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代文炮灰美人觉醒后[七零]》
7. 第 7 章
看到顾溪无视她们,冷漠上楼,陈芸笙看向生气的顾远湘,有些尴尬。
今日她来顾家,是找顾远湘商量明天去百货大楼给她妈买生日礼物,哪知道顾溪突然回来。
陈芸笙是家属大院里的姑娘,她爸爸是后勤部的主任,妈妈是制衣厂的干事,家里的孩子不多,只有一个兄长,虽然是女孩子,但父母和兄长都很宠她,是被宠爱着长大的。
她和顾远湘从小认识,一块儿长大,是感情不错的小姐妹。
对于顾家的事,她自然也清楚,就算知道顾远湘不是顾家的女儿,她的态度仍是没有变,将她当好姐妹看待,两人平时玩在一块儿。
陈芸笙和顾溪不熟,不过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同情顾溪被抱错的事。
这几天她也听人说顾溪不在家,哪知道今天居然碰到她,原本想和她打个招呼的,但人家都没看自己。
以前她来时,顾溪虽然话不多,人却是挺有礼貌的,不像今天这么冷漠。
她爸妈常说,别人家的事少去掺和。
察觉到顾家姐妹俩的情况不太对,她犹豫了下,到底没有问什么,见顾远湘生气的样子,想了想,说道:“远湘,我先走了,明天再来找你。”
顾远湘勉强笑了下,心里有些委屈,忍不住说:“芸笙,溪溪她……”
“嗯?”
顾远湘将话咽下,心知如果她将顾溪打人的事说出来,就算陈芸笙不是那种大嘴巴的人,父母要是知道,肯定会生气。
-
陈芸笙离开后不久,顾远辉就回来了。
得知顾溪回来,他脸上的表情一变,满脸戾气,风风火火地朝楼上跑去。
顾远湘赶紧跟上,看顾远辉的神情就知道等会儿顾溪要倒霉,以前就是这样,每次顾远辉针对顾溪时,顾溪被作弄得十分狼狈。
心里有些纠结,不知道要不要劝一劝,万一万远辉做得太过分,父母也会生气……
就这么纠结着,顾远湘没想到事情发展完全超出自己的预料。
顾远辉刚进门就被一本书砸到脸,那声脆响,一听就知道很疼,估计脸又要肿了。
上次顾远辉被顾溪打了一拳在脸上,这脸肿了好几天,让顾远辉都不敢出门见人,今天好不容易脸上的痕迹完全消了,哪知道又被书砸。
顾远湘很不满,她自诩文明人,就算再生气也不能动手打人啊。
她看向房间里的顾溪,正要说话,就见她手里拿着几本被撕得乱七八糟的书站在那里,冷冷地看过来。当她的目光瞄到房间里的狼藉时,不知怎么的,突然有些心虚。
这时,顾溪说:“我的房间是谁弄的?”
顾远湘没作声,顾远辉捂着脸蹲在地上,还没缓过来。
不过顾溪显然没耐心,只见她将手里的书放到桌上,朝他们走过来,一脚将门口蹲着的顾远辉踹到一旁,一双黑黝黝的眼睛直视顾远湘,冷声道:“说!”
顾远湘被镇住,身体绷直,结结巴巴地说:“是、是……”
是顾远辉做的,不过当时家里人都看着,没有一个人阻止,江惠君嘴上说了几句,便由着他了。毕竟顾远辉被她打了,人又不在跟前,没办法出气,那得让他发泄发泄,反正只是打砸房间,这也不算什么。
但不知怎么的,此时面对顾溪,她莫名有些害怕,说不出口。
顾溪的表情很沉静,是一种近乎冷漠的神色,仿佛他们是陌生人,而不是相处了五年的家人。
更不用说她刚才的举动,拿书砸顾远辉,又一脚将他踹倒在地。
她居然又动手打人!完全没拿顾远辉当弟弟看待。
突然,顾远湘看到顾溪身后的顾远辉一脸狰狞地跳起,朝她撞过来。
顾溪被他撞得往前扑倒,她及时扶住门框,稳住自己,转身就一巴掌打过去,顾远辉被她打飞在地,整个人晕晕乎乎的。
“远辉!”顾远湘吓得大叫。
顾溪过去扯起顾远辉,朝他挥起拳头。
她打得毫无章法,就像乡下的妇女打人,往肉多的地方打,再去扯两把头发,硬生生扯下了一大绺,打得顾远辉嗷嗷地叫着,眼泪鼻涕很快就出来了,哭得不行。
长这么大,顾远辉还是第一次被人打,不是被父母兄长打,居然是被自己一向瞧不起的“姐姐”打。
顾远湘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吓得不行,想去阻止又不敢,生怕也被打,只能缩在门口叫道:“别打了,别打了……”
顾溪终于停手,丢下哭得稀里哗啦的顾远辉,走出房间。
顾远湘缩着身子站在一旁,紧张又惶然,看着她走出去,不禁松口气。
只是她发现,这口气松得太早了,当听到隔壁房间传来的声音时,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顾远辉还在哭,抽抽噎噎的,鼻青脸肿,头皮还秃了一块。
隔壁的动静太大,他也听到了,意识到那是他的房间,挣扎着起身,抹了把鼻涕眼泪,赶紧跑过去。
他们过来时,看到顾溪正在里头发疯,她一把将衣柜掀倒在地,又将床给掀了,然后是书桌、椅子、架子和顾远辉收集的一些玩具之类的,还有一个收音机,啪的一声摔在地上,直接摔烂了。
不过须臾,整个房间像台风过境,一片狼藉。
顾远辉气疯了,大叫道:“你在干什么?”
顾溪一脚踩在地上的一件白衬衫上,留下好大一个脚印,抬头看他:“你砸我的房间,我就砸你的。”
顾远辉扭曲着脸,气得心口疼,但到底不敢扑过去打她,怕自己被她打。
如果说几天前被她揍时,以为自己没来得及防备,那么刚才被她打了一顿,终于明白自己打不过她。顾溪的力气太大了,根本不像个女人,不愧是在乡下干农活挑粪长大的乡巴佬,有一身蛮力。
顾溪砸完东西,朝他们走过去。
门口的两人下意识地退开,缩在一起,生怕她过来打他们。
然而顾溪没动手,因为她去了另一间房间,推开门后就开始砸东西。
顾远湘很害怕,鼓起勇气说:“你干嘛?这是二哥的房间,他没有砸你的房间!”
顾溪没理会,一阵疯狂打砸,很快顾远征的房间也是一片凌乱狼藉。
其中最明显的,就是顾远征的衣服也被她扯在地上踩了好几脚。
接着她又去了顾远湘的房间。
这下子顾远湘也急了,想去阻止又不敢,生怕正在发癫的顾溪会打自己,只能委屈地说:“溪溪,你别这样,我没弄你的房间……”
顾远辉握紧了拳头,同样不敢阻止。
要是以往,顾溪敢欺负顾远湘,就算她说一句顾远湘的不对,他都要作弄回来,给顾远湘出气。
他就是不喜欢顾溪,就是讨厌她,不喜欢她回来,破坏了他们家,让顾远湘的存在变得尴尬,还让他们家成为家属大院的笑话。
所以他使着劲的作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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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将她逼走。
可是刚才被打了一顿,她打人实在太疼了,让他有种恍惚感,原来被打是这么疼的事,那些家暴的男人说要是女人不听话就打到她听话,是不是这种打法?
顾溪没理他们,推开门进去,看到一间面积不小,布置得很是温馨的少女的房间,里头很多摆设无不诉说着家里人对她的宠爱。
房间朝南,也是家里除了顾茂文夫妻的卧室外最好的一间。
房间里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顾远湘姐弟俩又急又气地站在门口看着,都不敢阻止。
他们都觉得,顾溪一定是疯了。
应该说,几天前顾溪打人开始,她就疯了。
但她为什么疯,他们根本不清楚,生气、恼怒、害怕、恐惧等情绪袭上心头,让两人一时间没了主意。
连续砸完三个房间,顾溪终于停手。
她朝那对缩在角落里的姐弟走过去,伸手去扯顾远辉。
十六岁的顾远辉已经是半大的少年人,甚至比顾溪还要高一大截。
但不知怎么的,被顾溪这么扯着,觉得自己就像只柔弱无助的小鸡崽,被她扯到面前时,以为她又要打自己,心里生出一种恐惧感,双手下意识护住自己的脑袋。
顾溪扯着他,将他拖到自己房间,直接推进去。
“将我的房间收拾好。”顾溪声音平静到冷漠,“要是收拾不好,我就打你。”
顾远辉:“……”
顾远辉很想有骨气地拒绝,反抗她的恶势力,但刚才被她打怕了,现在父母兄长都不在家,没有人能阻止她,生怕她又动手打人,只能憋着气去收拾。
顾远湘缩在旁边,看顾溪站在门口盯着,心里也是一阵害怕。
这时,顾溪转头看过来,她讨好地说:“溪溪,我、我也帮忙……”
顾远湘小心翼翼地挪进去,帮忙一起收拾。
顾溪房间里的东西不多,收拾得很快,最后只剩下地上散落了整个房间的碎纸屑,因为纸屑太多,不好收拾,需要用笤帚来扫。
顾远湘去拿笤帚过来打扫。
“踩脏的衣服要洗干净。”门口站着的顾溪开口道,“顾远辉,你去洗衣服。”
顾远辉说:“我不会。”
作为家中的小儿子,他从来没洗过衣服,根本不会洗。
“不会就学。”顾溪冷若冰霜,“洗不干净,我就打你。”
顾远辉又气又怕,只能抱着她的衣服去洗。
等顾远辉洗好衣服,房间也收拾干净。
顾溪仍是没放过他们,说道:“其他的我可以不计较,但我的书被撕了,你们要赔我。”
她很爱惜自己的书,翻看时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弄皱了。
从小她就羡慕那些能上学的孩子,作为养父母家中的长女,他们又重男轻女,需要女孩子帮忙干活、照顾下面的弟妹,让她读书是不可能的事。
回到顾家,知道可以读书,就算要和一群小学生挤在一块上学,她都能忍住羞耻,只要能让她读书。
重活一回,原本她是想将顾家当成陌生人看待的。
哪知道珍惜的书被撕了,戾气瞬间从心底腾升,让她无法控制自己。
顾远湘小心翼翼地问:“要赔多少?”
顾远辉不敢吭声,心里是不想赔的,还是那句话,怕被打,不敢不赔。
但他现在没有钱了,估计赔不起,她不会又想打他吧?
8. 第 8 章
顾远辉没有钱。
江惠君每个星期会固定给还在读书的孩子零花钱,相比起那些普通家庭的孩子,他们的零花钱也不算少了。
但架不住顾远辉花钱大手大脚,零花钱总是留不住,而且先前他为了给顾远湘买生日礼物,不仅花完所有的钱,还找同学朋友借了些。
这会儿,顾溪让顾远辉赔钱,顾远辉哪里拿得出来,一分钱都没有。
就算能拿得出钱,他其实也不想赔,不就几本破书嘛,能值什么钱?有必要赔吗?更过分的是,她居然狮子大开口,要他赔二十块。
还要赔给她一些票券之类的,她怎么不去抢?
虽然这么想,但他不敢说,小声地嘟嚷着:“你也砸了我的收音机。”
那是去年他生日时二哥特地送他的,可以放在自己房间里收听广播,他可喜欢了,一直小心地收藏着,都不给别人碰一下。
顾溪只是看着他,说道:“你要我赔?”
