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你可以养朏朏！》 第1章 冰冷的城市破碎的他 跑快点，再跑快点！ 雨幕中，一只外形奇特的猫在无人的巷道狂奔，它身形比普通猫大了一圈，动作轻盈而敏捷，深色的身躯在融入夜色时一闪而过，只有那条独特的纯白尾巴在疾驰中留下残影。 “别追了，哥们儿。” 猫口出人言，试图安抚身后紧追不舍的妖怪。 是的，它不是普通斑纹猫，而是传说中可解百忧的神兽朏朏，现在正在被一不知名妖怪追杀。 《山海经》中有文曰：“又北四十里，曰霍山，其木多榖。有兽焉，其状如狸，而白尾有鬣，名曰朏朏，养之可以已忧。” 随着时代变迁与社会发展，生活在人间的妖怪们也不得不想方设法隐藏身份融入人类，通人性的大妖化形为人生活自如，凶兽恶妖仍旧作恶多端无所畏惧，大家都有美好灿烂的妖生。 而他——白翡，特立独行、坚持自我，以近似于狸猫的原型在人间蹭吃蹭喝，终于……快把自己饿死。 为何不去打工？当然不是因为他化形术不熟练、天生反应有点慢半拍、闲散懒惰得过且过…… 白日晴天时，他一如既往地去讨饭。 “喵～” 夹着嗓子发出娇声猫叫，仰头、竖尾、歪脑袋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果不其然几只愚蠢的人类被他迷得神魂颠倒，手机拍照声不绝于耳。 其中还算聪明的则立刻献上贡品——清水和猫粮，以此来换得猫猫大人的垂怜，看着那灵动可爱的长相、蓬松而柔软的毛发，围观的人类不自觉地换上了夹子音。 但令白翡没想到的是，本以为吃几口人类的施舍对于妖怪来说已经是奇耻大辱，谁知道连他亲口乞讨来的猫粮都有妖抢，脸都不要了！ 下起小雨时，人群已经散得差不多了，白翡才刚吃了个半饱，抬头就见有只浑身漆黑的狗妖朝他呲牙，金红色的瞳仁炽热而锐利，落在皮毛上瞬间蒸发的雨水，以及尾尖幽蓝色的火焰让白翡直觉这妖怪他惹不起。 转身欲逃走，这狗竟低吼一声，不依不饶地追了上来，矫健的身形如同流火，与白翡在黑暗中一蓝一白你追我赶。 到死路了，雨也越来越大，打湿了白翡的皮毛，更凉透了他的心。 白翡只能硬着头皮回身。 黑狗显然是初至人间，说人类语言时的发音晦涩别扭：“过来。” 过去那不是死定了吗？ 白翡左看右看，试图找到能逃窜的空隙，一边往墙角退缩一边讨好求饶道：“大哥，我这口肉还不够塞牙缝的，赶明儿天晴了我请你去餐馆吃呗。” 妖之将死，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白翡眼一闭心一横脱口而出：“包子！肉包子可以了吧，妖界不可多得的美味，请你吃一整笼！这世道人类都用手机支付，路上垃圾桶里都翻不到钱了，大伙过得都艰难，咱这猫猫狗狗勉强也算是同族，互相体谅下。” 白翡心痛得开始胡言乱语，天知道这是他今年以来捡到的最大的一张钱，整整十块！！！ 本来还想着攒钱买点儿好东西带回老家显摆，谁知道路遇恶犬打劫。 只能当是破钱消灾了。 见黑狗闭口不言，白翡心越来越沉，绝望之时，巷口传来人声—— “有人吗？”男人犹疑的声音没得到回应，又稍微加大了些音量：“需要帮忙吗？” “有有有，救命，救命！”白翡激动得眼泪都快流出来，大声求救的同时飞速往巷口跑去，也不顾会迎面撞上黑狗。 