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孔不入》 第1章 第 1 章 德国,慕尼黑。 又是一个潮湿的阴雨天,外面天空都是冷灰色,淅沥的微雨沾湿地面,冷风夹杂着水,朝人扑过来,带走身体部分温度,邹之懿冷缩了下,连忙关上窗户。试温结束,今天怕是要多加一件衣服。 时间是早上七点二十分,距离早饭还有十分钟,邹之懿必须赶在管家敲钟前下楼。 一楼内,餐厅长桌主位右侧,瓦伦已经坐好,等待开饭的间隙,正拿着一本书看。他已经取餐完毕,面前盘子里的食物堆成一座小山。 邹之懿正肩,放慢行走速度,整理妥善衣服,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得体、不失礼仪。 瓦伦从书本中抬起头,灰绿色的眼睛短暂地在她身上停留,这样的目光再正常不过,可是在飘飘然间,便让邹之懿全身上下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她笑着同他打招呼,“瓦伦先生早上好。” 瓦伦指尖捻过书页,表情未变,声音平淡无波,“早上好,Stella。” 庄园内其余人取餐后入座。简单打声招呼,邹之懿便自动当起了透明人。 每次吃早餐,都会是邹之懿最拘谨、最局促的时间。这里是阿尔滕堡庄园,一个德国贵族家庭,对于三餐时间有着严格的时间界定。早餐必须全员参加,七点半准时开餐。 说实话,来德国后,她能维持体重,全靠深更半夜趁没人时偷偷做饭给自己加餐。邹之懿被安排在三楼,三楼有独立的卧室、厨房、卫生间等,每到实在饿得受不了的时候,她会极小声、极小心地给自己做一碗鸡蛋面。 德国白人饭真不是给人吃的。 即便面前的长桌有再多的食物,诸如白香肠、粗面包之类,她吃不下,只取极少量。 瓦伦轻轻瞥过她白盘子里的食物,只有一根香肠,一片面包,一点点芥末酱。她每天早上都只吃那么一点点食物。家里的老年猫Max吃的都比她多。 喔,说到那只老年猫,瓦伦招呼一声菲佣:“Max在哪里?” “还在睡觉。” “辛苦去叫一叫Max,准备吃早餐。” “……”邹之懿身为一个中国人无法理解这种贵族式的严谨。 严谨到一只老年猫都要准时在七点半开饭。 Max睡到一半被人叫醒,趴在饭碗前,无精打采,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菲佣为它准备好食物,Max优雅端坐,即便饿了也没有探头去吃。 好守规矩。 钟声响起。 大家放下手头的东西开始吃饭,Max也不例外。餐具碰撞声极小,咀嚼食物没有声音,吃饭速度极慢。 长桌上只有瓦伦先生、邹之懿、卡尔、伊沃、卢西娅五人用餐。这三人是瓦伦的弟弟妹妹。奥蒂斯先生和他的太太在国外,并不在家。 偶有几道交谈声响起,这些交谈声是邹之懿的德语听力材料。她德语并不好,但好在学校提供全英文授课课程,录取时允许先提交雅思成绩,在第二学期结束时补交德语B2成绩即可。 卢西娅道:“我最近闻到家里有股甜甜的香味,像是精致漂亮小甜点。” 邹之懿心里咯噔一跳。 早饭、中饭吃不饱是常态,为此她自制了一些中国小零食,诸如芝麻球、红糖小米酥用来充饥加餐。这些都加了糖,吃起来甜甜的。莫不是味道散了出去? 卡尔边咀嚼边说:“你怕不是想吃小甜点了。” 卢西娅:“我没有,家里就是有一股甜甜的味道。哥哥,你的鼻子向来灵敏,你说是不是?” 卡尔:“卢西娅快吃你的饭吧,大哥的鼻子是用来捕捉商业信息的,不是用来闻小蛋糕……” 瓦伦清冽又威严的声音制止了争执,“卡尔、卢西娅,咀嚼食物的时候不要开口说话。卡尔,你不希望将嘴里的香肠喷到Stella食物里吧?” 邹之懿:“……” 她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头都快低到盘子里去了,瓦伦教训完弟弟妹妹,还不忘提醒一下邹之懿,和女士说话时,他的语调更为友好一些,“Stella,你是在餐盘里找什么东西吗,头抬起来。” “喔,好的。” 这就是邹之懿在寄宿家庭生活的日常。她初来乍到,极为不习惯。 可这里的主人给她免除了房租。 奥蒂斯,这座庄园的主人,尊贵的阿尔滕堡家族族长,极度重视孩子们的教育,无比希望他的孩子们能够接触到来自海外不同国家的优秀学生,美名其曰如此,可邹之懿清楚地知道,她不过是充当一个渲染家庭学习气氛的优等生而已,也就是那个传闻中“别人家的孩子”。 谁让她目前在德国最好的学校读研呢。 与寄宿家庭互惠互利,邹之懿需要每天晚上提供三个小时陪伴学习时间,五个人在书房内安安静静学习,必要时答疑解惑一下。 早餐吃完,邹之懿便出了门。 今天的第一堂课在下午两点钟,上午没有课,但她并不想待在庄园里,也不想在中午十二点钟等待敲钟吃午饭,更不想下午一点钟同瓦伦先生坐同一辆车去学校。 瓦伦先生本科毕业后在军队当过两年兵,退役后也考取了TUM的研究生,攻读人工智能方向,和邹之懿同一届、同一个专业。 他人高马大,不爱说话。从军队里带出来的脾性就是——不怒自威,像一把入鞘的刀,不见血槽,却让人后背发凉。邹之懿归根到底是一个23岁的小姑娘,瓦伦先生虽与她同岁,她也感受不到同龄人的亲近感,更何况他今早还非要叫醒一只沉睡的老年猫,让它同他们在七点半敲钟后吃早饭。 在德国留学,孤独是常态,邹之懿去学校图书馆自习。她走后,卢西娅鼻子灵,像小狗一样闻来闻去,她很喜欢这种味道,要幸福地晕倒在这种气味里了。 