对上那双没有任何情绪的眼睛,顾远辉打了个哆嗦,赶紧摇头,生怕慢点就要被她打。
因为没有钱,顾远辉最后只能找顾远湘借钱。
他怕自己不赶紧还钱,她真的要打人。
等顾溪拿着钱回房,将门关上,顾远湘终于松口气。
见识过顾溪发疯打人砸房间,她现在真的很怕她,怕她动手打人,也怕她不管不顾地继续砸房间。
家里唯一没有被砸的只有父母的卧室,如果她真的动手,她都不敢想像父母下班回来看到会有多生气。
顾远湘心情复杂,转头看向顾远辉,看到他鼻青脸肿的模样,不禁叹气。
好不容易这脸好了,还没隔一天又被打成这样,估计又要养一段时间不能出门。
“我先给你上药吧。”
顾远湘拉着顾远辉去上药。
虽然顾远辉看起来被打得很惨,不过只要人没有昏迷吐血,不需要送去医院。只是等顾远辉脱了衣服,看到他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顾远湘心疼之余,也庆幸顾溪没有对自己动手。
她觉得自己肯定挨不过她一拳。
上完药,顾远湘急着去收拾房间。
想到自己的房间被砸了,她心里就难受得厉害,顾溪刚才砸东西时,真的没有手下留情,弄坏了很多东西,那都是她喜欢的。
“远辉,走吧,先去收拾房间。”
顾远辉素来听她的话,闻言跟在她身后,时不时因为扯到身上的伤嘶一声。
两人努力收拾,然而因为房里的东西太多,收拾起来比顾溪的房间麻烦多了,甚至被顾溪掀翻的衣柜这种笨重的大家伙,他们根本没办法将它搬起来摆正。
主要是顾远辉现在浑身都疼,使不出力气,顾远湘也没那么大的力气。
像顾远湘房间的大衣柜,那是当年江惠君特地找木匠做的,用的是好料子,就算过了十多年,质量都很好,格外耐用。
这样的衣柜有个特点,就是无比笨重,不能轻易挪动它,一般人还真没办法搬动,得两个大男人合力才行。
顾远湘使出吃奶的力气,发现没办法将倒在地上的柜子搬起来,反而累得直喘气。
她有些不可思议地想,顾溪这家伙的力气到底有多大?看她砸东西时,直接将衣柜掀翻在地,看起来真的挺轻松的样子。
怪不得她打顾远辉时,顾远辉都没法反抗,只能抱着脑袋蜷缩着身体挨打。
顾远湘放弃将衣柜扶正,朝顾远辉说:“远辉,以后别再惹她生气了。”
顾远辉脸皮抽搐了下,没有吭声。
浑身都疼得厉害,这是第一次他被打成这样,爸妈都没这么打过他。
要说不恨是不可能的,但他确实被顾溪打怕了,对顾溪是又怕又恨又怨。
没等他们收好房间,顾溪又来了。
当听到门板被人敲响的声音时,正在收拾的两人吓了一跳。
等看到站在门口的顾溪,两人受到的惊吓不亚于走夜路遇到杀人抢劫,心脏都要蹦出来。
“我饿了,去做饭。”顾溪说道。
顾远湘忙应一声,从收拾大半的房间出来,乖乖地去洗手做饭。
在厨房做饭的时候,顾远湘有些迷茫。
不对啊,以往做饭这事,不都是顾溪来的吗?只要顾溪在家,一日三餐都是由她做的,还要洗家里人的衣服,打扫卫生……每天大伙儿还在睡时,她就要早起做饭,等他们醒来,早饭已经做好了。
不过这几天,顾溪不在家,江惠君又要上班,只有放假在家的顾远湘做饭洗衣服打扫卫生。
连着做了几日,她都做习惯了。
以往那种坐下就可以吃饭的时光一去不回。
做好午饭,顾远湘乖乖地上楼叫人。
只有顾溪一个人下来,顾远辉躲在房间里,不敢和她一起吃饭。
顾溪也不在意,径自吃着,将桌上的肉都夹到自己碗里,虽然也没几片肉,毕竟中午只有他们三人在家吃饭,一般不会做得太丰富,简单地吃一些,只有晚上大家回来后才会多炒几个菜。
**
傍晚,顾茂文夫妻和顾远征三人同时到家。
进门时就闻到厨房飘来的饭菜香,知道是顾远湘在做饭。
回到家就有饭吃,让工作一天的人多少有些放松,心情也不觉好了几分。
不过这种好心情在看到顾远辉时没了,三人吃了一惊。
“远辉,你的脸怎么了?”江惠君吓得不行,“谁打的?伤得怎么样?疼不疼?去医院检查了吗……”
顾茂文和顾远征的脸色也不好,任谁看到顾远辉被打成这样都不会高兴。
顾远辉今天被顾溪一顿暴打,又惊又吓,生怕她随时暴起打自己,担惊受怕了一整天。这会儿见到父母和兄长回来,被他们这么一关心,那种委屈的心情就控制不住。
他忍不住哇的一声哭出来,一边哭一边说:“是顾溪打的!爸、妈,她打我……”
三人同时怔住。
江惠君吃惊地说:“溪溪打你?怎么会?溪溪应该不会打人。”
对顾溪逆来顺受的印象太过根深蒂固,一时间三人都不怎么相信,就算她上次也打了人,但那不是只打一下就跑吗……
不过顾远辉哭得实在太惨,信誓旦旦地说是顾溪打的,让他们不得不相信。
顾远征问:“她回来了?”
顾茂文拧起眉头,沉着脸道:“她在哪里?让她过来。”
厨房里的顾远湘听到动静,忙跑出来,见到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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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回来,先是一喜,只是想今到今天的事,那股喜悦又压下来。
见识过顾溪发疯时的狠劲,她现在不确定父母能不能压制得住她。
应该可以的吧,顾溪就算再疯,多少也要顾忌父母,孩子对父母有一种天然的敬畏,可以和兄弟姐妹打架,但绝对不敢反抗父母的权威。
“她在楼上房间。”顾远湘小声说。
顾茂文没想到顾溪回来就打人,将小儿子打成这样,十分生气,沉着声说:“远征,你去叫她下来。”
顾远征应一声,上楼去叫人。
上到二楼,经过楼梯口的第一间房,当看到里头的狼藉,顾远征瞪大了眼睛。
这是他的房间。
为什么他的房间变成这样?柜子书桌窗台的摆件等都翻倒在地,衣服丢得到处都是,连床板都被掀起来……
顾远征满脸愕然,难道有人在他房间打架?
他首先想到的是顾溪和顾远辉,这两人今天一定是打架了,而且顾远辉那样子显然被打得挺惨的。
虽然作兄长的不能和弟妹计较太多,但任谁看到自己房间被人搞成这样,也不会高兴。
他忍着气,冷着脸来到顾溪的房间敲门。
“顾溪,出来!”
一会儿后,门从里头打开,穿着睡衣、顶着一头乱发的顾溪出现。
看她乱翘的头发,脸颊上的压痕,就知道她先前在睡觉。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她居然还在睡觉,不会是午饭后一直睡到现在吧?她几时这么懒了?
想到顾远辉脸上的伤,自己的房间貌似被砸都和她有关,顾远征就没办法保持冷静。
他压下怒气,冷声道:“爸叫你下去。”
顾溪哦一声,看也没看他一眼,当着他的面甩上门。
顾远征:“……”
顾远征又等了会儿,终于见门再次打开,换了一身衣服的顾溪走出来。
她没看站在门口处的顾远征,朝楼下走去。
楼下客厅里,江惠君心疼地搂着顾远辉安慰,顾茂文黑着脸坐在旁边,屋里的气氛很不好。
看到顾溪,顾茂文厉声道:“你过来,跪下!”
顾茂文是典型的大家长,在顾家向来说一不二,除了在部队当兵的长子顾远扬外,其他孩子都有些怕他,一旦他动怒,吓得噤若寒蝉,绝对不敢在他面前放肆。
显然这次顾茂文真的生气了。
两个孩子打架,将人打成这样,不管怎么说都过了。
顾家不兴打孩子,不过孩子要是做错事,还是会惩罚的,例如让他们跪下,什么时候知道错误什么时候起来。
这也是这时代的一种教育方式。
顾溪走过去,离他几步时停下来,平静地说:“有什么事?”
看她直挺挺地站在那儿,不说跪了,甚至敢直视动怒的顾茂文,顾家所有人都吃惊地看着她。
厨房里的顾远湘小心探头,不知道她怎么这么大胆,居然不怕爸爸生气。
顾远辉原本还指望他们爸爸教训顾溪,给他出气,压制她的嚣张气焰,最好也打她一顿。
但现在看,顾溪好像还是疯得厉害,连爸都不怕了。
想到她身上那股疯劲,他打了个哆嗦。
9. 第 9 章
顾茂文有种被儿女挑衅权威的不悦。
不过更多的是惊讶,似是没想到这个平时怯懦安静、让他觉得丢脸的孩子居然敢直视自己,倒是有几分可取。
他压下心底的不悦,沉声说道:“你为什么要打远辉?”
江惠君怜惜地搂着顾远辉,盯着顾溪,顾远辉扭头狠狠地瞪她。
顾远征站在楼梯口处,看着她面上若有所思。
顾远湘也在厨房门口那边看着。
被众人盯着的顾溪没有像以前那样胆怯地低下头,安静地认错,或者避开他们的目光,甚至有胆开口:“是他先动手打我的。”
“我没有!”顾远辉大声说,“我进门你就用书砸我,你还动手打我,不信你们问二姐!”
顾茂文看向顾远湘,“是吗?”
顾远湘迟疑了下,点了点头。
确实如此,虽然顾远辉冲过去一副要打人的模样,但先动手的是顾溪。
顾溪道:“他砸了我的房间,撕了我的书,他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就进我的房间,我让他出去有什么不对?”
这话没人赞成。
这年头同住一个屋檐下的家人之间是没什么隐私的,也没有这个概念,可以随意地进出他人的房间。
至于顾远辉砸她的房间、撕她的书的事,顾家人都知道,觉得这不算什么。
顾溪继续说:“后来他撞我,我生气了,只好打他。”她也问顾远湘,“是不是这样?”
顾远湘被她问得头皮发麻,不敢撒谎,只好点头。
江惠君道:“溪溪,你几天前打了远辉,他生气才会砸你的房间,要是你在家里,他哪里会这么做?”
说到底,还是不怎么高兴她跑去沈家,一待就是好几天。
要是她在家,大家把话说清楚,何至于顾远辉生气到跑到她的房间里打砸破坏?
顾溪看她一眼,“是顾远辉先说我坏话,说我是破鞋。”
“什么?”
这下子顾茂文夫妻俩都愣住,看向顾远辉。
很显然,当日顾溪打人时,顾远辉兄弟三人都没提这事,或许在他们看来,不过是点口头冲突,又在自家里说的,这不算什么,没有提的必要。
顾溪和他们相处了五年,太了解这些人是什么德行,哪里不清楚。
以前是她傻,被乡下愚昧的、重男轻女的养父母Pua十五年,养成自卑怯懦的性子,他们说只要她乖巧懂事、在亲生父母家里多干活,大家就会喜欢她,家里也会和睦,时间长了,能消除十五年的分离,她总会成为这个家里的一员,他们会像对待顾远湘一样爱她。
但她不知道是否真的能等到这一天,让他们像爱护顾远湘一样爱护自己。
因为她死了,等不到了。
人都死过一回,当了几十年的阿飘,什么没看过,早就想开了。
除生死之外无大事,如今回想起来,那些曾经在意的事十分可笑,她已经不在意这些人,打就打了,怕什么?
大不了再死一次呗。
顾远辉没想到她会扯这话,以他的年纪,当然知道“破鞋”对一个女孩子来说有多难听,要是在外面说,那是要出大事的。但他早就习惯打压顾溪,为了让她难受,什么难听的话都能说出口。
他辩解道:“我、我只是随便说说的……”
顾溪道:“所以我也随便打你,这不是应该的吗?”她露出一个很浅的笑容,看起来像皮笑肉不笑,“以后再让我听到这种话,我听一次就打一次。”
顾远辉瑟缩了下。
顾茂文夫妻俩没想到还有这事,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
这时,顾远征开口,“你当时也打我,我可没说什么。”顿了下,继续道,“还有的我房间,是不是你砸的?”
原本以为是她和顾远辉打架弄的,想想这不像打架造成的,更像是故意的。顾远辉和顾远湘应该不会无缘无故做这种事,那只有她了,毕竟她现在都敢打人,砸房间估计也敢。
难道是被顾远辉欺负太久,终于爆发了?
“你还砸房间?”顾茂文皱眉。
虽然他不喜她被乡下那对愚昧的夫妻养得自卑怯懦,不像顾家人,一点也不讨喜,但也不能这么胆大妄为,哪像个女孩子?
顾溪道:“你当时要阻止我,我只好打了,不然等着你打我吗?至于你的房间,你们既然能眼睁睁地看着顾远辉砸了我的房间、撕我的书,那我就砸你们的,这很公平。”
她说得理直气壮,仿佛这真的很公平。
众人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哪里公平?”顾远征压着气,他想说自己不会打人,但现在说这个没用,“你简直无理取闹。”
顾溪没反驳,无所谓地道:“你要是这么认为也可以,要不你去砸回来?我开门给你砸。”
砸回来,然后让你继续砸吗?
顾远湘默默暗忖,越发的觉得顾溪疯了,疯得好可怕。
顾远征发现她真的是不可理喻,像个疯婆子似的,根本就说不通。
突然间怀念起以前安静乖巧的顾溪,忍不住想,难道是因为那天她向自己讨要生日礼物,他没给她准备,所以她要报复自己,拿他的房间出气?
