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潮覆清》 第1198章 炮台(三) 震耳欲聋的冲锋号角,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整个胡里山战场!来自西侧芦苇荡的奇兵,如同致命的匕首,狠狠捅入了胡里山炮台防御体系最柔软的腰肋,胡里山炮台的守军防线,在这突如其来的打击下瞬间动摇,在红营发起总攻之后,更是左支右绌,原本严密的防线一下子到处是破洞,最终不可避免的走向崩溃。 当红营的部队突破炮台外层的护墙,恐慌如同瘟疫般在郑军士兵中急速蔓延,此刻腹背受敌,军心瞬间崩溃,大批士兵扔下手中的武器,惊恐万状地脱离战斗岗位,如同无头苍蝇般在炮台内部乱窜,寻找着任何可能逃生的路径,军官们的呵斥与砍杀再也无法阻止这雪崩般的溃退。 冲入炮台内部的红营将士们,一边肃清着零星的抵抗,一边用生硬的闽南语或官话高声呼喊着“优待俘虏”、“弃械不杀”等话语,成片成片的郑军士兵,面对如狼似虎、前后夹击的红营部队,彻底丧失了抵抗的勇气,纷纷跪倒在地,将双手高高举过头顶,投降者如同割倒的麦子,瞬间跪倒了一大片。 宋汤兴护卫的环护下,踏着满地的瓦砾、铅子和尚未完全凝固的血迹,从被突破的北门大步走入炮台内部,眼前的景象印证了他的判断,奇兵奏效,大局已定!他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如释重负的痕迹,但目光依旧锐利地扫视着战场,望向炮台内那最后的负隅顽抗的敌人。 在炮台内院靠近东南角的位置,一座用厚重花岗岩垒砌而成的、异常坚固的三层石制塔楼,成为了残余郑军最后的堡垒。塔楼底层的大门早已被从内部用重物堵死,二三层狭窄的射击孔中,不断有铳弹和箭矢射出,虽然零落,却异常顽固,塔楼顶上插着一面参将认旗,依旧在硝烟中倔强地飘扬。 塔楼周围,红营战士已经垒起一些临时的掩体,掩体后一名投降的郑军将领半蹲着,只露出一个头在外头,朝着那座塔楼高喊着:“余大人!胡里山炮台已经被红营拿下啦!您还守在这里头,岂不是带着弟兄们等死吗?余大人!投降吧!红营优待俘虏!” “我投你娘的姥姥!老子生是郑家的人!死是郑家的鬼!”塔楼里头传出一阵怒吼声:“你他娘的软骨头!给老子放铳!打死他!” 话音未落,边听的一阵铳响,铳弹在那掩体上激起一阵木屑,发出一连串的“噗噗”声,那劝降的郑军将领吓得赶忙把头缩了回去,抱着脑袋蜷缩在掩体后,周围的红营铳手赶忙展开反击,已经架好的小炮和步兵炮也猛烈开火,塔楼里射出的铳弹少了许多,但依旧没有完全被压制住。 “郑家三代人,终究还是有些死硬份子的…….”宋汤兴轻叹一声,扭头望厦门城的方向扫了一眼,官道上火把照耀得如同白昼,来援的郑军还在和红营的阻击部队交手,宋汤兴皱了皱眉,又看向厦门港的方向,港口内原本停泊的郑军战船似乎意识到了不好,正争先恐后的向着港外逃去,就连那些还未修理完毕的受损船只,都拖着倾斜的船体,摇摇晃晃的向着港外逃离。 宋汤兴眉间又是一皱,回头看向那座塔楼,这座塔楼位置刁钻,结构坚固,普通的轻中型火炮要轰开必然要不少的时间,留在高崎滩涂作为火力支援的的那几门重型臼炮近距离内可以轻而易举的破开这座塔楼,可那几门臼炮需要给他们和曾厝安的阻击阵地提供火力支援,再说了,就算那几门炮没有别的任务,等拖过来黄花菜也凉了。 宋汤兴目光最终落在了不远处一座刚刚被红营占领、炮口尚有余温的重炮之上,黝黑的炮管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宋汤兴冷笑一声,朝那门重炮一指:“去,把那门炮拆下来,这帮郑军既然不投降,就全了他们忠义之心,不必浪费将士们的性命,直接把那塔楼轰垮便是!” 命令一下,一群身强力壮的战士,和一些被挑选出来经验丰富的郑军炮手立刻冲了过去,他们利用撬棍、绳索,用郑军备用的圆木作为滚木,喊着震天的号子,开始奋力拆卸炮身的固定装置,然后一点点、一寸寸地将这门数千斤重的庞然大物,从炮位上艰难地挪动下来,再沿着坑洼不平的地面,缓缓推向那座负隅顽抗的石制塔楼! 周围的红营将士们立刻行动起来,鸟铳手和弓弩手集中火力,对准塔楼的每一个射击孔进行压制性射击,打得石屑纷飞,迫使里面的守军无法抬头,其他士兵则举起临时找到的门板、桌案,甚至是阵亡战友的盾牌,组成一道移动的屏障,护卫着正在艰难推进的炮组和重炮。 塔楼内的郑军显然意识到了红营的意图,抵抗变得更加疯狂,铳弹如同雨点般打在移动的屏障上,发出噼啪的爆响,却无法阻拦那门火炮坚定不移的推进,一直推移到了距离石制塔楼不足三十步的最佳直射距离,炮手们不顾汗流浃背,不顾身边横飞的流弹,以最快的速度重新固定火炮、清理炮膛、装填发射药和一枚沉重的实心铁弹,调整炮口,粗大的炮管死死瞄准了塔楼底层最为厚重的承重墙。 一声远比之前任何炮击都要震耳欲聋、地动山摇的巨响,猛然炸开,炮口喷出的炽热火焰和浓烟瞬间吞噬了炮位,那枚沉重的实心弹丸,以无可阻挡的毁灭之势,狠狠地砸在了石制塔楼的墙基之上,瞬间便是砖石崩裂,烟尘冲天,塔楼底层被命中的部位,如同被巨锤砸中的蛋壳,瞬间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狰狞的窟窿,整座塔楼发出了令人牙酸的、濒临解体的呻吟声,剧烈地摇晃起来,然后,轰隆隆的垮塌下来。 宋汤兴长出口气,挥了挥手:“清剿残敌,竖起旗帜,告诉所有人,胡里山炮台,拿下!” 喜欢赤潮覆清请大家收藏:()赤潮覆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99章 守住 海沧镇附近一处地势高耸的山头上,林木被提前清理出一片空地,构成了红营前线指挥观察所,刘蛮子那魁梧的身躯如同山岳般矗立在阵地边缘,他手中举着一架缴获自荷兰人的单筒望远镜,黝黑粗粝的手指稳稳地调节着焦距,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穿透清晨尚未完全散尽的薄雾与战场上空弥漫的硝烟,牢牢锁定在厦门岛南端的胡里山方向。 远处的胡里山炮台,依稀可见火光闪烁,浓烟升腾,激烈的枪炮声即便隔着海域也隐约可闻,刘蛮子的脸上看不出太多表情,只有那道从额角斜划至下颌的狰狞刀疤,在紧绷的脸颊肌肉牵动下,显得愈发骇人。 突然,他调整望远镜的手顿住了,在胡里山炮台的最高点,那根原本光秃秃的、或者可能还残留着郑军旗帜残片的旗杆上,一面旗帜正在被奋力升起!鲜艳的、如同血与火凝聚而成的赤红色,在灰暗的战场背景和晨曦的映衬下,仿佛利刃刺破了一切的阴霾。 刘蛮子紧绷的脸上,肌肉猛地松弛,随即咧开一个大大的、带着几分狰狞却又畅快无比的笑容,露出被烟叶熏得微黄的牙齿:“胡里山炮台拿下了!我就知道,宋汤兴他们一定能拿下胡里山炮台,果不其然!曾厝安炮台,恐怕也要不了多久就能拿下了!” 刘蛮子放下望远镜,脸上洋溢着胜券在握的豪情,对身后欢呼雀跃的参谋们吼道:“得了,这场仗还没打完,传令下去,所有部队,抓紧最后的时间休整、补充弹药!炮兵给老子盯紧了曾厝垵,加大火力,早点把那颗钉子也给老子拔了!” 刘蛮子大手一挥,指向厦门岛,眼中闪烁着凌厉的光芒:“只等曾厝垵炮台一拿下,胡里山和曾厝垵两处的火炮就能调转炮口,合力把郑家那些烦人的破船轰走!到了那时候,全军渡海!总攻厦门岛!把郑家在这大陆上最后一个窝,连根端掉!” 与此同时,在厦门岛东北部的凤头山郑军指挥所内,气氛则如同冰窟,郑军大将军何佑,同样举着一架望远镜,镜筒中,胡里山炮台顶端那面刺眼的、迎风招展的红旗,像是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了他的视网膜上,也烫在了他的心上。 他缓缓放下望远镜,脸上血色尽褪,转过身,看向旁边同样是一脸惨白的吴淑,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红营的部队,抢滩、冲滩、登陆、强攻炮台,几乎是一气呵成,中间都没留下什么喘息之机,而咱们的弟兄……胡里山炮台占尽地利、工事坚固、守军充足,红营没有什么重炮,守军还算有火力优势,结果一晚上都没撑过去…….他们更强了,而我们……越来越弱!” 吴淑嘴唇哆嗦着,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任何言语在此刻都是如此的苍白无力,到最后只能喃喃道:“即便我们退守台湾……他日红营泛海而来,台湾……恐怕也是守不住的……” “又能怎么办呢?