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三弄[年上]》 第1章 孑然 “2.07亿。” 西郊会所,水晶吊灯全部调暗,只剩一束追光打在那面落地屏。 屏上跳动的不是拍品,是债务——家烂尾楼的债权包,捆绑一个少年的三年,虽说是劳务,但这个价格下这份合同的含义不言而喻。 号牌像雪片举起,数字瀑布流刷过,十万级台阶一次翻页。 沈莫然坐在第三排,西装领口别着极细的雪茄剪,像枚冷光胸针。 他一次没举牌,只在价位停在九千万时抬手—— “一亿。” 嗓音不高,却让整个场子瞬间静音。 拍卖师还没来得及喊“一加”,屏幕自动封顶—— 债权方远程输入最终底价:2.07 亿。 追光偏移,打在少年后背,白衬衫第三颗纽扣轻轻晃。 沈莫然合拢号牌,金属片发出“咔”一声脆响—— “2.07,我付现金。” 槌落,灯亮,财经记者闪光灯成片。 少年抬头,看见那人站在光里,模糊了面容,只看见他对自己伸出两根手指—— 不是胜利,是合同页数。 三年,2.07 亿,他归他。 场外晚风掠过,会所门口的薄荷绿化墙忽地卷起白雾—— 那是无人察觉的、对过去的叹息。 黎语站在那刺眼的镁光灯里,背脊绷得笔直——像一根被强行拉直的弦,随时会断。 负一楼的灯冷得像月。 少年弯腰,笔尖在纸面拖出细长薄荷香——那是合同定制的油墨,也是折翼的味道。 签名落成瞬间,头顶排风呼出一声轻叹,仿佛是在替他收起最后一片羽毛。 他直起身,黑卡被递到掌心,金属边缘反射出锁骨线条—— 像一枚钥匙,也像锁链的第一环。 从此,空中的鸟不得不长久栖息于枝丫。 而枝丫的名字,叫沈莫然。 他垂下眼,长而直的睫毛投落一片阴翳。 草。 随后一位中年男子到他面前躬了躬身,恭敬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具体内容将由老爷当面告知。” 沈莫然出完价就先行离开了,只有一位管家模样的男子善后。 黎语没说什么,听话地跟着男人上了车,坐在后座不安地抓着自己的衣角,一直到站在偌大的客厅中,他还在想这老爷是个什么变态的玩意。 思索间,送他过来的管家已悄然退下,只留他一人站在沙发前。 他没坐,环顾着这栋别墅。 整座别墅像一座被时间遗忘的审判庭:不是中式,也非西式,是某种冷灰的「第三风格」——穹顶高得离谱,橘黄水晶灯像被冻住的落日,光落在他脚边,照不亮半座大厅,却把他影子拉得很长,像被钉在地板上的囚徒。 他不知道是不是出于心理作用,总感觉正对着他的那片昏暗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盯着他,他往那里走了几步,还真有东西,他眯起眼睛借着那一点光线看去——竟然是一尊一人高的雕像,他又离近了一些,雕像太高了他只好仰着头看,这尊佛没有脸? 又仔细看了看才发现原来是戴着无脸面具,它长发披着到了腰,脸正对着前方,左手背后,右手向下伸出摊开,像是不屑地让下面的人奉上什么东西,长长的指甲看起来很锋利,他左肩趴着一只小小的白色狐狸,黎语想,这小狐狸太逼真了。 楼上突然传来一道短促的口哨声,于是黎语就看见那小狐狸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随后从雕像上跳了下来,跃上旋着的楼梯,乖顺地趴在男人脚边,他的视线也随着小狐狸的身影移到了靠着栏杆的男人身上。 同时,男人也探究地俯视着他,目光交汇,黎语看不懂他的眼神。 男人不凡的气质和优雅的姿态无一不在昭示着他就是这里的主人,也就是——老爷。 黎语看着他的脸怎么也和那两个字联系不到一起,男人很年轻,应该还不过30岁,很帅,是一种很英气的帅,但看向自己时的表情很冷淡,或者说男人本身就很冷漠,黎语莫名觉得再怎么暖的灯光也缓和不了男人周身的寒冷。 沈莫然倚栏俯视,雪茄烟在他指间缠绕,像一条伺机而动的蛇。 他眯眼打量少年: 「白得晃眼,也瘦得可怜……」 确实,沈莫然只是想公事公办地来看一眼这个被自己买下来的少年而已,其实他很讨厌有人住在他的庄园里,但由于某些原因,他不得不让一些人住进来,所以他是有点烦躁的。 可当他看到少年乖巧地站在客厅正中央时,这种烦躁被奇异地抹去了,暖黄色的光打在少年单薄的身上,白色的衬衫在拍卖会上特意敞开的扣子还没来得及扣好,一张脸漂亮的不像话,偏偏他本人对此一无所知,板着脸盯着自己,像极了随时准备挠人的流浪小猫。 想到这儿,沈莫然没忍住笑了笑,接着他就看见那只小猫有点慌张地低头避开了他的视线,他下了楼,在少年面前站定。 黎语内心的确有些惶恐,他还以为这人不会笑呢,他也才17岁,自他出生以来就没接触过这种人,当然也搞不懂这些人的心思,但终归觉得被他们看上不会是什么好事。 直到男人掐了烟站在他面前,他才缓过神来,很有压迫感,他不敢抬头,回想着协议上的名字嗫嚅道:“沈先生……” 有一股很清冽的薄荷味道,混杂着淡淡的烟味儿涌到鼻尖,而后他的下巴被男人抬了起来,因为面前人比他高了快一个头,不得不仰视他的“买家”,一想到这个他就很不爽,干脆就这么仰着脸随意乱看,反正不和男人对上眼。 沈莫然也察觉到对方的抗拒,偏不如他愿地盯着他乱转的黑眸,手上微微用力,声音含笑:“知道该叫我什么吗?” “不知道。”黎语垂眼说,他还真不知道。 买家?金主? “我从你爸手里买下你,那么,”沈莫然观察着少年的表情,停顿片刻才继续说:“你现在该叫我爸爸。” 沈莫然满意地看着少年震惊的表情,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这只可怜的小猫,微俯下身,逼迫少年不得不看向他:“现在,叫一声听听。” 紧握着拳,黎语告诉自己绝对不能轻举妄动,不过一个称呼而已,他闭了闭眼:“……爸爸。” “真乖。”然后他就看见男人松开了手,轻柔地摸了摸他的卷发,就好像真的是他的好爸爸一样,除了那依旧冷淡的表情。 一直跟在沈莫然身后的小狐狸此时突然嘤嘤叫着跑到黎语腿边,蹭着少年的腿转来转去,很开心的样子,黎语有点受宠若惊,他可太喜欢毛茸茸了,于是他也蹲了下来,试探着去摸这只可爱的小狐狸。 沈莫然看着一人一宠如此和谐愉快的场景,目光沉了一点,这是什么意思…… “它叫什么名字啊?”黎语正开心地和小狐狸玩,随口一问,半晌没得到回答,他抬起头就看见男人的眼神,心里一惊,下意识补充道:“爸爸……” “嗯。”沈莫然应了一声,瞥了狐狸一眼,说:“老丑。” “?”黎语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他悄悄看了眼男人的表情,不像在开玩笑,这人也不像是会开玩笑的样子。 他表情复杂地摸了摸这只可爱小狐狸的肚皮,这么可爱的小狐狸摊上这么个主人…… “下个月成年?” 黎语点了点头,仰着头看沈莫然,这样的角度可以让沈莫然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微微下垂的狗狗眼黑亮亮的,盛着微小的茫然和害怕,可还是倔强地假装镇静从容。 “不早了,睡觉吧。”听到这话,黎语下意识看了看自己右手廉价的电子表,还不到九点。 这么虚?他颇有几分阴暗地想,但面上还是乖乖地点头应好。 沈莫然带着他上了二楼,推开一间房门转过头看向身后的人:“你住这里,对面就是我的房间,有事敲门。” 门是指纹锁,怕少年害怕沈莫然特意删掉了自己的指纹,只录入黎语的。 处理好一切,他就抬脚回自己房间,关门的时候又想起什么,回头交代:“明天我会让老李带你去买衣服,有其他什么需要的都可以说。” 黎语垂着眼继续点头,男人似乎盯了他一会儿,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关上了门。 将门反锁后黎语才靠着门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至少这男人看起来挺正常。 平复了心跳,他才开始打量这间房——和一楼同样的冷灰风格,大得空旷,也简单得近乎荒凉: 一张床,一张桌,一间卫生间,以及……满墙的玩偶? ——像被锁在玻璃柜里的童年,一只只空洞的眼睛,正透过玻璃,无声地注视着他。 各种各样的玩偶,都被放在玻璃柜里上了锁,黎语一个一个看过去,最大的比他都高,最小的只有拇指大小。 老男人还有这么个童心,真是看不出来。 正中间蜷着一只火红的狐狸,黎语在玻璃柜前站定,只有这只没有上锁,他还以为又是一只小宠物,逗了半天没反应,一摸才发现原来是凉的,他突然想起小白狐在他们上楼的时候不知道跑哪去了,会不会也是住在这样的玻璃柜里呢? 他这样想着,想伸手把这只小玩偶抱了出来,又想起自己还没洗澡,只好先去卫生间,还好里面准备的有干净的浴袍和一次性的贴身衣物,他简单地洗了个澡,随便给浴袍打了个结就急匆匆地跑出来抱小狐狸。 不知道什么材质做的,手感好到爆炸,黎语抱着红狐爱不释手,趴在床边从头摸到尾,一遍又一遍,周围空气也是香香的,他想着应该和男人是一样的沐浴露,但好像又有哪里不同,他也说不出来。 所以,这个沈先生到底为什么要买下自己?