触碰,将这凌厉剑势生生镇压上百柄龙吟剑,转瞬间被雷光吞噬,化为漫天飞灰散入宇宙。 见此天昊不免有些放松警惕,得意之余,他念头一动,凝聚意识操控青色巨手调转方向,朝着萧奕晨抓去,势要将其一举擒下。 萧奕晨轻轻一笑,此时,一道琴音悄然弥散开来,细若游丝,悄无声息地萦绕在八方星空。 “小心!”神象的警示声骤然响起。 可终究为时已晚,方才化为飞灰的龙吟剑碎屑,竟在琴音中骤然亮起微光,无数光点凌空汇聚,瞬间凝出一柄千丈长的巨型剑刃!一剑化天地,剑势,剑气,自四面八方攻来。为时已晚,方才化为灰烬的龙吟剑,顷刻凝聚,一把千丈的剑刃,一剑化天地,剑势,剑气,自四面八方攻来。 天昊瞳孔骤缩,强行侧身闪躲,周身魔气轰然爆发,震得周围星云都在颤抖。可那剑气无处不在,寒光闪过,他脸上那张伪装的面皮瞬间被划开一道裂口,露出下方几分真实的面容。 他抬手抚上面颊,手指触到一片黏腻,待收回手时,看着掌心里沾染的鲜红,瞳孔骤然收缩,满是不可置信的错愕。 发愣之间,神象的意识骤然抢占身躯。他望向萧奕晨,目光扫过周遭,这才惊觉青手早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无数银龙在 星空里盘旋翱翔。 神象足尖一点,虚空之上盘坐。瞬间,金光从他周身弥漫开来,佛光将其通体笼罩,连外衣上都浮现出无数恒星虚影,似将整片星河都披在了身上。紧接着,一尊人头蛇身的巨兽从他肉身中缓缓钻出,悬浮在虚空之中,将他的躯体牢牢护在下方,这正是上古山神的本体。 山神猛地睁开双眼,瞳孔里翻起苍茫,随即对着前方缓缓吹出一口气。不过瞬息,原本暮色沉沉的宇宙竟被这股气息染成一片纯白,刺骨的寒意四下蔓延,寒冬骤然降临,连远处恒星的表面,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成霜。 浩瀚如江海的威压从山神体内瞬间扩散开来,压得周遭的星云都在凝滞,让人连呼吸都觉得沉重不畅。 即便面对这般恐怖的力量,萧奕晨也只是轻轻抬眸,唇边溢出一声极淡的轻叹。 叹气声刚落,星空里的无数银龙骤然昂首,随即朝着山神疾驰而去,锋利的龙爪与獠牙直扑蛇身,狠狠撕咬而下! 第二百六十八章 黑白时空(二) 就在银龙獠牙触到烛阴蛇身的瞬间,寒气骤然席卷龙躯,无数银龙瞬间被冻结成冰雕;下一瞬,烛阴再度张口呼出寒气,冰雕应声炸裂,碎片化作漫天雪花,悠悠飘落于星海之间。 雪花纷飞时,一声若有若无的琴音悄然飘来,相较此前,节奏明显加快,调子也变得愈发轻快,似在应和着这场冰雪异象。可随着最后一片雪花融入黑暗,那琴音又骤然消失,只余下星空的死寂。 悬坐于虚空的神象,眉心一跳。他骤然睁开双眼,目光如炬,居高临下地盯着萧奕晨,周身佛光都因这股警惕泛起细微的波动。 萧奕晨神色淡然,抬手接住一片飘落的雪花,随手一扬,刹那间,无数道白色裂纹自虚空蔓延开来,裂纹深处,绚丽夺目的光芒汹涌而出,一缕缕混沌之气在光芒中游走,穿梭于星海之间,所过之处,连空间都似要被吞噬,透着毁天灭地的威势。 白昼骤然被暮色笼罩,漫天恒星褪去灼热光芒,转而亮起淡淡的蓝光,随着暗藏的音律,微微晃动。 烛阴感知到危机,轻吐一口气,后脑骤然浮现出两层金色光晕,光晕流转间,厚重的乌云自星空汇聚,一场诡异的大雨即将落下,这雨珠尚未滴落,便透着三分酸涩,七分炽烈,刚猛与阴柔交织,更显诡异。 雨云压得极低,星空中的恒星骤然失去光泽,周遭陷入一片漆黑。恍惚间,白雾自黑暗中蔓延开来,而消失的琴音,却在此刻愈发清晰,仿佛正从四面八方逼近,步步紧逼。 神象意识模糊一瞬,抬头环顾四周,只觉体内的元力正不受控制地一点点消散。他呼吸骤然一滞,还未及反应,一道刺目的白光忽然划破黑暗,直逼面门而来! 暗空之下,白光如利刃穿透烛阴庞大的身躯,上古山神连悲鸣都来不及发出,便化作漫天血雾,丝丝缕缕融入深邃的星海中,再无踪迹。 神象瞳孔骤缩,当即闭眼凝神,口中急速念动真言。 顷刻之间,黑色时空之力自他周身席卷而出,裹挟着磅礴的星辰之力,吞噬向白光。 白光消散的同时,四方星空突然亮起三团异象,一团赤炎,一团黑水,一团五色流光。随着诡气融入,三团异象骤然显露出真容:火御凤凰悬于高空,青色蛟龙位于上北之位,玉色麒麟位于下南之位。 三者站位看似杂乱无章,却唯独空出了至关重要的东方之位。 神象心念一动,身形瞬间移至东方空位。他刚一站定,周遭黑雾四起,三方异象与自身连成一体,这所谓诡 阵变成了。 “混沌诡阵,你倒是学了个有模有样。”萧奕晨话锋一转,冷意尽显:“只可惜,假的,始终成不了真。” 此言一出,神象的意念顿时乱作一团。这时,天昊的声音突然从他体内冒出:“你在他面前摆弄混沌诡阵,简直是自不量力!” 忽而一道琴音穿透神象的识海,他扶住发胀的脑袋,暴喝出声:“闭嘴!” 萧奕晨凝望着神象,眸中星光流转。 一阵清风吹过,白色时空之力骤然铺开,漫天白雾随之弥漫,将四方笼罩。 雾气中,一条银龙昂首穿雾而出,停在空缺的东方之位,随着白雾渐渐散去,四方阵容清晰显现:金陵凤凰立于南方,麒麟盘踞北方,白鹤停在西方。 而萧奕晨一袭白衣,飘然立于阵法上空。 此刻,混沌诡阵大成,诡气自阵眼汹涌而上,如墨色藤蔓般,渐渐攀附,缠绕上神象周身的黑色空间,似要将其彻底吞噬。 伴随着神象错愕的目光,耳畔传来萧奕晨清冷的声音:“混沌诡阵从来不是四方位,而是包罗天地万象。” 他下意识攥紧拳头,体内仅存的星辰之力暴掠而出,可刚触到白色时空的边缘,便被彻底吞噬得无影无踪。 眼前光影叠叠,悠扬琴音在识海回荡,神象忽然仰头狂笑,可笑着笑着,胸腔内的心脉骤然翻涌,一口鲜血猛地喷洒而出,溅在漆黑的星空中,如妖艳的红梅。 随着琴音没入尾声,这篇星辰的乐章,也终将迎来正道的曙光。 萧奕晨冷冷瞪着神象,龙吟剑握于手,嘴里却念叨着:“正道难寻,世道不公,我如此舍命为三界,最后落得死命已定的下场。”说着,他抬起头:“此等景象,你可眼熟。” 亦时,音落,拔剑声起,一剑下击之势辉煌迅疾,三尺开外都能感受到这透入骨髓的剑气,其锋芒之力可怕到无法阻挡!一道剑影划过,如长虹贯日,神象身上衣袍已是破烂不堪,顷刻,才感知到皮肉撕扯带来疼痛,神象低头看向胸前,一道长达三十厘米伤口,不断渗出鲜血。 或许是极致的剧痛,神象这才如梦初醒,茫然望向宇宙,硕大的九星盘,而他,仅是棋局上一颗的棋。原来斗了这么久,终究没逃出九星盘的掌控。 神象拖着身体后退,天昊的声音不断萦绕耳畔:“若不是你妄自菲薄,打乱我的计划,我怎会落得这般境地!” “闭嘴!都给我闭嘴!” 神象疯狂摇头,嘶吼着反驳 。 话音未落,他周身的黑色时空便开始寸寸崩塌,眼前光影骤然定格,下一瞬,已身在大殿之中。 萧奕晨持龙吟剑步步紧逼,就在他抬剑的瞬间,一道黑影掠过,挡在神象身前。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天杰。 天杰低着头,恳求道:“你答应过我的,会饶他一命。” 萧奕晨摇头,目光落在神象身上:“他亲口说过要放过天下苍生,可到头来,还是为了一己私欲引动三界战火。”说着,他压低声音:“今日我若放过他,他日他必不会放过三界众生。” 天杰望着萧奕晨,眼眶逐渐红润泛红,他面对萧奕晨屈膝下跪:“就算我求你……放过他。” 萧奕晨沉默着走近天杰,脚步在他身前仅停留一瞬,便越过他,继续朝着神象走去。 天杰腾空而起,周身元力轰然爆发,道法之气自体内席卷而出,化作两道气流在他周身盘旋。道法虚影笼罩大殿,清气自天汇聚,一黑一白两仪之力相生相克,又骤然分化出四象之形,朝着萧奕晨猛扑而去。 萧奕晨侧目扫过,狂风四起,如同锋利无比的琴弦,奏起浩瀚星辰中残存的乐章,凌空星点为之撼动,无数星光凝聚于白衣身上,狂暴的能量一击轰出。 天杰避无可避,受到重创,他体内修道经脉尽数断裂,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他捂着胸口,艰难地抬起头,望向萧奕晨的方向:“你……为何不信守承诺?” 喜欢圣珑骑士 第二百六十九章 生死往昔(一) 萧奕辰沉默不语,提剑向前,周身气流逐渐沉凝。 神象目光紧锁着他,余光却掠向天杰,下一瞬,陡然爆发出一阵震彻云端的狂笑:“你身穿白衣,却沾染血腥,为了那九星盘,你手上到底葬送了多少性命?” 他抬手指向天杰,嗓音竟掺进了天昊的声线:“天杰!你看清楚!这就是你拼死信任的兄弟!背信弃义,不择手段,冷血无情!在他眼中你我皆是棋子!” 他扫过周围神色各异的众神,声音陡然拔高:“让这样一个双手染血的人坐上至尊之位,你们真的甘心吗?”话音顿了顿,他双眸微眯:“今日我落得这般下场,他日,你们也迟早会步我的后尘!” 亦时,话音落地,杂声纷起,神象的话像一粒石子,在众神心中激起层层涟漪,对至尊权位的觊觎、对萧奕辰实力的忌惮,种种欲望与恐惧交织,顷刻弥漫在这片高空之上。 萧奕辰垂眸听着,唇边勾起一抹苦笑,似是无奈,又似是嘲讽。 须臾之间,他抬眸,目光扫过在场众神:“既然不甘心,诸位不妨试试,看看今日,究竟是你们取我性命,还是我让尔等皆葬于此地?” 余音萦绕,震慑四方,无匹的威压,瞬间压下了所有杂声。 一股磅礴的气势自白衣下席卷而出,众神只觉心头一沉,纷纷僵在原地,下意识地垂下头颅。 如今的萧奕辰早已登临无上至尊巅峰之境,更有星辰之力傍身。