家眷都在人家手里看着,咱们这些为将为官的,投也不能投,降也不能降!”何佑无奈的叹了口气,朝一旁的亲兵使了个眼色,声音压低:“吴副将,做些准备吧,胡里山炮台失守,厦门已经守不住了,咱们趁着曾厝安炮台还没失守,红营也需要重新调整炮台火炮的空档,赶紧冲去金门,若是让红营靠炮台上的火炮封锁住厦门海域,咱们要跑出去,可就危险许多了。” 何佑顿了顿,回头扫视了一圈凤头山上的大营:“我留下五十人在这里鸣铳放炮、大张旗鼓,伪做抵抗,等红营大举渡海再撤离,让厦门城里的陈副将以为我们尚在凤头山……” 吴淑张了张嘴,最后却一句话没说出来,只是默默的点点头,就在此时,一名陈璋的亲兵飞马入营,被引到何佑身前,跪地行礼毕,便急促的询问道:“大将军,副将大人派小人来询问,胡里山炮台已失,厦门危急,大将军是否要调整布置?请大将军示下!” 何佑直起身,脸上的颓败与私下里的急迫瞬间被一种刻意营造的、沉稳坚毅的表情所取代,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威严,甚至带着几分悲壮:“你立刻去面见陈副将,告诉他,胡里山炮台虽失,我军却尚有抵抗之力!本将已派人去金门调兵,很快我部精锐就会泛海而来,本将已下定决心,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本将就算拼光所有家底,也要在这厦门,与红营决一死战!” 何佑说得慷慨激昂,下令之时更是颇有往日大将风范:“你回去告诉陈副将,让他按照之前的计划,收拢兵马于厦门城内,依托城防严防死守,本将驻守于凤头山,与厦门城互为犄角,必然能坚守数日,给予红营大量杀伤!红营缺乏水师,即便有胡里山和曾厝安两处炮台封锁海域,若是我水师主力下定决心突防他们也拦不住,待台湾方向整肃兵马、金门重新集结水师,我等依然能突围而出,届时返回台湾,即便是丢了厦门,也是有功无过!” 何佑上前一步,满脸的悲壮,语气更加的严肃:“你原话和陈副将说,若是事不可为……我等家眷皆在台湾,在王爷看顾之下!咱们也得为他们想一想…….听明白了吗?你告诉陈副将,若不是他,本将早就不知在战场上死了几回了,此等大恩,本将一直放在心里,若有不测,本将与他生死与共!” 一旁的吴淑一直忍不住瞟着何佑,见他一副慷慨激昂的模样,也只能垂下头去闭嘴不言,那名陈璋的亲兵则是满含热泪,一头结结实实磕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大将军的话,小人一定一字不漏、原原本本的带回去说与副将大人知道!” “很好!”何佑重重的点点头,目光投向厦门城的方向,语气加重,一字一句,仿佛蕴含着无穷的力量与希望:“最后一句话,一定要带给陈副将——坚定守住,就有希望!” 喜欢赤潮覆清请大家收藏:()赤潮覆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00章 登岛 黎明前的至暗已然过去,东方的海平面下,积蓄的力量正撕破夜幕,将第一缕熹微的晨光涂抹在天地之间,胡里山炮台和曾厝垵炮台,这两座厦门防御体系的支柱,此刻已然改换了门庭,炮台最高处,赤色的红营战旗在渐强的海风中猎猎作响,取代了昨日还在飘扬的郑字旗,硝烟尚未完全散去,如同失败的幽灵,依旧缠绕在残破的垛口和焦黑的炮身之上。 低沉而威严的炮声,依旧不停的从胡里山炮台和曾厝垵炮台中响起,死亡的铁雨倾泻向近在咫尺的厦门港以及港外附近游弋的郑军水师战船,呼啸着砸向港湾内的栈桥、仓廪,以及那些试图靠近岸边提供火力支援的郑军战船,水柱冲天而起,港区内火光迸溅,木屑横飞。 厦门港内来不及驶出的郑军船只,在两处炮台的炮口之下,如同活靶子一般,两处炮台上的重炮,许多还是由原本的郑军炮手在操作,如今他们向着自家的船只倾泻火力,却丝毫没有留手的意思,用一轮轮的炮火摧毁着那些试图逃出港外的战船,厦门港内外,已经漂满了残木,许多惊慌不已的郑军水手和兵将,正抱着任何可以找到的漂浮物,在炮弹的呼啸中,在海里浮浮沉沉,奋力的向着陆地游去。 远处海面上的郑军战船,同样没有逃脱被炮火打击的命运,但他们好歹还有退路,不会停留在海面上成为固定靶标,更没人蠢到还抱着取胜的心思、试图和固定炮台对轰,在损伤了几艘战舰之后,郑军水师清楚他们已经不可能轻易的接近厦门海域,旗舰升起了撤退的号旗,整支水师船队升起满帆,放弃了这片他们经营多年的水域,向着东面金门岛的方向狼狈撤离,它们的身影在晨曦中渐渐模糊,也带走了厦门守军最后一丝来自海上的希望。 与此同时,在厦门岛对岸的大陆,海沧、嵩屿等地的所有可用码头、滩头,早已是一片沸腾的海洋!成百上千艘大小不一的改造船只,如同过江之鲫,满载着红营的主力部队、重型火炮部件、弹药粮秣,借着晨光与潮势,浩浩荡荡地向着厦门岛开进,帆影遮天,橹桨如林,号子声与船桨破水声汇成一股巨大的声浪,这一次,再也没有来自岛上炮火的威胁和郑军水师的拦截。 部队基本登陆完毕,刘蛮子也乘着一艘渔船登上了高崎滩涂,身材魁梧如铁塔般的刘蛮子,不等跳板完全放稳,便一个大步踏上了厦门岛的土地,他深吸了一口带着硝烟、海腥和泥土气息的空气,环顾四周正在紧张构筑工事、转运物资的己方将士,脸上那道刀疤在晨光下显得格外狰狞,也格外兴奋。 “刘委员!”早已在此等候的宋汤兴立刻迎了上来,虽然一身征尘,甲胄上满是血污与烟渍,但精神却异常振奋:“胡里山炮台、曾厝垵炮台,还有厦门岛上各处要点,我军都已经拿下,厦门守军龟缩进厦门城内,我军正在对厦门城展开包围,胡里山炮台等处,正调整火炮准备轰击厦门城内目标,要不了多久,整个厦门岛就能完全落入我军手中!” “干得不错!老宋,不愧是老子带出来的兵!我就知道你一定能拿下厦门!”刘蛮子哈哈一笑,重重拍了拍宋汤兴的肩膀,力道大得让后者晃了晃,刘蛮子环视一圈,问道:“何佑那厮呢?他在厦门城里头吗?咱们也算是老对手了,却一直没见过面,咱可是等着请他吃酒呢!” “刘委员,恐怕您这酒是吃不成了......”宋汤兴面上有些尴尬,更多的则是遗憾:“何佑根本就没在厦门城里,他把指挥部设在凤头山上,我们的部队过去的时候,凤头山上一开始还是锣鼓大作、铳炮声不绝,但是等咱们的部队上了山,山上大营是空空如也,鬼影子都打不出一个来,何佑已经跑了!” “何佑早就跑了?”刘蛮子一愣,眉间微微皱了起来:“你们应该是拿下胡里山炮台和曾厝垵炮台,才分兵去攻凤头山的吧?那时候两座炮台卡住海域,何佑再跑可就十分危险了,他......不会是......早就跑了吧?” “刘委员您猜的没错!”宋汤兴哈哈一笑:“我们找了附近躲藏的渔民,他们说昨日凌晨,就是我们拿下胡里山炮台不久,就看到大概千把号郑军,盔甲鲜明的,慌慌张张地从凤头山下来,直奔五通港附近一座渔村东面的一处海湾里头,不一会儿海湾里头开出好几艘船来,向着东面金门方向而去,到了快天亮的时候,凤头山上又跑下来五十多人,在五通港里找了几艘船,也向着金门方向跑了,我估计,何佑他们就是那时候逃的。” “这鸟厮倒是机灵!”刘蛮子冷哼一声,发出一阵洪钟般的大笑,笑声中充满了嘲讽与鄙夷:“他娘的,开战之前咱们派人劝降他,这厮口口声声说着什么‘誓与厦门共存亡’,这跑得比兔子还快!把整整一厦门城的兵马,全他娘扔下给他当替死鬼、垫背的!自己倒先溜去金门快活了。” 刘蛮子挥了挥手,让宋汤兴带路,一行人便往凤头山上而去,红营的临时指挥部,倒是也设在了这凤头山上,刘蛮子登上之前何佑所在的望楼远远眺望,厦门城的轮廓在晨曦中清晰可见,城头上依稀能看到慌乱跑动的人影,偶尔还有零星的铳炮声响起,那是红营的先头部队正在对城市进行试探性的炮击和包围。 “何佑都跑了,厦门城里头的守军,还死守个什么劲呢?派人进去劝降了吗?”刘蛮子回头问了一句,见宋汤兴等人摇摇头,下令道:“派几个投降或俘虏的郑军的将领入城去,敲锣打鼓的进城,告诉厦门城内的守军,何佑已经抛弃他们逃跑了,凤头山上我军的旗帜,他们也该看得清楚!让他们开城投降,红营优待俘虏!”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厉芒:“若是在这种情况下依旧冥顽不灵、企图负隅顽抗,那就坚决攻击、彻底消灭!” 