一想到这个他的脑海就不受控制地想起那句话。 “你和你妈一样,不都是卖身求荣的婊子?!” “……” “有什么区别?你还得感谢老子给你找了个这么有钱的主儿!” 黎语仰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怀里搂着玩偶有一搭没一搭地摸,还有一个月就18岁了,然后呢,不知道。 他翻了个身出神地想着,还以为高考完可以安稳地度过一段时间了呢……明天还得去打工赚钱买手机,不对,明天要去买衣服。 今晚好像还没吃饭,算了,睡着就不饿了。 就这么毫无防备地睡在别人家里,还是自己的买家,蠢的没边儿了,黎语心里嗤笑,但他确实太累了,闭眼没几分钟就沉沉地睡着了。 好冷,现在不是夏天吗?黎语迷迷糊糊地用脚勾了勾毯子。 寒意却顺着他的脚踝缓慢而又黏腻地往上爬,一直爬到他的大腿才停下,色情地在他娇嫩的大腿内侧摩挲,磨出一片红。 第2章 噩梦 轻微的疼痛让黎语感觉不对劲,但意识昏昏沉沉的,做不出任何反应。 身上骤然一凉,他不清明地想应该是浴袍开了,没绑好。 那奇怪的东西继续往上,在他一段细腰上捏了捏,少年太瘦了,瘦的可怜,此时身躯因为寒冷而细细地颤抖着,好像这样就承受不住了一样,发出轻轻的喘息。 被压住了,黎语这时终于有了点意识,但怎么也动不了,鬼压床?接着下巴被什么抵住,唇上冰凉的触感让他大脑有一瞬空白,这是……什么? 是那个男人吗?不对…… 莫大的恐慌将他淹没,可怎么都苏醒不了。 接着,他的嘴巴鬼使神差地张开,更为寒冷的东西缠上了他的舌,刮蹭他的上颚,快要呼吸不过来了,他呜咽着反抗,不断有液体从嘴角溢出,直至快要窒息那东西才放开他,他大口喘气,却还是醒不过来。 结束了?他意识朦胧地想,随后又有东西蹭到他的脸上。 他分辨不出来是什么。 也很凉,那东西在他脸上磨了磨然后抵到他的唇边,唔,疼…… 黎语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时候又睡过去的,第二天醒来除了肚子空空的也没有别的异样。 他摇了摇脑袋,怎么会做这样的噩梦? 洗漱完下楼,沈莫然已经站在准备出门了,瞥见他站在楼梯口的身影,顿了一下,转头跟门口候着的管家交代了几句话,黎语离得远听不见,但也能猜到应该是今天要去买东西什么的。 大门关上,屋里空荡荡的,除了那个来接他的管家黎语没在这里见到过其他佣人,想来应该是沈莫然喜欢安静吧。 餐桌上留着一碗粥,黎语碰了碰,还是温热的,竟然还会做饭? 他也仅仅是诧异了一秒就坐下来拿起了勺子,犹豫地尝了一口后黑眸发亮,这么好喝?! 饿了一晚上的他捧着碗就开始往肚里灌,全部下肚后他眯着眼睛瘫在椅子上心满意足地摸了摸肚皮。 好喝。 这时,腿边传来的触感拉回了他的思绪,一晚没见的小狐狸嘤着跳上他大腿,黎语被这重量压了一下,笑着伸手去挠它的下巴。 “好重啊丑丑,把我压的都站不起来了,怎么这么重啊,嗯?”他捧着小白狐柔软的尾巴笑。 小狐狸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蹭着他的肚子撒娇,黎语就也摸着它柔软的腹部自言自语:“这么可爱你主人给你起个这名字,要不要我重新给你起个名字啊?” “咱们悄悄的,不让他知道,让我想想……”黎语抱着可爱的小宠物思考了几秒,“那叫你年糕好不好?” “不说话就当你同意了。” 小狐狸只会嘤嘤叫,黎语就嘻嘻笑。 黎语抱着小狐狸玩了好一会儿才舍得放开,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白色的绒毛,他忽地感到一股强烈的注视感。 他下意识回头却刚好和雕像对上,明明戴着面具却让人莫名觉得那雕像就是在注视着他…… 不知怎么就突然想起来昨天晚上的噩梦了。 好安静,太安静了,反而让他无端端升起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 明明在上午,屋里的窗帘却都在拉着,昏暗的视野更加剧了他的恐惧。 这别墅不会闹鬼吧……但随后他就摇了摇脑袋嗤笑自己,鬼有什么好怕的。 似乎是看出了少年的不安,小狐狸翘着尾巴缠上他的腿哼唧着转圈圈,不时轻拍两下,像是在安抚这个好看的小人类。 黎语松了口气,但同时在心里骂,谁家好人会放这种雕像在客厅,看起来就阴森森的。 他嘟囔着拉开了客厅的窗帘,明亮的光线一瞬间铺满整个空间,黎语终于呼了口气,在沙发坐下。 动作重了一点上身一阵凉,他顿感不妙,伸手一摸发现自己还穿着浴袍,想到沈莫然出门前看自己的眼神他后知后觉地红了耳根。 直到管家回来接他,黎语都维持着双手捂脸的动作靠在沙发上。 “少爷,请换衣服和我出门吧。” 黎语依言换回自己的衣服,脏脏的,但也没别的办法了。 看着前面专心开车的管家,他看着窗外无聊地想,这李管家好像对自家老爷突然多了一个儿子很是见怪不怪啊,果然有钱人家连管家都和常人不一样。 等黎语再次回到别墅的时候,整个人都焕然一新,活脱脱就是个富贵人家的漂亮小少爷,他本人倒是对此没什么感觉,新奇地捧着管家给他买的手机研究。 黎语自己也觉得好笑,21世纪还有人没怎么摸过手机这东西,主要是他那个爹真的…… 他捏紧了手里的手机,片刻又松开,没关系,现在可以重新开始了,应该吧。 虽然不知道沈莫然想干嘛,但至少再也不用忍受那种生活了,之后的事,之后再说吧。 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有点自暴自弃的成分在,但他也确实没别的办法了。 之后的一个月可以说非常平静安逸,颇有点岁月静好的意思。 除了偶尔半夜和第一天同样的噩梦,这个买下他的男人并没有对他做什么他想象中过分的事。 恰恰相反,沈莫然很忙,经常早上七八点出门,一直到晚上十一二点才疲惫地回来,黎语有点不好意思就这样什么都用人家的,但他确实又找不到自己的用处。 沈家别墅每天都会有固定的人来打扫整理和送食材,各种东西都安排的明明白白之后就又安静地离开。 黎语只知道沈莫然很有钱,公司很大,但具体做什么的他就不清楚了,也搞不懂为什么沈莫然需要每天忙到这么晚。 他蜷在沙发上打了个哈欠,看了眼时间,已经过十二点了,他点开和沈莫然的聊天框却半天不知道说什么。 拿到手机那天加上的,除了最开始系统打的招呼,什么都没有。 沈莫然的微信是和他本人如出一辙的风格,头像只有一片黑,朋友圈更是没有。 黎语无聊地在界面划来划去不知道干嘛,他现在已经褪去刚开始拿到手机的激情了,其实也没什么好玩的。 把微信翻来翻去除了微信团队就只有沈莫然,他没什么亲人,朋友更不用说,他现在只有一个沈莫然。 他打着瞌睡胡思乱想,吃沈莫然的,喝沈莫然的,住沈莫然的,花沈莫然的。 别说,还真是有被沈莫然好好地养着…… 被托着屁股抱起来的时候他还是迷迷糊糊的,那股清香冲进鼻腔让他清醒了一点,他搂着沈莫然的脖子下意识叫人:“爸爸……” “嗯,乖。”沈莫然简单应了一声,轻拍了几下他的背安抚之后就抱着他往楼上走。 小家伙嗓音黏黏糊糊的,一听就知道没太醒,估计这几天一直等他回来,等太久困得实在不行了,可这段时间确实…… 手上传来的肉感让他觉得这些天没白养,可算是长了几两肉,还在长身体呢。 把人放在床上,室内温度调到合适后,沈莫然想了想又给少年盖上一层薄薄的毯子。 收回手时却被床上的人抱住了手臂,黎语睁着一双微微失神的眼睛看着他,接着面无表情地蹭了蹭床边男人的胳膊。 虽然说这些天偶尔的噩梦差不多已经适应了,但还是会感到一些不安。 原来是沈莫然,不是鬼……黎语意识不清地想。 而后他撑不住似的眨了几下眼,很快就又睡了过去。 沈莫然蜷了蜷手指,眼神沉沉地看着面前单纯无知的漂亮小猫。 过了好一会儿,小猫睡熟了,不老实的睡姿让他的衬衫被蹭了上去,露出一截细软的腰腹,正平稳而有节奏的起伏着。 沈莫然在床边坐下,抽出手来,贴上那温热的细腰,真漂亮,他想着,突然觉得这样也挺好。 他弯下身子,缱绻地和小猫额头相抵,另一只手摸了摸少年的脸,好乖,好喜欢。 小猫的心跳好大声,怎么他也能听到。 他最后揉了几下黎语柔软的卷发,直起身,愣了半晌,后知后觉地摸上自己的胸口,原来是这里。 不可以,沈莫然垂下眼,还有三天他就成年了,到时候…… 他再抬眼时,目光多了几分冰冷,瞥了床上的人一眼,随后转身离开房间。 黎语半梦半醒间感觉那东西又来了,他没有那么害怕,因为他奇怪地可以察觉到它对自己没有恶意,除了第一次有点过分之外,接下来的几次都好像只是单纯恶作剧一样。 他也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觉得,可他的的确确能感到它的情绪,就比如,它现在好像……很兴奋? 为什么? 手脚无法动弹,只觉得有巨大的黑暗压到了自己的身上,好重。 它还不停地在自己身上蹭来蹭去,莫名地,黎语觉得它也是毛茸茸的,但实际上什么实质都感受不到。 意识模糊地抱着他的噩梦睡了一晚,第二天是被一阵敲门声叫醒的,他看了眼手机竟然已经快中午了。 黎语睡眼惺忪地开了门,沈莫然看着他的黑眼圈,问:“又没睡好?” 少年冷冷点头,头上翘起一缕卷发,沈莫然没忍住伸手帮他理了理,而后接着说:“今天让管家给你再买点助眠的补品。” 