顾茂文夫妻原本很生气,被顾溪这一辩驳,突然发现实在气不起来,一口气梗在心口。
这都叫什么跟什么啊?
“就算这样,你也不能随便动手打人啊!”江惠君有些埋怨,“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的?一定要动手?”
小儿子被打成这样哪里能不心疼?
哪知道顾溪居然点头,“当然要动手,因为有些人听不懂人话,说了也没用。”
这话意有所指,在场的人都能听出来,知道她说的是顾远辉。
也有可能是指其他人。
江惠君被她怼得心口疼,只能强调:“溪溪,打人是不对的,你是女孩子,怎么能打人?”
“可我不打人,他就要打我。”顾溪坚持,表示她就是要这么干,“你不会以为顾远辉不打我吧?”
江惠君愣了下,转头看顾远辉,“你打溪溪?”
顾远辉想说自己没有打她,但顾溪盯着他,怕自己这一反驳,顾溪估计又要打自己,只能支支语语的。
见状,江惠君哪里不明白。
顾茂文也觉得头疼,说道:“顾溪,远辉是弟弟,你当姐姐的让一让他。”
他没再提打人的事,这事确实是顾远辉不对,但顾远辉是小儿子,平时也是被大家宠着的,宠得有些无法无天,但也不能让他被当姐姐的打成这样。
原本以为他说这话,顾溪会认错,并保证以后不会再犯,哪知道顾溪今天仿佛要和他们对着干似的,她不仅没认错,甚至还说:“凭什么要我让他?我让他的结果就是他会打我、作弄我,那不如打到他听话,打到他不敢打我、作弄我,不是吗?”
众人:“……”
这话听着虽然像歪理,但好像挺有道理的。
可惜再有道理的话,在偏心面前都要退让,顾茂文心头不悦,觉得她这是要和自己对着干,原本平息的怒气再次噌的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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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溪!”顾茂文声音大了几个分贝,“你到底要做什么?”
顾溪一脸疑惑,“我没要做什么啊。”
顾茂文噎住,这是第一次,孩子不仅不服管教,还要顶嘴,说一句她就能顶上几句,让他觉得十分没面子。
顾茂文道:“惠君,你说说她!”
他很少插手女儿们的教育,都是由江惠君这母亲去教导和沟通,这会儿发现顾溪不听话,说又说不通,只能头疼地让江惠君去说。
江惠君看向顾溪,张了张口,不知道说什么。
说她打人不对?说她下手太重?说她不应该砸顾远征的房间?说她……
但刚才的事告诉她,顾溪现在不听话了,说了也没用,这孩子就像是什么都无所谓,让人没辙。
最后还是顾远湘过来说晚饭做好了,打破屋里的沉默。
时间不早,众人只好先去吃饭。
顾溪也坐上桌,一筷子夹了大半碗的炒鸡蛋到碗里,默默地吃着。
其实她没什么胃口,不仅是天气闷热,也是身体沉甸甸的,十分难受,不过仍是逼着自己多吃点,好好养身体,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既然活着,那就先好好地活着。
众人看到这一幕,想说什么又忍住。
以往吃饭,顾溪都是只夹面前的青菜,其他的菜不敢多吃,顾远辉他们可不会让着她,碗里好吃的都会先夹走,不会招呼她吃。
这会儿,见她主动夹菜夹肉,和大伙儿抢菜,一时间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吃过饭,顾溪就回房了。
顾远湘洗好碗筷,过来说:“二哥,我房里的衣柜倒了,扛不起来,你和爸爸帮我扛起来摆正吧。”
顾远辉伤着,没有力气,只能让顾茂文和顾远征来干了。
顾茂文疑惑,“你房里的衣柜怎么会倒?”
“溪溪将它掀翻的。”顾远湘扁嘴,说起这事就十分委屈。
“怎么?”江惠君愕然,“好好的,溪溪掀它做什么?”
顾远湘小声说:“她今天不仅砸了二哥的房间,也砸了我和远辉的房间。”
这下子,顾茂文等人再次惊呆了。
逆来顺受的顾溪突然干这种事,让他们一阵不适应,实在想不通,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这发的是什么脾气。
顾茂文原本就没有散的气又上来,当即去敲顾溪的门,质问道:“你怎么砸你二哥和湘湘的房间?他们可没得罪你。”
顾远辉砸她的房间、撕她的书,她打了顾远辉,他们可以不理,但她砸顾远征和顾远湘的房间是不对的。
顾溪道:“顾远辉砸了我的房间,你们什么都不做,没有劝他,也没有罚他,那我砸了他们的房间,也不算什么吧?你要是不高兴,就先罚顾远辉。”
顾茂文:“……”
这女儿几时这么伶牙俐齿了?
顾溪抬头看他,平静地问:“还有什么事吗?”
顾茂文咬牙,觉得不能这样,成何体统,语气变得严厉:“你这么做是不对的,去下面客厅跪着,好好反省,什么时候知道错就什么时候起来!”
“我没错!”顾溪扭过头,“要跪你去跪,我不跪!你要是不想跪,就让顾远辉他们跪!”
说着当着他的面将门关上,爱跪不跪,休想让她跪。
顾茂文气得浑身发抖。
这还是第一次,有孩子敢这么和他顶嘴,如此不听话,他用力地拍着门板,“顾溪,出来!”
然而门始终没有开,顾茂文的手心都拍红了,也没能将人叫出来。
10.第 10 章
第二天,顾家人的精神都不太好。
昨晚他们收拾得太晚,特别是搬柜子时,可能是年纪大了,也可能是柜子实在太笨重,顾茂文不小心闪到腰,差点被柜子压在下面,吓得一群人惊叫连连,兵荒马乱的。
顾茂文这辈子经历的事不少,但像这种搬柜子闪到腰的事还是第一回。
虽然睡前江惠君用药油帮他推拿过,但那股酸痛又刺麻的劲儿,让他整晚都没睡好,这精神自然也不好。
江惠君和他一张床,也被他折腾得没怎么睡。
顾远辉昨晚也疼得厉害,同样没睡好。
至于顾远征和顾远湘,两人光是收拾房间就到大半夜,再加上看到自己房里一些心爱的摆件和收藏被砸得稀巴烂,没几样好的,气得够呛,根本就睡不着,而且这一大早,顾远湘还要起床给一家人做早餐,睡得更少。
一群人坐在餐桌前,哈欠连连,食不知味。
顾远征虽然困得厉害,不过他是年轻人,倒是能熬,转头关切地问:“爸,你的腰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找医生看看?”
其他人也关心地看着顾茂文。
“没事。”顾茂文不想在儿女面前丢脸,故作不在意地说,“你妈昨晚用药油给我推拿过了,今天好了很多,只要注意点应该没事。”
江惠君却不放心,“老顾,要不要今天请假在家好好歇着?”这上了年纪的人,闪到腰可不是小事。
顾茂文摇头:“今天局里有个重要的会议,走不开。”
顾远辉顶着一张青肿的大花脸,和顾远湘小声嘀咕:“那贱人真是个搅屎棍,迟早有一天……”
话还没说完,就见顾溪从楼上下来。
他吓得打了个嗝,只觉得浑身都在疼,猛地闭嘴,脸上一阵心虚。
顾溪神色自然地坐下吃早餐。
看到害他们没睡好的罪魁祸首,顾茂文夫妻的脸色实在不好。
昨晚顾茂文拍她的房门,手心都拍肿了,顾溪始终没有开门,让他气得够呛。这么多孩子,就算当年最犟的长子顾远扬,也没像顾溪这样叛逆乖张,给他气受,挑战他的权威。
如果不是还有理智在,估计都想破门进去,将她揪出来跪地板。
要是撞坏门找人来修,还不知道外人怎么看呢。
顾溪给自己盛了碗豆粥,配着煎鸡蛋和咸菜慢吞吞地吃着。
她皱着眉,一边吃一边说:“鸡蛋煎得太老,放的盐太多,又腥又咸,不好吃。”
胃在翻腾,让她恶心欲吐,但她忍住了,强迫自己进食。
进食是活着的方式之一,总不能还没死就搞垮身体。
忍着身体极度的不适,她努力地往胃里塞东西,能塞多少就塞多少。
顾远湘听到这话不禁委屈,心里想着既然不好吃那就别吃啊。
从小到大她被父母和兄弟们宠着,没怎么做过家务,在顾溪没回来前,家里有保姆,后来保姆回老家了,还有顾溪包揽家里所有的家务,同样不需要她动手,她只要舒舒服服地坐着等吃就好。
她也是最近才在江惠君的指导下做饭的,能做熟都算不错。
顾茂文将筷子拍在桌上,生气道:“不好吃就别吃,给我滚出去!”
江惠君见老顾生气,想起昨晚的事,担心父女俩真的闹到不可收拾,苦口婆心地劝道:“溪溪,你少说两句,别惹你爸生气!还有,湘湘一大早就起床给咱们做早餐,真是辛苦了,她已经做得很不错。”
这么说着,她一脸心疼地看着养女,顾远湘越发的委屈。
顾溪疑惑地看她,“她辛苦?我从三岁起就开始做饭、下地干活,给全家人洗衣服,做了十几年,你怎么不说我辛苦?”想到什么,她冷下脸,“所以她做顿饭就很辛苦,让你们心疼得不行,我干了十几年的活就不辛苦,是吗?”
众人:“……”
江惠君反应过来,自己这话说得不对。
她有心想要说点什么,听到顾溪继续说:“虽然不好吃,但比乡下掺着野菜的窝窝头好吃多了,至少没有苦涩味,也没有硬得磕牙,还能吃饱。而且鸡蛋这东西,一年到头都不能吃一次,这可是稀罕物呢,女娃没资格吃……”
众人听得一愣。
这种话她以前从来没有说过。
虽然知道她在乡下长大,可她在乡下过的是什么日子,他们并不清楚,对农村生活的印象不深,也没具体概念,更不知道作为女娃在乡下那种重男轻女的家庭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她不说,他们也从来不问。
或许顾溪刚回来时,江惠君会关心地问几句,但那些问题大多只是流于表面,那时候她更担心顾远湘会因为自己不是顾家的孩子多想,会做出什么傻事,心思更多的在养女身上,没怎么用心听顾溪说什么。
后来见顾溪安安静静的,帮着家里干活,家里好像也没什么变化,便不再问。
顾溪说完后,继续吃早餐。
她说这些倒是没什么意思,只是单纯陈述,好教他们知道,以前她过的是什么生活,现在她不想再给人当牛作马,不想干那些事了。
如果他们要她干,她只能继续打人。
众人不知道说什么,心情十分复杂。
江惠君心里闷闷的难受,说道:“溪溪,你以前怎么不和我说?”
“说什么?”顾溪抬头看她,目光在这群人脸上转了转,神色平静,“我说了有用吗?你们都嫌弃我没文化,又丑又土,不能像顾远湘这么干净漂亮又体面,我给顾家丢脸,害你们丢脸,当初我回到顾家这事,让顾家成为家属大院里的笑话,让你们觉得不应该接我回来的……”
“溪溪,我们没这么想。”江惠君赶紧打断她,面上有些不自在。
顾茂文僵着脸,就算心里这么想,被她说出来,让他觉得难堪无比。
他从来不知道,这个性子沉闷、嘴笨的女儿如此能说会道,说起话来怼得人心口疼。
顾远征难得怔住,不知怎么的,心口微涩。
顾远湘低头不敢说话。
只有顾远辉暗暗撇嘴,觉得她有自知之明。
顾溪完全不在意这些人的反应,说道:“你们有没有这么想自己清楚。”
顾茂文听不得这种话,生气道:“你什么意思?怨我们不成?我们是你的父母!”
在他看来,不管父母做了什么,为人儿女都不应该怨恨父母,这是不孝。
顾溪的指责在他看来就是不对!
顾溪丝毫不悚他,继续说:“你们不会以为大院里的人不知道吧?说不定人家私底下不知道怎么嘲笑你们,笑你们是冤大头,脑子有问题,不疼自己受苦的亲生女儿,反而去疼个在城里过好日子的假女儿,想必你们给别人养孩子养得很快乐吧?”
