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 第1章 你能教我爬树吗 这个村落与世隔绝很久了,却有一对从外面来的母女两年前在村边不知怎就建起栋两层高的房子就此定居。一夜建成的居所引发了村民的好奇,他们陆续拜访这对母女,拜访出来的人都说这房子其实没什么大不了,也就比他们的地面更平整、煤油灯和烛火能够维持更久、光也更亮一些。他们也知道了那对母女的名字,母亲叫秦声,女孩叫刘追月。 当问到关于房子是怎么一夜建成的,秦声夸了句工人赶工效率高后就会转移话题,问刘追月,得到的回答都是:“我不知道。” 也有人觉得邪门,向村长提议要不直接用之前对付灾祸的方法一把火将房子和母女烧干净。但随着时间推移,村子相较于往年更风调雨顺,且两方相安无事,这个提议也就搁置下来。 秦声和刘追月时不时会进村子逛逛,偶尔帮村民做点劳务换东西,刘追月也会和村子里的小孩一起去闹,今天也是一样。 刘追月背着竹篓蹲在门口等着,等到门里令人害怕的呼喝和砸东西的声音终于消停下来,温灵出来对她说道:“走吧,追月。” “你没伤?要不要先处理一下?”看到温灵似乎没事,刘追月不放心地抓住温灵的肩膀上上下下前前后后地反复检查起来。 温灵摇摇头:“没事,今天他没打我,只是砸东西而已,而且我没踩到碎陶片,你看,我脚也没事。“温灵抬起脚,她没有穿鞋,满是尘泥和伤痕的脚底板确实没有血在冒出来。刘追月才放心,从篓子里拎出草鞋:“你把鞋穿好,他们去老地方找野菜了,得赶紧过去。” “嗯。”温灵接过鞋穿上,跟在刘追月后面。 村子里的孩子刘追月最不熟的就是温灵,她第一次见到温灵是看到她爬到树上摘果子,走的时候被刺刺到后把刺拔出来,然后踩下一个个血脚印。 她没有穿鞋子。 其他人看到,忙拉着刘追月让她离远点:“快走快走,要是沾上会招晦气的。” “为什么?”刘追月问道。 村里的孩子们七嘴八舌地: “我娘说的。” “我爹说的。” “他和我说的。”这么说的小孩指向另一个孩子。 “她出生的时候把她娘克死了!我娘说她爹本来挺疼她的,但是后面因为她不听话就不要她了,但是她还是赖在她爹那里。” “对对对,我娘之前骂我的时候骂过是不是想像老酒鬼家的孩子一样克死她,把我吓到了。”这么说的孩子打了一个寒颤,两只手抓住两个孩子往一个方向拉,“赶紧走了别待在这了,再这样说下去又要吓到我了。” …… 刘追月今天回到家比以往沉默了许多,在沉默很久后,刘追月问了秦声这个问题: “娘,你觉得我克你吗?” 秦声一怔:“你听到什么了?怎么这么问?” “村子里有个我没见过的人,别人说她把自己的娘克死了……”刘追月把自己听到的都告诉了秦声,“我害怕我会不会和她有点像,为什么娘带着我却要搬来这里,会不会也是我的原因。我听你说过以前,我觉得那个时候娘比现在快乐很多。”刘追月用完所有能够用完的力气把这几句话说完,然后不敢抬头,眼睛盯着自己局促的鞋尖。 秦声蹲下,轻轻抱住刘追月:“追月,你这么说的话,那我也有话一直想和你说:是我连累了你要搬来这里,是我的错才对。” 刘追月听到这句话,有点慌乱地稍微挣开这个拥抱,直视秦声的眼睛:“不对,娘没错,我在这里很开心……” “那我在这里也很开心哦。追月,你如果认为娘没有错,那追月自己也是没有错的,”秦声用指尖擦去刘追月眼角的泪,笑道,“真正的错误不在我们身上,你也知道的对吗。” “但是……”刘追月顿了一下又问,“那我和那个人是不一样的对吧!” “那个人,是指你今天遇到的那个孩子吗?” “嗯。” 秦声起身,“我能告诉追月的只有追月没有错而已。那个人到底和追月一不一样,这个要追月自己去看。” “娘,这是什么意思呢?”追月不解,仰头问道。 “别人说那个孩子有错,追月就觉得她犯错了吗?但是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说法,就像刚才我和追月一样,我们都说是自己的错,追月觉得谁是对的呢?“秦声道。 “我觉得,刚刚我们说的都不是对的,我们都没错。”追月鼓起勇气说。 “是的,我们都没错,如果我们都只认定自己的说法,恐怕我们一辈子都会觉得是自己的错吧。”秦声揉揉刘追月的头发,坐下来牵起刘追月的手,“追月,关于任何人的事情都不能只听一个人的话,包括你自己。当然,我不反对你只听一个人说的话就做出判断,这样也确实对你来说很轻松。 