黎语依旧是点头应好,管家效率很高,等到了晚上他听话的吃了几粒褪黑素,以为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咔——”很细微的声音,但黎语还是被惊醒了,门,开了。 怎么可能…… 他努力假装熟睡,半晌没一点动静,好像根本没人,他悄悄睁眼,并没有看见可怕的人影,于是,他放轻了脚步下床去关门,对面的房门紧闭着。 往空无一人的走廊里瞄了一眼,准备关门,然而就是这一眼,让他瞬间呆在原地。 借着清亮的月光,他清楚地看见走廊尽头的镜子里映出一道身影。 但……那不是镜像,是完完全全地在镜子里! 第3章 外出 他一时愣在那做不出任何反应来。 鬼使神差地,他总感觉那个人好熟悉,陌生的情绪仿佛无数的小钩子不断引着他上前一探究竟。 离得近了,黎语看见他的脸,和楼下的雕像带着同样的面具,但里面的人穿着一身白色的古装,高高的马尾束起,见他过来,把骨节分明的手指贴上镜面。 少年大脑似乎不太清醒了,竟也把手掌贴上重合,一瞬间,那镜中人的手穿过镜面和他十指相扣。 接着整个人穿过镜子将他紧紧抱住,黎语只觉得他冰凉的面具不断在他的颈间摩擦。 那人呜咽着,好像在说什么,但黎语根本听不懂。 然后,突然传来敲门声,黎语从床上坐起,揉了揉眼睛,又做梦了。 他打开门,沈莫然站在门外。 “快下去吃点东西吧,别饿着了。” 估计是一直没见他下去吃早餐,沈莫然才来叫他的。 “你今天不忙吗?” “一点点。” 黎语乖乖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接着下楼吃早餐,沈莫然坐在他离他不远的沙发上看电脑,应该是在忙,小白狐就躺在他腿上睡觉。 这是黎语第一次见到沈莫然工作时的样子,他带了一副链式半框眼镜,帅且闷骚,黎语在心里评价,知道那人的注意力不在他这里,他就放肆地边吃边看。 然后他就见沈莫然接了个电话,突然往这边奇怪地看了一眼,黎语直觉和他有关,三两下把杯里的牛奶喝光,努力假装自然地移到沙发边坐下轻轻摸小狐狸。 沈莫然看着他往自己这边挪的小动作,回着电话随手抽了张面前茶几上的纸给他擦了擦嘴角的奶渍。 等他挂了电话,黎语干坐了半天没见他说什么,手指蜷了蜷,不自在地找话题,怕吵醒小年糕,又凑近了一些小声问:“那个……爸爸,公司来的电话吗?” 似乎是感觉自己的意图过分明显了,又补充道:“要是公司很忙的话,不用在这儿陪我的。” 黎语说完就后悔了,这什么鬼理由,沈莫然也没说是要陪自己吧?自作多情。 “不是公司,警局的电话。” 黎语闻言身体有一瞬紧绷:“是……” “黎勇的事。”沈莫然也没打算绕弯子。 “他……”黎语欲言又止地看着面前的人。 “赌博进监狱了,不会再来打扰你,其他的你不用管。”沈莫然说着又揉了揉他的脑袋。 黎语发现沈莫然很喜欢摸他的卷发,好像对小孩子那样,他也不算很反感,就也顺着他的手蹭了几下。 “好,我知道了。”沈莫然的这句话好像有什么魔力一样,让黎语大大地松了口气,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他竟然在一个只相处了不到一个月时间的男人身上感到了安心。 沈莫然关了电脑,回答他的问题:“今天会一直陪着你。” 黎语问:“今天有什么事吗?” “带你去试衣服。” 黎语不解:“我有好多衣服了啊。” “成人礼的礼服。”沈莫然解释道。 黎语不明白为什么他对自己成年这件事这么在意,出于一点私心,他不太想去深究。 今天没有让管家开车,沈莫然自己开的车,通体黑色的阿波罗让黎语双眼放光,自从上了副驾就叽叽喳喳地问这问那,沈莫然很有耐心地和他解释了一路。 沈莫然带着黎语踏进那座隐于旧城区的定制会所时,连门童的问候都透着金钱的气息。 黎语从小到大没来过什么高端场合,但他惯会察言观色,像小尾巴一样缀在沈莫然身后,也不怯场。 会所没有前台,只有一条长廊——墙面是整块黑曜石,地面是手工鎏金的大理石。 黎语被带到一间黑金穹顶的试衣厅——穹顶是整块手工鎏金玻璃,灯光一打,像把银河倒进少年头顶。 让少年看上去更像漂亮的天使一样。 “沈先生,晚上好。”首席裁缝躬身,声音低得几乎贴在地面,“成年礼套装,已按您吩咐,预留整层。” 沈莫然抬手,首席裁缝躬身退后。 三面墙是恒温玻璃柜,里层挂着整套成年礼套装,黎语不知道什么材质的,但肯定特别贵。 “看看喜欢哪套?”沈莫然问。 黎语随手指了两套看起来最贵的,身后的裁缝上前取出,说了一大串介绍的话,黎语垂着眼根本听不懂。 介绍完,裁缝体贴地出去并带上了门,为两人试衣腾出空间。 黎语先试了一套黑白的西装,他内心感慨,贵果然有贵的道理,版型好的没话说,他本来就不矮,这一衬,更显得肩宽腰窄身高腿长的。 沈莫然坐在后面的沙发上看他试衣服,有些不自在地移开视线。 第二套和前一套风格迥异,米白色的衣服上别了不少珠宝,叮叮当当地轻响。 “爸爸……” 沈莫然正出神地想着事情,一道声音把他的思绪拉了回来,黎语正举着一条宽宽的白色腰封站在他面前。 “我扣不上,可以帮我一下吗?” 他当然不会拒绝乖孩子的请求,沈莫然站起身来,黎语乖乖地抬起了点胳膊,他接过腰封绕过小猫细细的腰身扣好。 黎语一直觉得自己挺高的,确实,一米八在同龄的男生中也的确挺高的了,可沈莫然又比他高了一个头,于是,沈莫然给他扣腰封的时候就不得不微微低下头,就好像靠在他的肩膀上一样。 这姿势太过亲昵了,像一对相拥的恋人…… 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什么,黎语一瞬间红了脸,沈莫然扣好就稍稍退开了,此时看着少年低着头红了耳尖的样子只觉得可爱。 但他偏偏假装不知情似的,骨节分明的手轻抚上黎语的额头,问:“怎么这么烫?” 他的手很凉,和他身上的味道一样凉,和他的人也一样凉…… 稍稍平复了下心情,黎语摇了摇头:“没什么。” 然后抬眼看向男人:“这些衣服都是给我做的吗?” 得到男人肯定的回答后,他点头,又状似不经意地疑惑:“怎么都这么合身?” 沈莫然没回,只是问他:“喜欢吗?” “喜欢!”黎语重重地点了几下脑袋,腰封更显得他腰细,拉长了整个比例,一整个活脱脱的油画里的小王子。 “喜欢就好。” 又接连试了好几套,期间怕黎语饿着,沈莫然还让特意差人去买了点小蛋糕和零食给他填肚子。 黎语差不多把整层的衣服试了个遍,累的不行,最后沈莫然决定全部拿回去给漂亮小人穿。 等两人出来,天色已经有点暗了,沈莫然开车去预定的餐厅,黎语躺在副驾小憩,等到了地方停好车他还没醒,沈莫然就静静地看了他好久。 不管怎么说,他也还是个不到十八岁的孩子,就算经历了那么多不属于同龄人的事,心智再成熟,在他面前也不过只个单纯懵懂的孩子而已。 如果…… 沈莫然往后靠在座椅上闭了闭眼,没有如果。 没有如果。 被捏着脸叫醒的时候,黎语还有点茫然。 “醒醒,吃饭了。” 黎语呆呆地跟着沈莫然到了酒店的包厢,直到菜品上来鲜香的味道冲击了他的味蕾,他才清醒过来。 知道他饿,沈莫然让侍应生省去了介绍的环节,直接开吃。 黎语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一个月自己的嘴被沈莫然惯坏了,竟然觉得这些菜和他家里做的差不多。 虽然多少让他的期望有些落空,但好孩子还是乖乖地塞了满肚子。 吃饱喝足,黎语总感觉少了点什么,犹犹豫豫半天,拽了拽沈莫然的衣角:“爸爸……” 被湿漉漉的小狗眼盯着,沈莫然揉了把手感极好的头发问:“怎么了?” “我想喝酒……”感觉到自己头上的手顿住,黎语瞬间紧张了起来,垂着眼不敢再看男人。 未满十八岁不能喝酒,他都能想象到沈莫然说这话的语气了…… “好。”然而,沈莫然只是犹豫了一下就答应了,黎语顿时又亮起黑汪汪的眼睛看向他。 “谢谢爸爸!” 沈莫然被这眼神搞得有点受不住,握拳咳了两声,当时也是单纯想逗逗他才让他这么叫,没想到一个月这称呼就叫的这么顺口了…… 他让黎语自己选了两瓶酒,而后坐在旁边看小猫喝。 沈莫然不喜欢喝酒,黎语猜测,按理说这种有钱人家里都会藏一两瓶酒的,可他这一个月就没见到过一滴酒,甚至连味道都没闻到过。 他其实有点小小的酒瘾,从小跟着沾染的恶习,黎语已经很大程度有在控制了,但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特别想喝点。 他对酒的认识只限于他家门前超市里的酒,因此并不是很了解这菜单上让人眼花缭乱的美酒。 抱着平板划来划去,黎语最后还是秉着时间越长就越香的原则,选了两瓶比较久的红酒。 等酒一到,黎语的眼神就紧紧黏在上面,根本没听介绍,沈莫然有点心不在焉地想着事情,见他这样子只觉得手痒痒的。 黎语一拿到手就迫不及待地来上一口,突然想到什么停了动作,看向沈莫然:“你要喝吗?” 虽然是询问的意思,但沈莫然莫名听出了几分护食的味道,他心里好笑,摇了摇头,于是前一秒还礼貌询问的人下一秒就拎起瓶子就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 沈莫然看他这抱着酒杯猛灌,没忍住开口:“少喝点。” 