餐桌前所有人都僵住了。
他们呆呆地看着顾溪,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话真是太锥心了,对好面子的人而言简直是绝杀。
“你你你……”顾茂文抓着筷子的手都在发颤,“胡说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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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惠君脸色大变,“是谁说的?!真是太过分了,居然说这种话……”她也气得不行,生气之余又有些心虚。
顾溪道:“大家都在说,你们要是不信,可以私底下去问。”她歪头想了想,“妈,你不是和陈芸笙她妈交好的吗,可以去问她,她应该会告诉你。”
见她连人选都有,那应该是真的。
江惠君和陈芸笙她妈其实不算交好,只是同在一个大院住着,陈芸笙她妈是个爽快人,做事敞亮,和很多人都聊得来,在众人看来,这两人确实交情很不错,要不然陈芸笙不会和顾远湘玩在一块,父母的交情也会影响到孩子。
顾茂文和江惠君僵硬地坐在那里,完全忘记反应。
夫妻俩都是爱面子的人,最难以忍受的就是自家被人看笑话,希望一辈子体体面面的。
他们夫妻这辈子最不体面的事,就是出了抱错孩子的事,以及亲生女儿被那对愚昧无知的乡下夫妻养得又丑又土,胆小怯懦,上不得台面,给他们丢尽了脸。
正是如此,他们才会更偏爱被他们养得大方漂亮又有才华的顾远湘,这才应该是他们女儿该的有样子。
心里虽然这么想,但他们面上却要做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仿佛没有嫌弃亲生女儿丢脸,觉得他们对两个孩子都是一视同仁,甚至送顾溪去读书,五年时间就让她从小学读到高中毕业,没有亏待哪个。
他们家还是和和睦睦的,没有什么变化。
哪知道外头居然传成这样。
只要想到家属大院里的那些人居然如此看待他们,私底下不道怎么嘲笑,夫妻俩就难以忍受。
顾茂文又气又怒,倏地站起,哪知道因为动作太大被绊倒,连人带椅往后仰,直接摔下去。
“老顾!”江惠君惊叫。
其他人赶紧起身去扶他,挤在一块儿,七嘴八舌地叫人,一阵闹哄哄的。
幸好顾茂文只是摔了一跤,人看着没什么,就是昨晚闪到的腰疼得厉害。
他铁青着脸,被江惠君和顾远征扶起来重新坐下。
等他们看到依然坐在那里,不为所动,居然还在慢吞吞吃早餐的顾溪,都忍不住动怒。
顾远征厉声喝道:“顾溪,你真要这么气爸妈吗?”
他能原谅顾溪打人、砸房间的那些行为,但她这么气父母就太过了。
顾溪抬眼看他,又看向顾茂文和江惠君。
顾茂文的脸色十分难看,江惠君避开她的目光,像是不忍,又像是在生气。
突然,顾溪用力地将手中的筷子朝顾远征砸过去,冷声说:“你怎么能凭白诬赖人?明明是外头的人笑话他们,让他们生气的,关我什么事?那些话又不是我传的!”
顾远征:“那你也不能说得这么直接,让爸妈听了难受。”
“难道我不说那些闲话就不存在,他们就不难受?”
顾溪生气地站了起来,朝他走过去,一把扯住他的衣服,然后一拳朝他挥过去,将人打倒在地。
顾远征翻倒在地,下巴及嘴角的地方瞬间就青了一块。
“啊——”
江惠君和顾远湘吓得叫出声。
顾远辉身体一滑,条件反射性地缩到桌子底下,抱住脑袋,这是被顾溪打出心理阴影了。
顾溪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怒瞪着自己的顾远辉,神色冷漠,“下次再让我听到这种话,我打烂你的嘴!”
说完,她转身去厨房重新拿了一双干净的筷子,坐下来继续喝粥。
11.第 11 章
兵荒马乱的早饭总算结束,顾茂文等人都觉得累得不行。
只有顾溪没有丝毫影响,吃完早餐后,她将碗筷一扔,便回了房间。
顾远湘看她走开,扁了扁嘴。
以前顾溪都是留到最后,她要等所有人吃完后收拾桌子,将碗筷都洗干净,根本不用人操心。
但她不敢将顾溪叫回来,起身收拾,一边提醒道:“爸、妈,时间不早了,你们上班要迟到了。”
江惠君低头看表,吓了一跳,赶紧道:“老顾,你今天不是要提前过去参加会议吗?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顾茂文非常重视今天的会议,闻言立即起身,却不料起得太猛,拉扯到受伤的腰,整个人僵在那儿,疼得脸色发白,冷汗涔涔。
“老顾,你没事吧?”江惠君看他那模样,十分担心。
顾远征和顾远湘忙过去扶他,小心翼翼地将他扶到沙发那边坐着。
想到先前他连人带椅摔倒,江惠君实在担心他的腰,忧心道:“要不今天还是请假吧,你这腰……”
顾茂文咬紧牙关,想也不想地说:“不行,不能请假!”
缓了会儿,没有那么疼后,他终于起身出门,只是动作比平时更小心一些,步子也没迈那么大,能看出他正在忍着强烈的不适,看得人十分揪心。
江惠君等人虽然担心,但也知道他的脾气,这事劝不得,只能等下班后,再陪他去医院看看了。
送走顾茂文,江惠君转头看向身边的二儿子,看到他嘴角的伤,又有些心疼,忙道:“你快坐下,我给你上药。”然后又埋怨起来,“溪溪下手也太重了,你是她哥,她怎么能真的打你,真是……”
顾远辉闻言,瞅着他二哥脸上的伤,心里不平衡,忍不住说道:“妈,二哥只是嘴角伤着,看起来一点也不重,我身上的伤才叫重吧?”
说到这里,又有些委屈。
和他身上的伤比,二哥只是嘴角破损,下巴青了一块,根本不算什么。
江惠君转头看他,见到小儿子那张猪头脸,确实挺可怜的,她有些难受地说:“溪溪太过分了,也不知道她怎么变成这样,明明以前那么乖……”
突然间,她也怀念起以前安静乖巧、不吵不闹的顾溪。
这孩子怎么突然间就变成这样了呢?到底发生什么事?她觉得这样不行,等下班回来,还是得找她谈谈,弄清楚她到底是怎么想的,一家人有什么不能好好说的,非要动手不可?
顾远湘去取外敷的伤药过来。
江惠君给顾远征上药,一边问道:“你们知道溪溪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是不是你们欺负她?”
她的目光在三个儿女身上徘徊,觉得是不是被欺负狠了,顾溪才会突然爆发?
顾远征沉默地坐在那里,垂着眼睛,没有说话,从先前被顾溪打了后,他就一直很沉默,不知道在想什么。
顾远辉倒是想说,但他不敢,撇了撇嘴。
顾远湘有些不安地看向两个兄弟,明智地没有开口,心知顾溪变成这样,可能和那天二哥送她的生日礼物有关。
其实这几天,顾远湘也在想顾溪突然动手打人的原因,再加上昨晚的事,让她确定顾溪可能是被自己收到的生日礼物刺激到,所以不想忍了。
两人同一天生日,她收到家里人送的礼物,顾溪却没有,她会生气、怨恨也是正常。
顾远湘自然是有私心的,自从得知自己不是顾家的女儿后,她就一直不安。
这种不安让她希望家里人更疼自己,证明血缘不算什么,她和顾家人有十五年朝夕相处的感情在,她才是顾家真正的女儿。
就算顾溪回来,也不能影响、动摇她在顾家的地位。
所以知道二哥和小弟给她准备生日礼物,顾溪却没有时,她心里是极为高兴的,就像以往的每一次,当被家人明晃晃地偏心时,她会不经意地向顾溪炫耀他们对自己的宠爱,让顾溪明白,就算她是顾家的亲生女儿,她永远也比不上自己。
明明以前都是这样,顾溪每次都会沉默地看着,然后默默地走开。
就像面团捏的,没有一点脾气。
久而久之,顾远湘也习惯顾溪的安分,觉得她毫无威胁,解决起来非常轻松,就当家里多了个保姆。
哪知道面团人居然会爆发,那不管不顾的疯劲,实在太可怕。
顾远湘都有些后悔以往的那些举动,要是知道会将顾溪逼疯,她一定不会再干,有好东西也会捂着。
她有种莫名的预感,总觉得以后家里一定不会安生,再也无法恢复以往的宁静。
-
江惠君不知道养女心中所想,见三人都不作声,想到顾溪先前说的话,心里闷闷的难受,心情变得烦躁起来。
然而这还不是最烦的。
等她出门去上班,遇到家属大院里和她不对付的吴英兰婆媳俩时,更烦了。
吴英兰看到她,便热情地上前打招呼,不怀好意地问:“惠君啊,你家昨天发生啥事?听你们家隔壁的黄婶子说,你们家昨天乒乒乓乓的,好像有人在摔东西,那动静大得很,你们这是干啥啊?”
江惠君的脸皮一抽,神色有些不好,勉强道:“哪有什么事?是孩子们放假在家玩闹呢,难免会磕磕碰碰的,确实挺闹人的。”
她故作轻松,不愿意让人看他们家的笑话。
“真的?我看不是吧?”吴英兰瞅着她,一脸不相信,“就算孩子再闹腾,那也闹不出这么大的动静吧?哎呀,要是有啥事你可以和咱们说说,都是一个大院里住着的,互相帮忙是应该的。”
什么互相帮忙,是想看笑话吧?
江惠君心里不耐烦,加快了速度,并不想搭理吴英兰,心里也有些恼隔壁的黄老太,这黄老太是家属大院里有名的嘴碎子,东家长西家短都少不了她,这大院里没哪家不被她嘴过。
江惠君自诩文明人,最不喜这些没文化、没素质、没教养的人,时常有搬家的冲动。
昨晚气得狠了,倒是忘记两家相邻,房子的隔音不太好,以隔壁黄老太的性子,有点风吹草动都要探究窥视,还不知道她和多少人搬弄他们家的是非。
想到这里就烦得紧,又埋怨起顾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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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懂事,给外人看自家的笑话。
见江惠君不理自己,吴英兰越发肯定顾家一定有什么事。
她还不知道江惠君这人嘛,特别爱装,总觉得自己是文明人,高人一等,瞧不起那些不如她的。
当初她就被江惠君当众嫌弃过,说她没文化,不想与自己往来。
吴英兰确实没读过书,但她是上过扫盲班的,这些年也没有放弃学习,被江惠君这么嫌弃哪里能不生气?
两人的梁子就这么结下了。
这些年,她和江惠君发生的口角冲突不少,大多都没赢过江惠君。
直到五年前,顾家出现抱错孩子的事,没少让她嘲笑,她还特地跑到江惠君面前好好地笑了她一通,想起当时江惠君那张勉强的脸,心里就舒爽。
吴英兰转头对她儿媳妇说:“我敢肯定,顾家一定有事!说不定这次能看顾家那两口子的笑话,让江惠君那爱装相的女人丢脸。”
她儿媳妇虽然有些好奇,不过这会儿在外头也不好说什么,只是笑了笑。
**
吃过早饭,顾溪又回房睡了个回笼觉。
醒来时,太阳已经高高升起,天气越发的闷热。
她慢吞吞地爬起身,打理好自己,拉开抽屉,将里头的一些钱和票都拿出来,塞到挎包里,然后出了门。
家里静悄悄的,像是没有其他人。
不过顾溪经过顾远辉的房间时,知道他在屋子里。
顾远辉那副鼻青脸肿的样子,肯定是不敢出门见人,只能躲在家里,等脸恢复后才敢出门。
离开家属院,顾溪去附近的供销社,买了些糖果和生活用品,然后去附近的邮局。
她买了信封和邮票,将昨晚写好的信放进去,并将顾远辉赔给她的二十块钱和一些全国票券一起放进去。
接着她将信和刚买的东西一起寄出去。
因为她经常来寄信,邮局的工作人员已经认得她,笑道:“顾同志又给徐家屯公社那边的亲戚寄东西啦?对了,有你的包裹,是徐家屯公社寄过来的。”
说着他拎出一个大包裹,沉甸甸的,一看就知道里头塞了不少东西。
顾溪每个月都会来邮局寄东西,寄的地方是冯敏的老家那边,也是养父母家。
养父母姓徐,住在徐家屯公社,徐姓在那里是大姓。
她倒不是给养父母寄东西,而是给两个妹妹寄的。
养父母共生养了四个孩子,前头三个都是女娃,生到第四个终于生出个带把的。
当年养母挺着个大肚子进城探亲,却不想提前发动,被好心人送去医院,那时候江惠君也在同一个医院,两人先后生下孩子,未想因为医院的疏忽,导致两家抱错了孩子。
顾溪代替顾远湘成为徐家的长女,下面两个妹妹是她照顾大的,姐妹三人的感情极深,虽然离开徐家,但那两个妹妹她还是认的。
这些年,她将自己的零花钱攒起来,辗转寄给徐家屯公社那边的妹妹们,希望她们能去读书,活得更有尊严,别因为是女娃便被贬低到尘埃里,变得愚昧无知。
12.第 12 章
当年回到顾家后,顾溪并未和徐家的两个妹妹断了联系。
这些年,她时不时寄钱寄东西到徐家屯公社那边,托徐家所在的生产队的大队长送去给两个妹妹,要单独给她们。
大队长的爱人和冯敏是远房表姐妹,为人可靠,看在冯敏的面子上,愿意帮她这个忙。
两个妹妹也会时不时给她寄些东西,姐妹三人保持着联系。
邮政局的工作人员将包裹递给顾溪时,问道:“这东西很重,你扛得回去吗?”