瓦伦在沙发处看书,善良提醒:“那味道在三楼浓郁一些,卢西娅。” “三楼?Stella住三楼。” 瓦伦轻嗯一声。 甜香的气味给人一种身处于幸福中的感觉,尤其是对于阿尔德堡家族,他们天生具备异能,甜味能够安抚神经,让情绪稳定,可怜的卡尔闻不到,所以他脾气暴躁。 卢西娅用意念控制触手,去三楼闻气味,果不其然,甜香气息无比浓郁。她的触手是粉色的,形状如章鱼那般,触手尖端冒头,一个漂亮的尾巴尖儿探入邹之懿房间,左顾右盼,似是在犹豫要不要进去。越往里深入,气味越浓。她控制不住自己往里前进。 “卢西娅,私自进入别人房间是不礼貌的。”瓦伦打断。 “可是里面太香了。” 墨蓝色的触手到达三楼,把卢西娅的触手从邹之懿房间里赶出去,墨蓝色的尾巴尖儿在房间内徘徊,吸盘用力呼吸,最后依依不舍离开,还不忘把房门给关好。伪装成没有人进来过的样子。 这样甜香的气息,自打邹之懿进入庄园的那一刻,瓦伦就已经闻到了。这让他心旌飞扬,跃跃欲试。 连他都尚且如此,卢西娅年纪小,控制不住,这很正常。 “不要把触手放出来,小心被人看到。”伊沃说。在这个家里,瓦伦是老古板,伊沃是小古板。卢西娅和卡尔被这一大一小管束着。 “这是我们的秘密。” “好吧。” - 初入德国,行走在德国街道,这里的人几乎人均一米八以上。德国老太太也比邹之懿高。无比尴尬的是,她上厕所,厕所的镜子太高,只能看到自己的半个脑袋;在马桶上解决生理问题,脚却够不着地。 这里的气候也不太适宜,经常下雨,雨伞在这个季节是必备用具。 明明还不到十月,气温已经降到了十五度左右。昼夜气温相差太大,早晨、晚上穿羽绒服,中午穿薄卫衣。对一个从小生长在南方小县城的女孩子来说,一切都需要适应。 到了下午,第一堂课开课。前三周是选课周,可以任意蹭课,到第四周才可以确定。大阶梯教室内,邹之懿翻出ipad准备听课,身旁的位置坐下来一个人,一股熟悉的冷杉气息扑鼻而来,邹之懿侧头,来者正是瓦伦先生。 “瓦伦先生下午好。” 男人整理着书包,灰绿色的眼睛却放在邹之懿身上,“好巧,我们在蹭同一节课。” 姑娘笑笑,“是挺巧的,听说这节课含金量很高。” “你会选这门课吗?” “当然。” 邹之懿挠挠头,熟悉的拘束感又上来了。 有瓦伦在,她脑海中好像又回响起那句:“Stella,你是在餐盘里找什么东西吗,头抬起来。”邹之懿不禁挺直腰背,认真听课。 她习惯在做正事之前,吃点东西补充体力,随机从零食袋里抓来一枚黑芝麻球,那味道简直了,比白人饭不知道要美味多少倍。 瓦伦的触手对情绪变化无比敏锐,Stella一高兴,甜香气息越发浓郁,他的触手也紧接着兴奋了,竟有种要破境而出,贴上去猛吸的冲动。 “Stella,你在吃什么,怎么这样开心?”受到甜香信息素的安抚,瓦伦的声音都在不知不觉中变温柔了。 我又开文啦~! 更新频率为隔日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有、有吗?” 瓦伦点点头。 邹之懿半捂住嘴,镜片后的两只大眼睛眨了眨。似是没想到瓦伦先生竟没有再多规训些什么 微微耸起的肩膀放平,她挤出一个笑,眼睛弯成月牙的形状,嘴角出现两个漂亮的梨涡,她十分慷慨地打开零食袋,分享美食,芝麻球的香气传来,“要吃一个吗?” 瓦伦瞥过那个墨绿色的袋子,里面拥挤着一堆小黑煤球,咬上一口,牙齿缝隙怕是要堆满难以清理的黑东西。他只淡淡一笑:“不用。” 邹之懿早就料想到这种结果,人家堂堂贵族,又怎么可能吃我这种小平民做的小零食呢?她丝毫不内耗,热情分享给其他同学。右手边的女生是个中国人,她们热切交谈起来。那是一种瓦伦怎么听都听不懂的语言。 偷听女士聊天可不是什么绅士行为。 教室内声音逐渐变小,教授和阶梯教室内一百多个人打招呼,表示欢迎。 短短几句话听得邹之懿两眼放光。 太好了,是熟悉的英语,有救了! 这段时间她都快要被德语折磨疯了!语速快到跟不上,满脑子都在琢磨对方在说什么,试图匹配到书本上某个正确的单词,可是这真的很难!德语名词阳中阴性定冠词不定冠词统统用到句式中,什么die,又或者是das,eine,einen……半天憋不出一个德语句子。 听到她熟悉的英语,邹之懿激动到想要在桌子下面跺小碎步。 随着情绪的高涨,瓦伦视线又再次投落到她身上。 这个Stella每天都在高兴什么? 害得他的触手又开始躁动。 - 瓦伦全称名叫Valen von Altenburg,他自小在德国长大,是土生土长的德国人,从没去过中国,也没有尝过中国的美食,那道看起来有点恶心的黑煤球非但再次出现,还大肆送进了他的弟弟妹妹嘴里。张嘴说话时,他们牙齿缝隙还黏着几个黑芝麻,要掉不掉。 “Stella,这是什么,好美味,再给我一个。”卡尔吃过一个后,还想再吃,再次小声索要。 “给我,我也要。”卢西娅和哥哥抢。 伊沃是个小古板,他要求自己不能在学习的时候吃东西。 自习室大圆桌下面掀起了一场争抢,弟弟妹妹不好好学习,都快要把桌子掀翻了,瓦伦皱眉,深邃的眉眼间露出几分不悦。他轻抬眼睛,逐一扫视他们四人。一股冷意骤然遍布全身。 年纪大的最应该背锅。 瓦伦朝着邹之懿下手了。 “Stella,你们在吃什么,拿来给我看看。”说话间,语气薄凉,还带有几分质询。 “……” 邹之懿从书本中抬起头。 其实她什么都没干,那只装满芝麻球的墨绿色零食袋是被抢走的。 有瓦伦先生在的时候,三只小鬼畏惧哥哥的威严,表现得乖巧听话,一举一动、一板一眼都挑不出错。