可是追月,当自己的想法和别人的言论不一样的时候,你总要做出选择。但不管你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我都不希望你成为一个只相信自己、或者只相信别人的人,所以你要自己去看。” “可是我要怎么看呢?”刘追月急切问道。 “看事实和自己的心就好,我相信追月是个好孩子,你能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不对的。如果有困难、有想不明白的地方,来找娘就好,我会一直一直回答你的问题的。”秦声耐心地说。 “那我想给她一双鞋子,如果有一双鞋子,她的脚就不会被刺破了。我可以拿一双自己的鞋子给她吗?”刘追月问。 “可以,但不知道你的鞋子合不合适她,追月想送鞋子的话看能不能量一下她的脚,我帮你做一双合适的再送也不迟。”秦声笑道,“但是现在已经很晚了,追月先去睡吧。” 第二天。 果树、灌木、草丛,刘追月问过其他孩子,这几处是那个女孩较常出现的地方,刘追月也知道了她的名字——温灵。 温灵是躲在树后时被刘追月找到的,她被找到时依旧没穿鞋子,脸和鬓发带着刚洗濯过的水珠,脚拿了一块破布条包扎,和昨天比看上去似乎多了几道伤痕,衣服有几处开线,背上背着和昨天一样的篓子。见追月上前从背篓里拿出一双鞋子,她有些惊恐,两只脚一高一低地后退着。 “我不是找你麻烦的,”刘追月见状急忙解释,“这是我的鞋子,我不知道合不合适你,但是你可以先穿上,这样脚就不会被刺到了。” 嗯?不是扔我的吗? 温灵停住脚步,看向这个村外的女孩。 为什么? 刘追月读懂了她的意思,温灵的眼睛里满是疑惑不解的情绪。她战战兢兢地站在那里,等着刘追月的下一句话。 幸好刘追月事先想好了理由。 “我昨天看到你在树上摘果子了,你好厉害,居然能爬得那么高!所以你能教我爬树吗?我也想去摘那里的果子,我还没吃过树上的果子呢!”刘追月说。 第2章 你能教我爬树吗(二) 温灵觉得,是有人爱她的,至少曾经是。 她不止一次听过别人说自己的父亲之前是如何疼爱自己,她自己也记得:那个时候父亲没在她面前喝过酒,那个时候父亲会让她蹲在旁边看他烧窑,那个时候家里哪怕是乱,她也会帮父亲一起收拾好让家里看着整整齐齐。 偶尔他们会去祭拜母亲。有次她调皮站在母亲的墓碑上向父亲招手,父亲就神色大变地把她抱下来,什么话也没有说就牵她回家,连允许她偷吃一点祭品的承诺都没有再提过。她看到和平常完全不一样的父亲也没有了提祭品的心思,只是一直安静地陪父亲坐着,有点担心地拉着父亲的衣角。 只是从那一天开始,对温灵来说什么都变了。 “温灵,今天还是你上去,我在下面接好不好?”去到那片果林后,刘追月扭头向温灵说,“我今天穿着我娘给我的新衣服,我不想弄脏。” “好。”温灵答应下来,她知道刘追月只是不想爬树而已,和衣服没有关系。 温灵放下竹篓爬到树上,摘下果子就尽可能对准刘追月举起的篓子里面扔。只要不打到刘追月,扔到地上也没关系,村子附近的果子都是绵软而有弹性,一般这样扔是扔不坏的。 刘追月举着篓子还跑来跑去找扔歪的果子,让温灵非常不好瞄准。温灵一边扔一边数,摘够数量就从树上下来帮刘追月一起捡果子。 捡完果子,温灵重新背上竹篓:“谢谢,我回家了。” “诶?今天不用去找野菜吗?”刘追月也急忙背上自己的篓子,赶上去走在温灵身边。 “今天很晚了,而且野菜昨天还有剩下的,吃昨天的也够了。”温灵步履不停,顺便答复刘追月的问题。 她知道刘追月只是好奇和同情而已,等再过一段时间也就再不会缠在她身边了。她知道把她当成朋友的眼神是什么样的,她在那天前见过,那不是追月现在的眼神。 她也见过同情和可怜的眼神。当她去一个孩子的家找那个孩子玩时,那家人的父亲拦在门口,那家人的母亲在家里骂孩子的声音传到外面也是震耳欲聋。一段时间后那个孩子走出来,顶着眼泪和半边肿的脸对她说: “抱歉,我娘不让我和你玩。” 他低着头,温灵没看到眼睛,那个孩子说完就被他的父亲拉进家门消失在温灵眼前。 “嗯。”温灵答应道。 温灵待了一会才有力气跑出去,跑出村子跑进一处不知道是哪里的地方。她没有问原因,她知道是为什么,她之前也听过,虽然都被父亲拦着不让她听见,但她还是知道。 她出生那天害死了母亲。 村里人把这看作是很严重的罪过,只是父亲一直不提。 