后者则是敷衍地点了点头,沈莫然怀疑他根本没听清自己说的什么。 盯了小人好一会儿见他应该是兴奋劲过了,躺在座椅上恹恹的,沈莫然想了想准备带人回家,刚要说话,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他看了眼来电,出去接了个电话。 前后不过十分钟,沈莫然再进来时,刚拉开门就见黎语乖乖地站在门口等他,小脸红红的,沈莫然伸手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问:“醉了?” 少年当然是摇摇头:“没。” 带着点鼻音,喝醉了,沈莫然想着,牵着人下楼。 黎语一声不吭地跟着人上了车,脑袋歪在座椅上望着窗外发呆。 好无聊……好烦…… 他太安静了,安静到沈莫然还以为他睡着了,直到车停到车库,沈莫然俯过身子来帮他解安全带。 他一把抓住了男人的胳膊,沈莫然抬眼看他,发现他眼里一片清明,愣了愣,问道:“怎么了?” 黎语没说话,一双黑眸冷冷地看着他,自以为很有威慑力,但沈莫然觉得好可爱,于是就伸手想摸他软发。 但下一秒,黎语却突然抓住他的衣领吻了上来,沈莫然没动,任由少年青涩地动作着。 第4章 冷漠 黎语当然不会接吻,只会挨着嘴唇蹭,沈莫然就一直维持着俯身的姿势垂眼看着他。 十几秒后,见沈莫然没反应,黎语颇有点自暴自弃地撒开了手,冷冷推开身上的人,一言不发地下车。 留沈莫然一个人在车里待了十几分钟,他心里当然清楚这孩子是在干嘛,但是,不行的…… 又独自在车里坐了好久,沈莫然才平复好心情回去,他站在自己门口握了好一会儿把手,最终却是转身轻轻敲了几下对面的房门。 “小黎,睡了吗?”等了几分钟没有回应,他抬脚刚准备离开,门从里边打开。 黎语垂着头问他:“怎么了?” “……”沈莫然盯了他一会儿,接着伸手把他下巴抬了起来,黎语就是不肯看他。 僵持了不过半分钟,沈莫然认输似的叹了口气,骨节分明的手指抚上他的脸颊,揩去小猫眼角的泪。 “别哭了。”说着,他微微低头把委屈的小猫揽在怀里。 黎语脑袋抵在他的肩上,也不说话,单薄的身子在男人怀里细细地颤,沈莫然就一直轻拍他的背来安抚他。 直到十几分钟过去,黎语才缓过来,他想,应该是喝醉了吧,怎么这么矫情,他推开沈莫然,恶狠狠地抬手抹去自己的眼泪。 然后小猫又露出了利爪,他一把扯住沈莫然的领子迫使他低下头,问:“为什么要拒绝我?” 这一个月,他能感受到沈莫然似有若无的疏远,他不明白。 “你不是和那些人一样吗?” “我有没有成年很重要吗?” “重要。”沈莫然垂着眼看他,黎语总感觉这样的眼神让男人看起来很冷漠。 他松开手,仰头问:“我们,很早就见过吧?” 虽然有在刻意隐藏,但沈莫然还是听出了几分期待的意味,他犹豫了一下,慢慢地摇头:“没有。” 黎语盯着他的眼,看不出男人到底有没有撒谎,良久,低下头,小声地问:“那你为什么要买下我?” 他声音很轻,沈莫然差点没听清。 看着小猫颓然的样子,他想了想,回答:“你对我很重要。” 想伸手摸摸小猫的,手到半空又顿住,刚要收回,小猫主动蹭了上来。 黎语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卷发上,而后抱住了面前的人,把脑袋埋在他怀里闷声道:“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他自己也不清楚。 第二天清晨,沈莫然看着枕在他胳膊上酣睡的小人,半晌没舍得叫醒,昨晚的小猫一定是喝醉了,黏人的很,缠着不让他走,最后没办法,抱着人哄着睡了一晚。 沈莫然也是第一次这么近的距离看小猫,实在是精致到无可挑剔的漂亮,巴掌大的小脸睡的红红的,长而直的睫毛不停轻颤,像脆弱的蝴蝶。 沈莫然又想起昨晚的对话,也不怪小猫那么想。 美貌单出,可不是什么好事。 明天,成年。 沈莫然阖了阖眼,用另一只手揉了揉太阳穴,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脱离他的控制了。 他没叫醒黎语,轻轻抽出胳膊下了楼,沙发上窝着的小狐狸一见主人下来就开始开心地绕圈圈。 沈莫然看了它一会儿,接着弯腰把它抱了起来,扭头望着黑暗处雕像的方向,自言自语般问:“满意吗?” 小白狐嘤嘤地叫着,很是开心的样子。 黎语悠悠醒来,想到自己昨晚的行为和那些话,尴尬又懊恼地把脸埋在枕头里,果然还是不该喝酒的,什么都干得出来。 幸好沈莫然已经起了,不然还真有点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了。 还好还好,这么多年过来,什么事没经历过,黎语很快就收拾好情绪洗漱完,摇头甩了甩水,突然觉得脖子后面有点疼,他努力侧过身子对着镜子看,却发现一个已经泛红的牙印。 “……?”昨晚沈莫然咬他了?完全不记得啊。 他捂着脖子下楼,下了一个阶梯,似有感应地抬头,刚好就和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对上视线,他有些不自在地低头避开,匆匆下楼吃早餐。 沈莫然看他的动作,随口一问:“脖子怎么了?一直捂着。” 黎语坐在餐桌上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摇摇头没说话,男人微皱着眉走过来拉开他的手,看见那昭示着满满占有欲的牙印愣了一下,而后淡然地回去给他拿了两片创口贴过来贴上。 接着又若无其事地坐回去工作。 黎语喝完最后一口牛奶,走到沙发旁坐下,小白狐立马凑了过来,沈莫然在忙,于是黎语主动开口:“昨天我是不是喝多了?怎么不记得了?” 男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顺着他的话回:“嗯,你喝醉了。” “哦,我没做什么奇怪的事吧?” 沈莫然视线下移到他无意识紧握的双手,淡淡地说:“没有。” 少年明显松了口气,和小狐狸玩的很高兴。 小猫很不擅长说谎啊,沈莫然想,不过他并不打算揭穿。 黎语总感觉今天的注视感格外强烈,说是心理作用他自己都不太信,他抱着小狐狸走到那座雕像前站定。 他问过沈莫然,沈莫然解释是他祖上信奉鬼神,用来保平安的,后面就一直留着这尊雕像了,虽然他不是很相信这种东西,但也让佣人把雕像照料的很好。 黎语没见过沈莫然的家人,可能是分开住的吧,他想,有钱人应该都这样,一人一栋别墅。 他穷,他肯定不懂。 小狐狸从他怀里跳下来又一路攀到雕像的肩上,黎语轻笑,小家伙还挺喜欢这东西的。 那天晚上的梦里,那人也是戴着这样的面具…… 于是,他也莫名其妙地对这雕像好奇起来,试探性地缓缓把手放在雕像摊开的手掌上,就好像把他自己交给这不明来历的鬼神一样。 沈莫然一直留意着这边的动静,见他伸手,手上动作一顿,起身向这边走来。 黎语刚放上去不过五秒,另一只手就握住他的手腕把他扯了过来,有点粗暴,黎语感觉手腕有点疼,皱了下眉,结果一抬眼看到沈莫然沉沉的眼神,心跳漏了一拍。 “怎么了,爸爸……”他喏喏道,难道是因为自己亵渎了神灵吗? 可他刚刚的确像是受了蛊惑一样。 “不要碰他。”沈莫然冷淡地看着他,黎语又想到了第一次相见时男人身上的压迫感。 黎语乖乖点头,果然,惹他生气了,看来这尊雕像确实很重要,不能随便碰的。 接下来的一天,黎语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尝试和男人相处,但最终都以男人的冷漠收场。 沈莫然的态度实在不是他这种小孩能猜得透的,黎语搞不懂他是怎么想的,难道是昨天晚上自己让他反感了吗? 晚上睡觉的时候,他还是在后悔,不该那样的,太蠢了,为什么要喝酒呢?一直这样不也挺好的吗?你还不知足吗?非要去想那么多吗? 他把毯子拉高蒙住自己的脸,最后长长地叹了口气,黎语,你怎么这么蠢。 想着想着,颇有点没心没肺的少年就这样睡过去了。 夜间,寒意再次弥漫整个房间,黎语被冻得哆嗦了几下,悠悠转醒。 “好冷啊……”他嘀咕着把空调的温度调高了些,但却无济于事,第二次被冻醒的时候,他瘫在床上,总感觉寒意渗进他的骨头里了。 不好,我的老寒腿……他蜷起身子抱住自己。 空调坏了?一夜入冬了?他百思不得其解。 他现在也不敢去找沈莫然,肯定会被当成拙劣的借口和把戏吧? 他不想再被讨厌了。 直到这种寒冷如有实质般缠上他的腰,他后知后觉,原来那些都不是梦魇吗? “你又来了?”他盯着面前的一片虚无问。 当然没人回答,但周身又冷了几度,他就明白了。 自己一定是被冻得有点傻了,不然怎么会一点都不害怕,甚至还有和身上东西聊天的兴趣。 “你今天好像很开心?” “不是,是格外的开心,什么好事?” 黎语并不清楚它能不能听懂,只是他能感知到情绪罢了,随口一问。 “我明天就要成年了……”他目光涣散地望着上方,喃喃自语,“我竟然能活到十八岁,真神奇。” “万一我明天死了呢?” “他到底什么意思?” “我有什么用啊?” “我不会被你冻死吧?” 有一出没一出地想着,寒意只是趴在他的腰上安静地听着,时不时蹭几下。 