虞青撑伞走进巷子时见到的便是这幅情景，矫健精悍的巨犬通体漆黑，尾尖似浮着幽蓝鬼火，嘴里咬着的东西不停挣扎，毫无威慑力地破口大骂。 “放开我，你这狗东西！” 真是见鬼了。 虞青抚了抚眉心，神情恍惚地想：“我得回去再检查下脑子。 “别走，别走，救救我，求你救救我！”白翡扭头，哪怕这只是一个普通的脆弱的人类，却也是他唯一的希望了。 看着面露凶色的恶犬，直觉告诉虞青他得立刻离开此地，但看到那一只小小的、毛茸茸的不明生物，触及那渴求的、奋力求生的清澈目光时，他莫名生出了怜悯心——就当是命不久矣之人积德行善了。 虞青手持长伞挡在身前，试探着一步步靠近黑狗，他感觉那黑狗似乎皱了眉，被他拿伞戳弄了几下后终于忍不住呲牙，一口将白翡吐在地上，蓄力扑向虞青。 凡俗器物在妖爪面前如同无物，只听咔嚓一声，伞骨断裂，虞青下意识抬起手臂抵挡，只觉手臂一阵如同整块肉被撕下的剧烈疼痛，伤口也似被火焰灼烧。 虞青回过神时恶犬已经消失在原地，手臂衣服未破，皮肉上却明晃晃留着三道爪痕，边缘隐隐泛着焦黑色。 强忍着疼痛，虞青也不顾雨落纷纷，走近后拎起白翡的后颈，端详了片刻，笃定道：“原来是只狸猫。” “你才是狸猫，你全家都是狸猫。”白翡下意识哼哼唧唧地小声反驳，丝毫没有劫后余生的自觉，“我可是朏朏！” 然而妖力使用过多，又被大妖威压震慑，此刻骤然安全，白翡脑袋一歪直接昏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天已经晴了，好心的人类也走了，而他被好好安放在街檐下雨落不到的地方，身下铺着那人的黑色大衣。 白翡内心挣扎良久，最终还是没能省下那十块钱，用三块巧克力和认识的万事通妖怪换来了恩人的行踪。 他不懂那些弯弯绕绕的人情世故，只知自己身为妖怪，受了人类的恩情自然得要报恩，否则就是欠了因果，大忌。 滨湖新区，一个私人医院静坐于水岸之畔，环境清幽如园林。 “呀，哪儿来的猫？”值班的护士大惊，慌忙追着把猫赶走：“出去，快出去！” 所幸她只是想驱赶，周围人也都无意靠近白翡并没有挨几下打就逃了出来。 白翡蹲在草丛里，有些委屈地舔了舔身上凌乱的毛，随即意识到问题所在——这里是医院，而他，一只不知道携带了多少灰尘与病菌的野猫，确实不适合出现。 纠结片刻，他只得认命地化为人形。 白翡的化形是十五六岁的少年，脸还没褪去婴儿肥，连帽外套中只穿了件纯白短袖衬衫，走入院区后如小鹿般灵动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四周，整个人带着不设防的柔软少年气。 这衣服还是他初离妖界时准备的，谁知道过了这么多年，他连件新的也买不起，不敢时常化人形怕把衣服弄脏折皱不说，时至今日他还是只能变作少年模样——再大些这唯一一套衣服也穿不上了。 思及此，白翡难得叹气，时值初秋，没有了皮毛的保护，初秋寒风溜进单薄衣服里，让他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他抱紧恩人的大衣，埋头往前走，避开他人探究目光。 这次总算没有任何艰难险阻地找到了地方。 病房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房间内只有两人，一位妆容精致的女士蹙眉站在一旁说教。 