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楚》 第1章 第1章 沧剑山 “师弟,醒醒,浮幽花我带回来了。” 火锦被中终于伸出一只玉白的手。 “你就是褚溟?” 淮清缓缓走近来人,上下端详这个所谓的男主,倒是一副令人生厌的好容貌,五官端正俊美,眉眼厚重顿挫,宽肩、阔背、长腿,略深的肤色,卷曲的黑发,异于常人的身高,让他看起来确实像一头野兽。 一想到日后还要被这人一剑捅死,淮清就越是看着眼前人不顺眼。他本是南城徐家的小少爷,3天前刚在珍珠号巨型游轮上过完20岁生日,无奈天有不测,当夜喝得太多失足坠海,就这样草率的结束了他天妒人怨、纸醉金迷的少爷生涯,被迫开启了作为炮灰反派的生活。 是的,他坠海后没死,反倒魂穿到了这本因为书中有个反派与他同名,而被他的狐朋狗友献给他看的狗血小说里。 男主褚溟,本是人鬼混血,幼年相貌丑陋,灵脉未开之前脸上一直保留着鬼兽形态的部分鳞甲,在混乱之地快要死时被沧剑山的云仪峰主所救,顺手带回沧剑山,无奈善心有限,把幼年男主扔在外门后就不管不顾,可怜的男主就这样被以自己为首的各种炮灰反派欺负,直到十二岁那年筑基后,灵脉初开,原来脸上的鳞甲消失,才逐渐开始收获众人的好感与追随,踏上功成名就的大男主之路。 作为书中男主前期刷经验的小炮灰,淮清是内门管事陈长老的老来独子,陈长老掌管宗门物资,并主持五年一届的内门选拔,故而淮清在内门虽然说不上有什么话语权,外门却是可以横着走的,就这样当这半个修二代,也是非常不错的选择。 而反派之所以是反派,自然是要与主角为敌,然后被主角打败的。 这淮清不但是个反派,还是个有心计的反派。 自从主角6岁入沧剑后,因着脸上的鳞甲,以及杂合血脉,就没少被人欺负,淮清回忆起记忆中小褚溟的样子,也是在是说不出一句不丑陋,又黑又瘦,脸上的鳞甲让他像个变形没有完全的异形一样,又像某种美洲化成人形不全的蜥蜴精一样,被打也不说话,只用那双隐隐泛红的漆黑眼睛看着你,显得时而滑稽、时而魄人,这炮灰大概也是有些变态,不主动欺负褚溟,却享受旁人围剿褚溟的乐趣,果然反派小时候,也多半是个小反派。 单单这些事,倒也只能算是个路人炮灰。 更重要的是,褚溟十岁时,被淮清的小喽啰之一推进寒潭,寒潭依一片五阶紫竹林而生,寒冷刺骨,是平日里沧云峰那个傻子顾峥练水月剑的地方,需筑基中期方堪能承受这寒潭之气,褚溟本就灵脉未开,不消半刻,已经口唇发紫,面色发白。 淮清本不知道此事,那日是云仪峰峰主薛无庸的五百岁寿辰,他走在内门山路上,无意听到此事,顿然来了兴趣,想去看看这褚溟是不是真的什么时候都面无表情。 淮清到的时候,褚溟挣扎的样子没看到,倒是看到了一场英雄救丑的戏码,今日前来观礼的薛无庸好友,云涯大陆第一宗太一仙宗鹤回峰的峰主方鹤茴,他的独子,褚溟的真白月光庭玉,此刻还是个只有八岁的幼年体,正艰难的从寒潭里捞褚溟这个庞然小物,好不容易捞上来了,便匆忙喂了他一颗回元丹离去,毕竟寿宴快开始了,这尊贵的客人不在场可怎么行。 于是淮清从竹林中出来,蹲下来看着昏迷的褚溟,正想着要不要把小主角推下去,只是褚溟对小反派来说,是在是有些重量,扑腾了半天,自己衣衫湿了大片,褚溟的脑袋堪堪挪动了十厘米,就在这时,褚溟突然睁开了眼睛,那时第一次,他在褚溟眼中看到了毫不掩饰的如此锋利的杀意,顿时吓了一跳,于是淮清口比眼快的说了一句,“褚溟,我听到王小明他们说你掉到寒潭里了,就赶快过来看看你,你没事吧”,小淮清半害怕半抱怨道,“我为了救你,衣服都湿透了。”褚溟听罢,眼神顿时变得温和下来,淮清却没再敢细看,匆匆离开了。 后来回到住处,许是又惊又怕,加上受了寒潭的寒气,淮清便大病了一场,他本就是陈长老夫人的遗腹子,生产时更是不足满月,陈夫人本就只是个凡人,生下他便血崩去了,淮清自幼体弱多病,灵根更是聊胜于无的五灵根,从小便被便宜老爹当个小废柴精致的养着,许是对他无所期待,也就无所要求,只是尽可能拿好东西供着修为,却从不强求他修炼,淮清回想到这里,也觉得这小反派前期过得挺好,本就是半个修二代,却扎实过了十几年一个富二代的生活。 淮清病好后,听说那些从前欺负过褚溟的人多多少少都被报复了,更是怕的要命,再不敢再去找褚溟麻烦。 若是就此了结,小反派倒也不必死,可惜十八岁那年,养着他的便宜老爹外出运送物资时,倒霉遇到一群四阶妖兽疾风狼,整支队伍全没了。此间妖兽一共九阶,四阶妖兽按理来说对应修士金丹期修为,只是成群的疾风狼,已经堪比元婴初期战力了,他们父子二人,一个活了176岁,寿元将近还是个筑基大圆满,一个五灵根废柴,被老爹一筐筐药丸勉强在十八岁前堆到筑基初期,这实力,若非有些缘故,给主角当炮灰都排不上号。 