喜欢赤潮覆清请大家收藏:()赤潮覆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01章 残敌 金门岛上,面向厦门方向的一处僻静海滩,咸湿的海风卷着细沙,吹拂着何佑略显凌乱的衣袍和花白的须发,他负手而立,目光复杂地眺望着西面那片笼罩在晨雾与隐约硝烟中的厦门岛轮廓,红营缺乏水师,追不到金门岛上,他连盔甲都已经卸去,但在他心里头,这场仗还并没有结束。 “此时……厦门城那边,应该已经打起来了吧?”何佑没有回头,声音有些沙哑,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询问身后侍立的亲兵。 那亲兵连忙躬身,小心翼翼地回禀:“大将军,哨船担心胡里山炮台和曾厝垵炮台上的重炮,不敢过于靠近厦门近海,但远远的,确实能听到厦门城方向传来密集的炮火声,甚是猛烈……想来,红营的主力已然登岛,而且把不少重炮搬上了厦门,正在猛攻城池了。” 何佑微微颔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心底却翻腾着难以告人的念头,他内心深处那阴暗的期盼越来越浓烈,他是期望陈璋能够在厦门城内死守到底,守得越久越好,抵抗的越激烈越好,日后何佑回到台湾,就越有转圜的余地,可以将他逃到金门之事,操作成是转进金门继续指挥作战。 “死战到底.......自然最适合的,就是马革裹尸、战死沙场.......”何佑在心里头默默的想着,卑劣的念头不可抑制地冒了出来,若是陈璋“力战殉国”,那就再好不过了!可以说是死无对证,何佑迅速的在心里头捏造了一个感人肺腑的故事,自己之所以转进金门,完全是因为陈璋见战事急迫、拼命力谏,甚至强行派人将自己架走,这个生死兄弟,则自己留在厦门岛拼死掩护、坚守到最后一刻、为国殉节。 何佑“损失”一员大将,一个“至爱亲朋”,也算是奋战过了,想来王爷也不会多加怪罪,陈璋如此“忠勇”,说不准王爷还会多加褒奖,给予无穷的身后哀荣...... “陈副将,若是有这般结果,兄弟也不算是亏待于你!”海风带来对岸隐约的炮火轰鸣,在他听来,仿佛成了命运的鼓点。他望着厦门的方向,眼神闪烁,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呢喃,那声音轻得刚出口就被海风吹散,却带着一股令人心寒的虚伪与冷酷:“就这么战死沙场吧.......汝妻子我养之,汝勿忧也!” 厦门城内,已是一片末日将至的景象,曾经繁华的街巷,如今被恐慌和绝望所笼罩,红营的炮火如同持续不断的雷霆,反复捶打着这座孤城的城墙与守军的意志,炮弹落处,墙垣崩塌,屋舍起火,烟尘弥漫,哭喊声、惊叫声与军官的弹压声混杂在一起。 对于红营的观察手和炮手的能力,陈璋是十分相信的,他没敢把指挥部设在地面上,而是设在一处较为坚固的宅院地窖内,如今地窖之中烛火摇曳,映照出陈璋那张因焦虑、疲惫和难以置信而扭曲的脸庞。 一名浑身尘土、甲胄破损的将领跪在陈璋面前,声音带着哭腔和绝望:“将军,各处观察哨都回报,金门方向,确实没有任何船只和援兵的踪迹,就连......就连水师都已经没了踪影!如今红营已经在一一清除城内各个观察哨位,但末将依旧敢保证,到现在为止,没有任何援军踪迹!” “金门留驻的,可是大将军麾下战力最强悍的部众人马!是大将军手里的刀子!”陈璋猛地一拍桌子:“他们怎么敢不来!若是他们不登岛夺回胡里山炮台和曾厝垵炮台,整个厦门城,都要暴露在红营火力之下,这城还怎么守?” 旁边一名将领凑上前来,脸上满是犹豫和恐惧,压低声音道:“陈将军……之前红营派来的劝降使者……所言……会不会……是真的?他们说何大将军早已从凤头山上逃离,逃往金门……如今援军杳无音信,水师不见踪影……这,这难道……” “放屁!”陈璋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转身,双眼赤红地瞪着那名将领,额头上青筋暴起:“何大将军与我乃是刎颈之交!当年在铜山,他身陷清军重围,是我带着三百死士冒死把他从死人堆里背出来的!在闽安,他被耿军射中数箭,是我护着他杀出条血路!他抛弃谁,也不可能抛弃我陈璋!这定是红营的诡计,意图扰乱我军心!再敢胡言乱语,动摇军心,立斩不赦!” 又一名年纪稍长的将领叹了口气,眉间紧皱着凑上前来:“将军,您与何大将军的情谊,我等皆知,可.......凤头山上的红营旗帜,已经升起许久了,凤头山昨日凌晨还能听到铳炮声和锣鼓声,可没多久就再也没了声响,若是何大将军没有逃跑,莫非是......殉国了?” 他顿了顿,看着陈璋瞬间苍白的脸色,继续道:“若果真如此,金门留驻兵马和我军水师群龙无首,怯战不来,也在情理之中,而这厦门城……外无援兵,又完全暴露在红营炮口之下,兵马装备皆不如人,连地利都没有.......已成绝地孤城!将士们伤亡惨重,士气低落……这……这还如何能战啊?” “殉国……”这两个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陈璋的心头,他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是啊,如果何佑没跑,那他在哪里?如果何佑没死,为何援军不至?一种冰冷的、令人绝望的恐惧,如同潮水般瞬间淹没了他,他呆呆地站在原地,之前那暴躁的断言此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就在陈璋心神剧震、无言以对,室内陷入一片死寂的刹那,忽然之间,一声远超之前任何响动的、仿佛天崩地裂般的巨响,猛地从北门方向传来,整个地下室都为之剧烈摇晃,顶棚簌簌落下尘土,陈璋心头一惊,几乎要跌坐在地。 紧接着,一名亲兵连滚带爬的冲了进来,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变调尖利:“大人!大人!不好了,北门方向,城墙被红营的重炮轰垮了!红营的兵马正在蜂拥冲杀进城!” 喜欢赤潮覆清请大家收藏:()赤潮覆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02章 迷路 铳声、爆炸声、喊杀声、哭嚎声从远处的街巷中远远传来,一名红营战士朝着那铳声传来的方向扫了两眼,脚步有些迟疑,视线在倒塌的建筑和被废墟堵住的街巷间转了一圈,这才朝着一条巷子一指,冲身后两名战友说道:“应该是从这边走……” “应该!应该!你都应该了两三回了!”一名身材粗壮的战士略显不耐烦的说道:“石头,你到底有没有个谱?咱们跟着你可绕了好几个圈子了,你到底找不找得到路?” “柱子说的没错!石头,你可别又带错路了!”另一名战士也开口帮腔:“咱们押着俘虏出城,回城归队,你说你在厦门住过,非要带着咱们抄近路去追部队,好嘛!这近路一抄,部队都没个影了,咱们在这城里跟无头苍蝇一样乱窜,到时候仗都打完了咱们还没归队,非得给抓去关禁闭不可!” “我真在厦门城里住过,后来才跟着爹娘去的闽西,只是……这么多年了,厦门城里头总是有些变化的嘛,而且厦门城挨了炮轰,到处是废墟,我这一时认不清路也是正常的……”那叫石头的战士有些尴尬和抱歉的挠着头:“柱子,三哥,你们听,刚刚那阵铳声就是从那边传出来的,你们信我一回,从那巷子穿过去,保管能见到咱们自己的部队。” 那两名战士对视一眼,如今这情况,他们也只能跟着一起走了,只能跟着石头一起钻进了巷子,但这巷道却并非笔直通向那铳响的方向,反倒七拐八绕如同迷宫一般,三人在巷子里走了一阵,非但没有接近那个传来的激烈枪炮声的方向,反而感觉那声音时而近在咫尺,时而又远在天边。 石头额头上爬满了汗珠,柱子身材最高大粗壮,此时呼吸声却最为急促,面上的表情有些慌乱,紧紧握着手里的腰刀和盾牌,快走两步凑到石头身边,粗声粗气的问道:“石头!你不会又带错路了吧?这怎么感觉越走越远了呢?” “这路有点绕,但是……应该能到……”石头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朝着前头一指:“拐过这个弯,就继续向西走,离那边应该就不远了。” 柱子点点头,跟着他继续走着,拐过那个弯,一堵墙却堵在前方,柱子又是恼怒又是无语,扭头怒目瞪向石头,石头缩着脖子,连着向后退了好几步,赶忙和他拉开距离,柱子更加恼怒,腰刀在盾牌上撞得“砰砰”作响:“甘林牢目!王石头!要不是有纪律在,老子非得揍你一顿!” 一旁的三哥也是满脸无奈,却也只能赶忙打圆场:“得了,都省些力气,刚刚咱们经过的那个出口,咱们先从那里出去,想办法先走到大路上去,再找个高处看一看再说!” “我来打头!”