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后的第三年(女尊)》 第1章 第1章 睁开眼,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中式古典雕花样式,肉眼可见的贵。 微微偏头,守在床前的是个小丫头,跟姜宜年对视了一眼,缓慢地瞪大眼睛,然后大喊大叫着跑了出去。 “娘子醒了!娘子醒了!快来人啊!郎君!” 声音忽远忽近,姜宜年一阵耳鸣,一边拧着眉毛揉着耳朵,一边翻身坐起来。 好不容易舒服了一点儿,她转头打量起这间屋子来。 ……是做梦还是真的穿越了? 如果是穿了,一会儿估计就能看到刚才的那个小丫头带着几个人过来,多半是她这身体原主人的家属,包括但不限于父母,姐妹,哥哥弟弟什么的…… 她摸了摸这看起来就很贵的床,然后掐了自己一把。 痛感后知后觉袭来,姜宜年“啧”了一声,没及时感觉到痛的时候,她还以为自己真是在做梦。 不过就算还能感觉到疼痛,姜宜年也不敢掉以轻心。 或许是死前最后一秒的幻想呢…… 不过……活着的感觉真好啊。 “娘子真的醒了吗?你肯定?”一个少年的声音。 “当然,我亲眼所见!”刚才的小丫头回话道。 他们说着话靠近时,姜宜年正坐在镜子前端详自己的样貌。 听到越来越靠近的脚步骤停,姜宜年缓慢转过身去,脚步声继续,几人进了屋子,几双眼睛统一看向她。 姜宜年眨了眨眼,她已经想好了接下来该怎么做。 如果继承了这个身体的记忆,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假装是原主跟其家人交流。 可惜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自己本身的记忆,这个方法根本行不通。 只能装失忆。小说里都这么写。 姜宜年一脸茫然地看着看着她的这几个人,两男一女,以站位和穿着打扮来看,在前面的公子像是出自主人家。 这人模样出众,另外两个人看着都很激动,只他瞧着冷静一些。 姜宜年看着他往前走了两步,眨了眨眼,坐着没动。 她在等对方先开口,但对方只盯着她看,并不开口。他身后的两个年轻家伙面面相觑起来。 姜宜年微微蹙眉,率先开口打破僵局:“……你们是?” 稍远些的一男一女大惊失色,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距她不远处的貌美公子身体也晃了晃。 “妻主不认得我了?”但声音听起来依然冷静。 姜宜年:“……” 她以为这位是自己的哥哥弟弟什么的,这具身体的模样不俗,眼前这位也是,她还以为他们是一家人。 妻主…… 这是个什么称呼? 似乎……还有点儿耳熟。 等等! 妻主! 那不是某种特定小说里才会出现的称呼吗?! 姜宜年瞪大眼睛,跟眼前人身后的那两个表情几乎如出一辙。 这这这……这是个女尊背景的世界?眼前这个长得好看的小公子,不是原主的哥哥,也不是原主的弟弟,而是原主的……夫郎? 姜宜年莫名有些紧张,她不确定跟妻主相对的称呼是不是夫郎。 现在想想,出去叫他们两个过来的小丫头,当时确实喊了“郎君”,不是什么“公子”“少爷”之类的称呼。 姜宜年摇了摇头,揉了揉额角,说:“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你是谁?我是谁?他们又是谁?” 台词是越说越顺的,姜宜年甚至加上了肢体动作,站起身来看了一下整个屋子,问身后的人:“这里是哪里?”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表演过分优秀了,眼前原本看起来还算冷静的人被她的行为刺激得霎然间双眼通红。 像是快哭了。 姜宜年有些动容,嘴唇动了动,可陌生感让她疏远身边的所有人,包括眼前这个,她什么都没能说出口。 …… 没过多久,姜宜年就了解了自己现在的身份。 她是嵘城富户姜家的现任家主,原主跟她同名,不过因为出了意外一直昏迷不醒。 已经一年了,这段时间所有生意铺子都是她的夫郎商琮琤代为打理看管。 “一年?”姜宜年瞠目结舌。 