那日淮清收到老爹的死讯后,先是震惊,然后悲痛,可是很快,便被恐慌所代替,也是第一次意识到了修仙界实力为尊的重要性,他能在外门作威作福,靠的无非是父亲的庇护,现在父亲死了,自己拿着这些对于普通修士称得上是丰厚的遗产,怕是不算从前得罪的那些人,多得是旁人要他的命。从前他在内门,虽然名义上挂在薛无庸那个老家伙名下,实际上连记名弟子都算不上,日日消遣度日,修行也是懒散过了,如今危机骤临,以至于他一瞬间甚至有些怨恨父亲,为什么早前不求着薛无庸把他收下做个弟子,也好过如今孤立无援,捉襟见肘,只是很快,这种想法便不得不消散了,父亲虽然为人吝啬钻营,实力低微,很多人瞧不起他,他却是无论如何,也没有立场看轻他的,这些年来,砸在他身上的天材地宝,买几颗凝脉丹,助父亲结丹,多半也能够,老头子再废柴,也是四灵根的废柴,和他这五灵根的废物还是废的程度不一样的。再者以他的性格,多半是受不了当薛无庸徒弟的苦的,天生就是好逸恶劳的命啊。 父亲葬在沧剑山的外围山脉里,和所有的普通沧剑弟子一样,葬礼结束,淮清呆坐在河水边,这时一道身影从旁边走来。 “师弟,节哀。” 淮清抬眼望去,来人竟是褚溟,只是今时不同往日,现在褚溟是问剑峰峰主唐傲月的首徒,沧剑山的惊世天才,云涯界年轻一辈第一个到金丹大圆满的人,脸也褪去那些丑陋的鳞片,长出一副坚毅俊美、招蜂引蝶的烦人壳子来。 此刻淮清内心充满了厌恶与嫉妒,恨不得回到当年那片寒潭边,把褚溟推下去,在他踩过的那些人里,此刻光芒万丈的褚溟,是最令他厌恶的,只是霎时,他又转怒为笑,转恨为喜,因为他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第2章 第 2 章 “褚溟,你也是来看我笑话的吗”,淮清冷淡质问。 “不是的,师弟,我……” 淮清复又换上了一副凄婉的姿态“师兄,我知道曾经对你不好,可当年我也真心救过你,师兄不必对我如何,以我今日处境,只望他日师兄能为我收尸,就将我埋在父亲身边就好”,说罢,竟是眼角发红,生生沁出一滴泪来。 褚溟顿时慌了神,扶住淮清的肩膀说,“师弟…别怕,往后,我会保护你。” 淮清心中大喜,此后若能攀附上褚溟,旁人便不敢轻易动他,面上却克制,只含声道,“师兄,谢谢你。” 问剑峰距离云仪峰并不算近,两峰的弟子看着这位声名在外的褚师兄隔三差五去找淮清这个废物时,已经从愤恨,嫉妒,转为麻木了。而当事人淮清对着血鲛纱、火鼠皮这些难得的宝物时,却并未有多开心。 昨日他外出时,竟听得有人编排,说褚溟早就成了他的入幕之宾,所以才这样护着他,淮清气的牙痒痒,难不成日后,自己都得仰仗褚溟活着了。 正在这时,洞府外传来一道声音,“师弟,过几日我要去云溪秘境一趟,没法常来看你了。” 来人正是褚溟。 云溪秘境...是了,云溪秘境。 淮清急忙跑出洞府,“师兄,别走。” “我自知常常拖累师兄,可我也不愿如此,我听闻云溪秘境里有一种灵草,名叫风和草,能够改善修士灵根,希望师兄能带我去,若我能寻得风和草,提升修为,也就不必让师兄总是担忧我了。” 云溪秘境是金丹期秘境,风和草更是五阶灵草,旁边必有元婴修为妖兽镇守,以淮清修为,无异痴人说梦,怕是连秘境里的普通花草妖兽,修为都比淮清强上不少。 果然,褚溟说,“风和草,我会带回来。” 有惊无险,一月后,淮清把玩着手中金黄色的灵草,一口吃下,果真有一股精纯之力缓缓流入灵脉,通体舒畅,竟一跃到了筑基中期。 得了这样的好处,此后反派更是致力于差遣褚溟为他搜刮各种秘宝,也因此,褚溟几次陷入险境,惹得宗门上下多少人为他不平。 时渐日久,人人都看得出淮清这是在利用褚溟,何况褚溟自己呢。 只是二人间越发沉默了。 十日前,幽簧境重现北方,青白剑出世,引得妖族震动,青白剑是孔雀族至宝,然修士间心思诡谲之人也不少。 幽篁境里有一灵草,名浮幽花,本身孔雀族用以滋养羽毛的灵草,但四阶往上浮幽花却有延年益寿之效,淮清对此,也是心向往之。 三日前淮清同褚溟提起,却被拒绝了。 那是这么久以来,褚溟第一次拒绝淮清。 “六阶浮幽花不过能增加寿元五十载,师弟今年方才二十,实在不必太过忧虑”,“何况太一仙宗与沧涯山关系密切,仙宗镇守北方,如今这浮幽花传闻孔雀族少主有心得之,不宜与之相争,待日后,我再为你寻其他灵药。” 淮清气的半死,却是又怕,又怒,又惊,又忧,他不过是个仰人鼻息的小玩意,这两年来吃了多少灵丹灵草,修为却还是停在筑基中期, 反观褚溟,不久前就已经突破了金丹大圆满,成为这一代最年轻的元婴修士,更何况,他不过是假占他人的恩惠,才得到了褚溟的庇护,他怎能不怕。 他如今也只能祈祷褚溟永远不会发现了。 或是褚溟死在哪个秘境也好。 那日之后,褚溟却再没找过淮清,淮清便每日担惊受怕,胡思乱想,戚戚不可终日。 