当她三天后一身狼藉回到村子后又见到了那个孩子,那个孩子看见她的样子眼神就变成了她在那段时间还能看到的眼神——同情和怜悯。 她知道是因为那个孩子在原地放下一块烧饼就跑了。那块烧饼是她吃过的最热的东西,热到她完全忘记了烧饼的味道。 只是几天后,当那个孩子和其他孩子一样朝她扔出第一块石子,她就再也没有看到这样的眼神了。 所以刘追月也是一样,她很早就知道这位住在村外的女孩,虽然第一次对话追月说是想学爬树,但是几天后就放弃了,只是单纯缠着她而已,然后会在和她一起的时候说很多她很久都没有听过的话。 “啊,我突然想起来我和他们说好今天要去河边玩的!我怎么忘了?”刘追月一拍脑门,“抱歉我不能陪你回家了,我先走啦你注意安全!” 没事,反正也快到家了。温灵听到刘追月离开的声音也没有回头。太阳在西边随时都会落下,追月即使到河边也玩不了多久的,希望她带了灯吧,不然河边的夜路会很难走。 现在是家家升起炊烟的时候,乳白的水雾在夕阳的光下实在看不清,烧柴的黑烟倒是清清楚楚。再等一会儿,当炊烟笼罩整个村子的时候,在外面玩耍的孩子们也就能看到,也就知道该回家了。 只是温灵不一样,她要在这个时候烧起柴火做饭。自那天起,父亲再也没有在家里做过饭,也很少在家里吃饭,几乎每天都抱着一个酒坛子或者一身酒气。 不过最近村子里更流行用一个透明的瓶子装酒,那是一年前秦声给村子带来的材料,据说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玻璃”。父亲会时不时提着这些瓶子回来,在天亮的时候,那些瓶子在太阳光下总有别样的光彩。 今天父亲是醉着回来的,他手上是一个空的玻璃酒瓶。温灵听到声音只是看了一眼。直到一声吃痛的嘟囔,跌撞的脚步一瞬间逼近她突然整个人就被拎起,温灵僵硬地扭头过来,恶臭的鼻息直喷她的眼睛。 她尽可能地低头,看到了地上沾着血的脚印——那明显不是她的。 糟了,今天和追月出去得太急,没把昨天砸碎的酒瓶碎片清理干净。 “啪嗒”。 好像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温灵觉得左脚一凉。她突然意识到,那是刘追月给她穿上的草鞋,她没有像以前一样回到家之前就还给追月,而是一直穿在脚上,直到现在。 怎么今天会忘记?她甚至都感觉不到草鞋穿在脚上。是之前穿习惯了吗? 温灵没有办法再想下去,她不敢抬头,整个身子不可避免地颤抖,牙齿和嘴唇都紧紧绷住卡死所有的呜咽。 “你把这些碎片留在地上想刺死我,自己却偷钱买鞋子穿上?”父亲的声音很生气,是和平时不一样的生气。平时父亲生气时也就是打她和砸东西。 温灵忽然被向上一提整个人悬空,酒瓶砸碎在她背上让她朝一个方向飞去。温灵有点想吐但是吐不出来,她什么都来不及思考只知道尽可能地蜷成一团先护住脑袋。 今天那句话温灵听得出来,父亲是想让她死。 她狠狠地撞上放玻璃酒瓶的桌子后又摔在地上,桌上的瓶子大半都跌到了桌子下摔碎,除了几瓶是先倒在她身上再滚到地上。直到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全部散去,温灵才后知后觉地觉得疼,尤其是后背,她能感觉到有个玻璃瓶碾过了她冒血的伤口。 温灵勉强睁开眼睛看清楚眼前的场景,她和父亲中间隔着她刚刚正在做饭的灶台,火光映出了父亲所有的阴影,最大的阴影被投放在旁边的墙上。 她没有力气像平时一样,在父亲发大脾气拼命砸东西的时候跑到外面等到第二天再回来,她跌到地上的时候脚先碰到的地面,她只能撑起身子,脚却疼到完全站不起来,只能看着父亲拿着的那尖锐的半个玻璃瓶子在与柴火不同的方向上折射出不同的光。 第3章 你能教我爬树吗(三) 她下意识抬手挡住父亲手里朝她挥来的酒瓶,酒瓶上的玻璃尖刺将她的手臂划出了一道长长的口子。温灵急忙用另一只手捂住伤口,但是还是有液体和后知后觉的痛不停地从手指的间隙中淌出来。 她要死了,温灵觉得。她被酒瓶击飞的那一口气还没有理顺,整个人还是僵硬的。 “怪物,你害死你娘还不够,还要来害死我……”父亲又举起酒瓶,嘴里的醉呓逐渐口齿不清。 火光在酒瓶举起时被反射进温灵眼睛里,但她没有力气闭上眼睛,眼睛只能近乎本能地睁大紧紧盯住父亲,不过短短几秒的时间体感竟如此漫长,她什么都没有在等地等着。 “温灵!”推门的声音与一声急喝同时传来,父亲举起的手臂突然被覆上了一团光。 “温灵快!”刘追月在门口喊道,“过来!”她的双手维持着一个奇怪的手势,温灵看到一缕缕从里面散出的光汇聚在父亲的手臂上。好像就是因为这些光线的牵扯,父亲的手臂才始终落不下来。 温灵从未见过这样一幕,她不知道那道光是什么,而且为什么刘追月会在这里,她不是应该在河边吗? “追月,那道光是什么?”温灵问,“是法术吗?” 她的声音却完全被另一个骤然炸响的声音盖过去。 “你也是怪物!” 瞥见手臂上的光,父亲喑哑的声调一下子拔高变成了狂躁的嘶吼,他没被缠住的手迅速拿下被光缠住的酒瓶朝刘追月掷去。那半个酒瓶打中了刘追月的手后碎开,刘追月吃痛地缩手,手势无法再维持,父亲臂上的光也随之消散。能自由活动的父亲抓紧拳头,几秒就跑到了刘追月面前结结实实给了她一拳。挨了这一拳的刘追月被惯性带到地上,半边脸扑在灰里。 父亲的拳头向地上的刘追月奔去:“你们都要害死我,唔。” 一声闷哼打断父亲的声音,父亲的拳头止住,他缓慢地转过身,背上的衣服多了一丝血迹。瘫在地上的刘追月看到刚刚一个裂开的酒瓶从他的背后掉在地上。 温灵气喘吁吁地地抬着手,手臂上的血还在往下掉。她刚刚扔出了个还算完整的酒瓶。她想喊句什么,吐出的话却只是一口血落在地上,只剩下无足轻重的气息。 父亲成功被她惹得转过身来,而她和刘追月永远都不会忘记接下来这一幕。 被这一击彻底激怒的父亲又向她跑去,却正好踩到她刚刚扔出的酒瓶。父亲一个趔趄向前倒下,一个立着的、只有上半截的、尖锐的酒瓶正好刺中他的左胸,父亲紧握的拳头砸碎了另一个瓶子。父亲挣扎了几下就没有了动静。 父亲踩到的瓶子、刺中父亲的瓶子在温灵眼中闪过像刚才父亲手臂上一样的光。 血从父亲胸口下面蔓延开来。 “温灵!你没事吧!”刘追月看到如此情形,心下一惊,但依然忍住痛站起来,捂着刚刚被打的地方去到温灵那边。 她来到温灵面前,看到温灵的手臂后吓了一跳:“你的手臂怎么这么大的伤?”刘追月忙从身后的篓子掏出一张符纸敷在温灵的伤口上,随着符纸化作飞灰,温灵手臂的伤口也愈合了大半。 “一张居然还不够吗?我再找找……”刘追月正想继续掏篓子,却被温灵一把抓住拽到父亲旁边,“温灵,怎么了?” 温灵看着倒在地上的父亲,跪坐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抬起父亲的头,把手指放在父亲鼻下。 手指什么动静都没有感觉到,没有呼吸。刘追月看到温灵的神情,心下了然。 温灵忽然猛地转身,一把抓住刘追月的肩膀上篓子的背带,一只手将篓子扯向自己,另一只手用力向篓里探去:“追月,你还有那个治我伤口的符对吧。你拿出来!那个符,还有你刚才手上的那些光都是法术对吧,如果是法术的话什么都能做到的……” “你干什么,难不成你还要把那张符给你爹用?”刘追月有些被吓到,她迅速反应过来想把温灵的手掰开,但是又怕不小心扯动温灵还没彻底愈合的伤口,只能一边先用两只手包住温灵的手稍微卸掉她的力气,一边试图用头挡住温灵探过来的身子,又一边叫道,“他死了!你刚才也知道他没有呼吸了!我这边没东西能复活死人!” “不!他没有死,只要,只要你愿意用法术,他就不会死!”几番使劲后,知道自己的行动无果,温灵松开了手后退几步,身形跌落再次跪坐在地上,双手从刘追月同样松开的手里垂落后交叠撑在地面。 不用再拦住温灵,刘追月松了口气。 然后她看到温灵朝她跪了下来。 “我求你,救救我爹。”温灵的头一下又一下磕在交叠的双手上,“我求你救救他,只要你愿意一定能救他的,我求您开恩……” 刘追月急忙拉起温灵的手想扶她起来:“他刚才是要杀你,他现在这个样子你才安全。快起来。” 她没扶起来,只扶起了温灵的双手。温灵还是定定跪着磕头,没有了垫着的双手,温灵每一磕都磕在了地上,几下就磕破了额头表层的皮肉。 “我求你救救他,我求你……” 刘追月见状更急了,她放下温灵的手一边连声劝着温灵,一边抓住温灵的肩膀想将她向下磕的身子撑住:“你别磕了,你快起来,你不用这样,他刚才明显是要把你打死的,这样的人死了就死了没必要挂念的。” 她没撑住,温灵的头还是一下又一下磕向地面,被放下的双手如断肢一般无力地垂落着,没有再垫住头,额头磕出的血已经一滴一滴落在地面。 “救救他……求你,救救他……” “我救不了他!” 刘追月又试了好几处地方,温灵的头她不敢用力、温灵的胸口她不好发力、想抱住温灵却直接被温灵避开。