这般实力,若要与之对抗,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寻死路。 萧奕晨提剑而起,一剑挥出。 只听一声轻鸣,银龙掠过半空,斩断神象心脉没有半分拖泥带水,唯有鲜血骤然喷涌,溅在白衣之上,晕开一朵朵刺目的红,像极了绽放的血花,妖冶又凄厉。 时光凝固一瞬。 神象的身躯已近透明,却仍扯出一抹笑:“我会助你……站上真正的巅峰。” 萧奕辰未发一语,只轻轻一笑,眸中星光流转,下一瞬,他握剑的手,未作半分迟疑,龙吟剑径直穿透神象即将溃散的躯体。 没有鲜血迸溅,这具躯体便如琉璃般碎裂开来,化作无数细碎的光点,又在风里散成缥缈的尘埃,顺着云端的气流飘向四方,最终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道暗沉的星光倏然划过,穿透萧奕晨那双棕色眸子。 眸中的瞳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染成浓黑,宛如深渊吞噬了微光,可这诡异的变化仅维持了瞬息,又飞速褪去,重新恢复成原本的棕褐,仿 佛方才的异象只是一场错觉。 天杰僵在原地,目光盯着神象躯体消散的方向,他扑上前,连跪带爬地伸手去抓,可掌心只穿过一片空茫的气流,什么都留不住,唯有指尖沾染的最后一丝余温,正飞快消散在风里。 他缓缓收回手,眉头紧蹙,眼眶红得几乎要渗出血来。 可当他抬眼望向萧奕辰时,眼底却没有半分该有的愤怒,只剩一片深不见底的复杂:“踩着这么多人的尸骨坐上高位……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萧奕辰垂眸看他,声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我日后如何,与你无关。” 话音顿了顿,他望着天杰眼底未褪的红,眸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气,转瞬便隐去:“看在你从前曾助过我的份上,今日我不杀你,放你一条生路。” 他抬手一挥。 刹那间,云端狂风骤起,风卷着白光,径直裹住天杰的身躯,没人注意到,一道黑气正缠在天杰袖角,也被狂风一并卷住。在天杰还未反应过来的瞬间,整个人便被狂风拽着,直直坠向下方云雾缭绕的凡界。 萧奕晨立于云端,凝望着凡界,久久伫立,周身的风似也为他静了几分,带着几分无人能懂的沉郁。 许久之后,他收回目光,缓缓转过身,目光掠过众神,他抬步踩上通往至尊之位的阶梯,。 待他站上那至高无上的席位,众神才齐齐抬眸,他们相互对视一眼,无需多言,便齐齐躬身:“参见至尊!” “参见至尊。” 龙岩望着立于高位的白衣,先是缓缓点点头,随即欣慰的笑了笑:“臭小子,终于长大了。” 话音落时,他眼底的笑意淡了几分,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悄然掠过,他比谁都清楚,这条正道,藏着多少旁人看不见的血与泪。 “这条路,你一定走得很辛苦吧。”他轻声说道,语气里满是疼惜。 这时,一道浓黑的气息忽然自大殿上空的虚空中坠下,黑雾散开时,风翔的身影赫然显现。 紧接着,“嘭”的一声闷响炸开,叶枫摔落在地,他被金色绳索捆绑着,绳索上还泛着淡淡的灵光,显然是能压制修为的法器,让他连挣扎的力气都欠奉,只能狼狈地跪伏在地上。 风翔没有去看叶枫的惨状,目光径直投向高位上的萧奕晨,:“我答应你的事,如今已经办妥了。”他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急切:“现在,该轮到你兑现承诺了。” 萧奕晨叩击着扶手,目光平静地掠过叶枫,又落 回风翔身上,声音听不出喜怒:“生死往生,我自然记得。你不妨去狮谷待上六年,六年之后,便是你想要的结果。” 风翔的眉头蹙起,黑眸中闪过一丝惊疑,他垂眸沉思片刻,似是想通了什么,紧锁的眉头忽然舒展:“圣龙骑士……你这个人,还真是恐怖如斯。原来连这一步,你早就算到了。” 他没再多言,转过身,朝着大殿外的云雾走去。在跨出殿门的前一瞬,留下一句低语:“亦正亦邪,手段难测,行正道,这就是白衣公子。” 话音消散在云端,他的身影也彻底隐入雾气中,不见踪迹。 风翔刚走,萧奕晨的目光便冷了下来,落在叶枫身上:“把叶枫带下去,关入天牢。三日之后,取其精魄,扒其仙骨,行炼狱之刑,让他为往日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身旁的神将刚要领命,却见萧奕晨忽然抬眼,目光射向大殿角落的盘龙柱:“你还要藏到什么时候?” 柱后一阵沉默,随即玄皇的身影显现。 他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袍,一步步走到大殿中央,脚步顿了顿,终究还是屈膝跪地,抬头望着高位上的白衣:“如今你已是三界至尊,权倾天下,我对你再无半分威胁……何须对我赶尽杀绝?” 第二百七十章 生死往昔(二) 萧奕晨闻言,便笑了:“我何时说过,要对你赶尽杀绝?”说着,他抬手按了按眉心,语气渐沉:“自古玄族以佛道为宗,你天生清莲佛心,自小便被当作族长继承人教养。那般惊世的天赋,让你及冠之年便接下族长之位;后来又得星辰之力垂青,才登上至尊之位,你本该风光无限。可这清莲佛心,终究生了欲望,你只盯着眼前一方安宁,对三界危难视而不见,今日这般境地,说到底是你自己选的。” 玄皇的头压得极低,片刻后才抬头,目光扫过萧奕晨时,发出一声冷笑:“你倒是说的好听。身在这至尊之位,有多少苦衷是能摆到明面上说的?我难道不想制衡三界、护众生安稳?”话到末尾,他又垂了脑袋:“圣龙骑士,你打着三界大义的旗号,不也是为了这个位子?” 此言一出,原本还有几分动静的大殿,骤然陷入一片死寂。 萧奕晨盯着玄皇,淡淡说道:“这至尊之位,我从来没有争夺的心思。若不是你实在无能,将三界搅得乱象丛生,我何至于坐上这个位置?”话音稍顿,他周身的气息骤然冷了下来:“还有,圣龙骑士早就死了,你怎么还对他念念不忘?” 玄皇抬起头,目光涣散地望向高位上的白衣,喃喃道:“星辰之力,果然是三界至灵之物,连人心深处的私念都能洞悉。或许它早察觉我佛心蒙尘,才不肯与我融为一体。” 话音渐歇,他忽然释怀:“从你被接回天界的那一天起,我就该猜到,这至尊之位,从来都不是我的,迟早会落到你手里。” 语落,他挺直的脊背彻底弯下,以最郑重的姿态行跪拜之礼,再无半分往昔的傲气,只剩全然的顺从:“玄皇,生死全凭至尊发落。” 萧奕晨立于高位,凝望着阶下伏跪的身影,周身的冷意稍减:“既已认错,便免去魂飞魄散之刑。入轮回,受三界转世之苦,何时洗净执念、重修出纯粹的清莲佛心,何时重返天界。” 话音刚落,萧奕晨抬手,食指按上太阳穴的瞬间,殿中地面忽然腾起缕缕白气,那白气萦绕盘旋,渐渐在玄皇身侧聚成有形,一朵莲花从石砖间舒展瓣叶,清浅的光晕裹着温润的灵气,无声地将伏跪的玄皇拢入怀中。 不过转瞬,包裹着玄皇的莲花骤然迸发刺目的金光,金光如流水般漫过梁柱,连空气中残存的白气都被染成金芒。待光芒渐渐褪去时,莲花与玄皇的身影已一同消散在空里,只余下殿中若有似无的莲香,还带着几分未散的暖意。 萧奕晨的目光扫过众神,最终定格在柠菱身上 ,眸中冷冽瞬间退却,只剩柔情。 他走下高台,停在柠菱身前:“如今三界乱象已定,今日,我是来履行当年的婚约承诺。” 语落,他伸出手,牵住柠菱的玉手,眼底的柔光几乎要溢出来,连语气都软了几分:“柠儿,不知你可愿嫁我?” 柠菱抬眸望他,眼底盛着笑意,先点了点头,下一瞬却手腕微翻,腰间软鞭窜出,眨眼便绕住萧奕晨的双手,将他手腕缚在身前。 她眨着美眸,问:“那……何时成婚?” 萧奕晨低头看了眼腕上缠着的软鞭,他先是低笑出声,眼底的宠溺更甚,几乎没有半分犹豫,脱口便道:“明日,柠儿觉得如何?” “好。” 柠菱应得干脆,手指却扯了扯手里的软鞭,鞭身贴着萧奕晨的手腕微微收紧,她抬眸望他,眼底的笑意未散,却添了几分认真的沉敛,轻声问道:“那这一次,你还会跑吗?” 萧奕晨没有立刻回答,只微微俯身,手指轻轻托住她的下颌,低头吻上她的唇,没有急切的掠夺,只有浅而温柔的触碰,像在安抚,又像在确认。 待唇瓣相离时,他的声音带着几分刚吻过的喑哑,认真的回答:“对柠儿,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跑。” 说着,他晃了晃被捆住的双手:“况且,都被柠儿‘拴’住了,这辈子,我跑不掉了。” 柠菱指尖轻挑,缠在萧奕晨腕间的软鞭便如灵蛇归鞘般收回。 她抬眸看了他一眼:“你先处理殿中事吧,忙完了记得回府。”语落,她背着手转身,渐渐消失在殿门之外。 萧奕晨的目光追随着背影直至消失,才缓缓收回视线,转向众神:“今日议事便到这里。明日便是婚宴,我尚有诸多事宜需筹备。”他顿了顿,眉宇间皆是温柔:“明日若诸位得闲,不妨前来观礼,我与柠儿,都欢迎。” 此言落地,众神连忙拱手应声,脚步声此起彼伏地掠过殿砖,片刻便将大殿空了出来。 待众神离开,一直捂着双眼的陌颜才挪开手,眼角的浸满泪水,泪水顺着脸颊往下淌,他吸了吸鼻子,哽咽声怎么也压不住:“臭小子……终于要成婚了啊。” 