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迷主角受的早逝白月光又活了》 1、楔子 《万人迷主角受的白月光他又活了》 by春日融融 楔子 江绪宁死的那日,整个岳城挂满了红绸。 自天地初开,人妖魔平分三界,各自相安无事了数万年,直到百年前的一则预言的出现,彻底打破了这表面的安宁。 “天魔将至,暗夜永恒。” 魔族最古老的先知于一场祭祀中,受祖先所启,百年内将会诞生于一天魔,他修为高深,法力无边,无人能敌,将会统领整个魔族,甚至一统三界,彼时黑暗将会笼罩所有,再不见天日。 此消息一出,迅速在整个魔族掀起波澜,要知在数万年前,人间被分为了长梦,雾泽,荒涯三处地方,其中长梦山川秀美且灵气充盈,为最佳,而荒涯则到处断石枯木且瘴气密布,常年处于昏暗之中,当年,因着错过了先机,这才导致魔族不得不屈居于一隅。 他们早就心生不满,又加上随着越来越多的怨气的聚集,荒涯的瘴气愈发严重,不知不觉间已然生了反叛的意思,又加上此预言一出,便就更加的不安分起来,几次在边境冒犯,直叫边城的百姓苦不堪言。 此一难延续了数月,好在天衍宗的重颐仙尊及时出手,这才叫边城百姓免受了其苦,而魔族受了敲打,也不得不安分了起来。 三界再度恢复了往日的安宁,而众人也以为此事便就此作罢,那料在二十多年前,魔族再次卷土重来。 闭关许久的先知再次出现,而她也带来了最新的魔谕,曾经预言中的天魔已然出现,而降生的地点则就在长梦! 此消息一出再次在荒涯掀起了波澜,甚至比百年前更甚,几乎可以说是疯魔,近几十年,魔族受天衍宗镇压,已然怨气横生,如今知晓天魔已经降生的消息,便就更加没了顾忌,就连重颐仙尊先前在两地交界之处设下的结界也不放在眼里,趁着其虚弱之时尽数往人界而去。 长梦再次大乱,为了寻找魔谕中的天魔,魔族四处搜寻刚降生的婴孩,但凡有所反抗便会被屠尽满门。 惨叫,鲜血,尸体,宛如人间炼狱。 即便后来各宗门派出弟子进行镇压,但面对魔族的破釜沉舟之势也不过是杯水车薪,又加上重颐仙尊因为受到了结界破碎的反噬,更让得这群魔族愈发嚣张。 如此两族之乱就这般持续了十数年,直到三年前两人的出现此事才有了转机。 长庚三百六十九年 重颐仙尊座下弟子,霍陵,虞衡于仙门二十年一次的试剑大会上首次出面,一出场便就引起了轩然大波。 不外乎别,只因为其天赋之高,世间少有,其修炼速度之快,平生仅见。 明明还未及弱冠,却早已结成金丹,甚至有突破元婴之势,整整三十六场比试,无一败绩,从而一举夺魁,大放异彩,在如今之仙门占有了一席之地。 众人只道二人有重颐仙尊当年之貌,对其给予了厚望,而他们二人也未辜负其盼望,带领天衍宗弟子对魔族进行驱逐,终于在三年后彻底镇压。 长梦再度恢复往日之安宁,而百姓口中也多了两位霍真君与虞真君,其声望较之当年的重颐仙尊,也是过之而无不及。 众人都沉浸在喜悦当中,然除了因为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平和日子,还有便是霍真君与虞真君将要大婚之事。 因为就在前几日,天衍宗已然向外宣布二人将要结为道侣,不日便要举行大典。 据他们所知,霍真君与虞真君同属重颐仙尊门下,自小一同修炼长大,可算的上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如今这般也算是喜上加喜,双喜临门。 而长梦众人感念其二人恩德,也是真心祝福,为了以表贺喜之意,各城池更是特意挂上了红绸,足足三日也未见取下。 街道上,道贺之声此起彼伏,每个人的脸上都尽是喜悦,艳丽的红绸“照亮”了整个城池,一片热闹非凡景象。 然只除了一个地方。 不时有风吹过,惊得几株枯竹“簌簌”作响,一处偏僻的别院内,安静到近乎可怕,仿佛与世隔绝,与外面的热闹格格不入。 直到一声沉闷的呜咽,这才打破了其的安宁。 昏暗的房内,烛火微荡,层叠的珠纱后,透漏着腐败的气息。 床上的青年面色苍白无比,可即便如此,从其的眉眼间也依旧能依稀辨别出往日的风华,清俊儒雅,令人见之难忘。 然此刻他却早已被病痛折磨,消瘦的只剩了一副骨架,叫人触目惊心。 “少爷,您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虞公子便就要回来了!” 床榻边,忠心的仆人守立在一旁,看着床上之人,满眼的哀凄。 他不住的哀求,却依旧抵挡不住其生命的衰败,此刻的青年也已然呈油尽灯枯之势,眼中星火逐渐熄灭,就连呼吸也变得轻不可闻。 “您还没见着他呢......” 将此一幕看在眼里的阿凉忍不住的慌乱,下意识想要伸手,试图阻拦着什么,可却早已为时已晚。 随着一阵啼哭声响起,床上的青年也由此彻底断了气,而与此同时,一道钟鸣之声也随之响起,整个长梦,久久不息。【`xs.c`o`m 网】 2、重生 “少爷,少爷?快醒醒,快醒醒!” 耳边传来嘈杂,伴随着一阵急切的推搡,本深陷于梦境的江绪宁猛地惊醒,看着眼前之人,脸上的表情还有些恍惚。 “阿...凉?” 白色狐裘包裹间,少年额间半湿,丝缕头发紧贴其上,脸上是说不出的苍白之色。 “少爷这是做噩梦了?” 放下手中的药碗,阿凉连忙上前将人从榻上扶了起来,细看之下,才更觉其憔悴了不少。 “噩梦?” 闻言江绪宁这才猛地回了神,是了,方才一切不过是场噩梦罢了,只不过他的的确确是死了一场,而现在,他不过是又活了罢了。 死后的江绪宁一直以为自己将化作一片虚无,却不曾想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量拉入了一处奇异之地。 在哪里他的一生如走马观灯般在他脑中显现,待他再反应过来时,他的手中已然多出了一本泛着金光的书,像是受了什么指引一般,他下意识的翻看了起来。 然起初他只是好奇,但越往后看他越觉得心惊。 此书名为《贪颜欢》,讲述的乃是一仙门间弟子的爱恨情仇,原文中天衍宗重颐仙尊座下二弟子天赋异禀,其修行资质更是百年难遇,短短入门一载便已筑基,三载金丹,五载便已然快要凝成元婴,颇受同辈间艳羡和钦佩,又加上姿容绝美,艳丽无双,见着更是对其一见倾心,难掩喜爱。 后来一次试剑大会上,他更是大放异彩,脱颖而出,名声远扬之际,故事也彻底展开。 因此之故,他吸引了许多男人的目光,无论是魔尊,妖族少主亦或是凡间世子等皆对其情根深种,为了得到他,强取豪夺,不择手段。 但始终分不清明,就如此数千章下来,尽是几人的爱情纠葛。 这般离谱程度,叫一向克己复礼的江绪宁有些难以接受,不外乎别的,只因为岳城曾有一段时间掀起了话本子风潮,许多人对其趋之若鹜,而他也因好奇翻看几页,原才知晓描写的竟是男子与男子的断袖之癖,于他自小便形成的思想造成了一波不小的冲击,而这名叫《贪颜欢》的书与那些并无什么差别,而且更甚,叫他实在不想再看下去。 不由得扶额,正欲将书合上,那料下一刻那书上的内容竟起了变化。 不知是何缘故,先前他看这书时,一旦到了文中之人的具体名字便会出现一片模糊,仿佛是有意让人看不清楚,而如今那模糊竟是逐渐消退,渐渐的显露出那原本的内容来。 “虞衡?” 看着眼前的二字,江绪宁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他能够确定自己并没有看错,只是有些不可置信,不明白虞衡的名字为何会出现在这本书上,并且还是与那书中的二弟子同名。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之时,那泛着金光的书忽的往前面翻去,而原本还是空白一片的页面上也出现了新的内容。 他自然是认得虞衡的,八岁那年,看着父亲将人带回来时,那是他第一次见到他。 看着其上与记忆中相差无几的内容,连带着先前所看,他好像觉得有什么联系上了,虞衡当年所拜入的宗门好像也是叫做天衍宗... 一种诡异的想法在脑海中浮现,尽管连江绪宁自己都觉得有些荒唐,但...难道说他原先所生活的地方一直以来都不过是一本话本子里的内容吗? 他有些难以想象,而比起这些,随着书再次翻动,原本空出的半页也再度显露出新的内容,而这次,是他之死... “少爷,少爷?” 一旁的阿凉仍在唤着,江绪宁微扶了扶额,方才又再度开口,“我没事。” “怎么会没事?您脸都白了,少爷!” 对于眼前之人这般无所谓的态度,阿凉极为的不满,本就粗短的眉因着这一皱彻底消失了个干净,活像个上了年纪的老头。 “都说了让您最近好好养病,不要出门,您倒好,不仅不听,还偏偏来了这湖边的亭子里,您是忘了自己是怎么生病的?还是说您不记得上次你是怎么落得水,可活生生的要了你半条命啊!” “若叫夫人知道,指不定该怎么罚我呢...” 阿凉仍在喋喋不休,端起一旁方才放下的药碗递了过去,示意其快快喝下。 江绪宁被闹得没法,只得抬了手接过,光是一靠近,那刺鼻的苦味便涌入了鼻腔,看着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汤药,他不由得皱了眉。 然即便如此他还是抬手送入了自己的口中,而思绪也在这一刻再次飘远,回到了他初醒的那日。 待他再睁开眼之时,入眼的熟悉面孔几乎让他没反应过来,直到有人冲过来哭着拥住他时,他这才清醒,原来他竟是重生了。 至于他为何这般笃定,只因为他对这段记忆尤为深刻,诚如阿凉所说,落水。 江绪宁十七岁之时,曾因为追赶一受伤的黑兔之时,意外落了水,即便救助的及时,仍旧在当夜发起了高烧,至于他为何会记得这般清楚,皆因为那一场高烧险些要去了他半条命,若不是有千年人参保命,早在当夜他便没了性命。 然就算他保住了性命,而他也因此落下了病根,以至于其后他身体越来越差,直到最后的死亡。 但现在,他回到了三年前。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不由得想起了自己书中的结局,与其中的主角不同,而他只不过是一个出场即死的炮灰,书中对他的描述不过寥寥几笔,光是他的死便占去了一半,他的存在不过是为了推进剧情的工具,因此根本没有人会在意他的死活,根据剧情,他最终还是会走向死亡。 然而对于重生的江绪宁来讲,他并不想就此死去,这一次,他想活。 按理来说,江绪宁自幼便体弱,大夫早已断言他活不过弱冠,因此即使没有那场落水,他仍活不了多久,又加上身体日夜受着病痛的折磨,他早已是筋疲力尽,所以在死亡降临的那一刻,他并未感觉到害怕,反而还有些解脱。 直到他看到了那本书,在他死后,母亲因思念成疾染了疯病,而父亲则因丧子又疯了爱妻,从此一蹶不振,没过多久,江家便败了,明明不过寥寥几句便叫江绪宁看的触目惊心,此刻的他方才发觉自己的想法到底有多自私。 而现在他重生了,自不可能再让此事发生,即便他是注定要死的炮灰。 “少爷!” 看着满地的碎瓷片,阿凉不由得心头一跳,当即握住了眼前之人的手,生怕又出了什么差池。 “您没事吧。” 被阿凉这一吼,江绪宁也算是彻底清醒,下意识的躲开,看着满地的痕迹,倒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 “我没事。” 江绪宁掸了掸身上被飞溅的药渍,雪白的皮毛上,那污迹尤为明显,未待阿凉再开口,他便先一步撑着榻边的扶手起了身,然或许是起的急了,还未待他站定,下一刻他便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当即腿一软,便又狠狠的跌了回去。 “虞公子?” 预料中的疼痛并未袭来,这让江绪宁感到有些诧异,直到一旁的阿凉忽的惊呼。 他下意识的抬头,一入眼的便是一张他再熟悉不过的脸庞了...【`xs.c`o`m 网】 3、霍陵 “绪宁哥哥。” 紫衣少年猛地扑进了江绪宁的怀中,欢脱的如同一只小鸟,艳丽的脸庞因着那喜悦也愈发动人,不由得叫人侧目。 但唯有江绪宁,在看到眼前之人的那一刻起不由得有些发愣,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未见过虞衡了,自从其被天衍宗选中,他们便注定了要走上两条截然不同的道路,直到后来他死去,也再未见过一面,因此此刻再看见少年的脸时,他只觉得既熟悉又陌生,一时间竟不知该做什么反应才好,只只愣愣的唤了一句。 “阿衡?” 带着些许迷茫。 “虞公子,真是您啊。” 待彻底看清了来人,阿凉自也是一阵激动,他就说他不会看错,即便他已许久未见过,但那般的容貌恐也只有虞公子一人独有了。 “少爷之前还时常念叨着您呢,没想到您竟是回来了,如此少爷也该是高兴了。” “真的?” 紫衣少年的脸上闪过一丝惊喜,似对这样的话很是满意,不由得露出了抹笑意,更衬得其容貌美艳,叫人见之难忘。 而此刻,那少年就这般直勾勾的看着他,眼中所倒影之人也皆是他,即便是江绪宁也忍不住心漏跳了一拍,身侧的手掌微微攥紧,用来掩饰自己的慌乱。 “若绪宁哥哥念着我,为何不同我写信,这几年我日日盼着,还以为绪宁哥哥是将我忘了,不要我了呢。” 少年说的情真意切,又因其原本的美貌,微蹙的眉更添了几分脆弱之美,好似真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般。 “怎会?” 江绪宁连忙否认,对视的眼神也随之错开,他自然是写过的,少年不过离家一月,雪白的纸张和被揉作一团的废稿便被铺了满地,他删删改改,好似有说不完的话,但最终也只留下了几句寻常的问候。 只让他没想到的是,那信终究是未送到虞衡的手中,半月后除了那封被遣送回来的信,还有一同来的天衍宗弟子,也是在那时,他第一次知晓了身为凡人的自己与已入仙门的虞衡之间的差距。 “我怎会忘了你?” 江绪宁不由得喃喃道,眉目间不自觉的染了几分落寞。 虞衡本就是假意嗔怪,眼前之人几年不与他联系,怕是早将他抛之了脑后,唯有他自己日日盼着,他自少不得生了几分怨气,但如今真看见了,哪里还有什么旁的心思,尤其是入眼那脸色实在过于苍白,叫他好一阵心疼,连带着仅剩的怨气也一并消失了个干净,只是在听见眼前之人否定的话语之时,他还是忍不住一阵雀跃。 “我就知道,绪宁哥哥。” 少年扑入怀中,忍不住又是一阵撒娇。 江绪宁已记不得自己有多久未与虞衡这般亲近了,从其拜入天衍宗?还是从他断气之时?反正他是记不清了,但这般的接触让他不由得回忆起了两人小时候,苍白的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了几分笑,柔和的,温暖的,如同幼时那般,他抬手抚向了少年的头,直到一道突兀的声音响起,打破了这温馨的氛围。 “虞师弟。” 那声音平淡,却莫名的叫人生了凉意,江绪宁能明显的感觉到怀中少年的身体在听见这声音时忽的僵硬,下意识的抬头看去,一入眼的便是一个身着黑衣,极高大的男子。 只站在那,投下的阴影便彻底将两人吞没,与他这副早被病痛折磨的半死不活的的虚弱躯体截然相反。 然彻底吸引住江绪宁的却并不止如此,还有眼前之人那过分俊美的容貌。 不同于虞衡的精致美艳,而是趋于成年男人的锋利俊朗,如刀削,如斧凿,好似未出鞘的剑,寒光毕现,即便是在虞衡身边,也毫不逊色半分,叫人难以忽视。 莫名的一种荒唐的念头也开始在心中滋生,他竟觉得眼前之人与虞衡有种说不出的相配。 “霍师兄。” 虞衡退出了怀抱,再抬头时已不见方才的真心喜悦,看向来人多了几分恭敬。 霍? 听见这称呼之时,江绪宁莫名的心漏跳了一拍,不知为何,他竟觉得这分外熟悉,好似在那听过,但却又一时记不清。 直到那男人的声音响起,再度打破了宁静。 “虞师弟,这位是?” 男人眉头微蹙,看着眼前异常亲近的二人,本该俊朗的脸上此刻布满阴郁,带着几分不悦,就连语气也透着说不出的凉意。 江绪宁被这样的目光瞧着,不由得背脊发凉,连带着身体也不受控制的抖动了一下,脸色愈发苍白。 见状,虞衡连忙上前,用身体挡住了那过于迫人的目光,两相对峙间,脸色亦沉了几分。 “霍师兄,这位是我兄长。” 言语间是明显的不满。 许是察觉到了眼前之人的不悦,男人虽不满这说辞,但到底也还是收敛了几分。 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在这一瞬间溃散,江绪宁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再反观一旁的阿凉时,却是已早已被吓的瘫坐在了地上,如此竟叫他对眼前之人生了几分惧意。 正待他疑惑此人究竟是谁之时,一旁的虞衡也终是再度开口。 “绪宁哥哥,”虞衡抬手缓缓释放出灵力,细心的驱散了四周的寒意,只握着其的手愈发收紧,温声道,“这是霍师兄,与我师出同门,皆属重颐仙尊座下,唤作霍陵。” 霍陵,霍陵,在这二字刚出来之时,江绪宁这才恍然大悟,他说怎么对其有种莫名的熟悉,原来他竟是认得的,是书中阿衡的大师兄,是他的天命道侣,亦是前世他临死前与阿衡的大婚之人...【`xs.c`o`m 网】 4、治病 虞衡回来的突然,加之又直奔了江绪宁处,待江氏父母二人知晓时,已过了好几个时辰了。 待再见面时,已经是在宴席上了。 说起来,江家主与虞衡的关系算不得有多亲切,只除了当初将人从人贩子手中救下领会府内,顺便赏了口饭吃,他便再无看管之意,本意也不过是为当时的幼子找个玩伴罢了。 但如今却是不同,曾经的落魄小儿不知怎的竟入了如今第一宗门的眼,摇身一变竟成了修士,还是重颐仙尊的弟子,其身份自然不能同日而语,又加上如今这世道,他一介小小商户哪里能比较。 因此即使虞衡曾被他收留在府内,他也不好多放肆,更不敢轻怠,所以连忙摆了这宴席来,恐激了其什么不满。 只唯有一点让他不解,这虞衡自离府五年后便再没了消息,今日是怎的就突然回来了。 然还未待他想清楚这其中缘由,问出这其中疑惑,席下的虞衡已然先行开了口。 “江叔叔,我想带绪宁哥哥回天衍宗。” 一语掀起千层浪,此话一出,席上顿时变了味儿,尤其是霍陵,周身的气压明显低了几分,但好在不似方才那般,只那目光直勾勾的盯着紫衣少年看,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彼时的江绪宁正吃着方才虞衡夹予他的翠玉虾仁,听见这话时也是一脸疑惑,食之无味。 “这...这是何意?” 江家主猛然回神,收敛了自己的失态,这才试探性的问道,倒也不是他怂,只这事过于突然,又加之还与他小儿有关。 而虞衡许是也看出了这其中的缘由,未待人再细问,连忙又道,“实不相瞒,江叔叔,我带绪宁哥哥回天衍宗,其实是想医治他身上的病。” 那场病实在来的过于猛烈,江绪宁虽侥幸捡回来了条命来,但却已是被烧糊涂了,又加上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太过于荒谬,以至于这半月他仍活的云里雾里,原本他还疑惑虞衡为何会突然回来,直到此刻虞衡这突如其来的言语,方才彻底惊醒,顺带也又想起了许多事来。 他倒是忘了,当年他落水后,虞衡其实是回来过的。 彼时的他虽已无性命之忧,但身体却仍旧是虚弱着的,整日混混沌沌,多数是待在屋内,就连虞衡回来的消息也是阿凉告知他的,待到他勉力撑着身体去到前厅之时,听到的便恰好是这言语。 他并未直接见他,只透过半掩的窗户往里看去,正是他许久未见的阿衡,一如五年前,但却长高了,容貌也愈发的出众了,仿若疯长的草,无序的风,而此刻他的身边也多了一人,他听见阿衡唤他为霍师兄。 江父一向爱护幼子,又加上其颇为懂事知礼,许多事也一向以江绪宁自己为主,因此此事他也不好一人做主,只遣了人亲自去找,也好相问。 初春三月,下起了小雨,一扇门隔绝了二人,屋外是虞衡请求江绪宁同他一起回天衍宗的声音,而彼时的他是怎么回答的呢?是了,他拒绝了。 府内众人皆有意瞒他,但却不知他早已知晓,他活不长久,是注定的早死之相,病根深入躯体,已然回天乏术,无药可医,而此次落水能醒,也不过是侥幸。 再者,其实在五年前,他早已是查过体内灵根了,他不是没想过以修炼续命之法,但不同于虞衡的天赋异禀,他不过是个杂灵根,根根交错,复杂无比,此生再无修炼可能,是既定的死局。 又者,彼时的他求生意志实在不大,病痛折磨的他痛不欲生,而修行之路也被斩断,与其求这一片荒芜,还不如珍惜眼前之景,长伴父母身边。 然彼时与此时不同,现在的他,想活! 果不其然,江家主闻言并没有马上给出回应,反而望向了一旁正沉思的幼子。 “宁儿,此事你看如何?” 话音刚落,众人的目光一瞬间皆落在了江绪宁身上。 他能感觉到霍陵略带冷意的眼神,父母慈爱的目光,还有虞衡眼中浓烈的期盼。 “去吧,绪宁哥哥。” 握住他的手不断的收紧,说不出的暖意,不知为何,江绪宁竟从这目光中看出了哀求。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他如此说着,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清的声音,闻言他心口忍不住的一阵发紧,于是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说,“好,我去。” 江绪宁想,既然他想活总是要做出些什么不同的事出来,而这去天衍宗便可能是他活下来的唯一希望。 “我儿出门在外,不比家中,万事谨慎,一路小心。” 江府外,江家父母再三叮嘱,亦步亦趋,竟是舍不得离开分毫。 幼子能答应同虞衡一起回天衍宗求医之时,他们自是高兴的,饶这只不过是一线生机,然那路途实在遥远,他们总归是照顾不了,忍不住有些担忧。 江绪宁自是知他们心中所想,抬手抚上二人,以作宽慰。 “父亲,母亲,孩儿会没事的。” 而目光却不由自主的落在了二人鬓边多出的几缕白发上,曾经何时,江氏二人也曾是旁人口中所说的神仙眷侣,青年才俊,世家贵女,再是相配不过,但岁月在其面容上显现,如今却也只剩下了憔悴。 江绪宁深知这其中缘故大都来自他,病痛折磨着他身躯亦折磨着父母亲,多年来为了他这病体没少四处求医,早已是疲惫不堪。 “是啊,还请江叔叔放心,我会照顾好绪宁哥哥的。” 虞衡适时的答话,抬手以做保证。 “好好好。” 江家主一连几个好字,抬手拍了拍其肩,紧皱的眉终于有了松懈,少年情谊,总归是难忘的。 “少爷...” 一旁的阿凉眼泪汪汪,满眼不舍,他自少爷出生时便跟在身侧,如今骤然分开,实在难受的紧,然无法,此次几人所去乃是仙家之地,自不能随意带人,因此,江绪宁并不能带他同去。 所以只得随众人一同相送,委屈的道,“早些回来。” 江绪宁点了点头,正想要再嘱咐两句,下一刻却见方才还哭的伤心的阿凉猛地变了脸色,往后退了两步,眼中便只剩下了恐惧。 他觉得奇怪,下意识的往后看去,这才发现,原是霍陵。 “走吧。” 霍陵语气淡淡,并未在意这异样,抬手一挥,眼前便出现了一方飞舟,漂浮在半空,甚为奇异,虽说如今修者当道,但这般奇特的法器出现在眼前,却仍旧止不住惊叹,毕竟,少见。 “走吧,绪宁哥哥。” 虞衡抬手向他,示意其握住,江绪宁犹豫一瞬,却也伸手紧握。 “回去吧。” 待上了飞舟,他忍不住再次回首,说来他心中也并不好受,好不容易重来一次,却同父母未相聚几日便要再次分离,但无碍,他如此想着,待到天衍宗一行罢了,他便回岳城来,长伴父母身边。【`xs.c`o`m 网】 5、嫉妒 这飞舟着实新奇,江绪宁置于其上竟有种飘然之感,心情难得的好上几分,只是这好心情并未持续太久,便再度消散了干净。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那名为霍陵之人对他总有种若有似无的敌意,每每与其对视,便只觉得遍体生寒,好似对他极为的不喜,如此也就叫江绪宁奇怪了,明明他们不久前也不过是初见,哪来叫其生厌的源头? 