至于自己为什么会穿到这具反派身体上,淮清想到此处,却是被气笑了。 那日男主离开后,炮灰先生戚戚惶惶,豪干两瓶旋覆花露,体内灵力超饱和,竟被撑死了。 这两年来,炮灰吃了多少进阶修为的灵药,体内灵力早就可以进阶筑基后期,却不习术法,不运转灵气,导致迟迟无法进阶,灵脉无法承受过多的灵力,早就在爆体边缘了,幸亏那日薛无庸来的及时,帮自己运化多余的灵力,进阶到筑基后期,才没爆体而亡。 淮清回过神来,再次看向眼前这位男主,按照原本的小说设定,男主将会在几年后的一场秘境里,九死一生,再次被天命白月光庭玉所救,并发现淮清冒充自己的救命恩人,多年来欺骗,利用自己一事,回宗后与之决裂,后又在淮清想要伤害庭玉时将其一剑穿心,然后和庭玉出生入死,两情相悦,一起成为云涯大陆顶级强者,小说完结。 “这浮幽花,师弟愧不敢受,师兄还是拿回去吧。”淮清只是淡淡撇了一眼这株荧绿的植物,便不再看。 于是那双素白的脚,再次被层层鲛绡所淹没。 褚溟盯着淮清床边散落的长发,无果,只得离去。 这些天来,淮清本就烦躁,蓦然来到这个世界,诸事纷杂,却是想睡也睡不着。 次日一早,淮清就来到明诲楼,准备寻些适合自己的功法。 悬空出现一个法阵,淮清放上自己的弟子令牌。 “负三千一百二十五剑晶,禁止入内,请尽快补齐。” 是了,沧剑山有规定,外门弟子每年需上交三百剑晶,内门弟子每年需上交一千剑晶,剑晶算是沧剑山的內通货币,可通过完成门派任务、派内委托等方式获得,除上缴剑晶外,其余剑晶归个人所有,可用于物资兑换、功法阅览等项目。 从前原主的剑晶一直是陈长老在交,这两年多既没人代缴,原主也不曾做过任何任务来获取,加上每年洞府租金,已然负债不少,若非有褚溟护着,怕是早被赶到弟子苑住了。 淮清只得悻悻离去。 夜里刚下过雨,回到洞府,下摆便被露水沾湿了一大片,说来也是好笑,在这个人人御剑乘风,掐诀步道的世界,原主竟除了辟谷之外,找不出什么与凡人的区别。 胡乱睡了半个下午,裤脚涔涔扒着他的皮肤,让他想起坠海的那天晚上,好似这般,很多潮湿的黑色,裹得他窒息 。 他已经死了,可他却想家了。 第3章 第 3 章 走出洞府,正是傍晚,雨水如注,密云如麻。 天际有一人御剑而来,不等淮清看清,却转瞬停在了他的面前。 “你是傻子吗陈淮清,在这淋什么雨。” 却是顾峥。 顾峥刚从山外回来,途经云仪峰,只不经意扫了一眼那人居所,就看到陈淮清站在雨幕里。 陈淮清也不叫陈淮清,他从母姓淮,单名一个清字,幼时顾峥也淮清、淮清叫着,长大后,却是逐渐发现这人的恶劣不堪来,和那些酷爱捧高踩低的弟子无甚差别,非要说的话,捧高没怎么见过,踩低倒是勤快。 可他实在生的太好,太容易蒙蔽他人。 他十五岁生辰时,蓝岫从雪镜带回一枚冰魄珠给他,他那时十分喜欢,每日挂在腰上,后来陈淮清假意请他喝酒,趁着他醉酒偷偷把珠子偷走,可他那时已经筑基圆满,寻常花酿怎么可能灌醉他。他本想出声,只是余光扫到那人因为干坏事氲着酒气的兴奋的脸庞,凑得那样近,像一枝溺水海棠般,似冷非热,似稠非艳,便好似无法出声般,由着他去了。 不说几日后蓝岫发现珠子不见了,质问他时,他谎言珠子收起来了,却拿不出来时,被蓝岫打了一巴掌的疼痛。 “顾峥,你永远向着他。” 那日后,蓝岫便再不与顾峥说话。 他也很少再叫淮清,这样曲折婉转的两个字,单念出来,也好似无端多了许多情愫似的。 淮清认得这柄剑,通体清寒,剑身细长,隐隐有幽蓝月色浮于剑锋,是顾峥母亲的家传神兵,水月剑。 上不临天,下不列地,这万丈雨雾,却被这轻轻一剑破开,这便是御剑乘风来么? “顾峥,我想御剑,带我一段。” 他总是这样,不由他拒绝。 “上来,抓紧了。” 只稍稍抬手,剑身便暴涨数十倍,清鸣向上,直冲天际。 淮清本以为自己会怕,耳边是风雨如刃,脚下是山川渺渺。 “还能再快吗,顾峥!” “还能再高吗,顾峥!” 顾峥感到腰间的手突然放开,淮清整个人像要坠下去一样张开双臂,在风雨中细细抖动。 “疯子”,顾峥嗤骂道。 水月剑霎然笔直向上,有如流星飞火。 淮清在雨中畅快地大喊,“爽,太爽了,哈哈哈哈。” 云仪峰顶,薛无庸神思一动,骂道,“又发的什么疯。” 沧剑弟子每日卯时需跟练沧云剑诀前三式一个时辰,内门弟子聚于沧云峰前的校场中,由各峰亲传弟子轮流带练。三日后正是轮到褚溟、温秋领练。 这日淮清算好时间,一早便服下一瓶三阶芫花浆,去校场占好位置,只等褚溟到来。 众人看见淮清后,喧哗不止,多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名的弟子。 门中早有传闻,这位淮清师弟和首席褚溟师兄不清不楚,不做任务,不参演习,却能住只有各峰正式弟子才有的单独洞府,为了供着这位的修为,褚溟师兄不知多少次以身犯险,只为求得灵草秘药来提升这位修为。 