萧奕晨笑着搭上他的肩膀,顺手递过一方手帕,打趣道:“瞧瞧你,哭的比阿哲还丑。” “小子,你说什么?”七寀哲一听这话,当即抬手就往他后背拍去,力道不轻不重。 这一掌,让萧奕晨直接后退半步,他立刻转头朝钰喊冤,语气像极了幼时撒娇 :“二哥!阿哲又欺负我!” 龙钰无奈又好笑,一个箭步上前,伸手就捏住他的脸颊一扯,眼底满是纵容:“让二哥好好看看,如今这诡计多端的至尊,还是不是当年的小圣子。” 尘晏靠在殿柱上,摸着下巴笑叹:“这才对嘛,方才那副严肃模样,倒让我快认不出了,这闹腾的,才是我认识的小圣子。” 羯龙在一旁捂着嘴,肩膀止不住地轻颤,见众人看过来,又立刻板起脸,故意捏着嗓子装严肃:“咳咳,今时不同往日,尔等怎可对至尊如此无礼?”话刚说完,自己先忍不住弯了嘴角。 这般热热闹闹的景象落在龙岩眼里,他眼底泛起几分柔光:“记得以前在龙山时,他们几个也总这般吵吵闹闹,一点没变。” 博帆站在角落默不作声,手掌无意识攥紧,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萧奕晨,是不是为了九星盘,你可以不计一切代价?” ‘萧奕晨’这三个字,犹如一把利剑,二十年的兄弟情谊被生生切断,龙钰捏着萧奕晨脸颊的手顿住,七寀哲脸上的笑意也僵了。 七寀哲率先侧目看向博帆,眉头紧蹙:“博帆,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在这个时候提这个吗?” 萧奕晨推开龙钰的手,径直走到博帆面前:“你说的没错。为了九星盘,我的确不择手段,明知他们身陷险境,我却束手旁观。” 这番回应,彻底击碎了博帆心中仅存的希望。失望如潮水般漫过心脉,他脸色霎时变得惨白,嘴唇动了动:“你自小便是如此,仗着聪明,自以为是。”说着,他眸光微动,眼底漫上水色,语气却愈发冰冷:“他们虽死在儒坤手里,可若不是你步步算计,他们怎会落入那般境地?说到底,你才是害死他们的真凶!” 他转过身,厉声喊道:“自今日起,我与你形同陌路。” 说罢,他周身光华骤起,一道青色龙影冲破殿宇,盘旋片刻后便冲向天际,最终消失在云海深处。 萧奕晨望着龙影消散的方向,久久未动,直到许久之后,才走出大殿。他立于云端最高处,目光越过层层云海,静静俯瞰着下方的众生。 那些在战火后重归安宁的城池,那些正重拾生机的生灵,都在他眼底缓缓铺展。 “这场战争,你我之间没有赢家。” “愿这世间永无战火,和平永恒。” 清风拂过他的发丝,那身白衣在星光映照下,将血色全然埋葬,亦如那局九星盘,世人看不见星轨如何交错,这正道,如何艰 难险阻,却终将在岁月里,铭记于心。 风过无痕,而有些东西,不必言说,已然成为永恒。 第二百七十一章 生死往昔(三) “你为什么不告诉他实话?” 七寀哲缓步走到萧奕晨身旁,目光落在云海尽头。 萧奕晨摇摇头,微微一笑:“他认定我不择手段,就算我把前因后果全盘托出,他又怎会信?”说着,他抬手搭上七寀哲的肩膀:“况且,借此机会让他出去历练历练也好。等他见了他们,就会明白。” 七寀哲闻言点点头,话锋却忽然一转:“不过有件事,我倒实在好奇,风翔一直效忠天昊,你到底是何时与他暗中联手的?还有,你怎么能笃定,救援妖界的人一定会是我?至于那个沈清离,你又是什么时候布的局?” 一连串的疑问抛出来,萧奕晨的眉头微微蹙起,没直接回答,反而反问:“阿哲,你还记得诺林山围攻一事吗?” “诺林山?”提及这个名字,七寀哲眼中瞬间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当然记得。” 他顿了顿,补充道:“是风翔在那次围攻里救了你,可……”话到嘴边又顿住,疑惑更甚,“先前他与你无仇,出手相救,可你亲手杀了冰清,风翔对她的心思众人皆知,他本该对你恨之入骨才对,为何还会出手相助?” 萧奕晨闻言,唇角的笑意渐浓:“慕容恒他们想把我拖入死局,就必须找一个能服众的理由,而‘违背天法’便是他们最好的借口。所以我干脆将计就计,借着他们设下的死局,顺势破局,风翔的‘背叛’,本就是局中的一步。” “我懂了!”七寀哲拍了下额头,眼中的疑惑尽数散去,看向萧奕晨的目光里满是惊叹:“狮谷是冰清的魂归之地,也是她重生的契机,六年之后,风翔与冰清便会重逢。至于天法一事,众神心知肚明,自知理亏,自然不敢提及。”说着,他忍不住往萧奕晨后背拍了一掌,赞叹道:“好你个小圣子,连这一步都算到了,真是把我们都蒙在鼓里!” 萧奕晨转头望着他:“阿哲,其实你心里一直都清楚,只是不愿说破。” 七寀哲垂了垂眼眸,嘴角扬起一抹无奈又好笑的弧度,坦然承认:“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又被你发现了。” 萧奕晨忽然敛收笑意,故意板起脸,严肃的叮嘱:“往后三界安稳要靠你多费心,我可指望你镇守三界,你呀,可不能再装糊涂了。” “嘿,你这小子!”七寀哲抬眸瞪他一眼,眼底却藏着笑意,只是很快又垂下眼帘,错开他的目光,声音悄悄弱了下去,带着几分耍赖似的委屈:“咱们不是早就说好,你当军师,我只管做你身后的护法。。。。。。” 萧奕晨见状,眉梢一挑,故意凑到他耳边,声音压得低低的:“你要是再敢跟我装糊涂,我就揍你。”说着,还真握紧拳头,往七寀哲胳膊上砸了一下。 七寀哲被他砸得嘿嘿一笑,伸手挠了挠后脑勺,正想再说些什么,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脸色骤然一变,连忙伸手推了推萧奕晨的胳膊,语气变得急切起来:“别闹了!赶紧回去试穿婚服,耽误了时辰可不行!我还得赶去给你筹备婚房呢,一堆事等着做呢!” 至尊大婚的消息,一时间传遍三界。 妖界,竹林居。 林冉儿听闻消息,便攥着裙摆急匆匆冲出房门,找到浩温华时,呼吸还未平复:“浩温华,明日去赴婚宴,你……可否带上我?” 浩温华闻言,眉头当即皱起,脸上瞬间露出难色。 他垂眸看着眼前的女子,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出过往,她对殿下恨之入骨,又爱而不得。 如今她突然提出要去赴宴,浩温华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应,生怕她到了天界再生出什么事端。 林冉儿将他的迟疑看在眼里,心一沉,连忙解释:“你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真的只是想亲自去给柠郡主送上祝福。” 话说到这里,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攥紧了衣角,终于还是说出了心底真正的想法:“我……我也想看看,他真心爱一个人时,到底是什么样子。” 浩温华抬眸盯着她,目光里满是审视,心中犹豫再三,带她去,怕生变故;不带,又瞧着她这副恳切的模样,实在不忍拒绝。 林冉儿见他迟迟不松口,急得上前一步,伸手抓住他的衣袖,身子微微弯下,恳求道:“我向你保证,到了天界一定安分守己,什么都不做,就远远看一眼就好。” 浩温华望着林冉儿,终究还是叹了口气,眉头舒展些许,无奈地点了点头:“罢了,带你去便是。但你切记,到了天界万不可妄动,只许观礼,不许添乱。” 与此同时,凡界的深山里,一间的瓦片房静立在林间。 屋内,身着素色道服的男子正缓缓推着轮椅,轮椅上坐着的人,正是昔日权倾一方的天昊。 男子将轮椅停在窗边,借着微弱的天光,半蹲下身,将一旁的薄被盖在天昊腿上。 天昊侧过脸,目光扫过男子,发出一声不屑:“若不是你从中作梗,我怎会落得今日这般境地?天杰,你可真是我的‘好儿子’啊。” 天杰始终垂着眼,没应声。 他起身走进内屋,片刻后便搬来一张矮桌、一把木椅,桌上还放着一碟用油纸包着的点心。他将桌椅摆到轮椅旁,拿起一块糕点,递到天昊面前:“这是莫心糕,从前母亲在世时,最爱吃的便是这个。” 天昊微微抬眸,接过点心,一口吃下,只是这点心过于甜腻,引得的心脏微微作疼,他慢慢闭上双眼,竟流下眼泪:“是啊,馨儿最爱吃。” 他忽然想起千年之前,馨儿恳求他放弃至尊之位,不要再引战三界,可当时年少轻狂,他不顾一切,竟在馨儿分娩之时,奔赴战场,待他归来之时,馨儿留下绝笔信,服毒自尽,自此馨儿变成了他的心结,为了忘却疼痛,他将毕生精力,全然放在争夺三界上,以为攥紧了权力,就能填补心底的空缺,却没想到,最后落得这般下场。 天杰见他落泪,默默递上纸巾:“父亲,过去的事都已经过去了,往后我们在这山里安稳度日,重新开始吧。” 天昊抬手抹去眼角的泪痕,他点了点头,目光却不自觉飘向窗外,凌空之上云层边缘微微染上一抹浅红, 他忽然收回目光,看向身旁的天杰:“明日天界大喜,萧奕晨成婚,你……不去看看吗?” 天杰顺着他的目光望向云端,眼底掠过一丝复杂的神色,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他缓缓摇头,说道:“他为了保全我,信守承诺,已经做得够多了。如今他好不容易得偿所愿,三界也重归安稳,我若是再现身天界,难免会被有心人利用,为他招来不必要的祸端。” 