再者,作为看过原书的他来讲,其实对霍陵是极有印象的,不外乎别,只因为其是文中唯一尊重虞衡,在乎其感受之人,长年陪伴在其身侧,与那些爱搞强制爱的攻大不相同,也怪不得最后虞衡于几人当中对其尤为特殊,可算作是感情上的双向奔赴,更甚者,或许没有那该死的原书剧情,怕是二人神仙眷侣,日后也可传为一片佳话。 而这些暂且不表,更让江绪宁疑惑的是,书中明明说霍真君温和知礼,待人和善,然如今亲眼见着,他怎么却感觉与书中所描写的有极大的出入呢? 奇怪,当真是奇怪,想到此处,江绪宁忍不住又多相看了两眼,只是这次不巧,还未待他动作,刚一抬眼,竟和一旁的虞衡撞了个正着。 “绪宁哥哥,你在看什么呢?” 少年眨了眨眼,直直的望向他,有些疑惑的问道,深黑色的眼眸,闪着流光,说不出的灵动,却也异常的专注,语调仍带着少年人的天真。 江绪宁被这突然的对视惊得忍不住心漏跳了一拍,莫名的有些心虚,下意识的错开了目光,并不应他,而心中却忍不住的懊恼,他倒是忘了,这船舱中除了他,还有一个虞衡。 忍不住往后躲了躲,但下一刻,少年却已然又跟了上来,大片阴影洒下,几乎包裹住了他整个身形,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有种莫名的压迫感。 二人近在咫尺,叫江绪宁也不得不被迫抬头,目光所及,皆是其的身影,也是在此刻,叫他彻底看清了眼前之人。 虞衡今日未着紫衣,反而是穿了一件素色白衣,虽不如初见时的艳丽,但也并不显得寡淡,更衬得其五官精致,平添了几分纯真之感仙气飘飘,较之先前,更像是脱离俗世的仙门修士。 江绪宁从未见过这样的虞衡,一时间竟不由得看的有些呆了,待再回神之际,便已是眼前之人再度开口。 “哼,绪宁哥哥便如此喜欢霍师兄,竟瞧得都移不开眼,难不成我的样貌还不如他,哥哥宁愿瞧他,也不愿意多瞧我一眼...” 少年声音细柔,说到后面竟是愈发的委屈,眼泪将落未落,说不出的我见犹怜,叫人一看了便忍不住的心疼。 而江绪宁一向是最吃此招的,自小他便知道虞衡的占有欲极强,凡是属于他的东西,便不会轻易叫旁人沾染,为此,虞衡同他也生了不少气,只要他同旁人多亲近,其面上便会露出不喜的表情。 换作往日,见此的江绪宁一定是立马上前安抚,但此刻他却是犹豫了,不外乎别的,只因为他忽的想起了二人的关系,让他一时间分不清,虞衡究竟是为了他多看了霍陵而生气,还是感受到了霍陵受到他的觊觎而生气... 想到此处,他不由得一阵心梗,竟是气血上涌,头昏脑胀,身形忍不住一阵飘摇,好在虞衡即使将其接住,这才免受了皮肉之苦。 “绪宁哥哥,你怎么了?” 看着怀中之人苍白的脸色,虞衡忍不住皱了眉,一时间也顾不得方才变数,眼中满是担忧。 “可要先休息一会儿,你看起来很不好。” 他如此说着,眼中满是自责,或许是为了方才的鲁莽而感到懊恼,“是我的疏忽。” 整个人都焉了不少,活像是做了错事的幼崽。 江绪宁被这一幕险些逗笑,但转念一想,他随飞舟已行半日,本就是大病初愈的他的确是有些吃不消,又加上方才急火攻心,整个人都带了几分晕乎,因此也就没有拒绝,抬手为眼前的幼崽顺了顺毛,柔声的道了句“好”。 如此方才叫少年喜笑颜开,不知从何处拿了软褥软枕,随即便迫不及待的推着人躺了下去,“绪宁哥哥先休息,待到了地方,我再叫你。” 江绪宁点了点头,还想再说些什么,但不知是不是那软枕太过舒适,未待他再开口,不知不觉间竟就这样睡了过去。 ...... 直到呼吸逐渐平稳,一旁的虞衡方才松了一口气,抬手抚上眼前之人的脸颊,眼底满是眷恋,而思绪也不由得飞远。 此次下山,他本就是为了带人回宗门治病而来,却不想刚入了岳城,便在旁人口中知晓了绪宁哥哥落水的噩耗,他本以为自己是来晚了,向来冷静的他一时间也被吓的魂不附体,如坠冰窟,好在天可怜见,待他再次见到完好的江绪宁之时,他如获新生。 “我一定会救你的,绪宁哥哥。”看着熟睡的面容,虞衡忍不住暗暗发誓,无论用何种方法,他都不会让眼前之人再离开他。 他如此想着,竟不由得露出了一抹浅淡的笑,说不出的柔情。 然可惜的是,这笑并未持续太久,下一刻,他便只觉得背脊一凉,连带着动作也是一僵,他下意识的回头,这才发现,背光之下,一道目光竟一直在注视着他们,眼眸平静无波,却透着股难掩的杀气...【`xs.c`o`m 网】 6、入宗 “哥哥,醒醒...” 不知是不是前些日子喝的汤药起了作用的缘故,江绪宁这一觉睡得尤为安心,不仅没了噩梦,就连身体也不似往日那般痛苦,好似被什么包裹着,出奇的有些舒适,因此睡得有些沉了,待再清醒时已不知过了多久。 江绪宁眨了眨眼,感受着额间传来的温热,看着眼前之人还有些迷糊。 “阿衡?” 他咕哝着,目光虽还有些迷茫,但到底将眼前之人给认了出来。 “嗯,哥哥,是我。” 看着这般可爱的一幕,虞衡当即便笑了起来,原本的灰雾消散,此刻的他心情极好,顺手捏了捏少年的白皙的脸颊,这才将人给扶了起来。 过程中,江绪宁显得尤为乖巧,这使得虞衡脸上的笑意也愈浓,抬手推开了半掩住的船窗,往外指了指,这才温声道,“哥哥你看,广陵城,我们到了。” 因着有防护阵法的缘故,即便飞舟处在半空,推开窗户却也并不觉得寒冷,只那风声猎猎,已足够让人清醒,江绪宁下意识的坐直了身体,循着虞衡所指的方向看去,入眼的唯余一片繁荣景象。 东洲广陵,江绪宁并非没有听说过,据说其靠天衍而建,起初也不过是个小小村落,但因为第一仙门的庇护,慢慢的也就发展成了现在的城池。 又加上背靠天衍宗的原因,这广陵城的风气尤为开放,其间修士与凡人并存,即便有人御剑从街上飞过,也并不算什么稀罕事,更不要说什么丹药铺,铸剑坊,就连酒楼里买的也大都是由灵米灵肉做成的菜,既满足了修士的口腹之欲,也不至于在体内产生过多的杂质,反正相当的特别。 看着这些错落的建筑,江绪宁不由得有些感叹,他原本以为自己所处的岳城已足够富庶,但如今再看广陵,方才知晓,不过是小巫见大巫,一时间不由得有些看呆了。 而他的反应自也是一点不差的落在了一旁的虞衡眼中,不由得心下一软,拢了拢其有些松散的发,笑着道,“若是哥哥喜欢,待有空了,我陪哥哥来便是。” —— 待过了广陵城,飞舟的速度便慢了下来,眼前云雾弥漫,仿佛是被设下一层什么结界,虞衡抬手召出了一盏莲灯,霎时迷蒙散尽,柳暗花明,而入眼的又是另一番人间。 大山巍峨,群峰环绕,祥云仙鹤,流水银带,其间房屋瓦舍穿插,伴随着仙鹤的啼鸣,不时有身着蓝白或浅青色服饰的修士从旁御剑而过,或是紫黑色骑着妖兽飞过,虽众多,却并不显得杂乱,井然有序,别有另一番风光。 江绪宁初入此地,仿佛误入仙境,不由得敬畏,却又有种说不出的安宁,平静。 “好了哥哥,我们该下去了,入了宗门,我们便不能再乘飞舟了。” 虞衡如此说着,抬手便拉着还在呆愣的江绪宁出了船舱,刚一站定,飞舟便落了地。 “你们看呢,好像是霍师兄和虞师弟回来了!” “对唉,我认得那飞舟,好像就是他们!” 还未待江绪宁从那巨石上所雕刻的“天衍宗”极具气势的三字中回神,远处便传来了一阵嘈杂,他下意识的去看,这才看见,原是一群身着各色衣衫的男男女女向他们冲来,脸上皆是喜悦。 “霍师兄,虞师弟。” 众人皆在喊,一时也分不清谁在喊谁,倒是十分的热闹,直到近了方才有所停歇。 “真是你们二人啊,方才我们还以为是看错了呢。” 先说话的是个身着紫衣,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女,其容貌甚艳,此刻看着眼前二人,有种说不出的喜悦,不由得弯了眉眼,颊边梨涡若隐若现,褪去了锋利,更添了几分娇俏。 “对啊,霍师兄,虞师弟你们可算回来了,我们可想死你们了!” “对啊,对啊...” 众人议论纷纷,竟有种说不出的和气融融。 看着这样的一幕,一旁的江绪宁不由得有些失神,低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柳师妹。” 霍陵微微颔首,话依旧不多,但比起在江府时,温和了不少。 一旁的虞衡也适时的应声,唤了句“柳师姐”,极为的乖巧,惹得少女又是一阵轻笑,其旁的众人看的眼热,连忙也都拥了上去,非缠着少年也喊上他们一声才肯罢了。 “师兄,师姐,你们快不要逗我了,不然我可要告诉我兄长了。” 少年突破了重重人海,终于是将一旁还在发愣的江绪宁给拉了过去,脸颊上还微微泛着红,但目光却始终未从那人身上移开过。 经过虞衡这样一喊,众人这才发现眼前除了霍,虞二人,还有另一张极为陌生的脸庞。 “这位是?” 柳溏看着被虞衡紧握的人,不由得有些疑惑,此前她从未见过这人,更何况还与虞师弟这般的亲近。 “这位是我兄长,柳师姐。”虞衡顺势接过话来,笑着道,“自岳城而来,此次下山,我便就是为的找他而去的。” “原来就是他啊。” 虞衡下山找人,她也有所耳闻,只是未想到找的竟是其的兄长,不由得多相看了两眼。 “兄长?” 其他几人闻言不由得面露诧异,多相看了两眼后,明显有些不太相信,“这人怎么会是虞师弟的兄长呢,就说这长相...” 几人声音并不算太大,但也并不算小,刚好够江绪宁听个分明,虽未说完,他自也知晓那是何意。 江绪宁其实并不算丑,反而可以说是俊俏,在岳城时,便是有名的美男子,一出门甚至能收到女娘们所抛来的鲜花巾帕之类的,只这是在修真界,而修真界向来是不缺少美人的,又加上其前些日子刚生过一场大病,身体虚弱,脸色也是一片苍白,并不好看,因此显得一般,再加上有霍陵,虞衡这样的二人做对比,也难怪方才众人并未在第一时间注意到他,需得虞衡的特意提醒,才会发现。 “我们并非骨血至亲,”虞衡连忙解释道,“只早年我流落在外,幸得兄长的父亲相救,我这才得以捡回了一条命来,因此我们关系比那还要更深。” “原来如此。” 众人恍然大悟,看向江绪宁之时也不似方才那般探究,反而多了几分热忱,正想要再问些什么,却是虞衡先一步开了口。 “各位师兄师姐们,你们方才不还说要下山除祟吗,再不去,恐就要误了时辰了。” “执法长老有多严厉,你们不会不知道吧...” 他如此说着,虽是在打趣,但眼眸却是毫无波澜,而闻言的众人也是如梦初醒,似惊弓之鸟一般,当即各自拜了别,召出本命剑,便逃也似的飞走了,生怕误了时辰,毕竟执法长老的鞭子,可不是吃素的... 柳溏是最后一个拜别的,留下一句“回见”,便也召了一只酷似狼的灵兽飞走了。 “走吧,哥哥。” 虞衡收回了视线,拉了拉江绪宁的衣袖,眼中唯余了满目星光。【`xs.c`o`m 网】 7、意外 “唉,那是谁啊?此地怎么会有个凡人出现?” 山间小道,幽幽青竹,一蓝色身影错落其间,不时有天衍宗弟子从旁经过,脸上皆露出了疑惑的神情,忍不住频频侧目,一时间议论纷纷。 而引起这异样的,自然便就是不久前同虞衡一起的江绪宁。 至于他为何会突然独身出现在此处,那还得从不久前说起。 大病初愈,江绪宁的身体到底没有完全恢复,而天衍宗山路崎岖,未行至多久,他的身体便已然先撑不住了。 虞衡瞧着心疼,原本想着一路将人背上去,但那样的话,落在旁人眼中可就太难看了,江绪宁不愿,又加上执法堂那边忽的传了话来,无法,不想让江绪宁吃苦的虞衡只得先让人在此等待休息,他们先行一步。 众人的议论声委实不小,即便江绪宁并不有意去听,却还是听了个分明,起初为了不引起更多人的注意,他特地找了个比较隐蔽的地方,但随着后来的议论声越来越多,他这才发现仅凭他凡人之躯,根本不可能躲得开修士的眼睛,以至于后来他便自暴自弃了,任凭其议论的声音再多,他也全当没听见,没看见。 只将注意力转移到了眼前的美景当中,恰逢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尽数洒下,透过云层,折射在山峦之间,如梦似幻,别有另一番的美感,江绪宁将这浩瀚竟色尽收眼底,不知为何,本该躁乱的心竟变得平静起来。 直到一抹幽光吸引到了他的注意,他下意识的去看,这才发现就在他此刻所站的地方不远处,一团团的星火正在不断的闪烁。 如此竟叫江绪宁不由得生了几分好奇,循着光亮而去,待近了,这才发现方才所看见的光亮不过是眼前这貌似昙花的花朵所冒出的。 而这般的奇景则更是引起了他的好奇与疑惑,不外乎别的,只因为他在岳城也是看见过昙花的,但如同眼前这般会发光的昙花还是第一次见。 淡黄色的花蕊,深蓝色花瓣,微弱的星光在其间点缀,柔嫩的枝条随着微风摆动,摇曳生姿,更添了几分风情,强烈的求知欲迫使着江绪宁忍不住更加靠近,想要看个分明。 然还未待他动作,忽的一道声响却打断了他的思绪。 “别碰!” 那声音冰冷,还带着几分呵斥,未来得及反应的江绪宁被这突然的变化惊得浑身一震,当即便收回了手,循声望去,这才发现自己的身后竟不知何时出现了个身着蓝白衣衫的少年,一脸的凝重。 还以为来人是这些昙花的主人,江绪宁当即便抿了抿唇,起身行了个君子礼,带着几分抱歉道,“不好意思,我并不知这些花是有主人的,并非有意冒犯。” 他已做好被责备的打算,本来便就是他未经允许擅闯了别人的地方,虽未碰着那花,但到底落了下乘,因此也没有什么怨恨。 但出乎意料的是,来人并没有责备他,反而带了几分刻意的柔和。 “我并非是呵斥你的意思。” 蓝衣少年如此说着,冷漠的脸上罕见的带了几分尴尬。 “只那花名为梦夜幽昙,乃是事物长老从一个秘境中找到的,见其生的好看,便特意带出来种在此处,然这花生性胆小,一遇到威胁,便喜欢用光亮吸引敌人,从而达到一击致命,若是修士,对此还不足为惧,然若是普通凡人,那便是必死无疑了。” 他细心的解释道,而脸上也带了几分不解,“但你倒是个意外,方才我瞧你离得它们这般近,却竟是没有主动攻击你,反而还有亲近你的意向,当真奇怪...” 少年还从未见过这般的情况。 而闻言的江绪宁在知晓如此漂亮的花竟是朵食人花后,一时间不由得有些后怕,但好在他是重生过一次的人了,因此没多久也就冷静了下来,再开口时,还顺便自嘲了两句。 “许是瞧出我不过是个普通凡人,又身体不好,对它们造不成威胁,所以才没有伤害我吧。” 他如此说着,却下意识的远离了那满是名为梦夜幽昙的花丛,即便知晓那花并没有伤害他,但是现在的他,实在是赌不起,而在他没注意到的地方,因着他的有意避让,原本还开的热烈的梦夜幽昙忽的变得萎靡,低垂着头,仿佛是受了什么委屈一般。 “你说的也有理。” 本还有些疑惑的蓝衣少年,听见江绪宁这般说辞,竟也觉得有些道理,毕竟梦夜幽昙是在察觉到有威胁时才会主动攻击,没有威胁时自然便不会出手了,他如此想着,竟觉得越想越有道理,点了点头算是赞成了他这一说法。 那模样入了江绪宁眼中竟有种说不出的乖巧,与记忆中的阿衡倒有几分相似之处,不由得弯了眉眼,轻笑了笑。 起初他见来人一脸冷漠,看他时更是一副不怒自威的模样,还以为是个不好相与的,但如今看来却不是这般,想来并不是有意来找他麻烦的,因此柔了嗓音,温声道,“不知仙君来此可是有事要做?若是如此,我便不打扰了。” 江绪宁又行了一礼,随意找了个由头后,转身便要离开此处,他深知眼前这少年虽看着和善,但毕竟是修士,而他不过是一介普通凡人,两者一个天一个地还是不要有什么牵连才是。 “且慢。” 眼见着江绪宁要走,蓝衣少年下意识的便要阻拦,可真将人阻拦后,一时间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他本是听下面弟子来报,说是此处生了异动方才来看看,却不料到了才发现只不过是一个普通凡人,而这便也就罢了,说来奇怪,他天生性子便就冷,因此不喜与人来往,平日里唯一感兴趣的也就是修炼,但自从方才见过这凡人的第一眼起,便就生了股莫名的好感,潜意识里告诉他,他想要结交此人。 只是这事于他太过陌生,毕竟先前的他一直是一人,也未交过什么朋友,所以对具体如何与人结交一事很是茫然,又加上对面投来的疑惑目光,因此更显得局促。 只他面上不显,仍旧冷静的道,“你一介凡人为何会出现在此处?方才我瞧你似是在等什么人?” 本是好意相问,却莫名的带了几分质问的意味。 闻言的江绪宁先是一愣,但随即也了然,毕竟天衍宗也乃修真界第一仙门,突然冒出个凡人来肯定很是奇怪,谨慎一点也没什么不好,因此也就没有多想,抬手又行了一礼。 “回仙君,我是同弟弟一起来的,只他临时被贵宗执法长老叫去,所以才让我在此处等他。” 他老老实实的回答,而见状的蓝衣少年却又是一阵懊恼,知晓其是误解了他的意思,却又不知从何解释,只闷闷的道,“你与我不用这般客气...” 他如此说着,正想要继续询问其是否需要他帮忙,引他去找他的弟弟之时,忽的另有一道声音也随之响起,打断了他的话。 “少爷。” 江绪宁下意识的去看,待再回头时,方才那还在同他说话的蓝衣少年已不知何时悄然离去了。【`xs.c`o`m 网】 8、旧人 晚风习习,江绪宁不由得一阵恍惚,待再回神之际,方才那还在远处呼唤之人,此刻已然近了身。 “少爷,果真是你啊,刚才我还以为我是认错人了呢。” 随着其的走近,江绪宁也终于看清来者,原是个模样有些憨厚的少年,只可惜的是他并不认识此人,因此有些疑惑,不明白其为何唤他为少爷,还如此的激动,要知此处可是天衍宗内,而就算不是,在他的记忆中,他所认识的修士也只有一人,那便是虞衡,至于旁的,他实在是想不出,因此不由得多了几分防备,往后退了几步。 眉头微蹙道,“你是?” 察觉到了其的防备,少年连忙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懊恼自己的鲁莽,当即往后退了两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这才解释道:“少爷,是我啊,你不认得我了?” 他有些焦急道,生怕眼前之人未认出他来,“我是阿木啊,就那个总陪你钻狗洞的那个阿木啊!” 江绪宁:“.......” 初听闻阿木这名字时,江绪宁仍旧有些茫然,只觉得这名字听着既陌生又有些莫名的耳熟,直到听见狗洞二字时,他下意识的睁大了双眼,遗忘许久的黑历史在这一刻再度显现。 江绪宁其实并非一直如此稳重的,小时候的他亦是顽皮的很,整日不想着其他,便总想着溜出府玩去,可他身体不好,江家父母并不允许他出门,没办法,他也只能背着他们另辟蹊径,正门走不得,他便只好去爬狗洞,整日玩到筋疲力尽才舍得回来,好不快活。 然终究纸包不住火,在又一次从狗洞爬出去玩之时,江绪宁当夜便发起了高烧,而江家父母也终于是发觉了其中的猫腻,当即大发雷霆,连夜便派人将那狗洞给彻底堵住。 待江绪宁再醒来之时,还为此难过了好久,然人终究是要长大,随着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后,他也就不再吵着要出府玩,性格也变得越来越安静后,渐渐的他也就忘记了那个狗洞的存在,如今再说起来竟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当然,其中尴尬居多。 然也正是因为如此,随着记忆的浮现,待他再次将目光落在眼前的少年脸上之时,他忽的清醒,幼时的脸与此刻的脸重叠,并无二致,这才反应过来,如梦初醒一般,不由得一阵激动。 “阿木?” 江绪宁略显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几分血色,知晓是熟人后,也松了防备,忍不住往前了两步,似要将人看个分明,“你是那个总和阿凉跟着我的那个阿木!” “是的,少爷,你可总算记起我了。” 见其终于将自己认出后,阿木也是一阵激动,不由得笑了笑,他还以为眼前之人已然将他给忘记了呢。 “抱歉阿木,太久了,方才我实在没记起你来。”江绪宁如此说着,看着眼前的少年,脸上染了几分笑意,“倒是你,如今过的怎么样了?” 说来,这也是一个巧合,五年前仙师来江府测灵根之时,除了一个百年难遇的修炼天才虞衡,其实还有另外一个,那便是眼前的阿木。 “我还好,虽不如虞师兄那般拜入仙尊座下,但到底也是个外门弟子。” 他如此说着并无怨恨之意,反而全是满足,与拥有单系水灵根天赋的虞衡不同,阿木不过是个普通的三灵根资质。 虽说修行之事是与天争,能够符合条件的自然是少之又少,可天下之大,数万万人之多,就算万中挑一,像阿木这种普通资质的也是能够挑选出来一两个的,而虞衡则是不同,不要说是数万万人,若是没有机遇,怕是一个大洲,恐怕也找不出第二个来。 所以说他并不有意去比,毕竟娘在世时便总教他人要知足,现在的他虽说只是个外门弟子,但到底还是要比以前好上许多了,至少他能修行不是。 而与此同时,他还是心存感激的,“这也要多亏了少爷,当初若不是您,我还不一定能拜入天衍宗内呢。” 与虞衡不同的是,阿木并非是自由人,早些年其父亲在外欠了钱,为了还债便将阿木给买入了江家,此后销声匿迹,再没了其的消息,而阿木也就此成了江家的一个小小杂役,生死皆有江家决定。 以至于后来其虽被仙师测出了拥有灵根,但却并没有将其带走打算,一是因为对于天衍宗这样的大宗门,这般普通的天资确实没有必要,二则是因为修行之人极其在意因果,一旦破坏便会受到天道的惩罚,没有人愿意为了一个堪堪可入门修炼的弟子冒险。 若不是当初江绪宁的极力支持,此刻他怕是仍旧在江家做一个不起眼的小小杂役。 一旁的竹叶被风吹的“哗哗”作响,阴暗处,少年的眼睛亮闪闪的,闻言的江绪宁却有些不好意思,忍不住有些心虚。 当初他肯让阿木去天衍宗,也是有自己的私心的,而那个私心便就是虞衡,当时阿衡离府时才不过十二,如此年幼一人去个陌生的地方,他难免有些担心,刚好阿木也有机缘,他便想着让二人同去,这样也能让阿木多照料一二,让阿衡少受些苦。 不过看到阿木如今过的好,他也安了些心,眉眼舒展,“不要说我,如今这般皆是靠你自己,与我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干系,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阿木并不言语,感激之事光靠言语并不能证明,只他心中记得便好,待到来日他总有回报的机会...... 因此换了个话头又道,“少爷为何会突然离开岳城?依着老爷夫人的性子,我还以为此生再难见到少爷,若不是虞师兄传信于我,我还不知您竟已到了天衍宗。” “阿衡传信叫你来接我的?” 听见有虞衡的消息,江绪宁忍不住眼前一亮,连忙又相问道,“他如今在哪儿?可是事情都处理好了?” “并未。” 见此一幕,阿木忍不住偷笑,他还以为少爷与虞师兄五年未见,感情应当淡薄了些许,未曾想竟是丝毫没有变化,忙解释道,“虞师兄此刻还在执法长老处,只是他不想你苦等受累,便想着唤我来,领你先下去歇息。” “竟是如此。”听见虞衡未至,江绪宁不由得愣了愣,眉目间有种他自己都未察觉到的失落,只是这并未持续太久,转眼他再次展眉,看着眼前之人,温声道,“那我们走吧。” 天色渐晚,昏暗下,点点星光引路,山间小道上,两道人影一前一后。 “对了,”看着这引路的星火,江绪宁不由得想起了刚才,于是便又问道,“你刚才来找我时可看见了我身边还有旁的人?” “人?” 阿木闻言,倒真认真的回想了起来,好一会儿才迟疑的道,“好像看见了,可是一个穿着蓝白衣衫的?” “对,就是他。”见其真见过,江绪宁不由得好奇了起来,连忙相问道,“你可认识他?” 那料闻言的阿木却是面露苦涩,有些为难的道,“少爷,能在天衍宗内穿蓝白衣衫的多是剑修弟子,而宗门内的剑修弟子不计其数,我那认得完啊。” 更何况他根本就没看清那人的脸,谈何认出。 他委屈。 ....... 江绪宁一时无话,许久之后他方才缓缓的道了句, “抱歉。” 寂静夜色下,这声音尤为明显。