柯玉点点头,关切地看着她:“娘子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其实,好像,没有。 但姜宜年不知道能不能这么说,柯玉和商琮琤的随侍吉枣两个人倒罢了,但商琮琤本人看着有点深沉,姜宜年完全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在她表示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之后,那人激动了一小会儿,不过在确认了姜宜年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以后,他很快重新冷静下来,现在正一个人站在院子里,不知道在干什么。 “有一点头晕。” 姜宜年说完,柯玉叹了口气,“可不是么,娘子都病了一年了,郎君一直很担心,不过现在好了,娘子醒过来以后,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 小姑娘才十四岁,姜宜年看着她挺喜欢,有什么说什么,还是个乐天派。 话音刚落,吉枣就把大夫带了过来,原本在屋外的商琮琤跟大夫一起进来,姜宜年抬头看向他,对方没在看她,正跟大夫说起她醒过来之后的一言一行。 情绪恢复还挺快。 也是,如果不是这种沉稳的性子,没有这种面对突发情况的能力,怎么可能在女尊背景下帮原主接下家业打理得井井有条。 都是柯玉说的,她说,这段时间姜宜年未知生死,姜家上下都是商琮琤一人打理。 放在其他背景下倒罢了,眼下商琮琤是嫁了人的男子,打理的还是妻主家的事宜,只是稍微想想就知道他这一年过得恐怕不怎么容易。 大夫道:“郎君勿忧心,娘子究竟如何,一诊脉便知。” 姜宜年伸出胳膊,所有人都安安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大夫诊断很快,说从脉象来看,一切正常,只是有些许虚弱。 “但妻主谁也不记得了。”商琮琤开口,姜宜年转头看向他。 人如其名,他的声音很好听。先前离得远,居然此刻才发觉。 大夫说从脉象来看姜家主身体无恙,至于为什么失忆,她一时半会也不知道,原因有多种可能。 不过人醒过来安然无恙才是最重要的,大夫安慰商琮琤:“娘子刚醒过来,说不定过几日对身边的人和物接触多了,就都能想起来了。” 姜宜年脑子里正想着别的事,蓦地和商琮琤的双眸对上。 两人像是都被震了一下,商琮琤先移开目光,问了大夫几个问题,都跟如何照顾姜宜年有关。 姜宜年原本在想,失忆这个借口是好用,但绝不是万能的。 自己毕竟不是原主,言行举止都不可能跟原主一模一样,最好少做少说,不要早早露出马脚,能瞒多久是多久。 商琮琤看起来很精明……似乎脾气不错,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但就算不是错觉,一个脾气再怎么好的人,枕边人的躯壳被别的孤魂占了,他肯定也不会善罢甘休就此认命。 他们关系怎么样呢?姜宜年有些好奇。 她已知的信息不多,全靠瞎猜。 商琮琤看着挺关心她,但两个人似乎不是感情浓郁的那种关系,极其克制,很礼貌,但也可以读作疏离,会不会没什么感情基础呢? 姜宜年希望是这样,她不想拆散一对有情人。 大夫说了些什么,姜宜年已经没在听了。 她想到自己失去意识之前的事,大巴车出了车祸,车上大部分都是旅行的人,而她例外。 她本来是要去参加爸爸的第二次婚礼的,没赶上。 不知道老头子在婚礼当天得知自己女儿死讯,是一种什么心情。 姜宜年和父母的关系都很一般,不过不到深仇大恨的地步,就是平时没什么来往。 妈妈早就有了新家庭,爸爸倒是稍晚几年,不过并不是因为她,而是不想负责,这次据说是因为有了孩子,而且年纪确实大了玩不动了才结婚的。 一个晃神,其他人已经出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姜宜年和商琮琤两个人。 气氛有些尴尬。 商琮琤凝视着她,姜宜年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被这样的眼神看得心里毛毛的。 “妻主身体除了头晕之外,没有别的不适吗?” 