可邹之懿却知道,其中年龄最大的卡尔十分顽劣,抢她东西不说,还会专门挑没有人的时候欺负她。伊沃只会跟在哥哥身后,冷漠地看着一切,纵许恶行。 那个看着乖巧的卢西娅,会偷偷进她房间。 上回被她抓了个现行。 这四兄弟姐妹中,貌似只有瓦伦先生看着像个正常人。 训斥的声音一响,他们三个即刻老实听话,将零食袋丢还到邹之懿腿上。 瓦伦的不悦平静无声,气压骤降。 “其实,嗯……”她提着袋子放桌上。 瓦伦伸臂,零食袋被没收。 “今晚自习结束后来找我。” “好、好的。” 十点半,长达三个小时的自习结束,伊沃、卢西娅、卡尔收拾东西回房间,瓦伦整理好书本也要往房间走,还顺手带走了邹之懿的零食袋。 庄园内不能大声喧哗,他人高腿长,走路迅疾。 从军两年改变了他很多,包括行走速度、饭量、体格等。他走起路来,长腿能迈出一大步距离,步幅稳疾,邹之懿需要一路小跑才能跟得上。 她紧盯着自己的零食袋。 系绳就挂在瓦伦的食指上,随着行走来回荡漾。能闻到淡淡的芝麻香,还有瓦伦身上极淡的冷杉气息。 眼看着瓦伦要去二楼,邹之懿急忙叫住他,“Herr Altenburg.”(阿尔滕堡先生) 在这座庄园内,二楼是独属于主人家的楼层,邹之懿身为客人不能随便进入,否则会被视作“危险入侵者”,要是被家里的菲佣或者旁人看到她进出二楼,说不准还以为她和Valen先生有什么亲密往来,所以她才紧急叫停。 瓦伦停在楼梯口一级台阶,转过高挺的肩背。目测身高一米九以上,身形是邹之懿的两倍。 头顶顶着暖光,绝佳的骨相在鼻梁、眉骨侧打下一层翳影,那双眼睛像是化了眼线,深邃而有神。 “你刚刚叫我什么?” 邹之懿不敢抬头同他对视,只又重复一遍,“Herr Altenburg,对不起,今晚我不应该分享零食,扰乱自习秩序,向您道歉。请问我的零食,现在可以还给我了吗?” 男人身体走近,冷杉气息扑面而来,她听到瓦伦轻轻哂笑了声,“Stella,你现在像个在老师面前做错事情的乖学生,我们是同学,称呼我瓦伦就好。” 邹之懿因他的靠近后退两步,又听他说,“Stella,头抬起来。说话的时候要直视对方的眼睛。” 他这样步步逼近,强大的气场扰乱了邹之懿内心的秩序,终于鼓起勇气抬头,听话地看了他一眼,看到Valen von Altenburg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意。 “那……请把它还给我。”邹之懿指着零食道。 难得能看到这只呆头鹅直视他的样子,有几分新奇,瓦伦笑说Nein(不),眼睛里的笑意更甚。 邹之懿接不住那样的对视,再次低下头去,手指扣着单肩包的肩带,犹疑不决,最终如下定决心般妥协,“不、不给也行。”我再做一份好了,不要也罢。 瓦伦注视她离去的背影。 看着这只既胆小又可怜的呆头鹅,真是可惜了那一身令人倾心不已的甜香气味。 - 慕尼黑在张罗着啤酒节,庄园内也不例外。 有幸在白天市中心特蕾西娅草坪见证啤酒节开幕日。那场面简直热闹非凡,乐队、花车、骑兵,传统服饰协会穿城而过。 邹之懿本想和自己在TUM交到的朋友一起出去吃晚饭,瓦伦却拒绝了她的晚餐请假申请。 没错,不回庄园吃晚饭是要提前一天请假的。 管家审批过后,以庄园内庆祝啤酒节为由,要求客人换上礼服,一同庆祝啤酒节,驳回申请。 管家一脸冷漠,还说:“Stella小姐,夜晚外出并不比中国安全,我们需要负责您的安全问题,请尽量避免夜晚外出。” 关于啤酒,邹之懿只喝过青岛果啤。 她大学时和朋友去青岛旅游,曾在独具青岛气息的街边小贩那里买了一瓶瓶装果啤,甜甜的,很清爽。 除此之外,对于其他啤酒印象极差,又苦又涩,很难喝。 庄园草地处的灯光宛如白昼,黄铜油灯挂满枝桠,灯罩是手工刻蚀的啤酒花图案,火光透过绿叶,在地下投下光斑。二十米的长桌铺陈展开,面包、烤野猪、香肠、土豆等食物布了满桌,多到享用不尽。主楼三面回廊的哥特彩窗全部打开,把彩绘玻璃上的家族徽章衬得熠熠生辉。 徽章上印着一只持剑的金狮。 据说阿尔滕堡曾经是他们的领地,后来便把地名用作整个家族的姓氏。虽说目前德国已经没有贵族存在,但是并不排除这些曾经的贵族利用自己掌控的资源创立了世代不休的家族企业。涉及国家发展的重要领域,包括医疗、金融、房地产、科技等,他们多有涉猎。 这似乎和邹之懿关系不大,再多的钱也不是她的,她只关心自己身前的啤酒。 1L的大酒杯有些重,杯里的黄橙色液体香香的,还有些甜味。邹之懿喜欢喝,一口气牛饮半杯。 喝着好喝,可是它的酒精度数比国内啤酒高,更容易醉。邹之懿晕乎乎地喝,喝完继续晕乎乎,卢西娅有些醉了,不自觉间就靠在香香的Stella身上,用力吸气,像吸猫一样,爱不释鼻。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样冒犯又失礼的样子实在拿不出手,瓦伦让管家将卢西娅送回房间。 室外草坪起了冷风,身上的亮银色抹胸晚礼服即便搭配一条披肩也还是很冷。 大脑清醒几分,邹之懿在人群中寻找瓦伦的身影,想跟他打一声招呼,回房间休息。 却没有找到他。 空气中的甜香气息淡了些,瓦伦在人群中扫视一圈,没看到那只呆头鹅的身影。 虽说触手对气味敏感,可是如果距离太远,触手也是感知不到的。 刚刚人就在他身边,气息无比浓郁,眼下他光顾着和茨瓦拉家族继承人聊天,忽视了空气中渐渐被风吹散的气息。 呆头鹅不知道去哪里玩了。 呆头鹅已经回到自己的房间,细致叠好晚礼服,洗漱完毕,头发半干,邹之懿换了身纯棉睡衣,在床上躺尸。 