她还是只能撑住温灵的肩膀,却还是撑不住。当她只能无奈地将手垫在那一片血迹上,看到自己的手沾满血时,刹那间生气、无助、同情、恐惧一系列所有的情绪都涌进脑海,她将温灵扑倒,朝温灵的脸吼道,“我救不了他我救不了他我救不了他我救!不!了!他!你知道你刚才有多危险吗?他刚才很明显是要打死你你知道吗?这种人你还要救他干什么?他死了!救不回来了!你要我说多少遍你才明白这个道理!” “我求你……” 吼完后正在喘气的刘追月听到的是这句话。她看见温灵歪着头,那张脸上没有表情,甚至有口水从嘴边流出来,眼睛里除了火光什么都没有,身子就那样跪着躺在那里,没有任何动静。 她在温灵的脸、眼睛、任何一处地方都看不见一丝生气。 只有那句话证明她活着,她还在发出声音。 她恐惧地松开按住温灵的手。 “他们说得没错,和你待在一起会招晦气的,你就是怪物,怪物!”刘追月用尽全身力气冲温灵吼出最后两个字,声音和指向温灵的手指都止不住地发抖,“我不管你了,我不管你了!你什么都不知道……” 刘追月猛地转身跑进夜色,跑出村子,跑离村子里每一处的火光,最后双手撑在家门口上气不接下气。 她没有敲门也没有按铃,但秦声还是打开了门,将追月抱起来,抱进屋子里再将门关上。 村子里,被刘追月的动静吸引过来的村民很快发现了温灵那边的情况。 “她连她爹都克死了,天哪。” “刚才那个是谁家的小孩,叫得可真是惨,看来真是被吓到了。唉,真是可怜,她家里人得好好安慰一下,不然留个阴影就不好了。” “要是老温在这个怪物刚出生的时候就把她烧死,也不至于这样,老温也算是自作自受。” “莫言莫言,死者为大,阿弥陀佛。” “唉,对对,阿弥陀佛。” “阿弥陀佛。” 第4章 你能教我爬树吗(四) “求你……” 终于有人关注到了躺在尸体边的温灵,一位嘴里说着“阿弥陀佛”的村民大着胆子上去,一只手抓住温灵两只手的手腕把温灵拖到门口。 看见那拖来的东西满是血污的样子,村民们纷纷避开,门前让出了一小片空地。 “村长,这怎么办?” 将温灵拖出来的人在小声交谈的人群中看了一圈没找到那个佝偻的身影,只能大声喊道。 村长驼着背从人群走出,这位面容消瘦的秃顶老人将手里的拄杖向下敲了两声,窃窃私语的村民便安静下来,等着村长的判决。 “准备仪式,明晚一把火烧死这害死爹妈的玩意。”村长道,“在此之前就先把她绑在这里。至于温家的屋子,如果有谁看上,就把那酒鬼的后事办好再来找我,没人要,就拿张草席裹了埋在村后头。” 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妇女上前谄媚地笑道:“村长,老温还欠我家那口子不少酒钱,您看能不能……不然,我这酒钱总不能找死人还去吧。” 村里的人都认识这位女人,她是村子里酿酒陈的老婆钱凤子,村子里不少人都在她家赊过账,虽然在她家买酒总免不了一通碎嘴,但耐不住她家的酒确实香。 村长瞥了她一眼,淡淡开口:“行,那这房子就归你家了。把后事办好就行。” “没问题!我肯定给老温备一口好棺材。”凤子点头哈腰,转身直起身子提高音量驱赶着人群,“好了好了散了啊!村长说了要准备仪式,各家该干什么就去干什么了啊!你,去拿绳子过来,把这玩意捆了,赶紧先丢到屋子里。”她指着她那口子——酿酒陈,一个唯唯诺诺的男人——催着他赶紧动起来。 人群渐渐散去,温灵被绑在了一张椅子上。那女人嫌丈夫绑得不够利落,亲自下手将绳子勒得更紧些。 温灵始终没有挣扎,只是偶尔呢喃着“求你”两个字,被凤子听到后,女人嫌弃地撇撇嘴: “还是个没骨气的,求也没用!真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家小子那么怕你,看起来挨几下巴掌就会晕过去的家伙有什么好怕的。” 女人一边骂,一边拿个破盘舀了水后把那盘子垫在她低头就能喝到的高度:“得了,还是给你装一盘水算了,让你死前做个饮水鬼去,死了早点超生别缠着屋子。” 温灵没有动静。凤子也不在意,稍微打扫了一下屋内又开始嘴起来。 “怪不得你总给别人赊账,就是个实心眼的东西。地上的玻璃渣子清个大概就行,现在太晚了看不清别伤了手又干不了活,这里也没个灯。”女人一边训斥着正蹲在地上清酒瓶碎片的酿酒陈,一边将灶台里的火扑灭,两人出去后将门关紧上锁离开。 屋子里随着大门关上,就只剩下了窗外的一点月光照明。