姜宜年摸了下肚子,眨了下眼,说自己饿了。 商琮琤眉心凝雾骤然散去,直接起身道:“那我去给妻主做些吃的,是我不好,居然忘了这个。” 看得出来,一个昏迷一年的人突然醒过来,还看起来跟常人无异,弄得身边守着的这些人手忙脚乱。 商琮琤刚出去,柯玉进来,问要不要跟姐姐说一声,让她快点回来。 “我还有姐姐?” “不是,是柯锦,是我的姐姐,以前都是她陪着娘子,娘子昏迷着的时候,她被郎君差遣出去做事,总不在府里。” 姜宜年还不是很习惯自己的新身份,她问:“那商……那郎君怎么说?” “我还没有问过郎君。”柯玉刚说完,又道:“不过郎君应该会想先瞒着其他人吧,毕竟其他几房如果知道娘子醒了,肯定要跑过来添乱。” 哟,还是个大家庭。 高亮排雷:男生子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1章 第2章 第2章 柯玉说自己的姐姐柯锦是个藏不住事儿的人,跟姜宜年感情深厚,如果知道她醒了,一定会很激动,这事可能就藏不住了。 姜宜年突然想到,这小丫头大概是知道商琮琤不会同意,才来直接问她。 她此时当然跟商琮琤站在同一边,跟原主越亲近的人,她越不能现在直接见。 刚穿过来,姜宜年心里也乱糟糟的,需要时间接受现实,捋清楚现状,再决定后面该怎么做。 商琮琤动作麻利,不多时端来一碗粥,几个小菜。 柯玉眼珠滴溜溜地转,姜宜年看出来了她是想跟商琮琤说通知柯锦的事,之前姜宜年没表态,只是把话岔开了,她还没放弃。 “你先出去吧。” 姜宜年还在犹豫要不要让她离开的时候,商琮琤直接对柯玉发话,柯玉点头应声退了出去。 没想到,商琮琤的厨艺不错,只是清粥小菜,就做得很好吃。 姜宜年想多吃点儿,但估计是这身体躺太久了,没吃几口就没了胃口,感觉到饱了,姜宜年看向商琮琤的眼神有点儿不好意思。 人家忙活这么一通,自己就吃这么一点儿。 “妻主吃不下了?” 姜宜年点了点头,“味道很好,不过我胃口不太好。” 话都说出口了,后知后觉像是欲盖弥彰。 不过商琮琤似乎没有介意,他让姜宜年饿了再跟他说,他会重新准备。 两人面对面坐着,好一会儿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姜宜年想到这个特殊的时代背景,率先开口:“听柯玉说,我昏迷已经有一年了,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商琮琤轻声道:“妻夫本是一体,这都是我该做的,只不过做得不好。” “你谦虚了,我听说了,如果不是你,我今日未必有醒过来的机会。” 柯玉讲故事很有天赋,把商琮琤夸上了天。 商琮琤微笑着没说话,气氛又陷入尴尬的境地。 姜宜年深呼吸了一下,问他:“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又是怎么走到成亲这一步的呢?能不能跟我说说?” 商琮琤的眼神瞬间变得黯然,姜宜年心跟着颤了颤。 难不成是两情相悦,惺惺相惜? 那就难办了。 “年岁合适,性情相宜,然后就成婚了。” 姜宜年挑眉问他:“就这样?” “妻夫成婚,不都是这样?”商琮琤淡然笑笑。 姜宜年心想,看来想得到准确信息,还是要从柯玉入手。 她讲故事绘声绘色,详略得当,不像商琮琤,言简意赅,还什么信息点都没抛出来。 “家里还有什么长辈?” 原主的母亲娶了四个夫郎,亲生母父都不在了,但现在二房、三房、四房的爹爹们都还在。 她还有几个兄弟,没有姐妹。 原主的母亲虽然娶了四房夫郎,但只有姜宜年一个女儿,这也是为什么姜宜年这个现任家主昏迷之后,姜家的一切都只能由商琮琤打理的原因。 如果她有姐妹,根本轮不到商琮琤插手。 不过虽然商琮琤说得轻描淡写,姜宜年猜得到,在现有的时代背景之下,这一年他过得不会有多容易。 至于商琮琤看到“她”醒了之后所表现出那激动的一小部分,是对妻主的爱意占比大,还是对终于可以松懈下来的欣喜占比大,姜宜年暂时还搞不清楚。 “你跟他们关系不太好?”姜宜年顺势发问。 商琮琤长睫扇动两下,道:“没有的事,妻主不要听柯玉乱讲。” “她没跟我说什么,是我猜的。” 姜宜年想,如果商琮琤和其他几房关系很好,那么得知她醒了的这个消息,他肯定会马不停蹄挨个安排通知到位。 