顾溪谢过对方,将包裹抱了起来,朝他说:“我可以的。”
邮政局工作人员看她轻松抱着那包裹,不禁竖起大姆指。
看她这副松驰的样子,仿佛那包裹没什么重量,和她纤细美丽的外表截然不符,有种强烈的反差感。
就是不知情的人看到这一幕,会忍不住担心她摔着了。
顾溪抱着大包裹,因为包裹太大,有些遮挡视线,刚走出邮政局,差点就撞到人。
对方赶紧伸手帮她托住包裹,说道:“小心,别摔了。”
“谢谢,我没事。”顾溪礼貌性地说,探头看向帮她扶包裹的人,不由怔了怔。
“咦,是你啊。”
来人是个二十出头的男青年,面容俊朗,穿着白衬衫和军绿色长裤,给人一种沉稳可靠的印象。
顾溪自然认识他,这人是陈芸笙的兄长陈瑞安。
陈瑞安见她抱着的包裹实在太大,伸手托着时,能感觉到它的重量,不由问道:“顾溪,怎么不叫远征帮你带回去?要不要我帮你送回家?”
他和顾远征是同龄人,都是家属大院里的孩子,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妹妹陈芸笙和顾远湘交好,他们兄妹俩时不时会去顾家玩,和顾溪也算是熟悉,在路上遇到时会打个招呼的那种。
顾溪道:“谢谢陈哥,不用了,我搬得动。”
“真的?”陈瑞安怀疑地看她,总觉得让个瘦弱的女同志抱着这么大的包裹回去,自己一个大男人居然不帮忙,总有些过意不去。
正犹豫着,突然听到妹妹的声音。
“哥,你咋在这?”
陈瑞安转头,看到不远处的两个姑娘,是妹妹陈芸笙和顾远湘。
他笑着打了声招呼,“是你们啊,你们这是去哪玩?”
陈芸笙拉着顾远湘过来,说道:“过几天不是妈的生日吗?我今天叫远湘陪我去百货大楼给妈挑生日礼物呢。”然后又问,“哥,你咋在这里?还和顾溪一起……”
看到两人靠得很近,她疑惑地眨了下眼睛。
顾远湘盯着陈瑞安放在包裹上的手,心头发紧,忙说道:“溪溪,这包裹是什么?要不要我帮你?”
说话间,她走过去,伸手要帮忙。
见她过来,陈瑞安忙放开手,并往旁退了退,以免不小心碰到人家女同志。
他一边回答道:“我来邮局办点事,正好看到顾溪扛着包裹,想帮她搬回去。”
陈芸笙闻言,哦了一声。
她看着那包裹,确实挺大的,当即道:“那行,你帮顾溪送回去吧,这东西看着就重,你们男同志有力气,帮个忙也是应该的。”
陈瑞安笑着点头,朝顾溪说:“顾溪,给我吧,我帮你搬回去。”
“不用。”顾溪没理凑过来的顾远湘,说道,“陈哥你不是有事吗?我自己搬就行。”
陈瑞安道:“不急,我先帮你搬回去再过来也行。”
陈芸笙附和:“是啊是啊,顾溪,将它给我哥吧,我哥有力气。”说着又看了看顾溪的脸色,总觉得她的脸很苍白,看起来精神不太好,“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还是小心点,这天气热,很容易中暑。”
虽然她和顾远湘玩得好,但也不是那种是非不分的人。
对于顾溪,她心里其实挺同情的,好好的城里姑娘,居然被抱错了,在乡下长大,回到顾家后,似乎也没有过得很好。
只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她妈说顾家人有些拎不清,让她少去掺和人家家里的事,像平时那样处着就行。
而且顾溪长得实在好看,瘦弱纤细,让人本能地想要多照顾她一些。
特别是她此时脸色苍白,那种难以形容的病态之感,莫名地吸引人。
陈芸笙忍不住看了一眼又一眼,心里暗暗赞叹。
顾溪长得可真好看啊,这么好看的女孩子,顾家人好像不太喜欢她,如果她是自己的姐妹,有这么漂亮的姐妹,她都要高兴疯了。
可惜顾溪的性子太内向沉默,不怎么喜欢和人说话、玩乐,她也不好意思往人家面前凑,没能和她成为朋友。
顾溪轻轻地嗯一声,不过仍是没将包裹给人,说道:“谢谢,我自己搬得动,不重的。”
话落,她没有多作停留,避开杵在那里的顾远湘,直接走了。
陈芸笙看得又是一阵叹息,但人家都拒绝得明明白白,也不好意思再凑过去。
她埋怨地道:“哥,你真是……你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人家女同志扛着这么重的东西却不帮忙?咱们要为人民服务!”
陈瑞安摸摸鼻子,摊手道:“那我追过去?”
“算了算了。”陈芸笙马上反悔,“看顾溪的样子,也不需要你帮忙,就别去打扰人家。”
她心里又是一阵可惜,可能长得漂亮的女孩子都是比较独立自主,不需要人帮忙的吧。
顾远湘听着兄妹俩的话,眸色微黯,忍不住说:“你们不用担心,其实顾溪的力气挺大的,她以前在乡下干惯了农活,听说平时要挑水、砍柴什么的,力气大得很,搬个包裹难不倒她。”
闻言,陈家兄妹俩转头看她。
陈芸笙惊讶,“真的啊?顾溪以前还干了这么多?她挺能干的。”
一定受了很多苦。
虽然她没干过农活,不过她听父母说过乡下的农活有什么,有多辛苦,就算是身强体壮的大男人有时候都累得够呛,特别是双抢时,简直就是拿命去拼,一通忙碌下来,人都累得虚脱。
实在无法想像顾溪这么瘦弱的女孩子,从小干到大,有多辛苦。
回想当初顾溪回到顾家时,那副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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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又瘦的模样,看着没几两肉,明明和顾远湘同龄,却比顾远湘要矮大半个头,可见她在乡下的日子不好过。
陈瑞安神色微动,看了顾远湘一眼,没有说什么。
他朝妹妹道:“我先走了,天气热,你们没事也赶紧回家,别中暑了。等我忙完,我会回家吃饭,记得给我留饭。”
陈芸笙应一声,和兄长道别,拉着顾远湘回家。
顾远湘望着他走进邮政局的身影,心里有些失落,又有些懊恼,觉得自己刚才是不是不应该说那话的?
他会不会以为她是故意那么说的?
可是顾溪的力气就是大啊,这两天看她打人,打得顾远辉嗷嗷叫,都没法反抗。
-
午时,陈瑞安回到家,和妹妹一起吃午饭。
陈芸笙突然问:“哥,你觉得顾溪怎么样?”
陈瑞安愣了下,“什么怎么样?”
“就是她这性格,在顾家好像挺不好的。”陈芸笙咬着筷子,“昨天我去顾家找远湘,正好碰到她回来,她看起来很冷漠的样子……每次我去顾家,顾家其他人都是笑得开开心心的,只有她总是一个人坐在角落里,或者直接躲在房间里,我想找她说句话都没机会。”
陈瑞安终于明白她的意思,不禁啼笑皆非,说道:“你要是真喜欢她,就勇敢地和她做朋友,不用畏手畏脚的。”
他哪里不知道自己妹妹是个看脸的,只要长得好看的人,不管男女,都会多看几眼,想和人家交朋友。
顾溪确实长得很好看,是那种直击心灵,会令人惊艳到失语的漂亮姑娘。
当初她回到顾家时,确实不怎么好看,家属大院里的人都拿她当谈资笑话,那些十几岁的男生私底下提到顾家抱错孩子的事,也会附和说笑几句,觉得她丑得不像顾家人,多少有些嫌弃和不以为然。
哪知道几年过去,人长开了,变成大姑娘,越长越漂亮,漂亮得让人几乎晃了眼。
陈瑞安好几次听到那些当初嫌弃顾溪丑的男生私底下讨论她,一副春心萌动的模样,故意等在顾溪放学回来的路上。
可惜她早已经有了婚约,而且婚约对象还是军区大院的。
要不是顾溪的婚约对象的身份摆在那里,说不定那些男生还真会主动跑过去拦她说话。
“这不太好吧?”陈芸笙说,“要是我和顾溪交朋友,远湘可能会难受……”
两人从小就玩在一起,多少有些姐妹情,以前顾远湘就好几次失落地说,希望自己不要介意她不是顾家女儿,依然当她是好姐妹。
陈芸笙当时一腔义气,拍着胸脯保证。
陈瑞安无奈摇头,“这有什么?如果顾远湘真当你是朋友,她不会在意这些的。”
“真的?”
陈瑞安淡定地点头,知道妹妹的性子太过天真单纯,当初顾家抱错的事暴露时,在家属大院的孩子都疏远顾远湘,只有她还傻乎乎地拍着胸口表示顾远湘永远是她的朋友,对顾远湘的态度没有丝毫改变。
陈芸笙很快就高兴起来:“那好,我改天去找顾溪玩。”
13.第 13 章
顾溪抱着包裹回到家。
正是一年中最热的三伏天,一路走来,热得汗流浃背,衣服后背都湿了,同时也被晒得头晕眼花,心口跳得厉害,耳朵轰鸣。
她将东西放下,扶着墙缓了会儿,直到眼前清晰,心脏没有跳得那么厉害,转去厨房倒水喝。
正喝着水,抬眼便见从楼梯口那边过来的顾远辉。
看到她,顾远辉就像老鼠见到猫,咻的一下就窜回去,消失在楼梯口处。
顾溪没理他,灌完水后,去卫生间洗了把脸,换了一身清爽干净的衣服,扛着包裹回房。
她将包裹打开,先将里头的一封信取出来。
有好几张信纸,写得密密麻麻的,字并不怎么好看,歪歪歪扭扭的。
乡下没有练字的条件,能将字写得清楚已经算不错,顾溪看到上面的字,唇角不觉露出一个笑容。
她慢慢地看信,这封信是两个妹妹一起写的,字迹不一样。
时隔几十年,重新再看到她们的信,心里蓦地升起一股难言的滋味,酸酸涩涩的,也不知道上辈子她死后,她们过得怎么样?
是不是后来终于走出那个村子,摆脱了命运?
看完信,她继续翻包裹里的东西。
这是她最近几年收到的最大的包裹,里头其实没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是一些乡下特有的山珍土货,还有自己晒的果干、红薯干、笋干、黄瓜干和野菜干等,这些东西保存好的,到了冬天正是缺少蔬菜的时候,便能派上用场,丰富三餐。
除此之外,还有二妹做的两套衣物、布鞋等。
一套是给她做的,一套是给冯敏做的,感谢冯敏当年拜托大队长的爱人对她们姐妹俩的照顾。
这次她们寄的东西比较多,也是想让她送些过去给冯敏那边。
顾溪将东西一一收好,决定明天都送去沈家。
以往妹妹们也会给她寄些乡下的土特产,大半都留在沈家,给沈家添道菜。
每当这时候,顾明辉会一边吃一边嫌弃这是乡下的东西,嘴巴不饶人,说这菜里有一股子泥巴味,说家里又不是没有钱买菜,不稀罕那边寄东西过来,省得以后他们家要被打秋风的穷亲戚沾上之类的。
其他人也会告戒她最好和徐家那边断掉,他们家绝对不会和那些卖女儿的乡下人扯上关系。
当年为了将顾远湘留在顾家,顾茂文夫妻和徐家商量过后,给了徐家一笔钱,徐家保证以后都不会来打扰。
顾远辉觉得徐家就是卖女儿,对徐家夫妻那副贪婪的嘴脸十分厌恶,连带着觉得被那对夫妻养大的顾溪肯定不是好的。
如今回想起这些事,顾溪已经能心平气和。
既然嫌弃,那就别吃呗,她也不会再傻乎乎的,以为他们是一家人,不要计较太多。
这做人啊,还是要去计较的。
回想这两天顾家的热闹,她决定以后还是继续计较吧,就算她想将顾家当陌生人,但在世人眼里,她就是顾家的女儿,血缘是没办法断掉的。
既然如此,那就用自己的方法先处着,只要他们能受得住就行。
**
夕阳西下,下班的人陆陆续续回家。
先回到家的是顾远征。
经过一天的酝酿,只见他唇角的破损和下巴的青紫越发的明显,这一看就知道是被人打了。
这一天,但凡见到顾远征的人都要问一嘴他脸上的伤。
顾家人都要脸,顾远征也不好意思和人说是被家里的妹妹打的,只能含糊说不小心撞到了,至于那些人相不相信,他也没办法。
等顾远湘做好饭,仍是没见顾茂文夫妻回来。
以往这时候,大家应该都已经回到家,并且准备吃饭。
顾远湘朝帮忙摆碗筷的顾远征说:“二哥,爸妈怎么还没回来?”