温灵的脑袋无力地瘫着,恰好能看见盘里的那一弦弯月,她看了良久,才仿佛像被刺激到了一样将头扭到另一边。 她觉得很刺眼。但另一边却也有光。 栩栩如生的荷花灯笼、村里人从未见过的淡青长衫,一名眉翠目圆、鼻挺唇薄的长发女子站在那里,单从容貌上看是毋庸置疑的美貌,只有眉头一点皱纹稍稍留下了岁月的痕迹。 “温灵,你好。我是追月的母亲,秦声。”那名女子脸上带着和善的笑、语气柔和地说道。 “求你……” “不可能的,”秦声微笑着说,“我是不可能复活你父亲的。 我听追月说过大致情况了,我想,如果不是因为被绑着,你现在肯定已经下跪求我了。只是无论你怎么求,这都是不可能的。” 两边都是刺眼的光,刺得温灵只能闭上了眼睛。 “但是我过来不是为了说这个的。温灵,我要告诉你的是,其实你不用求我,”秦声上前,将荷花灯放在桌上,拉过另一把椅子坐下, “你可以靠你自己复活你父亲。” 温灵带着全然不可置信的目光睁眼,秦声坦然承接着温灵的眼神,面色不似说谎。 “这是钱凤子摆在店里的椅子吧,看来你家被她接手了。她是个会做生意的,你家估计以后会变成村子里常有客人光顾的馆子,毕竟她从我这可偷了不少食谱。”秦声感慨道。 “我要怎么做?”温灵没有心思听那些,她急切地问道。 “你要知道的话,就得先安静听我说,不要打断我,你的疑问留到最后再提。”秦声把食指竖起放在唇上,做了个“嘘”的手势。 “温灵,你口中的法术,被我们称为‘仙法’,而学习仙法的过程,被我们称为‘修道’。” “就像总有人天生聪明,也总有人天生就对修道有很高的天赋。而温灵,你就是对修道有天赋的人。” “我和追月之所以不能复活你的父亲,是因为我们的道行不够,还不能够施展那种仙法。但你的天分比我们高,如果你能修道的话,假以时日,你就能有这个能力,凭一根头发就能够复活死人的能力。” “所以,我会帮你从村子里逃出去,去外面的世界修道,等你练到那种程度,你就可以回来复活你的父亲。” 秦声一边说,一边用仙法变出杯具、热水、茶叶,自己自顾自地泡起茶来。等到第一壶茶泡好,她轻轻吹去表面的热气,示意温灵可以开始提问。 “为什么你觉得我有天赋?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吧。” “我听了追月讲述的情况,而且追月手上沾了你的血,我发现那些血上有很浓郁的仙力,所以觉得你有天赋。” 秦声将茶杯捧在手中轻轻晃荡着,不着急饮下。 “你怎么帮我逃出去?村子里的人不会发现吗?” “有仙法,关于这些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秦声稍稍吸入表面的茶水,还是觉得稍烫,依旧将茶杯捧在手里晃荡着。 “我什么时候才能学会复活我爹的方法,万一隔得太久怎么办?没有更好的方法吗?” “你什么时候学会只能看你自己是否努力。而更好的方法,你觉得还有吗?” 茶水逐渐到了适合的温度,秦声饮下一小口。 “你为什么要帮我?” 秦声放下了茶杯。 “我帮你,是因为敬你。” 秦声走到温灵面前,她面上是初见时的和善微笑,两人的鼻尖却几乎碰上。 “我敬你,是因为你在那样的境地下还把追月当成了朋友,没有和村里人说关于追月或是仙法的半个字。” 秦声的语气依旧柔和。 “但是如果你但凡提到一句,你,还有村子里的所有人,都会死,死在我的手上。” “嘘,”秦声将手指按在温灵唇上,阻止了她下一个差点问出口的问题。 “不要问为什么。我至少现在这个时候,不想杀真正把追月当成朋友的人。” 言罢,她带着那抹和善的笑意回到椅子上,饮尽茶杯中所有的茶,问道:“还有其他问题吗?还是说问到现在,觉得明天被烧死也没有关系?追月还等着我回去,还要麻烦你早点做出决定了。” 温灵看着面前的正在悠悠倒着第二杯茶、明显不急不躁的秦声出了一身冷汗,作为一个刚刚经历那种事情的人,即使只是一个孩子,她也能从秦声回答那最后一个问题时嗅到那厚重的杀意。那种杀意比起她父亲刚刚对她的,只能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脑海里一片空白,即使刚刚已经还有一连串的问题,但是她已经怎么都想不起来,就算想起来,也依旧说不出口。 温灵咽了口唾沫,努力控制嗓子正常发声:“好,我听你的。但是我没有什么能够报答……” “你答应了就好。”