石头赶忙顺坡下驴,提起手里的长枪就走在前头,柱子压在最后,嘴里还嘟嘟囔囔的骂着各种脏话,三人加快脚步,绕到一处出口,几乎是小跑着冲出巷口,来到稍宽一些的街面时,迎面却撞上了一支黑压压的队伍! 这支队伍约莫两百多人,穿着郑军号服和穿着民装的壮丁、衙役装扮的民壮混在一起,服装杂乱,号衣破旧,许多人脸上还带着惊魂未定的神色,他们手中拿着五花八门的武器,从制式刀枪到鱼叉水火棍都有,队伍松散,毫无阵型可言,正沿着街道惶惶然地向前移动。 双方在这狭窄的街口骤然遭遇,距离不足二十步,双方都是猛然愣在原地,一时间周围的空气都瞬间凝固! “干他娘!”本来在最后的柱子断喝一声,面上没有一丝惧意,反倒被怒火填塞扭曲得如同恶虎一般,仿佛是终于找到了机会,将之前积塞的怨气和怒火一口气都要发泄出来,石头和三哥也立马反应过来,赶忙跟上,三人没有任何交流,却在一眨眼间就默契的布置好一个肉搏阵形,石头提着长枪立在最中,柱子和三哥持刀盾和三眼铳护住两翼,一齐朝着那些人数远远超过他们的敌人杀去。 他们三人,如同三只面对狼群的猛虎,虽然势单力薄,但那瞬间爆发出的决死气势,却霎那间便把这两百多人的郑军变成懦弱的绵羊,那些民壮和强拉的青壮,乱糟糟的扔下手里乱七八糟的武器,向着两旁抱头鼠窜,混在其中的郑军兵卒,却也没有一丝接战的胆气,被这些民壮和青壮裹着,也惊慌失措的扔下兵器,跟着一起乱逃乱窜。 郑军人群如同刀劈波浪一般敞开一条路来,将原本躲在人群中间的一名郑军将领完全暴露出来,那郑军将领也是沙场经验丰富,反应极快,见三人不理会前头那些窜逃的人马,直往自己这冲来,摆出一副擒贼先擒王的架势,身子一扭,手里的刀往头上一举,扑通一下跪在地上,高声嚷嚷道:“大爷饶命!大爷饶命!我投降!投降啊!” 周围的郑军人马见主将这般姿态,也纷纷跪倒在地嚷嚷着投降,两百多号人,面对三个红营战士,竟然连一个抵抗的都没有,黑压压在街上跪倒一片。 “投你牢目的降!”柱子却愈发的愤怒,冲势不减,直冲到那郑军将领身前,举刀就砍,三哥和石头也吓了一跳,赶忙上前去拦,却晚了一步,好在柱子心里头还记着红营的纪律,刀子也没往那郑军将领身上砍,一刀劈在他身旁的道路上,劈出深深一条沟来,那郑军将领吓得浑身瘫软,杀猪一般哀嚎求饶着:“大爷饶命!饶命啊!我上有八岁老母、下有八十岁妻儿,求大爷饶小人一条狗命啊!” “别嚎了!”三哥赶忙让石头将柱子拉走,踹了一脚那郑军将领的屁股止住他刺耳的哀嚎,扫了一眼周围那些瑟瑟发抖的郑军人马,询问道:“看你们这样子,应该是一伙败兵,从哪里逃来的?有没有见过咱们红营的其他部队?老实交代!” 喜欢赤潮覆清请大家收藏:()赤潮覆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03章 大功 那郑军将领吓得声音都在发抖,听到三哥问话,赶忙回道:“小人不敢欺瞒,小人原本奉命守着一处街垒工事,有溃兵跑来,说红营的大部队正在往小人这边打,小人……不敢抵挡,便领着弟兄们跑了,一路上有收拢了一些人,才有这些人马……小人不敢走大路,是带着弟兄们穿街走巷跑到这里来的,从始至终都没有撞见红营的兵马,除了三位大爷……..小人句句属实,若有半句假话,天打五雷轰!” “这他娘的,想要找到咱们的部队怎么这么麻烦?”三哥有些焦躁和恼怒的揉着头发,回头瞥了一眼正在处置那些投降的郑军人马的石头,心里头又是一阵无名火起,面上的怒火藏都藏不住,回头看向那名将领,一脸仿佛要吃人一般的表情。 那将领也不知道三哥这怒火是因为被战友坑了迷路没法归队的缘故,以为是冲着自己发的,原本就抖得厉害的身子抖得更加的厉害,眼珠子转来转去,忽然似乎想到什么活命的法子,手脚并用的向前爬了几步,声音颤抖的说道:“爷!大爷!小人有一事要禀告,小人知道厦门城里的主将陈璋陈副将在哪里,小人愿意给三位大爷带路,只求三位大爷饶小人一条狗命!” 三哥闻言,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搞得一愣,随即心中狂喜!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赶忙一把将那郑军将领提起:“你说的是真的?你真知道那陈璋在哪里?” 那将领自然是赌咒发誓的保证,三哥面上的怒色已经完全被喜色替代,回头去看柱子和石头,两人也听到这郑军将领的话,柱子见三哥看来,明白他的意思,咧嘴一笑:“去啊!干嘛不去?他娘的,现在归队也得遭罚,还不如去碰碰运气!” 一旁的石头忙不迭的点头,三哥也点点头,看向那些瑟瑟发抖的郑军人马,朗声道:“民壮青壮,扔了武器找地方躲着,红营不杀无辜、秋毫无犯,只要你们不拿着武器抵抗,保证你们平安无事!” “其他的郑军弟兄,咱们现在没空俘虏你们,自己去找我们的部队投降,北门外头有个临时的战俘营,有热饭好菜,可以自己过去,红营优待俘虏,只要你们放下武器,绝对不会伤害你们,都听清楚了吗?” 那些民壮青壮和郑家兵卒如蒙大赦,磕了几个头,纷纷爬起来乱哄哄的逃散而去,三人将那郑军将领架着,三哥恶狠狠的警告道:“老老实实带路,之后算你立了一功,咱们一定会原原本本向上头报告,但你要是敢耍花样,就算咱们三个都没了性命,也一定要拉你陪葬!” “不敢不敢!小的绝不敢!”军官吓得面如土色,连声保证,赶忙领着三人上路,在这名降官的带领下,三人避开主要街道,专走小巷,向着陈璋指挥所所在的地点摸去,到了一处屋子后头,那郑军将领停了下来,朝着远处一指:“大爷,那陈璋的藏身之地就在一条街外的一座宅子里头,你们从这里搭个人梯上屋顶,应该能看到,附近兵马多,还是不要靠近为好。” 三人悄悄爬上附近一栋被炮火损毁了一半的房屋屋顶,借着断墙的掩护向下观察,果然,那宅院内外都有不少郑军士兵在警戒游弋,虽然同样显得惶惶不安,但人数确实不少,靠着他们三个,恐怕是冲不进去。 “后院西南角,那个亭子左侧十余步,有个地窖,陈璋就藏在里头…..”那名郑军将领跟着一起爬了上来,给三人指示着目标:“陈璋在两条街外一座酒楼上插着大旗,假装把指挥部设在那里,引得贵部的火炮和兵马都在往那里打,实际上他却躲在这地窖里头,让亲兵以旗号传信。” “当真是个狡猾的家伙……”石头嘟哝了一句,冲三哥问道:“三哥,现在怎么办?” 三哥眯着眼观察了一下,摸了摸武装带上挂着的几颗震天雷,一咬牙:“硬拼不行,咱们找个地方放把火,再扔几个震天雷,让陈璋身边的兵马和护卫胡乱开火,给咱们的观察哨一个指示……若是能吓得陈璋转移,咱们指不定还能找个地方,寻机远远给他一铳!” “小人知道一处、可以绕到那宅子附近去,小人来领路!”那郑军将领也是立功心切,主动要求带路,三哥自然应允,三人跟着他一起溜下房屋,七拐八绕的来到一侧,找了些柴火和废弃家具、残木废墟什么的点了把火,然后朝着那宅院奋力投掷着震天雷。 两声不算太大但足够惊人的爆炸在宅院外响起,与此同时,火头和浓烟也窜了起来,三人正准备再去找处地方放火,却见远处一座屋子里跑出一群郑军兵将,一个带着武器的都没有,全都在抱头鼠窜,有人边跑还边大声嚷嚷着:“红营打过来了!红营打过来啦!厦门城已经完啦!快逃啊!” 这突如其来的爆炸和火灾,成了压垮宅院内外那些本就惊弓之鸟般的郑军官兵的最后一根稻草,他们根本来不及分辨攻击来自何处、规模多大,潜意识里早已认定红营主力杀到,宅院内外如同炸了锅一般,惊呼声、惨叫声、器物碰撞声响成一片,许多士兵根本顾不上职责,直接丢下手中的武器,如同没头苍蝇般抱头鼠窜,只想离这个危险的地方越远越好! “啊?这是营啸了?”三哥等人目瞪口呆,很快又反应了过来,依旧是柱子一马当先冲了出去:“还愣着做什么?趁乱杀进去!抓陈璋!” 三人顾不得那个带路的郑军将领,直往那宅子冲去,后院有处小门,大大敞开着,许多郑军兵卒正在门口惶惶不安的观望,猛然见三个红营战士杀来竟无一人有抵抗之心,如同受惊的兔子一般嚷嚷着“红营主力杀来了”一哄而散,连那小门都没关。 三人直接从小门里头冲进后院,直冲到那地窖入口处,三哥朝里头“砰”的放了一铳,厉声大吼:“里面的人听着!红营大军杀到!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投降不杀!” 喜欢赤潮覆清请大家收藏:()赤潮覆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04章 俘虏 地窖内,空气污浊而压抑。