“可能去医院了。”顾远征猜测。
顾远湘有些担心,“爸的腰没事吧?”然后又愧疚道,“要不是为了帮我搬衣柜,爸也不会闪到腰。”
顾远征没说话。
他明白顾远湘的意思,拐弯抹角地抱怨,要不是顾溪发疯砸了他们的房间,他们爸也不会帮忙搬衣柜时闪到腰,罪魁祸首是顾溪。
如果是以往,他会生气顾溪做的事,虽然顾家没有打孩子的传统,他也没有打妹妹的习惯,但多少还会训斥一番,让她低头认错,再也不敢犯为止。
对于这个半途回来的妹妹,他更习惯忽略她,只要她不犯错就行。
然而经过顾溪这几天的折腾,早上又听顾溪说了那些她在乡下的事,让他突然间有些茫然。
他们是不是做错了?
虽然顾远湘是相处了十五年的妹妹,但顾溪也是……妹妹。
可惜就算发现错了,也没有用了。
顾溪太过决然,她动手打人时没有任何的犹豫,仿佛他们已经不是她的家人,她彻底地放下了。
这世间不是所有事都能弥补,就像破镜不能重圆,就算黏回去也会有裂痕。
就在顾远征心情复杂时,便见顾溪从楼上下来。
她走到餐桌前,自己拿碗盛饭,然后坐下来吃饭。
“溪溪。”顾远湘说道,“爸妈还没有回来呢。”
顾家的规矩比较多,一般没什么事,都是要等父母回来后再一起吃饭,除非时间真的很晚。
现在时间不算晚,他们还可以再等一会儿的。
顾溪一边吃一边说:“我饿了,你们想等就等,别叫我。”
“这……这不太好吧?”顾远湘不敢惹她,吞吞吐吐地说,“妈应该是送爸去医院看腰伤,也不知道爸的身体怎么样,咱们还是等等他们比较好……”
顾溪皱起眉头,抬头看她,平静地说:“我有胃病,不按时吃饭会胃疼。”
“啊?”
不仅顾远征两人怔住,就连猫在楼梯口那边不敢过来的顾远辉也是一脸吃惊。
胃病?
顾远征问:“你怎么会有胃病?严不严重?”
“还行,死不了。”顾溪无所谓地说,只要死不了的都不是事。“只要按时吃饭就没什么事。以前在乡下粮食不多,又是女娃,不能吃饱,总是饿肚子,饿得多了,自然就落下胃病。”
她说得轻描淡写,但顾远征没办法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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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当不严重。
突然,他想起以前好几次,家里有事吃饭晚,顾溪的脸色很难看,时不时会按着胃部的地方。
因为她没说,他们也不怎么关心这事,就这么忽略了。
这下子,没有人再说话。
顾远征怔怔地坐着,心头有些不是滋味。
顾溪没管他们,吃完后将碗筷一扔,直接回房。
不久后,顾茂文夫妻俩终于回来。
两人刚从医院回来,拿着医生开的药。
顾茂文的脸色比早上出门时还难看,刚进家门,腰就微微躬下去。
江惠君唠叨道:“你的腰都伤成这样了,还在逞强,明天在家里休息,不准再出门。”
顾茂文应下,也不敢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今天开了一天的会,一直僵坐着,不敢分心,可谓是雪上加霜,他这腰差点就废掉,心里头也有些害怕。
他觉得自己还年轻,还能继续拼搏,可不想落下腰痛的毛病,导致提前退休。
因为腰实在疼得厉害,顾茂文的心情也不好,吃饭时,得知顾溪早就吃完,没等他们一起,觉得她没家教,自然又是一阵生气。
江惠君劝道:“你小心些,别又像今天一样气得摔倒,自己受罪。”
顾茂文:“……”更生气了。
顾远征看着生气的父亲,以及虽然劝着、多少有些不高兴的母亲,说道:“顾溪有胃病,她要按时吃饭,不然会胃疼。”
夫妻俩俱是一愣。
很快顾茂文一脸不以为意:“她一个年轻女同志,又不是那些为国为民的大人物,有什么事需要她日夜操劳,操劳出胃病来?”
顾远征听得有些不舒服,说道:“听说是以前在乡下饿出来的。”
这话一出,夫妻俩都不说话了。
**
天色很快就暗下来。
顾溪的精神不好,准备上床睡觉,听到敲门声响起,开门一看,发现是江惠君。
江惠君脸上挤出一个笑容,端着一碗麦乳精,语气和煦:“溪溪,我给你冲了碗麦乳精。咱娘们很久没说说话了,我想和你说会儿话。”
顾溪道:“没什么好说的,我要睡觉了。”
眼看她要关门,江惠君伸手放在门板上,“溪溪!”
顾溪拉着她的手移开,坚定要关门。
江惠君急了,做出一件自己以往都不会做的事,硬是挤进去,一边说道:“我听远征说,你有胃病,严不严重?你以前怎么不和我们说呢?”
语气里不禁有些埋怨,她不说,他们怎么知道?
这孩子一直都是如此,太过安静沉默,不懂得讨好人,真的不怪他们会忽视她。
顾溪点头,“确实,以前是我傻,没想过和你们说,所以我现在说了。”
江惠君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说什么。
如果是顾远湘,此时会贴心地表示,不想让他们担心,然后会和他们撒娇,让人高兴又觉得省心。
两个女儿的对比实在太强烈。
会撒娇讨巧的那个,永远都是被偏爱的,沉默忍耐的那个,则会被忽视。
14.第 14 章
江惠君的神色变得有些勉强。
她不自在地移开目光,将手里的杯子递过去,语气柔和:“你的胃不好,喝点麦乳精养养胃,以后多喝点,别省着。”
麦乳精在这时代是好东西,是营养品,可以用来养身体。
顾家这样的家庭并不怎么缺钱,家里也是常备着麦乳精的,平时没事家里的几个孩子也会冲来喝,或者用来招待客人。
但这还是第一次,江惠君亲自冲泡好,端过来给她。
顾溪心里没有丝毫触动,说道:“谢谢,我不想喝。”
“不想喝?怎么了?”江惠君不解。
“没胃口。”
顾溪垂着眼,神色恹恹的,在灯光下,脸色看起来似乎有些苍白。
江惠君关切地问:“溪溪,你哪里不舒服?”
顾溪说:“哪里都不舒服。”
她也没说谎,自从重新活过来后,大病一场,精神不济,每天都是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当阿飘太久的后遗症,亦或是复活的代价。
要不然,人怎么能死后居然又活过来了呢?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肯定是有代价的吧。
对此顾溪接受良好,甚至想着,或许老天爷哪天就会将她这条命收走了。
能活着一天就是赚一天,也是挺好的。
江惠君有些急,忙将杯子放到桌子上,拉着顾溪的手:“你哪里不舒服?告诉妈,妈带你去医院看看。”
顾溪抽回自己的手,挨着床坐下来,平静地说:“不用,死不了。”
她的神色平静到近乎冷漠,给人一种无所谓的感觉。
甚至看不出她脸上有什么不舒服的痕迹。
江惠君开始怀疑起来,难道这又是她想要折腾他们的一种方式?或者她的不舒服是借口,只是不想喝她端来的麦乳精?她就这么怨自己吗?
如今江惠君也明白,顾溪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乖巧听话的女儿,她似乎心里对他们有怨气,怨恨顾远湘取代她成为顾家的女儿,享了十五年的福,也怨恨他们这几年的偏心,对她不关心。
所以她打顾远辉,砸他们的房间,惹老顾生气,因为顾远征说话不好听动手打他……
“溪溪!”江惠君无奈地说,“你别这样,好好说话不行吗?妈不是来和你吵架的!”
顾溪一看她这副表情,就知道她想歪了,或许她认为自己是故意装的,就是为了折腾他们。
心里顿时一阵索然无味,说道:“行了,没事你就出去吧,我要睡觉了。”
话不投机,她不想再浪费时间。
江惠君没走,她过来就是想找她聊聊,最好能让她知道错,别再折腾他们了,像以前那样不好吗?
她将书桌前的椅子拉过来,坐到顾溪面前,一副要长谈的架势。
江惠君决定从一个比较安全的话题入手:“溪溪,你高中毕业了,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是想继续读大学?还是去找工作?或者结婚?”
二十岁的姑娘年纪也不小了,很多都已经结婚,没有结婚的也像顾远湘这种因为要读大学的,不过也可以相看对象。
如果她想结婚,也是正常的。
就是不知道沈家那边什么时候过来商量两个孩子的婚事,如果能将她嫁出去,应该也是好的吧,家里就没这么闹腾了。
顾溪虽然懒得理她,但既然她要问,当即道:“如果我想继续读大学,你们能给我一个工农兵推荐大学的名额吗?”
工农兵推荐上大学的名额不多,甚至很稀罕。
虽然在以后工农兵大学的含金量低,但在这时候,却是很多学子所向往的。
江惠君摇头:“我们没有名额,不过我想沈家那边应该有。”
以沈家的能耐,弄到一个名额应该很容易,冯敏那么喜欢她,肯定会为她想法子的。
有沈家在,根本不需要担心这个。
闻言,顾溪抬眸看她,嗤笑道:“所以你们不想给我弄个推荐名额,是想让我去找沈家要?沈家凭什么?就因为冯姨护着我,所以你们理所当然地让他们当冤大头?那我到底是你们的女儿,还是沈家养的孩子?”
“你们这些人可真是——”她一字一句地说,“恶心之极。”
“溪溪!”江惠君震惊地看着她,“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
顾溪一脸冷漠:“这不是事实吗?这就受不了了?”
江惠君的脸色变得难看。
她的出身不错,从小到大,很少有人对她说这么难听的话,而且说这话的还是她的女儿,简直是锥心刺骨,心寒之极。
看着顾溪那张不为所动的脸,她心里难受又委屈,眼眶发热:“溪溪,我是你妈!你怎么能……”
顾溪不想再听她说话,站了起来:“行了,我知道你是我妈,我也是你的亲生女儿,这是没办法改变的事!只是你看看你平时做的事,有当妈的样子吗?还是你们就像外面那些人说的那样,喜欢给别人养孩子?或许你更愿意给别人的孩子当妈吧,不是吗?”
说到这里,她笑了下,皮笑肉不笑的那种。
江惠君双眼瞠大,伤心欲绝。
“溪溪!”她声音哽咽,双眼发红,咬着牙说,“你、你不能这么说,我是爱你的,没有当妈的不爱自己的孩子……”
就算她平时更偏心顾远湘,不代表她不爱自己的女儿,这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骨肉啊!
只是偶尔会觉得,要是她在自己身边长大就好了。
要是冯敏阴阳怪气地羞辱自己时,她能帮自己这亲妈就好了……
“你说错了,还真有当妈的不爱自己的孩子的。”顾溪佐证道,“我养母就不爱自己的女儿,当初她不知道我不是她的女儿时,她就不爱我,也不爱顾远湘和下面的两个妹妹。”
当阿飘久了,什么人间惨事没见过,这句“天下无不是父母”就是错的,父母也不一定都是爱自己的孩子的。
江惠君再次被噎住,心里蓦地升起一股羞恼和耻辱,觉得自己被羞辱了。
她居然将自己和徐家那对愚昧的乡下夫妻放在一起?
江惠君这辈子厌恶的人有很多,徐家夫妻绝对能排在前头!
她厌恶这对夫妻的愚昧贪婪,也厌恶他们苛待顾溪,更厌恶他们将顾溪养得又土又丑,一副小家子气的模样,上不得台面,害她在亲朋好友中丢尽脸。
她从来不觉得自己和徐家夫妻能放在一块,她是城里人,是文化人,是读过大学的,怎么能和那些乡下的泥腿子混为一谈?
江惠君很生气,“溪溪,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你不仅打人,还骂人,对父母不敬不孝……你就不怕沈家知道你做的事,对你失望吗?”
就算冯敏再喜欢顾溪,知道她做出这些事,也无法接受吧?