【`xs.c`o`m 网】 9、同床 待将人领至了卧房,天色已彻底暗下,阿木并不想打扰其休息,于是便早早的退下。 屋内霎时安静了下来,烛火照耀下,一旁的桌上摆放着的是阿木贴心备下的凡间吃食,很香,很精致,甚至还冒着热气,但对于此刻的江绪宁而言,却并没有什么胃口。 说来也奇怪,若放在往日,依着他这副残破病体,此刻早该累了才是,更不要说今日走了这许多的路,但现在的他不但毫无困意,甚至还有几分精神,不知是不是白日里在飞舟睡了那许久的缘故。 盯着那烛火又看了一会儿,忽的他只觉得屋子里闷得慌,不作他想,起身便向窗边走去,想要透一透气。 拨开了那木栓,刚一推开,微凉的山风便扑了满面,紧接着就是一抹亮眼的月色。 江绪宁所处的房屋处在山峰的半腰,并非直接修建,而是巧妙的镶嵌在其内,既险又绝,但因此视野极为开阔,所以景色尤其的美丽。 他看着那抹近在咫尺的月色,不知是不是凑巧,今夜竟是满月,恍若玉盘,叫他不自觉的想起多年前的中秋来。 虞衡还未入天衍宗时,每年的十五都是同他一起过的,而那一日往往是他最开心的时候,因为那是他为数不多能够被父母亲允许出门的时候,他闻见了街上的烟火气息,亦看见了满天的孔明灯,很美,很漂亮,他始终不忘。 可直到很久以后,他却对这些再也提不起兴趣,即便那景,那物,亦如往年,还是那般漂亮,但他却再也找不回当年的自己,也找不回当年的人,就像纸张被火点燃,而他就是那团风一吹就散的灰烬... “哥哥。” 忽的一道清脆的声音自耳边响起,打断了江绪宁的沉思,他下意识的回头,而眼中却仍带着记忆中的迷茫。 “哥哥,你怎么站在哪儿啊?” 虞衡并未发现眼前之人的异样,只眉头微蹙,上前了两步便将那窗放下,隔绝了凉意,再低头时,眉头已紧皱。 “这般晚了,你明知自己身体不好,还跑到窗前去吹什么冷风。” 言语间虽满是责备之意,但脸上却满是担忧之色,伸手拢住了其的肩,二人一同往床榻处走去。 手忙脚乱间,虞衡自储物戒中翻出了件厚重披风为其盖上,这才将此事罢了。 “阿衡。” 眼前虚妄化成实景,感受到周身的温暖后,江绪宁这才恍然回神。 虞衡果然是十分漂亮,看着眼前之人他如此想着,即便烛火昏暗,少年依旧好看的惊心动魄。 尤其是眼尾的那一点不起眼的小痣,无人知道,每每在阿衡身体发起高热或是哭泣之时,那颗不起眼的小痣就会慢慢变红,不断的晕染,荡起一阵阵的粉意,十分的可怜却也可爱,而这些只有他一人知道。 没来由的竟有满足,但却也很快的消散,如同方才被隔绝在外的月色,再无人察觉。 “事情处理完了?” 收回了目光,装作无意一般,江绪宁淡淡的道,手指挽着披风的系带不知在想些什么。 “完了。” 见人移开了视线,虞衡不由得有些失落,连带着方才的气势也一并消散,如同蔫了的小花,扑闪着睫毛,十分委屈。 说来也是有气,若不是执法长老话痨,久久不肯放他离去,怎么会耽误到此时,他方才有时间过来找人。 “那为何不去休息?” 江绪宁见状并不觉有异,只当他是累了,白日赶了许久的路,刚入天衍宗又被执法长老叫去,直到入夜时分方才停歇,想来也应当是累了,只他有些不明白,此时阿衡为何竟又来找他。 这话不说还好,说来虞衡竟又是有气的,他原本是打算将人安置在自己的住处的,但碍于门内法规森严,似哥哥这般身份不明的外来者,未有特令是不被长时间允许待在内峰的,因此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尽管百般不愿意,他也只能将人暂时安置在了外峰的客舍,待到执法长老事了,他便立马跑了过来。 “我就是来休息的啊。” 虞衡撇了撇嘴,假意没听出其驱逐的意思,伸手磨蹭着扯开了锦被一角。 “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作为重颐仙尊座下的亲传弟子,江绪宁并不相信虞衡会没有自己的住处,就算再不济,也不会跑到外峰的客舍来住。 “我不管,我就要。” 见装傻充愣不管用,虞衡果断的放弃了最后的脸面,索性脱了鞋直接裹了床上的被子开始翻滚,洒起了“泼”来。 “我偏要在这里休息,哥哥你不疼我了,以前你都不会这样的。” 少年大声控诉,险些要声泪俱下。 江绪宁被他吵的有些头疼,但见其这般姿态却又忍不住的想要发笑,抚了抚额,最终只得有些无奈的道,“这里只有一张床,若你睡在这儿了,那我怎么办?” 他说的是事实,屋内只有这么一张床,若是还有另一张,他到也就让人在这里歇下了。 “那又怎么了,一张床便一张床,哥哥以前同我又不是未睡在一张床过。” 虞衡停止了翻滚的动作,却仍旧把自己用被子裹成毛虫状,声音闷闷的,叫人看不清其脸上的情绪。 而闻言的江绪宁却是不由得又一愣,放在系带上的指尖微颤,眼前的景象再度变得恍惚了起来。 是了,曾经的他也曾和阿衡同榻而眠过,只不过那已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虞衡刚被江父带回府之时,整个人的防备心极重,整日待在房里,不允许任何人的靠近,一旦有所逾越,他便会同小狼般的呲牙,仿佛下一刻便会猛的扑了上来。 就连专门为他准备的吃食他也一概不碰,宁愿时不时的去厨房偷一两个馒头充饥。 下人们皆道此人留不得,就连江父也有所动摇,唯有江绪宁却不肯放弃,怕其只吃馒头不好,便将其悄悄换成了肉包。 起初小孩察觉了异样,第二日便没有再来,如此这般叫江绪宁不由得的有些着急了,正当不知所措之时,好在隔了一日后,那小孩便又再次来了。 为此江绪宁很是高兴,因为他知道小孩哪里有了松动,所以之后更是卖力。 然而这仅仅只是表面,彻底让小孩信任他的,是在一个大雨滂沱的雨夜。 雷声轰隆,他被这划破长空的巨响给惊醒,刚一睁眼他便有种没来由的心慌,他下意识的往外看去,这才记起小孩今日好像没出过门,也未去厨房拿过吃的,没来由有些担忧,于是便起身提了灯往小孩的住处走了去。 他站在门前敲了又敲,却始终得不到人回应,正想着要不要直接冲进去时,一道轻微的抽泣声却打断了他的理智,随着门被踢开,他看见了正蜷缩在床上一团的小孩。 大夫来得极快,待到小孩退烧后已是半夜,江绪宁看着其逐渐正常的脸色也是松了一口气,要知,他再晚上一步来,这小孩怕就此便没了,但万幸,人没事,他如此想着。 而这一晚上的折腾过去,他也早已累了,正想着再回去继续睡会儿之时,衣袖却在不知何时已被床上之人攥紧。 他下意识的想要抽出,却在欲动作时听见小孩开始不断的低喃。 混合着其痛苦的表情,鬼使神差的他竟停下了动作,俯身下去,他听见了他在说。 “娘,不要丢下我...” 从此之后,每夜他们都是同睡在一张床上,直到很多年以后,江绪宁先一步将其打破,再也未曾睡在一张床过。 “怎么,哥哥是嫌弃我了?” 虞衡从被子里探出了头,墨色的眼眸泛着水意,一闪一闪的,在这昏暗下尤为明显,消减了些许艳丽,更添了几分不自觉的无辜。 “我们都好久未睡在一起了,难道连这么个小小愿望哥哥也不肯满足我。” 回过神的江绪宁有些无奈,他一向受不得虞衡如此,尤其是那双眼,总叫他不由得想起他们初见时的模样,于是控制不住的心软。 罢了,他想,不由得叹了一口气,算作是妥协。 “我就知道,哥哥待我是最好的了。” 得了答应的虞衡不由得喜笑颜开,再不见方才忧愁,就连眸间的水色也一并消失了个干净,他伸手过去,二人一并落入了软褥间。 —— 说来也奇怪,江绪宁本来是不困的,但经着虞衡这一闹,感受着身边的温热他竟也昏昏欲睡起来。 正想着直接睡去,下一刻却只感觉到身旁的那一抹温热忽的靠近。 “怎么了?” 迷蒙间,江绪宁疑惑的问道,但回应他的却是长久的沉默。 长久到以为这只不过是他的错觉,直到他快要再次入睡之时,虞衡才又缓缓的开口道,“哥哥,我一定会治好你的。” “就算连他也救不了你,我也另有法子。” “无论付出任何代价,你信我。” 少年一句又一句,不断的在耳边回响,江绪宁说不出是什么感受,只是叹了一口气,替他拢了拢被褥,方才又道,“睡吧...” 看不见尽头的黑夜再度变得沉寂。【`xs.c`o`m 网】 10、希望 “够了,阿衡。” 看着碗中已堆叠的差不多和小山高的食物,江绪宁终于是忍不住开了口,在少年还要继续往他碗中添食物之时,及时制止了他的动作。 “我已经吃饱了。” 他有些无奈的道,连带着手中的碗筷也一并放了下来。 “这才多少?” 被制止的虞衡明显有些不悦,对于江绪宁的解释也并不那么认同,然除此之外,更多的则是担忧,忍不住皱了眉。 “哥哥昨日便未好好吃过东西,今日还吃的这般少,怕是身体会受不住,瞧瞧,比起昨日来,哥哥的脸色都憔悴了不少。” 少年如此说着,面露了些心疼,而眸中水光潋滟,有种说不出的委屈。 江绪宁被这直勾勾的目光注视的无法,只得强迫自己将目光从眼前之人的脸上移开,心下却也止不住的吐槽了起来。 说来其实他吃的并不少,甚至较起往日来吃的还算多了,只他身体不好,胃口本就比旁人小上许多,更何况... 他看着碗中堆叠的似小山般的食物,有些头疼,身旁有那么一个不断为他布菜的人,他怎么可能吃的少? 而且,他看着桌上明显满是岳城菜色的菜肴,一时无话。 虞衡并没有察觉到这些异样,仍旧自顾自的道,“哥哥今日定要多吃一些,好好补上一补。” 说着便又要提筷,继续为眼前之人的碗中添菜,直到江绪宁再次阻止。 “够了,阿衡,我真的已经吃饱了。” 天地可鉴,他真不知何时阿衡对他吃饭这件事上如此执着,再者说,他之所以会憔悴与这有没有好好吃饭其实也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啊,可是饭菜不合哥哥胃口?” 这次虞衡倒有好好的听江绪宁的话,只他侧重点并不在其是否真的饱了,而是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以为是菜色上出了问题。 “我这就下去重新准备,哥哥且先等我一会儿。” 少年如此说着,起身便要往门外奔去,而就在他动作间,一只手却握住了他的手腕。 “阿衡,饭菜没有不合我口味,我真的已经吃饱了,你信我。” 江绪宁叹了一口气,或许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解释,让他的心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疲累,说来,其实他很不习惯如今的阿衡。 而若要具体些,便是他很不习惯阿衡如今对他的态度。 像是在看什么娇嫩的花朵,易碎的瓷器,总是小心翼翼的,仿佛下一刻便会支离破碎,遍体鳞伤,江绪宁很不喜欢这样的感觉,他只是病了,但却并不脆弱。 莫名的有些悲伤,他并不想阿衡看见这样的自己,至少,不是现在。 “哥哥。” 未加掩饰的感情总是让人容易察觉,感觉到眼前之人情绪的不对劲,虞衡也不再往门外走,而是乖乖的回来坐好,漂亮的脸蛋皱成一团,脸上满是愁云,他以为是自己惹了哥哥的不满。 江绪宁总是会对虞衡无底线的心软,这是他早在很早以前就明白的事,看着紧张的少年,他忍不住轻笑,但也慎重。 “阿衡,你不需要对我这么小心翼翼,我很好,真的。” 他迫使少年与他对视,无比认真的道,“就像以前那样,我们,好吗?” 虞衡被这猝不及防的对视弄得有些措手不及,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只觉得一阵心慌意乱,眨了眨眼,又觉得口干舌燥。 但很快这异样又被他压下,低垂着头,狡辩般的道,“我没有。” 只这嘴硬并未持续太久,在察觉到眼前之人还想要接近他时,忍不住侧了头,闷闷的道,“知道了。” 这般状态倒弄得江绪宁有些不知所措,只以为是自己哪里说错了话,毕竟虞衡以往一向粘他,如今这般明显的躲闪,显然不太对劲。 正暗想着要说些什么话来哄少年高兴,却见方才还沉闷着的虞衡猛地抬起了头。 这动作来的突然,江绪宁还未来得及后撤,就这般直直的与少年对视,目光交汇间,他甚至能感受到虞衡身上传来的热量,甚至呼吸声,断断续续,却又无比清晰,这一刻,两人挨得极近。 “砰...砰砰...” 胸腔内的血肉在不断的跳动,江绪宁几乎感觉自己下一刻便要窒息,他看着还在不断向他靠近的少年,紧张的甚至一句话都说不出。 这还是虞衡第一次用这般的眼神看着他,侵略,进攻,仿佛觅食的野狼,而他孱弱,发抖,仿佛待宰的羔羊。 “你想做什么?” 这是江绪宁此刻想要问出的话语,但他张不开扣,因为惧怕?不,连他也不知晓,气氛一度变得焦灼,直到... 漂亮的少年微撅着嘴,瞪着圆乎乎的眼睛,精致的脸上满是委屈。 “哥哥。” 他软软的唤着,叫江绪宁有一阵的恍惚,仿佛回到了他们小时候,待他再看,眼前哪有什么所谓的野狼,分明只不过是一朵再漂亮不过的娇花,好似方才的一切不过是一场虚影,是他的一时幻觉,但是,他好像有些分不清了,直到手背上再度传来温热。 “哥哥。” 虞衡还在唤,娇弱的总是最能吸引人的注意,他晃动着江绪宁的衣袖,仿佛毫不在意方才的异样,也不再执着眼前之人吃的多少,只有些可怜兮兮的道,“可是,这是我准备了好久的...” 是了,天衍宗作为仙门大宗,一向不重口腹之欲,莫说凡食,就连灵食也是少见,一律辟谷丹就算解决了。 更何况... 江绪宁看了一眼桌上,这里是广陵,就算虞衡一大早下山,可这里也不可能找到岳城的菜色。 一时不由得有些心软,再加上少年期待的目光,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果然,他对阿衡是硬不起心肠的,而最终,这顿饭也以江绪宁再喝了一碗鸡汤为结束。 目的达成的虞衡一脸欢欣,漂亮的脸蛋也因这笑容变得生动,炫目的让人不敢直视,丝毫不见方才的委屈,而对于这一切的江绪宁却并未感觉到什么不对,只低头安静的饮着杯中的茶水,唯有那微扬的嘴角暴露了他的心思。 而就在这岁月静好的时刻,忽的闯进的物体却打断了这份宁静。 淡金色的光芒围着虞衡不停的打转,直到他伸出手,那道光芒才转换为了实体落在了他的指尖。 而一旁的江绪宁也终于看清了那东西的模样,蝴蝶,一只很漂亮的蝴蝶,他从未见的蝴蝶,浑身闪着流光,精致的像死物,却又极其生动。 他忍不住想再看,却在下一刻,那金色的蝴蝶在少年的指尖化作飞灰。 见状,江绪宁不由得一愣,下意识的抬头,却见虞衡忽的一笑,莫名道,“来了。” “来了?” 江绪宁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解。 “什么来了?”【`xs.c`o`m 网】 11、狐青 初阳,驱散了早露的寒意,位于山腰的一处石亭内,一黑衣男子正执剑远眺,不时散发出来的冷意,提示着生人勿近。 直到听到远处传来的脚步声,他这才有所动作,蓦然回首,却在看见来者后,顿时黑了脸。 “霍师兄。” 因着疾走,少年的发丝有些凌乱,但却丝毫不影响其美感,此刻他看着眼前的青年,眉眼间染上了一丝歉疚。 “不好意思啊,让你久等了。” 正是姗姗来迟的虞衡二人。 “虞师弟。” 霍陵开口,目光在二人间流转,尤其是在瞧见虞衡身后的江绪宁之时,眉头不由得微皱。 “今日未看见你在卧房内?” 他如此说着,而目光却丝毫未从虞衡的身上移开,仿佛在质问着什么。 “霍师兄!” 虞衡打断了其的探究,抿唇露出了个讨好的笑来,“听说师尊今日出关,不知可是真的?” 温声道,“方才收了师兄的讯蝶,我便立马赶了过来。” 神态动作间,活像个讨巧的猫儿,而霍陵,向来最吃这套的。 “是真的。” 青年不再追究虞衡早晨时是否在卧房,连带着凛冽的气势也收敛了几分,眉目间不由自主的溢出几分罕见柔情。 “我传你讯蝶也正是为了此事,师尊唤我与你一同去见他。” 声调虽依旧冷冽,却多了几分缓和。 站在一旁的江绪宁从一开始就未说过话,直到看见这一幕之时,眼尾不受控制的颤了颤。 “既是如此,那我们快去吧。” 虞衡笑着应是,看起来好似迫不及待,连带着声音里都带着雀跃,落在旁人眼中,只觉得是师徒情深。 重颐仙尊喜静,因此常年住在妄月峰的山顶,又加上其周围专门设下强大的阵法,一般人很难靠近,就是门下的弟子也得通过专门的传送阵方才能抵达。 而这唯一的传送阵,此刻便就在石亭一旁的千年古树下。 待站定,虞衡便就催促着人一起,丝毫未注意到一旁的霍陵在看见他的动作后阴沉着脸,比起方才还要更加恐怖几分,一副山雨欲来的模样。 “你要带他一起?” 语气不善,比起相问,更像是质问。 “是啊。” 虞衡对上其的目光,依旧是笑盈盈的,仿佛未察觉出其中有什么不妥,“怎么了吗?” 他反问道。 而这也愈发激起了霍陵的怒意,但好在还算冷静,有意控制,压抑着情绪道,“虞师弟,这是师尊居所,岂容外人踏足?” “哦—” 虞衡不以为然,瞧了眼前的青年一会儿方才继续道,“师尊哪里我自会去解释,师兄便不必替我费心了。” 他笑着,盛满光亮的眼眸带着几分感谢。 霍陵被这目光闪了闪,暂且平息了些心中怒气,可即便如此,他仍旧不满,皱着眉道,“可是...” 然还未待他说完,方才还笑着的虞衡却是突然开了口,看着眼前的青年一字一句的道,“霍师兄,绪宁哥哥是我兄长。” 语调依旧温温和和,却较往日多出了那么几分警告的意味来。 —— 直到传送阵开启,江绪宁还有些没反应过来,自从在早晨时虞衡说了那么句奇奇怪怪的话语后,便直接带他出了门,一路上既不告诉他去何处,也不告诉他要做什么,搞得他一头雾水,就这般迷迷糊糊的跟着人走了,待再反应过来之时,便就已经瞧见了霍陵了。 或许是有先前之事,对于霍陵,江绪宁还是有些惧怕,下意识的躲在虞衡身后,听着他们讲着他有些听不懂的话,直到听见虞衡忽的说要带他去见重颐仙尊之时,他这才猛然抬头,眼中满是错愕。 带他去见重颐仙尊做什么?江绪宁有些想不明白,忽略掉霍陵略带冷意的目光,他下意识的瞧向身前的虞衡,想问些什么,但唇动了动,到底还是没有问出口。 法阵有术法加持,江绪宁身为一介凡人,自然不可避免的受到了些冲击,脸色微白,待到落了实地,身体也不受控制的晃了晃,下意识的就要往后倒去,好在一旁的虞衡眼疾手快,这才免受了皮肉之苦。 “哥哥,没事吧。” 待其稳住了身形,虞衡便有些焦急的询问,脸上满是担忧的神色,江绪宁见状,连忙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身体却止不住的颤抖了两下,因为他明确的感觉到身后有一道极冷的目光忽的落在了他的身上,入骨寒凉,下意识的便要松开虞衡扶住他的手。 不料却引起了虞衡的不满,正想要将人重新拉回之时,忽的响起的脚步声却吸引到了他的注意,皱眉望去,却在看到其面容时,当即便正色了起来,恭敬的唤了句,“师叔。” 一旁的霍陵亦是如此。 初时,江绪宁是没有认出此人的,但或许是青年的容貌实在太过于出众,渐渐的他也想起了什么。 此人名唤狐青,原身是一只红毛狐狸,百年前,重颐仙尊曾阴差阳错的救过他一命,从此便一直跟随在仙尊的身侧。 在他看过的那本书中曾写到,这名为狐青的狐狸对重颐仙尊尤为的忠心,多年来鞍前马后,始终不离,而仙尊也尤其的重视和信任他,不然也不会拒了那般多的仙侍,唯留他一人在身侧伺候。 就连霍陵虞衡也尤其的尊重他,见面时也得唤一句师叔,即便他并不属天衍宗。 想到此处,江绪宁忍不住多看了来人两眼,活生生的妖,这还是他第一次见。 而同时狐青也在看他,似察觉到了他周身并无灵气的波动,微微有些诧异,但到底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看着几人淡淡开口道,“尊上方才已经出关,特令我来引你们过去。”【`xs.c`o`m 网】 12、救命 一定意义上,江绪宁其实并不了解重颐仙尊,前世时他因身体之故一直被拘在家中,因此消息十分闭塞,对于仙尊的印象也不过是他极受人们尊崇和阿衡拜入天衍宗所属的正是他的门下。 直到他看到了那本书,才知道重颐仙尊是年少成名,在他未出生的很久之前便是修真界赫赫有名的人物,更不要说其后面以一己之力平息魔族之乱,护下长梦数十年的安宁,对于这样一个人,江绪宁是崇拜的。 然有些可惜的是在那本书中,对于重颐仙尊的着墨其实并不多,大多是一笔带过,要不就是活在别人的口中,可即便如此,江绪宁对他仍旧是极有好感的。 而这好感也并非是无缘无故,只因为在他所看的那本书中,出场不多的重颐仙尊曾数次救虞衡于水火,是在他看来那本书中为数不多的正常人。 因此他对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与好奇,可即便如此,他也重未想过自己有一日能亲眼见到重颐仙尊,只因为他知晓,二人身份天壤之别,无论如何都不会扯上关系的,可是,就在此刻,那只存在于传说中的重颐仙尊就站在他身前的不远处。 随着霍陵虞衡唤了句师尊,那本还背对着他们的人也适时的转过了身来,温声笑道,“无眠,衡儿。” 重颐仙尊很神秘,不管是在前世亦或是他曾看过的那本书中,那就是他们从未描述过重颐仙尊容貌和长相,但一度谈起他来之时又绕不开谦谦君子如皎皎明月等赞美之词。 这让江绪宁很是好奇,因为他既疑惑如重颐仙尊那般的人物究竟长成如何模样,又不解那书中为何不具体描写出其的容貌,而直到今日他亲眼见着,方才豁然开朗起来。 那的确是难以形容,他如此想着,目光却移不开分毫,因为他实在想不出世间竟有如此完美之人,不单容貌,其的一举一动皆透露着股说不出的风雅,莫名的吸引,让人忍不住的视线追随。 江绪宁忽的明白,那书中每每提起重颐仙尊之时,为何皆是以皎皎明月喻之,因为眼前之人本来就是可望而不可及。 他是天生的上位者,一眼便叫人忍不住臣服,重要的是他本身,而容貌仅仅是他的附加条件,可有可无,根本没必要提及。 莫名的情绪在心中滋生,江绪宁明确的感觉到自己在沉沦,但又不知这沉沦从何处而起,只记得眼前有一道蓝光不断的在吸引着他往前,往前,思绪一片混乱,仿若陷入了一片泥沼,再挣扎不出。 直到耳畔忽的传来虞衡略微急促的声音,他说,“不要看他的眼睛。” 霎时黑雾散尽,泥沼尽消,眼前大亮,唯余一片清明。 迎着虞衡有些担忧的目光,江绪宁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方才的自己竟是一直沉迷在一场幻境当中。 而赋予他这场幻境的主人,自然也就是此刻站在他眼前的重颐仙尊。 至于他为何会知晓,只因为他忽的记起自己曾看过的那本书中就有提及,重颐仙尊有着一双天生的琉璃眼,可分善恶,断虚妄,但凡道心不稳之人接触其目光皆会被拉入一场幻境当中,唯有心绪坚定之人方可破解,而就在方才,江绪宁因为许多事而被弄得烦忧,以至于不小心给陷了进去,但他现在反应了过来,心中唯余一片清明清明,但也不敢再看,默默的低下了头来。 “师尊可好些了?” 霍陵见状不由得冷笑,暗自鄙夷了一会儿,转而再不看他,只将注意力转移到了眼前之人的身上,虽面色如常,言语间却带了几分难掩的担忧。 重颐仙尊素来是知道自己这大弟子的脾性的,瞧他一如既往的黑着张脸,但话语却是关心着他的,不由得心软,温声道,“尚可,老毛病了,你们也不必如此担忧。” 因着先前之事,江绪宁再不敢轻举妄动,低垂着头只当自己是块石头,可架不住重颐仙尊那如春柳和风般的声音,而他也敏锐的捕捉到了那“老毛病”三个字。 一定意义上,那的确是“老毛病”了,作为看过那本书的他,江绪宁自然也知道这“老毛病”是从何而来,强大如重颐仙尊,也终有分身乏术之时。 当年重颐仙尊以一己之力平息魔族之乱,后又布下法阵用以封印魔族,看似游刃有余,事实上其早已被重伤,就连那封印也不过是强弩之末,是矣才会在几十年后被魔族钻了空子,而他也因此落下了病根。 每过上一段时间就必须强行闭关,用来压制这身体内的反噬。 