众人多是为褚溟惋惜,活活一个红颜祸水,竟害的褚溟师兄名声至此。 只是今日一见这位师弟姿容,却也难怪褚溟师兄了。 很快便有一人上前道,“淮清,往日八百年不见你来,今日是犯了哪门子病,竟舍得出来了?” 淮清扫眼过去,只见一男子窄面细目,十分刻薄长相,腰间坠着一块黄玉弟子牌,上书‘云仪峰朱正明’,原是蓝岫的狗腿子,云仪峰一个低阶炼药弟子。 淮清嗤道:“与你何干?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这么爱替人出头,也不看你蓝岫师姐理不理你。” “你!”朱正明暴怒,正欲上前给淮清点颜色看看。 凭空一声铮铮剑鸣,众人纷纷站回原位。 淮清察觉到褚溟的目光扫过,却并不抬眼看他,只装作看不见。 半晌,上方传来一声低沉男声“开始吧。” 一众弟子纷纷持剑起势,温秋看着人群中鹤立鸡群的淮清,一阵头疼,其他弟子不说沧云剑诀练得如何,起码有个剑形,这位师弟却好似连怎么拿剑都不知道,只是跟着胡乱比划,又看看旁边的褚溟师弟,好似浑然不觉般。只好认命亲自前去。 “淮清师弟,我看你剑基不坚,似是不惯用剑,强行跟练,反倒损伤筋骨,不若先从基础剑式练起,再寻其他如何?” 人群中顿时传来声声哄笑,淮清只温声回道,“多谢温师兄指点,今后便当多叨扰师兄了,还望师兄不吝指教。” 温秋师从沧云峰峰主,掌门顾鸿,是顾峥那傻子的师兄,淮清正想找个便宜师父教他一些修行基础,却不欲与褚溟牵扯太深,顾峥又废话太多,温秋为人温和端方,颇有兰玉之质,却是正合适。 待众人沧云二式温过一遍时,淮清感到腹部一阵刀割般疼痛不止,却并不声张,只心里暗想,终于来了。 一刻钟后,众人见淮清突然口吐鲜血,倒地不醒。 “淮清!”“师弟!” 各种嘈杂的声音像雾般笼罩在淮清耳边,却怎么也听不清,疼,实在太疼了,他想去辨别这其中是否有褚溟的声音,却是做不到了,彻底昏过去前,终于看到了男主那张烦人的脸。 “师兄,我好想你。”撑着说出这句话后,淮清终于放心的晕过去了。 褚溟摸着师弟冷汗涔涔的额头,来不及思索胸中翻涌的滞涩到底是什么,就慌忙带他去找薛师叔。 云仪峰 薛无庸摸着淮清的脉,心中叫骂,前日乱吃旋覆花积灵,昨日发疯淋雨,今日又芫花中毒,这都是什么毛病。 看着褚溟焦急的样子,却也不好说的太过, 只道“淮清师侄只是误食过多芫花露导致中毒,水服莨菪丹三日可解,若配有绿茅根同服,则效果更佳。” 又想起什么似的说,“我看淮清师侄近日似心情不郁,若有闲暇,可多开解他。” 说罢,便火急火燎赶人走。 待二人刚走,蓝岫从堂外推门进来,冷笑道,“师父您一把年纪了,莫还要学凡人做月老不成。” 薛无庸听罢气道,“你也滚!顾峥那小子不喜欢你是他的事,你却拿人淮清出什么气。” 淮清再次醒来时,却是在一间陌生的洞府中,旁边褚溟正抱剑站在床头,淮清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索性再次闭上眼。 褚溟却靠近了两步。 “师弟,对不起。” 淮清坐起来,直直望向褚溟眼睛,“对不起什么?” “师兄没什么对不起我。” “我就是想要浮幽花,就是想活,就是怕死。” 说罢,淮清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向褚溟,“可我再想要,师兄不愿意,我就会强迫师兄吗?” “我从没说过非要不可,可师兄那日,一句告别也没有对我说。” “师兄觉得拿来了浮幽花,我便会高兴吗?” “师弟,对不起。” “从那日师兄取来浮幽花到现在,师兄一次也没有再找过我。” “今日的芫花露,是我故意吃的,是我算准了师兄今日督剑,故意来校场,故意要晕倒的。” “师兄不来找我,便是吃准了我要来找你吗?” 淮清虚虚抱住褚溟,“师兄,不要不理我,我会难过。” “淮清,淮清,对不起。” 褚溟好似第一次认识淮清般,一种难辨的情绪让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得紧紧抱住怀中人。 第4章 第 4 章 近日沧剑山阴雨连绵,正值秋日,淮清近来十分疲懒,修仙之人不论寒暑,日日修行不掇,可淮清总觉得湿冷,只日日窝在床上,看那两本阵法舆图。 前些日子倒跟着温秋学了一些剑法基础,本来应日日去百会峰练剑。 只是一来,最近门外似有异事发生,温秋、褚溟、顾峥等亲传底子都出去了,自己也曾听过一些,祝余山一带似有魔修作乱,食凡人血气,是以剑术上有些滞塞,欲等温秋回来。 二来从前缺缴的剑晶,上月也用灵石补全了,闲来无事,去明诲楼借了两本阵法图篆,虽是低阶,却也饶有趣味。 