这年头,还是很注重未婚女性的名声,像沈家这样的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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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不可能会要个人品低劣的姑娘当儿媳妇。
顾溪神色变得冰冷,笑道:“没事,最多就是解除婚约。”
听到她轻飘飘地说解除婚约,江惠君再次惊住,终于意识到,顾溪真的变了,对什么都无所谓。
好像在她心里,他们这些亲人都已经不重要。
江惠君又气又急,但这样的顾溪确实让她无从下手。
她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恨不得从这里逃开,避开顾溪对她的羞辱,也避开这个咄咄逼人的女儿,当作没有听到刚才的话,当作今天的事没发生……
“你就真不怕被退婚?”江惠君不甘心地问,“要是退婚,你去哪里再找像沈家这么好的对象?你就不怕被人指指点点,以后嫁不出去,让人嘲笑吗?”
顾溪不以为然:“嘲笑就嘲笑,反正咱们家早就丢尽脸,外头的嘲笑还少吗?”
这话实在戳心,江惠君哪里受得住,霍地起身,红着眼,扭头离开了房间。
出门时,她抹了把眼角,转头就看到躲在不远处朝这边看的三个儿女。
他们吃惊地看着她。
江惠君赶紧放下手,声音有些沙哑:“你们做什么?”
三人不语,盯着她的脸,确认她真的哭了,不用问也知道,肯定是顾溪惹她哭的,毕竟她刚从顾溪房里出来。
“妈,顾溪惹你哭了?”顾远辉生气地质问。
江惠君不想说话,她是个要强的,如何能让儿女看到自己居然被气哭,当即扭过头说:“你们都回去睡觉。”
“可是……”
江惠君不容质疑:“听话,都回去!”想到什么,又叮嘱道,“别去找溪溪。”
她怕小儿子冲动地去找人,然后又要被打一顿。
现在的顾溪打人可不手软,连亲妈都能气,打自己的兄弟根本不算什么。
江惠君交待完,就匆匆离开,不愿意多留,怕自己更加难堪。
回到房,看到躺在床上敷药的顾茂文,突然心中一酸,委屈地说:“老顾,我、我……”
顾茂文看她的模样,便知她和顾溪的谈话崩了。
他拧起眉头,生气地拍着床板,不悦地道:“她到底怎么回事?难道非要搅得全家不安宁才行?”
江惠君心酸地说:“她这是怨我们呢,怨我们偏心,平时忽略了她……”
“她有什么好怨的?我们是短她的吃,还是缺她的穿?”江茂文不以为意,将人认回顾家后,他自认从未短过她的,她有什么可怨的?
他没将顾溪的闹腾放在眼里,一个年轻未婚的姑娘,无法逃离父母的辖制。
江惠君虽然被顾溪气哭,但面对顾茂文时,又冷静下来。
她突然说:“其实她说得对,咱们家确实快要成笑话了!今天吴英兰那女人故意来找我,问我咱们家昨天乒乒乓乓的是不是有什么事,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她……”
顾茂文神色一滞,也想起早上顾溪说的那句话。
给别人养孩子养得很快乐吧?
他是个很传统的男人,更注重自己的血脉,养孩子当然只愿意养自己亲生的,谁会给别人养孩子养得很快乐啊?
当年会留下顾远湘,是因为她只是个女娃。
将孩子养这么大,投入的心血不少,就算不是他们家的孩子,也不可能让她回亲生父母家,将来就算将她嫁出去,给她找个好家庭,也不失为一条人脉。
15.第 15 章
顾远征几人都惦记着江惠君被气哭的事,早上起床时,精神不太好,一个个都耷拉着脸,眼底泛青。
当看到顾溪若无其事地出现在餐桌前,他们脸上不禁露出愠怒。
不过他们汲取昨天早餐时的教训,并没有直接和顾溪起冲突——怕被她打,暂时忍下了。
吃过早餐,顾远征和江惠君去上班,顾茂文请假在家休养。
当顾溪扛着一个大包裹出门,坐在沙发休息的顾茂文忍不住问了一句:“这是什么东西?”
顾远湘和顾远辉也在,见到顾溪扛着的大包裹,便知道是她昨天从邮政局取回来的。
不用问也知道,肯定是徐家屯公社那边寄过来的。
顾远辉有些疑惑,以往徐家屯那边若是寄东西过来,当天晚上他们家餐桌上定然会有一些山货土味的吃食,一看就是不值钱的东西,也就顾溪这土包子会欢喜得像什么似的,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
不过昨天,却一直没见有什么动静,他们家晚餐吃的也是顾远湘早上去买的菜。
顾溪看他一眼,说道:“是徐家屯公社那边寄过来的。”
顾茂文皱了下眉,问道:“咋寄过来那么多东西?里头有什么?”
他是不希望顾溪和徐家那边有联系的,但顾溪一直不听,徐家那边也是厚脸皮,居然以为时不时寄些乡下的东西过来,两家就能像亲戚一样处着。
幸好徐家只寄东西,没有直接跑过来骚扰,否则当初给徐家的钱,他们一定要回去。
“都是你们不喜欢的一些乡下泥巴土物。”顾溪随口说道,“我知道你们不喜欢,嫌弃乡下人没文化,他们的东西都沾了泥腥味,玷污你们的高洁!放心吧,以后她们寄过来的东西,我都送去沈家,冯姨挺喜欢的。”
说着不再理他,扛着包裹出门。
顾茂文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人都走到门口,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开,不禁气得心口疼。
她分明就是讽刺他们故作清高!
就算心里瞧不起乡下人,但被她这么直白地说出来,还是让他觉得难堪。
顾茂文气得不行,能感觉到顾溪对他们的态度,冷漠恶劣,对父母亦如此,说话很刺人,冷嘲热讽的,没一句好话。
作为大家长,他最不能接受的就是孩子忤逆长辈,就算是最犟的长子顾远扬都没有顾溪这么恶劣,不仅气哭母亲,对他这父亲更是毫无尊重。
顾远辉瞅着顾溪出了门,直到见不到人,觉得自己又行了,开始说起小话:“爸你看她,目中无人又嚣张任性,真是太讨厌了,就是欠教训的!”他咬着牙,生气地说,“昨晚她还气哭妈,哪有她这么当女儿的……她以为我们稀罕那些乡下寄来的便宜货吗?她要带走就带走,最好以后都不要回来……”
顾茂文阴沉着脸不说话,小儿子的话确实听在耳里,让他越发生气。
但顾溪人不在,就算生气也没办法,只能憋着,越发难受。
顾远辉叨逼会儿,突然说:“爸,不如这样,你打电话叫大哥回来。”
闻言,顾茂文和顾远湘同时看他,都有些不解。
顾茂文问:“叫老大回来做什么?”
“让大哥教训顾溪!”顾远辉咬牙切齿地出主意,“她不是仗着力气大打人吗?大哥在部队当兵,力气肯定比她大,只要大哥回来,肯定能制服她。”
在他看来,顾溪之所以能将家里搅得翻天覆地,就是因为她力气大能打,他们都打不过她,才会被她拿捏。
所以需要一个能在武力上制住她的人,这个人,除了大哥顾远扬不作他选。
顾远扬当兵多年,其他的不说,武力肯定比他们这些普通人高。
被顾溪打过后,顾远辉就知道光凭蛮力,他们是打不过顾溪的,他现在只想赶紧来个能打赢顾溪的人,挫挫她的威风,将她的气焰打下去,让她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再也不敢犯。
顾茂文想也不想地说:“不行,不能将老大叫回来。”
“为什么不行?”顾远辉不高兴。
顾远湘也有些迷茫,她对大哥顾远扬的印象不深,当初顾远扬去当兵时,她的年纪还小,从小到大带她玩的更多的是年纪相仿的二哥顾远征。
顾茂文绷着脸,觉得就算顾远扬回来可能也不好使。
倒不是顾远扬不能打,而是顾远扬的性子实在太叛逆,是个认死理的人。
当初他们认回顾溪时,顾远扬远在部队,得知这事,特地打电话回来,让他们将顾远湘送走。
顾茂文夫妻自然拒绝了。
顾远扬对此很坚持,甚至和他们吵了一架,见他们实在不愿意,最终他没再说什么,只道他们会后悔。
顾茂文觉得这儿子实在太轴了,没点人情味,养这么大的孩子,哪能说送走就送走?
不过现在,他虽然不后悔,却也因为顾溪的叛逆而头疼起来,心里是不想去求助这个长子的,岂不是让他看笑话?
**
顾溪来到军区大院时,太阳已经升高。
看她扛着那么大的包裹,有路过的年轻人好心地问:“这位女同志,需不需要帮忙?”
顾溪停下,探头看向说话的人,露出一张汗湿的脸,说道:“不用,谢谢。”
哪知道对方瞪大眼睛:“啊,是你,那个沈明峥的未婚妻!”
见她抬头看着自己,那张莹白的脸蛋精致又好看,就算满头大汗也不显狼狈,反而让人有种怜惜呵护的冲动。
年轻人有些脸红,挠了挠脸,语无伦次地说:“我、我帮你吧,这东西看着挺重的……”
说着便伸手过去,用力一抱,发现抱——抱不动。
顾溪仍是稳稳地抱着,没有让他将东西抢过去。
年轻人:“……”
年轻人的脸更红了,有些羞愧,怀疑自己的力气难道还比不过人家瘦弱的女同志?
要不然,他怎么抱不动这包裹?
“翔子,你在做什么呢?”
一道声音响起,将林兆翔从窘迫中拉出来,转头惊喜地叫道:“淮哥,我在帮……帮忙呢。”
周淮岷双手插兜走过来,张扬的短发,魁梧的身材,那股子独有的气势,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他身边跟着几个年轻男女,像是要一起出门玩。
周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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岷看到搬着包裹的顾溪,挑了下眉,说道:“那你还不赶紧的,一点为人民服务的精神都没有!”
林兆翔:“……”能说他没搬动吗?
倒是顾溪开口道:“真的不用了,我能搬得动的。”然后又道,“我还有事,不打扰你们了。”
说着便搬着东西离开。
一群人站在那里,看她搬着大包裹走得稳稳当当的,和她纤细瘦弱的模样形成强烈对比。
有人惊叹道:“她的力气好大啊!”
“明明看起来那么瘦弱……”
“还那么漂亮,沈明峥真是好福气!”
“……”
众人转头看向说“沈明峥真是好福气”的人,发现是周淮岷的妹妹周淮英。
见他们都看着自己,她也不悚,叉着腰说:“怎么,我说得不对?”
众人赶紧附和:“对对对,英子你说得都对!”
离开时,周淮英和堂哥走在一起,用手肘捅了捅他,笑嘻嘻地说:“她是不是很漂亮?冯姨的眼光可真好,给沈明峥挑了这么漂亮的媳妇!哥你也不能输,以后也要给我找个漂亮的嫂子,像沈明峥的未婚妻那样就好!”
周淮岷直接说了一句无聊。
**
顾溪搬着包裹来到沈家,王婶看着都惊呆了,赶紧上前帮忙,又是给她端茶倒水,又是给她扇凉,生怕她累着。
王婶问:“这是什么?你咋一个人送过来?怎么不叫人帮忙?”
“是徐家的两个妹妹寄过来的。”顾溪一边喝水一边说,“其实不重。”
王婶不相信,过去搬了下,发现沉甸甸的,腰都直不起来,哪里不重?
喝完水,顾溪和王婶一起将包裹里的东西取出来,一起归置。
王婶没想到里头有那么多山货和乡下自己晒的东西,虽说不是什么稀罕物,但在城里也是难得,不由夸道:“你那徐家的两个妹妹真是有心了。”
她也知道顾溪的身世,知道这些年,顾溪和养父母家的两个妹妹一直有联系,甚至出钱支持她们读书,姐妹情并未断,觉得顾溪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孩子。
正忙着,沈明嵘从外头回来了。
看到顾溪,他欢快地扑过来:“溪姐溪姐,你啥时候来的?是不是搬行李过来了,以后都住这里吗?不回去了吧?”
顾溪拿起一块甜滋滋的果干塞进他嘴里,笑道:“没有,只是来给你们送东西的。”
沈明嵘嚼着嘴里的果干,十分失望。
等王婶去放东西,他贼兮兮地拉着顾溪到一旁,说道:“溪姐,我告诉你啊,下个月我哥应该会回来了。”
顾溪神色一顿,哦了一声。
其实她知道,沈明峥很快就回来,不必等到下个月。
“溪姐,你怎么不笑了?”沈明嵘疑惑地看她,难道她不想见到他大哥吗?
