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经人谁修仙啊》 第1章 第一章 太虚无量仙尊 “你的意思是,从去年开始你每天晚上都会梦到一个小说里的世界?” “不是小说,是修仙界。”面对眼前的精神科医生,修云没什么底气地纠正道。 医生推了推眼镜:“平时上学课业压力大吗?” “呃,还行吧。” “梦里都有什么内容?能具体说说吗?” 修云认真回忆:“有穿古装的人,古代的房间,天上还有、还有御剑飞行的人。” “御剑飞行?” “没错,就是踩着一把剑在天上飞……” 精神科医生看着修云直皱眉头。他拿起病案本在上面写写画画一阵子,让修云看得有些紧张。 “有没有感觉到大脑不受控制、或者有大量不属于你自己的想法涌现出来?” “想法倒是没有,只是每次做梦的时候我都觉得梦里的场景很陌生,不像是我自己的梦。” 医生接着问:“和父母的关系怎么样?相处得还和睦吗?” 面对医生东一句西一句的提问,修云有点摸不着头脑,但她还是乖乖回答:“我和妈妈一起住,她对我挺好的。” 医生一言不发地又在本子上写了什么东西,修云忍不住问道:“大夫,我这情况严重吗?” “初步怀疑是精神分裂的症状,具体有多严重还需要你再做其他检查,哦,还要做一些测试题。”医生边说边给她开出了后续检查的单子。 当修云拿起检查单起身准备出门的时候,诊室门口等候的下一位病人和亲属已经准备进来了。 看着强行被两个人夹在中间,呼喊着“我是仙界大能,你们不能这么对我”的病人,修云竟产生了点同病相怜的感觉。 她侧身让路,只听身后传来医生无奈的声音: “得,又一个修仙的。” …… 回到家后,修云修云颓然坐在床上,完全想不到自己这么一个尊老爱幼的新时代好青年是怎么得了这个精神分裂的。 “太虚无量仙尊”。 修云喃喃重复着这几个字,梦境中它们出现在一块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木制牌位上,牌位前供奉着一些叫不上名字的鲜果,和一只布满青色铜锈的小香炉。被香灰填满的破旧香炉里燃着三根线香,有点像道观里供奉神仙的样子。 忽然,外面传来开门的声音,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发呆了好久。 “小云,来帮我拿一下东西。” 修云把思绪拉回现实世界走出房间,看到妈妈抱着一个印着石榴图片的箱子,胳膊下面还艰难夹着一个公文包。 “来接一下,这是妈妈的朋友送的,邮到我单位去了。”说着便把箱子往修云手上递。 “真是重死我了,你拿几个出来吃吧,然后给它放到储物间。” “哦。” “下午呢妈妈还有点事,午饭来不及做了,咱俩就在外面简单解决一下吧。” “妈妈,那个……” “怎么了?” 修云突然觉得喉咙干涩,想说的话在这一刻咽回去了,她挤出一个笑容:“没事,晚饭我来做吧。” 这天晚上,修云还是如常躺在床上,和朋友聊天,刷短视频,然后放下手机酝酿睡意。 一切都一如既往。 渐渐感觉困意上涌,意识逐渐下沉。 …… 修云是被冻醒的。 背后传来刺痛的冰冷,她第一反应是晚上睡觉不小心翻下了床,随即手往身下摸去,触到的并不是平滑的地面,取而代之的是坚硬粗粝的手感。 石头?家里不是木地板吗? 她睁开眼睛,发现眼前还是一片漆黑。 修云突然觉得不对劲,她猛地起身,却被胸前传来的刺痛感激得咳嗽连连,身上各处都连带着传来了刺痛的感觉。 喉咙一痒的同时,肺腑积压着向上顶出一股粘稠的液体,修云“哇”地呕出,鼻腔顿时充满了腥臭的味道。良久,咳嗽慢慢平息,身上的痛感提醒着她,自己并不是在做梦。 周围的黑暗并不正常,纯粹的漆黑如同实体一样将她包围,自然界不该存在这样彻底的黑暗。 修云不由得慌张起来。她向眼睛上摸索,触到了粗糙布条的质感。一把扯下布条,再次尝试睁开眼睛,然而什么都没有改变。 她摸向自己的眼睛,确实是睁开的,真的什么也看不到了。 自己……瞎了。 修云僵坐在原地,一时间难以接受失明的事实。忽然,不知道是从哪吹来的一阵冷风把她刺得一激灵,她这才回过神来,开始思考自己的处境。 风中有潮湿的味道,夹杂着一点点腐臭与血腥味。不知道这里除了自己刚刚吐出的那口血之外还有没有别的血迹。耳畔时不时传来水滴砸向地面的声音,滴答滴答,一声一声砸在修云的心上。仔细听的话,还能听到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虫鸣,忽远忽近。 她忽然想起网上常说,人如果看不见的话,其他感官就会变得敏锐,原来是真的。 自己被绑架了,眼睛也被绑匪弄瞎了,现在关在一个郊外的破房子里——修云只能得到这样的答案。 她往身上摸去,布料虽破破烂烂,但柔软光滑,显然不是自己睡前穿的棉质睡衣。 她伤得不轻,胸口现在还在突突地疼,但是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受伤的。不能确定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更不能确定“绑匪”是否还在这里,她开始担心自己刚刚咳嗽的动静会不会把人引来。 修云屏息仔细辨别空气中的声音,没有听到呼吸声,似乎除了自己没有人在,这让她稍稍松了一口气,但仍不敢发出太大响动。又等了一会,她才忍痛向周围悄悄摸索。 地面冰冷粗糙凹凸不平,还有不少碎石扎得手掌生疼。修云全然不顾,一点点顺着往一个方向摸,她打算找到这里的墙壁,这样就能顺着墙壁找到门的位置。 正在慢慢爬行的同时,忽然间,指尖触到了温热柔软的质感,她猛地缩回手,身上的汗毛瞬间竖起—— 是皮肤! 这里还有别人! 修云浑身上下冒起冷汗,那自己刚刚的一系列动作肯定暴露无疑! 她连忙往后退去,结果动作幅度太大,又牵动了胸前的伤口,开始剧烈咳嗽起来。没完没了的咳嗽让她觉得自己的内脏都在震颤,喉咙再次涌起腥甜的味道。 与此同时,远处传来碎碎的脚步声,似乎是有人正小跑着往这个方向来。她想平息住自己的咳嗽却做不到,只能徒劳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 “姐姐你醒啦?” 是稚嫩的童音,语气里还有几分欣喜。 来人是个小孩,他身着紫色锦衣,面料与纹样皆十分华贵。然而浑身上下脏兮兮的,衣摆也有几处破洞,手上端着一个带缺口的破碗,像是哪家落魄的小少爷刚要饭回来。 修云听到小孩向她跑来,紧接着有一只小手抚上了她的后背,一下一下帮她顺气。等到修云终于止住咳嗽,她感觉到有一个东西被人递到了自己的嘴边。 “姐姐,喝点水吧,这是我刚刚从河里舀上来的。” 河里的水能喝吗?修云忍不住担心起卫生问题。奈何旁边的人一股脑把碗往自己嘴里塞,她被迫咕嘟咕嘟喝了几大口河水。 “姐姐你醒了就好,前天他把你搬来的时候,我看你浑身都是血,还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 这会儿修云终于缓过来一点,敏锐地察觉到了对方话里的关键:“他?” 小孩点点头:“就是一个奇怪的老头,他把我们都关在这里,我已经在这里呆了七天了。” 可是对方刚刚还说自己去河边舀水去了。修云压下怀疑听对方接着说。 “他不给我们吃的,但是让我们可以在山洞附近的地方自己找吃的,再远就出不去了。” “什么叫出不去了?” “就是出不去了呀,有看不见的墙挡着。” 看到修云默不作声,不是很信任自己的样子,来人又连忙道:“姐姐你相信我,就是出不去的,肯定是他实施了什么法术。” 对方说的话修云是一个字也不相信: “好,姐姐相信你。跟姐姐说说,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犹豫了几秒道:“我是大洛二皇子,名唤元钦,姐姐你唤我钦儿就好。七天前是我九岁的生辰,在往东郊行宫庆贺生辰的路上被劫来了这里。但是你放心,我的亲卫们肯定会找到这里来的。” 什么玩意儿?什么皇子? 听到这些话的修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被送到了某个精神病院,而这个孩子是自己的一个病友。但自己的症状应该还没糟糕到这一步吧? 对着这个自来熟的小孩,修云只想从他嘴里套出线索: “钦儿,这里是哪里呀?你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 “我也是被他抓来的,当时我在马车上坐着,忽然眼前一黑,再醒来就到这里了。” “抓咱们过来的老头是个什么人?” 小孩挠挠头:“这个我也不知道,但他应该很厉害,所有亲卫加起来也敌不过他。” 修云疑惑了:“亲卫?” 姜元钦以为她怀疑自己的身份,连忙补充道:“姐姐我真的是二皇子,之前你去宫里拜访皇姐的时候我们见过面的……”他声音慢慢低下去:“只是当时我没能和你说上话,你不记得我也是正常……” 修云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她在心里抓狂,他爹的这小孩儿到底是不是精神病。 “呃,我和你……皇姐,认识?”修云扶额,勉强顺着小孩的话往下问。 “姐姐你也不记得皇姐了?” 听到对方吃惊的语气不似作伪,修云只好开始胡编乱造:“啊,我醒来之后觉得浑身都疼而且尤其是脑袋,似乎是遭受了重创……”没等修云把话说完,对方便急切道: “那姐姐你现在还疼吗?” “不疼,不疼了。只是我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不管是你还是你的皇姐。”修云艰难地挤出这句话,她觉得如果这个时候精神病院的人用摄像头监视她的情况的话,只会觉得她病情加重了。 “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对,忘得干干净净的。” “原来姐姐的伤这么严重。” “没事,现在不严重了,就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你跟我说说,你认识的我是什么人?” “那好。我第一次见你是三个月前,你一个人来了皇都,皇姐还摆了宴席招待你,我听宫人说你是太华宗修行的仙人,而且跟皇姐关系很是要好……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修云抛下满腹疑虑问到:“这么说,你也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 对方充满沮丧的声音传来:“是的。皇姐她不喜欢我,没让我参加那场宴会。” “之后呢?” “之后你离开皇宫,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你了。直到三天前的晚上,那个老头扛着浑身是伤的你扔在了这里。” 大洛,太华宗,仙人。从来没听过的国家,和不该在正常世界里出现的仙门。修云不禁想起了自己那些关于“修仙界”的梦。 “这洞里还有其他人吗?” “除了我们,还有一个小妹妹,她在那边睡觉。” 原来自己刚刚摸到的皮肤触感来自于一个小孩。如果姜元钦说的话是真的,那么现在洞里只有她和两个小孩子,一个刚满九岁,另一个说不定更小,哪怕自己现在看不见,这两个孩子也不会对她产生太大威胁。 修云心下稍安,打算叫醒另外一个小孩,看看能不能问出什么新东西,便对姜元钦说:“那个小妹妹应该也没有喝水吧?钦儿,要不你去叫醒她,也喂她一点水吧。” “那好吧。”他似乎有点不太情愿,但还是站起身来,端着刚刚碗里剩下的水走向旁边地上的小女孩。 片刻后,修云听到一声短促的惊呼: “啊!” “怎么了?” “姐姐,姐姐,她……”姜元钦的语气有些慌乱:“她没气了!” “什么!”明明自己刚刚摸到那孩子身上的时候对方还是有点体温的! “她虽然一直在生病,但是昨天还能和我说话呢,怎么会……” 修云不顾身上的疼痛,艰难地朝着声音的方向爬过去,姜元钦见状连忙跑过来扶她。她半身靠在姜元钦的肩膀上,一步一步缓缓挪动,等到女孩身边时,她已经疼得满头大汗。 