病床上的男子面色憔悴，却并未折损那一身从容，深邃的眼眸在略显疲惫的脸上依然沉静，像秋日里不起波澜的湖，对于女人的数落神情无奈却并未出言打断。 平静场面被白翡的到来打破。 “你是？”虞青愣住，他确信自己不可能认识这年岁的孩子。 那少年生得极其乖巧，皮肤白皙，五官柔和，是任何人看了都会心生好感的干净。 然而与这份近乎天真无邪截然相反的，是那惹眼的发型，外层墨黑的微卷长发直至颈部，发尾却是张扬的异色挑染，最引人注目的是里层长至腰际的白发，似月光般皎洁。 在触及他视线的刹那，白翡眼神骤然亮起，原先有些惊惶和惴惴不安的表情也被欣喜替代。 “恩人！”白翡眼含热泪，一下扑上病床，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化身人形后这动作有多不妥，“是我呀，朏朏，我们才见过没多久呢！” 听到这称呼，虞青也回过味儿来，这才把昨晚救下的狸猫和今天的少年联系在一起，仔细看来还真有些相像。 昨天善心有限，把猫救下后找了个地方安放就走了，直至来医院处理完伤口还有些恍惚，甚至觉得是做了个奇怪的梦，亦或是精神出了问题。 没等白翡再开口说什么，一旁的女士将他拎起来站好，锐利的目光如手术刀般剖析着白翡，语气冷得像结冰：“昨天就是你和我儿子在一起，让他受了伤还淋雨？” “我之前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你这个年纪的孩子，不好好上学读书，整天缠着他做什么？” 女人化着全套妆容，每一处发丝都精心打理，遮盖完本就不多的皱纹后，整个人显得只有三四十岁，唯有那锐利世故的眼睛中透露出的历经沉淀的威仪能显露出她的真实年纪，面无表情地审问白翡时压迫感十足。 白翡低头在墙边站好，像一株被霜打蔫的小草，怯生生道：“对不起……” 每一个字都带着微不可查的颤抖，仿佛生怕呼吸重了会引来更多的斥责。 女人上下打量了白翡几眼，表情是毫不掩饰的不屑，扭头和虞青说话：“青青，少和这些不三不四的人在一起，长得倒是乖巧，骨子里不知道带着什么习气，看看这干得都是什么事儿？这么大的人了一点规矩都不懂……” “妈。”虞青语气平淡，打断女人的絮絮叨叨：“我有些累了，你先走吧。” 女人猛然顿住，有种在外人面前被落了脸面的难堪，于是只能狠狠剜了白翡一眼，红唇抿成一条紧绷的线，拎起包“噔噔噔”走出病房。 也是这时，白翡才注意到虞青右手缠着的纱布。 白翡眉头立刻揪了起来，把方才的不愉快抛在脑后，一点点挪到病床边，软软语气里满是关切：“恩人，你受伤了呀？” 虞青轻嗯一声，虽然知道抓伤他的是妖怪，但以防万一还是来打了狂犬疫苗，顺便再做些检查，谁知被母亲发现，强行摁在医院修养了一天。 “那这……也是我的错。”白翡纠结了片刻，下定决心道：“你毕竟救了我，说吧，你想要什么？” “你？”虞青唇角牵起一丝极淡的弧度，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审视，他尾音微扬，顿了顿：“你能干什么？” 白翡把质疑全然当做认真提问，立刻挺直了脊背，骄傲道：“我能让你开心！” 这话太天真，也太直接，却如同投入冰湖的小石子惊起一片涟漪，虞青垂眸遮住眼底一闪而过的细微波动。 他并未说话，只是把视线从那张绽开着灿烂笑容的脸上移开，侧脸望向窗外，面色无意识地松动了一瞬，像是被那毫无杂质的温暖轻撞了心尖。 