第二百七十二章 新婚之喜(一) 三界虚空,犹如铺展的画卷,澄澈得不见一丝杂质。 忽然,天眼所在之处,一滴朱砂光点缓缓坠落,轻触画卷的刹那,晕染开来,先是浅红漫过天际,再渐次融成红橙交织的霞光,似烈火燃过云端,又似朝阳初升时的绚烂。偶有几缕白云点缀其间,红白相映,将这幅虚空画卷的壮阔与柔美衬得淋漓尽致,宛如神迹降临。 这般天地共贺的奇观,引得天下苍生纷纷驻足仰望,无不为此惊叹,皆双手合十,为其祈福,这副躯体因苍生得以复生,而今,白衣公子成了三界至尊,也成了苍生之念。 萧奕晨一袭白衣,立于云端最高处,他望着下方,躬身行礼,声音透过霞光传遍三界:“若非诸位,我不会得以复生,更无法兑现承诺。今日,我在此向诸位,致以最诚挚的谢意。” 今日,至尊大婚之日,整个云端千万里红妆。 从九霄云阶到星鸾殿殿门,每一级石阶、每一寸廊檐都缀着淡粉色的鸾鸟花,花瓣簌簌落下,在地面铺成柔软的花毯;清甜的花香随着风弥漫整个虚空,连呼吸间都裹着丝丝甜意,仿佛连空气都染上了喜意。 天界今日格外热闹,却也戒备森严,殿前有神将值守,廊下有手持玉符的仙官引路。 来来往往的宴客皆是三界有头有脸的人物,个个身着华丽的衣袍,或绣云纹,或缀珠光,在侍女的指引下步入星鸾殿,寻到席位。 席间,三界各门各派的代表纷纷起身,献上珍宝,为至尊奉上至尊祝福。 萧奕晨褪去白衣,换上婚服,衣料上用金丝绣着龙纹,搭配束发的赤金冠,衬得他本就俊朗的面容愈发英挺。 只是他眉宇间浑然天成的清冷感,并未被红衣的冲淡,反倒在红与金映衬下,添了几分疏离的矜贵,似云端月落入人间喜宴,夺目却不张扬。 这般风姿,让殿内服侍的侍从们都忍不住驻足,低声夸赞不绝。 “至尊这容颜,天下间能与之媲美的,怕是屈指可数。” “早听闻昔日的白衣公子温润如玉,一眼便让人沦陷,今日一见,竟比传闻中更胜几分。” “臭小子,今日倒舍得把你那身白衣换下来了?” 萧奕晨闻声转头,只见陌颜身着一袭宝蓝色长袍走来,衣摆上绣着展翅的白鹤,往日总穿素色衣物的他,今日竟也换了鲜亮的风格。 萧奕晨低头看了眼身上的红衣,微微一笑:“总不能穿着白衣拜堂成婚吧?” 陌颜走上前,伸手为他 理了理微歪的衣领,拍了拍他的肩,叮嘱道:“成了亲,就是有家室的人了,可不能再像从前那般随心所欲、胡作非为。” “胡作非为?” 萧奕晨挑了挑眉,眸中闪过一丝疑惑,随即又笑着点头:“那我以后,还能常回来吃你做的饭吗?” 陌颜闻言,抬手就往他胳膊上捶一拳,笑骂道:“吃吃吃,就知道吃!小心哪天吃成个胖墩,柠郡主把你踹了,看你还笑得出来!”说着他往后退了半步,摸着下巴上下打量萧奕晨,故意逗他:“再这么吃下去,你那几块腹肌都该被吃没了。” 萧奕晨下意识伸手摸了摸小腹,一脸认真地反驳:“腹肌明明还在啊!”说完,他侧头看向身旁的侍从:“你们看,我最近胖了吗?” 侍从们哪敢接话,纷纷摇头,赶紧低下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边是至尊,一边是至尊敬重的长辈,这话无论怎么答都不妥。 陌颜见此情景,忍不住大笑起来,调侃道:“我们家这臭小子,平日里最是不在乎形象,偏独到了柠郡主这儿,连胖没胖都要追问,在意得不得了。” 萧奕晨无奈地摇摇头,转身就往殿门走,心里就盼着见柠菱,哪还坐得住。可刚迈出去三步,就被守在门口的侍从们齐齐拦下。 “至尊,您这是要往哪去?”为首的侍从躬身问道,语气里带着几分为难。 萧奕晨愣了愣,眼底浮起些许疑惑,却还是直白应道:“自然是去看看柠儿。” 侍从们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敢让开,连忙低下头,一副“拦也不是、放也不是”的模样。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道声音:“未行拜堂礼前,新郎可不许先见新娘。” 话音落,众人纷纷散开退到两侧。只见龙岩缓步走来,一身墨色衣袍衬得他愈发沉稳。 “为什么?”萧奕晨不解的问道。 龙岩没直接回答,先是扫视了一圈殿内,随即走到桌边坐下,端起空茶杯转了转,笑道:“你一向心思剔透,不如猜猜,这是为何?” 萧奕晨见状,顺手拿起桌上的茶壶,为他斟了杯热茶:“天法条例第一百条,婚嫁大典行拜堂礼前,新人不得相见,以示庄重。” 龙岩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滑入喉间,随即笑着点头,转头对一旁的陌颜道:“看来小时候让他抄天法,果然不是白抄的。” “那是,这臭小子打小就过目不忘。”陌颜接话道,语气里藏不住几分得意。 萧奕晨拿 起桌上的空茶杯,斟了杯茶,转而将热茶递到陌颜手里:“我就偷偷看柠儿一眼,保证不打扰她,行不行?”说着,眼角的余光悄悄瞟向一旁的龙岩。 龙岩抬眸扫了他一眼,没接话,只端起自己的茶杯,将杯中的热茶一饮而尽:“来日方长,往后有的是时间相守,不差这一时半会。” “就是就是!”陌颜立刻附和,接过茶杯抿了一口,跟着帮腔,“规矩还是要守的。” 萧奕晨见状,长叹一口气:“好,听二位的。”说着,他转身往侧殿的方向走:“二位先坐着,我有些累了,去歇会儿。” 身后的侍从们见状,连忙跟上,打算在侧殿外候着。 龙岩望着他的背景,端着茶杯轻笑一声:“连神将都看不住的人,如今几个侍从,又怎能将他困住?” “这还用说?” 陌颜放下茶杯,手指点了点桌面,眼里满是了然的笑意:“估摸着啊,这会已经翻窗逃了。” 果不其然,侧殿的窗棂“吱呀”一声响,一道红色身影翻落,脚尖沾地时稳得没发出半点声响,那动作,熟稔得像是演练过千百遍。 萧奕晨拍了拍身上沾染的灰尘,说道:“什么天法第一百条,今日我便先把这规矩给废了。” 第二百七十三章 新婚之喜(二) 偌大的宫殿,一道红色身影疾驰而过,掠过挂着红绸的廊柱,最终落在一扇雕花木窗旁,窗棂上雕着缠枝莲纹,与屋内透出的暖光相映,恰好藏住那抹红影。 屋内,柠菱正坐在妆镜台前,乌发散落在肩头。 五六个侍女围在她身侧,有的持着桃木梳为她梳理长发,有的蘸着黛粉细细描眉,还有人捧着胭脂盒,正准备为她点上唇脂。 两名侍女合抬着一顶凤冠,冠身璀璨夺目九条金龙盘旋其上,龙口中衔着水滴状的羊脂白玉珠,前后两对金凤展翅欲飞,冠檐处缠嵌着上百颗红宝石,还缀着千余颗圆润的珍珠,旁侧十二支花树钿佩垂落,泛着细碎的光。 铜镜里映着美颜,她眼角的余光不经意扫过窗台,见那红影正悄悄探头,唇角忍不住微微勾起。 身旁的侍女刚要将凤冠为她戴上,柠菱却轻声开口:“我有些乏了,想独自歇会儿,你们先退下吧。” 侍女们连忙应了声“是”,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间,贴心地带上了房门。 门刚关上,窗边的红影便瞬间掠到柠菱身旁,动作快得几乎留下残影。 柠菱微微蹙起眉,伸手轻轻他的脑门:“连拜堂前这点时辰,你都等不及?” 萧奕晨顺势半蹲在她脚边,抬眸望着她时,眼眶微微泛红,那模样像极了受了委屈的小狗:“我想柠儿,所以来见柠儿。” 柠菱侧过身子,抬手抚过他的面庞,指尖顺势捏住他的下巴,带着几分了然的调侃:“又是什么时候翻窗逃出来的?那些侍从,怕是又被你骗了吧?” 萧奕晨轻轻“嗯”一声,手指顺着她的手腕缓缓上移,攥住力道格外轻柔,随即低头,在她的指尖亲吻 “从今日起,婚嫁大典行拜堂礼前,新人不得相见废除。” 说着,他摊开掌心,一对水晶耳饰映入眼帘,耳饰通体莹白剔透,盛着漫天星河,在水晶里流转,像是把整个夜空都凝缩在了这方寸之间。 他拿起一只耳饰,为柠菱戴上,动作轻柔生怕碰疼她。 待两只耳饰都戴好,他又从妆台上拿起唇脂刷,蘸了点胭脂,为她补了补唇色。 目光流转,落在她脸上,满是惊艳:“柠儿,你今日……真美。” 话音刚落,他便绕到柠菱身后,环住她的腰,下巴抵在她的肩头,鼻尖蹭过她耳侧的碎发:“我到底是修了几世的福气,才能娶到这么漂亮的美人做妻子?” 柠菱望着铜镜里相拥的身影,莞尔一笑: “一年未见,你倒是学会了花言巧语。” 萧奕晨将下巴埋在她颈间:“这些话,我只说给柠儿一个人听。” 不远处的房檐之上,两道身影将屋内的甜蜜尽收眼底。 林冉儿望着交叠的红影,眼神渐渐失了神,泪珠顺着脸颊滑落,她却浑然未觉,只喃喃低语:“原来爱与不爱,竟真的是这般天差地别。”话音落下,她自嘲地勾了勾唇,笑容里满是怅然:“自始至终,他心里装着的人,从来都只有她一个。” 浩温华侧眸瞥见她落泪的模样,张了张嘴想安慰,却又不知从何说起,犹豫片刻才开口:“你也不必太难过,柠郡主容貌倾国倾城,性子又好,本就不是寻常人能比的……” 话说到一半,他忽然顿住,察觉这话似有不妥,连忙战术性地清嗓子,补救道:“当然,你长得也不差!只是……只是和柠郡主比起来,你确实很难赢。” 他话还没说完,耳畔就传来响彻天地的哭喊:“你不会安慰人,大可以闭嘴!”声音清亮,险些划破殿宇的宁静。 浩温华吓得心头一紧,眼疾手快地伸手捂住她的嘴,随即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压低声音急道:“你哭就哭,能不能小点声?今日可是至尊大喜的日子,别破坏了气氛,要是被人发现,咱们都得麻烦!” 