阵法一道,沧剑山只是泛泛,非要说,也只有半月峰上秦茹心算得上小成,乃是玄阶初级阵法师,只不过她原是同薛无庸一道修医道的,百余年前外山灵田大片枯竭,为了宗门才改去修阵法,是以多精通些春风化雨、枯木逢春类的生门阵法。 此间阵法分黄、地、玄、天四阶,每阶又分低、中、高、顶级四级,太一仙宗、珩天剑宗各有一位玄阶顶级阵法师,魔门阮摘星阵法也是伯仲,唯有左悬寺明华法师,据传早年间曾得过圣教秘宝海余册残卷,乃是当世阵法第一人,云涯界唯一的天阶阵法师。 淮清想到此处,不免又想到褚溟,虚空一握,指尖便出现一只白玉铃铛,顶上两股红绳绾成连环回文。前些日子褚溟莫名给他这串铃铛,说是上面刻了小回音阵,只需施法,便能千里之外传音给他,平日若有事寻他,就施法摇铃即可。 指尖轻轻拨铃,并不见丝毫声响,淮清轻笑,等你回来,桐山秘境也快要开了,自是要找你的,褚溟。 …… 约过月余,百会峰山松冷柏更显苍色,温秋本欲在此行剑,却见一人身姿浩渺半隐于山色,已占百会罡气,使的正是沧云三式。 温秋见此,朗声大笑道,“两月不见,师弟剑法已是一日千里了。” 淮清回笑,“能得温师兄亲自教导,不敢懈怠。” 二人笑谈间,日色已过大半,今日得温秋解惑,先前剑法滞塞之处已茅塞顿开,是以淮清心情十分畅快。 正从山路往下,刚过问剑、沧云二峰转折处,就看到顾峥立于山间一石亭外,左手持水月剑,右手拎一精致小壶,单腿靠在石柱上,百无聊赖。 看到来人,目光倏忽掠过淮清,看向温秋说,“今日凡间立冬,恰前日从白鹤城得几瓶芙蓉酿,素有''闻香篱下,一醉三秋''之名,特邀师兄品鉴。” 淮清听罢,正欲告辞,顾峥又转头说,“你若想来,也行。” 温秋听完也是疑惑,顾师弟为人冷苛,往日交集并不多,今日怎么突得此遭。只当顾师弟原是面冷心热,是自己往日识人片面了。 便也笑对淮清说,“便同去罢。” 淮清也不欲推辞,从他穿来到现在,已近半年不曾喝过酒了,也是有些口欲近满。 顾峥却是带二人去了一处幽谧山头,正在后山青阆峰下一处断崖,此处虽是断崖,却不似百会峰那般剑煞冲天,崖边一树千年紫藤,落花簌簌,芳草萋萋,抬眼星月交辉,端是良辰美景如斯。 温秋感叹道,“竟不知沧剑山上还有这样一处宝地。” 三人饮至子时,万籁俱寂,淮清已然醉了,面色浮红,只是痴痴傻笑 ,并不如何闹腾。 “温师兄,我先送淮清回去了,你自便吧。”说罢,顾峥便拦腰抱起淮清,朝前山走去。 温秋也是半醉,顾峥已走出一段距离,才摇晃着答道,“好……好…” 半路,弦月明明,穿过影影绰绰的松针打在淮清脸上,似浸霜雪,又镀春华。顾峥走的很稳,只有这时,他才能无所顾忌的看着这个人,又蠢,又坏,又天真恣意,又……多情可怜。 “陈淮清……”顾峥轻轻唤道,也轻轻笑了。 云仪峰 褚溟看着星月下的二人,眉头微皱。 却还是挥手打开禁制。 侧身冷淡道,“进来吧。” 正在这时,顾峥怀中的淮清却似醒来,挣扎着下来,口中还含糊说着什么“褚…溟…桐…山…”,踉跄扑向褚溟,褚溟只得一手托腰,一手锢住淮清乱动的双手。 顾峥见此,也不必进去了,只回两字,“告辞,”顷刻瞬行已至沧云峰上。 等进到洞府,淮清还在一个劲扑腾,嘴里念着那句“桐山…桐…山…” 褚溟轻抚淮清的头发, “桐山?桐山秘境么?” “师弟,你又想要什么了。” 第三日清晨,淮清才大醉初醒,竟是睡了一天一夜,隐约记得褚溟来过,正要起床,却摸到一团软物。原是一套缥色交领常服,叠放在床头,上留字条, “师弟,醒后来问剑峰找我。” 淮清并不着急,正午过后,才懒懒换好衣服。 不紧不慢使着沧云纵,不过一刻便到了问剑峰。 刚到褚溟住处,褚溟就出现在身前。 “师弟。” 褚溟看着淮清今日着天青色长衫,腰间配朱砂色玛瑙小坠,与往日青白弟子常服相比,更显风流飘逸。 说话间,褚溟右手拿一柄丹红灵剑,平递给淮清。 “你学剑不久,尚无佩剑,便先用这把吧。” 淮清接过,旋腕细看,正是一柄七品灵剑,内心惊讶,便是对于褚溟来说,此剑也并非易得。 此间器分九品,下三品为法器,中三品为宝器,上三品为灵器,至于传说中的仙器,神器,且不必同论。 剑取幽篁境千年扶桑木为体,筑焱阳精以贯剑气,通体澄红,剑柄镶七颗海蓝晶,端是华美异常。 是以淮清推辞道,“我不过筑基,用这剑,怕是暴殄天物了。” 毕竟褚溟如今,只配一把六品宝剑罢了。 褚溟并未接话,只说“且使来试试,看是否合意。” 淮清也就不再推辞,他从前世便喜欢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何况此剑,既华且实,他十分钟意。 今日褚溟送的衣服和剑,他都很喜欢,这才真心实意说了句,“多谢师兄。” 便徐徐举剑,时挑忽刺,时旋忽收,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秀雅清灵,使的并不是惯用的沧云剑诀,而是沧剑山酬宴庆典时的剑舞,《兮和》如是。 