潮湿雨季中唯独今日阳光明媚，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十月十八，宜养猫。 第2章 登堂入室 虽然白翡嘴上说着“没关系的”“过得很好”“饿不死”之类的话。 但当虞青意识到这小妖怪的可怜流浪生活之后，还是客气询问：“要不要暂住我这里？” 而白翡天生就不知道“客气”这两个字怎么写，就这样登堂入室，住进了这座城市寸土寸金地段的顶奢大平层。 房子装修是彻头彻尾的冷感风格，黑白灰为主色调，线条利落没有一丝多余，视野极佳，采光通风良好，因此也并不显得过于压抑沉重。 对于虞青来说，带回这样一只来路不明的朏朏和顺手捡回一只流浪猫没什么区别。 毕竟虽然白翡嘴上总是嚷嚷着自己不是猫，却将猫的做派学了个九成九，不是赖在沙发上睡大觉，就是迈着步子挨个房间巡视，偶尔进了书房也只安静卧在一旁看虞青处理工作。 而对白翡来说，这简直是妖生巅峰，本来只想着用自己的天赋帮人排忧解难，报完恩就能脱身了。 谁知这日子过得这么好，从风餐露宿的野猫一跃成为富贵人家的家养妖怪，能有住的地方、能有口吃的对白翡来说就已经是顶顶好的生活了。 唯一的缺点是，他明明是来报恩的，但这个人类总是不开心。 这样悠闲的日子只持续了不到一周。 一大早，白翡被细微动静吵醒，睡眼惺忪的看着忙碌的虞青，歪头打了个哈欠：“为什么要起这么早？” “工作。”虞青收拾好东西，不忘在桌上留一份早餐：“中午我会让人给你送饭，记得变成人形。” 毕竟能说话的猫对常人来说还是太惊世骇俗了。 在人间待了这么久，白翡当然知道人工作才能赚钱，才能吃到好吃的、住进大房子。 于是他挣扎着爬了起来，拉长伸了个淋漓尽致的懒腰，恹恹道：“那我也得去工作了。” 已握住门把手的虞青动作一顿，语气中难得充满了疑惑：“你有工作？” “当然！”白翡瞬间来了精神，妖力流转，收起自己属于妖怪的特征，伪造成常见的猫咪模样，兴奋道：“只要出去走几圈，就会有愚蠢的人类给吃的，运气好的时候，还能在路上捡到钱呢！” “……”虞青默然，果然不是什么正常工作，或者说，根本不能称之为工作。 但他没有说什么打击白翡的话，只淡淡叮嘱道：“注意安全，天黑前记得回来。” “好的！” 目送走虞青，白翡化为人形盘腿坐在椅子上，一边享用美食，一边规划着自己今天的乞讨路线，尚未隐去的尾巴在身后轻晃，显然心情极好。 为了避开上次遇到的凶恶狗妖，白翡特意换了一条散步路线，只在小区附近几条街转悠，幸好无论哪个地方的人类都无法抗拒一只颜值超高、主动蹭人的乖巧可爱猫咪。 白翡高傲地仰着头，慢悠悠顺着围墙边行走，一直到临近中午才蹲坐在花坛边的石砖上。 贡品猫粮一粒粒堆成小山，旁边还散落一些人类零食。 白翡矜持地低下头，准备享用自己辛勤劳动的成果。 一口下去，嗷，难吃，不可置信，再吃一口，好难吃！ 白翡不信邪，转向冻干发起进攻。 呕，不好吃！ 怎么会这样！白翡在心里哀嚎，才过了几天好日子，就连猫粮也吃不下去了。 白翡啊白翡，你怎么能如此堕落。 他在内心进行着深刻的自我批判，但身体却很诚实，无法对那贡品下口。最终，他只能忧郁地看着专门回去拿了猫条投喂的好心人，甩甩尾巴，打道回府！ 虞青下班回来，看到了就是白翡盘腿坐在窗边，四十五度仰望天空时的忧愁面容。 