林冉儿用力瞪着他,一把甩开他的手,目光重新落回红衣上,心底忽然涌上一个尘封许久的念头,悄然暗道:“或许从一开始,我心念的就不是沈清离,而是你,圣龙骑士。” 她闭上双眼,双手合十:“既然此生与他无缘,那我便真心祝福你,新婚快乐。” 说完,她睁开眼,眼底的怅然散去些许,反倒生出几分洒脱,站起身拍了拍衣摆:“来都来了,若不留下吃顿大餐再走,实在对不起我这趟天界之行。” 浩温华一听这话,当即伸手抓住她的衣摆,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等一下!咱们之前不是说好,就远远看一眼便走吗?你怎么还蹬鼻子上脸,想留下来赴宴了?” 林冉儿转过身,脸上的温和瞬间褪去,冷着脸怼回去:“他当年沦落妖界,是谁实实在在养了他一年?如今他飞黄腾达做了至尊,我留下来吃他一顿喜宴,难道还不该吗?” 浩温华被她这话噎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毫不留情地戳穿:“你快闭嘴吧!当年在妖界,你哪是‘养’他?分明是把人折腾得没半分好脸色,现在倒好,还想拿这事道德绑架?” 浩温华说着,猛地站起身,全然没理会林冉儿: “行了行了,留下就留下,反正对他来说,不过是施舍乞丐一顿饭罢了。” 他转身刚走了几步,回头见林冉儿还站在原地,气得脸颊涨红,活像只炸毛的小猫,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站着干嘛?难不成还想让我请你?再磨蹭,等会儿连殿门都进不去了!” 说着,他抬手朝林冉儿一点,指尖泛起一丝光气。 林冉儿只觉身上一凉,低头一看,原本的衣裳竟瞬间变成了一身侍女服,裙摆还绣着兰花纹,与殿内侍从的服饰别无二致。 浩温华满意地颔首:“这样正好,等会儿你就装成我的贴身丫鬟,安分跟着我,可别再惹出什么乱子。” 林冉儿又气又无奈,别无他法,只能咬着牙,不情不愿地跟在浩温华身后,往星鸾殿的方向走。 远远便望见星鸾殿,整座宫殿被红绸缠绕连殿外的玉阶都铺满了粉色花瓣,远远望去,像是一片燃烧的红霞。 踏入殿内更是热闹非凡:殿中设了足足上千席位,从殿门一直排到主位之下,座无虚席;席间人声鼎沸。 今日是至尊大婚,就算三界中有些门派曾对萧奕晨心存不满,也不敢缺席。毕竟谁都清楚,如今的萧奕晨是执掌三界的至尊,能来赴这场婚宴,既是给足了至尊颜面,若能趁机巴结上,往后门派在三界的立足,甚至飞黄腾达,都指日可待。 “你不是说不来吗?” 夜凌川刚在席位上坐下,余光便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侧目望去,只见诗涵穿着一身侍卫服:“来就来,何必偷着跑来。” 诗涵被他戳穿,顿时低下头,小嘴微微鼓起来:“来都来了,还不许人悄悄来吗?我这不是怕某人又笑我……” 夜凌川闻言,低低笑出声:“你说的‘某人’,该不会是当今至尊吧?” “哥!”诗涵抬起头,不满地撇了撇嘴,又迅速别过头去:“就知道笑我!你都不知道心疼你妹妹,你妹妹可是失恋了,心情正不好呢!” 夜凌川见她这副模样,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语气温和又带着几分纵容:“好了好了,不笑你了。诗涵乖,等这婚宴结束,改日哥哥亲自帮你寻个良人,保管比……比你从前心心念念的人好。” 诗涵摇摇头,眼眶瞬间红了,抬手抓过袖口就往脸上蹭,眼泪却越擦越多:“我不要别人,我就要柠姐姐……” 夜凌川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忍不住低笑出声,笑声越来越大,他伸手点了点诗涵的额头:“哟,听你这意思,难不成是想抢亲啊 ?!” 第二百七十四章 新婚之喜(三) 诗涵摇摇头,眼帘缓缓垂下,声音里带着一丝释然:“她不爱我,我又何必强人所难。” 夜凌川望着她,眼底漫开欣慰的笑意,抬手轻拍她的后背:“我家诗涵是真的长大了,也终于懂了爱人,要学会放手。” 可话还未说完,耳畔就传来诗涵的声音,先前的释然仿佛瞬间散了:“我就是想不明白,他哪里比得上我?四处留情也就罢了,还总对人忽冷忽热,平白惹柠儿姐姐伤心。” 夜凌川听得一阵无语,愣了一两秒,才伸手从碟中捻起一块糕点,往诗涵嘴里送,带着点无奈的哄劝:“好了,不许再念叨了。” 说着,他坐直身躯,神色渐渐变得一本正经:“这世间的爱情千姿百态,不是只有轰轰烈烈才算得上爱。靠一时新奇生出的喜欢,往往稍纵即逝;可细水长流的感情,是两个人熬过千辛万苦,一点点历练出来的结果。。。。。。” 他说着,不经意抬望向高台,叹服道:“我从未见过这样的人,他所走的每一步,都经过反复推演,明明千疮百孔,自身难保,也要费尽心思保全所有人。” 思绪忽然飘远,回到一年前,圣龙骑士覆灭的消息刚传入妖界那夜,夜凌川在梦里见到白衣。 白衣站在他面前,神色沉重:“一年之后,若没能见到红火出现,你便命人去妖界最高的阁楼放火,以红火为信号,覆灭绍霜派。此前我已命人镇守妖界四方,若魔兵提前攻来,恳请妖王……务必保全阿哲。若是我没能现身,便按原计划行事。” 说到最后,他缓缓低下头,眼底翻涌的悲凉几乎要溢出来:“还有,替我跟柠儿说声抱歉。” 夜凌川眉头紧蹙:“要道歉,你自己去跟她说。”说着,他上前一步,伸手抓白衣的衣袖,追问道:“九星盘不是你亲手下的吗?你怎么可能掌控不了它的走向?” 白衣凝望着他,沉默不语。下一瞬,他的身影便化作漫天白雾,渐渐消散。 直到此刻,夜凌川才真正读懂白衣的用意。时局变幻莫测,白衣担心九星盘脱离掌控,而他,便是白衣在九星盘上,下的定子。 “哥。” 一声轻唤拉回夜凌川的思绪,他侧过头,正好对上诗涵望过来的目光。 诗涵却没急着说别的,反倒上上下下把他打量了一圈,眼神里带着点狡黠的试探:“哥,你是不是偷偷背着我谈恋爱了?” 夜凌川闻言,伸手端过一旁的糕点盘递过去,语气里带着几分刻意的严肃,还掺了点掩饰:“ 少胡思乱想,赶紧吃你的糕点,别多嘴。” 诗涵接了盘子,小声嘟囔着撇了撇嘴,话里满是不服气:“成天就知道催我,自己倒好,连个妖后都不找,就不怕咱们妖族没人传宗接代……” 可话还没说完,她忽然觉得嗓子一紧,后面的话像被什么堵住似的,再也发不出来。 诗涵又气又恼,狠狠瞪了夜凌川一眼,干脆转过身背对着他,连盘子都往身前挪了挪,明摆着是在闹脾气。 “妖王近来别来无恙啊!” 一声问候自身后传来,夜凌川闻声抬眼望去,只见龙岩身着一袭黑金纹路的长袍现身,再往他身后看,龙逸、龙钰、尘晏,还有七寀哲,几人一字排开。 夜凌川收回目光,似笑非笑:“如今龙神荣登至尊之位,这么看来,这天界此番动荡,最大的赢家终究还是龙族。” 龙岩倒也不推辞,顺势迈步走到殿中主位坐下,抬手示意身后四人落座,才侧过头看向坐在右侧的夜凌川,故意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哦?原来在妖王眼里,我竟是赢家?” 夜凌川眉峰微蹙,对这副故作姿态有些恼火,不过转瞬便将眉头舒展开:“龙王这演戏的功力,这么多年过去,倒是半分没减。” 龙岩抬眼,目光扫过身侧侍立的侍女。 那侍女心领神会,立刻捧着茶盘轻步上前,先给夜凌川斟了杯热茶,又转向主位的龙岩,动作恭敬利落,不多时便将两杯茶汤续得满溢着热气。 龙岩俯身,鼻尖先凑近杯口嗅了嗅,茶香混着水汽漫入鼻腔,他才缓缓端起茶杯,指尖捏着杯沿浅抿了一口。 待茶香在舌尖散开,他才抬眼看向夜凌川:“妖王也不差啊!” 而坐在二人身后的几人,不着痕迹地交换了个眼神,随即都无奈地摇了摇头,显然早已习惯了这两位高位者这般“话里藏锋”的相处模式。 忽有一道琴音传入大殿,在场宾客瞬间收了话音,纷纷转头望向殿门。 只见萧奕晨牵着柠菱缓步走入,身后跟着数百位侍卫、侍女。 暖光映衬之下红绸更艳,整支队伍浩浩荡荡,却又井然有序。 “参见至尊,参见尊后!” 待两人走到殿中,满堂宾客齐齐起身行礼。 二人相视一笑,而后执手并肩,在众神的注视下一步步走上高台,于主位两侧落座。他目光淡淡扫过殿中宾客,目光却在掠过殿门时微微一顿,似在等候什么。 不过片刻, 殿门处便传来脚步声,待两道身影走入殿中,才看清二人的容貌,这来人正是陌颜、乐征宇,二人行至高台之下,跪地行礼。 萧奕晨见状,微微抬手示意两人起身:“二位前辈此番镇守边境多日,如今又赶在婚宴凯旋归来,一路奔波劳累,快些起身,落座。” 待二人坐定,殿中忽有一人起身,鼎寒端着一杯花蜜酒,趋炎附势的话刚到嘴边,身侧却先传来上官楚文的声音。 “臣等恭贺至尊与尊后新婚之喜,愿二位永结同心,三界永宁!” 话音刚落,殿中顿时炸开了锅,各式奉承美言争相涌出。 “祝至尊与尊后琴瑟和鸣,福寿绵长!”“愿至尊夫妇执手千秋,庇佑三界万代安康!” 一时间,满殿的恭贺声此起彼伏,有的甚至刻意拔高了声调,生怕至尊听不见自己的心意。 萧奕晨坐在高台上,扫过下方争相献媚的景象,他随意一挥,一股无形的压力骤然散开,瞬间笼罩整个星鸾殿。 原本喧闹的恭贺声瞬间戛然而止,众神只觉心口一沉,连呼吸都下意识放轻,方才的浮躁气焰荡然无存。 “诸位的祝福,我与尊后心领了。但我提醒一句,今时不同往日,我萧奕晨不是玄皇,断不会纵容诸位胡作非为。”说着,他双眸一压,带着几分凌厉:“既然诸位都在,正好算算旧账。” 