而想到此处,江绪宁便不由得有些可惜,因为据他所指,在那天魔降生的预言出现之前,重颐仙尊便已经是渡劫大圆满,只差一步便可飞升,要知在他之前,修真界已很久没有过飞升的修士,可谓是当世第一人,然经过魔族这一事,他元气大伤,就连修为也倒退了不少,整日光是压制体内的反噬便已是筋疲力尽,因此再难以精进。 想到那仅差一步的大圆满,他仅仅作为一个外人都觉得心痛,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这声音不大,但作为一个修为高深的修士却足以听清,微微转过了头,看向白衣少年的身后,像是才发现了眼前多了一个人一般,有些好奇的询问道,“哦,这是谁?” 闻言江绪宁身体不由得一颤,他知道眼前之人是在说自己,但不知为何,他并不敢抬头,也不敢回话,连带着那道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也让他分外难受。 他并不适应让自己暴露在人群的中心。 好在一旁的虞衡及时发现,上前一步解了围,连忙解释道,“师尊,这位是弟子的兄长。” “兄长?” 重颐仙尊闻言有些诧异,不由得多看了那沉默的少年几眼,带了几分新奇道,“衡儿,以前倒未听你讲过,你还有位兄长。” 指尖微颤,江绪宁没想到阿衡拜入天衍宗这般久竟是一点未向旁人提及过自己,不由得一阵心酸,于是愈发低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可是你们二人长的也不太像啊?” 或许是见少年的反应太过有趣,重颐仙尊对其也多了几分兴致,忍不住多问了几句。 虞衡见状也是乖巧应答,“并非是一家所出,弟子原是兄长父母瞧着可怜收养的。” “原是如此。” 重颐仙尊了然,倒也不再多问,只下一刻眉眼微敛,透着股上位者的气息,连带着声音也冷了几分。 “那倒不知衡儿突然领你兄长来见为师是为何。” 原本和气的氛围突然变得凛冽,就连迟钝的江绪宁也很快的察觉到了不对,顾不得神伤,下意识的便要抬头,却未想到,待重颐仙尊话刚落下,站在他身前的少年竟是忽的跪下。 一字一句的道,“求师尊救命!”【`xs.c`o`m 网】 13、道侣 救命,救谁? 这话刚出时,霍陵还在为虞衡突然下跪的动作而愣神,待反应过来后便是感觉到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滔天怒意而包裹。 他自然知道虞衡口中所说的救命是谁,只他未想到师弟竟会为此人做到这种地步,目光下意识的看向其身后的孱弱少年,眼底满是阴郁,心底不断的有声音在叫嚣着,挑唆着,试图让他上前将少年撕碎,然他到底还存了些理智,又加上师尊还在此,生生压下了那抹杀意,待再抬头时已与往日无异,两步上前唤了句师弟,想要将人扶起。 然虞衡却拒绝了他的动作,仍旧跪着,仿佛透露着股决绝。 这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饶是重颐仙尊都有些没反应过来,他从未见过如此的少年,使得一向稳重的他也露出了几分错愕的神情来。 “衡儿这是做甚?” 一定意义上,重颐仙尊并非是有意为难,不过是他见二人面色不好,想是为自己的身体而担忧,便想着开个小小的玩笑,打趣一二,却不曾想是玩笑竟开的过了些,这才闹成了如今这场面,实乃他之过,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哪里还见方才的冷厉。 “师尊息怒。” 虞衡不知二人心中所想,略沉思了一会儿方才开口。 “未经师尊允许便私自带人入峰乃是弟子过错,然事情紧急,还请师尊施以援手,救徒儿兄长一命,待此事罢了,弟子便自请去执法长老处,任凭处置。” 少年如此说着,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他直直的看向眼前之人,昳丽的面容上此刻满是郑重。 闻言的江绪宁这下彻底乱了,他从未想过事情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他一直以为阿衡带他来天衍宗说要替他治病,最多不过是找个门内的普通医修便罢了,甚至就连在方才他也是如此想的,却怎么也未料到其竟是想让重颐仙尊替他治病,一时间思绪万千。 他不是没有多想过,但事情真的确定了,却又让他感到有些荒谬,极不真实。 “不可。” 一旁的霍陵闻言当即面色微变,亦是跪了下来急声道,“师尊,师弟莽撞皆是弟子之过,是弟子未将其及时拦下,弟子愿替师弟代领责罚!” “师兄不必多说。”虞衡眉头微皱,看向身旁之人满是不赞同之意,“此事乃弟子一人所为,便该由弟子一人承担,与师兄无关。” “师弟!” 霍陵自然知道执法堂的手段,非常人所能容忍,就连他们这般的修士落在其手中也得褪下一层皮来,他不想虞衡受苦,不由得心烦意乱,眉间黑气萦绕,眼尾泛了红。 两人就这般来往,若此时有旁人见着任谁不说上一句情深义重,一旁的江绪宁就是如此。 “行了。” 重颐仙尊本还在为弟子突然的行为而感到诧异,如今再见这模样也顾不得多想,他打量着眼前自己这两位弟子,眸中闪过了一丝欣慰,连带着身上的病痛也减少了一二。 “为师还未说什么,你们一个个的倒先抢着领起罚来,怎么,就这么想去执法堂去转转?” 话音刚落,殿内霎时安静了下来,虞衡抿了抿唇没再说话,只那眉依旧紧皱。 “你们究竟是如何想为师的?就那般心狠?” “弟子不敢。” 二人连忙道,但依旧未抬头。 重颐仙尊有些无奈,但想着自己终究与这两弟子相处的时间不多,便也就没在多说什么。 “好了,都起来吧,像什么样子。” 抬手挥了挥,示意二人起来。 “师尊...” 虞衡起身有些迟疑的抬头,眼中满是希翼,重颐仙尊自然知他心中所想,不由得轻叹,有些无奈道,“有说不救?” “多谢师尊!” 少年如释重负,当即喜笑颜开,本就艳丽的容貌此刻更加的夺目,连忙转身去拉还在愣神的另一少年。 “哥哥快来,师尊答应替你治病了,你有救了。” 霍陵见状只觉得心下一紧,不发一言,当即侧目,只当是没看见。 江绪宁还有些云里雾里,直到被虞衡扯了衣袖他方才反应了过来,炙热的目光落在身上,他却有种前所未有的沉重,那几乎压的他喘不过气,这一刻他忽然忘记自己所求为何,但很快他又逐渐明了。 “仙尊。” 少年低垂着头,这次他不再莽撞的与之对视,但身体却开始止不住的颤抖,他知道,那是他对生的渴望。 “不必紧张。” 许是瞧出了少年的异常,他轻声安抚了两句,落在此刻的江绪宁耳中也只觉得如三月春风拂面,盈香满袖。 抬手落在少年的脉搏,殿内也霎时安静了下来,虞衡直直的看向二人相碰处,竟是比之任何人都要紧张几分。 ...... 不知过了多久,二人终于分开,一直守着的虞衡也猛地抬了头,连忙问道,“如何?”脸上是难掩的激动。 然回应他的却是重颐仙尊极凝重的神情,不由得心下一凉。 “怎么了?” “不好。” 许是重颐仙尊自己也未想到,眼前少年的脉搏会如此羸弱,略沉思了一会儿方才继续道,“已然油尽灯枯,回天乏术了。” 他无奈的摇了摇头,寒气入体,若早点送来兴许还有救,但此刻,这少年已是注定的死局。 同样的话,江绪宁已不知道听了几遍,甚至到了麻木的状态,所以他以为自己这次亦能冷静对待,但他却忘了彼时他是求死,而现在他是求生,试问若连重颐仙尊对他的病都束手无策,又有谁能救他?如同当头一棒,唯一的幻想也尽数破灭,他忍不住生了绝望,仅存的理智迫使他清醒,不想让自己过于失态,但大喜又大悲之下,他还是头晕目眩,忍不住往后倒了去。 “怎会如此?” 虞衡脸色泛白,方才绚烂到极致的艳丽转瞬枯萎,扶住怀中少年已虚软的身体,似有些不敢相信,随即又有些激动的道,“便是赤珠果也不行吗?” “不行。” 重颐仙尊自然知他是何意,但也甚是无奈,倒并非是他心疼赤珠果的珍贵,只它于常人实在无益。 借着虞衡的身体,江绪宁也缓过了些劲,听闻赤珠果三字,不由得又清醒了几分。 赤珠果,他自然是认得的,他看过的那本书中就曾描述过,听说其百年出芽,百年成株,百年开花,百年结果,然后再过百年才会彻底成熟,形似玛瑙,灿红如血,且自带异香,珍贵无比,饶是重颐仙尊也只有那么一株,但却有肉生白骨,起死回生之效,后来虞衡曾被人暗算重伤,多亏了这赤珠果方才捡回了一条命来。 江绪宁看到这时不是没想过,当初若是自己有这赤珠果是否就不用死了,但很快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不外乎别的,只因为后来他才知晓,这赤珠果虽厉害却也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受的住它的药效的,是药三分毒,唯有修士才能承受的住其的药效,而像他这样的凡人服用不但不会好,说不准连那仅剩的三年也活不了,实在得不偿失。 再者,江绪宁实在不想以夺阿衡命数来续他命,这并非他所愿,因此虚握了握少年的手,示意他不必再说。 此刻他异常的冷静,或许方才他初听这噩耗时还有些迷茫,不明白既然还是死局,为何还让他重来一次,但现在他却是忽的清醒,既然生死不能由他决定,至少活着时不留遗憾,前世他未尽孝,但这次他可以,他想回家,至少在这仅剩的三年他可以陪着爹娘。 江绪宁如此想着,然还未待他开口,下一刻他便只觉得手下一紧。 少年的声音缓慢且坚定,他道,“那弟子愿与他结为道侣。”【`xs.c`o`m 网】 14、拒绝 “什么?” 腰间的铜铃叮当作响,在这寂静的氛围内尤其的明显,重颐仙尊顿了顿,下意识的垂眸望去,只当是自己听错了,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而回应他的是少年热烈且毫不掩饰的目光。 “弟子愿与绪宁哥哥结为道侣。” 虞衡再次说道,没有后悔,也没有丝毫的退缩,甚至比之刚才还要更为的大声与坚定,却又异常的平静,仿佛这只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一件事。 重颐仙尊被他这目光烫着,忍不住长睫微颤,一时无话。 然却是惊醒了从方才就呆楞着的江绪宁。 道侣? 即便他并非修士,却也是知道这二字所代表的是何意思。 在他曾看过的那本书中就有提到过,对于修士而言,求仙之路并非简单,甚至可以说是艰难,灵根只不过是赋予了他们踏入门槛的资格,而真正的修炼则要靠他们自己一次又一次的领悟,然后打破,再一次的领悟,打破,期间所要经历的危险不计其数,很多人都会在这半路便被夭折。 然这并非是最可怕的,世人皆知求仙之路不仅艰难,并且还十分的漫长,孤独将其笼罩,越往后便越容易让人动摇,而此时也正是最关键的时刻,毕竟稍有不慎,修士先前的努力便会尽数白费,落得个走火入魔,魂飞魄散的下场,可悲且可叹。 而也正是因为如此,放眼整个修真界,能真正成事的也不过寥寥数几。 由此,许多人也思考起了应对之法,而这道侣便就是其中的一种。 类似于人间的男女嫁娶,却又不太相同,前者不过是一纸契书,后者则是真正的命运相连,取二人命线合而为一,从此同心同念再不分彼此,并且一旦契成便再没有反悔的机会,就算想要强行解开,这二人也必定丢去半条命,至于求仙之路自也就此断绝,因此即便修士想要结为道侣,也是经过长久的一番深思熟虑的,唯恐得不偿失。 而不管是人间的男女嫁娶,还是修士互结为道侣,唯有一点相同的便是二人必定互相心悦于对方,由此才能长久。 江绪宁当然不认为虞衡心悦于他,毕竟就在前世他身死的那日,正是虞衡与霍陵的结契大典,至于为何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他也是一头雾水。 不过这疑惑并未持续太久,很快他又反应了过来,只因为他忽的记起,那书中还曾写到过,凡结为道侣者,除开互通心绪,还可共享寿命。 虞衡想用这种方式救他,意识到这一点后,江绪宁当即变了脸色,因为他并不想要阿衡为了他而牺牲自己,这是不对的,而且他也不愿。 “胡闹,这岂是儿戏。” 一向温柔的重颐仙尊此刻带了几分严肃,他并非是爱管闲事之人,可这事非同小可,就算他身修无情之道,但对于道侣一事也略有耳闻,深知其中厉害关系。 若是修士便也就罢了,但若是凡人便是另一番处境,很久之前,他便知晓他这二弟子天赋极高,若勤加修炼,日后必定大有所成,可突然有一日他要平白的被分去一半的命数,前路坎坷,即便他与门下二人并不常见,但到底也是他的弟子,终究还是心疼的。 而这些暂且不表,更让他担忧的是身为凡人的少年毫无自保能力,不同于修士,一旦落入他人手中便只能为鱼肉,而到时其也会成为他这二弟子最大的弱点,他并非有意针对少年,只二人实在不太相配,不说于他这二弟子无益,就算是这少年,虽一时续了命,怕是日后也不得安宁。 江绪宁自也知晓其中道理,顺着重颐仙尊的话便要将人拉起,“阿衡,我知晓你是好意......” 他正要相劝,那料话还未说出口,却被少年忽的打断。 “弟子并非是胡闹,而是认真的。” 虞衡再度开口,并未因眼前之人的话而动摇分毫,目光灼灼一如方才,又加上他容貌本就生的昳丽,此刻一脸认真更衬得其愈发好看,眸光微闪,稍有不知其中因果的便真就以为其是对谁情根深种,满腹深情,忍不住沉溺其中。 然江绪宁却是知道的,因此他格外清醒。 而重颐仙尊却显然不知道他这二弟子会在此事上如此执拗,一时间也不知该从何说起,叹了口气后,不再开口。 如此氛围又陷入了沉寂,直到一道声音响起,这才打破了这场僵局。 “师尊。” 那人轻唤,正是从方才起便未说过一句话的霍陵,此刻他一脸冷静,看着几人缓缓道,“弟子有别的法子。”【`xs.c`o`m 网】 15、禁术 虞衡面色微黯,正要说些什么,却不料被霍陵打断。 “师弟心是好的,但他们毕竟是兄弟,即便不是亲生,但若要结为道侣总归是不好的,恐落人口舌。” 霍陵并未看旁,只同重颐仙尊讲,因此错过了虞衡的异样,转而看向一旁的江绪宁继续道,“更何况,江公子瞧着好像也不太愿意吧。” 他说这话时,语气和缓,丝毫不见前几日的冷厉,又加上他人生的俊俏,此刻缓了面色,看人时竟不自觉的多了几分别样的意味来。 江绪宁被他这一瞧,不由得微愣,倒也不是因其的举动,只是没想到其竟会如此说话。 他早料到霍陵会阻止此事,却没想到眼前之人字句周全,像是在为他们二人考虑,可越是这样,却越让他感到怪异。 不外乎别的,霍陵担忧阿衡毋庸置疑,但若是这担忧中又加上了他,便就变得奇怪起来了。 且不说这霍陵先前是如何待他的,单就说阿衡要同他结为道侣这一事便就足够让其对他愈发的讨厌,毕竟前世二人就是要结为道侣的人,即便阿衡不过是想要救他的命,但依着霍陵也不该这般的大度。 再者,江绪宁忍不住抬头又看了一眼,心中却愈发的疑惑,不外乎别,只因为眼前之人实在是太过冷静了。 要知,即便不过是这短短的几日,江绪宁也能真切的感受到凡是事关阿衡,霍陵便尤其的紧张,就比如说方才,可直到阿衡说要同他结为道侣的那一刻起,霍陵却破天荒的一句话也没说。 试问一个本该最暴跳如雷的人,此刻却这般冷静,怎么想都觉得有些不对劲,更何况那人还说有法子治他的病,便就更让他有些怀疑,甚至是不安的。 “还有什么法子?” 重颐仙尊听弟子如此讲倒是来了兴致,见其未继续说,便忍不住问道。 霍陵闻言方才收回了视线,瞧了自己师尊一眼,这才缓缓道,“牵引术。” 此话一出,周遭顿时又陷入了沉寂,饶是虞衡都忍不住多看了其两眼,自从在得知绪宁哥哥并不愿意与他结为道侣之时,他便一直兴致缺缺,浑浑噩噩不知一方天地为何物,此间却是猛地惊醒,脸上带了几分难掩的诧异。 而江绪宁也是差不多,在听见霍陵说出这三个字时,便猛地抬起了头。 说起来这也算秘事,若不是江绪宁曾看过那本书,想来也不知这牵引术为何物,毕竟这也算是修真界的禁术了。 当年重颐仙尊被结界反噬受了重伤,却在几年后不知从何处领回来了个奶娃娃,那奶娃娃年纪虽小,却不知为何竟是受了极重的伤,领回来时便已经只剩下了半条命,眼看着便要没了活头了,重颐仙尊却是不忍,铤而走险用了禁术,强行引那奶娃娃入道,这才使得其堪堪活了下来。 而那奶娃娃便就是如今的霍陵,想来他也是个有福的,那日他不仅活了下来,还被发现了其的单性雷灵根,如此资质,饶是放在整个长梦那也是独一份的,可也算是因祸得福。 但至于为何让人一提起这术法便色变,那还得从其本身说起,禁术之所以被称之为禁术,就证明其并非一般术法那么简单,万事万物皆有因果,想要得到便就要付出,当年重颐仙尊以此术将霍陵救活,而他本身也因此付出了相应的代价,这也是为何其伤势多年来不见好,那一次算是彻底伤了其的“灵虚洞府”了。 然这些外界自然是不知了,只当是霍陵命大,但重颐仙尊几人却是清楚的,如今再提这禁术,不难猜出其想要做什么,因此氛围有几分压抑。 但霍陵却是不管,像是有意忽视,只继续道,“当年师尊既能用此术救弟子,那弟子今日亦能用此术救他,若我能引得江公子入道,兴许便就能扛得住赤珠果的药效,因此得救。” 他如此说着,竟没有丝毫的迟疑,就连江绪宁,也因为他如此的作为,有些看不懂也看不清了。 因此也就导致他并没有在自己能得救时的喜悦,反而心中只剩诧异,不明白其为何要冒着这样大的风险来救他。 “呵” 一直沉默的重颐仙尊竟是被霍陵这话给活生生的气笑了,他抬眸打量着眼前的二人,不知在想些什么,顿了顿终是开了口道,“你们二人,今日竟是来连番气为师的不成?” 说罢便又将目光单独落在了霍陵的身上,颇有几分气极了的模样,“无眠,你明知使用了那术法的下场,竟还想再用,是不想活了不成?” 这话并非危言耸听,重颐仙尊当年之所以能用此法是因为其就算受伤了也是渡劫期大能,可即便如此他也仍旧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如今霍陵竟说要再用,可就仅依着他那身金丹期修为,怕是还未引江绪宁入道,其就已经只剩半条命了。 “弟子知晓。” 霍陵微低了头,并不再看眼前之人,只继续道,“但弟子心意已决,还请师尊成全。” “师兄。” 一旁的虞衡终于有所动容,他看了霍陵一眼,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然霍陵却只是一笑,他平时应当是极少笑的,因此显得有些别扭,但不得不承认,那笑在此刻,的确很是好看。 “行了。” 重颐仙尊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打断了二人,这才再开了口道,“为师岂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去送死?” “师尊!” 霍陵听到这话,还以为其是不同意他用禁术,当即有些急了,正要再开口,却只见重颐仙尊又继续道,“我来便是。” 他如此说着,垂眸又看了眼。 然霍陵却是急了,“师尊不可!”他连忙道,当初仙尊为救他时便就付出了极重的代价,如今再来一次,他不敢想象。 而重颐仙尊却是云淡风轻,见状也只是道,“你多想些什么,这少年的身体还远不用牵引术那般的禁术。” “这是何意?” 虞衡闻言面上一喜,当即便急道,“师尊的意思是说,我哥哥还有救!” 重颐仙尊只点了点头便又道,“无眠这一提,我倒是有了些想法,既然他能靠入道保命,兴许你兄长也成,不过你兄长并未到濒死之态,倒也不必用那禁术。” “只可惜了这灵根...” 话落,重颐仙尊却又忍不住道,他刚才便瞧过了,眼前这少年灵根既杂又乱,还是个五灵根,几乎是没有入道的可能,若真想要引其入道,怕是要废上一番功夫了。 “多谢仙尊。” 江绪宁知晓他这般说法是要治他了,而这也就代表着他有救了,心中当即掀起波涛,连带着身体也带了几分颤抖,拱手行了一礼后便道,“仙尊大恩,若有他日,在下必定...” 这的确是大恩,作为重来一世的他,怕是没有一个人比他更想活下去了,他想看花赏景,游街踏春,他想长伴父母膝下,亦想亲自看看阿衡的未来。 然还未待他说完,却只见重颐仙尊忽的抬手,看着眼前的少年意味深长道,“你与我...有缘。”【`xs.c`o`m 网】 16、分离 “哥哥,你自己一个人真的可以吗?” 石桌旁,虞衡半倚在少年的膝盖上,眸中星光点点,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连带着语气也带了几分委屈,尽是依依不舍之意。 自重颐仙尊答应替他治病后,江绪宁便搬至了妄月峰来与虞衡他们同住,如此不仅省去了他来回的奔波劳累,也方便了仙尊与他的医治。 而这其中又当属虞衡最为高兴,连带着先前的那点不愉快也被尽数抛之脑后,只可惜的是,这高兴并未持续太久,因为隔日执法堂处便传了消息来,命他和霍陵二人下山。 不同于其他宗门,天衍宗其实是不养闲人的,除了修炼,他们每月还必须完成相应的任务,不管是除祟亦或是其他,总之必须将任务完成,如此执法堂处才会下发当月的补给,像是他们先前刚入宗门时遇见的那几人一样,也是为的去完成执法堂指派给他们的任务。 而虞衡霍陵二人因着先前去了岳城,耽搁了几日,便错过了任务的时间,如今执法堂见他们回来了,便立马安排着他们下山。 “我没事。” 江绪宁想将人扶起,眼中尽是无奈,这人究竟是把他想的有多脆弱,更何况这是在第一仙门内,能有什么东西来欺负他? 倒是眼前之人才更叫人担心,据他所知,执法堂处所安排的任务往往随着弟子的修为而变化,修为越低,任务便越简单,修为越高,任务便越困难,似阿衡这般金丹期的修为,这次任务怕是不简单。 感受到少年的推拒,虞衡却是不愿了,撅了撅嘴,反而愈发的粘腻,伸手环着其的胳膊,说什么也不肯放手。 “怎么就没事了?” 他晃了晃眼前之人的身体,眸中清澈见底,多了几分水意,可怜兮兮的道,“哥哥,我想留下来陪你。” 端的是一方潋滟春色,引人侧目,若是旁人怕是早就已经乖乖答应,然江绪宁却是无动于衷。 不外乎别的,只因为他早已对其免疫,更何况就算他心软答应,怕是执法堂处也是不会愿意,看过书的他知晓,其堂内的执法长老尤其的严厉,若是知晓阿衡未去完成任务,怕是免不得一顿责罚。 毕竟那任务虽难,但依着阿衡的能力也是能够解决的,然执法堂处的惩罚却不同,连躲避都不能躲避,他不想让其受伤,因此只能逼着他去,正想要开口,一道声音却忽的响起,打断了他们的话。 “虞师弟,我们该走了。” 来人依旧一袭黑衣,正是霍陵。 察觉到来人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亦如先前每一次的冰冷刺骨,然江绪宁的心境却与之前完全不同。 他原先以为其本性便就如此,但经过昨日之后,他对霍陵有了很大的改观,眼前之人并非什么恶人,之所以会对他这样,不过是因为嫉妒。 甚至他在意识到这一点后,他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重逢后,他和阿衡实在是太过亲密了,以至于造成了霍陵对他的误会,所以才会对他如此的不喜。 虽然他也知晓自己这不过是因为重生一次再见到阿衡的欢喜,从而不自觉的举动,但霍陵这般也无疑是提醒了他,他不该再这般放任自己下去了,更何况他不由得再一次想起了前世,也就是说,在三年后,眼前这两人将会结为真正意义上的道侣,而他作为阿衡的兄长,说什么也不该去破坏才对。 江绪宁如此想着,但脸上却是带了笑,温柔道,“去吧。” 说着便将眼前少年的手拉开,不想再叫其误会,而虞衡或许也是被霍陵的突然到来给吓住,江绪宁没怎么用力,二人相接触的地方便就此分离了开来,轻易的仿佛本就该这样,脆弱不堪。 而虞衡也在此刻反应了过来,待再想伸手过去之时,却被眼前之人给躲了过去,因此皱了皱眉,可怜巴巴的低声唤了句兄长,然回应他的却只是无言和一道背影。 