修云急切地向下摸去,还是同样柔软的皮肤,然而刚才的一点温热早已开始散去。她摸索着探向女孩的脖颈,皮下的脉搏没有丝毫动静。 她断气多久了? 修云二话不说,扶在女孩身上按压她的胸膛,想为她做心肺复苏,自己的双手却无论如何都使不上力气。 “钦儿,你帮帮我,用力按她的这里。” 姜元钦不明白她想做什么,却还是照做,手按在女孩没有心跳的胸腔上。正在这时他却看到一旁的修云摸索着抬起女孩的下巴,俯身朝她的嘴巴凑过去—— “姐姐!你!” “手上动作别停,用力往下按!” 姜元钦的话被修云呵斥回去,她看着修云一下下往女孩嘴里送气,也明白过来修云的用意。但是他很清楚,手底下女孩的身体已经变得冰凉,是无论如何也救不回来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修云慢慢停下了动作,女孩仍是毫无生气。 如果刚刚自己摸到她的时候就给她做心肺复苏…… 看着修云愣愣地坐在原地,姜元钦过去扶她:“姐姐,你来这边休息一下吧。”说着他把精疲力竭的修云扶到边上,让她靠着洞壁坐下,还给她身后垫了一些干草想让她舒服些。 姜元钦看她神色不对,安慰道:“姐姐你……你不要太伤心。” “……谢谢你,钦儿。”修云缓缓回神,艰难道谢。 “姐姐你放心,等亲卫找到我们后,我定让他们为这个小妹妹报仇。” 修云对所谓的亲卫不抱期望,姜元钦已经被困在这里七天了,要是他的亲卫真的能找到他,也不至于让他被困如此之久。这种情况只能说明,要么这里极其隐蔽难以被发现,要么根本就没有人来找他,无论是哪个原因都很棘手。 那么自己如今的身份呢?仙人,太华宗,如果自己失踪的话,那个太华宗的人会寻自己吗?但是姜元钦又说三个月前“自己”是一个人来的皇都,没有同伴,太华宗的人也不一定会清楚自己的行踪。 想来想去修云觉得只能自力更生,眼下最要紧的事就是摸清这里的情况。 “钦儿,你扶我去边界的地方看看吧。” “可姐姐你身上的伤这么严重,走不了那么远的。” “没关系,我已经不疼了。”其实修云也不清楚自己受的什么伤,只觉得胸前湿乎乎的,鲜血还在时不时往外涌。一呼一吸间胸腔内都如针扎般疼痛。 过了片刻姜元钦没有动作,她又说一遍:“没关系的,走吧,就是要辛苦你扶我了。” “我不辛苦的!”姜元钦说着连忙过来扶起她,然而成人的体重对他来说也是不小的负担,二人的脚步同样艰难,朝着洞口的方向一瘸一拐。 正当两人脚步要迈出洞口的一刹那,一阵强风袭来,修云下意识皱眉,她感到姜元钦身子瞬间变得紧绷,紧接着她听到一声轻笑: “哟,醒了?” 这是一个陌生又苍老的男声。 发文发文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一章 太虚无量仙尊 第2章 第二章 大洛公主 修云无法看到来人的样貌,但是她敢确定,对方不是什么亲卫也不是她的救兵,而是姜元钦口中把她带到这里来的“老头”。 她闻到对方身上传来奇异的香甜味,黏腻浓稠的感觉一点点纠缠过来,好像野兽锁定了猎物,藏匿在暗处蓄势待发。 修云将小孩护在身后,感觉对方正向自己一点点逼近。 “本为你已经死了,没想到还能有一口气在,看来上天待本座不薄。” 修云强装镇定,冷冷地说:“你是什么人?” 只听对方不急不缓说道:“本座乃太虚无量仙尊座下弟子——玉符道君。”他的声音里竟带有几分儒雅,仿佛循循善诱的教书先生。 太虚无量仙尊! 熟悉的称呼在修云的耳朵里炸成轰鸣一片,颈部脉搏突突跳得她呼吸困难。 她咬牙强撑:“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若今后不想被太华宗人寻仇,奉劝你现在就跑得远远的。” 修云不知道“太华宗”的名号能有多大威慑力,只能尽力与这个老头周旋。 对方仍没有什么波动:“是又怎么样呢,你的灵府已经破碎,身上没有一丝灵力,太华宗可找不到你。说起来,若不是本座,兴许你的尸体已经被妖兽分食殆尽了。” 修云的心沉入谷底。 对方的语气又攀上几分愉悦:“这么一个完整的金丹,对本座来说属实是不可多得的机缘。只是可惜了你的这个肉身——” 修云感到一只冰凉苍老的手抚上了自己的脸,阴冷的声音紧贴耳侧传来: “如此天资,又有漂亮的面皮,若是灵府还完整,用来当本座新的躯壳也未尝不可。” 甜腻湿滑的气息疯狂钻入修云鼻腔,她想后退却发现自己难以动弹。浑身的麻木从脚底传到头顶,就好像身体被从四面八方袭来的无形压力紧紧包围。 刷—— 拔刀的声音骤然响起,是姜元钦趁着老头靠近的时候抽走了对方腰侧的匕首,紧接着他用尽身上所有力气向那人下腹刺去! 然而,预想中刀尖穿破皮肉的声音并没有出现,姜元钦被一掌打飞数丈远,匕首“叮”地一声掉落在地。这一瞬,修云觉得身上的桎梏轻了不少——原来对方也不过是个顾头不顾尾的半吊子。 看清楚这一点,修云打算与他周旋到底。 老头的脸上露出难以压抑的优越神情,眼睛扫向地上已经昏厥过去的姜元钦,语气里全是轻蔑:“哼,不自量力。” 修云顺着他的话道:“仙长法力通天,区区凡间皇室对仙长来说自然都是蝼蚁。”说着便装作体力不支跌坐在地,却没想到刚一坐在地上,身体就跟断了线的人偶似的再也难以动弹。修云暗自叫苦,事已至此只能咬牙支撑。 这话正中老头下怀,他低笑几声,一把抓住修云衣襟将她提了起来:“倒是个会说话的,”他的视线毒蛇一般攀上修云的脸庞:“若你肯听话,我倒是不介意再多留你两天……”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利刃的破空声再次响起,修云握紧刚才掉落在地的匕首,凭着感觉向着老头心脏的位置刺去—— 刀尖悬在了老头胸膛前一寸的位置再也无法前进,修云看不到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匕首受到了莫大的阻力,难以向前刺入半分。 她听到一声嗤笑:“区区凡铁怎会近本座筑基之身,劝你还是莫要挣扎,本座还能将你的命留至今夜子时……” 修云觉得自己的手在颤抖,险些握不住手中的匕首。 “别怕,我会帮你。” 陌生的声音突兀出现在修云脑海,紧接着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老头的声音在耳边渐渐变小,随之而来的是眼前炸开一片刺眼的光—— 眼里不由自主分泌出泪水,伴随着酸胀和刺痛,她又能看见了! 修云低头看到手中匕首边缘缓缓流溢出微不可见的金色丝线,什么都来不及多想,匕首瞄准老头的脖颈狠狠刺下! 老头反应不及,未料想眼前的人还能有如此迅捷动作,虽然知道对方根本伤不了自己,却还是下意识伸掌击向她胸前。他在心里可惜,若是打死了,金丹的效果便少去了三分之一。 然而让老头始料未及的是,匕首的刀尖竟然穿破了灵力的防护插入了自己的脖颈,而那一掌恰好让眼前女子借力,她被击飞出去的同时,匕首则在自己脖子上顺势划出一大道口子。 粘稠的液体滚滚喷涌,修云眼前被粘稠的红色覆盖,鲜红的颜色灼烧着她的手——这是人的血液。 紧接着,她像一个破碎的瓷器一般狠狠摔在几丈开外,骨头和内脏几乎通通应声而碎。 自称是“太虚无量仙尊”弟子的老头紧紧握住自己的脖子,试图用灵力缝补自己的伤口。他发出癫狂的笑声,仿佛野兽撕开了儒雅的面皮,露出了内里嗜血的疯狂。 “哈哈哈哈,想杀我,可没那么容易!” 可没过多久,老头就笑不出来了。脖子上的伤口似乎被一道精纯的灵力包裹着,那灵力如丝线一般在伤口处穿梭,隐隐有将伤口扩大的趋势。与此同时,体内属于他自己的灵力如同瞬间被冰封的河流,冻结在他的灵府与经脉之中再难调动半分。 他支撑不住,重重倒在地上,眼里满是惊惧: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此时的他再也没有了开始时云淡风轻的模样,捂着脖子在地上挣扎抽搐,不甘的话语被汩汩冒出的鲜血吞没。 修云握住匕首艰难爬到老头身前,毫不犹豫地将匕首刺入了对方的左侧胸膛。老头喉咙里发出咯咯怪叫,血红的双目死死瞪着修云。 一下一下,刀尖刺入皮肉的诡异感觉让修云头皮发麻,她不由得想起了小时候有一次妈妈从市场上买来的牛肉,明明只是个深红色的肉块,表面却还在不停地抽动。 当时的感受,与此刻相似。 她并不太清楚人体的构造,有几次刀尖被肋骨阻拦,硬生生蹦出几个豁口。身体里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力气,支撑着她一次次抬起匕首。 直至对方完全失去生机。 老头表情狰狞,怨毒的表情冻结在青白的脸上,粘稠血液以他为中心蔓延出不小的范围,接着慢慢渗入土地。 星星点点的红色溅满了修云的全身,一身白衣恍若绽放出朵朵红梅。 此时痛觉变得麻木,修云再也没有力气将匕首拔出,她向后躺下,想要大口喘气却觉得喉咙发紧,内脏混着血液堵在喉头,她感到窒息,肺部的痒意让她想要咳嗽却又被憋在那里。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匕首上的金色光芒缓缓褪去。 我会死吗? 这个问题在修云脑海掠过。 她觉得眼前世界渐渐暗下,自己好像又看不见了。 离开了两天,妈妈肯定会担心得报警吧。 说不定死了就能回家了…… “凝神!” 一道声音收拢了修云渐渐涣散的意识。 修云感到一股陌生但温柔的力量正缓缓修补她破碎的内脏,本来已经麻木的身体又传来阵阵剧痛。 “忍耐一下。” 她这时才发觉,这就是刚刚说会帮她的那道声音。 还没来得及探究声音的来源,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听声音,至少是二十人以上。 一个身影匆匆下马,脚步声急促地向修云接近。 “修云!” 来人喊出了自己的名字。 修云没能做出回应,死人一般躺在地上,胸前凝固的血迹黑红一片。幸而有那股奇怪的力量帮她修补身体,否则她已经因失血过多而亡。 她身上纯白的衣衫早已被血色浸染得斑驳不堪,乌黑的发丝如藤蔓般一缕一缕附在脸庞和颈侧,映衬得面色愈发苍白。 这样强烈的颜色对比刺痛了来人的眼睛,本该是皎洁如明月的仙人,如今却破破烂烂地倒在肮脏的血泊之中。 “修云,你怎么伤成这样!” 那人的声音是不加掩饰的焦急与担心,隐约已经带上了哭腔。 修云感觉自己被她抱入怀中,对方好像穿着一身铠甲,坚硬冰冷的怀抱伴随着一股凛冽的清香让自己的神志清明了一点。 看来这个人与自己关系非同一般。修云现下身体情况好转一些,又有力气想东想西了。 来人见怀里的人呼吸虽然细弱但还算平稳,这才心下稍定,向人吩咐道: “立刻给我准备一辆马车,再传信回宫,让宫中御医出城来接应!” “是!公主殿下!” 公主?难不成是姜元钦的皇姐,大洛的那位与自己关系还不错的公主? 这时,又有其他人向这位公主禀报: “殿下,二皇子也在这里,好像受了伤,现下昏迷不醒。” “嗯,等下让御医一同诊疗便罢。” 公主的语气颇为冷淡,看样子正如姜元钦所说,他和这位皇姐的关系并不好。 修云此时昏昏沉沉,思维突然变得滞涩,睡意如山般压来,没多久,她在公主的怀里昏睡了过去。 第3章 第三章 残魂 再次醒来时修云已经身在一辆马车里了。 山里的小路并不平坦,马车行得十分颠簸。身下被人垫了几个软枕,即使如此,修云还是觉得浑身要被颠散架了。 软枕的面料丝滑细腻,摸起来像是蚕丝织就,即使看不到,也能感受的到它的奢华。 这就是古代公主的用度吗?修云十分新奇,她很想看看这个公主长什么样,但是像刚刚那样突然复明的情况却再也没有出现过。 修云不知道自己之前是如何称呼这位公主殿下的,但是突然想到自己还有一个失忆人设,便学着别人一同道: “公主殿下。” 对方惊喜道:“修云你醒啦?你身上痛不痛?再坚持一下,御医已经出城接应了。” “多谢殿下,我没事的。”这句倒也不完全是客套,修云醒来后确实感觉身上没那么痛了。 “修云,你怎么对我如此生疏?”公主的声音似乎有点沮丧。 “不瞒殿下,我似乎伤到了脑子,许多事情都不记得了,就连自己是谁,怎么受的伤也全然忘记了。” 公主怔住:“什么都不记得了吗?