黎语不信什么鬼神,当然也不信人,可这个时候有个东西听他说话,是不是人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 说着说着他就又睡了过去,没事的,明天是什么样明天不就知道了…… 想再多也没用。 第二天不出所料地是被敲门声叫醒,他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卷发和两个黑眼圈开了门,站着的是有一段时间没见的管家。 说不清是什么感受,心口空落落的,沈莫然烦他是正常的,任谁都不会喜欢一个买来的没用花瓶,何况这花瓶还没一点自知之明,非要问这问那。 管家只是上来叫他下去用餐,说完就离开了,他下楼,沈莫然也不在,估计是去公司了。 他心不在焉地吃完饭,其实他也不懂为什么沈莫然要带他去定礼服,没什么用,他也没亲人朋友,穿给谁看? 只有他和沈莫然两个人,专门穿给沈莫然看吗?他心里好笑,沈莫然应该也不会看。 什么仪式感吗? 沈莫然一天都没回来,黎语就坐在沙发上看电影等他,电影讲的什么他没看进去,他一直在想沈莫然,该不会是忘了他的生日吧? 快十一点了,还没回来,说不失落肯定是假的,他抱着小狐狸摸:“年糕,你主人不喜欢我对不对?” “那你喜不喜欢我啊?” “喜欢。”门口传来熟悉的声音,沈莫然开门很轻,轻到黎语根本没听见。 第5章 生日 黎语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完整的对话,更不知道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一时没反应过来,呆呆地愣在那,直到男人坐在他旁边把小狐狸接了过去。 “最喜欢小黎了,对不对,老丑?”沈莫然说着笑了一下,这是黎语第一次见他这么笑。 他觉得沈莫然绝对是故意这样说的,含糊其辞,让他根本不敢想到底是什么意思。 但看他和小狐狸调笑的模样又觉得很开心。 片刻后,沈莫然递过来一个黑色的盒子,黎语打开,是块手表。 与他尽显廉价感的表截然不同,通体白色,表盘上白金的指针正在悠悠转动,最上方有个小王冠,很有少年感。 他犹豫着摘下了自己的表,这是自己当初辛辛苦苦赚钱买的,有点舍不得。 而后沈莫然自然地拉过他的腕给他戴上新的。 “果然很衬你。”说完沈莫然就放下了他的手。 又问:“吃饭了吗?” 黎语点头,不知道他怎么突然问这个。 是在和他找话题吗?黎语有些自作多情地想。 然后就见沈莫然起身,说:“上楼。” 少年乖乖跟着他上了楼,最后站在衣帽间大大的全身镜前。 这还是沈莫然为他特意又加的房间,因为沈莫然给他买的衣服和配饰什么的实在太多了。 “现在换衣服吗?”黎语不解。 沈莫然坐在他背后的沙发上,应了一声。 虽然不懂,但黎语还是上去取衣服,他刚准备取下原先那套白色的礼服,旁边就伸过来一只手。 “穿这个。”沈莫然递过来另一套,黎语接过好奇地看了看,他不记得自己当时有试过这件。 大红色的偏西式的礼服像婚服似的,一道道金线收紧腰身,同时也勾勒出他的轮廓,领口一颗狐狸造型的嫣红色宝石缀在露出的锁骨旁。 黎语在镜子前转了又转,没忍住出声道:“好像婚服啊……” 他站在沈莫然面前,茫然地问他:“为什么要换衣服啊?” 男人只是低头看了一眼表:“快到时间了。” 黎语垂眸一错不错地看着他,咬了咬唇,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跟我来。”沈莫然起身拉着他的腕往外走,黎语就低着头任由他带着自己到了别墅后院。 沈莫然在后院种了一大片玫瑰,高高的花架撑起一片花海,夜里有风吹过,一阵阵薄荷的冷冽清香扑到黎语的脸上。 那时他刚来不久,逛到这里,惊奇而又带点谨慎地问沈莫然:“为什么这些玫瑰是薄荷味儿的啊?” “特意合成的。”沈莫然说着随手摘了朵玫瑰别到他衬衣的口袋。 “我喜欢玫瑰,我也喜欢薄荷。” “你喜欢吗?” 他一直记得沈莫然说这话时眼里温柔的亮光,于是,就好像被蛊惑了一样他也点了头。 “想什么呢?”沈莫然的声音拉回了他的思绪。 黎语抬头,发现男人已经牵着他走过了那片花海,站在了最后方的小独栋前。 他不知道这栋小别墅是用来干嘛的,沈莫然也从来没解释过。 见黎语还是没反应过来,他微侧着身,弯着眼睛,手伸到黎语面前挥了挥,门缝漏出的暖黄色光线刚好照亮他的侧脸。 黎语听见他问:“困了吗?怎么感觉这么不开心呢?” 少年这才缓过神来,第二次,沈莫然第二次笑,沈莫然今晚好像很开心。 他摇摇头又点点头:“可能有点困了。” 而后,沈莫然绕到他身后环住人,拉着他的手推开面前的大门,吐息落在他耳侧:“生日快乐。” 看清里面的情景,黎语的黑眸顿时一亮——整个大厅飘满了气球,几层高的蛋糕立在正中央沙发前,旁边摆着的酒柜里正展示着一排排美酒,各种各样的玩偶和礼盒堆满了角落。 最重要的是,他一眼就看见了正前方地上正趴着和小狐狸玩的小狗,脖子上还打了个红色的小蝴蝶结,而小狗没有一点被当做礼物送人的意识,一看见他就蹦蹦跳跳地往这边扑。 黎语一个没忍住就把可爱的小马尔济斯抱到沙发旁,坐下,接着就把小狗摁在怀里摸了又摸,亲了又亲,简直是爱的不行。 沈莫然被少年第一次由内而外的笑晃了眼,也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而黎语丝毫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对,坐在那任由沈莫然把自己当成小猫撸。 只有小白狐惊觉自己失了宠,不停在两人脚下叫着绕圈圈蹭裤脚,却换来沈莫然一个冷眼,最后委屈地跑去外面玩了。 黎语问:“他叫什么名字啊?” 沈莫然:“没有名字。” 黎语想了好久,沈莫然就静静地等着他的下文。 “那……你以后就叫薄荷了!”黎语点了点小狗的鼻子。 沈莫然好奇:“为什么?” 黎语解释:“我喜欢。” 沈莫然没再追问,看他这抱着小狗爱不释手的样子也没办法切蛋糕,就起身给他切了一块然后拿勺子喂到他嘴边。 黎语乖乖张嘴接受投喂,吃了几口,他的眼神就不受控制地移到旁边的酒上了。 一见他这小表情,沈莫然就懂了,无奈又好笑地叹了口气:“想喝就喝吧,本来就是给你准备的。” 但黎语却是摇了摇头,不敢喝了。 沈莫然想了一会儿,好像明白了他不喝的原因,凑到他面前轻声说:“我没有生气。” 他说着又把一口蛋糕塞进黎语嘴里。 黎语很想问他一些问题,但想了想还是把嘴里的蛋糕咽了下去。 把小薄荷放下,他起身去酒柜前挑了又挑,最后只选了一瓶2011年度数挺低的酒,不敢太醉。 沈莫然见他精挑细选了大半天,最后拿了一瓶伊慕TBA,很轻地挑了下眉,没说什么。 黎语随便挑了个酒杯浅浅尝了尝,小甜水,于是又抱起小薄荷,安心地坐在沈莫然旁小口啜饮。 只有他们两个人的生日派对,怕他太无聊,沈莫然就打开了电视,吵吵闹闹的,倒也有点人气。 两个人一个喝酒看电视,一个看人喝甜酒,谁也没说话。 直到最后一口“小甜水”喝完,黎语已经意识不清明了,他迟钝地转头,刚好撞上沈莫然的视线。 两人对视了片刻,黎语动了。 少年喝醉了,小脸红扑扑的,可能是有些燥热就扯松了领口,露出一片白皙的肌肤,耳根也弥漫着粉红,此时正双手撑着沙发小心翼翼地向他这边凑。 就像那天一样,不过现在小猫是彻底醉了,沈莫然想着,在黎语试探着贴上他唇时抬起手按住了他的后脑。 小猫不会接吻,教一下就好了。 直到把人亲的喘不上气,他才松开手,直接把人拉着坐到自己腿上,看他缓过来了,就又把他的脑袋压下来继续。 一次又一次,把人弄的晕乎乎的,最后实在是没撑住睡了过去,沈莫然这才放开人,抬手按了按小猫红艳艳的唇,抱着小猫上了楼。 房间早就打扫好了,就等着小主人入住,沈莫然帮他脱了鞋把人轻轻放在床上,拉了拉毯子盖好,最后亲昵地摸摸小猫的脸颊,转身离开。 黎语实在是没什么意识,所以当有人把他抱在怀里时,他下意识地就蹭了几下对面人的胸膛。 然后他就被抱的更紧了,他难受的嘤咛了几声,没什么力气地推了推男人,好像是明白了他的意思,那人松开了一些,只是大手依旧在他背上一下一下地抚摸着。 沈莫然今天怎么不是拍背了?黎语意识朦胧地想,好奇怪,像他摸小薄荷和小年糕一样…… 我又不是小狗。 夜间他醒过一次,迷迷糊糊睁开眼,感觉有些冷,就又往男人怀里缩了缩,窗外的月光照进来,他有点疑惑,沈莫然今天穿的是红色衣服吗?什么时候换的? 他还没想明白呢,背上的手又动了,男人到现在都没睡,察觉到他的动作,又揽着他的腰往怀里带了些,摸着他的背安抚着。 黎语很想问他怎么还不睡,但嘴上有点疼,不太想说话,只好伸手抱紧面前人的腰。 什么东西戳到他大腿了,好烫…… 想了一会想困了,他就没再想了,没一会儿就又睡着了。 等二天再醒来已经是下午了,他睁开眼没见到沈莫然,倒是看见了小狐狸。 酒没醒吗?年糕不是白色的吗? 火红的小狐狸嘴里叼着一朵散发着清冽薄荷香的殷红玫瑰蹲坐在窗台上,见他醒来,优雅地跳到床上,把花放在他的床头,而后蹭了下他的手心就又跳下了窗台。 黎语愣了几秒,揉了揉眼睛,接着拿起那支玫瑰,薄荷的香味一下子扑进鼻腔让他清醒了几分,他起身趴到窗边,小狐狸已经不见了踪影。 