仅有的几盏油灯投射出昏黄摇曳的光晕,将围坐众人脸上那无法掩饰的惊惶与绝望勾勒得愈发清晰,陈璋坐在一个倒扣的木箱上,双手紧握成拳,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手背上青筋虬结,他低着头,目光死死盯着脚下潮湿的泥土,仿佛想从那里面看出条生路来。 “陈将军……”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将叹了口气,声音干涩:“红营的兵马离这里越来越近了,各处街巷纷纷失守,红营攻势如潮,许多部队已经完全失去了联系,逃跑的也越来越多,这厦门城......怕是坚持不到天黑了。” 另一名脸上满脸横肉的将领接口道,语气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轻柔得和他粗豪的外貌完全不匹配:“是啊,将军,弟兄们……弟兄们已经尽力了,可如今外无援兵,内无劲卒,再打下去,不过是让这满城将士和百姓……白白送死啊……” “红营一直说,只要我们放下武器,他们.......他们优待俘虏!”又一个声音低声嘟囔着,虽然立刻被旁人的眼神制止,但那话语中的意味,却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在每个人心中荡开了涟漪。 陈璋猛地抬起头,眼中布满了血丝,像一头被困的受伤雄狮,低吼道:“何大将军的命令,就是让我们坚守到底!大将军说了,‘坚定守住,就有希望’,也说了,若有不测.......自该尽忠职守!大将军已经殉国了,本将与大将军生死之交,怎能让大将军失望!” 陈璋呼哧喘着粗气,何佑到底有没有殉国,他根本就无从得知,不过是心里头强逼着自己,去选择性的相信这么个理由而已。 几名将领对视一眼,那花白胡子的老将叹了口气,继续劝说道:“大人,纵使大将军殉国了,最多也就是咱们这些弟兄们跟着,何必拖着整个厦门城这么多百姓军民一起陪葬呢?难道非要全军覆没,才算不负何大将军吗?为将者,亦需知进退啊!” “是啊,将军,总要为剩下的弟兄们想想……”其他人也纷纷附和,话里话外,投降的意味已经越来越明显,几乎不再掩饰。 陈璋胸口剧烈起伏,内心在天人交战。理智告诉他,这些人说得或许是对的,继续抵抗只有死路一条,但情感上,他无法接受屈膝投降,更无法接受那个何佑抛下他们自己逃跑的可能性,那等同于否定了他一直坚守的信念和情谊,他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就在这僵持不下、气氛几乎凝固的时刻,忽然“轰”“轰”两声不算特别巨大、但异常清晰、仿佛就在头顶院中炸开的爆炸声,猛地传进了地窖之中,地窖里所有人都浑身一震,他们这些经验丰富的将官,立马就分辨出这是震天雷的声响,而且离得极近! 紧接着,外头一阵阵惊慌失措的呐喊声、杂乱的奔跑声、器物被撞翻的声音,如同沸水般涌入了地窖,显然在外面的军兵已经乱成一团,陈璋只感觉心脏被猛地抓了一把,霍然起身,厉声喝道:“还愣着做什么?快派人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值守在地窖门口的几名亲兵正要往外去,一名郑军将领连滚带爬、面色惨白如纸地冲了进来,因为极度恐惧,他几乎是瘫软在地,语无伦次地尖叫道:“大人!不好了!不好了!红营的大军杀进来了,已经到了院子里头了!” “什么?怎么可能!”陈璋如遭雷击,他一个箭步冲到那将领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目眦欲裂:“胡言乱语!之前还报红营主力在桥亭街与我军激战!怎么可能转眼就杀到这里?你看清楚了?” 那将领被陈璋狰狞的表情吓得魂飞魄散,鼻涕眼泪一起流了下来,只是胡乱地指着地窖口方向:“真……真的!大人,末将怎敢欺瞒?外头起了大火,还有爆炸......里里外外的弟兄们都乱了,到处都在喊红营的兵马杀过来了啊!” “也就是说,你根本就没亲眼看到红营的兵马!”陈璋暴跳如雷,一脚将那将领踹翻在地,朝着一旁的亲兵招了招手:“来人!随本将出去,本将要亲自去看看!” 然而,他刚迈步冲向地窖口,一声铳响毫无征兆地在地窖口外炸开,在狭窄的地窖口显得震耳欲聋,灼热的铅弹几乎是擦着陈璋的身子飞过,打在内部的土壁上,溅起一蓬烟尘,刺鼻的硝烟味瞬间弥漫开来! 地窖内所有人都被这近在咫尺的射击吓得魂飞魄散,纷纷下意识地蹲下或寻找掩体,陈璋也是心惊胆战,下意识的便往后一退,脚下一滑,直接从阶梯上跌了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的烂泥里头,却顾不得疼痛,都没等到附近的亲兵来扶,便手脚并用的一翻,躲进了一旁的掩体之中。 地窖外,一个粗犷、带着浓重外地口音、却充满了不容置疑气势的怒吼声,如同惊雷般响起,清晰地回荡在狭小的空间里:“里面的人听着!红营大军杀到!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投降不杀!” “红营大军……真的杀过来了?”陈璋脸上血色尽失,大脑一片空白,顿时僵在了原地,附近的将领亲兵也是人人悚然,几个将领围在一起商议了一阵,那满脸横肉的将领忽然猛的站起身来,抽出腰刀冲到陈璋身前:“大人!咱们已经被包围了,投降吧!您若是只顾着大将军的恩义,不顾咱们这些弟兄,想要追随大将军而去…….那您自裁便是,何必拦着弟兄们的活路?您若是下不了手,末将可以代劳!” 他这话说得极其直白,甚至带着几分逼迫的意味,其他将领也纷纷围了上来,虽然没有拔刀,但那眼神中的意思再明白不过,而陈璋的亲兵却没有半点试图阻拦的意思,甚至一个个也是期盼和恳求的眼神,与此同时,地窖外又传来了喊话声,显得有些急躁:“里面的听好了!再不投降,咱们就往里头扔炸药了!把你们统统炸死!” 内外夹击,陈璋心里头绷着的那根弦终于是断了,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闭上了眼睛,仿佛用尽了全身最后一丝力气,从喉咙深处挤出了几个干涩无比的字:“传令,放下武器……投降!” 喜欢赤潮覆清请大家收藏:()赤潮覆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05章 挟持 “红营的弟兄们!不要扔炸药!不要开铳!咱们投降了!”一名亲兵扒在地窖边沿冲着外头大喊着,在陈璋听来如同千斤之重,每一次呼喊都伴随着内心屈辱的呻吟,他率先卸下了象征将领身份的副将盔甲,冰冷的金属脱离身体时,仿佛也带走了他最后一丝尊严和温度,随后,他将那柄伴随他征战多年、斩敌无数的佩刀,连同腰间的短铳,一同扔在了地窖入口处潮湿的泥土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陈璋深吸口气,当头领着一众和他一样扔下武器、卸下盔甲的将领亲兵一起高举着双手往地窖外走去,地窖外的光线,即便是透过弥漫的硝烟,也显得有些刺眼,陈璋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守在地窖外的三个红营战士的身影有些模糊,陈璋叹了口气,冲他们说道:“本将是东宁镇武将军陈璋,负责厦门城内防务,你们的主将何在?本将想要见他……” 话语戛然而止,陈璋的身子猛的一顿,双目霎那间瞪得滚圆,整个人如同被瞬间冻结,僵在了原地,他彻底看清楚了,地窖外哪里有什么大军?只有三个人,三个浑身沾满泥污和血渍、甲胄普通、甚至显得有些狼狈的红营士兵! 他们呈一个松散的半圆形站着,眼神警惕而锐利,如同盯紧猎物的野狼,其中一人,三眼铳的铳口甚至还冒着淡淡的青烟,显然刚才那惊魂一铳正是出自他手,而他也反应最快,听到陈璋自我介绍,不等他把话说完便抢上前来,一把揪住陈璋的衣领,一用力、脚上一绊,将陈璋摔倒在地,又飞快的将陈璋一只手扭在后头,整个人都跪压在他的身上,另外一个身材干瘦的战士也冲上前来,长枪抵住陈璋的后心,那身材粗壮的红营战士则持刀盾护在一旁。 “不准动!挣扎立死!”压在陈璋身上三哥用手里的三眼铳狠狠在陈璋脑袋旁的地上砸了一下,留下一个浅坑,随即指向那些目瞪口呆的郑军将领和亲兵:“你们也一样,老子这三眼铳里还有两发弹,谁上来都得先挨上一发!” 