第二百七十五章 新婚之喜(四) 众神闻言,心头骤然一紧,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萧奕晨手指捏着酒杯,酒液在杯中轻轻晃荡。 他目光随意地扫过众神,轻轻一笑:“听闻上官家最擅九转玄功,这功法,可是压制邪祟的克星。” 话音未落,他视线转向座侧的夜凌川,漫不经心的问道:“近来妖界汌县邪灵作乱,死伤无数,不知妖王可有压制之法?” 此言一出,夜凌川眼底精光一闪,瞬间心领神会。他 抬头时,神色骤然沉了下去,眉头拧成一团,重重叹道:“此事早已搅得本王彻夜难眠!虽已派精锐驰援,可邪灵滋生太快,终究是治标不治本的权宜之计啊。” 话音落下,他又长舒一口气,目光望向萧奕晨:“不知至尊心中,可有万全之策?” 这番一唱一和的对话,落在上官楚文耳中,只让他右眼突突直跳,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如同藤蔓,瞬间缠上心头,勒得他呼吸发紧。 萧奕晨放下酒杯:“既然上官家最擅应对邪祟之事,那便不必迟疑了。” 他语气平淡:“上官家明日便动身,前往汌县支援。” 满殿众神心中皆是一震,谁不知汌县是妖界出了名的穷山恶水,更是恶鬼盘踞的险地!上官家若是被派往那般绝境,不仅家族地位会一落千丈,连全族性命都生死难料。 明眼人都看得清楚,萧奕晨这番安排,根本是要将上官家逼入死地! 可即便心中透亮,众神也无一人敢出声议论,个个低垂着头,生怕自己稍有异动,就成了下一个被针对的目标。 上官楚文咬着牙,后槽牙几乎要被碾碎,胸腔里的怒火疯狂蔓延,烧得他浑身发颤。可在萧奕晨的威压之下,他连半分怒意都不敢显露。 他强压着怒意,从席位上起身,一步步挪到殿中,双膝跪地:“求至尊开恩,放过上官家吧!看在上官家世代对天界忠心耿耿的份上,求至尊……” “放过?”萧奕晨陡然打断他的话,冷笑道:“忠心耿耿?” 下一瞬,他脸上的笑意骤然敛去:“楚文前辈说这些话,不觉得可笑吗?” “海湖之地,你为炼制丹药,竟不惜活祭上千条性命;神榜之战,上官丽锦暗中催化龙逸心魔,害得龙神失控残杀同道。” 他凝视着上官楚文,身体前倾:“那些枉死之人,你可曾放过他们?你为一己私欲私通魔界,又有何颜面提‘忠心耿耿’四字?” “这一桩桩、一件件, 你又拿什么来辩解?”萧奕晨的声音陡然转厉。 话音未落,他忽然转头看向身侧的柠菱,修长的手指握住她的手,语气也瞬间柔和了几分:“至于上官嘉禾,他仗着上官家的权势横行霸道,目无法纪,不如就送他去火狱历练一番,磨磨性子。” 他垂眸望着柠菱,眼底盛着旁人难见的温柔:“柠儿,你觉得如何?” 柠菱怔怔地望着萧奕晨,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那日,上官嘉禾上门调戏,被她亲手打成重伤,甚至断子孙根,也正因这事,她被罚在寝宫禁闭半月。 可这事她从未对萧奕晨提过只言片语,没想到他竟全都记在心上。 心头的暖意蔓延开来,她唇角微微上扬:“那就依至尊所言,流放火狱。” “火狱?” 这两个字如惊雷炸在上官楚文耳边,他猛地抬头,双眼瞪得几乎要裂开:“至尊!不可啊!” 萧奕晨故作惊讶地挑眉,疑惑道:“不可?”说着,他猛地一拍案几:“本君这是为上官家考量,送上官嘉禾去历练心性,你为何要拒绝?” 上官楚文被这股威压逼得浑身发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声音带着哭腔嘶吼:“火狱是什么地方,至尊岂能不知!那地方酷热难当,灵气暴虐,寻常人待上一个时辰就会经脉灼烧、骨骼寸断,嘉禾若是被送进去,哪里是历练,分明是要被折磨致死啊!” 萧奕晨闻言,笑道:“那又如何呢?” 轻飘飘的五个字,却像重锤砸在上官楚文的心上。 积压的愤怒瞬间冲破理智,他抬起手,指向萧奕晨:“你一个靠星辰之力上位的废物,如今仗着至尊的身份公报私仇!” 说到此处,他环顾四周,试图煽动殿内众神:“这样滥用权势的至尊,诸位真的心服口服吗?” 话音落下,大殿之内无一人敢出声回应。 如今这般局势,谁敢站队上官家,便是公然与萧奕晨为敌,无异于自寻死路。 萧奕晨看着上官楚文这徒劳的挣扎,摇摇头:“本君早就说过,诸位若是对本君不服,大可以亲自试试。” 这话里的威慑力,让上官楚文瞬间如坠冰窟。 他紧握着拳头,方才那股嚣张的气焰,瞬间荡然无存。一丝悔意悄然爬上心头,他下意识地用余光瞥向柠菱,眼神里满是慌乱。 片刻的沉默后,他双腿跪地“柠儿,求您看在西王母的面子上,高抬贵手,饶过嘉禾这一次吧!” 柠菱起身,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上官楚文,怒声道:“上官嘉禾平日横行霸道,残害生灵,作为一族之长,楚文前辈难辞其咎!如今至尊有心送他去火狱历练,磨一磨他的戾气,前辈为何要再三拒绝,难道是想护着他继续为非作歹?” 当最后一丝希望被捻灭,无尽的悲伤从心底散开。 上官楚文彻底垂下脑袋,失魂般的点点头:“好……好,那便谢过至尊,谢过尊后。” 话音落下,他撑着地面,缓缓起身。每动一下,都像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时候不早了,我这就动身,前往汌县。” 说罢,他不再看众神一眼,只是拖着沉重的脚步,颤颤巍巍地朝着殿门走去。 他心里清楚,自己早已无力反抗,方才思索一瞬,脑中闪过慕容恒的死状,比起那般下场,如今能保住一命,已是万幸。与其做无谓的挣扎,不如乖乖认命,至少还能为上官家留一丝喘息的余地。 第二百七十六章 新婚之喜(五) 待上官楚文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殿门后,殿内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萧奕晨双眼微眯,棕色眸色中,骤然闪过一丝凌厉,打破了这凝滞的氛围:“天界之中,本君最佩服的,要数鼎寒前辈。” 说话间,他举起酒杯,目光似有若无地落在鼎寒身上:“这一杯酒,敬鼎寒前辈,无论天界经历多少腥风血雨,前辈总能安稳隐于人后,这份定力,本君实在佩服。” 鼎寒端坐在席位上,闻言眼神飘忽不定,手指捏着酒杯的力度不自觉加重。他强装镇定,举杯饮酒液,辛辣的酒液却压不住心头的慌乱:“至尊过誉了,真是折煞老夫。” “折煞?” 萧奕晨双眸微一压,淡淡说道:“既然前辈喜欢隐于世间,不恋权势,那本君便成人之美,赐你竹山木屋,让你安享晚年,如何?” 鼎寒闻言,脊背像是被瞬间压垮。脸上强挤出一丝笑意,谄媚的嘴脸,看着痛苦至极:“上元虽比不上龙族那般强盛,但老夫身为上元掌门,仍想留在天界,为至尊效力。” “效力?” 萧奕晨挑眉,嘲讽道,“还是借着‘效力’的名头,暗中谋权篡位?或是想暂避锋芒,养精蓄锐,待日后亲手杀了本君?” 话音落下,他抬手拂过眉心,动作看似随意,却带着无形的威压:“鼎寒前辈,可还记得八百年前的松山一战?” “松山一战”四字入耳,鼎寒心头一震,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暗自惊道:“好小子!八百年前的陈年旧事,你竟也不放过!” 他再也坐不住,从席位上起身,踉跄着走到殿中,双膝跪地:“还望至尊明察!当时老夫一时糊涂,受了慕容恒的蛊惑,这才冲昏头脑,做了错事!” 萧奕晨看着他惊慌失措的模样,微微一笑:“本君不过是随口一提,前辈为何如此惶恐?”说着,他脸上的笑意骤然敛去,双眸之中怒火翻涌,声音陡然转厉:“还是说,当年的事,另有隐情?” 他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前辈隐埋在心底的事情,恐怕不光只有松山一战这一件吧?” 鼎寒低着头,额前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不敢回应,只能在心底疯狂思索对策。 沉默良久,他才缓缓抬起头:“此前是老夫识人不清,误信奸人,这才落入他人的陷阱。还望至尊大人有大量,不记小人过,饶过老夫这一次!” 萧奕晨起身,走下殿阶:“饶不饶恕,从来不是本君说了算,此事, 得问问柏溪前辈的意思。” “柏溪?!” 这二字入耳,他浑身一颤,原本低垂的脑袋“唰”地抬起,眼底满是难以置信的惊骇:“柏。。。柏溪?他不是早在八百年前的松山一战中,就已经殒命了吗?!” 萧奕晨走到鼎寒身旁,停下脚步,抬起手,拍拍他的肩膀,惋惜道:“真可惜,让你失望了,柏溪前辈非但没死,还活得好好的。” 萧奕晨走到他身旁,拍拍肩膀:“真可惜,柏溪前辈非但没死,还活得好好的。” 话音刚落,殿内瞬间炸开了锅!众神再也按捺不住,纷纷交头接耳,杂声四起。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柏溪身着素色长衫,从殿门走入,眉宇间带着历经沧桑后的沉静。他身后,杨硕跟随其后;羯龙则搀扶着白晴雅。 柠菱的目光瞬间被白晴雅微微隆起的小腹吸引,她下意识地捂住嘴,眼中满是惊讶:“这。。。这也太快了吧?” 