二楼,挺高的啊,这小狐狸怎么这么莽?! 黎语想着,应该是年糕的朋友吧,下次看见年糕了让它说一下。 不过,怎么那么像房间里的那只玩偶呢? 想多了吧,这种颜色的小狐狸长得都差不多。 他这个时候才惊觉并不是在自己的床上,这是……哪? 这个房间出乎意料地是偏中式的风格,大红色的装饰随处可见,与他的礼服相得益彰,看起来就像婚房一样。 头还有点痛,这下是真不记得昨晚发生什么了,他懊恼地抓了抓头发。 第6章 转动 简单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除了头有点疼之外没什么异常的感觉,他心里松了口气。 起身绕着房间转了一圈,没什么奇怪的地方,只是装饰都太过喜庆了。 他恍惚间想起昨晚半夜看见的那人身上的那抹红色,好笑,怎么搞的跟结婚一样。 没一点防备心,也不怕沈莫然趁他喝醉把他给卖了,虽然沈莫然应该不会这么做,黎语嗤笑自己。 倒不是说对沈莫然太过信任,只是他觉得沈莫然花这么大价钱把他买下来好吃好喝地供着,也没有对他做什么过分的事,想来是有别的用处。 这辈子可能也就这段时间能过这么安稳了,尽管他不觉得自己值那么多钱,也不觉得自己这个从平民窟里长大的人有什么重要的用处,但沈莫然既然这样,肯定有他的想法,那后面的事他不知道,只能后面再做打算。 那合同像只是为了束缚住他而已,并没有任何实质上的履行。 他边想边推开卫生间的门想先上个厕所,经过镜子时却被一抹金色晃了下眼,他退回到镜子前,抬手摸上脖子上的项……圈? 纯金的项圈做成了小蛇的形状,惟妙惟肖的,蛇头刚好趴在他的锁骨处,眼睛由两颗绿色的宝石构成,尾部还镶嵌着五光十色的宝石,他抽了下嘴角,沈莫然的审美……怎么时高时低的? 按理来说,这么重的东西挂在脖子上也是不小的分量,可他竟然从起来到刚才一直没感觉到。 沈莫然给他买的是塑料的? 他仔细摸了摸才发现,项圈和皮肤并不是紧紧贴合的,这项圈像是神奇地悬在他颈上一样。 黎语不信邪地把小蛇按了按,就是下不去,突然,不知道按到了哪里,他透过镜子看见这蛇吐出了金色的舌头。 活的?!黎语顿时呆住了。 但当他再去看时,这蛇依旧只是乖顺地趴在他的锁骨上,那一瞬间好像只是他的幻觉而已。 最近的幻觉越来越频繁了,他心不在焉地洗漱完,推开房门往楼下看了一眼,刚好看到个中年妇女正打扫着卫生,听见他的动静,也看向这边,一看见人就喊:“少爷是饿了吗?” 她说着手往衣服上擦了几下,放下手里的工具往餐厅的方向去,不一会儿就端出一碗粥和一杯蜂蜜水。 黎语坐在座椅上接过道了谢,问:“沈先生呢?” “老爷去公司了,他说这栋别墅是给少爷的礼物,少爷以后就住这里了。” 女人说完就退下去继续忙了,黎语慢慢地喝着粥,细细回想昨晚的经过。 良久,不知想起了什么,一片红从耳根蔓延到两颊,小薄荷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钻出来不停地蹭他的腿,好像也在帮他回忆一样。 用过饭他推开大门,迎面就是浓郁的薄荷香,他无聊地拿了个水壶边浇花边仰头数玫瑰的个数,薄荷就在这花海下跳来跳去。 无意之间,一个转身,黎语撞入不远处一双满含温情的眼睛里。 他停顿片刻,扭头看了看周围,确定那在栅栏外的人在确实是在看着自己,不禁疑惑,没事杵人家门口干嘛?还用这样的眼神看他? 两人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黎语见那人面色苍白地握拳咳了几声,于是好心地问道:“需要帮忙吗?” 谢无咎趁机佯装虚弱地点了点头,又怕他反悔似的,在黎语弯腰放水壶的一瞬间直接从侧门晃了进来。 黎语刚抬头就发现这个看着微死的人已经站他面前了,他无言片刻,看了一眼那人身后的门。 感觉需要加强防护了。 他偷偷想着,但面上还是做足了功夫地请人进门。 里面的妇女还没走,见有客人来赶紧端来茶水招待客人。 谢无咎温温柔柔地道了谢,端起茶抿了一口脸色才稍稍好转一点。 黎语也捧着茶,不知道这人怎么这么自来熟,一时间坐在沙发上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只有喜欢和人玩的小狗不停地转圈圈。 最后还是一身白的男人开口打破了这尴尬的氛围,他抚摸着小薄荷,声音很温润:“它叫什么名字啊?” “薄荷。” “你喜欢薄荷?”对面人好奇地追问。 黎语含糊地喝了口茶:“有人喜欢。” 听到这话,谢无咎动作一滞,看向面前有些许害羞的少年,默默握了下拳,而后又抵着唇咳了两声。 “想来小少爷应该是不认识我。” 他这话一出,黎语就不解地看着他,那眼神分明是在问,我为什么要认识你。 不过谢无咎并非是想自取其辱的意思,没等黎语说话就继续道:“我叫谢无咎,” “恕我冒昧,但我来到这儿确实是有意为之,并且,小少爷应该也能感觉到吧,”他说着抬眼看向黎语身后,笑意不达眼底,“它一直在跟着你。”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黎语总感觉他这句话说完之后,室内的温度低了几度,好像他说的的确是真的一样。 黎语悄悄审视起面前的人,一身单薄的长衣长袖,腕间一串檀木手链,时不时咳两声似乎下一秒就能直接散在原地,加上他从始至终都挂着懒散的笑,看起来倒也挺像模像样的。 但对这个突然出现且目的性极强的人,他不能放下丝毫防备,而且沈莫然现在又刚好不在家,谁知道他到底安的什么心。 知道少年不相信自己,谢无咎也不生气,毕竟是人之常情,他继续往下说:“小少爷晚上经常会感到寒冷吧,深入骨髓的冷,也会频频看见异象,或者,听见一些声音。” 黎语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接着他就见男人往他这边倾了身子,他下意识后仰躲开,但男人只是紧盯着他脖子上的项圈,而后抬手做了个出乎意料的动作——谢无咎直接掐住他的脖子。 少年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眼看着他的手要掐上自己的脖子又突然停了下来,然后谢无咎把手抬到他的眼前。 黎语刚想说些什么,看见他的手,一愣,骨节分明的手白的不可思议,就也显得虎口处的那两个正向外流血的小孔格外明显。 他难以置信地低头,那金色的“项圈”抬起了头,正紧紧盯着面前不怀好意的男人,绿色的眼珠泛着诡异的光。 然而被咬的人却淡定自若地笑了笑:“这可不是你的幻觉。” 这下子黎语没办法再欺骗自己了,他闭眼颤着抬起手抓住那条蛇。 谢无咎目光闪烁地看着他的动作。 却没想下一秒黎语用手指将蛇头升到自己脸旁轻轻蹭了几下,谢无咎愣了一瞬,接着就听少年说: “我想谢先生您有些误会,这是沈先生送我的小宠物而已,吓到你了吗?” 他声音里含着一丝让人不易察觉的挑衅,谢无咎收了笑,表情认真了几分。 黎语被男人盯着心里有些没底,不过他冷着脸的样子确实让谢无咎猜不出他是什么意思。 谢无咎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又挂上他的笑向后靠在沙发上,悠悠品茶,黎语也不能直接赶人走,两个人就诡异地安静喝茶。 一杯茶见了底,谢无咎叹了口气,似乎是为他的冥顽不灵而叹息,但还是拿出手机亮出一串号码来:“我的号码,要是有事可以找我。” 黎语没再拒绝,低头输入号码,等他再抬头那人已经不见了,他这才松了口气,托起小蛇的头细细观察,这不是活物,他可以确定,谢无咎肯定也知道,只是为了给他面子不再多说罢了。 但……为什么这蛇对谢无咎抱这么大的敌意呢? 是为了保护自己吧,他瘫在沙发上,努力整理思绪。 像是知道瞒不住了,小蛇干脆从他脖子上下来,贴着他的锁骨往衣服里钻,被黎语一把抓住尾巴扯了出来,直接被甩在沙发上。 黎语觉得自己根本没使多大劲,但那蛇硬生生躺了几分钟没有动静,黎语还以为它被自己摔死了,赶紧趴过去看看,没想到他头刚低下去,它就朝反方向扭了个头。 生气了?这小东西还有脾气呢?黎语可惊奇了,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想,他又趴到另一边,还真又转过去了。 真生气了?他现在不怕了,只觉得好玩,玩了一会儿小蛇似乎意识到这人是在玩自己,更生气了,用镶满宝石的尾巴把沙发拍的沙沙响,舌头也极速伸缩,像在控诉他一样。 黎语想了一会儿,笑着轻轻摸了摸他凉凉的小脑袋:“诶呀别生气了,我错了。” 小蛇反应了几秒才明白他在说什么,然后不计前嫌地用尾巴尖缠住他左手的无名指,像是为他戴上一枚戒指一样。 一人一蛇玩得挺开心,小薄荷被忽略了很是不满地叫了两声,黎语只好哄完这个哄那个。 很快就到了晚上,沈莫然还是没回来,黎语就在小别墅里吃了晚餐,他总觉得沈莫然这样做暗含的意思就是要和他拉开距离,那他也识趣一点好了。 反正也不用在沙发上等人等到半夜了,他还乐得自在呢。 洗完澡上床,手机收到一条短信,他好奇地打开。 谢无咎(神棍):晚上最好不要去地下室,它就在那。 yuuuu:哦。 