你连我都忘记了吗?” “抱歉殿下,我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让修云意想不到的是,公主一把抱紧了她,语气中竟隐隐透着一丝兴奋:“没关系的,你活着就好,不用勉强自己回想。你我相识多年,都将彼此视作最重要的人,这一点哪怕是你失忆了也不会改变。” 好像那里有点不对劲…… 还没等修云说什么,一旁坐着的卫官似是看不下去了,靠近公主身旁小声道: “殿下,仙长她现在……” “崔然,你这月休沐是不是已经用过了?” 还没说完就被公主一句话给憋了回去,名为崔然的卫官悻悻闭嘴。 “修云,你好好休息,”公主的话语近乎温柔:“忘了我也没关系,我叫姜元章,你就和往常一样唤我章儿吧!” 不对劲,这对姐弟不对劲!! “殿下!”崔然又忍不住劝阻。 修云觉得不能再由着这个公主接着胡编乱造了,她装作愧疚开口: “公主殿下,把您忘记确是实属不该,但事情已经发生,我实在是不能强作与您熟识,利用您真挚的感情。” 公主呆住了,转而快要哭出来似的急切道: “修云,修云我错了,你别这样跟我说话,你之前都唤我元章的,咱们还和以前一样好不好?” 噗。 修云好像听到了卫官幸灾乐祸的笑声。 “……元章。”修云就坡下驴。 公主泫然欲泣的表情终于缓和了几分。 “四天前我的人在皇都西边百里外的山脚下发现了你的佩剑,上面还沾染了血迹。因为担心你出事,我就和几队人马在周围反复寻找,可始却终找不到你的踪迹。”说着,姜元章将手中的一柄纯黑的长剑交还到修云手中。 “丢失了它,想必你也很是着急吧。” 修云握住手中漆黑的剑柄,试着将其从古朴的剑鞘拔出。意想不到的是,她没用多大力气,剑就被拔了出来—— 寒光乍显,杀意毕现。 姜元章神色如常,似乎丝毫不担心拿到剑的修云会突然对自己发难。 修云觉得手中的剑十分熟悉,哪怕是看不到,她也能在脑海中描摹出它的样子——通体漆黑如墨,修长如竹,剑身柔韧冰冷,剑刃锋芒毕露。 这是她的剑,它应该还有一个名字……查找脑中记忆让修云觉得额角发疼,闭眼休息了几秒才慢慢缓过来。 “……多谢。” 良久,修云才说出这么两个字。 “不必如此客气。”姜元章对她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地温柔。 “哦对了,把你关在那里的那个杂毛道士我已经给他丢去喂狼了。若不是他在外围设了阵法,我也不至于这么久才找到你,还害你受了这么重的伤……至于他的来历我们等回到皇都再查。” 我的伤一大半不是他弄的。 这句话到了嘴边又被修云咽下,现在她谁也不敢轻信。自己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哪怕这位公主释放了足够多的善意,对方也不是冲着她,而是冲着这个身体的原主人。 “洞里还有一个夭折的女孩。” “放心,我已经吩咐人让她入土为安了。” 修云的脑中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身躯躺在冰冷石面上的样子,她既不知道女孩的样貌,也不知道她的名字。 “钦儿怎么样了?” “什么钦儿?” “啊,就是二皇子,他为了保护我受了那个老道一掌,若不是他,我也杀不了那个老道。” “他好得很,在另外一个马车上睡着呢。”说着姜元章靠近了一些,她轻轻给修云披上了一个小毯,若是修云此时能看见,就能观赏到公主气得咬牙切齿的表情。 “那就好。”其实修云心里也没有太过担心那个二皇子,毕竟只认识了一天,而且对方的心智与决断似乎也不像表面上那样真的是个九岁的稚童。 “修云怎么与皇弟如此熟识了?之前在宫里也没见你们二人有所往来呀?”姜元章旁敲侧击。 “宫里的事我是都不记得了,不过今天确实多亏二皇子照顾。”莫名其妙的直觉让修云没有说出“钦儿”那两个字。 姜元章表情稍霁,轻轻揽住修云的肩膀:“睡一会吧,睡着了会好受点。马车还得走好久,等到了皇都我再叫你。” 修云在陌生人面前本不敢轻易入睡,奈何此时确实有点累了,凛冽的香气再一次将她包裹,没过多久又失去了意识。 …… “修云。” “修云!” 她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此刻的修云身处一片空白之中,四周是一模一样的纯白景象。她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 身上是破破烂烂的古代服装,腰间别着一柄黑色的长剑——这是现在的她。 修云抬起手看向自己右手掌心,她知道曾经那里应该有一颗痣。而现在,手心仍有那颗痣。 “别看了,这就是你的身体,而这个地方是你的识海。”神秘的声音再次响起,正是她重伤濒死时为她疗伤的那个声音。 “你是谁?” “我嘛,我是——哦不,本座乃太虚无量仙尊。” “……” 修云在一种名为无语的情感中醒来了。 睁开眼睛,自己果然还是看不见。身上的痛楚似乎减轻不少,修云试着挣扎起身,却惊动了床边俯着的人。 “不要乱动,我让御医给你看过了,你伤得很重,需要静养。因为是灵力所伤,凡间药物并无用处,我已经托人去仙门求去仙药了。”姜元章的嗓音有些嘶哑,似乎很久没有好好休息。 “元章费心了。” 姜元章苦笑,也没再提醒修云见外的话语:“你安心养伤就好,其他的不必多想。太华宗那边需要我帮你传话吗?” 修云也不知道。让她身受重伤的罪魁祸首还完全没有头绪,谁又能保证那人和太华宗没有关系呢?若是被想杀她的人发现自己还活着,必定又会引来许多祸端。 “暂时不要告诉他们我的消息。” 姜元章没有问她原因,只是点头称:“好,依你。” 这时门外传来熟悉的童声:“皇姐,我可以进去看看姐姐吗?”修云努力分辨了下,正是二皇子。 听到二皇子来探望,姜元章没有理会,直接开口问修云:“你想让他进来吗?” 修云想不出什么把二皇子拒之门外的理由,毕竟皇宫又不是自己的地盘,便说:“那让就殿下进来吧。” 语毕,门吱呀一声打开,房间里随之灌入一丝冷风,来人又细心地将门关紧。 二皇子已经梳洗过一番,穿了一身皇室常服,俨然比之前显得年长一些,更像一个皇室子弟了。 “姐姐,你感觉好些了吗?” “叫仙长。”姜元章在一旁冷冷提醒。 “……仙长姐姐。” “……” 修云不打算掺和姐弟间的明争暗斗,装作关切地对二皇子道:“谢二皇子殿下关心,我好多了。不知殿下的伤势如何了?” 姜元章听到这里嘴角暗自勾起。 “姐、仙长姐姐,你不是一直唤我钦儿吗?” 也不知道这姐弟俩为什么这么纠结于一个称呼,修云实在是有点疲于应对了:“殿下,毕竟如今是在皇都。” 而且我们只认识一天,哪怕是“失忆”之前也不熟啊!修云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这个自来熟的二皇子。 “……那、那好吧。” “看也看完了,仙长需要静养,皇弟快回去吧。”姜元章开始赶人。 二皇子不情不愿道:“那仙长姐姐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嗯,殿下你的伤也需要多加注意休息。” 二皇子走了之后,姜元章替修云掖了掖被子:“修云,我想你现在应该也不太希望我在这里。你就在我的寝殿安心休息,我今晚睡在对面的书房,有事的话你随时遣宫人喊我。” 修云刚想道谢,却被冰凉的手指捂住了嘴。 “睡吧。” 公主面带笑意,声音却有些疲惫。 门被轻轻关上的时候,修云终于觉得紧绷的心放松下来。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她因为眼睛看不见,无时无刻不在警惕着周围的环境。如今房间温暖,四下寂静,窗边点着安神的熏香,身下床铺光滑柔软,终于是到了一个相对安全舒心的环境。 她不得不感叹公主的细心周到。不清楚原主和这位公主到底是什么关系,三个月前又为何来此。莫名受着如此优待,心里不免有些歉疚。 下一步该怎么办呢?最合理的做法就是暂时留在皇宫养伤,等到伤势完全好转之后再做打算。这个世界有太多不寻常的事,修云了解的还太少太少了。她想起老头说的“金丹”,匕首上的金光,还有那个神秘的声音,它为什么要帮自己? “在想我呢?” 突如其来的话语吓得修云一激灵。 “你首先要做的当然是修复自己的灵府呀,不然没办法修炼的。” “你是谁?” “我是太虚无量仙尊啊,不是和你说了吗?” 原来那个时候不是在做梦,修云心想。 “也不对,准确的来说是我可以进入你的梦境,在梦里我把你拉进了你的识海。”那个声音悠悠地说。 修云猛地警惕起来:“你能听到我在想什么?!” “当然呀,毕竟我现在正在你识海里嘛。” “什么叫在我识海?” “因为种种原因,我现在只是一缕魂魄,为了继续存在于世间只能暂时住在你的身体里。你没看过小说吗?类似于主角们的随身老爷爷,时不时给主角开一下金手指的那种。当然我并不是老爷爷,而是一个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的帅哥。” 修云的表情凝固了。 “小说主角”、“金手指”,这些绝对不是当前这个世界的词汇,那么—— “没错,我是你的老乡!” 神秘的声音异常兴奋:“我终于等到你了!” 第4章 第四章 风雨欲来 震惊让修云凝固当场,半天不能动作。而自称“老乡”的那个声音一直在耳边喋喋不休: “要不要来对暗号啊?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好久了!我先说啊,氢氦锂铍硼——” 修云是无论如何都不想进行如此弱智的行为的,然而身体的某种本能让她脑海里出现了“碳氮氧氟氖”这几个大字。 “哈哈,不错不错,再来!宫廷玉液酒——” 一百八一杯。 完蛋了,自己被一缕空气玩弄于股掌之中。 “哈哈哈,怎么样,还来吗?” “你适可而止!” “好了好了,真不禁逗。说起来要不是我帮你疗伤,你现在已经魂飞魄散了。还有你那稀碎的灵府,除了我,没人可以帮你修好它。” 这让修云着实不能反驳。不管这个自称是“太虚无量仙尊”的东西说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它救了自己一命的事是毋庸置疑的。而且自己对于修仙界知之甚少,向旁人暴露自己的弱点还不如向这个“老乡”寻求帮助,毕竟自己最大的秘密已经对它展露无遗。思及此,修云终于定下神来。 “啧啧,小小年纪就思虑这么重。” 修云对声音的阴阳怪气不为所动,她试探问道:“前辈,这个世界真的是那种神神鬼鬼、可以修仙的世界吗?” “嘿,这时候说话倒客气了。不过你说的没错,这里就是修仙界!怎么样,很酷吧?你和我作为穿越者,自然就是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啊!” 听了这话修云暗自腹诽,且不说对面这个“气运之子”是如何落得个连身体都没有了的下场,自己这又盲又重伤还差点死掉的情况是无论如何都与这四个字沾不上边的。 “喂,我都听得到!”声音相当不满。 有求于人的修云恭敬递出台阶:“我对这个世界知之甚少,这才不太清楚前辈的伟大之处,不然您细细讲讲呢?” 声音对于修云的恭维很受用:“这个世界的体系倒也简单,就是吸收天地灵气,在体内用灵府炼化转为你自己的灵力,这就是所谓的修仙。 修士的等级按阶段划分就是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合体、大乘、渡劫。而你的这个身体原本已是金丹后期,眼看就要突破元婴,可惜遭受如此重创,能不能恢复修为全靠你这灵府能不能修好喽。”它讲得轻描淡写,接着又补充道: “咱俩说不定是差不多年份穿到这个世界来的,只不过我到了更早的时间线。你直接叫我名字就好,我叫玄轸,也别前辈前辈的了,听着怪别扭的。” 这家伙现实世界肯定不叫玄轸,现代哪会起这名。 “咳咳,想破不说破啊,哦不对,想也不要想!” 修云不管破防的玄轸,问了一个核心问题:“那你来这个世界多久了?” 原本嘀嘀咕咕的玄轸沉默了几秒,接着他淡淡笑道: “我也记不清了。