但他没有这么做,原因为何,显而易见。 姜宜年吃饱了,有点儿头晕。 只是眨了眨眼,微微皱眉,就没逃过商琮琤的眼睛,问她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姜宜年如实相告。 商琮琤呆了一下,才开口说让她休息,恍恍惚惚似的,说大夫留的方子,吉枣现在正看着火,一会儿汤药熬好了她得喝。 “好,到时候你叫我。” 商琮琤顺从点头。 姜宜年起身往床边走去,偏头余光看到商琮琤期期艾艾跟着起身,但站在原地没有跟上来。 商琮琤的表情不太对劲。 姜宜年突然想到,会不会自己现在再在他面前躺下,躺在这张床上入眠,对他来说其实勾起了他心里的某种阴影呢? “我以前怎么叫你?” 商琮琤怔了一下,答:“妻主平日里就叫我的名字。” “……琮琤?” 商琮琤顿了顿,点头,“是。” 姜宜年一个人的时候挺安静,如果身边的人比她还要安静,那么她就会自动转化为外向。 所以她一直觉得自己算不上是个文静内敛的人。 面对商琮琤这种问一句答一句的对象,她其实可以做到更外向主动,但现在身体和精神状态不怎么允许,新设定带来的冲击也需要时间进行消化。 姜宜年没多说什么,只是说了句“药熬好了记得叫我”就转进内间打了个哈欠躺下了。 隔着床幔,她隐隐约约能看到商琮琤的身影还停留在原地,没有挪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商琮琤的影子抬手,依次抹了抹两边的眼角。 他是哭了吗? 还是我已经开始做梦了? 姜宜年没有多少时间去详细分辨。 就算那个场景不是做梦,不是她幻想出来的,她也已经没精力做梦了。 姜宜年沉沉睡去。 再一次醒来……她觉得如果第一次是充了百分之二十的电量强制开机,然后待机了那么长时间的话,这一次就是充满了电。 再不济也冲到了百分之八十。 她整个人神清气爽,没有耳鸣,没有眼花,没有头晕,充分休息过后,感觉灵魂都得到了洗涤。 姜宜年翻身下床,低头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不是睡前穿的那件。 正奇怪着,门外的人听到了动静走进来看,柯玉看到她再一次醒过来,长舒了口气。 “娘子,你可醒了,吓死我们了。” 姜宜年:“……” 难道不是一次性穿越,而是循环穿越反复经历同样的剧情吗? 这一幕、这台词,虽然跟上一次不是一模一样,但也过分相似了吧? 姜宜年精神状态不错,但思绪有点儿凌乱,她直接问:“我不是已经醒来过一次了吗?” 柯玉当时全程参与了呀。 “是,但娘子只跟郎君说累了想休息一下,就几乎睡了一天一夜,可把郎君担心坏了。” 柯玉情绪激动,不像是撒谎。 姜宜年:“……” 难怪现在感觉各方面良好,原来是充电时长的缘故。 姜宜年的记忆还停留在入睡前,商琮琤说会叫她起来喝药那段。 她问:“郎君人呢?” “晨起给二老爷请安去了。”柯玉一边扶着姜宜年往外走,一边小声嘟囔:“这个时辰还没回来,肯定又被二老爷为难了。” “二老爷?”姜宜年暂时还没有习惯身边的人物关系,“是二房吗?” “是。”柯玉见姜宜年问了一句,立刻有一肚子苦水要倒。 “二老爷跋扈,娘子昏迷不醒时,他欺负大房无人,又想让儿子夺权,郎君不给,他就铆足了劲儿欺负郎君,郎君在他那儿吃了不少苦头。” 姜宜年跟着柯玉的情绪走,听着听着也生起气来。 她问:“不是还有三房和四房吗?他们对郎君怎么样?” “都不怎么好,不过三房四房一直被二老爷压着,翻不起什么风浪来,只是偶尔叫郎君过去训话。” 柯玉越说越气:“二老爷就不一样了,给郎君下规矩,日日都要让他过去服侍,天不亮就要让他过去候着,有事儿没事儿就把叫郎君过去挨罚,娘子昏迷的这一年里,郎君跪祠堂的次数多到数不清。” 姜宜年眉间沉沉,她问:“商琮琤犯了什么错?惩罚总要找个由头吧?” 似乎没想到姜宜年会直接说出正夫的姓名,柯玉愣了一下,再开口语气就没有那么激进了。 “二老爷稍微有点儿气不顺就会算在郎君头上,每次罚他来来回回就是那些由头……” “哪些?”姜宜年沉声问道。 “就……说郎君是扫帚星,克妻……还说……说就是因为郎君进门,娘子的母父们才没了,说他不仅克妻,还克了妻主一家子,娘子一直昏迷不醒,二老爷说要是他不交出姜家的管家权来,其他几房迟早有一天也会被他连累。” …… 姜宜年简单梳洗了一下,正在翻柜子,柯玉跑过来问她在找什么。 她回头,对柯玉清浅一笑,问她:“我平日出门穿的衣服都放在哪里了?” 柯玉一边给她拿一边询问:“娘子要出门吗?” “你带我去二房,找郎君。” 柯玉猛地回头,“不行,郎君说绝对不能让其他几房知道娘子已经醒过来了。” 姜宜年知道,商琮琤是担心那群糟心亲戚过来打扰她恢复。 “我说行就行,一会儿你给我带路,郎君不会罚你的。” 第3章 第3章 姜宜年不太清楚姜家算是多有钱的人家,但肯定有钱人是够格的。 毕竟虽然只是听他们说,似乎就有很多家铺子和一些生意要管。 而且原主的母亲娶了四个夫郎,夫郎们都生了孩子,她都得养活啊,这么多张嘴,每天的吃穿用度都是支出。 姜宜年想着,商琮琤真是个有能耐的人。 原主躺了一年,商琮琤独自一个人撑起这个家,不仅顶着其他几房的觊觎之心,还承受着那个什么二老爷的刻意刁难和磋磨。 先前是没办法,现在她来了,总得让商琮琤松快松快,不然难道要让她当成没听到柯玉说过的那些话吗? 她可做不到。 柯玉在带她去二房的路上还一直劝她回去,姜宜年听得耳朵都累了。 “怎么你看起来在我和郎君之间,像是更害怕郎君呢?” 柯玉没否认。 “郎君只是瞧着脾气好,说话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我跟娘子说了这么许多……唉,昨日已经被郎君敲打过了,怪我不长记性。娘子若是不心疼我,没想着帮我瞒着,回去之后郎君一定会罚我的。” “行了,我保证不让他罚你。” 柯玉看着有些犹豫,但两个主子的话她都得听,这是没办法的事。 “不过你得向我保证。” “什么?”柯玉睁大了眼睛看着姜宜年问道。 “以后只能听我的,有什么事都要先跟我说,哪怕是郎君不让你告诉我的,明白吗?” 姜宜年初来乍到,得培养个身边人,目前看来,柯玉算是最合适的人选。 柯玉一脸不解,轻声开口:“姜家上上下下所有人都是听娘子话的呀,就连现下管家的郎君,也是娘子的人呐,没有人会违逆娘子的命令。” 姜宜年:“……” 柯玉说这话的语气很真诚,似乎很有道理似的。 但姜宜年知道她没理解其中真实含义。 想着现在不是解释的好时机,而且可能会越解释越麻烦,干脆算了。 姜宜年让她继续带路。 走到二房院子门口,她们就听到了里面有人说话的声音。 趾高气昂的,透着高高在上得理不饶人的劲儿。 “我知道你心里保不齐在骂我,说着多难听多不入耳的话,但无论如何,这面子上,我跟你都是姜家的人。你是宜年明媒正娶娶回来的夫郎,也算是我的孩子,你想想看,宜年自昏迷不醒之后,我哪一日能睡得好吃得下?我可是日日夜夜都在为姜家殚精竭虑。宜年与你成婚时,不过是个孩子,她到底是不是把整个姜家交给了你,谁也不能确定。你从来都是一面之词,单凭这个,你就想一直牢牢把着姜家的管家钥匙,若是男子可以继承姜家的家业,那么也该由姓姜的孩子继承,还轮不到你!” 商琮琤的声音淡然,不卑不亢。 “父亲过虑了,琮琤一直与父亲说的都是暂时代妻主管家,并没有想过继承姜家的什么。家业也好,钱财也罢,琮琤从来没有想过拿走不属于自己的分毫。等妻主醒了,这些都还是会回到妻主手里,就如当时母亲安排的那样。” “醒?呵……已经一年了,你找来了那么多大夫,可有一个告诉你宜年确切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吗?没有吧?我听说你也看了不少医书,日日夜夜守着她,她可睁眼过一次?你要是给我们姜家生个女儿,我倒还能信任你,可别说女儿了,你连个儿子都没生出来。若是宜年永远醒不过来,难不成你还一直……” “她会醒过来的。”商琮琤语气坚定地开口,被打断说话的人似乎也愣住了,只听到商琮琤又重复了一遍,“妻主一定会醒过来的,她答应过……” “住嘴!”那人气急败坏一般,“这不过是你拖延时间的说辞,姜家的银钱全都掌控在你一人手里。说句不好听的,我们宜年命苦,碰上了你,虽然是个扫帚星,怎么说都这么年轻,若是你哪日找了个野女人卷走了姜家的财产我们都还不知道呢。反正,今日无论如何,你都要把账本和钥匙交出来!” “二老爷!