无奈,虞衡只得起身,留下了句哥哥等我,便依依不舍的随着来找他的霍陵下山了去。 而待到周遭彻底安静下来,江绪宁方才又转过了身体,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不知在想些什么,然他终究只叹了一口气,起身朝着与二人相反的方向而去,那里重颐仙尊正在等他。 —— “江道友,今日事毕,你可以先回去了。” 屋檐下,一身着灰衣的圆脸少年冲着还在药田里忙碌之人提醒到,在这空旷的田地间尤其的明显。 那人听的真切,缓缓的起身,露出了张略微泛着红意的脸,正是前不久刚来天衍宗的江绪宁。 “好,我这就回去。” 他抬手擦了擦额间的薄汗,冲着还站在屋檐下的圆脸少年回道,并不显得娇弱。 而圆脸少年在听见他的回应后,也就不再有所逗留,再次入了那小院内。 江绪宁除完手下的最后一株杂草,也起身往药田外走去。 自虞衡离开已过半月,而他也在这药庐待了半月,先前他就知道天衍宗并不养闲人,而到了他这里自也不可能有什么特殊,不过因着他是普通凡人的缘故,又不能做些什么重活,因此只得将他安排到了药庐来,平日里除除杂草,切切草药什么的也算轻松。 又加上药庐里的人不知从何处知晓他竟是虞衡的兄长,所以对他尤为的照顾,相处下来还算和谐。 只唯一一点不好的便是,这些人总是有意无意的向他打听阿衡的喜好或者是小时候的事,一次两次还好,多了他也有些受不住,更何况分别这么久他那里会知道阿衡的喜好,说不定早就已经变了,因此只得搪塞了过去。 可那群人见他不拒绝,反而愈发的变本加厉,好在方才的圆脸少年出了手,这才重新恢复了安宁。 而除此之外,他的身体好像也发生了些改变,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感觉到自己不似以往那般的虚弱了,毕竟这药庐的活儿虽轻松,但总归是要些体力的,若放在以前,他怕是一会儿也坚持不了,可现在他除了有些疲累,勉强也能应付,这是他在岳城时从未有过的体验。 或许是天衍宗灵气充沛的缘故,他如此想着,连带着他这破碎的身体也能滋补,缓和一二,随即便朝着来时的方向而去。 然有喜便也有忧,江绪宁走在山间小道上,忍不住深想,寂静的氛围为他的背影平添了几分落寞。 自他与重颐仙尊一起已过了半月,这期间他每日悟道,却还是没有丝毫的反应,要知道这修仙之路虽艰难,但入道却极易,凡是身负灵根者,只要有人稍加引导便能轻松入道,甚至有些人不需要引导,自己便能入道,而到了他这里却不同,许多日过去了,他不仅未入道,就连所谓的灵气也没有感觉到丝毫。 虽重颐仙尊宽慰他说是他的灵根实在是太杂,毕竟像他这样的五灵根一定意义上与没有灵根的人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差别,又加上他这身体经年累月的,破败不堪,一时想引灵气入体,确实不怎么容易。 可他却是心里清楚,就连重颐仙尊也在为他这事感到棘手,无关灵根,也无关身体,好像他本身就与这些灵力不兼容。 想到此处,他不由得心间一颤,忍不住怀疑这既定的事实,是否是他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的? 恰逢夕阳西下,红霞洒了满天,山道上一道身影被拉长,江绪宁看了天边一眼,也就收回了思绪,朝着更深处而去。 刚到了妄月峰,江绪宁便看见了围在山门前的众人,知晓他们皆是来找霍陵和虞衡的,他也便没有多管,抄了一旁的小道便入了峰,往他的住处而去,却不料在门口竟瞧见了一个不速之客。 妄月峰是有结界的,不然他方才所看见的那些人也不会只等在山门外却不进来,然眼前这人却是进来了,而不仅如此,那人还恰好站在他的小院前,不知是不是碰巧,但他却总感觉来者不善。 然这些都只是他的想象,于是几步上前询问道,“你找谁?” 而听见他的声音后,那人也缓缓的转过了身,露出了张稚嫩却漂亮的脸庞,此时江绪宁方才发现眼前之人穿着用料十分讲究,并非是什么普通之人。 就在他思考眼前之人是何身份之时,那少年却是开始打量起眼前这略显普通的凡人,许久之后方才缓缓道,“你就是重颐仙尊新收的弟子?”【`xs.c`o`m 网】 17、攻三 来人神情倨傲,言语间尽是说不出的鄙夷,嗤笑了一声便又道,“也不过如此嘛。”满是嘲讽之意。 江绪宁并非不经世事,很快便察觉出了其对他有种莫名的敌意,然他有些不解,不知其从何处知晓他被重颐仙尊收为弟子之事,毕竟这事隐秘,除了他们几人便就没人知晓,甚至是药庐的人都被他随意找了个理由搪塞了过去,只当他是虞衡家中的兄长。 当然这些暂且不表,因为被重颐仙尊收为弟子这事,其实这其中还有那么些误会,天衍宗规矩森严,定不会让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在宗门内长待,尤其还是在妄月峰这般重要之地,于是乎为了能让江绪宁留下来,也为了方便替其诊治,重颐仙尊便收了他做弟子,当然这弟子也并非是正式弟子,不过就是个名义上的挂名弟子,待他病好便可就自行归家。 不过他也是好奇,因为在他以往仅有的记忆中,他能够明确的知晓他并不认识眼前这少年,甚至在这之前他们还素未谋面,实在不知这敌意从何而来,因此皱了眉。 如此正好被那少年瞧了个正着,又加上其长久的沉默,因此生了恼怒道,“你为何不回话,是活的不耐烦了吗?” 且不说眼前之人不过是个普通凡人,就算在天衍宗也没几个人敢如此忽视他,又加上他原本对这人的厌恶,少年当即沉了脸,多了几分阴狠之色。 “明明本君才是最该成为仙尊弟子的那一个,不曾想倒是便宜了你这个卑贱凡人。” 他恶狠狠的道,眉间也是忽的一厉,本就淡色的瞳孔忽的紧缩,竖长一条,不似人,倒更像是兽类。 江绪宁并非是没有所察觉,他能明显的感觉到来人对他掩饰不住的杀意,更何况此刻来人略显怪异的模样,让他下意识的后退。 果不其然,那人见他有所动作,当即便不再伪装,阴冷一笑道,“不过没关系,只要杀了你,那位置便又是本君的了。” 他如此说着,下一刻便化爪为刃猛地扑了过去。 江绪宁原本是要躲的,但此刻的脚下却仿佛凝住了一般让他动弹不得,他瞳孔微震,看着眼前离越来越近的少年,下意识的闭了眼。 就在他以为自己今日命该遭绝之时,一道破空之声却忽的从耳畔响起,伴随着一股冷意,随即便是一阵兵刃交接之声。 这让他有些怔愣,还未待他反应过来,随即便落入了一个极温暖的怀抱中,熟悉的感觉让他忍不住的发抖。 果不其然,刚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正是多日未见的虞衡的脸,依旧好看的不像话,只是此刻脸上却多了几分担忧。 “哥哥,没事吧?” 虞衡眉眼紧皱,尽管他有意掩饰,拥住怀中之人的手却仍是止不住的颤抖,暴露了此刻他内心的慌张,他不敢想象,若他再晚来一步,所看到的会是怎样的场面。 猛地抬起了头,一向温柔的面庞此刻带了几分戾气,看向眼前仍旧满是杀气的少年质问道,“百里荼,你方才想做什么?” 其下是隐藏不住的暴怒。 百里荼? 本还有些失神的江绪宁在听见这个名字之时,却是猛地清醒了过来,他自然是知道百里荼的,因为在他所看的那本书中,百里荼正是其中除了霍陵之外的攻三。 而在那书中,他也是极有名的,因为除开他是攻三的身份外,他还是雾泽妖族唯一的王子。 世人皆知,雾泽的妖皇暴虐成性,□□不堪,每日除了打杀妖仆便就是强抢各色的美人供他享用,由此也终于引起了上天的震怒,对他降下惩罚。 千年以来,尽管他身边佳丽无数,后宫姬妾成群,却没有一个人能为他诞下子嗣,起初他并不在意,只以为是凑巧。 而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变得越来越慌张,终于有一天,他对其感到了恐惧,甚至迫切的想要拥有一个孩子。 然上天既然降下了惩罚便不会轻易收回,为此他痛苦不已,到处搜寻能够解救的办法,终于有一天,一个外乡人告诉他,是因为先前他作恶太多,得了报应,若想要改变,必须进行补救,向上天诚心认错。 于是原本暴虐的妖皇变得不再暴虐,而是认真治理起雾泽的妖族,就连身边的姬妾也被尽数遣散,只留下了寥寥几人。 终于他的诚心感动了上天,百年后,百里荼得以降生,而妖皇也因为这孩子来之不易,对其尤为的宠溺,不管是什么东西,但凡是幼子想要的,无论如何他都会让他得到,由此也就养成了百里荼傲慢自大,不可一世的性格。 因此在见到虞衡的第一面起,他便起了占为己有的心思,甚至要不是碍着其是重颐仙尊弟子的身份,他早就将人掳了去,收做娈宠,日夜宠爱。 而尽管如此,他却也并未死心,为了独占,凡是有意想要接近虞衡身边之人,他都尽数解决,只除了霍陵他难动分毫,因此两人十分不对付。 然说到此处,江绪宁也就明白过来百里荼为何能轻易进入妄月峰的的结界,又为何对他有莫名的敌意,只因为其除了想得到阿衡,再一个便就是想拜入重颐仙尊门下。 当年重颐仙尊受反噬之伤危在旦夕,幸得妖族及时送来珍贵仙草,这才稳定了伤势,为了答谢,因此特送了其可随意进入妄月峰结界的令牌,以作诚意,同时也方便了其送来药草。 毕竟重颐仙尊虽伤势已稳定,但也需得仙草来维持,而这仙草又恰恰只有妖族所居之地的雾泽才有,如此便持续了十数年。 直到百里荼的出现,这才将其打破,因为妖皇宠溺的缘故,百里荼自小便觉得只有最好的东西才能配的上自己,而这拜师自然也是一样。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便将主意打在了重颐仙尊的头上,毕竟放眼整个三界,能被称作为最好的怕也只能说当年的第一人重颐仙尊了。 于是在有一年,他趁着妖皇不注意,偷偷藏在了去往妄月峰送药的队伍中,然后再趁机溜进了重颐仙尊的所居之地,见到了重颐仙尊并对他大放厥词,威胁其如果不收他为弟子的话,妖族将再不会为他送来草药。 当年这一事还一度闹到了人尽皆知,天衍宗大怒,直接便将妖族的一行人给赶出了妄月峰,就连妖皇在知晓这事后当即被气晕了过去。 不外乎别的,只因为这仙草一定意义上并非是重颐仙尊主动要求的,而是妖族自己上赶着去送的。 至于缘由皆是因为多年来妖族受了不少重颐仙尊的恩惠,若没有其与魔族对抗,他们还过不了如此长久的安宁日子,此番事变,他唯恐丢了庇护,因此第一次罚了往日恨不得捧在手心里的幼子,而他自己则连夜赶到了天衍宗,亲自上门赔罪,好一阵厮磨,差点连妖皇的脸面都尽数丢了去,此事才暂且作罢。 往后他们依旧照例往妄月峰送仙草,甚至更多,但只有看过书的江绪宁知道,重颐仙尊其实早就没有用那仙草了,加重的伤势让其逐渐失效,最多也就只能抑制他一时的痛苦,其外便再无他用。 之所会接受,不过是因为他不想在如此危难之间再与妖族起什么冲突。 但这也并不代表重颐仙尊是没有脾气的,虽接受了妖族的道歉,却还是将当初送出去的令牌给收了回去,日后就算是送药,最多也只能是在山脚处徘徊。 可就算是这样,百里荼也还是不肯放弃,每次送药他都是亲自来送,试图再见重颐仙尊一面,让他收自己做弟子。 如今却不知从何处知晓重颐仙尊竟新收了一个弟子,尤其还是一个普通凡人,他自然是不乐意了,毕竟以他的身份竟然连一个卑贱之人都比不过,无疑是对他的侮辱,所以才在见到他的第一面时便充满了敌意。 百里荼被这突如其来的长剑震的虎口发麻,猛地往后退了几步,正要发怒,却忽的看见了出现在了眼前的虞衡,当即面上一喜,正要上前,下一刻却看见其怀中竟抱着那个他方才十分嫌弃的凡人,脸上说不出的担忧,还有种莫名的温柔。 敏锐的感知让他察觉出了些不对劲,又加上其方才紧张的质问他的模样,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当即脸色一变,他那里能忍,当即大声质问道,“虞师弟,他和你是什么关系?”随即便要上前。 然还未待他有所动作,霍陵便先一步挡在了他的眼前,冷声道,“百里荼,你又来这里做什么?” 高大的身影几乎将其掩盖,形成了一股不小的威压,然百里荼却是不怕,瞪着眼,就这般直直与其对视,竟丝毫不落下风,嚣张的道,“干你何事,霍陵,本君是奉命前来送药,你不觉得你太过于碍眼了吗?” 说着便不欲再与其多纠缠,侧身往一旁走去,此刻他只想弄明白虞衡与那凡人究竟是什么关系。 而霍陵自然不会给他这机会,见他要离开便又挡了上去,说什么也不肯让其前进分毫,但这样也无疑是激怒了百里荼。 “霍陵,你找死。” 少年面色阴沉,抬手便攻了上去,欲要教训教训眼前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人族修士。 而还未待他动作,那边虞衡却是忽的出声,像是恢复了些理智,也不似方才那般瘆人,只声音仍旧有些冷冽,瞧他时也不似往日那般温和,“殿下,为何要伤我兄长?”【`xs.c`o`m 网】 18、杀心 “兄长?” 听闻此言后,百里荼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又重复问了一句,“他是你兄长?” 哪里还见方才的嚣张气焰,顿时萎靡了下去,呐呐道,“虞师弟,原来他竟是你兄长啊,本君原先并不知晓。” 而虞衡却是一言不发,闻言只又低下头去看怀中之人的情况,再不肯去多瞧对面之人一眼。 如此倒叫百里荼不由得有些急了,推开了身前碍事的霍陵,三步并作两步的疾走了过去,见虞衡还不理他,只得垂下眸子冲着那凡人少年道,“这...这位虞师弟家的兄长,你没事吧?” 若这是在妖族,必定有人惊讶于百里荼竟也有向他人示弱的一日,毕竟他因着妖皇的宠溺,没少在外作威作福,又因为尊贵身份,自视甚高,轻易不可能朝旁人低头,如今这般已然给足了江绪宁的面子。 然而江绪宁却只是皱了眉,并非是他对妖族有所偏见,只看过书的他知晓,这百里荼原身乃是一条腾蛇,本性阴狠毒辣。 所以尽管眼前之人此刻表现的无辜且天真,但他仍旧忘不掉方才这人要杀掉他时的目光,动作没有丝毫的迟疑,显然是真的对他动了杀心的,又加上其原本的性格,他不相信其是真心悔过。 果不其然,那人见他不说话也失了耐性,沉了脸道,“若是你早些告知本君你的身份,本君也不会对你动手。” 随即便将其又上下打量了一番,才又道,“再说,本君瞧着你也没受伤吧。” 言语间满是嘲讽之意,他以为眼前之人是在故意与他拿乔。 江绪宁原本就是个脾气好,如今面对少年这般模样也忍不住生了几分恼意,但经着多年来病痛的折磨,又死了一次,早已没了那股冲动,而且他也不想阿衡因他为难,毕竟在他看的那本书中,阿衡好像还挺喜欢眼前这人的,因此只别过了头,不再对其进行理会。 而百里荼见他这般模样,只当是其心思被自己拆穿,示了弱,因此更为嚣张,嗤笑了一声,略显得意的道,“本君就知道。” 再不将眼前之人放在眼里,伸手欲要去拉虞衡的的手,他极不喜自己的东西被人碰,即便是兄长也不行。 可还未待他行动,一道低喝却打断了他的动作。 “够了!” 从方才起便一直未说话的虞衡,此刻已然彻底黑了脸,连带着原先好不容易维持起的一点冷静也尽数消散,他冷冷的看着眼前之人,再不留情面,“百里殿下,方才我可是亲眼看见你出手想要杀我兄长的。” 随即便扶着怀中之人转身,任凭百里荼怎么呼喊,还是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虞衡,你竟为了个凡人如此待我!” 百里荼气急败坏,正要再跟上找其要个说法,却被一旁的霍陵再次阻拦,如此一来便更加他气的火冒三丈, 露出原本就恶毒的性子来,连带着说话也口无遮拦起来,“霍无眠,你不就是个没人要的破烂货吗,你爹不要你,你娘不要你,若不是仙尊捡你回来,你以为你会有今日?你有什么资格阻拦本君,还不快给本君滚开!” 说着便要将眼前这碍事之人给挥开,然霍陵显然未给他这机会,他低笑了一声,显然未把百里的荼的话放在眼里,随即便慢悠悠的道,“我是没人要,但也总好过你这个以兽化形,半开化的畜牲要强上许多。” ...... 因着先前推搡,江绪宁的膝盖处被磕破了些皮,但因着他体质特殊,拇指大小的伤口此刻竟是血流不止。 烛光下,虞衡一言不发,低垂着头只顾上药,除了空气中浅淡的血腥味和不时呼啸而过风声便再无其他,气氛沉寂的略微显得有些尴尬。 如此一直持续了很久,还是江绪宁率先忍不住开口,打破了这份宁静。 “我没事。” 他如此说着,只以为其是在为自己的伤口而担忧,出声安慰了两句,毕竟他自己早就不在乎了,若说起痛还不如往日里发病来的痛苦。 倒是虞衡才叫他更为担忧,于是问道,“你们怎么才回?”他本以为二人下山除祟不过几日便回,那曾料到这一拖竟拖到了半月,即便他知晓依着书中剧情,阿衡定不会有什么事,但在那段时间他还是很担忧,生怕其出了什么意外。 “阿衡?” 久未得到回应的江绪宁忍不住再次问道,而回应他的却依旧少年的沉默,终于他忍不住伸手欲要将其的脸抬起,而下一刻一滴略微有些灼热的水珠却忽的落在了他的手背上。 江绪宁被烫的忍不住浑身一颤,失神一刻后,随即便猛地将少年的头抬起,露出了张满是泪水的脸来,其中眼眸甚至还有几滴未落。 江绪宁从未想过自己会看到如今的场景,毕竟虞衡哭的实在是太过安静,如今恍然一瞧,震撼的忍不住往后一退,但这也并未持续太久,待他反应过来后便又再次俯身了过去。 “为何要哭?” 他喉咙有些干涩,却仍是不解。 然虞衡却是不管仍旧在哭,只低低的,反复重复那一句道,“怎么会没事?” 看起来比受了伤的他还要更加委屈,眼尾微微泛红,说不出的潋滟春色,江绪宁再一次见到了那枚红痣,忍不住将人拦在怀里安抚,一下又一下道,“我真的没事。” 而奇迹般的,在这安抚之下,虞衡竟也真的不再哭了,只闷闷的道,“兄长,我是不是很没用?” 连想保护的人都保护不了,只得灰溜溜的逃走,当真是没用,他讨厌这样的自己。 然江绪宁只是一笑道,“怎么会,阿衡在我眼里总是最好的。” 因着事情特殊,在虞衡的软磨硬泡之下,江绪宁还是同意了其在他的小院留宿,而那一夜他睡的极深,因此也就没听见虞衡的轻声呢喃。 他说,“杀了他,杀了他,把他们全都杀死。”满怀恨意,直至整夜。 ...... 虞衡已从自己师尊那里知晓自家兄长悟道多日却仍是没有感受到灵气,见其一脸忧愁忍不住安慰,毕竟修道一事并非是一日所成,且不说要讲究机缘,还要天时地利人和,兄长第一次接触,自然不会那般贯通。 更何况师尊已经答应,以他之力定然能治好兄长,不然放眼整个三界,怕也是没人有这般的能力了。 他如此说着,终于是将江绪宁给安抚住了,然他也有私心未说,那便就是即使连师尊也治不了,他也会替其另寻办法,无论任何代价。 “哥哥。” 看着眼前之人,虞衡轻唤了声,随即便自怀中拿出了一串玉做的珠串,其中一块青色玉石尤为显眼,阳光之下流光溢彩,极为的好看。 他笑了笑便伸手将少年的手拉过,自顾自的戴了起来,“这是青松玉,乃是我前几日下山除祟之时无意间得到的,念着兄长便将其带了回来,即可养身又可静心,刚好可助兄长早日引气入体。” 他如此说着,下一刻那珠串便已然戴好,江绪宁因病常年不出门,所以皮肤显得有些苍白,尤其是手腕,即白又细,与常人比多少有些不正常,但戴上那青玉珠串竟意外的衬得有些好看。 就连江绪宁也是如此觉得的,盯着那手串看了许久。 还是虞衡出声唤他,他这才反应了过来。 “什么?” 许是瞧得的太过入神,以至于他并未听见眼前之人说了什么,因此又问了一遍。 而虞衡也是极有耐心,见其在问,便又再继续道了一遍。 “明日山下的广陵城将会举办游春会,哥哥来天衍宗许多日,想必还未好好玩过,不如明日我做东,带哥哥下山好好玩上一日如何?” “游春会?” 闻言,江绪宁面上不由得露出了几分疑惑道,“那是什么?” 在岳城是他从未听过有游春会这么一说。 然虞衡却是笑,只道,“这是广陵这边特有的节日,很热闹的,哥哥想不想去看看。” 他自然是想的,在岳城时,他便因病一直被关在家中,想出门都不行,如今离了岳城,离了家,他自然是想多出去看看,因此点了点头,道了句想,眼中满是希冀,甚至能看到光亮。 而这也是虞衡所预想到的,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兄长究竟有多向往外界的热闹,只是那病弱的身躯画地为牢,囚禁了他的半生,而他所希望便是将其解救。【`xs.c`o`m 网】 19、执念 “仙尊,人到了。” 门外,狐青的声音传进,重颐笔下微顿,待将最后一个“静”字写下方才停笔,抬眸望去,温声道了句,“进。” 霎时,紧闭的房门被推开,难掩的煞气,正是前不久才回来的霍陵。 “师尊。” 他低头行礼,一如往常恭敬。 然重颐却只瞧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伸手为身前的砚台添了些水,拿了墨锭在上面细磨了起来,一边问道,“山下的情况如何?” “魔族猖獗,近来有反扑之势,各仙门已出现人手不足的状况。” 这也是为何他与虞衡一去就是半月的缘故,他们奋力抵抗方才将其平息,而这也并非长久。 重颐亦是知晓,闻言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连带着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略微有些失神的道, “看来,那封印是支撑不了多久了。” 说的自然便是那百年前,他亲自设下的专门为封住整个魔族的封印。 而如今随着时间的消逝,又加上当年的重创,早就残破不堪,如风中飘零,随时都有彻底破碎的可能,而那时魔族将再无顾忌,肆意入侵人间。 这是仍谁都不想看到的人间惨剧,除非在这之前找到更好的镇压法子,重颐如此想着,抬头却将目光落到了眼前之人的身上。 霍陵心不在焉,他从方才起便注意到了,只他素来不爱插手弟子私事,也就没有多在意,可不在意也不代表着放任不管。 如此想着,重颐又多瞧了其两眼,方才道,“你有心事。” 这话问的猝不及防,本还在失神的霍陵当即反应了过来,抬眸迎向眼前之人的目光,只觉得无所遁形。 然他很快镇定,低下头去只道,“弟子没有。” 试图掩饰什么。 而重颐只是又看了他一眼,良久方才道,“无眠。” 他唤他,脸上神情未变,却已好似说了许多,“你是我亲眼看着长大的。” 是了,从襁褓幼儿到蹒跚学步,再到如今的金丹修士,即便他们聚少离多,但总归是他亲眼看着长大的,又怎能不知其心中所想? 而这些霍陵自也是知晓的,如今被重颐这一问,竟是一时无话,更不敢再去抬头看人。 重颐见他这般,心中也不由得升起万般愁绪,话亦是不自觉的多了起来。 “自你长大后,每每旁人向我提起你来时,皆是赞美之词,说你性情稳重,处事不惊,饶是同龄者亦是佼佼之辈。” 他如此着,却并不觉得欣慰,看向已初具大人模样的霍陵,反而多了几分担忧,“然只有为师知晓,你性情浮躁,尤其是对你在意之人更是失控易怒。” 而这于修士而言乃是大忌。 眼见着自己这弟子越陷越深,他终是忍不住开口提醒,“为师早就同你讲过,是你的便是你的,不是你的便不是你的,若是想要强求,损害的也终究只会是你自身。” 重颐难得这般交心,只希望自家弟子在听见他这话后能清醒一二,于以后修炼也是大有裨益,然叫他万万没想到的是,眼前之人不仅未清醒,反而愈演愈烈。 霍陵表情痛苦,连带着眉间的煞气也增加了几分,他抬头看向眼前之人,带着几分不甘,又带着几分无奈,只苦笑道,“可是师尊,弟子做不到啊!” 那早已形成执念融入骨血,又如何能轻易割舍,他唯一能做的只能是侵占,一步又一步的侵占,方才能叫他保持片刻的清醒。 如此,倒叫重颐有些不语,许久之后倒也不再提方才之事,只转而又道,“观你面相,煞气难消,今日便留下,抄写这《心经》百遍,什么时候清醒了,再随狐青离开。” 