外面很热闹,音乐声还在继续,或许还有酒杯碰撞的声音、人们欢快交谈的声音。她毕竟深处异国他乡,语言不通,文化不通,还没有特别熟悉的朋友,热闹与冷寂的对比唤醒内心的孤独。 邹之懿卷卷被子,把自己裹成蚕蛹。 送走客人后,瓦伦回到主楼,以往的甜香气息并没有如想象中扑面而来,那味道极淡、极淡,比室外空气中还要微弱。他问菲佣,“Stella回来了吗?” 菲佣回答说没注意到她。 看来那只呆头鹅还在外面玩。 瓦伦打电话给管家,让他查监控找人,叫回来睡觉。 庄园里所有的人都需要在十二点之前准时休息。 随后瓦伦就没有再操心了,他径自回自己房间,洗漱洗漱准备睡觉。 管家办事效率极高,没过一会儿,便拨通座机电话,汇报说Stella小姐一早就回房间休息了。 不可能。瓦伦想。 一楼二楼几乎闻不到她身上的气息。 她绝对没回房间。 管家传送监控视频过来,确实显示Stella回到了自己房间。 除非是他的鼻子和卡尔一样坏掉了。 瓦伦决定派触手去查验。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 2 章 第3章 第 3 章 黑暗中,触手从二楼蔓延,逐渐延伸,延伸数十米,爬到到邹之懿房门前。 它闭眼感受空气中弥漫着的气息,感受到它们渐渐从空气中抽离、回收,透过门缝,回到房间。 触手很有礼貌地敲了敲,“咚咚咚——” 敲门声有几分诡异,像是有人用蓄满水的海绵条拍在门上一样。 听到动静,邹之懿披了床毯子,艰难下床。一离开被子,冷气近身,身体瑟缩,她打了个喷嚏。 “谁呀?”鼻子像是被堵住一般,鼻音有点重。 她穿好拖鞋要去开门,房门打开,却空无一人。 不管是楼道,还是楼梯间,什么也没有。 是谁在恶作剧。 “哪个小混蛋?”邹之懿抹了把鼻子。 没有人回应,她才意识到自己说的是中文,于是又用德语把话重复了一遍。 邹之懿等不到混蛋出来认错,自己就先冻得受不住了。门再次阖上,刚钻进被窝暖和过来,门又被敲响,这次不是混蛋,是菲佣。 对方送来一杯热啤酒。 - 邹之懿不出意外地感冒了。 还好她出国前,提前从国内准备了一些感冒药。海关查的严,对于某些药品限成分、限剂量,限包装。医药箱内数量极少,她吃一点少一点。 七点十五下楼,瓦伦先生照旧已经在他的位置上坐好。邹之懿落座,看到自己吃饭的位置有一杯热啤酒,里面加了蜂蜜、肉桂、啤酒花。 菲佣昨晚好像也送了一杯过来,只不过她没喝。 “这是……?我们大清早起来就喝啤酒吗?”中国胃受不了这个。 菲佣说:“Stella小姐,生病后喝了这个出出汗就好了。” “真的吗?”她头一次听说。 瓦伦敲桌吸引注意力:“快喝。” “哦哦。” 邹之懿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喝了它有没有效,反正她全喝了。果真酒劲儿上头,逼出一身汗。 早饭吃得晕乎乎的,万幸没一头栽到盘子里。 …… 一周多的时间过去,邹之懿已经确定好这学期要学的课程,大概五门课,有机器学习基础,计算机视觉,机器人学导论,控制自主系统,图像理解Lab。除此之外还有线上Bridge Course。 有些课听着就觉得很难,邹之懿其实觉得还好。她本就是理科生,在全国前几的大学连续四年绩点排名第一,学习对她来说不是一件困难的事。 呆头鹅不呆,还是一只相当聪明的鹅。 只可惜邹之懿的外表平平无奇,黑框眼镜,及肩披发,素面朝天,衣服鞋子半旧不新,也并不怎么打扮自己。不过能看得出来她的物品质感不错,且都是经典款。 她不是不爱打扮,只是无法做到为了美丽而早起半个小时化妆。 在国内上学的时候,她最敬佩的就是化着精致全妆的早八人。 课程里有两节早八,七点半吃饭来不及赶车去学校,她以此为由和管家请假,已经获得批准。邹之懿每天早上经过餐厅时,都能看到瓦伦先生提前来到餐桌前等待开饭。她只会礼貌一笑,因为不用一起吃早饭、不用和瓦伦先生说话而感到开心。 鲁西西和邹之懿选了同样的课程,上完课出来还有些时间,她们打算在学校咖啡厅自习一会儿。 鲁西西点了一杯半糖拿铁,“你要点杯什么吗?” “我不点了,这个点喝了咖啡我晚上睡不着觉。” 两人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对方道:“听说德国人工费很贵,一个小时的兼职费用要是拿来买菜做饭的话,可以吃一个礼拜。我已经打算要去找兼职了。” 邹之懿:“那很好呀,我也在找,不过我只有白天才能去,晚上有别的事情,目前还没找到合适的兼职。” “那你再找找看有没有更合适的,我这边也帮你留意着点。” 鲁西西吐槽:“这些课可真难,捡个笔的功夫就听不懂了。我每次学完都觉得云里雾里的。而且两周时间内完成一份大作业,我的天呐,要命了。” 邹之懿安慰:“一切才刚开始嘛,会好的。” 生活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有难度是常态。 德国大学普遍宽进严出。 感受到课程难度的人不止鲁西西邹之懿两个,还有阿尔滕堡庄园里的瓦伦先生。 别看他们同一个专业,其实并不容易在校园里遇见。 瓦伦有瓦伦的去处,Stella有Stella的去处。 现实里,猫和老鼠并不能够经常碰面。 自习室。 眼镜在鼻梁压了一天,邹之懿换了隐形眼镜戴。头发也用鲨鱼夹固定在脑后,露出一张白净的圆脸。 