就在此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呼喊声从附近传来,不一会儿,一群郑军兵将涌了进来,他们显然是发现了根本没有什么“红营大军”,又听到逃跑的军卒说有红营的人冲向这地窖,赶紧收拢了部队赶了过来,却晚了一步,只见到他们的主将,已经被那三个红营战士挟持住。 三哥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又是一阵劫后余生一般的庆幸,郑军到底还是有些底子,营啸之后没有直接就崩散了,若是这些郑军将领犹豫一阵或投降稍慢,他们三个必然是要被这些郑军兵马格杀当场。 如今这情况,他也只能赌上一把,看看这些刚刚营啸的郑军兵马,还残留着多少战心:“你们看清楚了?你们的主将陈璋已经被我们俘虏了!这场仗已经结束了!放下武器投降吧!红营优待俘虏!若是你们再负隅顽抗,就算杀了咱们救了你们的将军,红营大军杀到,你们还是难免一死!” “不!不能降!他娘的!几百号好男儿,向三个人投降,像什么样子?耻辱!耻辱!”陈璋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忽然奋力挣扎起来,面目狰狞地对着那些部下嘶声咆哮:“还在犹豫什么?开铳!放箭!不要管我!便是把我一起杀死,也要杀了这三个红营狗贼!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啊!” “甘林牢目,哪里这么多话?”石头将长枪倒过来,枪尾当作棍子,狠狠扫在陈璋嘴上,顿时血肉模糊,陈璋的话语一顿,吐出几颗混着血水的牙齿来,却依旧含含糊糊的怒骂不止,嘶吼着让那些围在周围的郑军兵马放铳放箭,他宁愿死,宁愿拉着这三个让他蒙受奇耻大辱的红营士兵陪葬,也绝不愿意以这种可笑的方式成为俘虏! 然而,回应他的,并非预期的枪声或弓弦响动,而是一片死寂,以及部下们脸上那更加明显的迟疑、恐惧,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漠然。 那些从地窖里出来的郑军将领,有一些躲回了地窖里,更多的则是看热闹一般不知所措的围在一旁,那花白胡子的老将也在其中,看着状若疯魔的陈璋,又看了看那三个在绝境中依然眼神凶狠、挟持主将毫不手软的红营士兵,再环视周围那些士气早已跌落谷底、眼神躲闪的兵将,深深的、无奈的叹了口气。 “大人,如今这局势,您还看不清吗?”花白胡子的老将忽然出声,似乎是在劝说陈璋,又似乎是在给自己找着理由:“人家三个人,在咱们层层警戒之下,一路畅通杀到咱们面前来,咱们这些弟兄……连您的亲兵都眼睁睁看着您被挟持…….军心已经散了!没有人愿意再打下去了啊!” “大人,就算杀了他们三个,军中如此情况,红营大军杀到,咱们照样还是要做俘虏,连着被俘虏两遍,难道说出去就好听吗?”那花白胡子的将领身板挺直起来:“陈将军,你想要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可不能逼着全城的军民弟兄都跟着你陪葬!” 那花白胡子的将领迈前一步,朝着那些郑军兵马一指:“所有人!放下武器、卸下盔甲!这场仗已经打完了……” “我看谁敢!”陈璋目眦欲裂,疯狂地挣扎吼叫:“我才是主将!我命令你们!拿起武器!战斗到底!违令者斩!” 然而,他的怒吼,在这一刻显得如此的苍白和无力,回应他的,是一片“叮叮当当”的金属坠地声,如同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从最前排开始,郑军士兵们默默地、甚至是带着一丝解脱地,将手中的武器纷纷扔在了地上。 那花白胡子老将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扫了眼依旧在咆哮不停的陈璋,又轻叹一声,朝那三位红营战士行了一礼:“三位,可否让在下派人去竖号旗和传信,令各处尚在抵抗的弟兄们放弃抵抗、缴械投诚?这场仗…….也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了!” 喜欢赤潮覆清请大家收藏:()赤潮覆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06章 枯骨 厦门岛上,硝烟尚未完全散尽,空气中依旧弥漫着淡淡的硫磺和焦糊气味,城内,后续登岛的部队正在和当地百姓一起清算损失、清理废墟、修补房屋,一队队的郑军俘虏正被押往战俘营中,城外的临时军营里,则是另一副热闹的景象,伙头营的大勺铁锅上下飞舞,一条条长桌拼接成一条条长龙,摆满了热乎乎的饭菜。 之前参与战事的部队,正整齐的坐在一条条长桌前,拉完歌、训过话,便大快朵颐起来,秩序井然、无人喧哗,军官干部和战士们同饮同食,篝火映照着一张张面庞,脸上尚带着几分疲惫,却难掩兴奋与喜悦。 刘蛮子在宋汤兴的陪同下,走在这些长桌之间,微笑着看着将士们用着晚饭,一路来到一张桌前,宋汤兴指着桌前三名战士笑道:“刘委员,这三位战士,就是俘虏了陈璋的那三个,乔三、王小柱和李石头。” 三人见刘蛮子亲自过来,一时都呆了,附近的教导朝着他们拼命的使眼色,旁边的班长用手肘顶了顶乔三,乔三这才醒悟过来,赶忙站起身来敬礼,柱子和石头也赶忙跟着起身敬礼,柱子嘴里还塞着满嘴的食物,嚼也不敢嚼,拼命的往下咽,噎得满脸通红。 “坐下吃饭,他娘的,咱这里没这么多礼数!”刘蛮子哈哈笑着,将三人一一按在条凳上,但却没人敢继续动筷子,都端端正正的坐着,不仅是他们,整桌的将士们,全都端端正正的坐着,气氛显得颇为拘谨。 “你们三个是好样的,嘿!三个人,端了郑军一窝子的将帅指挥部,还逼得全城投降!这怕是自古以来第一回了!”刘蛮子蒲扇一般的大手重重拍在乔三的肩膀上,拍得他整个身子都往下一斜:“要不是军中有纪律,战时不得饮酒,咱非得和你们好好喝上一场!等回了闽西,赏你们每人半斤地瓜烧!” “还有,这报功的公文,咱让潘先生亲自给你们写,咱亲自帮你送去金陵执委那里,到时候咱绑也要把侯掌营绑到福建来,让他亲自给你们戴红花、授勋!” 三人闻言,胸膛挺得更高,脸上因激动而泛红,眼中闪烁着难以抑制的兴奋与骄傲,周围投来一片羡慕的目光,刘蛮子哈哈一笑,又拍了拍乔三的肩膀:“得了,别的话咱也不多说了,咱在这里,你们筷子都不敢动,咱就不在这里捣乱了,你们都吃饭,吃饭!敞开了吃,伙头营那边管够!” 说着,刘蛮子便冲宋汤兴和身后几名护卫、军官招了招手,继续巡视了一阵,然后径直出了营,一路来到胡里山炮台的顶端,向着金门方向眺望,那里隐隐约约还能看到郑军船队的身影,刘蛮子忽然询问道:“那个陈璋,怎么样了?” 宋汤兴脸上的神色有些无奈,回道:“回刘委员,陈璋被单独看押着,人倒是没闹,就是……钻了牛角尖,到现在还不肯相信何佑抛弃了他们,一口咬定是我们用了什么诡计骗他,只相信何佑是已经殉国了,而且……他从被俘开始,就水米不进,说是要‘效仿何大将军’,为郑克塽和郑家尽忠,绝食明志。” “愚忠!”刘蛮子简单的评价了一句,眉间微皱,叮嘱道:“红营优待俘虏,陈璋既然被咱们俘虏了,那就不能让他就这么死在咱们手里,就算他想死,也得咱们公审之后,他确实要死,才能由咱们代替百姓军民去砍他的脑袋!你多派些人看着他,不要让他自杀了,他若是绝食,强灌也得给我灌进去!” 宋汤兴自然领命,刘蛮子又看向金门方向,目光冷峻:“事实胜于雄辩,不是他把头埋进沙子里就能改变的,他现在不信咱们的话、不肯老老实实的接受改造,没关系,等日后咱们红旗插上台湾岛,把何佑那老小子揪到他面前,让他们当面对质!看他到时候还有什么话说!” 刘蛮子顿了顿,望向台湾方向,心中忽然感概万千:“当年国姓爷于金厦整军、挥师北伐,旌旗所指,江南震动,兵锋直抵南京城下,几乎就要光复大明半壁江山!那时候的郑军,是何等的威赫?何等的悍勇?谁敢不赞一句天下强军?” “即便是到了郑经之时,三藩乱起之时,郑军也是困于台湾一隅,泛海而来也不过是两千多人马,却也能震动东南,海澄一战,面对清耿联军数十万人马也能绝地翻盘,照样打得他们丢盔弃甲,抱头鼠窜,也不愧是一支能征善战的强军!” “何佑此人呢?当年在国姓爷麾下,他就是因为勇猛敢战而被国姓爷看重提拔起来的,在郑经手里,也是一名以忠勇刚烈闻名的勇将……”刘蛮子摇了摇头,语气中满是嘲讽和鄙夷:“可如今呢?从整个郑军,到何佑这样的勇将,变成了一副什么乱七八糟的模样?卖了同袍逃跑的、被三个战士就一窝端了的、连村民田兵都打不过的精锐…….哪里还有当年半分强军勇将的影子?” “贻笑大方!当真是贻笑大方!”