黎语敷衍地回了个字就准备上床睡觉了,他还没蠢到自投罗网的地步,好好活着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没必要去找死,何况,他不知道这儿有什么地下室。 所以当他突然睁眼发现自己正站在走廊最尽头时,他第一反应就是梦还没醒。 《记忆的永恒》,墙壁上的挂画很有名,可他现在却眼睁睁地看着画上的钟开始逆时针转动。 他感觉周围的一切也都开始随着指针旋转,梦吗? 天旋地转间,他掉进了一个房间里,地上厚厚的地毯让他摔下来时没感到任何痛感,但此刻他可以清晰地认识到,这不是梦。 凉凉的薄荷清甜弥漫着整个房间,但黎语只觉得寒意遍生,正前方的银白色舱体宛若一具水晶棺,边缘嵌着幽蓝色光带,一个少年正静静地沉睡其中,他戴着一副半脸面具,遮住了右脸,唇色是不正常的青白色,胸口正微弱地起伏着。 几条淡蓝色管路连接着他的手臂,气泡缓缓上升,发出极轻的“咔哒”声,像某种倒计时。 黎语屏住呼吸靠近,指尖无意识触碰到舱盖,他猛地惊醒收回手来,可再抬眼时却与舱里人的目光正对。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转动 第7章 忘却 周围的薄荷味儿骤然浓郁,紧紧缠着黎语,似乎想要往他的每个毛孔里钻一样,但他的腿却牢牢钉在原地,无法动弹分毫。 那少年似乎是笑了下,虽然他现在很虚弱也挡住了半边脸,可还是能看出几分惊艳来,黎语一时间不知该作何感想。 这是哪?沈莫然为什么要囚禁这么个美人在别墅里?还把人家搞成这个样子?! 但他又想起谢无咎今天晚上的提醒,难道缠着他的是眼前这个美少年? 万千思绪最终不禁化为一句话——我会死吗? 美少年不满于他的愣神,于是朝他勾了勾手指,黎语着了迷般向他慢慢靠近。 在他触碰到舱盖时,里面人的手也缓缓抬起按在舱盖上。 “嘀——”一声轻响打开了舱盖,同时也唤回了黎语的意识,但下一秒他就跌进了舱里,黎语下意识就将双手擦过美人的脸撑在了他的两侧。 身下的人却顺着这个姿势伸手环住他的腰,将脑袋埋进他的颈间深深吸气,黎语被这股痒意搞得失了力气,一下子压在美人身上。 美人闷哼了一声,然后把他抱的更紧了,黎语鼻间全是薄荷的香气,却不是那种清凉的感觉,反而浓稠到黏腻,让他有点失了神智。 直到有什么东西咬上他的后颈,剧烈的痛感才让他清醒过来,这感觉,怎么有点熟悉…… 可意识也就回归了那么几秒,他就又开始不清明了,他迷迷糊糊地闭上眼,最后倒在了美人怀里。 他好像在什么里面快速穿梭,白茫茫的一片从他身边擦过刮伤他,还有什么在不断地割破他的皮肤,好疼…… 再睁眼时,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躺在一片黑暗里,全身疼痛无力,鼻间满是腥湿难闻的气味,让人想吐,少年茫然地盯着眼前的虚无,试着动了动手指,却换来身体各处钻心的疼。 怎么回事? 这是哪? 我,是谁? 但无论怎么思索最终追回的却都是一片空白。 “如果我死……你就代替我……黎祉,我,我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但我……没有别的办法了……” 寂静之中,一道虚弱的声音从他身旁的黑暗里飘过来,那声音很近,近到,他一时怀疑是自己无意识的遗言。 可他现在已然乏力到甚至无法开口,这话绝不会是他说出来的。 没头没脑的话,可冥冥之中,他就是觉得那是对他说的。 我,是黎祉? 他不知道具体过了多久,黑暗里的声音仍在说着什么,可他的意识模糊到根本听不清耳畔的声音。 好累……好困…… 睡着身上就不疼了。 昏沉的眼皮开始打颤,眼前忽然开始走马灯般地回忆,有个人好像还在等他,可那人的脸他怎么努力也看不清。 一股从未有过的暖流涌入身体,好舒服,不想睁眼了。 可耳边却突然传来另一道清脆悦耳的男声,听着还带着一些未脱的稚气。 “你怎么了呀?是不是也没人陪你玩啊?” “你的眼睛怎么了?” 躺在地上的少年后知后觉地摸上自己的眼眶——空荡荡的。 原来不是一片黑暗,只是他看不见而已,他自嘲般的扯了扯嘴角。 那说话的人似乎也意识到他看不见,于是凑近了一些,一过来就卷起一股清甜的味道。 薄荷?我好像忘了很多东西。 他努力张嘴却发出嘶哑难听的声音:“你,是谁?” 那人声音更近了:“我叫夜饕,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黎祉。” “小祉,你为什么不站起来呢?” “因为我,很疼。” “啊?哪里?” 他感受了一下,这才惊奇地发现,自己身上的伤竟然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奇迹般地愈合了。 少年攀附着地面慢慢地站了起来,似乎很吃力的感觉,夜饕连忙上前扶住他的手臂。 “这是哪?”黎祉问。 “这里是午夜交界,你不会是被丢进来的吧?” 午夜……交界?什么东西? 看他这幅迷茫的样子,夜饕没忍住问:“你是从哪来的啊?” “我,不知道。” 夜饕很快就接受了这个说法:“你失忆了?” 他点了点头,确实什么也不记得了。 “没事,我可以帮你!” 黎祉不相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帮他,可眼下又着实没有别的办法了。 “我带你走吧。”夜饕说着就去拉他的手。 少年被拉着似乎愣了一下,接着手顺着他的胳膊往上摸,夜饕疑惑地看着他,不过没有动作,任由眼前人一路摸上自己的胸膛处。 而后少年的手又开始往下摸,眼看就要到某处,夜饕红着脸抓住了他的手:“你在,干嘛?” 如果他没猜错,抓着他的人穿了一身刺绣劲装,腰间还系着香囊,里面应该装的薄荷。 黎祉呆呆地被他抓着手,不对,不对不对不对,长衣长袖,古代?什么东西,古代是什么意思?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仔细想想却又想不出来,疼,头好疼。 他到底,忘了什么?! 见他不舒服,夜饕瞥了几眼周围蠢蠢欲动的厉鬼,温声:“我先带你去安全的地方吧。” 黎祉一点头,他就揽着人的腰直接消散在原地,眨眼间便从乱葬岗回到了自己的酆都殿。 底下的人见鬼王又带回个可怜的人回来,纷纷交头接耳议论纷纷,都在讨论这次这人能活多久,更甚者已经摸出钱袋赌起来了。 夜饕无视掉小鬼们的视线,把人扶到灵泉池。 少年鬼王很是亲切地问:“小祉,要洗个澡吗?” 黎祉点头,自己身上一直有一股难闻的味道,但他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只是不解:“我一直在你家地上躺着吗?” “没有啊。”夜饕没理解他的意思,不过黎祉并没继续问。 夜饕搀着人慢慢进了池子,接着自己也脱了衣服躺进去,缓缓沉进满是鲜红色的“灵泉池”,只露出一双眼睛在水面之上,仗着眼前人看不见光明正大地打量对方,眼里满是捉住好玩猎物的趣味。 “这池子泡泡对身体好,你好像很虚弱,可以多泡一会儿。” 黎祉不懂这些,只能乖顺地点头,根本看不见对面那人眼神里明晃晃的恶意。 直到他感觉皮肤都快泡皱了才听见那人说可以出来了。 他起身带出一片鲜红,夜饕看着他单薄白皙的背身舔了舔尖尖的虎牙,随后也跟着出了池子。 随便找了一套衣服给漂亮的小人类穿好,夜饕很是满意地又带人去找人类可以吃的东西,等把自己的小人喂饱已经挺晚的了。 黎祉说想自己一个人睡,夜饕不是很开心,但既然小人都这样说了,他不爽地答应了,只是在半夜血月挂上夜幕时趁人熟睡偷偷地爬上了小人的床。 抱着香香软软的小人类,他犬齿痒的厉害,他叼着人脖子后面的软肉磨了磨,试图缓解难受的感觉,但鼻间满是对方温暖香甜的气息,终究还是没忍着一口咬了下去,怀里人不适地挣扎了几下,却没醒过来。 夜饕也只使了一点劲,并没有真的咬下去,而后舔了舔自己的印记,心满意足地抱着怀里的小人类睡了过去。 黎语这一觉睡得不是很舒服,总感觉有人在咬他,睁开眼时天花板一片雪白,他侧过头,昏黄的太阳临近地平线,床边的点滴正滴答滴答往下落。 昨晚,发生什么了? 梦吗? 不是梦。 他难以说清自己是什么感受,这时门口传来响动,他连忙闭眼装睡,他还没想好怎么面对沈莫然。 而沈莫然却直接戳穿了他:“醒了就起来吃饭吧。” 半晌,黎语才睁开眼,不愿去看眼前的男人,而沈莫然像是没察觉到一样,自然地扶起病床上的人,把一碗散着香气的粥喂到他唇边。 吃完饭,沈莫然没有一丝要离开的意思,坐在他床边的椅子上用手机处理公事,黎语歪在靠背上看着窗外,两个人谁也不说话。 良久,黎语望着窗外枝丫上的鸟儿开口:“沈先生,合同的内容您好像并没有和我说清楚。” 男人没有回答,就在黎语以为他不会再回答了时,却听见他反问:“昨晚为什么要去地下室?” 黎语转过头来看了他好一会儿,坚定开口:“您真的不知道吗?” 出乎意料地,沈莫然沉默了一会,然后才说:“我知道。” “那是谁?”黎语追问。 “……”沈莫然没再回答,只是说:“你好好休息一下。” 说完他就离开了,毫不留情地带上了门。 黎语垂着头坐在床上,黄昏将他的落寞拉得一直长到病房门口。 很久很久,他拿起手机,一看时间,原来自己已经睡了两天了吗? 