他如此说着已然起身,再瞧了其一眼后,便自往屋外走去,再未回头。 而霍陵亦未反抗,也无多言,坦言接受,朝着重颐离开的背影躬身行礼,低声道了句,“是。” 直到身影彻底消失在了视线,他方才又抬起了头,循着重颐方才所坐之地落座,而笔墨已备好,他只提笔,落下的第一个字,恰好亦是个“静”字。” ...... 夕阳西下,旭日初升,待到霍陵再停笔之时,已然到了隔日,身旁纸张堆叠,远不止百遍的模样。 然好在他身上的煞气已消,心思也变得清明,因此再度恢复成了以往的冷酷模样。 但他却并不着急离去,又沉思了一会儿,待到夕阳再次西下,他这才缓慢起身,往屋外走去。 天色逐渐变得昏沉,待霍陵再反应过来之时,他已在不知不觉中走到了虞衡的竹屋前。 如此时间,他本是不想打扰的,但犹豫再三后,他还是几步上前,轻轻敲响了那道门。 “师弟,你休息吗?” 然回应他的却是良久的沉默,霍陵皱眉,忍不住又唤了一声,可如方才那般并无什么两样,沉寂,又是沉寂。 如此,霍陵也察觉出了其中的不对劲来,伸手将门推开,这才发现屋中早已是空无一人。 他面色微变,房中残留的气息昭示着主人已离开许久,而其中还夹杂着几丝若有若无的外来者气息。【`xs.c`o`m 网】 20、预警 “咳...” 一阵微风拂过,整个长街的花灯皆被其惊得震荡,如火海掀起波澜,美不胜收。 虞衡无心观赏,在听见这一声低咳之时已然回了头,漂亮的眉眼间染了几分担忧,火光之下,竟是比之这满街的花灯还要更美上几分。 “哥哥,没事吧,可是冷了?” 说着便要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然还未待他动作,江绪宁已然伸手制止了他。 “不用,我没事。” 已快要入夏的晚风并不那般寒冷,又加上这广陵所处的位置特殊,即便入了夜也与白天差不了多少,因此还算舒适。 可不知为何,从方才起,他的心就莫名的开始跳的厉害,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一般,引他不由得生了几分担忧。 因此再看向眼前之人时,他道,“阿衡,太晚了,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哥哥可是累了?” 此刻,少年眼中担忧还未完全散去,听闻江绪宁如此一说那眉不由得又往眉心聚拢,好看的不像话。 眼看着他们二人已引得街上的大部分人的注意,无奈,江绪宁只得拉了人往一旁的小巷而去,待到了僻静处方才将人松开。 “哥哥?” 少年仿佛还未意识到此刻的自己究竟有多么惹眼,如墨的眼眸下是藏不住的春色,从方才起,他的目光便再没从眼前之人的身上移开,仿佛万千世界下,而他只担忧着兄长的身体是否无碍。 然江绪宁自然是无碍的,亦是不累的,毕竟自入了天衍宗后他的身体便好了许多,又加上在药庐时日日受着药气的滋养,虽不过是一时的,但早已与在岳城时大不相同,因此这么会儿路途其实对他不算什么。 只是那不安来的实在是过于猛烈,连带着先前他好不容易能外出的那点兴致也被尽数吹散,又加之重来一次的谨慎,不由得起了退缩的心思。 可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他知晓虞衡究竟有多担忧他的身体,因此他不想骗他,更不想用身体骗他,尤其是在面对他的目光之时,因此只得囫囵的解释道,“我没有,只是我们出来这般久,也该回去了,再晚怕是宗门...” 天衍宗规矩森严,他隐约记得,宗门内是不允许弟子夜不归宿的。 只让他没想到的是,少年在听完他这话后却是一笑。 “哥哥吓我一跳。” 虞衡嗔怪了两句,但眉目却是舒展了开来,紧张的情绪一扫而光,心底不由得彻底松了一口气。 “我道是什么呢。” 少年解释起来道,“宗门虽规矩繁多,却也不是没有人性的,今夜这游春会乃是广陵一带特有的节日,又加上一年就这么一次,门内知晓定然有弟子为此下山,索性也就放开了,竟今夜一晚,可不必归宿。” 江绪宁刚来,自然不知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但他唯一知晓,这看似开明的决定却叫他生了苦恼。 “阿衡...” 他还要再劝,然虞衡却是不给他这机会。 “哥哥。” 少年扯着眼前人的衣袖,眼波流转间竟是生了几分委屈,“我们好不容易才出来一趟,还没怎么玩儿呢。” 本来他们就许久未见,好不容易将人劝着带来了天衍宗,就想着可日日见面,夜夜相处,那曾想刚回来不久便被宗门催促着去除祟,还一去就去了半月。 要知,起初他可是打算着多年未见趁着机会好好培养培养二人的感情,如此一来二去也算是彻底泡汤了,为此早不知生了多大的怨气。 也正是因为如此,如今这样好的机会,他更不肯轻易松口,又加上他深知兄长易对他心软这事,借着四周无人,更是好一顿磋磨。 “再说,这还是哥哥第一次同我出来呢,就再多玩一会儿,就一会儿,你说好不好嘛,好不好嘛,哥哥?” 若此时有旁人在侧,定会被少年这一番操作惊得目瞪口呆,他本就生的好颜色,此番再这般有意利用,更是叫瞧着他的人忍不住面红耳赤。 所幸江绪宁对此早已习惯,倒不至于太过沉迷于其的美色中,可被少年一直这样看着,却还是忍不住红了脸,薄薄一层,平添了几分春色。 他错开了脸,好在小巷昏暗,遮住了大半光亮,这才不至于太过于明显。 而如同虞衡所说,江绪宁也的确是心软了,只不过这并非是少年的美色所致,而是忽的想起了小时候的事来,一定意义上,这的确是他同阿衡第一次似这般的出来游玩。 年少时,他因为身体的缘故,所以甚少出门,而阿衡为了陪他,亦是终日只待在院子里。 那时他还不懂,只以为阿衡如此只是害怕生人,所以才不愿意出门,待长大了,他才明白过来,他那里是不愿出门,不过是为了陪他而找的借口罢了。 毕竟他们那时还小,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饶是他这般被病痛折磨出的沉静性子亦是对外面的模样充满向往,更不要说比他还要小的阿衡,怎么会耐得住性子只在一处长待。 想到此处他不由得生了些愧疚,态度也不似方才那般坚定,他想,阿衡与他好不容易出来一趟,的确不该似这般扫兴。 至于方才那股莫名的不安,江绪宁又想,或许是他的错觉也说不准。 由此定了心思,也彻底下了决定,瞧着眼前的少年点了点头,算作是答应。 “好吧。” 然闻言的虞衡却是一愣,似没有想到眼前之人会如此轻易的答应了他的要求,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笑着道,“我就知道,哥哥总是对我最好了。” 眸子幽深,叫人看不清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 “我带哥哥去个好地方。” 刚出了巷子,一阵微风便袭来,满城的花树被惊醒,扑朔下一地的花瓣来,二人被浇了满头,发丝间,衣袖间,盈香满袖,江绪宁难得的好心情,便任由着虞衡江他拉入人群中,一边还忍不住发问道,“去什么好地方?” 然虞衡却并未回答他的问题,只边跑边回头的道,“哥哥去了就知道了。” 他笑着,灿烂长街,二人一同奔向春光景色。【`xs.c`o`m 网】 21、三人 江绪宁被拉上高楼,满城景色竟在这一刻尽收眼底,他失神远眺,却忽的听见一旁少年在他耳边低语。 他说,“你看,哥哥。” 循着其所指,他下意识的抬头,而也就在这一瞬间,亮光在天际炸开,漫天黑幕下,尽是火树银花,江绪宁从未见过如此景色,只觉得美的不可方物。 而也就是在这一刻,他忽的明白了阿衡口中所说的好地方,久久难以回神。 “怎么样,我没骗哥哥吧。” 天气忽变,虞衡领着人躲入了高楼中,随着小二送上茶水来,他这才清醒了几分。 因着花朝节之故,城中这几日的酒楼皆是以花代茶,掀开时香气四溢,竟别有一番滋味,就连那茶托旁亦是缀满了鲜花,看起来赏心悦目。 少年笑意盈盈,脸上满是得意,江绪宁瞧着却没有马上应声,只忽地想起他二人还在岳城之时,其实,他并非未看过烟花,只他体弱,出不了门也受不住那烟熏火燎的味道,为数不多的几次,也只是在府内远远的看见过,很是好看,却远不如如此近距离的看来的震撼。 他说不出是什么感受,只第一次感觉到除开父母外活着是如此的美好。 正想要说些什么,楼下却不知为何忽地热闹了起来,连带着原本的昏暗也被大亮所取代,江绪宁一时好奇不由得往楼下看去,这才瞧见整个大楼的屋檐皆被挂上了好看的花灯,炫彩夺目,照亮了整个高楼。 而适时的大堂之中也被架起了高台,丝竹管弦,悠扬之声随之响起。 “这是在做什么?” 见状的江绪宁一脸疑惑,忍不住望向一旁的少年。 而被突然打断氛围的虞衡,脸上少见的露出了几分不爽来,只那稍纵即逝,待到眼前之人再看向他之时,已然彻底消失了个干净,再度变回了往日的模样。 他一脸神秘的道,“哥哥有所不知,现在才是今夜这游春会的重头戏。” 话音刚落,那悠扬之声便已停下,再抬眼去看时,一身着青灰长袍的中年男子便已站上了高台。 “大家且先静一静。” 男人微微抬手,声音温润和缓,仿佛如山间涓涓细流,说不出的平静,方才还热闹的大厅瞬间便安静了下来。 而唯有修士才知晓,这乃音修的独门秘法,擅蛊惑人心。 “今日各位远道而来,想必也是为了城中这一年一次的花朝节。” 男人环看周遭,既而又道,“既如此,今夜便由我天一楼做东,为各位再添上几分趣味。” 广陵每年的花朝节,除了游春会,其外最出名的便就是由此刻这个酒楼,天一楼所举办的一个叫做“逐花落”的活动。 至于它为何会出名,皆是因为其的彩头很是特殊,其他不过是花鸟鱼虫,玉石珍珠,到了天一楼这里便是稀有的功法秘籍,或是那个秘境得来的灵器法宝,又或是难以驯服的珍贵灵兽,又或者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鲛人之血。 当然这些若放在似天衍宗这般的大宗门眼中或许是不值一提,但在一些小宗门和散修眼中,那便是再珍贵不已,尤其是散修,他们天赋不高,背后又无宗门所依靠,若是能得功法,灵器傍身,修真之路也能容易上几分。 也正是因为如此才引得众人趋之若鹜,然而,这天一楼明面上所言是面向众人,但实际上却是仅限制为修士。 至于为何,皆是因为这“逐花落”中所逐的花乃是一朵罕见的金莲,其中火魂珠赋予其灵智,想要追上它并非一般方法可行,必须以神识,神识越厉害,便越容易追上金莲,也越强,而唯一能控制的神识的也只有修士。 当然这些江绪宁一概不知,因为他所看的那本书中对像此般的小事大都一概而过,唯一有印象也就只有天一楼和“逐花落”,因此并不知晓虞衡为何要带他来此地,正疑惑之时,那台上的男人已然又发话,而身边也多了一个手托木盘的少女。 “此物便就是天一楼为各位准备的彩头。” 说着,男人便抬手将其上的红布揭开,露出了其下的真容,乃是一个酸杏大小的果实,只不过通体呈昏暗的灰褐色。 众人未见过这样的东西,不由得发问,“这是何物?” 而安静的氛围中也逐渐传出了几道议论声,似乎对天一楼此次的彩头有些不满。 然那青袍男人却是不慌不忙,依旧和缓道,“各位有所不知,此物名为龟褐,若有见识的大人应当知晓,此物除了颜色,和那传说中,且极珍贵的赤珠果极为相似。” 此话一出,原本只有些许声音的大楼瞬间热闹了起来,各种议论之声纷纷,显然是听说过那赤珠果的。 而青袍男人依旧平和,只脸上多出了几分笑意,继续道,“而这龟褐不仅与其相似,就连其的药效也能占上个六成,不仅如此,此物最妙之处,便是普通凡人服下也能病痛全消,益寿百年。” 若先前的热闹众人还有所收敛,青袍男人此话一出,众人算是彻底不淡定起来了,他们自然知晓那赤珠果之珍贵,光是整个修真界,这百年内也只出过三颗,似他们这般之人自然没见过。 而至于为何对它如此推崇,皆因为其药效恐怖之令人咂舌,但凡修士还有一口气在他便可药生白骨,让人起死回生,就算如今这名为龟褐的果实只有赤珠果的六成药效,也已足够让人觉得恐怖,毕竟修行之路艰难,此物也可作生死之间的一道保命符。 众人对其虎视眈眈,而其中还有那么几个普通凡人,不过他们并不在意其堪比赤珠果的药效,因为他们知晓,即便赤珠果再厉害,于他们凡人却是无效,倒是这龟褐果其延年益寿的作用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无论何人皆求长生,其中权贵之势更甚,但苦于无灵根,修仙之路注定与他们无缘,然就算如此,他们也不肯轻易放弃,一路不通便另择他路,以灵药修身,亦能延长寿命,他们早先便得知天一楼此次的彩头不凡,听说可延年益寿,于是特意招募了大量的散修,以求能取得这灵药,却不曾想,这药竟如此厉害,不仅可延年益寿,还可持续百年,当即大喜,暗道无论如何也要赢下。 “哥哥可想要?” 久不说话的虞衡忽然开口,看着一旁之人,笑得一脸温柔。 正失神的江绪宁被他这声音忽的唤回,却没有马上开口,方才男人的话他自然全都听见了,也知晓阿衡此刻问他是何意,只他忽的想起重颐仙尊的话,便又有些不自信,连赤珠果都于他无用,更何况是只有其药效六成的龟褐果,就算能行,重颐仙尊又怎么可能不知? 然这些也就罢了,其实最重要的则是,他实在不想再过多的麻烦阿衡,他不想变成只一味依靠着别人的累赘,那不是他所希望的。 正想要说些什么,虞衡却是先一步开了口道,“我知道哥哥在想什么。” 他笑着,眼中却满是认真的道,“可那又如何?听说这龟褐果味道不算太差,就算到时候无用,便就给哥哥当做糖豆罢了。” 江绪宁显然没想到其会这样说,方才还纠结的心此刻却是微愣,心绪翻转竟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然还未待他动作,高台之人的青袍男人已然又发话,“既然彩头各位已知晓,那今夜这活动也就正式开式了,规则想来大家也已知晓,我便就不多说了,至于今夜这龟褐果究竟花落谁家,就各凭本事了。” 话音刚落,众人便将目光移向了早在门外等候的小厮身上,随着一声令下,那被握在手中的烟花被点燃,“嘭”的一声,灿烂的烟花在夜空中炸开,随即一朵冒着红光的金莲从天一楼的楼顶中飞出。 众人未做迟疑,皆分出自身的一抹神识往那金莲追去。 各色的光束在半空中穿梭,照亮了各方的街道,激起的风裹挟着花瓣在空中飘散,来往的行人看见这一幕早已习以为常,并不觉得可怕,只仍旧被这美丽的“风景”吸引,站在原地,失神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各色的光束在金莲后紧追不舍,却仍旧抵挡不住其的过于灵活,两者之间还有很大的差距,而也就在这时,一道红色的光束忽的从一众中冲出,直往金莲的方向而去,它像是有预知一般,很快又再一次的拉进了二者的距离。 江绪宁看在眼里,知晓那是阿衡的神识,忍不住暗自祈祷起来,只不过他并非是为自己,而是为阿衡,望他所求皆所得,所愿皆所成。 而随着他的祈愿,那红色的光束也与那朵金莲越来越近,其他众人看在眼里,也不由得急了,发力想要追赶,却已是为时已晚,眼看着他们身前之人,眼中尽是不甘。 然这些,虞衡自是不知,只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金莲上,在发觉其的一处漏洞后,瞬间便冲了上去。 眼见着那金莲便要被那道红色光束给收入囊中,却在下一刻竟忽的出了变数。 众人诧异的看着突然出现的紫色光束,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之时,只一瞬间便将金莲给收入了囊中。 这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就是虞衡也没有想到,表情从方才的志在必得到现在的一脸阴沉,满含怒意的循着方才那神识离开的方向望去,然让他没想到的是,只这一看竟是当场便愣住,彻底移不开眼了。 一旁的江绪宁很快就发觉了他的异样,见他面色尤其难看,也忍不住循着他的目光看去,这才发现天一楼外人来人往的大街上,霍陵正站在其中,直勾勾的看向他们二人所在的方向。【`xs.c`o`m 网】 22、玄苍 “凝神静气,置若虚无,顺心而为,细感天地。” 随着重颐仙尊的叮嘱,江绪宁再一次闭眼凝神,然而过去了许久,无论他如何去感知就是感受不到那抹气息,亦无法触摸到那道屏障,不由得泄了气。 “无妨,慢慢来,再多试几次便好。” 重颐仙尊出声安慰,脸上是一如既往的平和。 然见状的江绪宁却是愈发愧疚,“弟子愚笨,给仙尊添麻烦了。” 这半月来他早已试了无数次,而结果却大都如今日这般,不尽如人意,反应过来的他明白这显然不是他多试几次就能成的事,只能说他是资质不足,与修仙之路注定无缘,由此再见到重颐如此细心教他之时,更觉得羞愧。 “你可不愚笨。” 平和的脸上露出几分笑意,重颐抬头看向眼前的少年,“明事理,知进退,可比我那两个弟子聪明多了。” 他意味深长的道,琉璃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流光,稍纵即逝。 “再者各人有各自的命数,你或许只是时机未到,至于你说的麻烦......” 重颐又是一笑,神秘莫测道,“我先前便说了我们二人有缘。” 这已是江绪宁第二次从眼前之人的口中听到他们二人之间有缘的话了,却是更加的疑惑,他不懂,一个仙门第一人,高高在上的仙尊为何会与他这样的普通凡人有缘,因此忍不住发问,“为何?” “世间万物皆有因果。”并不觉得被冒犯,反而重颐还开始耐心的解释起来。 “你能入妄月峰,又见我,那便是因,而我救你那便是果,若我们二人无缘又怎会有这因,而没这因又怎么会有果。” 他宽慰道,“不必多想,顺其自然就好。” 如此一番话下来,江绪宁的确豁然开朗了几分,然也生了几分惭愧。 并非是他多想,只在此之前他一直以为重颐仙尊是个冷漠无情的人,至于为何,皆是因为那本书中曾写到,重颐仙尊所修之道,乃是太上忘情,无情之道,除开苍生,其他外物在他眼中皆不过是浮云。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书中看到他偏偏很是关心阿衡之时,他还曾怀疑过仙尊是否动了心,如今再看却发现,仙尊哪里是动了心,也并非是冷漠无情之人,只他博爱众生,平等的在意每一个人。 如此想着,江绪宁低了头,更不再去看眼前之人。 ...... 重颐并不知其所想,以为他还在为方才之事苦恼,正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屋外却忽的响起了敲门声。 “谁?” 被打断了思绪的重颐下意识的往门口望去,如此急促的脚步声显然不是狐青。 “师尊,是我。” 青年缓缓开口,来者正是霍陵。 “无眠?” 闻言的重颐不由得有些微愣,对于其的突然到来而感到疑惑,他并不记得自己今日有召其上山,可尽管如此,他还是开了口道,“进来吧。” “师尊。” 随着门被推开,霍陵随之走进,他今日又是着了一身黑衣,不苟言笑的脸为他更添了几分冷酷和不近人情,而今日尤其更甚。 他低头行礼,这才消减了几分。 “无眠,何事找我?” 重颐倒没觉得什么不对,毕竟在他眼中,他这弟子整日便是如此,因此也就没太在意,而比起这个,他更加在意的是其为何会突然来找他。 “弟子此次来,是有要事要与师尊商量。” 霍陵并未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只再次开口,其中特意强调了“要事”二字,便再无后话。 重颐深知自家弟子的脾性,这般吞吞吐吐反常的行为显然有些不对劲,正要开口询问,一旁的少年却忽的起身。 许是生病的缘故,江绪宁对外尤其的敏感,自方才起,霍陵的目光便一直落在他的身上,尤其是在说到“要事”二字时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便愈发明显,显然是在说给他听的。 他并非是什么不识趣之人,见其有意避开自己,也不打算再久留。 “仙尊,既然你们有要事相商,那我便不在此处打扰了。” 少年行了一礼,顺势便告了辞,也不等二人再反应,起身便往屋外走去。 这...” 重颐一头雾水,不明白其为何会突然离开,待想再开口之时,少年已然消失了个没影,直到霍陵再唤他,他这才收回了视线。 “究竟有何事?” 院外有狐青,所以他倒也并不担心那少年的安全,转而看向眼前的弟子,为其的反常多了几分探究。 然霍陵却是直接将其忽略,他面色不变,比之方才还更添了几分冷静,他淡声道,“回师尊,事务堂那里传了消息来说是三日后西边将会出现一处秘境,因此弟子特来与您商量。” “秘境?可是那玄苍境。” 重颐正色了几分,说起这玄苍境,他其实还有些印象,传说是上古大能所遗留,二十年一开,百年前他还是弟子之时,就曾经去过。 “正是。” 霍陵道,“掌门那里也传了消息来,说是希望我与师弟二人也能同去。” 重颐缓和神色,这才又道,“既是掌门安排,那你们便就去吧,正好衡儿破丹不久,你也结婴在即,需得历练一番才可。” 他伸手算了算,随即又道,“说不定能遇见什么机缘。” “是。” 霍陵不疑有他,点头称是,以师尊之修为,既能算出他们这一行能遇见什么机缘,便也是八九不离十了。 而得了眼前之人应允,霍陵便也不打算再多留,行了礼便欲转身离开。 而还未待他动作,重颐却是先一步开了口,“既然要去玄苍境,那你们便将绪宁也一同带上吧。” 闻言霍陵有一瞬间的怔愣,他僵硬的抬头,似有些没想到,声音也不自觉的变得低沉。 “为什么?” 然重颐却并未察觉,只仍旧一脸笑意,温和道,“方才我替他算过,玄苍境内有一处灵清池,于他的修炼或许有益。”【`xs.c`o`m 网】 23、入境 霍陵不喜他,江绪宁从一开始便知道,但因着并不明显,他也就不太在意,可自那日在山下后,他忽的发现,这霍陵怕是远不止不喜他那般简单。 那凛冽的目光分明是带着杀气的,起初他也只当是自己看错,毕竟他们也并无什么要过命的仇怨,然回来后却是越想越不对劲,就连半夜时也多被噩梦惊醒,不得安眠,也正是因为如此,这几日他是有意避开着霍陵的。 只让他有些没想到的是,他故意躲着,霍陵却自己找上了门来。 天衍宗这几日尤为的热闹,饶是并不怎么出门的江绪宁也察觉了一二,起先他也有些好奇,直到无意间听到药庐的弟子提起,这才知晓原是宗门附近的玉华山脉新出现了一处秘境。 若要是前世,江绪宁对此或许不太了解,可自从看过那本书后却也知晓。 世人皆知,凡人入道便是半步登天,与常人已是天壤之别,却不明,凡人修仙本就是逆天而为,所以注定艰难,稍有不慎便会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而想要真正的飞升,除了先天的天赋和后天的努力,远远不够之外,更讲究的是一个机缘。 然所谓机缘,可遇而不可求,不同于灵根这般稍有变通,有些人穷尽一生也未必能寻得自身的机缘,有些人却自有另一番造化,所以说就连修行也不可只看一时,毕竟未来事未来说。 而说起这机缘自又不得不提起秘境,传说其受天地灵气孕育,自然形成,其中天才地宝无数,任得其一也能受益匪浅,于日后修行也要轻松几分,所以引得众多修士趋之若鹜。 然宝地难得,修士却有千万,常常几十年才会出现这么一个秘境,因此显得尤为珍贵。 更何况此次出现的秘境还有些不一般,江绪宁记得,在他看过的那本书中就有提到过,此境名为玄苍境,乃是一上古大能飞升时所遗留,据有记载这还是第一处被收服的天然宝地,可见当初那修士修行何其高深。 而事实上那书中对其的描述也甚少,江绪宁能对其有印象也不过是因为百年前重颐仙尊还是弟子之时也曾进入过此境,在里面遇见了大机缘,他得了那上古大能的传承。 