刘蛮子嘲讽似的大笑着,海风吹拂着他的衣袍,猎猎作响,刘蛮子的目光变得更加深邃和锐利:“郑家……幻想着偏安一隅之时,这样的结果就已经注定了,一支军队,失去了理想和信念,历史再辉煌、外表再煊赫,也不过是一支泥捏的兵马而已,不堪一击!” “当郑家上下,只想着如何保住台湾那一亩三分地,只想着如何维持他们小朝廷的富贵荣华,失去了进取中原、光复华夏的雄心壮志之时,他们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也就是时间问题而已,当年陈永华陈总制想要继续举着这前明正朔的招牌,郑家却自己把它砸了,陈总制气急攻心、郁郁而死,郑家……便已经是冢中枯骨,如今在台湾的那个,不过是一具腐烂的躯体而已!” “冢中枯骨!”刘蛮子猛然转身,大步离开:“早晚擒之!” 喜欢赤潮覆清请大家收藏:()赤潮覆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07章 软化 江北,淮河沿岸,昔日肆虐的洪水已然退去,留下的是一片满目疮痍却又孕育着新生希望的土地,浑浊的泥浆覆盖了广阔的田野,倒塌的房屋如同孩童散落的积木,扭曲的树木枝干上挂满了水草和杂物,无声地诉说着那场天灾的暴虐。 在这片巨大的废墟之上,一面面赤色的红旗迎风招展,数以万计的红营官兵与当地百姓混杂在一起,几乎分不清彼此,他们或用铁锹、镐头清理着厚厚的淤泥,疏通着堵塞的沟渠;或用肩挑手抬,将砖石木料运送到需要重建的房基;或喊着震天的号子,合力扶正被冲歪的树木,加固着残存的堤坝,号子声、工具的碰撞声、互相提醒的呼喊声,以及远处重建工地上传来的夯土声,交织成一曲昂扬奋进、人定胜天的雄浑乐章。 侯俊铖和郁平林、牛德东并肩走在正在修补的沿河大堤上,郁平林指着堤下忙碌的人群,感慨道:“不容易啊!若非军民同心一致奋斗,这场洪灾怎会这么快过去?老应的报告说,河南那边遭灾的百姓多达几十万人,据说白莲教的总坛都给冲了,还死了个香主,江北人丁远多于河南黄河沿线,若是没有我们红营、没有这些勇敢的军民百姓,还不知要死多少人…….” 侯俊铖目光扫过那些挥汗如雨的军民,微微颔首,沉声道:“天灾无情,但只要我们团结一致,把军民百姓们组织起来、力量发挥出来,就一定是人定胜天!如今这场洪灾过去,接下来就该按照靳顾问的计划推动大规模的治水工程了,终有一天,我们一定能把这条黄河治服的。” 侯俊铖顿了顿,目光扫向北方,眼中涌出一丝忧虑:“灾后的清理和重建,还有之后的大规模治河工程,我们按部就班就行了,这场洪灾,我们已经是做了所有力所能及的,尽量将损失和伤亡控制在最小,而北方……清廷中枢失能、白莲教缺乏像靳顾问这样的技术官僚,第一次面对规模如此之大的洪灾,完全没有救灾经验和准备,造成大量的伤亡和财产损失,这……反倒是使得北方的形势更加复杂了。” “我也看了老应的报告,一方面,我们的根据地带领百姓们自救,确实获得了许多百姓们的支持,我们在北方的根据地可以借此迎来一波大的发展,但我们的力量还不足以覆盖整个黄河流域的北方诸省,主导救灾的,依旧还是白莲教。” “白莲教本来就是靠着拉拢蛊惑底层贫困百姓起家的,他们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几十万灾民百姓,他们或许没法一一妥善安置,但只要摆出救灾的架势来,就能收获民心!他们必然会更加受到教民的爱戴,统治更牢固,而且灾情波及各省,灾民又大量涌去直隶京师求活,白莲教的势力就必然借着这股势头迅猛发展!” “清廷和白莲教的斗争,必然会因此而加剧,但我预测,最终还是白莲教会占上风,地方上的官绅和地方官,他们也一定会发觉这此消彼长和清廷中枢失能的情况,恐怕也会有一大波人倒向白莲教,白莲教也就能借此构建起向一个真正的政权乃至国家转型的基础…….不仅仅是军事上的正规化,政治体制、组织体系,都将走向正规化…….而我们短期内是没有向北方大动干戈的能力和意图的,老应他们……可就愈发的困难了。” “天灾人祸的,这些事也没法预料,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牛德东在一旁接话,出言安抚道:“北边沉下去、南边抬起来,说个好消息,我刚刚接到时委员的报告,舟山那边,尘埃落定了。” 侯俊铖和郁平林都是双目一亮,一齐看了过来,牛德东从怀里摸出一封报告递给两人:“我们拿下福建沿海州府、驱逐郑家的战报传到东南,舟山群岛上盘踞的红毛番,或许是慑于我军兵威,加上我们严密的封锁,岛上缺食少水,之前侵犯江浙沿海负伤的红毛番也缺少药物医治,以至于疫病也开始蔓延,他们实在是支持不住,丢弃了许多带不走的物资和损坏的战船,放弃舟山,狼狈的向着台湾方向逃跑了。” “岛上那些象征性驻扎的清军兵马,见红毛番逃跑,他们也立刻脚底抹油,逃去了山东,我们的部队,在舟山渔民的引导下,乘着小船渔船上了舟山,没有遭到任何抵抗,兵不血刃便光复了舟山群岛,如今福建沿海已经落入我们手中,舟山群岛也已经被咱们收复,敌人的船队没有了立足补给之地,江浙沿海,便彻底的安全了!” “干得好啊!”郁平林顿时兴奋了起来,哈哈笑道:“郑家和红毛番仗着水师之利来去如风,还想着如同当年对付清廷那般对付咱们,如今是撞了个头破血流,终于是认清楚现实了,当初好好跟他们说说不听,非要挨一顿揍!” “人民,还是要靠群众百姓们的支持,我们才能所向无敌!”侯俊铖微笑着总结道:“清廷没有群众百姓的支持,即便是迁界禁海也依然是处处漏洞,而我们有群众百姓的支持,不用迁界禁海,也能将这沿海化为密不透风的铁壁!” “如今最尴尬的,就是那正在宁波和小顾先生谈判的红毛番使者了…….”牛德东微笑着继续说道:“那些家伙,一直拿着归还舟山之事做筹码,却没想到他们的兵和他们不是一条心,扔下他们自己跑了,那些红毛番也是大为惊诧,态度立马就软化了下来。” “这些外番,也不是铁板一块的,郑家那边也是抛下自己同袍跑了,海盗习气、一丘之貉!”郁平林哈哈一笑,眼珠一转,饶有兴趣地问道:“他们没了水师在背后撑腰,舟山这个筹码也没了,想来也该认清现实了,也该让步了吧?” 喜欢赤潮覆清请大家收藏:()赤潮覆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08章 让步 “确实是做了很大的让步……”牛德东肯定的点点头道:“首先,他们同意取消关于禁止我华商和商船前往巴达维亚及其各个殖民地和本土进行直接贸易的禁令,不再驱赶我中土商船和华商,并且承诺会给予华商商船提供护航保护。” “还有关税之上,红毛番也答应取消针对华商的歧视性重税,华商前往巴达维亚贸易,关税额度比照西番各国商船规例征收,不再额外加税,至于我们提出的对等关税和特殊商品协定税额的事,红毛番推脱说这是他们国内的法规,需要与国内商议之后再说。” “这是在跟我们玩缓兵之计呢!”侯俊铖当即抨击道,别人不熟悉这些海外的情况,他这个从后世穿越来的还能不熟悉?荷兰东印度公司受荷兰议会特许,可以以荷兰共和国的名义自行签订条约、设立机构、编纂法典,统治整个好望角以东,本身就是个准国家,荷兰本土对其有监督权,并不干涉其立法。 他们那些歧视性和贸易保护主义的重税,完全是东印度公司自立自行,若是要废除或协定,只需东印度公司自己出面就行,根本就不需要弄到本土去商议,这些使者,摆明了就是借机在拖延。 “侯先生说的是,小顾先生也说,红毛番本土相隔万里,一去一回指不定到什么时候去了,红毛番此举摆明了是在拖延时间……”牛德东点点头道:“还有华商在巴达维亚和红毛番本土、各殖民地的永居问题、我们的船舶运输权问题、货币兑换问题等等,红毛番也一直推脱说需要和其本土商议,都没有松口,小顾先生的意思,是给他们划定一个期限,咱们总不能一直和它们耗下去。” “红毛番还是在耍小把戏,这帮家伙,表面上是服软和让步了,实际上还是一点都不老实!”侯俊铖阵阵冷笑,点破了那些荷兰使者的把戏:“他们同意的,全都是我们目前无法去实现的,我们现在能够实现的,一条都没有松口!” “比如这允许华商商船前往巴达维亚贸易并提供护航保护,我们现在连水师船队都没有编练起来没有远海作战的能力,民间华商有没有远渡重洋的能力不说,我们现在根本无法给远海航行的海商提供护航,突破重重困难抵达巴达维亚的华商,能有多少?” “而且,还是因为我们缺乏远海水师,一旦当地华商遭受什么不测,我们根本没能力介入,如今红毛番看似是服软了,但谁知他们回去之后会不会反悔?到时候又驱逐当地华商,我们也没法去干预。” “侯先生说的对!”