我来到这个世界后修练、飞升、成神、陨落,不知过了多久,元神再次复苏,在这世间又是游荡了好久,最后才到了你身上,你说,已经过了多久了?” 修云从他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感情,平平淡淡的像是在叙述别人的事。 “那为什么要寄生在我身上?” “不是我要去你身上,而是你的身体吸引我到了你的身上,说不定是咱俩有仙缘呢?我的元神本来已接近消散,全靠人间的一点信仰之力苟延残喘,然而寄生在你身上之后,我却觉得元神稳固了不少。小妹妹,你也不忍心看到自己的老乡在外漂泊无依,无家可归吧?” “这么说你真的是那个太虚无量仙尊。” “嗯哼~我可是这个世界第一个飞升成神的人,当然,也是最后一个。” 修云不明白一个活了千年甚至是万年的人,性格怎么还能保持这样跳脱顽劣的样子。 说不定都是装出来的,为了让自己掉以轻心;再说不定他表面上帮自己,实则背地里在等自己变得强大起来好夺走自己的肉身;再甚者…… “喂!不要把人想的太坏啊!有人性的人是不会往这么邪恶的方向揣测别人的!”玄轸若是有实体的话现在已经开始跳脚了。 “可我今天差点被你的弟子剖丹,”修云淡淡补充:“哦,他还说,如果我灵府还在的话他还会夺走我的身体。” 玄轸抓狂:“那就是个骗子!我从来没有收过弟子!我也没有宗门,我从一开始就是散修!” “那你挺厉害。”修云面无表情夸奖。 在修云这里玄轸找不到一丁点身为修真界大能的成就感。 “那我该怎么回去呢?” “V我500灵石,我收你做开山大弟子,助我找回仙躯重登神位,届时自然就能撕破虚空重归故里。” 修云敏锐抓到重点:“意思是只要帮你找到身体,你就能带我回去?” 玄轸没有直接答复,反而是岔开了话题:“你看看我现在,可怜得连个身体都没有了,哪还能想回去的事?不说了不说了,我得休息了,为了给你疗伤,我身上本来不富裕的灵气已经捉襟见肘了。”语毕,玄轸的声音消失了,任凭修云再怎么呼喊,对方也没有回应。 修云这才意识到,和玄轸说话的当时,他也在为自己修补着身体,现下身上的伤似乎已经好了大半。 就算你回不去,我也会回去的。她暗自坚定了自己的诀心。 …… 修云这一觉睡到了第二天的午时,与姜元章一同用过精心准备的膳食后,对方见她脸色有所好转,便扶她到了寝殿后的小花园散心。 此时正值阳春三月,园中高木茂密,树下花团锦簇,风中裹挟的花草香气让修云觉得惬意无比。 她细细感受,仿佛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缠绕在自己周身,丝丝缕缕的气息想往自己身上凑却找不到一个落脚点,只能在自己身边打转。 难道是因为我没有灵府吗? “在想什么呢?”姜元章看她出神了许久。 “没什么,只是觉得元章你这花园真是个好地方,即使我看不见,也能感觉到这里的茁茁生机。” “你喜欢就好。前方还有一个小凉亭,我们去那边坐坐吧。” 看修云点头,姜元章便扶着她慢慢向凉亭走去。 “你之前也来过这里,只不过那时正是万物凋零之际,这园里只有干草和枯木。幸而这次终于赶上了桃李竞放,你能喜欢这里,我很开心。” 姜元章努力在修云面前展现大方得体的样子,回想起初遇时她有点幼稚的做派,修云觉得有点好笑。 如果有机会的话,说不定她们真的会成为要好的朋友。 但是修云知道,她不会在这里呆太久的。 亭中备好了茶水与糕点,两人坐在亭中,凉风习习,祥和惬意。直到一个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份平静。 “殿下。”听声音,是昨天的那个卫官崔然。 “什么事?”姜元章不急不缓地品着一杯茶。 “这……”崔然犹疑,不知道该不该当着修云的面禀报。 修云正要说要不她回避一下,却听公主殿下道了声“无妨”,崔然这才开口: “殿下,咱们派去求取仙药的人遇害了。” 姜元章握住茶杯的手顿了一下,茶水没有溢出来,却已然荡起了涟漪。 “元章?” 姜元章笑道:“不必担心,我会处理的。”然而这时的笑容却没有几分是发自真心。 修云知趣道:“我觉得有些累了,要不让宫人先扶我回去吧。” 姜元章没有阻拦:“也好。” …… 从这一天起,公主好像变得很忙,每天只有夜里才有机会来看望她。修云几次推辞说自己已经恢复了,不需要这么担心,公主却还是照来不误。 这几天她过的很悠闲,起居和吃喝都有专人照顾。因为担心她不小心磕碰,公主寝殿里的家具和摆设被搬走不少,地上也铺上了厚实柔软的地毯,让她体验了一把王公贵族的生活。但修云的内心,却远没有看上去这么平静。 这一天午后,殿内十分安静,只有几位宫女静默立在一侧等候吩咐。殿外艳阳高照,鸟语花香,虫鸣喓喓,似乎和往常的任何一天无甚区别。然而修云却透过这平和的氛围,察觉出一种风雨欲来的味道来。 几天来,除了宫里的侍从们还保持一如既往的样子,公主和她的亲兵们各个都变得往来匆匆。时不时就有陌生人登门拜访,每次他们来的时候公主就会在书房与之关门密谈。 经过这段时间的了解,修云发现这位名唤姜元章的公主并没有她在自己面前表现出来的那样单纯简单。她手中似乎掌握兵权,朝中大事也是几乎都由她来裁决。 有几个晚上公主会在寝殿批改奏折,关于这一点,倒是丝毫没有要对修云遮掩的意思。而对于当朝现任的皇帝——这位公主的父亲,她却是只字不谈。修云不方便向下人打听这种事情,只能在心里胡乱推测。 或许是皇帝病重不能临朝,也或许是这个世界有女子当皇帝的传统,公主就是这里的皇位继承人。 三个月前,这个身体的原主为何来找公主,又为何在离皇都不远的地方遇害。这个问题始终在修云心中坠着,不调查清楚她就难以真正安心。 将要突破元婴的修士想必在修仙界也是中流砥柱的存在,为什么能这么轻易被人碎掉灵府?那个死去的求药士兵,和自己的事又有什么关系……所有的一切,都在风平浪静的假象下暗潮汹涌,一无所知的人,只有自己。 “这个世界有一个规矩,掌管天下平民百姓的皇族受天道庇护,龙气加身,由此护佑人间气运。然而皇室成员不可修行,否则会受天道反噬,除非——向天道发誓与皇室断绝关系。” 玄轸的声音幽幽出现,修云这才想起自己脑袋里还住着一个人。 “你的精神恢复了?” “当然,这点消耗对本尊来说还是小意思。”玄轸洋洋得意,全然忘记了自己说过灵气捉襟见肘之类的话。 “你说皇族都有龙气,那个老道绑走二皇子也是为了他身上的龙气吗?” 玄轸接着道:“当然喽。按理说呢,修士不能插手凡人的事,不管是战争灾祸,朝代更迭,人间自有人间的自然规律。随意插手,一不小心就会引得天罚。皇室的人就更是如此了,对皇室的人下手天罚只会更加严重,这后果是修士们难以承担的。就这样,皇室和几个较大的修仙宗门才互有往来,保持相安无事。” 但是现在,一个筑基期修士竟敢劫掠大洛二皇子。 “没错。看来,有什么平衡将要被打破了啊……”玄轸语气故作高深莫测,接着话音一转:“先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了,修复你的灵府才是最要紧的事啊!” “灵府?” “灵府就是用来吸纳和储存灵力的地方,没有灵力你还怎么修仙,怎么变强啊?穿越到修仙世界,不就是要走这个流程嘛。还有,只有你变强了,我的灵力才能恢复一点啊!” 修云没有反驳,不管将要发生什么事,只要自己拥有足够的实力,就总有一丝招架之力的。 她定了定神道:“那么,我该怎么做呢?” 第5章 第五章 生生诀 公主寝殿内,修云双腿盘坐,手心朝天放于两膝之上。 “单一木灵根,不错。你的身体资质甚佳,又是木灵根,修补灵府想必事半功倍。” “木灵根有什么特殊的吗?” 修云浑身上下被淡淡金色如丝线般的光芒包裹,她感觉自己的身体也被金线穿透,虽没有痛觉,却有种说不出的怪异,似乎身体在被慢慢占据。 “别紧张,我的灵力已经进入你全身的经脉之中,过于排斥我的话,等下只会让你更加痛苦。” 玄轸的语气没有了以往的轻浮,反而显得有些温柔:“至于木灵根——木乃五行之中,代表着中正元和的力量。世间草木的萌芽,抽枝,开花,结果,一切生长循环皆为道,正如天地之根,为世间万物化生之源,感悟草木生长之道便是感悟天地之道。换句话说,你运气不错,正因为你是木灵根,才能做到彻底修复灵府。” “……我有些听不懂。”修云小声说道。 玄轸却是颇有耐心:“听不懂没关系,重要的是感受,接下来我要教你的《生生诀》也是如此道理,这本功法最初就是由木灵根的大能编撰而成,不是单一木灵根不可修炼。” 修云看到自己脑海开始浮现一排排文字: 万物同春,枯荣轮转。 周而复始,生生不息。 同于道者,草木不凋。 形骸永固,轻身不老。 …… 修云无奈自己是个理科生,一句话也看不懂。这时候她开始佩服起来玄轸,也不知道这家伙是怎么把这么长的东西背下来的。 玄轸笑道:“现在知道我的厉害了吧,跟着我你得少走多少弯路啊。好了,屏息凝神,感受周遭的灵气,在后花园的时候你不是已经做过了吗?” “原来那些就是灵气呀。” “没错,接下来我替你指引那些灵气,帮你在体内重筑灵府。至于何时结束,就要看你何时能领悟这《生生诀》第一篇了,它会帮你引导灵气,让你的灵府自我修复。对了还有一点,等下会很痛,你要忍着点。” “啊?能有多痛?” 话音刚落,一种撕心裂肺的剧痛在她体内炸开,从胸膛蔓延至全身。她甚至无法叫出来,所有的神志都被痛觉裹挟,在将要失去知觉的时候听到了玄轸轻快地提醒: “不可以昏倒喔,不然等下还得重来。” 玄轸你大爷的!修云在心中痛骂,现在她开始庆幸玄轸能听到她的心声,因为她实在是没有力气出声骂人。 “别光顾着骂我,你得感悟《生生诀》的内容,不然不会结束哦。” 修云已经许久没有听过这么恶毒的话语,如今她只能努力回想那些文字的内容。 他爹的,那几行字到底有什么意思啊!自己根本连意思都看不懂,怎么悟啊! 剧烈的疼痛让修云变得暴躁,注意力全被痛觉吸引,完全没有要开悟的意思。玄轸叹了一口气:“害,算了算了,我来帮你引导吧。” 不知过了多久,在金色丝线的指引下,木灵气在修云体内缓缓形成一个漩涡,灵气越来越多地涌入其中,漩涡中心慢慢凝为实质。 再一个时辰过后,汇聚的灵气逐渐消散。 修云浑身已被汗水浸透,察觉体内痛楚消失,她一头倒在床上,再也不能动弹。 ……成功了? “不算成功,你的灵府现在基本修好了一半,但原本金丹后期的修为是恢复了。本来如果你悟性高点的话,是不会花这么长时间的。啧啧,我这么大的金手指你上哪找去,我当年可是一步步从练气开始慢慢修炼的,哪像你,刚穿来两三天就是个金丹后期了。” “这金手指给你你要不要!就不能让我先领悟再修复吗!” 修云欲哭无泪,好在自己的修为已经恢复,痛点也是值得的了。以后这家伙再有什么主意,自己肯定得多留个心眼儿。 “用完就扔,真狠心啊。《生生诀》就是这样的嘛,我也没有办法啊。” 无视玄轸嘤嘤嘤的假哭,修云开始试着感受体内的灵力。 “那另一半灵府怎么办呢?” “另一半自然是需要寻找一些世间罕见的天才地宝,炼制成世间罕见的丹药,再由你服下便可恢复了。” 玄轸轻轻松松地重复着“世间罕见”这四个字,让修云听出了一种“没我你不行”的意思来。 她身上的伤已经痊愈,整个身体如同一棵参天巨木,枝干健壮,生机勃勃,似乎蕴含着无限的力量。一步从凡人直接变成金丹期修士,这感觉就好像一只蚂蚁吞掉了一头大象,体内的灵力仿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她感到兴奋。 这就是修士吗? “打住!这些都是假象,”玄轸打断了她的思绪:“在这个世界上,金丹后期也只是个小弱鸡而已,放任自己沉溺于力量容易走火入魔哟。” 修云这才回神,殊不知自己刚刚差点迷失自我。 “现在你有灵力了,可以试着用灵力探查四周,基本能保你行动无碍。再加上——我的力量也随着你的修为增加了那么一点点,结合你的灵力,可以让你的眼睛正常视物,要试试看吗?” 这回修云却沉默了。 一个人没来由对另一个刚认识不久的人特别好的话,只能说明那个人另有所图。 帮助自己修为恢复勉强还能说是一种互惠互利情况,但帮自己复明则是那份有嫌疑的好心。而且自己想到的每一个字都会被他知晓,着实是个难题。 “怎么,不相信我啊?”玄轸的语气带着笑意,却丝毫没有温度。 