她的侧颜线条温和且流畅,鼻子、唇瓣、下颌完美地呈现在一条直线上,尤其是那张脸,白皙无暇,柔和温软。见过的人都说好看。 单单是素颜就已经很美了。 唇瓣只涂了一层唇膏,是淡淡的粉色。没有浓妆艳抹,也没有浓郁刺鼻的香水,给人感觉很清爽很干净。至少瓦伦是这么觉得的。 卢西娅移过自己正在学的中文课程,“Stella,这个字怎么念?” 邹之懿用中文说:“爱。”她又用德语解释:“就是喜欢的意思。” “这个字好难写。” 邹之懿把自己名字里的“懿”写给她看,“还有比它更难写的字呢。如果把‘懿’拆分一下,就是壹、次、心,既然组合起来不好记,那你就组合记忆。‘爱’也是同样的……这样记会好记一些。” “好吧。” 瓦伦推过电脑,“Stella,这部分我没来得及听,你方便给我讲一下吗?” 邹之懿扫了一眼Macbook,问题不大,“我可以用英语给您讲吗?” 瓦伦的目光打量着她。 邹之懿有些羞愧,“我德语不太好。” 自习室的圆桌可以随意坐,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瓦伦貌似一次都没有和邹之懿挨着坐过。 他这个时候很好说话,“当然,我们去那边单独讲吧。” “额……好。” 邹之懿用着瓦伦的圆珠笔,在瓦伦的线圈本上写字。 在瓦伦手中只能露出一小截笔帽的圆珠笔,到了邹之懿手中却还能剩下一大截。 深受衡水体的影响,她到现在为止,写英文还是只会写矮胖圆。小小的拳头在本子上簌簌移动,留下一行可爱的字迹,无比赏心悦目。 瓦伦的注意力不经意间从代码转移到欣赏起这些可爱的字迹。 Stella讲话像催眠,他有点困了。 手撑着侧额,眉眼微垂。 邹之懿只顾着低头在纸上kuku写,嘴巴kuku讲,面对这些代码和字母时,可比面对着瓦伦要好。 她并没有抬起头观察瓦伦先生是否有听懂。 因为他根本没认真听。 有道视线落在了手背。 被人这样盯着看,像是被成熟稻穗扫到了手指,尖麻刺痛。邹之懿最后写完几个字,赶忙移走,藏在衣袖中。 露出整整一张的笔记,“就是这样,您听懂了吗?” 瓦伦低垂着眉眼,睫毛粗长且浓密,尾端微翘,鼻梁自带高光,在脸颊上打下一层阴影,皮肤在暖光下呈现出暖白色。 像一幅美人画。 这张脸像是沐浴着什么神圣的光辉。 邹之懿必须承认,阿尔滕堡家族的成员长得是真好看。 瓦伦从她手里抽走圆珠笔,那上面还残留着温热的体温,转而被一层更热的体温覆盖。他顺着本子上整齐有序的笔记看下来,在某一个位置短暂停留,继而继续向下看,看到最后,“这里我懂了,Stella,你继续讲吧。” 瓦伦把圆珠笔还给她。 邹之懿点点头。 难怪不怎么见瓦伦先生穿厚衣服。原来他是一个自动加热器。 笔到他手里之后,变烫了。 下午上课的内容已经全部给他讲完,全神贯注、精神高度集中下,这一个半小时比上课还累。 她看了眼时间,刚好十点半。 下班! 空气中的甜香气息又浓郁了几分。 触手尾巴尖尖想要出来狂吸一口,却被瓦伦用意念强行摁下去。 在阿尔滕堡家族中,触手并不单单只是异能的体现,它代表天性。 天性如何,触手便会如何。 天性想要做什么,触手就会去做什么。 但还好人有意识,能压制天性。 瓦伦的视线随着邹之懿起身而上移,始终落在她的侧脸。 在邹之懿转身离开前,终究是抵抗不过天性的驱使。 是天性要求他费点心思、破点钱财。 男人开口道:“Stella,要不要做我的私人家教老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 3 章 第4章 第 4 章 “您说什么?” “做我的私人家教,我会支付给你额外的薪资。” 邹之懿一开始拿的是互惠签证,以互惠生的身份来到阿尔滕堡家里,对方为她提供住宿,她为对方提供每天三个小时家庭陪伴学习时间。 更甚者,为了能让她安心学习,还为她免除了房租。 邹之懿本就已经感激不尽了,她不能既要又要,道:“每天晚上自习时间我可以免费为您解答疑问,就像今晚这样。不需要再多给我钱了。” “补课在白天,在你和我都没有课的时候。我们选的课是一样的对吧?”瓦伦手机屏幕拿给邹之懿看,上面是他的课程安排。 “您比我少了一节。” “那再好不过了。你存一下我的手机号码,我们在Whatsapp上联系。”不等她拿出手机,瓦伦张口就背诵电话号码。 德语里电话号码并不是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往外说,而是几个数字组合着来。 瓦伦语速很快,听得她一团浆糊,到最后零星听到几个数字还不知道是第几位数,只能不好意思地:“wie bitte?”(请再说一遍) 瓦伦又重复了一遍。 邹之懿:“wie、wie bitte?” “……”男人知道她德语不好,只是没想过她德语这么不好。 邹之懿从他的神情看出来,瓦伦无语了。 干脆手心朝上,跟她要手机,短短几秒,在她的手机上输完号码。 “说一下你的。” 展示邹之懿德语水平的时候到了。 她一组数字足足说了半分钟,瓦伦在手机上输入数字,速度慢得像《疯狂动物城》里的树獭,他输一个数字点一下头,数字里面还有错的,不知道点了多少下头。 到最后,邹之懿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瓦伦挤出一个冷笑,“你在德国能活下去,多亏了你会说英语。” “哈哈,您说的对呢。” “就先这样吧Stella,时间地点我定,薪资每小时一百欧。” “等、等下,”邹之懿弱弱道:“我们没商量好,我还没答应你……” “200欧。” 