柏溪走到殿中,目光先落在萧奕晨身上,随即抬手作揖,行了一礼:“参见至尊。” 行礼的瞬间,他的余光不自觉地扫过一旁的鼎寒,昔日松山一战中,两人曾刀剑相向、不死不休,如今这位上元掌门竟如此狼狈不堪,与当年的意气风发判若两人,眼底不禁掠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身后的杨硕、羯龙、白晴雅见状,也连忙跟着躬身行礼,齐声附和:“参见至尊。” “师父不必多礼。” 萧奕晨上前一步,不等柏溪礼毕,便伸手将他扶起,随即,他转头看向殿侧的侍女,轻声示意:“快扶白姑娘到一旁的软椅上坐下,仔细照看。” 侍女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接过羯龙的搀扶,将白晴雅引到殿侧的软垫椅上安置妥当。 待众人坐定,萧奕晨才转过身,目光落在鼎寒身上,随即转头看向柏溪,问道:“师父,今日之事,您觉得该如何处置鼎寒?” “师父?!” 这两个字瞬间在殿内炸开!原本还在低声议论的众神彻底愣住,随即爆发出更剧烈的哗然。 “柏溪竟是至尊的师父?这怎么可能!” “难怪至尊会对柏溪如此敬重,原来还有这层渊源!” 议论声此起彼伏,连跪在地上的鼎寒都猛地抬起头,眼底满是震惊,他从未想过,自己当年视作眼中钉的柏溪,竟然是萧奕晨的师父! 柏溪没有理会殿内的骚动,只是定 定地看着鼎寒,沉默片刻后,长舒一口气:“冤冤相报何时了。他虽有错,但如今上官家已受惩戒,慕容恒也早已伏法。若鼎寒你愿意从此隐居山林,不问三界纷争,不再插手任何权势之事,那我与你之间的一切恩怨,便就此了结。” 鼎寒几乎没有半分犹豫,连忙磕头应下:“愿意!鼎寒愿意隐居山林,此生绝不再踏足三界纷争!”说着,他顾不上拍打身上的尘土,连滚带爬地朝着殿门方向逃窜。 他本想再周旋片刻,为自己辩解求情,只是他没想到柏溪没死,竟还是萧奕晨的师父,若他还不识时务,那便是自寻死路。 萧奕晨走上殿阶,可走到一半,他忽然脚步一顿,猛地回身,看向蓝修,质问道:“蓝家在三界作恶多端,早已民怨载道。当年在妖界,若不是蓝修前辈执意护着蓝觅,又何来围攻一战?” 蓝修闻言,非但没有半分惧意,反而仰头大笑起来,不以为然的说道:“孩子不懂事罢了,至尊身居高位何苦跟一个孩子置气?” “孩子?!”萧奕晨挑眉,故作疑惑地转头看向龙岩,询问道:“龙王不如说说,我与蓝觅之间,相差几岁?” 龙岩先是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蓝修,见对方眼底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回道:“回至尊,蓝觅与至尊相差不过七岁。若论年岁,反倒是至尊更像个‘孩子’。” 萧奕晨收回目光,凝望着蓝修,轻轻一笑:“照蓝修前辈的说法,我也只是个‘孩子。” 第二百七十七章 新婚之喜(六) 蓝修微微抬头,目光扫过高台之上,眼底闪过一丝不甘,又迅速敛去。 垂眸的瞬间,他不自觉摩挲着掌心,强装的镇定道:“至尊对蓝家早有定夺,如今这般步步紧逼,又何必再假意问罪?” 萧奕晨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转身坐回高位的龙椅之上。 他沉默不语,抬手拂过眉心,可下一瞬,一丝音律夹杂着哭声,忽然传入大殿。 那琴音节奏越来越快,步步紧逼,每一个音符都像无形的锁链,死死扼住生死命脉,听得殿内众神心头发紧。 蓝修闻声,脸色骤然剧变,方才的镇定荡然无存。 他跪在地上:“恳求至尊开恩,放过蓝家上下!” 不过瞬息之间,他那挺拔的身躯一瞬间苍老了数十岁,佝偻的身影在白光下被拉得又长又暗,尽显狼狈之色。 这哭声,蓝修再熟悉不过,是他孙儿蓝明的声音! 他双眸剧烈颤抖,心头翻起惊涛骇浪:这琴音里藏着龙韵之术的生杀之念,萧奕晨只需动一动念头,便可隔着万里之地,屠杀整个蓝家! 其实蓝修早已猜到,萧奕晨绝不会轻易放过蓝家。来此之前,他做足了万全准备,将蓝家老少尽数藏进熔炉秘境,自以为万无一失。 可他终究还是低估了萧奕晨的实力。他万万没想到,那般隐秘之地,萧奕晨竟仅凭一念之力,就精准查到熔炉的所在,此刻的他,才真正明白,自己所有的算计,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不过是徒劳。 “饶恕?!” 萧奕晨凝望着蓝修,轻笑一声,随即开口说道:“蓝家这些年犯下的罪孽,前辈心里应当比本尊更清楚。” 话音未落,他脸上的笑意骤然敛去,声音陡然拔高,质问道:“你扪心自问蓝家应当如何饶恕?!” 蓝修浑身一颤,闻言低下头,泪水顺着褶皱滑落。 这些年,他一心闭门苦修,妄图突破境界。即便偶尔听闻蓝家在外界作恶,也总以“孩童玩闹”为由充耳不闻。 他并非真的不想管,只是潜意识里,从未将那些被蓝家伤害的生灵放在眼里。 沉默良久,蓝修抬起头,他颤抖着拱手,向萧奕晨深深行了一礼:“蓝家罪无可恕,不求至尊开恩……还请至尊下令,处置蓝家!” 萧奕晨说道:“羲和之地何等凶险,上万妖在此地丧命。你身为蓝家家主,明明有能力出手制止,却始终冷眼旁观,装聋作哑!” 他微微一顿,继续道: “可笑的是,上万妖魂的哀嚎你只当耳盲,一旦涉及蓝家子孙,哪怕他们犯下滔天大罪,你立刻出面庇护,拼尽全力相救。” 话音落下,殿内一片死寂。 萧奕晨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沉甸甸的叩问,回荡在每个人心头:“那我倒要问问你,被蓝家残害的生灵,他们的性命就不是命吗?他们的冤屈,又该由谁来讨伐?!” 蓝修低着头,不敢出声回应,这一切,本就是蓝家罪有应得。 萧奕晨看着他,淡淡说道:“既然蓝修前辈向来喜欢隐匿,那便不必再寻别处,往后便永住熔炉吧。” 话音稍顿,他忽然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补充道:“至于蓝觅、蓝明,念及蓝家尚有旁支,便饶他们一命,罚入轮回,做十年牲畜。十年之后,若蓝家还能存续,本尊可以考虑让他们重回蓝家。” “牲畜?!” 这两个字让蓝修浑身一震,他从未想过,族中最看重的两个后辈,竟要受这般屈辱。可转念一想,比起全族覆灭,这已是万幸,他连忙压下心头的酸涩,躬身应道:“多谢至尊高抬贵手,蓝家感激不尽。” 蓝修撑着地面起身,刚站直身体,耳边忽然传来萧奕晨轻飘飘的一句话:“对了,蓝家藏身的熔炉,恰好是天赤之气聚集之地。” “天赤聚集之处?!” 蓝修如遭雷击,瞬间瘫软在地,他猛地抬头,眼中满是惊恐,天赤之气乃三界至烈之火,汇聚之地可熔金断玉,萧奕晨这话的意思,分明是要将藏在熔炉里的蓝家众人,尽数熔炼成丹啊! 他再也顾不得体面,连滚带爬跪到萧奕晨面前,磕头认罪:“至尊饶命!求您看在千层影的份上,高抬贵手,饶过蓝家吧!” 萧奕晨垂眸扫了他一眼,随即轻笑出声:“千层影?可是你求我修的,若非如此,蓝明、蓝觅已是神魂俱灭的下场。” 他微微俯身,冷声道:“若是当年前辈听我一言,今日又如何落得这般境地?说到底,不过是自作孽,不可活。” 蓝修闭上眼睛,两行浊泪从眼角滑落,脸上只剩无尽的悔恨,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至尊教训的是。” “是我身为家主,教导无方,纵容族人作恶,才酿成今日这般因果,怪不得旁人。” 话音落下,他再次面向萧奕晨,深深行了一礼:“既已领受至尊处置,那老夫便不再叨扰,先行告退了。” 说罢,他不再多言,周身泛起蓝雾,雾气逐渐扩散,将 他的身影包裹其中。不 过瞬息之间,蓝雾散去,原地已没了蓝修的踪迹,只余下一缕极淡的蓝光,飘向殿外,朝着那处天赤汇聚的熔炉而去,他终究是要陪着蓝家,一同面对这场迟来的报应。 萧奕晨目光扫过众神,轻笑一声:“今日大喜之日,怎么殿内气氛如此紧张?” 众神闻言,悬在嗓子眼的心骤然落下,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几分,这才敢小心翼翼地发出些微弱的声响。 可下一瞬,萧奕晨垂眸,指尖敲击着扶手,念出一串名字:“金月楼、玄尘门、辞鸣派、黔光派、尚家……” 每念一个,殿内的气息便冷一分。话音未落,被点到名的五大门派掌门与尚家家主,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不等萧奕晨说完,便齐齐跪地。 他们心里跟明镜似的,当年他们为了权势,都曾参与过欺压、围堵萧奕晨的事。 如今萧奕晨执掌三界,这笔旧账,他怎么可能不放在心上? 萧奕晨看着他们惊慌失措的模样,故作疑惑地挑眉:“诸位这是做什么?好好的席位不坐,怎的都跪下来了?”说着,他抬手摸了摸下巴,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诸位安心,今日叫你们出来,并非要责罚什么。” 他故意顿了顿,看着众人眼中闪过一丝侥幸,才缓缓道:“是提醒,提醒诸位往后收收心思,管好门派与家族,好生教养后辈,莫要再学从前那般,为了一点利益便相互勾结,做出些有损三界安稳的事。” 