不行,不能让他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但是越是这样提醒自己,修云越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维。 自己和他认识才不到两天,万一他说的都是假的呢,万一他所知道的关于那个世界的一切都是来自读取自己的记忆呢? 修云遍体生寒。 身体里住着的是个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非人非鬼的怪物,她怎么就听信了对方的片面之言,轻易修炼了他给的功法! 不行!不能再往下想了! 修云后知后觉地感到恐惧。 “你怕我?”玄轸语气变得的阴冷。 “你觉得我是怪物?” 不要再想了,不能再想了!她只能在脑内疯狂重复这两句话。 “想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吗?”玄轸步步紧逼。 我不想!我不想! 修云听到一声冷笑:“你比我想象的要聪明。其实你猜对了,我才不是什么仙尊……” 不要想! 在修云近乎崩溃之际,玄轸却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瞧这个可怜样,骗你的,我开玩笑的。” 修云从慌乱久久回不过神。心脏还在砰砰狂跳,她差点以为自己要死在这里了。 “吓到啦?小可怜,你放心,我就是你的好心人金手指,哈哈哈哈……” 恶趣味的始作俑者乐个不停。 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龟,再这样下去自己迟早会被这个老魔头给玩死。 “骂得真脏啊……” 修云无力地把手臂搭在眼上:“有没有什么屏蔽你的方法啊,我真的受不了了。” “有倒是有,可惜需要等到你元婴期之后才能做到呢。” …… 修云陷入了深深的无语。 “小小年纪心眼忒多,小心脱发变地中海。怎么样,还要我帮你复明吗?” 帮就帮吧,无所谓了,爱咋地咋地!修云已经自暴自弃了。 玄轸又被她逗乐了,十分欢快说道:“那你就闭上眼睛,不要抗拒我的灵力。” …… 眼前的黑暗终于有了变化,一道微弱的光芒如同黑暗领地的入侵者,浓稠的黑暗被它驱逐,微光慢慢扩大至整个视野。虽然修云仍然闭着眼,但她可以感受到光了,这才是正常闭眼时该有的感觉。 然后她猛地睁开眼,强光进入眼睛,刺的她泪流不止。还好现在已近日落,太阳收敛了光芒,橙黄的余晖透过精美的雕花窗棂洒进屋内,在柔软的地毯上投下几块温暖的光斑。 玄珍着急道:“哎哟这孩子,你急什么呢,快闭上眼,让眼睛慢慢适应一下。” 修云感到欣喜,她只是失明了短短几天,就已经这么渴望看到太阳。 “谢谢你,玄轸。”这句话是真心的。 玄轸却没有给她回应。 原主是为什么会失明呢? 就算有灵力的辅助可以感知周围事物,但仍然是被困于黑暗的牢笼,她会不会也想重新看看天光? “我想去她出事的地方看看。” 这个“她”是指这个身体的原主,那个名字同为“修云”的人。 修云用房间里的纸笔给姜元章留了封信,大致内容是说自己已经情况大好,想去调查一些事情,不日便归,叫她不要担心。写完她觉得还差点什么,就用手指在花盆里抹了点泥,按了个泥手印在纸上。临走时,她也没有忘记带上自己的那把黑剑。 为了不引人瞩目,修云决定悄悄翻墙离开。她的身体变得健壮轻盈,轻而易举地就翻过了皇宫的高墙。得尽快重新熟悉这个焕然一新的身体,不然和别人真打起来下手也不知道轻重。 为了不被暗中的“仇家”发现自己还活着,修云决定买一个面具,她就这样一路问路,找到了皇都中的市集。 这大洛皇都里的集市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繁华,道路两边的店面看起来有些朴素甚至破旧,路两边的摊位就更是十分简陋,一个小木架子加上一块破布就是一个摊面了。 修云心中有些诧异,这个世界的生产力比她猜测的要更加低下。因着这几天住在皇宫,皇宫的雄伟奢华让她想象这个世界应是一派富庶兴旺景象,然而事实却背道而驰。街面上的行人也都是破旧短衣打扮居多,偶尔有着装十分讲究的,看起来也顶多只能算家境普通。 此时天色将要变暗,路边的小贩已经开始陆陆续续收摊,集市显得更加混乱忙碌。路上行人神色匆匆,想必是皇都内有宵禁。 修云找了好久才遇到一个面具摊位。只见摊面上摆着的面具各式各样,其上花纹有繁有简,看起来都是用心绘制。但为了不引人注目,修云挑了一个素白的面具。 刚准备付钱时,修云凝固当场——她身上根本没有钱啊! “呃……玄轸?”她在脑中没有底气地呼唤。 然而冷漠的声音打破了她的幻想:“别问我,我只是一缕可怜的残魂。” 修云拿着面具和摊主面面相觑。她忽然想起,自己今天的一身装扮都是公主准备的,也不知道身上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她向腰间摸去,什么都没有,只摸出来一个小小的玉佩挂饰。 白玉质地油润细腻,被人精心雕琢成了一只圆润的小鱼,不管是玉本身还是雕工,看起来都价值不菲。 还是算了,毕竟是公主给的东西。 最终,修云用自己头顶唯一一支木簪换取了这个面具。 那木簪没有过多装饰,却古朴素雅,摊主大姐很是喜欢。修云看了心有不舍,也不知道是不是原主爱用之物。 她想,过两天有钱了,得再把这个簪子买回去。 第6章 第六章 御剑飞行 走出皇都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完全暗下去了,修云赶在落锁前赶出了东城门。 回想姜元章在马车所言,自己“遇害”的地方在皇都一百里开外,也就是五十多公里,这个距离放到现代世界说远也不远。可如今自己只有一双脚,在只有大致位置的前提下,保守估计也得十五个小时以上才能找到那里,该怎么办才好呢…… 玄轸忍不住出声提醒:“还把自己当凡人呢?你现在是修士,自己可以飞啊。而且你带着剑,想要更快一点的话还可以御剑飞行。” 御剑飞行?这几个字让修云脑海中出现了自己去精神科看医生的情景,那位医生无语的表情至今还历历在目。 “这个,大洛领空禁飞吗?” “这时候倒是遵纪守法啊,拔出你的剑,试着将灵力灌注剑身。” 修云照做。与上次拔剑时不同,她握住剑柄时隐约感觉手上略有阻力,随着剑身被一点点抽出,隐约的剑鸣声伴着轻微的震颤让修云觉得手心发麻。剑锋冷光更甚,让她忍不住眯了下眼睛。修云能感觉得到,这把剑正在兴奋。 “好剑啊。”玄轸玩味地说。 “你认识这把剑?” “不认识,一开始我在这把剑上感觉不到有任何特殊的地方,最多只能算一把锋利的凡铁;但现在你恢复灵力,这把剑竟能与你的灵力产生共鸣,这就说明此剑有灵性,并且已经认你为主。” “……定光。”修云脑海中浮现了这柄剑的名字。 手中的剑微微震颤,似是在回应她的呼唤。 脑中瞬间迸发出无数个片段,“自己”曾无数次与它并肩而战,无数次险象环生又次化险为夷。剑光与鲜血在眼前闪过,那个持剑人是自己,自己就是这柄剑的主人。 “定光,起!” 定光应声而出,在低空悬浮。修云一跃而上,稳稳落于剑身。定光随她心意而动,朝着东边的方向飞去。 玄轸笑道:“有点天赋啊你!哪有人一分钟内学会御剑飞行的!” “我不是学会,是记起来了……”刚刚汹涌的情感过后,修云变得疑惑起来:“玄轸,我和原主到底是什么关系?” 玄轸思考片刻,道:“我只知道这个身体也是你的。她是这个世界的你,你是那个世界的她——你们两个本就是同一个人。” 同一个人。 修云慢慢品着这几个字。她抬起手看向掌心,属于自己的那颗黑色的痣就在那里。高空冰冷的风把她乌黑的发丝吹得纷飞飘舞,衣摆猎猎作响,也吹乱了她的心境。 “玄轸。”修云的表情有些严肃,光洁的眉头皱了起来。 “怎么了?” “我有点冷……” …… 最后是玄轸用自己的灵力给修云开了一个灵气护罩,身处其中的修云这才感觉到身上温度回暖。她没有想起任何运行灵力的口诀,当下决定不能把希望放在虚无缥缈的回忆上面,自己最好重头学习这些东西,修云暗暗下定了决心。 玄轸感叹:“看来我任重道远啊……”随即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提高了音量:“诶,要不你拜我为师吧?这样我教你东西也顺理成章不是?我还没有收过弟子,你可是我的开门弟子啊!” 修云无情戳破:“我看你是想占我便宜。” 玄轸开始无理取闹:“哎呀,你就拜我为师嘛,我好想体验体验做师尊的感觉啊。小云啊,你就喊我一声师尊嘛。” “你不知道师尊是高危职业吗?” “啊,什么意思?”这触及到了玄轸知识盲区。 修云没有解释,只说:“总之你趁早打消这个主意,我是太华宗的人,估计原本就有师尊。” 玄轸见修云态度坚定,丝毫没有要拜师的意思,他只好缩在角落嘀嘀咕咕,什么“忘本”、“无情”,什么“提上裤子就走人的负心汉”…… 修云:“……” 忍了一路的脑内杂音,修云终于到了皇都百里外的山脚下。此时天色已漆黑一片,月光被乌云遮蔽。往山上看去树林茂密,更是伸手不见五指,黑夜如同化不开的浓墨一般盘踞在这个山林之中。 “自己”身为金丹期修士,与人打斗相必会留下不少痕迹,但是该怎么找呢,山里什么都看不见,自己也没有一个确切的位置。 要是有夜视镜就好了……想到这里她忽然灵机一动,试着感受体内灵府调动周边灵力汇聚于双眼位置,眼前的浓黑逐渐褪去,清晰的视野展现出来,虽不及白昼时分,但足够她寻找蛛丝马迹。 “你还真挺有天赋的。”玄轸感叹。要知道现在修云的眼睛其实是失明的状态,所谓“复明”也不过是他的灵力带来的暂时效果。而修云却能轻易调动外界灵力来扩大这个效果,这可比直接控制控制体内的灵力难多了。 玄轸声音幽怨:“可惜某人不珍惜自己的天赋,要是能拜我这个最强仙尊为师,那某人的仙途不知道该有多坦荡哟……”当然,他没能得到修云的理会。 山中的道路要比想象中难行,只能顺着一点点猎户或是上山采集的农民留下的痕迹慢慢前进。四周十分寂静,只有修云趟过杂草灌木的窸窣声和隐约的虫鸣回响于密林之下。 她按照玄轸的指示试感应着灵力波动,然而由于时间过去了太久,那些波动已经近乎消散,只能似是而非地艰难辨认。事情有点出乎修云预料,她想象中让金丹期修士身受重伤的战斗现场应该是狼藉一片,至少得弄倒百八十棵树的感觉。但现在看来,这个地方不像是发生过那么大动静的样子。 她能想到两种可能,一是对方太强根本没给自己反应的机会,二是自己根本就没有反抗。 这时,修云突然感觉脚下一软,好像一个东西被她踩进了泥里。她弯腰把那东西从泥里抠出来,发现那是一枚白色的玉扳指。扳指对修云的手指来说圈口过大,被人用一根红绳绑住吊了起来,不像是被拿来戴在手上的。 “储物戒指?你试着注入一下自己的灵力看看。” 修云照做,然后惊喜地发现那枚戒指接纳了自己的灵力,为她展开了一个压缩的空间。这应该就是原本就属于自己的东西。 玄轸道:“没错,修士的储物法宝一般只能用自己的灵力才能打开,高级一点的法宝如果被外力强行破开还会触发反击阵法,让人得不偿失。” 原来如此,自己当时灵府破碎,灵力尽失,打开储物戒指已是再无可能。怪不得那个牛鼻子老道没有捡走这枚戒指。 玄轸补充:“不,应该只是他没有发现。这等品级的储物法宝,哪怕打不开,放在交易市场上也能小赚一笔。” “这么看来,我的身家应该还可以。”修云像是发现了宝藏。但是现在不是查看储物戒指的时候,她随手把戒指别在腰间,开始在找到戒指的周围仔细查看。 这片区域已经是山林深处,周围树木过于高达繁茂,树冠衔接在一起,紧密地网罗住整个天空,把这个地方围得密不透风。因此,这里并无太多杂乱灌木,比起刚来来的地方显得干净不少。 让修云失望的是,除去那个玉扳指她没有发现任何东西,这里甚至连一丝血迹都没有。 那她的剑又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剑会被公主的人找到?这样的宝剑应该第一时间就被那老头据为己有才对。 不对,这个事情有太多不合理的地方。修云思来想去也没有头绪,只好暂时把念头搁置。 