200欧。 相当于一千五块人民币。 邹之懿还在犹豫,“我的意思是……” “300欧。” “能不能控制在每月4小时以内?”她纠结完毕。 1200欧几乎是她妈妈半个多月的工资。 1200欧需要交2%的税,超过1200欧的话很麻烦,需要交很多税,处理各种手续。如果没有交税,一旦被税务局查到,会被限制出境,或者补交罚款。 再者,其实她真的真的……不是很想和瓦伦先生共处一室。那种若有若无的侵略意味,每次都让人脊背发凉。 对方回答说:“我尽量。如果超出时长,我会用其他方式补偿你。” “其、其实不……” 瓦伦笑着离开,“晚安,Stella.” - 一个周末,邹之懿妈妈给她寄的衣服都到了。这些衣服都是之前买的,虽不是最新款,但都已经提前洗过,上面都是妈妈的味道。 德国公立大学免学费。对于一个普通家庭的孩子来说,想要出国留学,德国是最佳选择。 邹之懿和爸爸妈妈关系非常好。 爸妈都很支持她来德国留学。 家乡在江苏太仓,号称德企之乡。 庄韵和邹圣安都是德企老员工,在德企工作了大半辈子。周末双休,到点下班,上班不打卡,年假长,可以极轻易实现工作生活平衡。 即便工资可能没那么高,可谁让太仓的物价还ok呢。 几千块足够活得很滋润。 邹之懿的父母非常希望女儿将来能够回到家乡,进入德企工作。 瓦伦在书房,敏锐的嗅觉捕捉到空气中的甜香气息更重了。 极大地给他舒缓了神经,缓解了压力。 生意场上总是会遇见几个碍事的蠢货,坏他好事。 奥蒂斯当初把他从军队骗回来,承诺一年之内放权给他,结果到现在什么承诺都没有兑现。 就这还想让他和梅克伦堡家族的女儿联姻。 简直是做梦。 窗户从墙体腰部一直延伸到天花板,伟岸又修长,透过偌大的窗户,能清晰地看到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潮湿又黏腻。黑压压的云积聚在天空上方,挡住太阳,连带着光线也灰暗,书房内没开灯,像一座古老又典雅的监禁。 整个世界都给人一种孤独的滋味。 甜香的气味散在鼻尖。 天气没有影响那人的心情,气味反而更浓郁了些。 瓦伦闭上眼睛细细感受着,平复心情。 四下无人,甜香如此浓郁,触手尖尖这时候冒出头来,瓦伦没有睁眼。触手悄悄离开,它想去三楼找邹之懿。自打上次去过之后,触手到现在都还心心念念着能再去一次。 这时,脑后响起男人的厉声:“滚回来。” “!”触手尖尖溜地一下没影了。 - 周一,天气阴,雨停了。 邹之懿在等公交。 她穿着妈妈新买的厚衣服,喝着蜂蜜水,并没有觉得冷。 眼睛在观察着来来往往的行人,手在本子上写日记。 【今天外面下雨,我在等公交,突然萌生一点点思考。 德国为什么不叫身高马壮国? 这里似乎什么东西都很大。 男人高,女人壮。 苍蝇蚊子撞到身上像是被石子打过一样疼。 来之前听别人说,160以下只能买童装……没错,是这样的。 在国内穿XXL的女人,在德国穿S,所以只穿L码的我来德国只能穿童装。 路上经过的小狗不应该叫它小狗,要叫大狗。 我不敢嘬嘬嘬,大狗太大了。 一个箭步冲上来能把我撞飞出去……】 她今天穿的浅绿色厚毛绒外套,白色修身牛仔裤,一双浅色德训鞋,戴一顶鸭舌帽,头发在脑后扎成一个丸子,几缕发丝微微从脑后冒出来,显得青春洋溢又休闲。 这样简单的装束,是灰暗世界里唯一的一抹亮色。 黑色库里南经过公交车站时,注意到这一抹身影,瓦伦突然想起自己有一条围巾很适合她这身衣服。 车子缓缓停在她身边,司机下车,为邹之懿开门,“Stella小姐,请上车。” “下午好,Herry!” 邹之懿总是能记住别人的名字。 瓦伦看了一眼司机,微微停顿,似是没有想到他们两个竟会如此相熟。和主人不熟,却和主人的司机关系不错。 瓦伦对邹之懿说了同样的一句话。 邹之懿赶紧将日记本和笔放回书包,起身身体微躬道谢:“谢谢您。” 车门关上。 邹之懿主动打招呼,“瓦伦先生,好巧,我们又碰面了。” “叫我瓦伦。” “啊?”邹之懿不太能叫得出口。 “嗯?”男人侧头,明显是在等她开口,“不会吗?我教你,va—len,试一试。”对方亲自开口,教她拼读。 他明明脸上带笑,神情温柔,可偏偏邹之懿从他那张近乎完美的脸上感受到几分诡异,迫于压力之下,抬起头,瞥了他一眼,快速低下头,“……瓦伦。”攻克这一关属实有点难。 “嗯,学会了吗?” 她微微点头,“学会了。” “那再叫一声。” “啊?”邹之懿眼睛睁大。 “叫吧,”他眼睛里有光,笑着耸了耸肩,语气轻松,“我已经准备好要听了。” 邹之懿想下车。 宁愿下车也不愿意叫他大名。 但对方还在等着她叫他,只能硬着头皮又叫了一声,“瓦伦。” “学的真好。” “Valen von Altenburg.” “——!” “What…?”男人警惕地坐直,有些不可置信。这无异于是要打算训斥他一番的预兆。 只有在做错事的时候才会被这样叫。 这呆头鹅的本事大了起来。 竟敢叫他大名。 “怎么了,Stella?”瓦伦沉着脸问她。 邹之懿把脸缩进衣服里,“没什么,就想叫叫试试。” “……” 车里陷入到一种诡异的气氛。 既然是一路同行,又是同一节课,他们自然而然一起去教室,自然而然坐在一块。鲁西西刚在做兼职,现在正匆忙往教室赶。 课上老师要小测,测试的内容刚好就是那天晚上讲的知识点。 瓦伦和邹之懿很顺利地答完提交。 成绩当场就出了,邹之懿拿了100。 鲁西西示意她看手机。 天气预报显示,接下来一周都会是温暖明媚的晴天。 “真好,终于可以晒被子了。” 教授发布一项project,要求小组合作,在场有瓦伦、邹之懿、鲁西西三人。 瓦伦绅士地询问两位女士:“我可以和你们一起吗?” 在面向外人的时候,瓦伦一向表现得很有绅士风度。 他给人印象不错,鲁西西欣然接受,“当然。” 邹之懿没来得及阻止,但这似乎并不好拒绝。 “可以吗?Stella.”他又转头来问她,脸上的笑容无比温暖。可她却硬是从那张脸上感受到几分警告的意味。 邹之懿点了点头。 人数不够,鲁西西又拉了两个美国人进来。 瓦伦只有上课的时候才会在学校,下课后司机就会载他去公司。时间压缩,工作量却没有压缩,所以瓦伦工作时间全程不看手机,组员几乎联系不上他。 做小组任务的时候最怕遇上不看消息不回消息的组员。 考虑到邹之懿和他住得近,组长便将联系瓦伦的任务交给了她。 “拜托了,Stella.”lucy拍拍她的肩膀。 邹之懿硬着头皮,“好的。” 她人都麻了。 傍晚下班,天都黑了,瓦伦从公司回庄园,路上查看手机,whatsapp上有邹之懿发来的信息。 【瓦伦先生,今天晚上八点钟我们小组要开会,您有时间吗?】 【组长lucy将分工做出来了,我们每人负责一部分,您负责第二部分,具体内容请看邮件。】 【您看一眼手机好吗?苦涩jpg.】 【我要负责联系您,确保组员按时上线可怜jpg.】 瓦伦终于回复了,【ok】 对方秒回,【开心jpg.】 晚上八点钟,邹之懿和瓦伦去书房。 俗话说猫儿不在,老鼠作怪。自习室内三只小鬼学习纪律极差。 卡尔问:“瓦伦和Stella去哪里了?” 伊沃:“我看到他们两个一起去书房了。” 卢西娅:“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学习?” 卡尔年纪最大,今年17岁,撇撇嘴,“嫌我们会影响到他俩。” 伊沃:“别乱说,他们只是去学习。” “我当然知道他们只是去学习。不然你以为是什么?”卡尔挑眉,戏谑道:“难不成在偷/情?” 第5章 第 5 章 书房内,男人的声音响起。 “我平时工作忙,不能及时查看邮件,下次Stella可以直接给我打电话,我会准时出现。抱歉让大家等这么久,下次见面请喝咖啡。”瓦伦的绅士教养让他很快就得到大家的原谅,Lucy说:“事不宜迟,我们尽快开始吧。” “这份作业最好赶在周五前做出来,因为我周末要去和男朋友约会,所以……你们知道的。我先说一下大致的分工。” 瓦伦和Stella共用一台电脑。 要看清屏幕上的内容,两人座位挨得极近。冷杉木气息和甜香气息交织在一起。 lucy在分配任务,邹之懿注意力集中,笔头簌簌在便签本上记录重点。 瓦伦薄凉平淡的眉宇扫了她面颊一眼,“帮我记一下。” 邹之懿:“……” 不想记。 间隙,触手尖尖探头,于椅子后腿现身,仰首看向邹之懿。 它知道瓦伦现在肯定顾不上它,所以才宁愿待会儿挨骂也要出来亲眼见一见邹之懿。 瓦伦用意念叫它回去,触手置若罔闻。 它想和邹之懿打个招呼。 想对她说:你好香~不介意的话,能给我吸一口吗?我会很轻很轻,不会吸疼你的。 瓦伦用意念与触手交流:“滚回来。” 触手:“不,你早就想这么做了,为什么要忍着?Stella又不是个死板的人,你好声好气和她说,她会不答应你吗?你不愿意吸,给我吸一口怎么了。” 瓦伦轻嗤一口,“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长什么样就往上贴,就不怕她嫌你恶心吗?” 恶心。 是了。 触手,黏腻、冷滑,被它缠在身上时,如同被那满身滑腻的毒蛇纠缠。况且,触手还有吸盘,宛若一张张小嘴同时在一片皮肤上密密麻麻地亲吻。谁能受得了这个? 触手顿住,也不再如刚才那样情绪激动,瓦伦盯着地面那一坨恶心的、将自己缠成墨蓝色蚊香一样的触手,表面有点点凸起,如青春期爆了一整脸痘,如癞蛤蟆满身凹凸不平的糙疙瘩,他自己都觉得看不下去,抬眼移走。 lucy讲到瓦伦要做的那部分,瓦伦微微坐直,倾身侧眸盯着邹之懿桌前的便签。 便签上干干净净。 两只手揣袖子里。 她没给他记。 瓦伦皱眉,手轻轻推搡,碰了下邹之懿的胳膊,示意她赶快记。 从侧面看,能看到邹之懿这会儿同样皱着眉,眉宇间还一脸嫌弃的样子。 “记呀。” 不情不愿地:“哦。” “……” 矮胖圆的英文单词记了一长串。 背部挺直,一副标准的好学生做派。 男人脸色稍霁。 然触手还没打算离开。 还在奢求能和邹之懿打声招呼。 它面含期许地看向瓦伦,它的主人,也是它的本体。 它只看到了微微闪过的、“还不快滚”的厌恶情绪。 触手沉默。 触手伤心。 触手垂头丧气离开。 瓦伦和触手的区别在于,瓦伦有脑子,瓦伦长的比触手好看,触手只知道追逐天性。 但归根结底,它和瓦伦是同一个人。它是瓦伦的阴暗面。 触手丑陋,代表着他天性丑恶不堪。 阿尔滕堡家族的孩子都会伴随着触手而生。生下来后,通过看触手的长相,就可以知道这孩子天性如何、秉性如何。 瓦伦刚一生下来,因他的触手样貌丑陋,曾被预言为阿尔滕堡家族的灾难,也因此被他的父亲奥蒂斯嫌恶,连带着瓦伦的母亲也一并厌弃。 后来他母亲的反击大快人心。 和别的男人私奔,抛夫弃子。 给阿尔滕堡家族蒙上一层耻辱。 奥蒂斯又有了其他女人,他的女人们一个接一个地给他生孩子。 只不过生出的孩子都是废物。 没一个能堪当重任的。 奥蒂斯挑挑拣拣,终于从那一堆孩子中挑了三个。 卡尔、伊沃、卢西娅。 因为只有他们三个伴随触手降生。 