一套舞完,便笑看褚溟说,“可还入眼,师兄。” 褚溟心悸,端草木凋零,却是无边春色。 认真的看着淮清说,“很好。” …… 第5章 第 5 章 又一月,沧剑山上的雪终于停了 。 淮清一开门,已有一美艳女子站在门口,身穿一套单肩抹胸镂腰黑色劲装,右手带一只玄黑暗纹手套,神色不耐。 正是薛无庸的徒弟蓝岫,却是稀奇。 淮清颔首道,“蓝岫师姐。” 看着蓝岫裸在外边的半个大腿,淮清却是不由得替蓝她觉得冷,只是修仙之人灵气护体,冷热不侵,沧剑山也只有一套弟子服,各峰弟子均好衣着飘渺,到底和自己从前不同了。 淮清疑惑道,“不知师姐是有何事找我?” 蓝岫冷言道,“师尊让我和你一起下山采买,若是无事,便走罢。” 说罢,吹动御兽短哨,顷刻间便唤来一只三阶白鹫代步。 白鹫是低级灵兽,多至六阶便再难进阶,且分布广泛,大多修真门派均用其代步,至于其他灵禽,有如白鹤虽姿态颇美,却只分布于北疆雪境一带,并不易得,或有如翼蛇,虽然易得,却不大美观,修士出门多并不愿意驱使。 二人站于鹫背 ,不消一刻,便来到了浮云城中。 浮云城背靠沧剑山,是东北方最大的城镇,城中灵铺遍布,譬如金玉楼,是问界山以北最大的连锁成衣铺,便是在灵洲岛、魔宫也有所分布;譬如海河天,是城中最大的酒楼,为太一仙宗属下产业,沿云断山脉,上至幽篁境,下至左悬寺,皆有分布。 凡此种种,不胜枚举。 沧剑山在城中经营些灵丹、灵器生意。其中宝斋堂正是云仪峰薛无庸的产业,也是二人此行的目的地。 前些日子大雪封山,山下灵药铺子多是些低阶修士值守,炼制紫云丹的紫风藤运不上去,薛无庸这才遣了两人下山来取。 派蓝岫是理所应当,至于为什么有他,淮清却是不知道了。 正街上人潮如带,好不热闹,蓝岫这时道,“我还有事,我们就此分开罢,酉时三刻,宝斋堂前见。” 说完,不等淮清回复,便闪步消失在人群中。 淮清无奈,便沿主街徐行,先在海河天用过午食,一路向西,两街交汇处,有一三层角楼,檐牙高啄,雕栏玉砌,大门上横一黄玉牌匾,上书 “凤鸣阁” 三个大字,好不气派。 淮清正欲提步入内,却想起一件事来。 这凤鸣阁也算是沧剑山的产业。 当今宗主顾鸿,正是云涯界唯二的天阶炼器师。而这凤鸣阁,正是顾鸿所建。 自己若是进去直说,想买适合雷灵根的护具,怕是明日,剑门人人都该知道自己给褚溟送东西了。 复又止步,拐过主街,向北面走去。淮清听说北街角有些修士摆的流动地摊,只是东西好坏难以把握,敷衍褚溟倒是也能够。 正行路间,忽闻对面传来阵阵吆喝声,像是误入了什么清仓大卖场,定眼看过去,只见对街上,一圆脸练气女修支了一片简易摊子,卖些五颜六色的剑穗子,正笑着吆喝过路修士。 淮清走到摊前,随意拿起看了看,只是些低阶火蚕丝结成的普通剑穗,连黄阶法器都算不上,胜在女修手巧,编了些精巧的结,每个上面都缀着颗透亮的辉晶。 女修看见来人,热情招呼道,“真人看看,可有喜欢的?” 淮清扫了一遍,很快便从角落里抽出一条玄黑的剑穗来,穗子上面编了寸长平安结,中间缀着颗蔷薇色的珠子。 淮清拿起剑穗,虚挂在两指间,笑问道,“这个怎么卖的?” 女修欢快答道,“真人,这个只要五枚下品灵石。” 淮清付了灵石,随口赞道,“你这剑穗编的很好看。” 女修柔声缓言道,“我未修行前家里原是做些刺绣编织花样的,故而有些寻常手艺,让真人见笑了。 淮清温言道,“姑娘不必妄自菲薄,这般精巧技艺,并非寻常。” 女修听罢,盈盈欠身,笑着说,“那便多谢真人夸赞了。” 日色渐西,等淮清走到宝斋堂前,蓝岫已经拿储物袋装好了紫风藤。 看到来人,便递给淮清一个竹篓,淮清打开竹盖,终是知道为什么找他来了。 只见数百只一尺多长的棕褐色蝼蛄,互相踩着同伴的背甲,正蛄蛹着想要爬出来。淮清正正看到五六七八只蝼蛄的大长触须,已经晃荡在竹篓外,像河边的蓬勃芦苇一样悠悠抖动着,慌忙便盖上了盖子。 蓝岫嗤笑一声,“师弟,拿好了。” 说着便大跨步向城外走去。 淮清落在蓝岫身后,内心苦笑,只得一手提着竹篓,一手按着篓盖,碎步跟上去。 真是呜呼苍天,此何人哉啊。 到了城外,蓝岫吹哨唤来白鹫,堪堪一刻,二人就到了云仪峰上。 薛无庸只瞟了一眼二人,便沉声道,“淮清师侄辛苦了。”说话间,又从身后的架子上拿起一瓶丹药递给淮清,“这瓶回灵丹你便拿着,早些回去休息吧。” 淮清受了丹药,躬身道,“多谢师叔赐药,弟子告退。”说罢便退出门外,身影远远消失不见了。 见淮清走了,薛无庸才气骂道,“我薛无庸竟有你这般小心眼的弟子,非要撤了竹篓的阵法,好戏弄一番你淮清师弟才痛快。” 蓝岫双手环抱靠在门框上,无所谓道,“师尊对弟子这般了解透彻,何须再问。” 说完便随意拱了拱手,“师尊若无事,弟子便告退了。” 