顾溪朝她露出一个笑容。
只是这个笑容有点说不出什么意味。
“你也是高兴的吧?”沈明嵘笑眯眯地说,朝她挤眉弄眼的,“等大哥回来,你们……嘿嘿。”
顾溪被他逗笑,摸了摸他的脑袋,没有说什么。
16.第 16 章
顾溪在沈家待了一天,陪沈明嵘玩,顺便给他检查作业。
傍晚,沈重山和冯敏下班回来,看到她都很高兴。
“溪溪来啦!”冯敏第一时间拉着人看了看,突然皱起眉头,“这几天没有好好吃饭、好好休息吗?怎么脸色看着没点血色?”
这一看就像大病未愈,让人看得揪心。
心里琢磨着,下次休息时,还是带她去医院看看吧。
顾溪道:“我有好好吃饭休息的,只是天气太热,有点苦夏。”
“真的?”冯敏想到现在天气确实热得厉害,人也没什么胃口,勉强相信她,又问道,“你家里还好吧?”
看顾溪的脸色那么差,她还是不放心顾家那些人,担心他们仗着她脾气好欺负她,尤其那个顾远辉,真不知道顾茂文夫妻是怎么养孩子的,怎么能养出这么刁钻可恶的小子,欺负起亲姐来毫不手软,仿佛那是他的仇人。
虽然顾溪从来不会和人抱怨这些,但她有嘴问、有眼睛看,每次去顾家走动时,顾远辉都能当着自己这客人的面阴阳怪气顾溪,可见私底下没少欺负她。
顾茂文夫妻虽然嘴里斥责顾远辉,但只是因为自己在场,若是她不在,只怕并不在意,还当是姐弟俩打闹,让顾溪忍了,不然就是小题大做。
顾溪面露笑容,声音轻软,“挺好的,就是我爸不小心闪到腰,有些严重,今儿在家休息。”
“闪到腰?”
冯敏和沈重山都有些疑惑。
顾溪面色不改,避重就轻地说:“他帮顾远湘搬柜子时闪到腰的,顾远湘房间里的柜子比较笨重。”
她倒是不怕顾家人会跑过来和沈重山他们说什么,顾茂文夫妻丢不起那脸。
相处几年,她哪里看不出顾茂文夫妻有多在意自己的名声,就算他们再厌恶她,也不会跑到外头说她做了什么。
这也是她敢直接和他们翻脸的原因,反正她都不知道自己这辈子能活多久,何必再顾忌什么?
有所顾忌的人才会活得憋屈。
顾家人这种死要面子活受罪的行为,也是挺可笑的。
沈重山和冯敏都没多想,以为顾茂文是年纪大了,搬个柜子都会闪到腰,嘘唏一下便抛开不提。
吃饭的时候,得知顾溪养父母那边的妹妹给她寄了些乡下土特产过来,心里很是高兴,觉得徐家那两个女娃虽然出身在那样的家庭,却是好的,没有辜负顾溪为她们做的安排。
冯敏看了看为自己做的衣服和鞋子,说道:“徐愿生这孩子的手艺可真好,做的衣服都挺合身的,衬得人都精神了。”
这年头的衣服花样不多,但在细节处却能彰显裁缝的巧思。
徐愿生做衣服时,特地收了腰线,穿起来特别衬人,让人看起来很精神。
顾溪笑道:“二妹从小就喜欢看人做衣服,她和公社的老裁缝学过,还给老裁缝打过下手。”
那是她还没回顾家前的事。
二妹徐愿生闲暇时厚着脸皮去给老裁缝帮忙,老裁缝有时候会给她一些吃食当辛苦费,徐愿生会偷偷带回来,姐妹三个窝在柴房里偷摸分来吃。
吃过饭,时间已经不早,顾溪起身离开。
冯敏送她出门,说道:“溪溪,要不今天就在这边住下吧,反正现在是暑假,你也没啥事。至于工作的事,你也不急,先将身体养好再找工作。”
既然顾溪不想继续读书,那确实要找份工作,不过看她的脸色不好,也不急于一时,先将身体休养好再说。
顾溪道:“我最近有点事,等我忙完再过来,到时候您要赶我,我都不走。”
“什么事啊?”冯敏先是纳闷地问,然后嗔道,“你要是过来,我才高兴呢,哪里会赶你?”
顾溪只是笑了笑,和她道别离开。
-
回到顾家,天色彻底暗下来,顾家人都吃过晚饭,坐在客厅闲聊。
顾远湘端着果盘过来,见到她主动问:“溪溪,你吃饭了吗?我们给你留了饭。”
“吃过了。”
顾溪随意回一声,也不和客厅里的几人打招呼,直接回房。
顾茂文夫妻的脸色都不太好。
他们生气这女儿忤逆是一回事,但被她如此无视又是另一回事,觉得她没教养,不懂尊重父母。
顾茂文气道:“果然被那对乡下夫妻养坏了。”
顾远湘听到这话,脸色有些僵硬。
因为他说的那对“乡下夫妻”是她的亲生父母,纵使她一直当自己是顾家的女儿,不愿意承认徐家人是她的血亲,但心里知道,血缘这东西是断不掉的。
顾远征见她的脸色难看,转移了话题:“爸,顾溪已经高中毕业,她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若是以往,他不会主动提这些,反正有父母为她安排,他只是二哥,不必太上心。
不过现在他的心态多少变了,知道自己不能再像以往那般事不关己,否则这个家会越来越糟糕。
江惠君叹气道:“昨晚我也这么问溪溪的。”
“她怎么说?”
一家人都看她,想知道顾溪的想法,最好赶紧给她找些事干,要不然她在家里天天闹腾,实在受不住。
“她说她想读书,让咱们给她弄个工农兵大学的推荐名额。”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相顾无言。
顾茂文拧眉道:“她怎么不去找沈家?”
闻言,江惠君面露难堪之色,又想起昨晚顾溪说的话,那张不掩饰嘲讽的脸,每每想起,就让她羞愧得无地自容。
看她这模样,顾茂文和顾远征哪里不明白,明智地没再问。
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干嘛不让她嫁出去算了?”顾远辉嘟哝,“反正她和沈家有婚约,听说那个沈明峥都二十七、二十八岁了,再不结婚都老了。”
在十六岁的少年人看来,男人二十七八还不结婚,就是个老男人。
也亏得沈明峥有婚约,又在部队里,要不然还真让人怀疑他这么晚还不结婚是不是有什么隐疾。
顾茂文和江惠君对视一眼,相顾无言。
这桩婚约,明显是由沈家主导,顾家根本作不了主。他们几时结婚,由沈家那边决定,万一他们去提了,沈家以沈明峥在部队忙为由,没空回来结婚,多尴尬啊?他们不想在沈家人面前丢脸。
“确实,这事还是提一提吧。”江惠君说道,“溪溪都二十岁,要是她不去上大学,那不如先结婚,等婚后再找工作。”
结了婚,就是别人家的孩子,到时候她也不好天天回娘家闹腾吧?
这么一想,江惠君顿时觉得轻松起来。
顾茂文也是这么想的,点了点头,决定改日抽个时间给沈家递个话,问问这事。
**
顾茂文在家休养了两天,觉得腰没那么难受,又回去上班了。
接下来的几天,顾家依然不安生,每天都要闹出点动静。
许是好了伤疤忘了疼,顾远辉脸上的伤还没好全呢,胆子又肥起来,居然敢将顾溪晒在院子里的衣服丢在地上。
若是以往,顾溪会默默地捡起来重新洗一遍。
现在嘛,根本不惯着他,将人揍了一顿,然后逼着他将衣服洗干净,并且表示,以后家里人的脏衣服都由他来洗。
顾远湘原本犹豫着要不要劝,等听到顾溪的决定,她默默地闭上嘴巴。
最近家里所有的家务都是由她来做,她才知道原来家里的事情那么多,做完这些有多辛苦,以前顾溪是怎么将它们打理得井井有条,丝毫不显忙乱的?
特别是洗全家的衣服时,每次洗完都腰酸背痛,让她觉得这个暑假实在太难熬了,巴不得赶紧开学,好躲到学校里,不用再干这些。
顾远辉是个挨打不记数的性子,不过也架不住打得太多了,他终于长点教训。
许是闹腾得久了,就连家属院都知道顾家最近不安生,特别是有个嘴碎的邻居黄老太喜欢窥探左邻右舍,但凡有点风吹草动,都会被她大嘴巴说出去。
顾茂文夫妻每每听到一些关于自家的流言,脸上臊得慌,又气又急。
最让他们受不了的,还是那些关于他们喜欢给别人养孩子之类的话,甚至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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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他们虐待亲生女儿,让顾溪给他们当牛做马,伺候一家子……
每次他们都是青着脸回家。
回到家,看到罪魁祸首的顾溪,越发的生气,想骂人嘛,又骂不过她,毕竟她真的是懂得怎么扎心怎么来——虽然在顾溪看来,她只是实话实说,然而往往实话才是最戳心的;打更不可能了,顾家没有打孩子的传统,就算要打,顾溪也不会站着给他们打,反而会直接打回去。
打不得,骂不过,那怎么办?
明知道顾溪就是仗着他们好面子,可着劲儿地折腾,但他们永远不可能将她做的事往外说,顾家丢不起那个脸,只能硬生生地忍下,甭提有多难受。
这日,顾溪在厨房喝水,听到敲门声,去打开门,见到门外站着一群半大的少年人,是家属院里和顾远辉玩得好的同龄人。
看到他们,顾溪的眸光微动。
少年们一个个笑嘻嘻地和她打招呼,“辉子他姐,我们来找辉子,他在家吗?”
顾溪的目光一一掠过他们的面容,眸心深处有什么弥漫,平静道:“在的。”
说着侧身,让他们进门。
这些少年人和顾远辉玩得好,常来顾家找人,丝毫不将自己当外人,进门后直接去敲顾远辉的房门。
很快,一阵阵惊呼声响起。
“天啊,辉子,你这脸怎么了?被谁打了?”
“肯定是被打的,这打得可真有劲!”
“辉子,你打架怎么不叫咱们?只要叫一声,咱们抄家伙一起上,看谁敢欺负咱们兄弟!”
“……”
顾溪平静地坐在沙发上喝水,听着楼上顾远辉死要面子地解释不是被人打的,是自己不小心撞的。
十几岁的少年人正是将面子和自尊看得比天大的年纪,怎么肯承认是被人打,还是自己最瞧不起的姐姐打的,恨不得昭告天下,他就是摔的、撞的。
一会儿后,顾远辉和一群少年人下楼,看到坐在客厅里的顾溪,吓得差点炸毛。
少年们没注意到他的细微反应,看到客厅里安静坐在那里的人,当她转头看过来,那张莹白漂亮的脸蛋直白地映入眼帘,让这群很少与如此漂亮的异性接触的少年都红了脸。
以往顾溪很少会这么直白地看人,更多时候她都避着人,也是沉默的。
这还是第一次,这群少年们清楚地意识到,顾远辉他姐长得真的很好看,是个少见的漂亮女同志。
有少年道:“辉子,天气那么热,咱们去划船吧。”
“是啊是啊,叫你姐一起去!”
那群少年人热情地叫着,有几个朝顾远辉使眼色,挤眉弄眼的,一看就在打坏主意。
他们和顾远辉的关系好,知道顾远辉对这个半途认回顾家的姐姐的态度。
老实说,他们其实不太能明白顾远辉为什么那么讨厌这个姐,在他们看来,顾溪长得实在漂亮,比顾远湘这个假千金漂亮多了,要是有这么漂亮的姐姐,他们都能和小伙伴们炫耀,保护都来不及,怎么会讨厌她。
不过,这个顾溪的性格实在好欺负,他们好几次都看到顾远辉欺负她。
像和顾远辉关系好的军子,还会出主意,帮着一起欺负她,像捉毛毛虫和蛇吓唬她,在她放学回家的路上赶狗追撵她之类的……回头他还会和他们笑嘻嘻地说如何欺负人,看她吓到眼眶发红,笑得十分恶劣。
顾远辉听到他们的提议时,心脏差点就吓得跳出来,一脸惊恐。
他们居然要邀请她?万一她打人怎么办?
如果是以往,顾远辉肯定会答应,在看到军子挤眉弄眼时,就知道这小子打着坏主意,说不定有好戏看。
但现在,他只想一拳朝军子那张猥琐的脸挥过去。
就在顾远辉惊恐地想要拒绝时,顾溪却开口了:“好啊。”
好、好啊?好什么?
顾远辉惊吓地看着她,直觉她不怀好意。
顾溪站起身,看向脸色不好的顾远辉,突然朝他露出一个笑容。
这个笑容在顾远辉看来,比女鬼还可怕。
她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