阿尔滕堡家族中,只有瓦伦的触手进化出了自己的意识。 它可以用意念和本体讲话。 可以拥有喜好。 可以传递情绪。 甚至可以与本体竞争身体的控制权。 只不过触手现在没有成长起来,它与十岁小孩无异。并不足以给本体造成威胁。 可是用不了太久,或许五年,它就能掣肘瓦伦,掌控身体。 将自己的真面目示人。 Lucy已经完成讲话。 明确任务后,会议结束。 邹之懿将便签撕给瓦伦,“都写好了。” 男人礼貌点点头,“有劳。” 邹之懿熬了个大夜,收集资料,编写代码,把需要她做的部分列好思路,在共享文档上做完。 她有点强迫症,必须要把手里的任务做完。 没干完的活是不可能在她手里过夜的。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刚好没有课,吃过早饭后,邹之懿的小身板扛着自己的被褥拿出去晒。 三楼阁楼外光照极好,阳光可贵,她顺便把自己的脏衣服给洗了。 在德国,阳光一出现,庄园里的小猫小狗瘫趴在地上,疯狂吸入阳光。做完家务后,邹之懿带上德语新求精课本,还有一把伞,去草坪这种能量极高的地方看书。 书页摊开,架在脸上,将身体置于阳光之下,让身体如草一样进行光合作用。 她感到自己的身体在渐渐被阳光晒穿,透过皮肤表层,宛若初春时节,浩瀚深蓝的海洋被阳光照入深海,冰凉的海水温度渐渐攀升,温暖驱散寒凉。 被晒了个彻底。 这份纯净的磁场深受小动物们喜欢,不多时,邹之懿身上就长了一只猫。小猫收收尾巴,贴着屁股,温暖趴在邹之懿肚子上。 姑娘挠挠猫下巴,“肚子最软和,你倒是会挑地方。” 远处,瓦伦邀请了他的朋友来家里玩。 路过草坪时,起初并没有注意到草坪上躺了个人。 瓦伦对气味敏感,空气中有一股棉花软糖被太阳晒软晒焦的气味。 一回头,草地上赫然躺着一块“棉花软糖”。 装模作样在看书,结果睡得不省人事,任由身上的气味飘到空中,惹得他的触手嚷嚷着要去大吸一口。 瓦伦捂住鼻子。 这气味该死的甜美。 “你怎么了?” “要不然还是去书房聊吧。”瓦伦对梅伦塞斯讲。 梅伦塞斯是个金发碧眼的法国人,身高优越,五官精致,是个甜系帅哥。和瓦伦站在一起,二人不分伯仲。只不过气质却大相径庭,前者阳光明媚,像只快乐小狗,后者全然相反,气质沉稳,不苟言笑,像一条披着黑金色王袍的眼镜王蛇。 “外面阳光这样好,不去书房,我们在这里晒晒太阳,边晒边聊。” 光线极强,照在深邃的眉骨,在眼帘处扫下一层光影,形成遮蔽。 瓦伦并没有被晒的睁不开眼。 他也觉得今天天气好,在外面聊事情或许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只是,“这里……空气不太好。” 梅伦塞斯:“?” 顺着瓦伦的视线看过去,“哇,那里躺着个人,好小一只,她在睡觉吗?” 瓦伦正愁找不到借口,“是,她在睡觉,所以我们最好不要打扰……” 偏巧邹之懿动了。 往下移了移书,挠挠头,阳光晒在瓷白的皮肤上,草坪上的女孩像是在发着光。她被晒得睁不开眼,翻过身,趴在地上,翻转书页。 继续学kein和nicht二者的区别。 “她没睡觉!”梅伦塞斯惊喜道。 “……” “好可爱的女孩。” “可爱?”瓦伦反问。 “对,就那么小一只,还知道学习。” 他右眉轻挑,别过脸,耸肩,“可能吧。”对此并不敢苟同。只觉得她有点小气。上次连便签都不愿意帮忙记。 梅伦塞斯:“我要去和她认识一下。” 瓦伦:“其实大可不必……” 然梅伦塞斯已经一路小跑往那边去了。 瓦伦平静地把话说完:“她或许并不想和你认识。” “Hiiii~” 邹之懿侧头朝着声源处快扫了一眼。 是一个可爱精致又漂亮的男孩子。 他脸上带笑,眼中有些惊喜,语气宠溺,夹着嗓子和邹之懿说话,“你叫什么名字呀,小朋友。” “?” 小朋友??? 邹之懿脸憋得通红,连忙从地上爬起来。 跟面前的成年男性比起来,她的身高只堪堪到人家胸口。这样巨大的体型差异,倒还真把邹之懿衬得像小孩。 “我叫Stella.” “你是亚洲人?” “是的,来自中国,我已经23岁……不是小孩。” “啊哈,抱歉,我叫梅伦塞斯,是瓦伦的朋友,来这里小住几天。你刚刚在学习吗,希望没有打扰到你。” 瓦伦站在三米开外的位置,“学习就回自己书房学。梅伦塞斯想和我在这里谈事情,谈话内容不方便你知道……Stella,你在听吗?”说到后面,见邹之懿没在看他,声音大了些。 在瓦伦听来比较正常的语气,到邹之懿耳朵里却显得不那么友好。 “——在听!”她急忙回应。 “嘿,瓦伦,别这样说话,还请对这位漂亮的女士温柔一些。”和女生说话时,梅伦塞斯的音容笑貌都更加甜美了些。谁能想到他和瓦伦都曾在军队里待过。 “你继续在这里学习就好。希望没有坏掉你的兴致。” 邹之懿一双眼睛像是贴在了梅伦塞斯脸上,扒都扒不下来。 就在刚才,瓦伦说话时,她的眼珠快速扫过瓦伦,仅在他身上短短停留半秒,紧接着就又回到梅伦塞斯脸上。 笑脸可比苦脸好看多了。 邹之懿对梅伦塞斯道:“没有没有,见到你很高兴,那我先走了。”她带好自己的东西往主楼走。 路过瓦伦时,感受到一道**的视线落在了自己的侧脸。 火辣辣地发痒。 她戴上卫衣连体帽子,一路小跑。 不好意思……最近太忙了。 会尽力写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第 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