夕阳金辉落在他身上，为那异色长发镀上一层暖光，也映出少年眼中不符合外表的……沧桑。 “怎么了？”虞青轻声问。 白翡被虞青的声音唤回神，泫然欲泣道：“我完了，过了几天好日子，再也不想去讨饭了。” 有些好笑，又莫名让人心软。 “晚上想吃什么？”虞青笑了。 安抚一个吃货最好的方式就是在他因为食物而难过的时候摆出更好吃的食物，所幸虞青常年独居，厨艺还算拿得出手。 白翡眼睛亮了，立刻把那点忧愁与沧桑抛之脑后，他丝毫没有寄人篱下的自觉，理直气壮地点餐，“那个酸酸甜甜的肉。” “好。”虞青应下，转身走入厨房。 酒饱饭足。 白翡瘫在椅子上，恋恋不舍地看着虞青将餐桌收拾干净，一股壮志豪情突然涌上心头，“虞青，等我弄到钱了，一定请你吃全天下最好吃的肉！” “好。” 往常白翡都是化作原型随便找地方躺着，今晚难得一直保持着人形，见虞青从浴室出来，一身水汽，穿着宽松居家服走到他身边，还没开口说什么白翡就占了先机。 “你的伤还没好呀？”白翡惊讶，头凑到虞青右臂，端详了片刻：“真是坏狗，居然纵用妖力伤人，疼吗？” “还好。”虞青面色平静，不经意间将手臂挪开了一点，温热的呼吸落在伤口上会让它如同被灼烧了一样疼痛，仿佛这不是抓伤而是烧伤，但他并不在意这疼痛，“那是什么妖怪？” “好像是祸斗吧，长得和狗一样。”白翡不喜欢被别人喊猫，但张嘴喊别的妖怪“狗”时倒是毫不留情，“看这妖力残余，估计还得有一个月才能好。” “祸斗属火，那只祸斗尾尖的幽蓝色火焰是妖力溢出，控制得还不太熟练，但应该是很厉害的大妖怪了，我什么时候才能长到那样呢？”白翡艳羡，他都几百岁了，妖力虽强，但攻击力在大妖面前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妖力溢出？”虞青对此展现出兴趣。 “嗯哼，就是妖力太强大，身体却控制不了，所以以后你见到这种带着点不正常的火啊光啊电啊，多半是不好惹的硬茬子，转身跑就是了。” 白翡站直，难得能给虞青科普一些知识，于是扯过自己身后白发凑到虞青眼前，“你看，还有这种的……” 几缕白发搭在指间，如绸缎般顺滑，虽说是白发，却有着如同银与月光的质感。 但除此之外，左看右看，也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 “白发？”虞青疑惑，白色头发代表什么，年纪大？老妖怪？所以修为深，白翡看着也不像啊。 “不是，你仔细看！” 见虞青迟迟不言，白翡急得“砰”一下变为原形，跳上虞青肩头。 “看我，仔细看我！” 朏朏周身仿佛带着一圈安静祥和的白色光晕，不刺眼，但在灯火通明的室内也难以忽略，这滤镜让他瞧上去更加清澈无辜，透着让人心平气和的安宁感。 “这是特殊天赋。”白翡扬起了头，神气道：“所以我们朏朏算是祥瑞！” 被毛绒绒糊了一脸，虞青也不恼，只是拎着白翡脖子将他放下来，“嗯，祥瑞。” “可惜对你好像没什么用呢。”白翡泄气。 虞青愣住，他将这妖怪养在家里纯粹是看他可怜，却没想到白翡竟真的这么在意他的心情。 于是他出言安抚，“有用的，我很开心。” 白翡对情绪感知极其敏感，知晓虞青只是为了安抚他，但他是真心实意希望能帮到虞青，“你以后又天天不在家，我们相处的时间更少，我就更帮不上你了。” 报恩之路，道阻且长啊。 况且，白翡敏锐地感知到，这人身上还缠绕着丝丝死气，大约也命不久矣了。 