秦声长叹一口气,打断了温灵的话,“唉,要是你不答应我,虽然今天也能把追月糊弄过去,但是如果明天你被烧死,这件事情还是会很难办的。” 秦声打了个响指,温灵惊讶地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了椅子上的那些绳索,自己原来被绑的椅子上出现了一个和自己一样被捆住的稻草人。秦声朝桌子一挥袖,桌上的杯具、茶水等都随着长袖拂过消失不见,那精致的荷花灯也已经被秦声提在手中。 “好了,温灵,我们走。”秦声摇摇手里的荷花灯,牵起温灵的手轻笑道。 第5章 你能教我爬树吗(五) 那许多的惊异都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只是一下的恍惚,温灵就踏上了结实的瓷砖地板。 浅白的印花墙纸,几盏灯正发出明亮的火光,玻璃窗旁拢着一块淡绿的布料,几株不知名的树状植物被栽种在角落,放着寻常野花的水瓶摆在红木桌上,木桌旁是像穿着深棕色棉袄的靠背长椅,坐在上面的刘追月看见了忽然出现的身影。 “娘!” 刘追月急忙起身朝她们奔去,温灵忙低下头,不愿对上刘追月的视线。 “追月,可以去睡觉了吧,快点回房间去。”秦声刮了刮刘追月的脸,刘追月拿过荷花灯,扯着秦声的袖子就要先离开。 秦声拗不过,转头对温灵道:“温灵,你先去沙发坐着,我收拾好你的房间再来找你。” 温灵没有回答,直到听到脚步声落在身后,她才抬起头,依旧站在原地一步不动地打量整个房间,脑子里疯狂思考着: 沙发……是什么? 这是个她没听过的词,那也就应该是她不认识的东西吧。 温灵看着房间里的东西,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决定坐下。 刚好回到客厅的秦声看着温灵爬上盆栽坐在沙土上,嘴角不禁抽搐: “温灵,你为什么要坐在盆栽的盆里呢?” 不对。 温灵才坐稳就听到秦声的声音,意识到自己犯了错,急忙站起来道:“抱歉,我没见过沙发,所以就这样坐上来了。” “原来如此,是我考虑不周了。”秦声掩住下半张脸亲切道,双眼看着还站在盆栽里的温灵笑成弯月。 看到秦声眼角的笑意,温灵本还想接着问该怎么在上面坐下,但那双眼睛却突然睁开,凌厉的眉目发出骇人的光: “下来!” “是!”温灵一震,顾不得看脚下就向前迈步结果猛然踩空,倒地时又扭到了刚才痊愈的脚。幸好不疼,她还能撑起上半身抓住一旁的桌沿试图借力站起来。 秦声扶额,认命般伸出右手食指虚空画圆,一个透明泡泡从圆里飞出。泡泡飞向温灵的同时急速变大,将温灵兜在自己里面后,晃荡着转了个圈向秦声走的方向飘过去。 “追月刚才坐着的东西才是沙发,你刚才坐的那个最多算个沙土盆栽,如果不是想当一棵树的话,下次就别坐错了。”秦声在前边一边走,一边淡淡地提醒。 “是。”趴在泡泡里的温灵看着移动的地面。泡泡的触感很奇特,摸上去好像什么都没碰到,却能感觉手是湿的,说手是湿的,可抬起手来又看不见手上有水。温灵好奇地戳了一下,明明感觉不到阻力,但也始终戳不到泡泡的另一边去。 秦声抬起右手,一根小巧的烟斗落在手上,她深吸一口,烟雾随着叹气从口鼻涌出,一个泡泡又凭空出现将所有的烟雾收集在一起后向最近的窗户飘去。吸完这一口,秦声的神情也彻底松缓下来,稍微朝后瞥了一眼,嘴角勾出一点弧度。 到底是个孩子。 烟斗在秦声手里把玩了几圈就变成了一旁拧开房门的把手,秦声指挥泡泡飘进房间把温灵放在床上后,留了句话就径直离开:“好好休息,早睡早起。别撕床上的符。”泡泡跟在她身后,还顺带帮忙关上了门。 温灵没有听到那句话,她已经睡着了。她刚躺在床上的时候今天积攒的困倦和劳累一下子就从她的后背、手脚蔓延到了她的全身,直到她沉沉睡去。床上符纸散出的光随着呼吸悄然覆在温灵身上,或助眠、或治愈、或安抚、或清洁、或关灯。它们为温灵盖上被子,理顺乱糟糟的头发,换上新的睡衣,让第二天清晨一片柔和而迷蒙的光从窗照进来时,温灵眼睛半睁半闭,依旧眷恋地蜷缩在暖洋洋的被窝里。 不过温灵也就眷恋了半分钟,她从床上坐起来,看见枕头边的一张纸,打开是两个字: 早安。这是温灵为数不多认识的字中的两个字,能写给她这张纸的人也只有刘追月了。 秦声肯定不会这么留,她那张纸的留言是:“醒了如果还是困就继续睡,可以一直睡到我来叫你。