郁平林点点头表示赞同:“前明万历年间,大佛郎机人在吕宋屠戮华民,当时明廷也就发了道圣旨申斥便完事了,说到底还是因为缺乏远海水师的缘故。” “所以啊,红毛番是看准了我们现在缺乏水师,就算答应了这些条件,我们也没法去执行,这些协议有没有用,他们还是掌握着主动!”侯俊铖继续分析道:“说什么为我们提供护航,说不准他们自己的船队就是最大的海盗,红毛番和鹰格兰人之间同样是签了不少协议的,表面上似乎和平共处,可私下里呢?还不是各自纵容甚至武装私掠船,将马六甲周边、印度沿岸广袤海域,变成了无法无天、商旅战栗的海盗乐园?” “还有这关税之事,收税的法子可是多的很,比照西番各国征收关税,看似是平等了,但实际上比照的是哪个国家,这里头也可以做文章,红毛番若是找一个根本就没有海贸的西番小国,给他们抬个十成十的关税,然后比照他们向咱们收税,咱们是认还是不认?若是不认,还是那个问题,我们缺乏水师,没法把战船开过去教训他们。” “其他问题上,他们则采取拖延策略,实际上还是把我们当成了满清或南洋日本那一类旧时代的君主统治者,这些旧国家,顶层精英对海外情况不怎么了解,也没多少兴趣,主要精力都放在国内维持统治之上,对海外发展没有统一的战略,政策也大多并不连续,可能某个君主一时兴起,整个政策战略就完全变了,红毛番他们拖个几年甚至十几年,说不定谈判对象自己就忘了个干净。” 侯俊铖顿了顿,继续说道:“此番谈判,我为什么最看重的是货币兑换这个问题?因为那些个什么关税啊、船舶运输啊、贸易线路啊什么的,都可以他们搞他们的、我们搞我们的,只有这货币兑换的问题,必须是要两方合作,但又是我们可以靠现有的力量就能直接介入进去的,其他的问题拉拉扯扯还得好一阵子,但只有这货币兑换问题,谈下来就能立马执行,可能是咱们这场谈判里头,唯一立马就能有收获的地方了。” “这么说,咱们先按照小顾先生的计划,划个时间,先逼一逼红毛番?”牛德东询问道:“逼着他们吐出一些实利来再说。” 侯俊铖犹豫了一阵,却摇了摇头:“不要划什么时间,先慢慢谈着,谈判嘛,本就是边谈边定、锱铢必较,红毛番既然松了口,那就证明咱们双方之间还是有谈下去的空间的,既然如此,那就继续谈着,咱们扯皮的时间还是有的。” “老牛,你等会写……算了,我等下亲自写封信,派人快马送去宁波给小顾先生和老时,红毛番既然已经让步,他们让一步、我们就吃一口,把他们已经让步的问题彻底的形成单独的协议和章程,纸面公文上要一口咬死,虽然我们现在没法执行,但以后等我们有了远海水师,这些协议就是我们师出有名的证据!” “至于划定时间就没必要了,时间到了以后怎么办?把那些红毛番赶走?那不就是把谈判的路走死了?既然能谈下去,就没必要做的这么极端!”侯俊铖朝着南方远远眺望:“而且……目前这个阶段,其实不仅是那些西番需要我们,我们同样也需要他们!” 喜欢赤潮覆清请大家收藏:()赤潮覆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09章 市场 “此话怎讲?”郁平林有些疑惑,赶忙问道:“海外番人泛海而来,能够提供的商货,也就是些香料、象牙之类的海货,并非必须之物,金银倒是重要,但我们现在开始逐步推广‘以钞代银’,治下基本都在使用红票,金银一般只做储备。” “也就海贸之时,因为番人不承认咱们的红票,所以金银用的多些,但侯先生你之前也说过,若是货币兑换的协议谈成,海贸这一块也能使用咱们的红票,那咱们对金银的依赖,就会进一步的下降了。” “要么就是些火器、海船之类的东西,但咱们不是满清,什么都靠买买买,西番卖过来的这些东西,我们很快就会仿制甚至改进,对我们来说,也没什么不可或缺的价值……”郁平林双手一摊:“我中华物产丰饶、无所不缺,咱们的丝绸、瓷器等商货,那是西番人人渴求之物,他们泛海而来,不就是为了这些吗?此番咱们对红毛番贸易封锁,不也证明了,咱们离了番人,还是能自给自足的,但番人离了咱们,水米都吃不到!” “我们需要的,其实我以前也说过,是一个看不着摸不到的,但也很重要的东西——市场!”侯俊铖微笑着摇了摇头,细细解释道:“这个问题其实还是因为贸易航道掌握在别人手里的缘故,但市场的问题,我们短期内是解决不了的,即便是我们有了强大的远海水师,可以通行四海,要构筑新的贸易体系和航路市场,也需要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时间,前明的朝贡贸易体系,可是整整七下西洋才建立起来的。” “中华是当今世界上最大的手工业国家,再缩小一些范围,如今控制着江西、江苏、安徽、浙江、广东,再加上一个新到手的福建的我们,就是当今世上最大的手工业产出地和出口方,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看过海关的报表,在我们执行海禁之前,去年广州粤海关一关,仅生丝一项就出口两千担,价值三四十万两白银,粤海关从生丝出口一项中抽税就多达十余万钞,这还没算上国内各处生产运输环节里的征税,还有浙海关、江海关的数据。” “去年生丝出口,比前年增长了三成左右,去年年末我们施行海禁,虽然只禁止红毛番、鹰格兰等少数国家海贸,对佛郎机人、日本朝鲜等国的海贸照旧,但生丝出口依旧受到不小的影响,相比去年有些跌落,不过海禁只是个临时性的政策,之后必然是要取消的,随着我们在江浙等地的社会改造的深化和兴工兴商政策的推进,对外出口必然还会暴增。” “对外海贸的发展代表着什么?代表着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投入到各个环节之中来赚钱吃饭!”侯俊铖扳着手指回忆着之前统计的数据:“还是以生丝为例,咱们去年共计生产生丝五十三万担,背后是苏杭地区十几万织工,还有他们的家庭几十万人口的生计,还有江西、安徽和其他地区的织工和他们的家庭,靠着织造吃饭的,恐怕就已经多达百万人了。” “除此之外,还有缫丝、洗染,湖州一地缫丝女工就多达十万人,染坊女工也多达数万,然后还有蚕农、桑农,按照之前的人口普查,仅是江浙两省蚕农和桑农就多达三百多万人,然后还有商帮牙行、运输苦力等等杂七杂八的,林林总总算在一起,靠着这生丝产业吃饭的,最起码也有五六百万人左右。” “我们去年出口生丝总计两万余担,也就是说,这五六百万人里头靠着生丝出口吃饭的,起码就有几十万人,若是再加上茶叶、瓷器等等各个产业的从业人口,跟海贸息息相关的,恐怕也是数百万人了,数百万人啊!若是他们失了营生,会闹出多大的事来?” “所以当时施行海禁之时,我就一直强调这是一个临时性的政策,贸易制裁是把双刃剑,短期内砍得别人鲜血淋漓,但长期内必然还是会伤害到我们自己身上,而且我们自己所受的伤害必然更重!实际上,即便我们只是针对性的海禁,并没有一刀切全给禁了,但负面的影响已经有了苗头,今年开春至今,原本快速增长的出口额就戛然而止,出口额相对上年同期不增反减,这其中就不知道有多少家庭会因此遭受损失,甚至生活困难。” “手工业品,是需要卖出去才有价值的,囤在仓库里头,那就是一堆不能吃不能喝的废物,咱们红营搞兴工兴商、搞社会改造,会有越来越多的工坊,越来越多工人,生产越来越多的产品货物,要把这些东西卖出去,就必须去开拓越来越大的市场,国内市场自然是最主要的,为什么我们一定要搞社会改造、要解放人身依附、要反剥削反压迫?其实和这‘市场’,也是息息相关的。” “人身依附于他人,经济财产完全掌握在他人手中,这样的佃农、奴婢、包身工、小妾等等,他们是缺乏消费能力的,同样,那些被剥削压迫的底层百姓,日日挣扎在死亡线上,也是没有消费能力的,而财产集中于少数剥削者的手中,他们再怎么能消费,又能消费多少呢?一个人再怎么能吃喝玩乐,也就只能花那么点钱,当年淮扬盐商富可敌国,去搞什么‘银叶飘金’,撒下去的金银相比咱们现在市场上交易流通的金银钱钞,九牛一毛也算不上!” “大部分的人没有消费能力,少数人消费有限,就不会有市场,或者最多只会有有限度的市场,这样的市场是吃不下多少商货的,所以我们搞社会改造,把财富平摊给大部分的人,让大部分的人有独立的财权,有了消费的能力,才能养起一个庞大的市场,进而养起庞大的相关产业。” “国内如此,其实海外也是如此,我以前就强调过,红营的海外战略,必须是优先服务于为我们的产业和群众,开拓更广阔的市场之上!” 喜欢赤潮覆清请大家收藏:()赤潮覆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