这话轻飘飘的,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慑力。 跪地众人连忙磕头应道:“谢至尊提醒!我等必定约束族中子弟,绝不敢再犯!” 萧奕晨点点头,抬手示意:“起来吧。本尊赏罚分明,既往不咎,但往后若是再犯,可就不是‘提醒’这么简单了。” 随着一声轻笑,萧奕晨的声音再次响起:“焚极门、归墟府、清风院、影月教、唐门、十八阁,听封!” 六大势力的主事人闻言,连忙上前一步,躬身行礼,屏息凝神等待旨意。 “尔等此前助天界平定乱象,护三界安宁有功,本尊今日论功行赏。” “赏赐灵器百件,修炼药物千万斛,另赐天界专属府邸,往后可常驻天界,参与三界议事。” 话音未落,又点出六人之名:“季林、俊琛、舒扬、西峪、少川、琢筱,你六人战功卓着,特命你们共同执掌天宗门,统管天界修士,护佑天界安危。” 被点到名的六人眼不 敢有半分失态,连忙跪地领旨:“谢至尊恩典!我等定不负重托!” 萧奕晨目光转向一旁的龙岩:“龙族世代忠心,此次更是倾力相助,功不可没,特命龙族执掌天龙兵权,统领天界水师,镇守四海疆域。” 龙岩一愣,带领龙族谢恩:“臣龙岩,代龙族谢至尊信任!定当誓死守护三界疆域!” 他心里却暗暗道:“这孩子倒是颇有帝王之姿。” 萧奕晨环视殿内,笑道:“今日封赏,不分势力大小,只论功绩高低。此战之中,凡有功劳者,皆已记录在册,稍后会有专人将赏赐送到府上,本尊向来赏罚分明,有功必赏,有过必罚,往后诸位尽可安心为三界效力!” 殿内众神齐齐跪地,齐声高呼:“谢至尊恩典!愿为至尊效力,护三界永世安宁!” 此声震耳欲聋,震颤三界。 第二百七十八章 新婚之喜(七) “真是难以相信……” 诗涵的话刚说一半,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接了她的话茬:“真是难以相信,好好的大婚之日,竟硬生生变成了赏罚大会。” 诗涵循声回头,只见说话的女子眉眼有些眼熟,恍惚间想起在浣清阁见过一面。思索片刻,“林冉儿”三个字骤然在脑海中浮现。 “依我看,这到底是大婚,还是他借着婚事彰显至尊威严的戏台子?” 林冉儿皱着眉头,手指不自觉攥紧了裙摆,愤慨道:“换做是我,要是尊后,早就当场翻脸了!” 一旁的浩温华斜眼瞥了她一眼,先是下意识点头附和:“这点我觉得你说的对,但……” 话锋刚转,他忽然意识到不对劲,连忙改口,试图维护萧奕晨:“但我相信殿……哦不,至尊这么做,肯定是有苦衷的。” 音未落,浩温华突然察觉四周空气瞬间降到冰点,后颈一凉。 他僵硬地抬头,只见诗涵和林冉儿正双双瞪着自己,眼神里满是“你胳膊肘往外拐”的不满。 他吞咽一口,连忙话锋再转,语气陡然变得义愤填膺:“过分!简直过分至极!哪有把大婚当朝堂用的!” 诗涵这才满意地收回目光,上前挽住林冉儿的胳膊,拉着她坐到一旁的软榻上,凑近低声说:“你看,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咱们俩总算想到一块儿去了。” 林冉儿抬眸,不经意间扫过萧奕晨,唇角一弯:“新婚之喜多难得啊,人生能有几次?可往后尊后回忆起来,满脑子都是他如何威慑众人的模样,多没意思。” “可不是嘛!”诗涵听了连连点头,顺势抱住林冉儿的胳膊,越发认同:“姐妹,你说的太对了!他就是个冷血无情的家伙,眼里只有权势,根本不懂心疼人!” 两人越聊越热络,从萧奕晨的“不近人情”聊到天界的趣事,竟连婚宴渐渐散场都没察觉。 直到一道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夜凌川伸手在诗涵头上轻敲了一下:“别聊了,该回家了。” 诗涵捂着被敲的额头,回头看向夜凌川,又依依不舍地望向林冉儿,凑到她耳边快速说了句:“等我忙完这两天,就去找你接着聊!” 说完,才不情不愿地跟着夜凌川转身离开。 星鸾殿后花园,两道身影并肩慢行。 忽然,萧奕晨停下脚步,摊开掌心:“二哥,我要吃琉璃糖。” 此言一出,龙逸猛地怔住,他侧目看向身旁的萧奕晨。 龙逸心头一暖,连忙伸手摸向袖口,翻找了好半天才掏出一块琉璃糖,递了过去,无奈的笑道:“都成婚了,怎么还像小时候那般,总想着讨糖吃。” 萧奕晨接过琉璃糖,剥开糖纸放入口中,甜意瞬间在舌尖蔓延开来,他满足地眯了眯眼:“果然还是二哥买的琉璃糖最好吃。”说着,他抬步走向虚空,目光望向远方的星河。 “二哥”二字入耳,龙逸的眼眶瞬间红了,好似回到过去,那段童真快乐的时光。 “谢谢。” 龙逸轻声说道,既是谢他还认自己这个二哥,也是谢这份未曾改变的兄弟情。 萧奕晨闻声回头,神色恢复了几分严肃:“日后天界凌虚境地,就麻烦二哥替我守护了。” 未等龙逸应声,他话锋忽然一转,目光直直看向龙逸:“二哥,你可是要保上官丽锦?” 龙逸闻言,眸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低下头,微微躬身:“我自知上官家罪不可赦,上官丽锦更是犯下大错。可如今她已有了身孕,我想恳求至尊,放这个未出世的孩子一条生路。” 话音未落,他便跪在地上:“上官丽锦利用琴弦之乐操控我的心魔,害得我犯下逆天大错,我恨她。可孩子是无辜的,他不该为母亲的罪孽赎罪。” 萧奕晨紧蹙起眉心,沉默了片刻,随着一声轻叹,眉头舒展开来。 他上前一步,伸手将龙逸扶起,一口咬碎琉璃糖:“那便等到上官丽锦诞下子嗣,再让她去汌县受罚。”说着,他语气沉了沉:“孩子是无罪的,我可以留他一命。但上官丽锦的罪孽,终究不能赦免。” 龙逸心中一松,连忙躬身谢道:“谢至尊开恩!” 他知道,这已是萧奕晨能做出的最大让步。 萧奕晨看着龙逸谢恩的模样,轻轻一笑:“这一口‘至尊’听的真是……” “小圣子。” 萧奕晨循声望去,只见龙依坐在轮椅上,脸色虽有些苍白,却难掩清丽,蓝曲正推着轮椅从月亮门走来。 萧奕晨当即迈步上前,不由分说推开蓝曲,自己蹲在龙依轮椅旁:“龙依姐姐怎么才来?是不是身体又不舒服了?”说着,便要伸手去给她把脉。 蓝曲一把抓住萧奕晨的手腕,怒道:“这是我夫人,岂能让其他男子随意触碰?” 萧奕晨转头盯着蓝曲,眸中的愠色渐浓,沉声道:“你连一个像样的婚宴都没给她办,还好意思说她是你夫人?就敢让她未婚先孕?” 蓝曲被怼得一噎,随即从怀中掏出一张喜帖,递了过去:“此番前来,就是为了给你送喜帖,婚宴定在三日后。” 萧奕晨一把夺过喜帖,飞快扫了一眼,又恶狠狠瞪了他一眼,放话道:“我丑话说在前头,若是婚宴办得寒酸至极,委屈了龙依姐姐,我绝不会放过你!” 一旁的龙逸沉默不语,却悄悄攥紧了拳头,看向蓝曲的目光里,藏着丝丝杀意。 “哈哈哈。” 龙依看着二人剑拔弩张的模样,又瞥见龙逸护短的眼神,忍不住笑出声:“好了,你们别吵了。若是他不用心,姐姐又怎能嫁他?” “龙依姐姐来了。” 柠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萧奕晨当即转身,快步上前去迎,心疼道:“柠儿,怎么不在房内休息?” 柠菱撇撇嘴,带着几分小委屈:“屋里待着太闷了,我想出来走走。”说着,她抬手轻点萧奕晨的眉心,眼神温柔:“这么多宾客要应付,你一个人忙前忙后,我看着心疼。” “一见到柠儿就乖巧得不得了,哪里还有半点至尊的架子。”龙依坐在轮椅上,笑着打趣道。 萧奕晨闻言,垂下眼眸,语气带着几分理所当然的温柔:“对待夫人,本就该这样。” 龙依拉过柠菱的手,示意她弯下腰,凑到她耳畔,压低声音笑道:“男人啊,一旦开了荤,往后多半会欲求不满。”说着,她悄悄将木盒塞到柠菱手里:“小圣子忍了这么多年,第一次难免没轻没重,这个木盒里的药膏,对女子身子有养护作用,你收好了。” 柠菱的神色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龙依话里的意思,脸颊瞬间腾起一层红晕,她攥紧木盒,小声道谢:“多……多谢龙依姐姐。” 萧奕晨看着柠菱泛红的脸颊,好奇地凑上前,追问:“龙依姐姐跟你说什么悄悄话了?怎么脸这么红?” 柠菱连忙将木盒藏到身后,眼神闪躲着,故作嗔怪道:“都是女子间的闺房话,你们男人少打听!” 龙依拖着下巴,笑盈盈地看着二人打情骂俏,随即示意身旁的蓝曲:“快把贺礼拿出来。” 她看向的二人,略带歉意地说:“孕期总犯困,今早睡过了头,没赶上婚宴正席,但贺礼是万万不能少的,祝你们新婚快乐,永结同心。” 蓝曲连忙将一个锦盒递上前,里面装着一对晶莹剔透的玉璧,一看便知是珍品。 萧奕晨接过锦盒,笑着道谢:“姐姐有心了,快坐,我让人给你们备些茶水点心。 ” 龙依连忙摆手,眼底带着狡黠的笑意:“新婚之日,你们二人应当‘好好’独处,我等就不在这里多打扰了。”说着,她悄悄拉了拉身旁龙逸的衣袖,递了个眼神过去。 龙逸瞬间秒懂她的意思,连忙顺着话茬开口:“哎呀,忽然想起还有要事没处理,我先行告退!” 萧奕晨与柠菱还没来得及开口挽留,龙依便让蓝曲推着轮椅转身,龙逸紧随其后,三人脚步轻快,不过瞬息之间,就已消失的无影无踪,只留下新婚二人。 柠菱看着空荡荡的院门,忍不住笑出声:“龙依姐姐他们倒是走得快。” 萧奕晨伸手揽住她的腰,眼底满是温柔:“这样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