如果不困可以在房间里面坐着,不想在房间里面坐着可以从房间里面出来吃东西,打开房门左转直走,到第四个门的时候打开,里面是你去过的客厅,那张正中央的红色的桌子上面摆了吃的你可以吃,能吃的东西有清粥、饺子、包子和土豆烧饼,注意一下勺子、筷子、碗、锅、花瓶和花瓶里面的花都是不能吃的,如果不认识的话我在背后画了对应的示意图可以自己去认,实在认不出来就大声地叫我我听到会过去,如果叫我我没来就是我不在,你等10分钟再叫试试看。如果你不小心吃了不能吃的东西也要大声叫我或者追月。包子、饺子、烧饼掉到地上了捡起来随便放到桌子上就行,粥掉到地上不要去舔,那个像水一样的才是粥不要认错。吃东西的时候可以站着或者坐在沙发上,对了沙发是……” 为了防止温灵不认字,秦声特意把这段话写在能说话的符咒上,而且符咒还支持重复播放,一旦温灵打开,那叽叽喳喳的声音就会冒出来,然后洋洋洒洒说几千字的话,把整个房子去各个地方要怎么走、整个房子里有哪些事情可以消磨时间、怎么吃饭、甚至要怎么吃饺子都说了一遍。温灵听到最后已经完全顾不上自己还穿着别人的衣服和别人的鞋子了。 “吃饺子如果你嫌麻烦可以直接用手抓着吃,如果你会的话可以用筷子夹着或者用勺子盛。你记得要注意一下饺子里面有馅,有的饺子里面可能还有汤,有的饺子可能比较大你没办法一口吃完的话要分两口吃,对了还有一定要记得要放在嘴里嚼不要直接吞……” 温灵捂住脸,她在秦声心里面到底是有多无知啊! * 温灵坐在房间里收拾好自己,夕阳已落下一个时辰,陪她一起等待的只有月华和火光。 “走吧。”秦声出现在门口。 “去哪儿?”温灵问。 “村子里烧死你的那个仪式。”秦声答。 “他们发现了我怎么办?”温灵问。 “有仙法,不用怕。”秦声答。 “为什么要去?”温灵低头。 “没有为什么,就是让你去看一眼。”秦声牵起温灵的手,温灵听到了明显的火焰灼烧声。 她们到了,在离村民稍微远一点的一个坡上。 村民几乎都在这里,他们跪成一圈,视线再越过两圈舞蹈的神婆、一圈燃烧的稻草,温灵在圈的中心看到了那个秦声用来代替她的稻草人。那个稻草人被结结实实地绑在插入地下的圆木桩上,下面铺了一堆木材。 没有人察觉到她们。 “那个稻草人还真能骗过这么多人。”温灵看到了中间的稻草人,道。 “只是你是本人,所以觉得很拙劣而已。”火光忽明忽暗地打在秦声脸上,秦声牵着温灵的手一动不动地看着燃烧的火焰,“这可是仙法,一般人察觉不到的。” “而且对于一些人来说,这就够了。” 秦声能够感到在自己说出这段话后,温灵的手突然抓紧了她。秦声没有做出更多动作,只是手轻轻握稳那一片颤抖。 “这就懂了吗?原来你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孩。”秦声看到火圈外站着一个人,那个人拿着火把狠狠地丢到了稻草人下。 温灵抹一把眼泪忍住哽咽,抬头看向火焰的方向:“我知道怎么吃饺子、知道怎么吃烧饼、知道怎么包扎伤口、知道要怎么去找野菜和果子,现在也知道了什么东西是沙发……别把我当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孩看!”说到后面声音却忍不住莫名大起来, “声音这么大没有问题吗?说不定有人正在旁边看着我们呢。”稻草人身下的火焰慢慢拔高,吞噬了稻草人半个身子。 “没有问题的。不是有仙法吗?”温灵吸吸鼻子,看着浑身都是火焰的稻草人,声音倒是平复了一些。 秦声听到这样的回答,看了一眼温灵盯着火焰的脸庞,又向周围看了一圈,视线还是看回那稻草人,眼里映出火焰: “嗯,确实。这可是仙法,一般人察觉不到的。” 只是本人觉得很拙劣罢了。 “话说温灵,你要不要改个名字?” “为什么要改名字?” “毕竟‘你’已经被火烧掉了,改个名字换个身份,也能更好的活下去。” “我不要,我不想改名字,我就要这个名字,我不想被叫成别的。” “一点可能都没有吗?” “一点可能都没有。” 稻草人最终还是被烧得干干净净,剩下的一点灰被乍起的大风刮走,消散在更远的彼方。 “这样。” 秦声抬头看向天上的月亮,无奈笑着叹了口气。 不知道大家能不能看懂最后那段剧情……但是反正也没人看吧应该,那个收藏是我自己点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你能教我爬树吗(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