不等薛无庸再说,已踏步百米开外了。 风中隐隐传来薛无庸气急败坏怒吼。 “孽徒!” 近来九嶷山一带天灾诡谲,大雪连下半月。 沧剑山上,褚溟闭关已有月余。 黑暗中,褚溟顺行周天回纳灵力后,便走出了洞外。 淮清走在去问剑峰的路上,手上的玉铃发出莹莹青光,虚空传出一道低沉男音,“师弟,我出关了。” 山路稍有泥泞,正午时分,天色已然晦暗下来,等到纷扬的雪花落下,天地反而透出清明。 二人并肩走在山道上。 淮清道,“听闻西边庚水一带近几日白日已经很短了,桐山秘境不日将要开启,师兄准备何时启程呢?” 褚溟答道,“门中计划明日动身。” “是和顾峥他们一起吗?” “是。” 褚溟复又解释道,“明日卯时,由秦长老带队,计划穿过晦城,沿九嶷山一带续行桐山,估计七日左右便能抵达庚水。” 说罢,褚溟停下来看向淮清。 “师弟有什么想要的,我定会取回来。” 淮清笑了笑,神色难辨。 “我要天星露、紫月华,师兄也给么?” 褚溟正欲开口,淮清复又说, “我说笑的,师兄不必放在心上,只是若是能碰到云河晶的话,不吝品质,也请托师兄给我带上一块,淮清在此谢过了。” 说罢,淮清躬身微微行礼,便提步继续向前。 风雪吹得淮清衣袂飘摇,泼墨长发里,隐约透出一截沁雪的纤细后颈。 褚溟捉住淮清的手腕,虚空中取出一件群青云纹斗篷,拨开长发替淮清系好,才认真解释道,“天星露、紫月华并不易得,上次现世,还是百年之前,若你当真想要,无论时日长久 ,我也会竭力取得。” 淮清失笑道,“好了,我知道了,师兄。” 二人行至傍晚,风雪越发紧迫,等到了云仪峰,天色已然全黑了。 洞门前 淮清看着男人冷峻的眉眼,轻轻抓起褚溟的左手摊开,将一条剑穗放入掌心。 不等褚溟细看,一具温热的身体便偎了过来。 淮清抱住褚溟的腰,轻轻的说 “好冷啊,师兄。” … 又过了十日余。 冬至这日,环庚水一带地域,白日骤然转黑,空中升起如轮满月。 桐山秘境 开了… 第6章 第 6 章 褚溟一行人到的时候,太一仙宗等一众仙门已然尽数到了。 天地一片晦暗幽黑,是以秦茹心只是简单与各宗长老见礼后便退至庚水左岸,带弟子找了快空地,和众人一道等秘境开启。 午时四刻,异象骤现。 众人抬头,只见东天夜一颗星子缓缓升起,亮的出奇,熠熠星芒直直向下,竟与庚水连成一线。 骤然间,庚水尽退去,水底陡然出现一道数丈宽的幽紫裂隙,正是秘境开口。 此时星光大作,竟照的地面有如白昼。 “师叔,这就是桐山秘境吗?” 只见人群中一妙龄少女问向一黑白袍中年修士。 这中年修士正是明仪门禹余峰的峰主李道平,与门主诸葛玄并称“道门双绝”,十年前已是合体中期修为。 只见明仪门众人均站在庚水右岸,身着黑白两色道袍,弟子以诸葛玄首徒谢怀云为首,方才的少女,名唤司绵绵,正是谢怀云的师妹。 离明仪门三丈开外,上游一众修士均着天蓝色法衣,正是珩天剑宗众人,为首一修士身穿一飘渺月白长衫,俊雅清秀,正是剑宗西极峰峰主白浮生。 白浮生身后站一劲装少女,齐肩短发,抱剑斜立,正是剑尊季如诲最小的徒弟姬明镜,据说天赋更在师兄江邕之上。 明仪门下游十丈开外,另有一狰狞老者,率一众魔门弟子,与正道仙门隔出距离,并不交谈。 此人正是血魔宗力城城主,十魔中排行第六的杜徠,为人阴毒狠辣,外号阴山老魔。 如今正道与魔宗虽暗地里多有龃龉,明面上仍算和平。 河对岸下游是沧剑山,上游太一仙宗弟子均穿明黄绣纹法衣,为首一白衣灰披男子,神情淡漠,正是瑶光峰峰主祁寒雁。 李道平徐徐开口道,“桐山秘境是紫薇秘境之一,凡紫薇秘境开启,必有星天异象。故桐山秘境每六十年冬至这日,正午中时,天上更河三星与地上庚水正相对,天地相交,桐山秘境便会开启。” 众人再细看天上,那颗亮星果真是一宿三星之状。 话音刚落,珩天剑宗众人便率先踏进秘境,其余人见状,接连跟上。 秦茹心也温声对沧剑山弟子道,“进去罢。” 一刻钟后,庚水灌流,秘境关闭。 … 秘境中,褚溟一行人正穿行一片密林中,此时距离秘境开启已经过了十余天。 桐山真正的秘境分为外宿、内垣两部分,进入秘境二十八日后,外宿有三处地点会掉落七枚紫色的令牌,人们称其为紫薇令,得到紫薇令的人,便有机会进入内垣,得到紫薇秘境的传承,即使最终没有得到传承,内垣独属于紫薇秘境的天地异宝,若能得到其中一种,对于任何一个修士来说都是天大的机缘。 而褚溟一行人前进的方向正是其中的一处,这些日子众人也是有惊无险的拿到了一些不错的资源,一路上虽然碰到些散修和下级宗门的修士,却未曾碰到几大仙门的人,运气竟是不错。 众人已经在这片森林中走了两天了,只要穿过这片针叶林,就能到达一片白色的沼泽。 那里栖息着一种名为雪狍的高级灵兽,它们皮毛雪白,无角,以沼泽的白色浆液和周围的红色盆果为食。 