有人给他发消息,是谢无咎。 谢无咎(神棍):想好了吗?要不要和我合作。——一天前。 他紧握着手机,在做一个极其重要的决定。 终于,他按下了发送键。 yuuuu:聊聊? 接着,门被打开了,来人抱着一束浅色的康乃馨,举起手机对他笑:“聊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忘却 第8章 困境 谢无咎走到床边把花放在床头,黎语刚想问他是怎么进来的VIP病房,结果就见门口又出现个人影。 “?”黎语看着又回来并随手把门关好的沈莫然,一脸懵。 谢无咎毫不见外地坐在了之前沈莫然坐过的椅子上。 “你们……”他斟酌着用词,目光在他们两个之间来回转动。 “在下清微阁第六十六代传人谢无咎,特受沈先生之邀替小少爷除祟。”谢无咎挂着那招牌的笑先行解释道。 黎语看向沈莫然想从他口中得到答案,但后者只是靠在门上垂着眼不作声。 于是他笑了下,转向谢无咎:“什么邪祟?” 谢无咎言简意赅:“厉鬼。” 黎语一愣:“厉鬼?” “嗯,缠着小少爷的可以说是只极为棘手的厉鬼。” “它为什么要缠着我?” “小少爷和它……”谢无咎说到这个颇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黎语一眼,黎语不明所以。 “我们怎么了?” 谢无咎叹了口气:“你们曾经有过一段极深的渊源。” “什么渊源?”黎语追问。 “这个,目前未知。”但谢无咎略显为难地笑了笑。 黎语扭过头向后靠去:“不用除,它不会伤害我。” “鬼祟之气长期缠身,会给人带来难以预料的厄运。”谢无咎慢吞吞地说。 “你要我怎么信你?”黎语紧盯着他的眼睛。 “但沈先生信我 ”这句话让黎语哑口无言,他垂下眼。 其实他多多少少有点明白了,他到底是不是和这只鬼有渊源不重要,他信不信谢无咎也不重要,谢无咎是不是真的有本事更不重要,重要的是,沈莫然需要这样一个借口。 一个,借口。 借谢无咎的口,堵住所有人的嘴。 沈莫然买下一个少年的事并没有藏着掖着,外界都知情,即使热度过去多少还会有好事之人关注一下后续,如果他没了,那沈莫然的把柄不就有了。 “……好。”他声音略有艰涩地看向沈莫然,而男人依旧是不看他,只是听到他的回答之后很轻地点了下头。 “要我怎么做?”黎语问。 “小少爷不用做什么,只要乖乖听话就好了。” 少年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两个男人见状对视一眼,而后相继出了房间,黎语知道他们肯定是在商量些什么。 左右和那只鬼脱不开关系,沈莫然花两亿买一个对他来说没一点用的人?不可能。 就这么巧,他一来鬼就出现了?沈莫然的秘密,一定和那只鬼有关,至于谢无咎,这个男人想要什么? 自始至终好像只有他一个人被蒙在鼓里,那么,有什么事是他不能知道的? 必然是会危害到自己的事,这道理傻子都懂。 两亿买自己的命?黎语扯了下嘴角,虽然他自觉自己的命没那么值钱,可,也不会就这么随意让人拿走。 而地下室里的那个美少年,他就是厉鬼吗?可他有体温。 不像,黎语想着又想起他昏迷之前发生的事,于是伸手摸了摸后颈,那地方已经贴上了药贴,他揪住边缘,而后一把撕下,拿过床头柜的镜子——一个完整的牙印。 不出所料的话,那天早上的牙印,也是它留下的。 可它不会伤害自己,那么就只有一个办法了…… 黎语的身体并没有受到任何实质性的伤害,医生说只是受了惊吓而导致的昏迷,静心修养几天就可以出院了。 这期间沈莫然没再出现过,只有谢无咎来看过他几次,时不时说些莫名其妙的话,黎语权当没听懂。 其实大部分也是真的听不懂……谢无咎这人神神叨叨的。 黎语暗戳戳地想,上次说什么聊聊,结果是他和沈莫然两个人和自己一起聊,什么人啊。 见面前人又开始敷衍自己,谢无咎无奈地叹了口气,自知是上次的事让少年不相信自己了,但确实也是没办法的事…… 于是他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看了眼窗外,见天色不早了,交代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就起身准备离开了,但走到门口他又回了头,欲言又止。 黎语最见不得有人这样搞他的好奇心:“说。” “你最好没有想着去找厉鬼求助。”谢无咎笑眯眯地看着他。 黎语嗤笑:“我有病吗?” 谢无咎只是笑着叹了口气,然后离开,黎语不安地咬了咬唇,这都能看出来? 但是,你看出来了又能怎么样? 他掀开毯子,伸手让绕在他小腿上的金色小蛇爬了上来,小蛇温顺地伏在他手掌心,乖巧的不像话。 黎语点了几下小东西的脑袋,问:“你是它派来保护我的小宠物吗?” 小蛇嘶嘶地吐了几下舌,似是回答。 “你知道它在哪吗?” “你能带我去找它吗?” 小家伙亲昵地蹭了蹭他的掌心,但接着就不动了,任凭黎语怎么戳也不动,这下真是一条项链了。 不过黎语并没有太在意,重新把小蛇缠回小腿上,不多时,管家推门进来给他送晚饭,吃完饭黎语摸了摸肚皮,玩了会手机就觉得困了。 刚睡着没多久,隐隐约约感觉一直有人在捏他的脸,他呓语了几句那人又安静了,但没过一会儿,那人的手又开始不安分地动作,他被搅得有点烦了,迷迷糊糊睁眼瞪了眼前人一眼。 怎么还是黑的,鬼压床了? 朦胧间听见有人在他耳边吹气埋怨:“小祉,你怎么睡这么久啊?” 黎语还是很困,意识也不清明,就轻声回他:“我好困啊……再让我睡会儿吧。” “爸爸……” 他说着无意识地伸手抓住了面前人的衣襟,像是没有安全感的小兽。 声音越说越小,夜饕再看他时发现小人竟然又睡了过去。 爸爸……是什么意思?夜饕想半天没想明白,见他确实很困的样子,索性也不想了,轻轻拍着他的背,让他继续睡,下边的小鬼们都被这诡异的温情场景吓得不敢靠近。 半夜,病房门被悄无声息地打开,却不见一人。 黎语被扰过一次,再来一次已经有点烦了,再加上这段时间心情都不是很好,于是等再被弄醒时很不高兴,他捂了捂眼,语气也带着不自觉的烦躁:“你还睡不睡了?” 往他怀里钻的人似乎是愣了一下,然后抬手温柔地抚摸他的背,呜呜地说着什么,好像是在安慰他。 黎语感觉不对劲,直接睁开了黑眸,眼前哪里有人? 他脑中空白一瞬,接着伸手往前探,确实是有个人在抱着自己,并且对方似乎为自己的“回应”而兴奋,又抱紧了几分,黎语被它勒的有点呼吸不过来,于是手向后摸,拍了拍紧抱自己的手臂。 过了一会儿,它好像才明白黎语的意思,乖乖松了点力,黎语现在也反应过来了,估计是今天下午和小蛇说要见它,所以它晚上就来了。 那么,谢无咎到底有什么用?! 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黎语静下心来尝试和它沟通。 “你……能出现吗?” 好一会儿没有动静,黎语也不知道他到底能不能听懂自己的话,毕竟这么多天以来,它都没说过一句话,就算是鬼,也是能说话之类的吧。 可它分明不会说话,那它有没有理解的能力就也是个问题了,这下黎语真的有点懊恼了,绞尽脑汁半天,他才想到:“你会托梦吗?” “会吗?” 看不见人,黎语只能试探性地拉着它的手指放在自己的脑袋上,结果它顺手揉了几下,好像还笑了笑。 黎语尝试了好久,它却根本不明白,被搞得没了脾气黎语无望地盯着天花板,完了,这是个傻的。 正绝望呢,就听见旁边的……呃鬼,似乎很开心地笑了笑,黎语正不解呢,意识骤然昏沉。 他醒过来时,身旁有人在拉着他的手,他看向这只手的主人,看清那人的脸,他愣了片刻。 “你……”他犹豫着问,“你,你不是有体温吗?” 眼前的美少年笑着牵起他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我有哦。” 黎语被他搞得耳根微红,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问题有点太多了。 他撇过脸去想缓一下,却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古色古香的黑红色大床上,四周的帷帐垂落,昏暗的光线透进来,只能看见躺在他身边那人的模糊模样,却也美的不像话。 他移开视线,问:“这是哪?” “你的梦哦。” “我不记得我来过这里。” 美少年盯着他的眼睛,眼神满是他看不懂的情绪,良久才轻声说:“只是你忘了。” “所以你能听懂我说话。”黎语笃定。 然而这只美艳的鬼却是摇了摇头,带点苦笑的意味说:“我只能听懂一点。” “为什么?”黎语不死心地追问。 “因为,”它把玩着黎语的手,想了半天恰当的词语才回答,“我不小心把自己弄坏了。” “弄坏了……是,什么意思?”直觉告诉黎语不能再问下去了,可他偏偏就是很想知道。 意料之中的遭到了拒绝,长发及腰的男鬼摇头,带起发丝同样的微荡。 黎语换了个问题:“你叫什么名字?” “夜饕。”这只鬼从善如流地回答。 于是,黎语大胆了几分,抬手勾起他的一缕发丝缠在指尖。 “你和我,有什么渊源?” 夜饕笑着将脸贴在他的手心:“我是你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