第3章 阴险的人类 夸下海口要请虞青吃饭，白翡只能继续在外闲逛，毕竟他知晓的唯一挣钱方法就是祈祷。 祈祷上天的馈赠——也许哪个路边或者草丛里就会有意外之喜。 可惜想象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在这个时代现金已经成了实实在在的稀罕物，尤其是他目前所在的中心城区，路上大多是出门只拿个手机的青年男女，连路边乞丐的碗旁边都摆放着二维码。 依然是一无所获的半天。 临近中午，饥饿感战胜了挣钱的动力，白翡迫不及待地找了个角落，左右张望后确认没人，立刻从猫形化为黑白挑染长发少年，从小小的斜挎包里掏出饭盒。 这是虞青给他提前准备好的工作餐。 “虞青真是个好人呀！”他自言自语，“在他死之前得把这手艺学过来。” 下午一如既往低头看路，白翡眼神专注扫着每一个角落，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有钱的缝隙。 他看得投入，以至于忽略了周遭变化，也暂时放松了一只野生妖怪应有的对于危险的警觉。 突生异变！ 细微破风声的同时一道网从天而降，速度极快，还没等白翡反应过来，就稳稳将他盖在中间。 “嗯？！”白翡以猫的形态喵喵大叫表示反抗，同时身体本能的剧烈挣扎，但网眼细密，难以挣脱。 白翡惊惶抬头，看到不远处的围墙高处，一只油光水滑的狸花猫蹲坐其上，优雅舔爪，琥珀色的猫眼里带着居高临下地、怜悯地看着这个倒霉蛋同类。 而牢牢握着网兜另一端的人类力气很大，任凭白翡怎么挣扎也逃不出来，他能感受到那人施加的恰到好处的力量，不会让他受伤，也不会让他有机会逃窜，显然是经验丰富的老手。 男人粗声粗气地大喊，语气里是难以抑制的兴奋和得意，“快来，抓住了！” 话音未落，周围很快跑出来另外一男一女两个人拎着器具，高马尾女人动作精准有力摁住白翡，矮个男人拎着航空箱以作配合，两人动作娴熟而专业。 “咔嚓”一声 笼门被关上锁死，猫笼里的白翡欲哭无泪。 “狸花儿太精了，蹲了好几天都没逮着，那今天就你了，小可爱。”网兜男子低头看着白翡，邪恶狞笑。 “看着还挺健康，没什么外伤。”女人冷静评估。 另一个男人也做出评价：“肥美可人，好猫！” 我肥你个大头鬼！白翡刚在笼子里安静下来，立刻又扑腾起来，恨不得给这人一爪子。 “今天就这样吧，收工！”三人短暂交流一番，达成共识之后满意点头，时不时瞥一眼白翡，发出爽朗大笑。 被放上车之后，听着引擎发动和汽车行驶的声音，白翡惊慌却并不害怕。 他毕竟是妖怪，虽然实力不强，但搞定几个普通人类还是不成问题。目前只是不想在光天化日之下暴露身份罢了，白翡暗中盘算着，等到了没人地方，找机会溜走就是。 车停下来，其中高马尾工作服的女人拎起装着白翡的箱子下车。 从铁网缝隙中，白翡看到了目的地的招牌——仁爱宠物医院。 …… 唉。 果然如此，白翡在心中叹气，又是被当成未绝育的流浪猫了。 他甚至知道接下来的流程是什么——检查，驱虫，绝育…… 虽然身为妖怪，那种只对白翡化形之后身体的手术大概率对他影响不大，甚至无法成功进行，但一想到那个可能，白翡就感觉浑身不自在。 得尽快找机会逃走了。 白翡被安放在一个房间，墙上有许多小隔间，里面的猫猫无辜而可怜的叫着，有的在角落里瑟瑟发抖，有的焦躁不安扒拉栏杆……它们还不知道自己接下来的命运。 