雪狍从生下来口中便含着一块七彩的宝石,随着雪狍不断地吸收天地灵气,宝石的颜色便按从红色到紫色的顺序逐渐减少,最终变成一枚月光般的白色灵石,这便是云河晶。 云河晶是炼制空间法宝的顶级材料,据说太一仙宗从中陆到云梦岛的天阶传送法阵,阵眼正是四枚云河晶。 只是真正的云河晶十分难得,一头雪狍从出生到成年,大概需要几百年的时间才能结出一枚云河晶来。而人们发现即使不是完全的云河晶,也拥有程度不同的空间属性,所以修真界普遍将雪狍口中的宝石均称为云河晶,只是按照颜色从多到少分成三级,将有七种颜色到五种颜色的宝石称为低级云河晶,将有四种颜色到两种颜色的宝石称为中级云河晶,将只有一种颜色的宝石称为高级云河晶。 … 队伍中猝然传来一声惊呼,“是雪狍!” 众人抬眼,只见百步开外一群雪白的灵兽,围绕着一片波光粼粼的沼泽,或奔跑,或饮水,或相互嬉戏,宛如仙境。 正在这时,沼泽的另一侧传来一道欢欣少女的声音,“师兄!快看,是雪狍!” 褚溟抬眼望过去,正是明仪门的司绵绵等人。 顾峥见状,轻轻握了握水月剑,其余人也都警觉起来。 谢怀云身着明仪门黑白两色道袍,足尖轻点,转眼便来到了褚溟面前。 褚溟沉稳,谢怀云为人亦是冷淡寡言,因此二人并未多寒暄,谢怀云直言道,“褚道友,此地烦请移步吧。” 修士与天相争,异宝在前,谁能拱手他人,同门如此,何况两派呢。只是虽是沧剑山人数更多些,但其中修为最高的褚溟不过元婴初期,化婴三年而已,而明仪门的谢怀云成名日久,十多年前已是元婴中期修为,修行者,修为越高,境界之差越是难以跨越。 是以沧剑山并无多少胜算。 只是若就此放弃这雪狍灵沼,不仅失去云河晶,更是放弃了紫薇令,失去进入内垣的机会,另外两处投放紫薇令的地点,一来折返路途太远赶不及,二来其它几大宗门并不比明仪门弱。 褚溟抽出身后的玄黑宝剑,此战避无可避,只能打了,何况剑意锐直难曲,岂能不战而退。便调动起周身灵力,右手做起剑式,沉声开口看向谢怀云道,“还请赐教。” 正在这时,另一方向又有一道清脆女声传来, “且慢。” 众人回头,只见一红杉少女,猫眼圆脸,两侧梳垂螺髻,各用一根红色发绳坠着两只精巧的金色铃铛,十分灵动可爱。 此少女名唤南宫铃,正是血魔宗焚城城主月浮华的亲传弟子。 “云河晶只有入梦后雪狍自愿赠予才能取得”,南宫铃笑道,“明仪门自诩为道门之首,怎么,怀云哥哥,你师尊没告诉过你吗?” “至于紫薇令,自然是各凭本事喽。” 南宫铃复又笑着继续说到,“六十年前的雪狍灵沼中,太一仙宗与我师姐他们,可没有像今天这样赶你辜师兄他们走呢~” 这时,明仪门一宽脸男子站出来怒喝道, “无耻魔头,休要放肆!” 说话间,竟直直向南宫铃射出一枚钉刺。 南宫铃见状,抬手正欲提起灵气抵挡,钉刺行至半途,却已被一道剑气挥开。 南宫铃侧身盈盈笑道,“多谢顾道友救我了,顾道友不愧是顾掌门的儿子,这般英俊正直。” 顾峥将半截出鞘水月剑刃收回鞘内,闻言,只是冷峻回道,“不必。” 宽脸男子见状,一脸怒容,欲说些什么,南宫铃却转过身来,顷刻收回笑意,冷嗤一声打出一道赤红魔气。 只是刚到身前宽脸男子身前,便被一道幽绿灵气打散。 明仪门中袅娜走出一绿裙少女,眉间一颗紫色额坠,面容空灵绝世,有如深谷幽兰。 少女开口道,“南宫道友,无论如何,他也罪不至死。”声音竟是如珠玉泠泠,余韵幽长。 此少女正是明仪门李道平的小徒弟,道门第一世家,第二一族的继承人,第二泷月。 据说其道门天赋独绝,被称为道门千年不遇的天才,容貌亦是倾国倾城,虽然不常出门,见者不多,却是修真界有名的美人。 原来南宫铃方才打出的魔气,正是她的绝技之一,五毒秘术中的灵蛇引,魔气中含有剧毒妖兽五彩赤练蛇的毒液,通过施术破开体表经脉,半柱香的时间便能蔓至本源灵脉,导致灵源中毒枯竭而死。 南宫铃笑道,眼中却不见笑意,“姐姐虽这样美,心肠却这样狠,只需他杀我,不许我杀他。” 还欲再说时,身后传来一道低沉男声,“够了。” 只见血魔宗众人稍退至两边,人群中走出一位头戴金冠的俊美男子,随手一挥,只听一声惨叫,先前打向南宫铃的那枚钉刺,已穿透明仪门那宽脸男子的右侧小腿,带出一串淋漓鲜血来。 他并未看向第二泷月,而是朝着谢怀云开口道,“如此便算了结罢,适可而止。” 此人正是血魔宗宗主齐飞焱唯一的弟子,血魔宗的少宗主,宫燿。 魔门与仙门不同,等级森严,血魔宗弟子与宫燿之间,与其说是师兄弟,不如说是从属关系,各魔城城主与魔宗宗主,甚至师徒之间,亦是如此,故而血魔宗众人对宫燿十分敬畏。 南宫铃见此高兴道,“多谢少宗主。” 复又朝谢怀云戏谑道,“我刚刚过来时,看到一个背着一对青红双剑的人,也朝着这个方向赶路,不知道是不是怀云哥哥也认识的那个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