郎君不是那样的人!他对娘子一片真心,天地可鉴,更何况,娘子娶了郎君半年就一睡不醒了,他一个人怎么能生孩子呢?其实娘子她昨日——” “吉枣!”商琮琤严词厉色地开口:“你是什么身份?怎么敢跟二老爷顶嘴,还不快跟二老爷赔礼道歉。” 吉枣原本就跟商琮琤一起跪着,听了这话,连磕了两个头,哭哭啼啼的没再抬头。 “好啊,你养的下人都敢跟主子顶嘴了,谁知道你那一院子里都养了些什么东西,宜年放在你身边我实在不放心,今日除了要交出那两样东西,还得把宜年送到我这里来,由我亲自照料!” “父亲!不可!”商琮琤跪着前行两步,身体颤抖着乞求对方,“您忘了,妻主刚出事时你要把她挪到您这里来,她险些没了气息,万万不可啊!” 二老爷郭氏嗤笑一声,“好啊,看起来你眼下对宜年还是有些感情在的,宜年可以让你再照顾一阵子。不过管家钥匙和账本,你现在就让这狗奴才给我取过来。” 商琮琤低着头,脊背绷直了,姜宜年看过去,他的肩膀一直在抖,幅度不大。 “不愿意?”那郭氏居高临下地看着商琮琤,一脸“无所谓,反正闲来无事陪你玩玩”的表情,语气刻意染上诧异—— “我是长辈,都愿意退让一步,全了你谁知道是真是假的一片深情。你却这个不愿意,那个也不愿意,你既要把妻主放在身边控制着,又要把整个姜家握在手里,商琮琤,人太贪心是会有报应的。” 商琮琤没说话,一直低着头。 郭氏收了笑,起身从厅中走到跪在院子里的商琮琤身边。 “宜年还不知道她的夫郎是这种人呢,今日,我就替她好好给你立立规矩。”郭氏睨了一眼身边的随从,冷声道:“掌嘴!” 那人呆住了,很快反应过来,迟疑着开口:“老爷……郎君毕竟是男子,若是把脸伤了……” “怕什么?他的妻主现在正躺在床上一无所知,若是脸毁了都不惧怕,不是更证明了他对妻主忠贞不二么。” 郭氏停顿了一下,看着商琮琤那张白净的脸蛋,半晌,笑了。 “仔细说来,若是成了丑八怪,我们这些长辈也就不会担心你有朝一日会惹出什么丑事来了。” 他说完,歪着头看着商琮琤那一身惹人厌烦的傲骨,更觉得这是个好方法,早就该这样做了。 “给我打——” “郎君,我找了你好久啊,郎君。” 姜宜年的声音出现,几乎所有人都定住了。 只有商琮琤和吉枣反应最大,回头看向她,以及她身后的柯玉。 “妻主……” 姜宜年酝酿好的表情微微凝滞,脚步也跟着顿了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商琮琤吐出的这两个字,听起来包含着无限委屈。 “郎君。”姜宜年走到商琮琤身边,扶他起来。 隔着袖子都能感觉到他胳膊的冰凉,不知道跪了多久,商琮琤脚下不稳,一半的重量都不可控制地压在姜宜年身上。 姜宜年怒气值拉满,看向始作俑者。 “宜……宜年……你……你醒了?你真的醒了?你什么时候醒的?”郭氏惊得嗓子都哑了,险些说不出一句整话来。 “你是谁?凭什么让我的夫郎跪你?还想伤了他的脸……” 姜宜年进来之前就已经想好了要怎么做。 昨天……啊不,前天,她给自己安排的是失忆忘记所有人的剧本,但现在,她要重新改写一点点初始设定。 也就是说,除了他们院子里的那几个人之外,姜宜年打算让其他人都觉得,她失忆了,忘记了所有人,唯独记得商琮琤。 这样一来,她就不信在自己的全力护夫下,还有人有胆子敢去欺负商琮琤。 “宜年,你说什么?我是你的父亲啊,我是……我是你母亲的……” “闭嘴!”姜宜年一把将郭氏推倒在地,“什么路边的狗东西敢冒充我的父亲,我父亲才不是你!他长得比你好看,性格比你温柔,还对我的夫郎呵护有加,你是什么东西敢冒充他!” 她想趁乱赶紧踢上两脚,没想到商琮琤大惊失色却反应力迅速把她一把抱住—— “妻主,不能这样,妻主,冷静一点……” 姜宜年在心里急得跳脚,这么好的机会,这人怎么这么死板,等人物关系理清楚以后她就真的不能这样为所欲为了。 还不趁现在能报多少点儿仇是多少点儿。 果然是封建礼教下长大的古代人!不争气! 郭氏被她这一推给推傻了,坐在地上一脸茫然,手蹭破了也无知无觉似的。 “宜年……你不是宜年……” 姜宜年整个人在商琮琤的怀里怔住了。 还真叫这又贪心又恶劣的蠢货一语道破天机了。 第4章 第4章 姜宜年这么一闹,商琮琤的账本和钥匙暂时是保住了,不过他想隐瞒所有人的事情是怎么样都瞒不下去了。 