白翡耐心等待着，听着脚步声和谈话声，终于等到那几人都离开房间。 他用妖力震开笼锁，正欲悄悄逃出。 却忽然闻到一股熟悉的气息。 白翡动作猛地一僵，难以置信的抬起头，房间外—— 虞青正跟着宠物医院的员工走在走廊上，视线不经意间扫过玻璃墙，惊鸿一瞥，恰好与半个身子在笼子外的白翡眼神对上。 相顾无言。 虞青那张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此刻带上了清晰的愕然，仿佛是在说：你怎么在这里？！ 白翡：……流年不利。 内心仿佛有一万只朏朏奔腾而过，白翡感觉自己的妖生从未有如此窘迫的场面，不知怎么地脑子一抽又默默钻回了笼子，顺爪关上了笼门。 做完这一切，他缩在角落，假装无事发生，只希望虞青没有认出他。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虞先生？怎么了？”领路的员工注意到他脚步停下，关切询问，并下意识随着虞青的视线看过去，解释说：“这里面是老板刚抓来的流浪猫，正准备做基础检查。” 白翡在笼子一角假扮毛球，听见声音还是忍不住悄悄探头，通过缝隙观察虞青的反应，他不知自己眼神此刻多么可怜巴巴。 虞青视线再次和他对上，眉头微不可察皱了一下，他沉默了几秒，似乎是在权衡什么，随后对员工说：“那只猫，有点眼熟。”他指了指白翡的方向，声音依旧平稳，“我可以进去看一下吗？” 员工愣了下，犹豫说：“可以是可以，只是千万要注意别伸手逗弄，以免被抓伤。” “好的，麻烦了。”虞青道谢，跟着走进房间，假装仔细观察了一会儿白翡，面不改色对一旁的员工说：“这确实是我朋友的猫，比较调皮，不知道怎么跑出来的，给你们添麻烦了，我现在带他走。” 员工脸上写满了将信将疑，这猫眼瞧着是标准的流浪猫，没有项圈，毛发虽干净独特却明显没有细心打理过。 但虞青笃定的语气和沉稳的气质自带令人信服的感觉，她只能委婉说：“我们需要核实一下可以吗？” 虞青不慌不忙补充说：“他后颈有一小片较长的白毛，形状很特别，像云朵。” 白翡心里咯噔一下，他平常化形其实会特意掩去原有的妖怪特征，但此刻为了配合虞青，他躲在箱子角落悄悄变出原形的长白毛。 然后小心翼翼顶开笼子，将后颈暴露在两人视线之下，露出那一撮不太明显的云朵形状的白毛。 员工确信在白翡出来之前，虞青的视角是看不到这细节的，证据确凿，但是…… “你是怎么出来的！”员工大惊失色，意识到重要问题，震惊地看着大开的笼门。 白翡缩了缩脖子，完蛋，光顾着认亲了，忘记自己本该关在笼子里，这下大咧咧的推开笼门还伸头出来，该怎么解释。 “他就是这样，比较……擅长越狱。”虞青适时接过话头，露出一个无奈和抱歉的笑容，“我朋友也为此苦恼不已，换过不少笼子了。” “哦哦……原来、原来是这样。”员工犹疑不定，再擅长越狱也不能连铁笼子也越吧，难道是他们疏忽忘记关门了？ “那以后可千万要注意呀，在城市里家猫还是尽量不要放出来，太危险了，而且，他已经这么大了，建议还是做一个绝育，对猫和人都好。”员工耐心叮嘱，看着虞青动作熟练拎起猫抱在怀里。 “嗯，我会和朋友说的，谢谢。”虞青瞥了一眼安安生生趴在自己怀里的猫，“确实该绝育了。” 白翡落入熟悉的环境里立马张狂起来，用不伤人但足以表达不满的力道咬了一口虞青的手臂，以示抗议。 