与之一并的还有那秘境,只重颐仙尊仁善,并未将其占为己有,反而舍了契印,也才有了如今这每二十年一开的宝地。 只这些都与江绪宁无关,毕竟他只是一介凡人,机缘不机缘的与他没什么太大的关系,然让他万万没想到的却是,重颐仙尊竟让他随霍陵此次也一同入那秘境。 这事发生的突然,江绪宁一时间也没有反应过来,只茫然的跟着霍陵,待到下了山,出了宗门,方才清醒了些许,而清醒过后,思绪也很快被担忧所代替。 只因他知晓,秘境虽被称作宝地,却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与无数天材地宝相对应的,其中妖兽横行,又因着灵气充足的缘故,往往比外面的妖兽更加难以对付,若是修为高的修士还好,但凡不济的,稍有不慎便会葬身那些妖兽腹中,如此就更不要说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了。 而那玄苍境已存上千年,凶险只会更甚。 他心中疑惑,但霍陵不喜他,自不会同他多讲,不过江绪宁却也清楚仙尊定不会害他,不然也不会让他与霍陵一起,可仙尊或许算错了一步,若他真遇到危险,依着霍陵对他,怕是不知是救还是... 想到此处他不由得往旁瞧去,待触及其面容后却忍不住再次回想起山下的那晚,凛冽且带着杀气的目光,江绪宁下意识的皱眉,同时也收回了目光,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霍师兄。” 远处有人忽的发声,见是霍陵,原本还四散的弟子立马围了上来,江绪宁见状,立马识趣的往后退了几步,所幸他不显眼,因此也就没几人注意到他,而霍陵,从一开始便未看他,因此也就更加不在意。 在场的弟子不过十六七八,虽说已修行多年,但若放在凡间不过还是个孩子,又加上此次还是他们第一次入秘境,其中凶险多少还是叫他们有些不安。 而霍陵年长,修为也高,往日待人更是温和,因此众人见了也仿佛有了主心骨一般,三言两语下来,方才还有些紧张的氛围便彻底消散,只剩下一片欢声笑语,极为热闹。 一旁的江绪宁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神色却不由得变得有些复杂,其实先前他不是未怀疑过霍陵与他所看的那本书中的描述多有出入,然此刻却不得不承认在面对天衍宗其他弟子时依然是那个温和的大师兄,不然也不会使得众多弟子信服,每每这时他都不得不怀疑那只不过是他一时错觉,又或者仅仅是针对他的。 念头一起又觉得太过荒谬,摇了摇头,只让自己不要多想,兴许他只是被那夜给吓住了。 忍不住再往那处瞧去,众弟子围着笑得好不开心,而被围着之人虽未笑,却也耐心倾听,不时回上两句,谦谦君子模样,让人一瞧便忍不住心生好感。 或许这便是小虞喜欢的模样,江绪宁眸色微黯,似想到了什么,收回目光,再不去看。 只是这样的好氛围并未持续太久,随着一声冷哼,一头戴金冠,身着红袍的少年便被簇拥着自暗处走来,他神情倨傲,轻蔑地扫了众人一眼后方才将目光落在其中的黑衣青年身上,略带嘲讽的道了句,“虚伪。” 正是几日前来天衍宗的妖族少主百里荼。 看清来人后,江绪宁倒并没觉得意外,不外乎别的,只因这玄苍境虽为天衍宗所属,但因着灵药的缘故,妖族于宗门也算有恩,于情于理,百里荼若想入秘境,也没人会多加阻拦。 只是他太过于娇纵且嚣张,短短几日便得罪了许多人,宗门内的弟子早看他不顺眼,见此刻竟又来主动找事,未待霍陵开口,便有弟子忍不住先一步出声,“你什么意思!” 然百里荼却是看都未看他一眼,眉眼微挑,更是轻蔑,“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跟本君说话。” “你...” 说话的弟子年纪尚小,正是冲动易怒的时候,如今被人当着面这般羞辱,一怒之下也顾不得眼前之人是什么尊贵的妖族少君或是其他的牛鬼蛇神,当即拔了剑便要上前理论,所幸霍陵及时阻止,这才免受了些争乱。 “师兄!” 那小弟子怒气未消,还要再言语,霍陵摆手方才又看向眼前之人。 “百里少君,掌门允你与入秘境,并非是让你来同弟子们闹事的。” 他语调平和,却又带着些许冷漠,尤其是不笑时,莫名的叫人感觉到威严与压迫。 然百里荼是何人,乃是被妖族众星捧月的少君,目中无人惯了,自不会将这般警告放在眼里,甚至在其开口后愈发的嚣张,上下打量一番后,嘲讽道,“霍无眠,你又算什么东西,有娘生没娘养的玩意儿,也配来说教本君。” 鄙夷更甚。 话音刚落,周遭顿时便安静了下来,不少弟子面色难看,更有甚者已然同方才那弟子一般便要拔剑,欲要上前去理论几分,就是百里荼身旁的侍从在听见自家少君这般不留情面的言论后,也当即落下了一滴冷汗,眼前这位再怎么说也是仙尊的弟子,少君这般...几人对视了一眼,到底不敢多说些什么。 一旁的江绪宁在听见此言后也不由得皱眉,他虽知晓霍陵是被重颐仙尊捡回的孤儿,但这妖族少君骂的位面也太难听了些,下意识的朝霍陵方向看去,想要瞧瞧其会做什么反应。 而就在众人紧张之际,忽的笑声却打断了这氛围。 百里荼被这笑声弄得一头雾水,看向眼前之人时也不由得多了几分恼怒,“霍无眠,你笑什么?” 然霍陵唇角微扬,在众人都看不见的方向目光森然,“在下想,先前与少君所说的话或许没错。” 带了几分玩味,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他低声道,“少君,的确不怎么通人语。” 若是不知晓其中缘由的,听完此刻必定一头雾水,然百里荼却是知晓,甚至十分清楚明白,霍陵这是在说当日骂他是未开化的牲畜那件事,当即没了先前自在,怒火中烧,恶狠狠的道,“霍陵,你找死!” 说着便要去抽挂在腰间的玉色长鞭,欲要教训眼前之人一二。 然这次却是被人给拦住了。 “少君,使不得啊!” 侍从们脸色大变,若先前少君只动动嘴他们尚且可以不管,可这一旦是动上手了,事情便就不那么简单了,更何况这还是人家的地盘,还是自家少君先挑的事。 “您可别忘了,您出来时陛下是怎么叮嘱您的。” 几人死死拉住百里荼欲要动作的手腕,生怕他就此挥了出去,到时候少君倒没什么事,被陛下派出来看着少君的他们可就惨了。 “你们...” 百里荼面色难看,他自然记得临出门时父皇对他的叮嘱,可此刻他这般的模样也太丢人了些,当即气的浑身发抖,一脚便踢开了围在他身边的几人。 那几人被踢了个正着,模样甚为狼狈,但仍是不敢松懈,紧盯着眼前之人,生怕他还要动手。 然经此一闹,百里荼早已是失了教训的兴致,连带着人也冷静了下来,他可不想 被父皇又关在宫里,不准他出门。 只他实在受不了这气,不甘的瞪了眼前之人一眼后,忽的像是想起了什么,竟是突然笑了起来。 这笑来得突然,就连紧盯着他的几人也是一头雾水,以为自家少君是被气疯了。 然霍陵却仍旧漠然,只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微微皱了眉,但也是稍纵即逝。 而百里荼却是又恢复了方才猖狂的模样,他直勾勾的瞧着,带了几分得意道,“霍陵,任你嘴上功夫了得,可那又如何,还不是不得虞师弟的意。” 说着便自腰间取出了一枚青色玉佩,炫耀似的道,“而本君就不同了,这可是虞师弟亲自送我的,青松玉制的,就这么一块,独送了本少君一人。” 然霍陵还未言语,江绪宁倒是先白了脸色,他猛的握住手腕,圆滑的珠串明显,还透着些许凉意,也是青松玉。 似有些难以接受,他下意识后的往后退去,而下一刻,背上却触上了一片温热,那人唤他, “哥哥。”【`xs.c`o`m 网】 24、入境2 “哥,哥哥...” 有声音在耳边响起,本还在失神的江绪宁被这略带急促的语气给惊醒,他下意识的抬头,这才看清了来人。 说起来江绪宁已有许久未见过虞衡了,自那日在山下后,他除了有意避开着霍陵,却也不见虞衡来找他,他不是未想过自己去找,但他终究是一介凡人,修士要去何处又岂是他能找,更何况这里是天衍宗,不是他的江府。 然无论如何,能再见到虞衡,江绪宁还是高兴的,只是这高兴并未持续太久,捏了捏垂下的衣袖,好一会儿方才道,“怎么了?” 他隐藏的极好,并未叫人看出有什么不对劲之处,然虞衡却是一愣,不过稍纵即逝,下一刻便又亲亲热热的贴了上去,有些委屈的道,“哥哥,方才我都唤了你不知道多少次了,你都不理我,是不是厌烦我了啊。” “怎么会?” 江绪宁知道眼前人是在故意打趣他,却依旧忍不住解释,“只是有些走神罢了。” 那料闻言的虞衡却是有些不依不饶了起来。 “走神?”虞衡面色微沉,声音也不似方才的柔情蜜意,带着些许质问道,“哥哥在想谁,有我在面前,哥哥竟还有空去想别人。” 这般转变的太过突然,饶是江绪宁也有些没反应过来,一时间也顾不得多想,连忙解释道,“没有,我没有,我能去想何人?” 他初来天衍宗没多久,人生地不熟的,除了虞衡便只认得重颐仙尊与霍陵,还能去想谁? 见其还要再追问,连忙岔开了话题。 “方才你唤我,是有何事?” 虞衡原本还想要将事情问个清楚,但一对上眼前之人的目光,便就什么都不想追究了,冷意渐退,独留了几分不甘。 但他恢复的极快,待眼前之人再看过来时,脸上已然换上了一副笑颜,独语气有些心疼的道,”没什么事,只是想着哥哥身体不好,今日入秘境又走了这么久的路,担心会不会过度劳累,可要先休息一会儿?” 经虞衡这一提醒,江绪宁这才反应过来,他们一行人已入秘境有一段时间了,不过出乎意外的是他并没有感觉到多累,说来也奇怪,因着常年生病的缘故,江绪宁的身体并不好,甚至可以说是虚弱,稍微有些劳累便会面色发白,气喘不止,严重时甚至会当场昏死过去,也正是因为如此,还在家中时父母才不允许他出门,生怕他出了什么意外。 所以在得知重颐仙尊遣他去药庐之时,免不得有些担忧,毕竟他并非修士,不会术法,就算他知晓那药庐离他所住的地方其实并不太远,但仅凭脚力,依着他的身体并不太有可能。 可叫他没想到的是,除了前几次稍显狼狈外,后面他竟渐渐适应了起来,从开始走一段路便要停下来休息一会儿,到现在已能直接走回住处,除了脸色稍微有些泛白,气息有些微喘外便再无其他,并不难受,甚至丹田处都是暖融融的一片,这是他以前从未体验过的。 不知道是不是随重颐仙尊修行的缘故,即便长久的未摸清入道法门,但这点改变却仍旧叫他欣喜,毕竟身体在好转便就说明他还有活命的机会。 更何况他们走也并未走多久,又加上虞衡时不时的为他输送些灵气,因此也并没有什么太过明显的不适,不想叫少年担心自己,因此宽慰道,“我没事,也并不太累,你不必在意我。” “真的?” 闻言的虞衡还是有些怀疑,他不是不知道眼前之人的身体,但看着其并无异色的脸庞,还是松了一口气。 “好吧,若哥哥累了必须马上告诉我,不许硬撑。” 心下却不知飘向了何处。 不远处的霍陵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却不发一言,只冷哼了一声便继续往前走去。 如此一行人又不知行了多久,待到天色渐暗,天地交接昏黄一片之时,霍陵方才叫众人停下来休息。 江绪宁早已是疲累不已,虽他体力见涨,但这般的消耗还是非他所能承受,若非有虞衡不时的灵力相送,怕是还撑不到此刻,如今他面色发白,脚步虚浮,一看便是力竭之态,虞衡瞧着心疼,连忙将人给扶着在一旁坐下,面色亦是不好,下意识的朝着霍陵方向看去,像是猜到了什么。 秘境中的天气极为奇怪,明明白日还好好的,到了晚上便出奇的冷,众人好不容易才赶在彻底天黑前找到了一处可避风的山洞,设下法阵后方才敢安心休息。 “你就是虞师兄那位传说中的兄长啊。” 说话之人眸光闪烁,一脸的好奇,正是白日里与百里荼对峙的少年,自白日初见时他便好奇跟在大师兄身边的江绪宁是何人,待到后来虞师兄出现,他这才明白过来其的身份,然仍旧觉得好奇,但白日那会儿刚入秘境他不免有些紧张,又加上虞师兄看得紧,没叫他寻到机会,如今好不容易休息,立马便围了上来。 而他年纪小,素来又藏不住事,刚坐下便立马问了,江绪宁被他弄得触不及防,不由得发愣。 还是一旁的紫衣女子看不下去了,抬手猛地锤了那少年的头方才道,“怎么这般不知礼数,长老平日教导都叫你全数还了回去不成。” “师姐,你干嘛啊!” 少年被锤了个正着,脸上的表情也因疼痛而变得奇形怪状,看向女子的眼神也带了几分埋怨,柳溏才不惯着他,见他这般,抬手便欲要再锤。 “哎,哎哎,师姐,别,别,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见势不对,少年也不敢再作怪,连忙收了表情,只眉目间还有些委屈。 “你别同他一般见识,他就是这样子。” 见其收敛了,柳溏这才停了手,看向眼前之人多了几分温柔。 江绪宁摇了摇头,并未将其放在心上,只瞧着眼前女子,轻声道了句,“多谢小姐。” 柳溏听的心软了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自己对眼前这少年有种莫名的好感,因此笑着道,“不必如此客气,叫我柳溏便好,瞧你年纪不大,要是不介意,同旁人一样称呼我一声师姐也可,记得吗,之前我们见过一面的。” “柳师姐。” 江绪宁点了点头,他自然记得,许是察觉到了眼前之人的善意,连带在方才紧张的情绪也松懈了不少,“江绪宁。” “我我我,还有我...” 被锤害怕而躲在一旁的少年,见两人互通了名字连忙蹦了出来,急急道,“我叫徐怀安。” 其实天衍宗因着虞衡不少人对其的兄长而感到好奇,只平日见不着人也就无法知晓,如今好不容易见着人,但又怕突然太过冒犯,因此并没有人主动上前去搭话,如今见有人起头,也纷纷抽上去报了自己的名字。 “我叫林柏。” “我叫梁赢。” “我叫宋临。” ...... 一时间本还异常安静的山洞竟忽地热闹了起来,全是互报名字的声音,见状江绪宁不由得有些意外,他原本以为这些人应该是讨厌他的,毕竟他只是一个凡人,同他们一同入秘境,无疑是一个累赘,如今这般倒是让他没想到的。 柳溏赶了他们去休息,这才又道,“你别害怕,我这些师弟师妹们没什么坏心,只是年纪小,加上第一次入秘境,白日里有些紧张,这才话多了些,没吵到你吧?” 江绪宁因着方才的事还有些发愣,听见柳溏同他讲话方才回神了些许,摇了摇头,看着手中还有些温热的药瓶,不知在想些什么,这是方才那群弟子里的一个少女给他的,说是恢复体力的丹药。 柳溏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不由得轻笑,像是想到了什么继续道,“对了,我看你今日脸色不好,身体可还受的住?” 江绪宁知道她是在说白日的事情,一时间不由得有些内疚,低声道,“抱歉。” “哪里。” 柳溏摆了摆手,知道他是想歪了,连忙解释道,“不是怪你的意思,就白日那时候每个人都不适应,更何况白日的时候的确是太赶了,有好些师弟师妹也和你差不多,若不是有丹药,怕是也早就撑不住了。” 随即脸色变了变,像是有些不解道,“说来也奇怪,先前霍师兄也不似这般啊,怎么今日尤其的严厉,像是有意针对什么一般。” 闻言江绪宁不由得变了变脸色,他好像知道柳溏霍陵在针对谁了....... “不过我也就是随口一说。”柳溏笑了笑也不再纠结,“许是我多想了。” 毕竟往日大师兄对他们多有照顾,也不是那么苛刻的人,许是见他们懈怠,有意警告他们,毕竟秘境凶险,稍有不慎便是丢命的时候。 江绪宁点了点头,也不做多说,只心思沉了些,一阵天人交战便不再去多想,握了握手里的药瓶,心情到底是好了些许。 刚好虞衡此刻也从外面换了守夜进来,本还觉得不快的他见着不远处那人的笑,心情也不由得变得愉快了起来,笑了笑便走了过去。 “柳师姐,你们在说什么,哥哥怎么这般开心,我也想听听。” “哎,虞师弟啊。” 柳溏见着来人连忙让人坐下,笑着道,“没什么就说了些你以前下山除祟的事。” “那有什么好说的。”虞衡低笑了声,看着身旁之人满眼温柔,“都是些血腥之事,哥哥还是不听为妙。” 江绪宁自来人进来后便莫名的有些紧张,尤其是在其坐在他身旁后,此刻这般看他,不由得心慌意乱。 “哇,虞师兄,你跟你兄长的感情可真好。” 一旁的徐怀安将这一幕看在眼里,不由得有些感慨。 江绪宁闻言并没回话,只头低了低,倒是一旁的虞衡听了此话十分满意,笑着道,“那是自然,我同哥哥的情谊乃是上天注定。” 语气间莫名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得意,只无人去深想。 “哇...” 一旁的徐怀安看着不由得有些羡慕,他是家中独子,上头并无兄长,下面也并无幼弟,因此还未见过这般兄友弟恭的场景,不由得有些向往。 但很快他又有些纳闷的道,“虞师兄,既然你同你兄长感情这般好,以前怎么从未听你提起过呢?” ......【`xs.c`o`m 网】 25、赤魅 江绪宁闻言心下一紧,连带着表情也僵硬了些许,莫名生了几分苦涩。 “徐师弟。” 眼瞧着气氛不对,柳溏连忙示意其不要再开口,只徐怀安愚钝不解其意,正要再开口,却被忽地打断。 “你们这可就冤枉我了...” 虞衡眼睑微垂,本该艳丽无双的脸庞此刻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失落,叫人一瞧便觉得极为脆弱,叫人怜惜。 “并非是我不提及兄长,只离家多年,兄长却一封家书也未送我,想来也是兄长厌弃了,这才丝毫不挂念我,也不想叫自己徒添伤悲。” 江绪宁目光微震,下意识的便要抬头去看。 “这...” 徐怀安亦是没反应过来,只当是自己戳了人家伤心事,离了人家兄弟情分,正不知该如何是好之时,那方已然是变了脸色。 虞衡脸色微红,转眼间的功夫哪里还见得方才的脆弱之意,满目流光,竟生了几分不好意思的娇羞。 “可不曾想我竟如今才知晓,兄长并非是不挂念我,只想来是我当日不告而别,哥哥又从小未离了我,想来是在生我的气,倒是我的不是。” 他低头瞧他,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低低道,“如今再见,我是说什么也不要兄长再与我分开了。” 江绪宁被其目光看了个正着,他原本是想要解释的,可忽地撞上却不由得慌了神,尤其是他接下来的话,更是让他如一团乱麻,搅浑了一池春水。 许久之后他方才哑声道了句“没有”,只那声音太小,没有人听见,更不知这没有指的是那书信还是生气。 ...... 一行人又走了半日,霍陵才示意休息,众人正休整之时,已有人先沉不住气起来。 “霍无眠,你是不是故意在整我们!” 百里荼身为妖族少君,又得妖皇喜欢,从小锦衣玉食,自是什么苦都未吃过,昨日随众人入秘境,先是好一阵奔波劳顿,后又屈身于一山洞休息,已然磨得他兴致全无。 而这也就罢了,昨夜本就未得安眠,今日又是早起又是好一阵赶路,已然怨气丛生,他哪里受过这样的难,当即便不再忍耐,发了好大一阵火后便开始质问。 霍陵见状皱眉,但仍是好脾气的道,“少君这是何意。” 这不问还好,问了百里荼更是气焰嚣张,他指着眼前之人便是破口大骂,“霍无眠你还好意思问本君是何意,你说,明明可以御剑你偏要徒步,就这么几步路,你竟要本君多受这么些苦,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一旁的侍从冷汗涔涔,握着剑的手竟是丝毫不感松懈。 霍陵依旧面无表情,只目光冷了冷,他瞧了一眼满脸骄纵之意的少年,还是耐心的解释道,“这秘境陌生,又凶险异常,若是御剑恐目标极大,还是低调行事为妙。” “我呸!” 百里荼本就不待见霍陵,如今又因他吃了苦头,更是肆无忌惮,言辞自不会有多好听。 “霍无眠你就是一懦夫,竟还在这找什么借口,别以为本君不知道,这一路上别说有妖兽了,便是个能出声的都没有,还说什么凶险异常,别是你在这在张口胡说。” 这话可以说是一点颜面也未留,彻底撕破了脸皮,已有弟子生了异样,偏百里荼却是一点察觉也无,依旧在哪里阴阳怪气,冷嘲热讽。 “你们若还要似这般当懦夫,在这里浪费时间,那本君便就不再奉陪了。” 便是脾气再好的人也耐不住这几次三番的挑衅,更何况霍陵脾气本就不好,他冷笑了两声,便也不再客气的道,“少君请便。”丝毫没有挽留的意思。 百里荼被当众下了脸,当即又是一阵恼怒,可他生来骄傲,见状也不再多逗留,冷哼了一声便转身往众人相反的方向而去,“待本君先一步得了机缘,到时候你们可不要瞧着眼热。” 离开时甚至还放了狠话,仆人们面面相觑,先是低头朝众人致了歉,这才满脸苦涩的向着自家主子追去。 期间,虞衡不是未上前去劝说过,但百里荼昨日便已经因为他忍了一日,如今气上心头,再去劝说已然无用,束手无策之下便也就只能放任着他离开了。 众人见状自是喜不自胜,尤其是徐怀安,他看不惯那妖族少君已许久,如今这一遭倒解了他连日来所受的气,连带着身体也不似先前那般疲累了。 正想要去找江家兄长,半路却被几位女弟子吸引着停了脚步。 “几位师姐,这是何物啊?” 徐怀安看着她们手中的物什,只觉从未看见过这般好看的花朵,火红的似那燎原的焰,瞬间便被吸引了过去。 几位女弟子本还在休息,见是小师弟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摇了摇头便道,“我们也不知,只是觉得好看便采了。” 又见其还瞧着便伸手递了几支过去,“若你喜欢,便拿几支过去。” “真的。” 徐怀安受宠若惊,连忙接了过来,脸上不自觉地带了几分欢喜。 “这有什么真假。”几位女弟子对视含笑,“我们还采了许多,送你几支也不妨事。” “那便多谢师姐了。” 徐怀安被几人笑得发羞,辞别了几人,便拿着花离开了,远远见到一抹紫色身影便连忙迎了上去。 “柳师姐,柳师姐...” 柳溏正与霍陵虞衡二人说话,忽地听见有人在唤她,下意识的便转身,眼见着是徐怀安便也就没在意,正要转身继续,下一刻目光却落在了其手上的那一抹火红上面,当即脸色一变,未待众人反应,一道紫色灵光便直直的朝那少年而去,火红花束应声而碎,徒留满地残骸,却依旧艳的惹眼。 徐怀安还未搞清楚状况,柳溏便已几步迎了上来,“这花你是从何处得来的。”面上是少有的严肃。 “怎么了?这花可有异常。” 霍陵见状也几步走了过来,见其面色不好,不觉发问。 一时间柳溏也顾不得徐怀安,眉目间多了几分凝重,解释道,“师兄不知,此花唤作赤魅,其瓣如莲,其色如焰,多生阴凉潮湿处,每每花开可香飘十里而不散,然却是朵邪花,尤擅蛊惑人心,百年前那场大战中就有不少修士因其道心尽毁,彻底入魔,战后由各宗门联合清剿,这才使其绝迹,若非我先前无意间看过这方面的典籍,怕是今日也认不出此花来。” 她喃喃道,“不曾想此处竟会有此花...” 霍陵闻言也知不妙,连忙召集了众人,一问之下尽是半数弟子手中皆有此花,连忙叫人引着去采花处,大片的火红入眼,竟是一眼都望不到头,可见规模极大。 见状柳溏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但也庆幸其还未到花期,不然尽数开放,但凡入了秘境的弟子,怕是一个也跑不了。 霍陵招呼着众人引火焚花,面上的表情却不太好看,与一旁的柳溏对视,皆生了种不好的预感,魔族竟渗透至此。 然虞衡倒未有多大起伏,只垂眸看着手下含苞欲放的花朵,神色莫名。【`xs.c`o`m 网】 26、师兄 静,太安静了,即使江绪宁什么都不懂,也察觉出了些异样,这一路走来,如此大的秘境莫说是妖兽便是连个能出声的都没有,这怎么可能,他看着那些已被燃尽的花,莫名的感觉到有些不安。 “大家小心行事。” 虽不知此处为何会出现此等邪花,但霍陵还是再次叮嘱众人,而众人见生了此种变故也再不敢松懈,愈发慎重了起来。 