一时之间,姜家上上下下所有人都知道了姜宜年清醒过来的事情。 不过只有一少部分人知道,姜宜年醒是醒了,却失去了一部分记忆。 那一少部分人指的就是二房老爷郭氏院子里伺候的下人们。 他们知道姜家现任家主好不容易死里逃生醒了过来,不过除了自己的夫郎,谁也不记得了。 除了商琮琤,姜宜年再不记得任何人,不记得任何事。 郭氏匆忙找来大夫,姜宜年发现不是昨天给她看诊的那一位,猜测这应该是郭氏的心腹。 毕竟他那么想拿到姜家的管家权,原本以为再也醒不过的姜宜年醒了过来,对他,可以说是毁灭性的打击。 他必须确认这件事的真实程度,也必须确认姜宜年除了醒过来,有没有可能明天就悄然无声的死掉。 事实总是事与愿违的。 大夫对郭氏使了个眼色,轻轻摇头,郭氏面色凝重。 姜宜年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故意紧张兮兮地问:“大夫,我怎么了?我有什么问题吗?” “娘子放心,听说……娘子方才将二老爷推倒在地,结合此刻的脉象来看,娘子的身体康健,没有什么问题。” “那大夫怎么这副表情?”姜宜年故意装傻,大声问道:“怎么看着像是大失所望一样?难不成……”她在大夫和郭氏身上来回移动目光,“你们是一伙的!” 姜宜年跳了起来,又开始不分场合说发疯就发疯。 “我不要你看!我要郎君找来的大夫诊脉,我不相信你们!你们都想害我们!” 商琮琤再一次抱住姜宜年,轻声安抚,“没事的,没事的妻主,他们不是坏人,妻主,这是二老爷,是母亲的二房夫郎,你不记得了,他也算是我们的父亲。” 姜宜年瞬间冷静下来,转头看向商琮琤,“真的吗?”语气中全是怀疑。 “真的,这是姜家,是你的家,不会有人伤害你的。” 商琮琤垂下眼睫,复又扬起,目光诚挚,语调温柔—— “就算有人想要伤害你,我也不会让他们得逞。” “……” 姜宜年怔了一下,低头发现自己被商琮琤牢牢抱住,下意识想挣脱出来,但又想到戏还没落幕,忍了一下。 “这是怎么回事啊?”郭氏见缝插针,急切对大夫发问:“我女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宜年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她怎么会不记得我了呢?她怎么只记得她夫郎一个人呢?” 大夫看戏看得正入迷,被郭氏强行夺回注意力。 “这……这我也说不好,之前没遇到过姜娘子这种例子,老爷给我一些时间,让我好好琢磨一下。” “多长时间?”看得出来,郭氏气得不行。 他没想到姜宜年说醒就醒了,更没想到原本就对他没什么好脾气的姜宜年,这次醒了连表面功夫也不做了,甚至……甚至还对他动了手! 简直太过分了! “哎呀,老爷,你手腕流血了,一定要上药好好包扎一下才行,后面几天要注意养护,还要涂去疤膏,不然会留下疤痕的,手是男人的第二张脸,可不能留疤。” 郭氏从姜宜年出现那一刻开始就一直忧心忡忡,这时候大夫不提他还没注意到自己受了伤。 都是拜姜宜年所赐! 郭氏自然而然看向姜宜年,但见这丫头一副目中无长辈的样子,还嗤了一声,“留疤才好呢,按他方才说的,若是留了疤,他还不惧怕,不正证明了他对我母亲忠贞不二么。” “妻主。”商琮琤小声在姜宜年耳边开口。 两人离得太近,姜宜年耳朵痒痒的。 她看了一眼商琮琤,声音越来越低,“……只可惜不是在脸上。” “妻主,不能这么说……” “宜年!你怎么能说这种话!我再怎么说也是你的父亲!”郭氏气得不行。 姜宜年不甘示弱,“是吗?我什么都不记得,你是哪门子父亲?女儿躺在床上不省人事,你还企图毁了女婿的脸,天底下哪儿有你这样的父亲!” 她这句话是喊出来的,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势险些把郭氏气得吐血。 商琮琤也有些闹不清楚姜宜年现在是什么情况,简直像一匹失控的野马似的。 他只好代替姜宜年对郭氏道歉,“父亲,妻主刚醒过来,情况不太对,我先陪她回去了,改日等妻主什么都想起来了,一定会过来向父亲赔罪的。” 姜宜年几乎是被商琮琤拉着离开二房院子的。 等他们出去的时候,院子里里外外站了不少人,全都是看热闹的。 