正在她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远处一片突然传来了细碎的说话声。现在修云的听力已非凡人能比,她闭眼倾听,远处的对话一清二楚纳入耳中。 “孩他娘诶,别找了,天都这么晚了,咱们明日再来吧。” “唉,多浪费一晚小春就多一点危险啊。她那么小的孩子,要是掉进哪个地洞被狼或者妖兽吃了那咱们该怎么办啊。” “先别说这个了,还是敢快回去吧。前段时间刘二婶家还看见有军队在这边巡逻哩,好像就是在找那些妖兽。要是真的遇到妖兽,咱俩也抵不过啊,那还怎么接着找人。” “老头子你说的也对,那咱先回,明天接着找。” “说起来也真是的,都有妖兽袭击百姓了,不请仙师过来除妖,这朝廷派军队过来又有什么用呢?我听老李头说,那妖兽可怕的很,一爪子能把人撕成两半!多少军队也顶不住啊!” “老头子你别说了,怪吓人的,咱们快回去吧。” 修云听着二人脚步渐行渐远,心里不自觉地逐渐发紧。 她想起了洞里的那个小女孩,她一动不动躺在冰冷的石头上。 她的骨架很小,最多不过四五岁。 自己最初触碰到她的时候,她的身上还有一点点温度…… 无论如何,修云决定跟上前方两人的脚步。 第7章 第七章 太华宗弟子 修云在夫妇两人后面一路尾随,她的脚步很轻,又离二人很远,不可能会被对方察觉。 玄轸半开玩笑似的说:“没想到你是个喜欢多管闲事的。” “我现在这样说到底也不过是想图个心安罢了?”修云平静说道。 玄轸有些讶异,半晌道:“许多事情想得太通透的话,活着就会少了很多趣味。” “我会去做自己该做的事,仅此而已。” “哎,你这样的性格啊,”玄轸长长叹气:“哎……还真适合跟着我学阵法。” 修云无情打断他的念想:“残魂还会做白日梦吗?” “扎心!扎心了!哎哟,哎哟,大学生欺负俺们老年人哟……”玄轸满地打滚——如果他有身子的话。 “我今年研一,不算大学生。”修云淡淡补充。 大约过了两个小时,修云跟着夫妇走出了那片山林。眼前的视野一下子开阔,小片小片连在一起的农田铺陈开来,土块垒成的田埂阻隔开田里刚一拃长的麦苗。再向远了望去,就能看到田地尽头散落的数个黑影,那里应该是农户的屋舍。若是在白天,说不定也是一派惬意的田园风光。 修云跟得更远了些,前面的两人也再没有交谈,只是匆匆往前赶路。终于,修云来到了一块写着“亳玉村”的大石头旁,她知道,这是到村口了。 两人轻声走进了离村口不远的一处院落里,院里两间房子修得整整齐齐,一旁栅栏里还拴着一头牛。看样子,这家还是村子里的富庶人家。 修云蹲在院门口,准备等个二十分钟左右再过去敲门。一身出尘脱俗的装扮做出这个姿势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梆梆。 屋内刚刚躺下没多久的人听见了敲门声。 “谁呀?”夫妻两人都坐起身来。 “打扰了,在下是太华宗的内门弟子,奉宗门之命下山历练。听闻此处附近常有妖邪出没便来此除患,没想到一不小心迷了路,又一时半会找不到一个落脚的地方……” 屋外那人声如漱雪鸣玉,一听便让二人把对方说的话信了半分。两人在屋内小声打起商量。 “听着倒真像是个仙长,你说怎么办,老头子?” “不管是真是假,开门看看再说!要真的是个仙长,正好能求求人家帮忙找找小春不是。” “你说的对,叫我赶紧把衣服先穿好……还有她说的这个太什么宗,是哪个出名的仙门吗?” “哎哟这你都忘了,是那个太华宗呀!前两年人家还来那皇都前头招收弟子呢!那阵仗,嘿,皇帝来了也比不上哦!” 两人说话尽量压低了声音,但还是一字不落地落入了修云耳中。不一会,修云看见屋内亮起了灯。 夫妻二人将门打开,只见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静静立在门外。 来人戴着白色面具,身着素色月白衣衫,腰侧衣摆间露出一半黑色配剑。头上发髻梳得精致却无任何钗环装饰,乌黑长发垂落身后,几缕发丝伴微风飘动。此时月光刚好从云间缝隙洒落在这人身上,让她整个人看起来盈盈发光,气质不似凡人。 “哎呦神仙显灵了唉!”两口子看到这情形差点齐齐给修云跪下,心里的那点怀疑全都打消了。 修云赶紧拦下,接着就被两人毕恭毕敬地请进了屋内,殊不知眼前这个神仙似的人物刚刚在他们家门口以不太雅观的姿势蹲点了近半个小时。 修云接着假模假样装起道士,向两人微微倾身:“在下深夜叨扰,打扰两位善人歇息了。”她尽力把一句“不好意思”说得拗口一些。 两人惶恐摆手:“哪有,哪有,仙长能来我们家,那是我们的福气啊!”夫妻俩一点也想不起来自己开头是因为有求于人才给这位开的门。 见状,修云慢条斯理道:“在下本是想在贵村打听一下关于妖兽的事,哪想到因为一时疏忽耽误了时间……不知在下可否在此借宿一宿?” 女主人率先开口道:“啊,可以可以,仙长想住多久都可以。我姓张,大家都叫我张婆,”说着她拉了一下旁边的男人:“这是孩他爹老瞿。” 修云朝他们点头:“张善人,瞿善人。” “呃、那个,不知仙长什么尊名啊?” 修云轻笑:“我姓贾,只是太华宗小小内门弟子,谈不上什么尊名,二位善人也不必太过紧张。” 老瞿站在原地有点手足无措,倒是张婆着急忙慌地给修云倒了一碗水:“仙长请用。”修云道谢接过,放在桌上,并无饮用的意思。 她故作高深:“看两位面相,不知两位膝下可有子女相伴呀?” 张婆一下子激动了:“哎呦仙长,您猜的、哦不,您算得可真准啊,我们家正好一子一女!老大今年十八,去皇都酒楼里给人当伙计了,老二是个闺女,今年才七岁……”张婆说到此处开始抹眼泪:“可怜我那小闺女啊……” “她失踪多久了?”修云打断道。 “仙长您真的神了,这都能算到!我那闺女自己跑到前面的山里玩,结果从此人就不见了踪影,已经、已经整整十六天了啊。” 十六天,如果是那个女孩的话,看来是跟二皇子差不多时候被抓进山洞的。但是这家的小春已经七岁,与洞中女孩年龄的似乎对不上。修云也无法确定她们到底是不是同一人,毕竟她没有亲眼见过那个孩子。 “我那可怜的小春是我俩老来得女,平时那是千娇万宠,含在嘴里都怕化了。她失踪头三天那会儿村里的人跟我们一起找,后面大家都说找不到了,可能是被山里妖怪吃掉了。但我俩不甘心啊,剩下的几天只有我俩去找,却是一点踪迹都没找到哇。”说完这话,张婆哭得肝肠寸断。老瞿过去拍拍她的肩膀,然后转头对修云说道: “小春是我俩的命根子,如果仙长能帮我们找到她,我俩来世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仙长。”说完他又要朝修云跪下,正当修云正要起身去扶的时候却听到门外传来一行人说话的声音,一连串脚步声越来越近,紧接着—— 邦邦邦。 房门再次被敲响。 “打扰了,我们是太华宗的弟子,途径此处有事相询,不知屋内善人可否开一下门?” …… 屋内的三个人都愣住了。 修云的耳朵一阵轰鸣,脑子被玄轸肆无忌惮的狂笑占据,一时半会没转过来弯儿。身前的老瞿就这样直直跪在了地上。 良久,门外又传来声音:“善人?” 修云趁着这个时候悄悄把定光剑塞进了玉扳指里。张婆反应过来,一脸莫名其妙地前去开门,门外的太华宗弟子们在门打开后看到的就是这么一个满脸狐疑的屋主人。 这一行有男有女一共五人,看样子都是少年模样。五人身上服饰统一,皆为白底青边的装扮,腰间绣着相同纹样的束腰勾勒得几人身型挺拔,站在一起显得气势不俗。 为首的那个人向张婆道:“打扰善人休息了,我们师兄妹几人途径贵村,见村中只有您屋子里还点着灯,就擅自敲门了。” 张婆迟疑道:“呃……几位仙长也是太华宗门人?” 少年疑惑:“也?” 张婆侧身让出门口位置请他们进来,本来就不宽敞的屋子顿时显得更加拥挤。 屋内十分昏暗,只点了一盏小小的油灯,开门时带起的一点风吹得灯火左摇右摆,几人的影子在墙上相互纠缠。 五人见到屋内中央端坐着一个白衣女子,她身上的衣服看似朴素,却在烛火的晃动下显出其上精致的暗纹。脸上戴着面具,让人看不到她的表情,整个人透着一种让人难以接近的气质,如同空谷落雪,不染凡尘。 与此同时,对方身前还直挺挺跪着一个老头。 哦对了,修云忘了扶老瞿起来了。 她连忙起身,将地上的老瞿搀扶起来。 为首的太华宗弟子问道:“这位是?” “这位、这位也是太华宗的仙长……”张婆补充道:“这位仙长是来降妖除魔的,就是那个……历练!”说完她看看左又看看右:“各位仙长为何不是一道来的呀?” 少年身后的一个弟子想说些什么却被他抬手拦下,他看向修云,礼貌行礼:“弟子乃太华宗琅环峰枢衡君沈断的亲传弟子——叶观,不知前辈是哪位真人门下?” 这位名叫叶观的少年看上去十六七年岁,不像是这群人里年龄最大的,但确是最有话语权的一个。他生的面目疏朗,俊秀端方,整个人就差把“名门正派”四个大字挂在脸上了。 修云尴尬想捂脸,发现脸上已经戴了面具:“在下,在下只是普普通通的太华宗弟子,没有来自谁的门下。硬要说的话,可能和修云有点渊源吧……” 她也就认识自己这么一个太华宗的人了。 第8章 第八章 直觉 “你是什么人!竟敢直呼修师叔名讳!” “就是,你是哪个峰的人?怎么如此无礼!” 几个弟子纷纷忍不住质问修云,叶观阻止不及,只好向修云道歉:“前辈莫怪,我的师弟师妹们也只是心直口快。” 修云摆手道:“哦、无妨无妨。” 一旁的一个少女对着叶观道:“师兄,你怎么对此人如此客气?我们之中只有你与修师叔关系最亲近,你怎么可以任凭他人……”话还没说完就被叶观打断了:“韶文师妹,别忘了咱们此行的目的。”韶文只好听话闭嘴。 不是叶观小心翼翼,而是他们一行五人,两个练气初期,一个练气中期,一个练气后期,修为最高的就是自己,也不过刚刚筑基初期。眼前的这位自称是太华宗弟子的神秘女子,自己完全看不透她的修为,想必至少在筑基中期以上,还是不要招惹比较好。 叶观试探道:“不知前辈尊姓大名,与我们修云师叔是什么关系呢?” 玄轸唯恐天下不乱地在一旁看戏:“这位小叶同学说不定是你的老熟人,要瞒过他可能不太容易哦。” “这个嘛……”修云一副吊众人胃口的样子,但其实她是在给自己拖延时间:“在下姓贾,跟你们修云师叔……算是同生共死的交情吧。”后半句话倒是真的,修云说得一点也不心虚。 弟子们满脸“我不相信”,叶观也是同样怀疑。师叔向来只醉心于修炼,不喜外出,她交往密切的人一只手都数的过来,眼前的这个人,绝对有什么事瞒着他们。 为了不露出更多的破绽,修云决定先抛出问题:“看各位小友神色焦急,是有什么事吗?在下虽与你们不是同一峰所出,但也同是太华宗弟子,同门之间互帮互助也是分内之事呀。” 不出所料,马上就有耐不住性子的弟子筛糠一般抖出话来:“我们是来找人的。” “找人?不知是要找谁呀?” “当然是修云师叔!你要真是我们师叔朋友,能不知道我们师叔她已经、已经……”那个弟子露出沮丧的神情。 修云装作吃惊:“修云?她发生什么事了?” 叶观道:“不久前,修云师叔的魂灯突然灭了,灯芯最后的青烟指向了太华宗的西方。师尊和师祖就派我们琅环峰所有弟子从太华宗一路往西找,我们这一行就到了这个村子。” 既然对方自称与修云师叔相识,又恰巧在此出现,想来必有什么关联。叶观在心里打定主意,准备打探打探这位可疑人士的底细。 “啊!我许久没回太华宗,没想到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修云用从玄轸那里学来的假哭技巧作出悲痛万分的样子:“修云啊修云,没想到当年一别,此生竟再无重逢之日!” 弟子们听她言语悲切,纷纷感从中来,只有韶文怒道:“你乱说什么呢!我们师叔还不一定会死呢!” 叶观向修云解释:“没错,前辈暂时不必如此悲伤,魂灯熄灭只能说明遭遇性命之危,但师叔实力过人,我们相信她还活着,只不过是受了重伤无法与师尊他们联络。” 其实叶观知道,魂灯灭了人还活着的情况千年来也没有过一例。大家嘴上自我安慰,实际各自心里都清楚,此次出行,最好的结果便是能寻回小师叔的遗体,这一点,自家师尊和师祖肯定也是明白的。 “啊、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人还活着就好……”面具下面修云的脸已经拧巴成一团了。 