虞青手臂的肌肉微微绷紧了一瞬，面色如常，顺着白翡的毛摸了摸，示意他安静。 将这插曲略过，员工想起正事，边翻看登记本边说：“您是来代领陈见青先生的鹦鹉……狱焰焚天之翼，对吧？” 她有一瞬间的微妙停顿，嘴角似乎抽搐了一下，显然无论念过多少次，这名字依然无法让人坦然说出口。 “嗯。”虞青沉默，单个音节的声音轻得听不见，带着明显的不愿承认的意味。 什么东西？好丢人的名字！ 白翡在虞青怀里猛然抬头，他还不能说人话所以只能在心里疯狂吐糟，狱焰焚天之翼，这是人能想出来的名字吗？ 这想法持续到他看到那只羽毛赤红、夹杂着金色纹路的鹦鹉，单从外表看是无法否认的精致和美丽，甚至可以说是不凡。 ……但确实丢人，再好看也掩盖不了那丢人名字。 白翡想，这鹦鹉该不会还能扑棱着翅膀大喊“吾乃狱焰焚天之翼”吧。 只可惜这只华丽鹦鹉的眼神异常呆滞，对周围一切毫无反应，关在笼子里只一动不动站在栖木上。 但白翡还是隐约察觉到了……妖气。被掩盖的极好，似有似无却真真切切存在。 这鹦鹉是妖怪。这个认知让白翡心头一动，下意识抬头看向虞青，对方依旧是一张没什么表情的侧脸，看不出什么端倪。 虞青他知道吗？！ 白翡心里冒出巨大疑问，他代领的这只鹦鹉究竟是谁的？那个人又知道他的鸟是妖怪吗？这妖怪有什么目的？ 还有，什么时候他们妖怪在人间这么常见了…… 第4章 投喂 被虞青带出宠物医院上了车，白翡这才松了口气，变成人形后懒洋洋瘫陷在副驾驶座椅里。 “所以你是被宠物医院的人当做流浪猫捉去了？”虞青难以置信，不理解白翡一只妖怪怎么能沦落到这种地步。 “唔……差不多就是这样。”白翡试图萌混过关，“我们去哪里呀，我要跟你一起！” 虞青本是顺路来领一下朋友的鹦鹉，这下刚过完午休时间还得去工作，只好把白翡也带去工作地方。 白翡进了这地方跟回家了一样，仗着可爱少年模样四处撒娇闹人，哄得同部门的姐姐们喜笑颜看。 助理将整理好的文件轻轻放在办公桌上，却迟疑片刻未转身离去，触及虞青疑问目光，这才低声开了口：“虞总，您带来的那孩子似乎穿得太薄了，手都是冰凉的。” 这话说得还是委婉了三分，岂止是太薄，大冷天的，那孩子竟然只穿了件短袖和薄外套，刚进来时几乎浑身带着寒气，现在在室内暖和起来了却仍旧没心没肺的笑呵呵。 要不是她们知道虞青的为人，简直要以为这孩子是受了虐待。 看着白翡在好吃好喝好招待中欢快的模样，虞青忽然想起助理说的话：“已经快入冬了，你化为人形为什么总是这一副模样，在人间行走不会太显眼了吗？” “因为我只有这一套衣服。”白翡答得理所当然。 “冷吗？” 白翡思考了一下，耿直道：“我原型毛茸茸的当然不冷，室内也很暖和，还可以。” 只有在外面化为人形的时候冷的直哆嗦，所以游走在外是白翡习惯化为稍微改造后的原形。 咳。 倒是虞青先入为主了，下意识以为妖怪可以随心而为不惧寒冷，谁知白翡竟是硬扛着一声不吭。 “等下我叫人去给你准备些衣服。” 白翡惊喜，一蹦一跳到虞青面前，比划着自己的身高道，“那你能再给我弄几套大一点的吗？我都几百岁了，总扮成小孩子感觉怪不好意思的。” “几百岁！那为什么化形这么小？”虞青惊讶。 白翡再次理直气壮道：“因为我只有这一套衣服呀。” 连这一套衣服也是刚准备来人间时妖怪朋友送的，但那家伙仗着年纪大总把他当小孩子。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