吉枣接收到了商琮琤的眼神,勒令那些人散开,还严厉斥责了他们几句,让他们不许把今天听到的、看到的往外乱说。 姜宜年内心有点儿不满,她巴不得今天的事情被这些人传出去大肆宣扬呢。 就让所有人都知道郭氏是怎么对他的,就让所有人都看看郭氏是个什么样的人。 “好了,好了,我没那么不可控,松开我吧。” 姜宜年为了维持人设,一路上都被商琮琤拉着拽着。 那力度,姜宜年怀疑商琮琤以为她一上头随时都要回去跟郭氏干仗。 “妻主……”商琮琤此刻明白过来,长叹一声,“你方才是故意的。” “装疯卖傻?”姜宜年笑笑,“算是吧,但其实也不算,我本来就不记得他是哪根葱了。” 商琮琤吸了口气,缓缓吐出,补充道:“但是你也不记得我了。” 说到这个,姜宜年内心还是有一点愧疚的。 听郭氏说,商琮琤是个痴情种,对原主一往情深,原主昏迷不醒的这一年以来,他一直尽心尽力地帮原主维持家业,还兼顾了照顾她的责任。 郭氏这样跋扈,不可能只在今天发作,按柯玉说的,以往在“姜宜年”这个身份没有醒过来的时候,是没有人帮他救他的。 他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心心念念的人看起来是醒了,但其实,醒过来的另有其人。 这件事往深了想,姜宜年甚至有点儿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好了,不说我了。”姜宜年拉了一下商琮琤的袖子,“你赶紧坐下歇歇吧,刚才在那个院子里你跪了多久?” “没有多久。”商琮琤低下脑袋。 姜宜年道:“这种事我可问的出来。” 商琮琤抬头看她,目光澄澈如水,“没什么,今日父亲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平时他不会这样重罚我的。” “什么父亲,哪门子父亲,你不想叫就不用叫,他都想毁你容了,你还把他当父亲。” 姜宜年想好了,“反正今天我跟他撕破脸了,以后我是不会对他恭恭敬敬的,你也不用。” 她看着商琮琤的眼睛警告他:“从今天开始,你不用再到他院子里去请安问好,不准去,听到了没有?如果他再找你麻烦,你就说是我不让你去的,虽说父命难为,但我的话你也不能不听,你就这么跟他说,就这么敷衍他,知道了吗?” 商琮琤知道她是为自己好,也知道今天姜宜年在二房院子里大闹一场是为他出气,但他作为嫁过来的女婿,自然盼望的是一家和乐,怎么能因为自己让妻主和父亲不和呢。 “妻主不必为我顶撞……” 被姜宜年那双大眼睛一瞪,商琮琤把原本差点儿说出口的“父亲”两个字生生吞了回去。 “……他,其实他说的话,从他的身份角度去考虑没有什么问题,我做事总是与他所想相背,他不喜欢我是理所当然的。” 商琮琤说:“他虽是侧夫,但也是母亲明媒正娶八抬大轿抬回来的夫郎,是家里的长辈,总不好真的闹僵了。” “……” 姜宜年算是见到活着的封建余孽了,一脸的不可置信。 商琮琤还在循循善诱:“不如明日,妻主跟我一起去见他,跟他赔个礼道个歉,妻主也不必讨饭今日所言,甚至不用怎么说话,我来说,妻主到时候应和几句就好。” “我才不去,要去你去。”默了默,她开口道:“你也不准去!” 姜宜年心里生气,起身问守在门外的柯玉有没有凉茶。 “有,我去拿。” “柯玉。”商琮琤叫住她,“去倒热茶来。” 姜宜年转头看他,商琮琤解释道:“妻主刚醒,身体情况尚不明朗,现在天气凉,不适合喝凉茶。”顿了顿,他又开口:“热茶也要少喝,妻主还在喝药,免得失了药性。” “……” 姜宜年觉得商琮琤就是……就是……就是棉花团子! 针扎进去不喊痛,油盐不进! 不过她想,如果商琮琤真的是棉花团子,估计也是最干净,最好看的那一团。 商琮琤先前察觉到了姜宜年在生气,看她看着自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明明什么都没发生,她却好像又不生气了。 但眼珠子像是黏在他脸上了一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4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