眼看话题已经跑到别人身上,张婆凑近对着修云小心翼翼提醒道:“仙长,那我们家闺女小春的事……” “张善人请放心,明天一早我就带你们去寻小春姑娘。”修云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但是事到如今,只能带这对夫妻去那坟前看看,终究是不能让他们这样一直漫无目的地找下去。 叶观问道:“小春姑娘是……?” “是这两位善人走失的女儿,我已经答应她们帮她们寻找女儿踪迹。”意思很明显——咱们各忙各的。 叶观装作没有听懂:“那正好,我们五个明天与前辈一道寻人吧,人多些找得也更仔细。”他决定紧紧抓住修云这个线索不松手。 修云暂时还不想在太华宗人面前暴露自己:“这不好吧……也不能耽误了你们的正经事……” “前辈哪的话,身为仙门中人本就应该为百姓排忧解难。况且,不瞒您说,最近这段时间我们在各处遍寻师叔不得,实在是束手无策了。但今日遇到前辈您,或许是天道冥冥之中带给我们的转机,还望前辈不要嫌弃我等。” 这个叶观表面上正正经经心眼不多的样子,没想到是个这么难缠的主。 张婆夫妇听到新来的几个小仙长也要帮她找女儿,便立马拉着丈夫下跪感谢,几个少年纷纷去扶。修云就这样看着他们你来我往了几个回合,始终是放不下心里那点违和感。 “你在怀疑什么?”玄轸察觉到了她的顾虑。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直觉吧,总觉得我好像忽视了些什么……” 玄轸语重心长地说:“那我有经验,不相信直觉的下场一般都挺惨。” …… 这夜,夫妇二人把主屋的大床让给了修云,自己住进了儿子空下的房间,几个太华宗弟子则在院内打坐休息。原主晚上睡不睡觉不太清楚,但是修云晚上肯定是要睡的。 但是这一觉她睡的并不安稳。不只是因为张婆家的床铺没有公主那的柔软,更因为她的计划被这几个太华宗弟子完全打乱了。特别是那个叶观,在一群清澈愚蠢的少年中间显得尤为心思细腻,并不像他的外表看上去那样正直单纯。说不定他已经给太华宗其他人报了信。 现在公主那边的疑团还没有解开,若是太华宗的人再搅和进来,只会让自己的处境更加复杂危险……明天解决完女孩的事,得找个什么由头甩开他们。 早上,叶观的敲门声来的比鸡叫还早。 修云戴好面具推开门,发现叶观恭敬立在门前行礼:“前辈,咱们出发吧。” 修云看到他就好像是看到了高中总是记自己迟到的纪律委员,她深呼吸压了下起床气,道:“嗯,那走吧。” 她的头发一股脑全都披在背后,乌黑柔亮的头发还算听话,看起来不算凌乱。叶观抬眼看见她的头发后慌张低头:“前辈,您忘了束发了。” 修云语气淡淡:“无妨。”她只会扎马尾,昨天的发型还是姜元章帮忙梳的。 “前辈,这……不然我让韶文师妹帮您束发吧。”叶观始终没有抬头。 原本想回绝,但想起昨天那个脾气火爆行事又有点鲁莽的小姑娘,修云轻笑:“那就麻烦让她过来吧。” 过了一会,韶文不情不愿地过来了。 “真麻烦,你自己不会梳头吗?”韶文完全是迫于叶观的威压才过来的。 “不好意思啊,没人教过我这个。” “啊、你……你娘呢,你娘也没教你?”韶文被她这一出整得有些结巴。 “我娘……她在另一个世界。”修云的语气有点哀伤,听不出几分真假。 “……那、那好吧,我帮你梳。” “谢谢你啊,韶文。” 这句感谢把韶文的脸给憋红了,她愣是一句话也没说,埋头帮修云束发。 手中如墨的发丝凉凉滑滑的,像上好的锦缎,摸起来十分舒服。韶文感觉自己也没那么生气了。 因为修云没有发簪,韶文找了一枝带着青芽的树枝给她别在头上,说:“只有这个,你将就一下吧。”修云看着铜镜中自己发间那枝嫩绿的枝桠,真心觉得挺满意:“让你费心了,我很喜欢。” “……”韶文红脸跑开。 修云终于体会到一点点玄轸捉弄自己时的感觉了。 一路上,修云走在最前,叶观紧随其后。接着是韶文和张婆夫妇,剩下的三个弟子在末尾段后。修云很喜欢自己今天的发型,时不时就要往头发上摸那么一下,搞得叶观和韶文也忍不住朝她脑袋上瞟。 离自己醒来的山洞越来越近,修云在心里问道:“玄轸,你那天是怎么找到我的?” 玄轸认真想了想:“我也不知道,就是感觉自己的元神被吸引,然后我就顺着本能找到了你。你说是不是因为咱俩都是外星人,有着什么相同的磁场?” 修云无语:“别搞那些科幻的,咱们是修仙频道。” “那我也没头绪了,走一步看一步呗。咱俩这样不也挺好——你多了一个外挂,我多了一个坐骑。”玄轸听起来浑不在意的样子。 以后一定要想办法把这个老魔头给弄出来,看他还怎么优哉游哉!修云恶狠狠地想。 “哎呦,咱们小云又炸毛了,哈哈哈哈。”脑海里洋溢着玄轸欢快的笑声。 从叶观的视角来看,修云表情冷淡,全程默不作声,现在却皱起眉头,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心里也跟着提了起来。 然而事实上是修云吵架又吵输了。 …… 张婆夫妻俩的脚程比较慢,他们走了大概两个时辰才到那个山洞附近。 修云也不知道埋葬女孩的确切位置,只能带着大家在附近一点点寻找。 叶观走近问修云:“前辈,您是怎么知道小春姑娘会在这附近的?难道您还懂推衍之术?” 修云干笑:“呵呵,略懂,略懂……” 这个纪律委员简直阴魂不散……修云在心里咬牙切齿。 终于,他们在一处相对开阔的的地方找到了一处新立的墓碑,碑后的坟包一看就是新添的土,旁边挨着一棵小小的柏树。众人只见碑上刻几个大字:“无名幼女之墓。”碑上一侧小字除了立碑时间还有几排铭文,想来姜元章也是用心了。 张婆夫妇看到这个碑还有什么不明白,两个人跪地连哭带喊,任凭几个弟子怎么劝也不肯起来。 修云道:“二位先冷静一下,还不能确定墓里就是你们的女儿。” 叶观问:“前辈,您的意思是还需要开棺辨认吗?” 张婆止住哭声:“仙长这是什么意思?哪有埋了又挖开的道理?”所有人都面露不解看向修云。 修云虽然也不想这么做,但事到如今她也只能点头。韶文和另外三个弟子上前查看,忽然,韶文发出一声惊呼: “这坟包后面有一个洞!” 众人连忙围上前查看,那个洞不是很大,直径不足一尺,但是深度难以目测,黑黢黢的洞口直通地下。 情况实在太过诡异,这下不挖也得挖了。张婆和老瞿吓得退到一边,几个弟子只好不情愿地用自己的佩剑挖土。 修士体力超乎常人,没用多久就看到一点棺木露了出来。他们加快速度,一口小小的棺材就这样暴露在天光之下。 只见这口棺材中间赫然也有一个大洞,而本该在里面躺着的尸体不翼而飞了。 第9章 第九章 尸变 众人围着这口空棺面面相觑,修云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 韶文一点也不害怕的样子凑近查看:“这个洞看起来像被人下从内部破坏造成的,应该是尸体自己出来了。”她的语气轻描淡写,好像“诈尸”对她来说是家常便饭一般。 其他弟子纷纷表示赞同,叶观走过来询问修云的意见。 “前辈,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对啊,接下来该怎么办呢?她虽然顺利接受了这个修仙世界的设定,但脑子里装了二十多年的还是唯物主义还是让她对于尸体自己破开棺材跑出来这件事感到不可思议。事实上,这个世界的光怪陆离之处才刚刚对她显露出冰山一角。 修云低头看向棺木,绛红色的棺盖由十分厚重的整块木材制成,不像是可以轻易破开的样子。 玄轸的声音适时响起:“不懂了吧?在这里人死的时候之念越强,所化之鬼的力量也就越强。只是刨开一个棺木,还不算什么啦。” 一个小孩子能有多深重的执念?她才下葬没多久就能突然变成厉鬼为祸人间了? “那可不好说,我听说有的乡下地方长辈因不喜女孩,大家都把刚出生的女婴丢在同一个弃婴塔内,久而久之怨力聚集,把方圆十里的人全都给杀光了!你说可怕不可怕?” “是挺可怕的,”修云淡淡道:“我说那些女婴的长辈。” 见修云站在原处盯着棺材沉默发呆,叶观又追问:“前辈是发现了什么吗?” 修云答道:“这座墓还很新,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出现尸变肯定另有原因。我们得找到她。” “前辈说的是,不知前辈的推衍之法能不能算出尸体现在的方位呢?”叶观还没忘记试探,修云只好僵硬道:“那,那我试试。” 她装模作样闭上眼睛,一只手作出掐算的样子,看起来高深莫测。实际上修云已经抓狂了:“玄轸!玄轸你说句话呀!” “哈哈哈哈哈,想让我帮你可以,你好好求求我,说不定我会答应呢。” 修云能屈能伸:“……仙尊,求您了。” 玄轸爽到了:“办法嘛倒是有,就怕你不愿意做喽。” “什么办法?” “把你的身体暂时交给我,我帮你用我的神级推衍术找到那小女鬼,怎么样?” 他会不会借机霸占我的身体?修云犹豫了。 “哼,你不相信我,我还不稀罕用我的上古术法在这儿给你导弹轰蚊子呢!这事你自己解决好了!而且人家是男的,又没有什么变性的打算。” “那好,你来吧。”修云作下决断便不再迟疑。既然有现成的资源可以利用,又何必在这种地方为难自己?毕竟已经上了贼船,自己也确实束手无策,干脆一条路走到黑。想到这里,她最后嘱托了一句: “注意不要崩我的人设。” …… 没过多久,太华宗弟子们看到修云身上浮现出淡金色的灵力波动,她睁开眼睛,那眼神与方才的冷漠淡然倏然不同,兴奋之中夹杂着些许锐利。若是此时“修云”摘下面具,他们就会发现那清冷如玉雕似的脸上挂着一抹违和的微笑。 “前辈可是算出来了?” 叶观想上前询问,却无意间对上了对方的视线,他的动作骤然凝固。 一种巨大的恐惧从心脏蔓延至四肢百骸,身体像是被什么东西自上而下地窥视一空,好像自己的思考也逐渐僵化,整个人化成一个任人宰割的物件,被对方放在手里打量把玩。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如同擂鼓,自己的生死全在那人的一念之间。 “修云”微微歪头,对叶观似笑非笑道:“怎么了,不想知道我算出什么了吗?”他抬手扣住叶观的下巴,眯起了眼睛:“耍小聪明前,最好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实力,不然遇到对付不了的容易小命不保。" 叶观艰涩开口:“前辈教训的是……” “紧张什么,不过是给你一个建议。”“修云”又露出了一个春风化雨般的微笑,如一个谆谆教诲的长辈般说道:“你的资质不错,只可惜心性差点,一天天的,想那么多干嘛。若还想晋升金丹期,最好改改这个毛病。” 叶观只得颔首接受:“晚辈谢过前辈教诲。” 韶文跳上前去:“前辈,那我呢?我的修行可有什么问题?” 这位对韶文倒是比较客气,对她的探视也温柔了几分:“姿势尚可,心性甚佳。只要潜心修炼,将来必成大器。” 韶文得到了满意的答案显得十分开心,只有叶观还沉浸在恐惧中久久难以平复,察觉到只有自己被某人针对了。 看着其他三人一副欲言又止、吞吞吐吐的样子,玄轸选择无视。他转身朝着一个方向走去,丝毫没有理会其他人异彩纷呈的表情。 除了韶文外,众人心里皆是满腹疑虑,尤其是叶观。他的身体微微发抖,站在原地难以往前迈出一步。不知为何,这个女子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看起来不是那种能随意招惹的对象。自己低估了她的危险性,说不定这个人的修为远超自己的想象,而自己轻率的决定可能会招致所有人一起遇险……实在是大意了。 韶文心情不错地跟上前去,一步一跳,脚步十分轻快。事情至此已无转圜余地,若不小心惹怒了这个神秘女子,后果必然更加严重。想到这里,叶观也终于作下决定。 他对张婆夫妇道:“二位先回家等候便可,接下来的事恐有危险,我们探查清楚事情缘由后会再去寻二位的。”夫妻二人连连点头,道谢之后便又原路返回。剩下的人则快步追上了“修云”。 “修云”,不,玄轸心情甚佳,一边哼着“套马的汉子你威武雄壮”,一边随手摘下一根狗尾巴草拿在手中把玩。韶文跟在他身边,对眼前这人的性情大变毫无所觉。 “前辈,您是找到了失踪尸体的所在了吗?” “没错。” “那您在卜算天机这一块想必很有建树吧?” 玄轸似乎相当有耐心:“那当然,这种小事对我来说就是勾勾手指的事。” 韶文吞吞吐吐地说:“那、那前辈能不能帮我们算算,我们小师叔现在身在何处啊?还有,还有她现在究竟、究竟是生是死……” 听到韶文的问话,后面的叶观也忍不住竖起耳朵。玄轸把狗尾巴草叼在嘴上,眯起眼睛看了一眼韶文。 “这个问题倒也简单——”玄轸故意停顿留出悬念:“能不能找到她全在你们自己。” "在我们?”韶文很是不解。 “这要看你们找她的心够不够诚,万一上天被你们的诚心打动,那个人说不定会自己回到你们身边。” “前辈,我不是很懂……但是我们都是真心想找到小师叔的!” 玄轸笑而不语,不再作答。 众人走得很快,没过多久,玄轸停在了一棵松树下。 “前辈,咱们到了吗?”叶观小心问道。 “还没有,前方有人。” 众人闻言纷纷向前望去,然而草木掩映之间什么也看不到。有人放出神识探查,仍然是一无所获。叶观修为是他们之中最高,只有他隐隐约约探查到前方确有一人,而对方的修为却不得而知,只能表明那人远远强过自己。 玄轸则察觉到此处有种不同寻常的气息,一股庞大精纯的力量潜藏在某处,透着蓬勃生机的同时又有一种压不下去的死气与怨念隐隐缠绕。玄轸勾起嘴角,眼底漾起发自真心笑意,像是孩童得到了什么新玩具。 韶文道:“前辈,前边那人是敌是友啊?”她丝毫没有怀疑眼前这人话语的真实性。 玄轸笑道:“出现在这种地方,能是什么好人。” 韶文惊了:“那我们该怎么办?” 玄轸摸了摸她的头:“放心,交给我吧。” 叶观把一切都看在眼里,这个神秘女子似乎对韶文师妹态度特别,想到刚刚自己遭受的对待,他的心情很是复杂。 只见这神秘女子说完之后便头也不回向前走去,她姿态放松,就像在自家后院散步,嘴里还哼唱自己从来没听过的神秘歌谣。 “飞驰的骏马像疾风一样……” 玄轸边走边唱。 她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前方的密林之中,叶观看得手心出汗,此时他的心里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自己要不要趁此机会带着师弟师妹就此逃去?他们手里还握着几张千里遁走符。紧接着他自己又把这个念头给按了下去——实力相差太多,逃也是逃不走的。 不知过了多久,玄轸终于转悠到了所谓的“敌人”面前。那人一身紫色道袍,正闭眼在一块石头上打坐,对玄轸的靠近浑然不觉,直到两人距离只有几丈远时他才陡然瞪大双眼。 眼前来的是一个戴着白色面具,一身素衣的女子。他在意识到来人的一瞬间首先做的就是审视对方的修为,待探查清楚后,紧绷的神情慢慢放缓。 “姑娘留步,前方十分危险,若是爱惜性命,就莫要再往前了。” “哦?那请问道长,前方发生了何事?”女子的声音十分好听,如同潺潺山泉,凛冽动人,听得紫衣道人心猿意马。 “这个就恕贫道无可奉告了。”紫衣道人思忖片刻,转而又笑道:“姑娘若真是好奇,贫道倒是也可以告知姑娘,只要——”说到这里他故意放慢了语速: “只要姑娘摘下面具,让贫道一睹姑娘芳容。” 语毕,紫衣道人听到对方面具下传来一声轻笑,婉转的声音再次响起: “好呀。” 玄轸:傻成这样的也是少见,摸摸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第九章 尸变 第10章 第十章 云笈宫 听到肯定的答复后紫衣道人心里升起一阵狂喜,没想到对方倒是个识时务的。 之前经过自己一番探查,那女子的修为只是金丹后期,而自己已经到了突破元婴中期的当口,这中间的实力差距,哪是“天堑”二字那么简单? 眼看女子的手缓缓覆上白色面具,紫衣道人的心随之被高高吊起——突然间,意外陡生! 那女子身上乍然出现无数条金色丝线般的灵力直直向他袭来,紫衣道人立在原地不动,心中哂笑。他迅速调动体内灵力为自己凝成护盾,紧接着便想瞬移至女子身后给对方致命一击。然而,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那些金线的速度和威力竟然远超自己的预想,自己身上的护盾甚至刚凝成就被对方击破,如同锥子戳穿一张薄纸。 事态急转直下,紫衣道人心中大骇,想要瞬移遁逃却被一种无形的威压限制在原地。紧接着,无数金线藤蔓般攀上他的身体,毫不留情地刺入他的体内,自己元婴期的躯体眼看就要被对方轻描淡写地绞碎! “你究竟是什么人!” 察觉到对方实力的碾压,紫衣道人想分散那女子的注意,自己则找机会脱离肉身以元婴遁走。他心念一动,却忽然意识到体内的元婴也早已被金线死死缠绕,体内各个关窍皆被金线占据,身体就像是一个被蛀得千疮百孔的木桩般被金线缓缓蚕食,留给他的只有无尽的绝望。 一切都完了…… 女子缓缓靠近,那纯白的面具落在紫衣道人眼中变得狰狞。他又听到了熟悉的笑声,一声和刚刚一模一样的轻笑。 这次,他只觉得那笑声来自于地狱。 …… “师兄,你说前辈去了这么久了,她会不会有危险啊?” “她有没有危险还轮不到我们担心。”叶观看着眼前心思简单的师妹,心里五味杂陈。 “可,可是,她只有一个人,万一对方比较强……” 叶观正要开口说什么,却听一道声音出现在自己身后: “这么担心我呀?” 叶观猛地回头,那修长的白衣身影不知何时立在了自己身后。她的身上沾染了些许血渍,也不知道那个“敌人”下场如何。 玄轸顺着叶观的视线看向自己的胸前,那里有一滴鲜红的血迹,看颜色还是动脉血。 玄轸挠头:“大意了,小云这件衣服好像还挺贵的……”说着他给自己掐了一个净尘诀,看着光洁如新的衣服满意点头。 韶文凑近过来:“前辈,您回来啦!”叶观瞄了一眼韶文,不知道自己的这个小师妹从什么时候开时对这个神秘女子的态度发生了转变。 玄轸叹气:“哎,对方虽然修为不及我,但奈何十分狡猾,一不小心被他给逃了。”听语气似乎十分可惜。叶观一个字都没有相信。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呀?还要继续向前吗?” 玄轸抱起手臂,说:“这要看你们的决定了,再往前去的话,也许会有危险,你们还要跟着我吗?” “这个……”韶文一时间有点拿不定主意,她看向叶观,发现一向有主见的叶观竟也皱眉沉默不语。韶文咬牙道:“前辈,我陪您一起过去吧,您一个人也太危险了。让师兄们去通报宗门其他人这里的情况。” “不可!”叶观条件反射般地反对,给了韶文一个警惕的眼神,示意对方莫要轻举妄动。韶文心有不解,却没有再继续坚持。 玄轸转向叶观,饶有兴致地等待对方的下文。 “前辈,我同您去。师弟师妹修为太低,即使有什么情况他们也帮不上忙,还是让他们去联络宗门的人吧。”看叶观的表情,似是作下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也好啊,只要你愿意的话。” 韶文急忙道:“师兄,我也可以的,我已经筑基后期了,我能帮上忙的。” “韶文师妹,现在不是你可以逞强的时候。”叶观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态度史无前例的强硬。韶文听得心里有点委屈,但最后还是听了叶观的话。 玄轸打破了两人之间的紧张气氛,笑道:“我也没逼着你们非要谁留下来呀,怎么这样一副慷慨赴死的样子?搞得我好像跟个反派似的。” 叶观心里也实在不想继续跟这个危险人物打交道了。明明从昨晚到今天上午,对方表现出的都是一副冷淡平静的样子,虽然明知对方修为高于自己,却并不会因此心生恐惧。但是现在,对方仿佛是撕开了一切美好的假象,露出了面具下青面獠牙的真面目。 可他实在不想放弃这唯一的关于修云师叔的线索,思忖之下,还是决定跟在这人身边。 “晚辈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想跟前辈做个伴,若真有什么危险,晚辈也能相助一二。” 玄轸看了叶观一眼,像是有点不耐烦地说道:“随你。” 最终,韶文跟在其他三位弟子身后,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修云再次恢复意识时,自己身边只剩下了叶观一人。正在她不明所以地发愣之时,脑中传来了玄轸的声音。 “小云,我帮你解决了一个大麻烦,还顺便帮你教训了一下这位小叶同学,你不知道他害怕的样子多好玩哈哈哈。”玄轸邀功般说道。 修云反应过来后十分恼怒:“等一下,先不说这个。为什么你占据我身体的时候我没有意识!” “那当然啊,你的神识强度能和我比吗?”玄轸十分得意。 “那你一开始怎么不说啊!你是不是故意的!还有啊,你用我的身体干什么了?其他人呢?还有什么叫教训叶观?” 玄轸嘤嘤哭道:“我就知道你还是不相信我,呜呜呜,咱们的同乡情谊就这么廉价吗?你不是讨厌他吗?我就是吓吓他,也没做什么啊……” 修云被他的哭声闹得头疼,这个老年邪恶摇粒绒只知道避重就轻岔开话题,她扶住自己额头,后悔又听信了对方的话。 “你、你竟然又骂我?我不活了哇呜呜呜……” 惊天动地的哭声把修云震得踉跄一下,叶观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扶她。 “前辈,您受伤了?” 修云摆手:“我没事。”她想起玄轸说的教训叶观的话,复杂地看了叶观一眼。 虽然不太道德,但是她有点暗爽。 她整理了一下衣摆,在脑中对玄轸道:“别哭了,你找到那女孩去向了吗?快给我指路。” 玄轸抽抽噎噎:“你这个薄情寡义的渣女,又能用到我了是吗?” “说不说?”修云态度丝毫不退让,理亏的又不是自己。 玄轸见状弱弱答道:“你顺着往前走就是了,等到了自然就会知道的。”修云得到答复没再理他,只对叶观说:“咱们接着走吧。” …… 此时此刻,远在千里之外的云笈宫主峰上,一座通体月白,全由白玉雕琢而成的楼台矗立在云雾之间,仙气飘飘,不似凡境。 云笈宫宫主薛定兆和一位身着蓝色衣衫的英俊青年在台上对坐,二人之间隔着一盘未定胜负的棋盘。 若只看外貌,薛定兆要显得比青年年长许多,他的须发虽仍是黑色,但面部沟壑纵横,尤其是眉间川纹深如刀刻,似是常年皱眉所致,显得他气质严肃难以接近。两条眉毛眉尾略长,向下垂去,眉下眼皮松弛搭拢,掩盖住有些浑浊的双眼。 事实上,薛定兆要比眼前的青年年轻得多,修为也低出一个大阶段。 青年手里捏着一个精致玲珑的琉璃杯盏,颇有耐心般等待对面薛定兆落子。他的气质与薛定兆完全相反,温润的外表之下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狂气,似乎仍保留着少年心性。 “薛宫主,可要认输?”青年终于开口提醒。 薛定兆的声音和他的脸如出一辙的苍老:“徐少主棋艺出神入化,薛某甘拜下风。” 青年漫不经心地抿了一口酒:“既然输了,那按照约定在下就向宫主提一个要求喽?” “先生请讲。” 青年慢悠悠道:“最近这段时间人间好像十分热闹,薛宫主也知道,在下是个好事的……”听到这里,薛定兆的面色渐渐阴沉下来,而青年毫无所觉般接着说:“遇到这稀奇事吧,在下那好奇心是管也管不住,宫主不妨跟在下讲讲这热闹的内情,满足了我这好奇心吧。” 薛定兆眯起眼睛:“据薛某所知,徐少主平日里是个不问世事的,怎么就突然转性,爱管闲事了呢?” 青年故作疑惑:“诶?谁的闲事?薛宫主你的闲事吗?还是你们云笈宫还在闭关的那位的闲事?” “你!”薛定兆终于耐不住脾气,正打算要辩驳一二时,一个管事弟子突然闪现在他身边,用传音入密说了些什么,薛定兆听完神色变得更加不善。 “哦,还以为是什么呢,原来是贵宫死了个元婴长老啊,这么点小事还搞的这么神神秘秘的。”青年说满不在乎地着,把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薛定兆冷笑:“薛某真是低估先生的本事了!既然先生也知道我云笈宫发生了大事,那就请您莫要再给我添乱了,先生自便!。”说完他挥了下袖子,带着那位报信的弟子消失在原处。 高台之上只余青年一人,他慢条斯理地站起来整理了下衣摆,眨眼间也消失不见,风中只落下一声轻浅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