如此又过了三日,方才走出了密林,只庆幸的是,除了先前的赤魅花,其后便再无异样,倒让众人松了一口气,离秘境的中心处也愈发近了。 而此时众人也才知晓,为何先前一路那般安静,原是不知何种原因,一众妖兽皆环绕在秘境的中心处,好似有组织一般,似乎在保护着什么。 一时间众人竟束手无策,又在原地待了几日,不少弟子因此生了议论,只因秘境中的秘宝传承多存于其中,如今却丝毫不得近,不由得急躁了些许,怕是秘境关闭之日,他们也无所悟无所得,恐辜负了宗门期盼。 连带着一向开朗的徐怀安也气息奄奄,氛围算不得太好,便是江绪宁有意安慰也找不出思绪,又加上他处境也算不得多好,几日奔波下来,尽显狼狈,整日不说话,半数时间皆在休息,幸而有虞衡在旁陪着,方才好过些。 直至有一夜,众人皆安歇后,虞衡忽的带他出了休息处。 “阿衡,我们这是去何处?” 江绪宁自不疑有他,只不明白其为何会半夜带他出来,看不清的黑暗处不时响起野兽的低吼,叫他不由得生了几分惧意,身体微颤了颤。 虞衡紧了紧手中暖意,又输了些许灵力,宽慰道,“哥哥不必担心,只随我来便好。” 不过步子倒是缓了下来,又在其手上多加了一道微黯灵光,足够其看清他的脸。 如此又走了一段路,待到一杂草丛生处,二人方才停下,虞衡细心的将身前杂草除尽,这才领着人往里走去。 江绪宁这才发现被杂草覆盖之处竟是一隐秘的山洞,二人又往里走了走,本还昏暗的密道竟逐渐亮了起来,最深处竟是一闪着幽幽蓝光的小池,透可见底,实在奇妙。 “这是什么?” 他忍不住发问,实在未想到这样一处偏僻的地方竟还会有如此地方,只觉得新奇。 虞衡唇角微扬,此刻心情很是不错,连带着声音也带了几分喜意,“哥哥不知,此处唤为灵清池,听师尊所说,于哥哥修炼有益,因此特意命我们领你过来。” “仙尊?” 江绪宁闻言面露了些错愕,随即又生了些愧疚,他先前不是没想过仙尊为何置他于险境,如今这般更是衬得他小人之心,叫他日后如何有脸再面见仙尊。 但他到底是感动的,好一会儿方才道,“仙尊仁善。” 不过一介普通凡人竟让仙尊如此费心,当真是他之幸,天下之幸。 然虞衡不知他心中所想,只见其脸颊生了红晕,眸光更是闪烁,尤其是在听见这句不吝赞美的话,忍不住开始吃味起来。 “哥哥怎么只顾着夸赞师尊...” 他撇了撇嘴,并不有意的露出掌心的血痕来,“这几日我也是废寝忘食的方才找到了这处地方,连什么秘宝传承都没有多想,只想着哥哥,瞧瞧都见血了。” 他如此说着,只待眼前人瞧过来之时却又忽的将手收了回去,只目光盈盈,侧身可怜巴巴的道,“不妨事,不过是些小伤罢了,哥哥也不必费神为我担忧。” 他动作太快,叫江绪宁一时间也未看清,只晃眼一看,掌心处血色一片,不由得心中焦急,抬手便要将其拉过来细看,“怎会如此?”他急道,连原本的红晕也尽数退去,只剩惨白一片。 然虞衡哪里敢叫他看,连忙往后退去,可又眼见着其面色不好,无可奈何只得将手展开,高兴又带着些疼惜道,“都说了无事,哥哥何必如此。” 如此江绪宁方才看清,哪里有什么血红一片,只不过是零星些红痕,甚至有几处都已结了痂,不过他肤白,这才衬得伤口有些触目惊心,加上方才他心急,这才看走了眼。 “你这小子!” 江绪宁气急败坏,抬手便将其挥开,却也注意着没碰上其掌心的伤处,然气却未消,皱着眉便道,“许久不见,竟学会哄骗兄长了!” “哪敢啊...” 虞衡也不躲,甚至专门将脸凑了上去,只供其泄火,见其脸上又有了血色,这才委屈巴巴的道,“这不是见哥哥只想着师尊,也想哥哥可怜可怜心疼心疼我嘛...” 江绪宁被其的厚脸皮给震惊,但到底冷静了下来,抬眸借着幽幽光亮瞧了其一会儿,方才有些无奈道,“何必拿自己身体开玩笑。” 知晓其这是消了气,虞衡连忙凑了上去,笑嘻嘻的保证道,“再不敢有下一次。” “哥哥快入池吧,听师尊说此水特殊,灵气尤甚,可疏通经脉,于你日后炼气入道有大助益。” 眼见着时候已不早,虞衡催促着,而江绪宁见状亦是点了点头,抬手伸向腰间,便要将其解开。 然还未待他动作,虞衡却是忽的往后退去,神情是前所未有的慌张,“你...你...”他张嘴了半天,却就是未有一句完整的话来,随即爆红着一张脸逃也似往外奔去。 “我...我去外面守着。”声音莫名有些颤抖。 江绪宁不解其意,只觉都是男子,有何好避嫌的,然到底没有多在意,微微俯身,抬手触了触水面,察觉掌心温热,免不得还有些诧异,起身解了外袍,这才入了水。 蓝光向其涌来,江绪宁被其包裹,说不出的温暖舒适,连带着几日来的奔波劳累也有所缓解,没一会儿他便只感觉周身顺畅,连带着丹田处也泛起了温热,有什么在其间涌动。 正待他要去细细感知之时,一道类似野兽的低吼忽的在耳边炸响,刚一睁眼,一头足有十数尺高的野兽便就站在他的不远处,长相似虎又似狼,浑身黑毛,头上还长有尖锐的犄角,周身遍布黑气,血盆大口微张露出森森白牙合着还泛着臭气的口涎顺着下巴滴落,此刻正红着眼直勾勾的盯着他,嘴中也呜呜的低叫着,好似在看一个待宰的猎物。 江绪宁被这忽的一幕给吓傻,下意识的想要呼救,张了张口才发现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好在守在外面的虞衡意识到了不对劲连忙往里冲来,而那野兽却早已是迫不及待,低吼了一声便张着嘴猛地扑了过去。 “哥哥!” 虞衡见状目眦欲裂,飞身便要去挡,一道夹杂着雷霆之势的银光却先他一步直直的往那妖兽而去,只眨眼的功夫那妖兽的脑袋便被一分为二,轰然倒下,瞬间便没了气。 “哥哥。” 虞衡来不及多想,连忙飞奔过去将还浸在血池中的江绪宁拉起,洗去了一身狼狈后,这才将外袍重新披好。 “没事吧。” 他焦急的询问,然江绪宁因着方才一幕免不得有些吓傻,脸上甚至还残存着血液溅上来的温热,一时间竟有些没反应过来,好一会儿才摇了摇头道了句没事。 如此虞衡方才安心,抬首看向不远处之人,低声唤了句,“掌门师兄。”【`xs.c`o`m 网】 27、兽潮 江绪宁看着眼前忽地出现的白衣少年,神情还有些恍惚,只觉得其周身气质非凡,虽不似霍陵那般容貌出众,却也见之难忘,然他只觉得陌生,只因为入秘境一行人中他并不记得有这样的人物,若是见过,也不该忘了才是。 直到虞衡的声音在耳旁响起,他唤他,“掌门师兄。” 江绪宁方才如梦初醒,这人他原是认得的,在他所看的那本书中。 此人姓楚名长明,乃是凡间一介孤儿,后经天衍宗弟子大选,成了掌门座下的唯一亲传弟子,原文中其实对他着墨并不多,但江绪宁却对他的印象极为深刻,不外乎别的,只因其着实有些不凡。 仅凭双灵根资质便获得当年弟子大选的第一名,而彼时他不过才十岁,其中甚至还有已入道的修士,而这一切皆是为了能拜入当年有第一剑之称的重颐仙尊门下,只可惜当年仙尊伤重,又有了霍陵,早放出了不再收徒的话,如此两相错过,后来掌门瞧着其合眼,这才将其收做了关门弟子。 虞衡将人安顿好,这才起身致谢,“多谢楚师兄及时出手,救我兄长于危难。” 楚长明微点了头,未做他言,只收剑入鞘,方才看向地上已断了气的妖兽道,“可识得此物。” “识得。”虞衡循声看去,点了点头道,“其周身遍布魔气,乃是魔族的手段。” 楚长明闻言神色凝重,又道,“当日秘境开,师尊命我先入境探路,却不想刚一入境便察觉到魔族气息,我追踪了好几日,直到方才才感受到此物。” “你们来这一路可有发现什么异常?” 虞衡忙将来时路上遇见了赤魅花一事告知,然楚长明依旧未放松,只道,“如你所说,虽发现此花,却并未开,想来与其也并无什么关联,只秘境处怎么会出现魔物?” 这无人所知,于是他只又道,“待出去后,必须马上禀告掌门。” “楚师兄费心。”虞衡点头称是,方才又问道,“师兄进来秘境多日,可知这境中妖兽为何全聚集在此,我们师兄弟在此徘徊数日,竟一时不得入。” “不知。”楚长明淡声道,“我进来之时便已是如此,也并非未突破过,但无济于事,想来传承处有异。” “那该如何?” 虞衡皱眉,未料到是这么一个结果,有些可惜道,“总不能入秘境却一无所得。” “不妨事。”楚长明将挥手将那妖兽尸体装入囊中,随即才道,“弟子性命重要,其他事等出去了再说。” 虞衡想了想,也觉得再无其他更好的方法,点头称是。 “其他弟子在何处?”楚长明望了望外面,又转身看向二人道,“这秘境诡异,还是汇合在一起为妙。” 虞衡将江绪宁扶起,这才回道,“就在离这不远处,我引师兄过去。” 楚长明点了点头,一时间也未说什么,只在二人经过他时多问了一句,“这就是你兄长?” 看了看又道,“倒不怎么相似。” 说这话时他语调平淡,但落在旁人耳中却又觉得有些意味不明,闻言,江绪宁忍不住抬头多看了他一眼,却见他一脸平淡,倒是他多想。 然虞衡却不似这般,在听见此话时已生了戒备,他抬眼看他少了些许方才的温和,“师兄说笑,本就为二人,何来相似。” 楚长明自也有所感觉,但他只当没瞧见,淡声道,“是我一时失言,师弟带路吧。”说着便已侧身让路,供二人可行。 眼见已有亮光透入,江绪宁知晓他们几人已在此处浪费了好一会儿时间,随即便拉了拉身旁之人的衣袖,摇头示意。 虞衡见状也不好多言,只面色依旧不好,瞧了楚长明一眼方才道,“楚师兄且随我们来。”说着便扶着人又继续往外走去。 只异样来的突然,还未待他们走几步,整个山洞竟是忽地剧烈的晃动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 几人被摇的身形不稳,竟是一步不得进,虞衡将人牢牢护在怀中这才出声。 “怕是兽潮。” 楚长明细听了一会儿,这才开口,面色亦是不好,他早该想到,妖兽忽然聚集在一处,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他如此想着,已三两步上前拉住了两人,“此地不可久留,我们...” 然还未待他将话说完,随即便只觉得脚下一空,几人未反应过来,尽数跌落了下去,巨石扑朔朔的砸下,虞衡下意识的翻身挡住,江绪宁看着眼前之人,试图说些什么,然下一刻已然陷入了一片昏暗当中。 外边的众人也察觉了异样,皆从睡梦中惊醒,霍陵目眦欲裂,看向远处,久久移不开眼。 与此同时,远在妄月峰的重颐仙尊不由得心下一紧,很是不安,抬眸远眺,正是玉华山脉玄苍秘境出现之处...... —— “咳,咳...咳...咳咳咳...” 江绪宁是被痛醒的,浑身如同被打碎重组一般,竟是丝毫不得动,适应了好一会儿方才缓过劲来,下意识的想要找身边之人,却因视线太过昏暗,只能靠手四处的摸着。 “阿衡,阿衡...” 他一声一声的唤着,试图能得到什么回应,但他所处的环境实在太过安静,除了他自己发出的声音回声,便只有不是石块下坠的声音,这让他不由得慌乱起来,声音也愈发急促,正在他不知所措之时,下一刻手下便触上一片温热,随之还有一道略带压抑的痛哼。 江绪宁欣喜若狂,正要再摸,却因那道痛哼意识到眼前之人受了伤,不由得焦急道,“阿衡,没事吧?你受伤了。” 许是想起昏迷前眼前之人为他挡下的那块巨石,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很是不安。 然那人却没有马上回话,又咳了一声方才哑声道,“我不是虞衡。” 说着便已抬手聚了灵光,足够叫人看清他的脸,江绪宁这才发现果真不是虞衡,原是不久前还见着的楚长明。 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后才低低的唤了句,“仙长。” 楚长明闻言面露怪异,又打量了眼前之人一眼,但到底没多说什么,只道,“不必如此,同旁人一样,唤我句师兄就好。” 江绪宁乖巧的点了点头,依言改了称呼,唤了句楚师兄,随即又慌乱了起来,“阿衡!” 他抬头看向眼前之人手中的灵光,面带了些渴望,楚长明见状也未多言,抬手便又在其手中多了一团,慷慨的道,“拿去。” “多谢!”江绪宁捧着手中的灵光喜不自胜,连忙道谢,随即便起身往四周寻人去了。 他找了好一会儿,总算是在角落里的一堆石块中寻到了一处衣角,连忙上前挖了起来,好一会儿方才将人给彻底刨了出来,有些吃力的将身体给翻转过来,伸手探了探,察觉到还有气,他这才松了口气,只一点不好,他借着手中的灵光瞧了瞧,少年原本好看的脸此刻满是被尖锐石块划出的血痕,他在心里想,阿衡一向是最爱惜他的脸了,待醒了还不知要怎么和他闹呢。 他想,不由得笑了起来,聚在脸上却是变成了苦笑。 “拿着。” 楚长明不知从何时过来到了他的身后,抬手扔过来了一个瓷瓶,假装未瞧见其面上的怪异表情,冷声道,“这是丹药,修士的身体没你想的那么弱,给他服下,用不了多久就会醒。”说罢便又走了回去,倚着着石壁坐下,闭眼自去疗伤去了。 江绪宁身体一僵,好一会儿方才反应了过来,抬手将一旁药瓶捡起,转身刚好看见其离去的背影,眸光闪了闪,许久才低低道了句,“多谢。” 然楚长明早已入定,自没有听见这句。 江绪宁将瓷瓶打开,瞬间药香便溢了出来,虽他不懂,但也在药庐待过些时日,知晓这是好物,不由得又往角落处瞧了瞧,这才抬手将药倒出了两粒,伸手将人半扶在怀里喂了进去,所幸这丹药入口即化,不必送水也能咽下。 他抬手替人顺了顺气,见其面色肉眼见的变好,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将人在自己怀中调了个舒服的位置,以供其休息,他这才将目光又落在了那药瓶上,看了看角落里的那人依旧闭着眼,知道此时不是机会,便收了心,准备下次再找机会归还,他如此想着,不由得打了个哈欠,与此同此眼睛也迷蒙了起来。 他本就受了惊吓,后来又这般劳心费力,难免疲累,困意涌上心头,混成间还不忘看看怀中人的情况,再次确定了其还有呼吸,面色也逐渐变好,不由得安了心,放松身体忍不住往后靠去,待触到了石壁,这才两眼一闭,瞬间便睡了过去。 一旁的灵光自手中脱落,在这黑暗中忽明忽暗,本还在疗伤的楚长明却忽地睁眼,瞧了睡下的二人一眼,这才抬手将那灵光熄灭,一片黑暗中,方才又闭了眼,自去疗伤去了。【`xs.c`o`m 网】 28、开端 这一觉江绪宁不知睡了多久,待再醒时只觉身前一片温热,略带颠簸,睁了眼才知,他原是被背着。 迷蒙中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待触及了熟悉的气息这才下意识的唤了一句,“阿衡?”声音略带了几分沙哑。 “哥哥。” 虞衡回了话,却并未停下脚步,只声音带了些喜悦道,“你醒了。” 若方才江绪宁还只当是一场梦,那么此刻他总算是彻底清醒了过来,挣扎着便要起身,“快放我下来,你还受着伤。” “唉...” 虞衡被他的动作弄得身形晃了晃,连忙抬手将人往上颠了颠,力气也较方才大了些,“哥哥你别动,我的伤早好了,再说我毕竟是修士,身体哪有那般脆弱。” “倒是你,方才发了好一阵低烧,恐是先受了惊后又受了凉。” 听了此话,江绪宁这才有些后知后觉,只觉得嗓子嘶哑的厉害,仿佛如同刀子在割一般的疼痛,就连四肢也酸软的厉害,离了方才因焦急而发的力,此刻竟是连抬手的力气也无了。 不由得的有些挫败,只仍旧有些不放心,趴在其的背上再次问道,“真的?” “自然是真的。”虞衡知道他是在问自己伤势的事,未作迟疑便回道,“哥哥还不信我。”随即又笑盈盈的打趣道,“便是我放哥哥下来又如何,这路可不好走,哥哥身体不好便不要在此处受罪了。”他暗暗的想总归是离不开他的,不由得有些得意。 然江绪宁听了却并不觉得高兴,微低了头好一会儿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们这是在哪儿?” 这话其实从刚才那会儿他便想问了,只是那会儿太慌了便没来得及。 虞衡一边走一边道,“之前山洞的下方,若不是兽潮也不知其下面竟还有个暗洞。” “那现在怎么办,是要去哪儿?” 江绪宁此刻已发现他们已不在方才的暗洞,周身若隐若现的光亮,他知晓那是虞衡的灵光,借着其他隐约能看见此刻他们好像在一处长长的隧道当中。 “出去。” 虞衡一边走一边道,“方才你未醒时,楚师兄在那山洞里寻到了这条隧道。” “楚师兄...” 江绪宁此刻才发现他刚才好像一直还忘了一人,想起那人还曾给过他药,一时间有些不好意思,连忙问道,“他人呢?”四下看去,并未看见其人。 虞衡虽纳闷兄长为何也突然唤那楚长明为师兄,但到底也没多想,只道,“刚才有一处岔路口,师兄先一步进去查探了。” 江绪宁闻言点了点头,便再没有说些什么,只心中不安,尤其是看着这一望无际的黑色隧道。 “我们能出去吗?” 虞衡想了想,到底没有隐瞒,犹豫了一会儿方才道,“不知。”这隧道弯弯绕绕,循坏往复,加之又有这么多的岔路口,实在不好辨明方向。 江绪宁还想再问,身后却忽地传来了脚步声,虞衡率先反应过来,待人靠近这才唤了句,“楚师兄。” 借着灵光,刚好能看清其的脸,正是方才去探路的楚长明。 他点了点头,目光却不经意的落在了其的背后,“江师弟醒了。”他问道,好似稀疏平常。 江绪宁闻言起先还有些微愣,反应过来后便已是乖巧的点了点头。 虞衡总算是察觉到了其中的不对劲,若先前兄长只唤其为师兄他倒也不说什么了,毕竟也是随他唤的,但如今楚长明竟主动唤兄长,整个天衍宗谁不知道其性子冷,整天便只知道练剑,除了公事从不轻易开口。 师弟?都未正式拜入宗门,算哪门子的师弟,想到此处,虞衡不由得黑了脸,生了些危机感,只面上不显,依旧温和道,“我竟不知师兄与我兄长关系这般好,难不成是旧识。”到底多了几分防备。 这敌意来的莫名,然楚长明迟钝惯了,并未听出其中深意,摇了摇头道,“并不。” 倒是江绪宁了解他,抬手掐了他一下,低声唤了句,“阿衡。”带了几分警告。 闻言虞衡不由得冷哼了一声,但到底还是闭了嘴,只哼哼唧唧的,还是有些不服。 “弟弟年幼。”江绪宁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到,其实也未弄明白其为何会突然变得这般幼稚,好在楚长明并不计较。 只继续道,“方才我去查探,那路尽头有巨石堵着,未能入。” 一路上他已遇见过不少这样的情况,这条条的隧道组成仿佛是一处巨大的迷宫,很是容易扰乱思绪,“我们暂时可能还出不去。”他如此道,神色并不太好。 又看了看二人,才道,“先休息一会儿吧,后面还有一段路。”说着便已先一步坐下休息。 江绪宁拍了拍身前之人的肩膀,示意其将他放下,虞衡本还在别扭,闻言还是不情不愿的将人放了下来。 此地本来就安静,几人都不说话便更显得尴尬起来,身旁之人还在抬头望天,似有无尽委屈,最终还是江绪宁先看不下去,低声道,“你这是做甚,先前喂你的伤药还是楚师兄给的,你就这般对他。” 他只不过是在阐述事实,而落在旁人耳中便又是另一种意思了,虞衡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又喜笑颜开,意味深长的瞧了自家兄长一眼,顺便还不忘狠狠瞪了正闭眼休息的楚楚长明一眼,随即便自去高兴去了。 江绪宁被这一连番的转变弄得莫名其妙,很是不解,但看着其终于不在旁一直生闷气便也就不再追究,闭了眼养神去了。 然这不休息还好,一休息他便忍不住的多想,据他所知,那书中虽对这玄苍境描述甚少,却也从未出现过类似兽潮般的异端,皆是安全出境,如此他不由得多想,莫非是他重生后入了天衍宗所引发的一系列变故,毕竟如果不是因为他,也不会去那山洞找灵清池,更不会意外掉下来,导致现在想出去也出去不了。 若他死了便也就死了,毕竟这么几月也算是他多活的,倒是阿衡和楚师兄,若因他而死便是万万不值的,他如此想着,额间不由得落下了一滴汗珠。 恰逢此时,腿边忽地触上了一片温热,他原本以为是虞衡,便下意识的睁眼,却不料正巧对上一双火红的双目。 他下意识的抖了一下,不由得想起不久前的妖兽,险些便要叫了出来,一旁的虞衡也察觉了其的异样,连忙瞧了过去,见人一脸慌张,不由得有些着急道,“怎么了?” 而此时江绪宁已然回过了神,这才看清那双火红双目那是什么妖兽,触在他身上的温热也不是虞衡,而是一只浑身雪白的胖兔,此刻正窝在他的腿边,直勾勾的瞧着他,见此他才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也觉得好笑。 “没事。”他摇了摇头,随即便将那兔子抱了起来,好心情的摸了两下,只这惬意并未持续太久,忽地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抬头,有些迟疑的道,“这地方...会有活物吗?” 而此时那两人也刚好在瞧他,对视了一眼后便有了打算。 几人放了兔子在前边跑,他们则在后面不紧不慢的跟着,待行了好一会儿终于是在一处石壁停了下来,好一阵刨,没过一会儿便从底下刨出了个洞来,一哧溜便就钻了进去。 楚长明见状连忙上前,先用手敲了敲,在听见有回响后便同二人点了点头,随即便抽了剑出来,包裹着雷电之力的银色剑刃在这黑暗中尤为显眼,只见流光闪烁,呼吸之间,剑已回鞘,是石头碎裂的声音,一块两块掉落,随即便如水流奔腾,倾泻而下,刹那功夫,大片的光亮涌入,江绪宁下意识的闭眼,待适应过来再睁开之际,眼前已然是另一幅景象了。 几人抬步而入,入眼的是一处虽破败却也依稀看得出以往辉煌的宫殿。 “这是何处?” 江绪宁看着这一幕难免不得有些震惊,他未想到山洞之下竟会藏着这么大的一处宫殿,虞衡看着一旁石碑,下意识的将上面的字念了出来,“青龙殿。” “青龙殿。”江绪宁闻言又复述了一遍,只觉得听着有些耳熟。 “我们入秘地了。” 楚长明忽然道,而这也让江绪宁反应了过来,他说怎的这般熟悉,原是原文中重颐仙尊受传承之处。 “未想到那山洞之下竟可直通这传承之处,倒也算是因祸得福了。”虞衡经其提醒,自也想了起来,不由得添了几分喜色。 楚长明自也高兴,只面上不显。 几人又看见了方才那只雪兔,正奋力的往殿内蹦去,几人对视了一眼,便也继续跟了上去,有结界从几人身旁经过,却无一人发现。 几人跟的很紧,但刚一入殿,只睁眼的功夫那雪兔便消失了个干净,三人暗道不好,连忙停下了脚步,生怕再有什么异样。 可一阵警戒,好一会儿却连一丝动静也无,就在他们几人以为这只不过是自己的错觉之时,一道浑厚的声音自殿内传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天可怜见,可总算是叫我又见到活人了。” —— 来者两须斑白,身上的衣物也是破旧不堪,甚至下摆还有破碎的布条,但却不显得窘迫,反而让人觉得仙风道骨,此刻他笑着,沧桑的脸上依稀还能看见往日的风华,怀中抱着的正是方才引他们进来的那只雪兔。 几人又戒备了一会儿,见其实在没有伤他们之意,这才躬身行了一礼。 “不知前辈有意引我们过来,所谓何事?” 楚长明当然不觉得这是巧合,且不说他们是怎么从那么远的地方到青龙殿的,单就说此处怎么会出现个不知身份的人,就已经足够诡异了。 “哼。” 老者沉了脸不快的冷哼了一声,“这么防备着我干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们。”很是不爽。 楚长明一向不善外交,尤其是对上了这么一个脾气古怪的老头,更是束手无策,皱了皱眉暗想着要不要先动手,但又因不解其实力而踌躇,毕竟能待在此处非是什么普通人。 江绪宁活了两世,多少还是知晓些人情世故的,连忙挡在二人中间,试探性的唤了句,“爷爷?” 见人又恢复了笑容这才松了一口气,经方才那般他便只觉得这老者有些老顽童的性格,所幸自己是赌对了。 “我们后辈年纪小不懂事,您别跟我们一般见识,我代他们向您赔罪。” 如此一来又是哄得那老者喜笑颜开,“哈哈哈哈哈哈,我喜欢你。”他如此说着,一时间也不管怀中的雪兔了,上来便要拉其的手。 一旁的虞衡一直防备着,见状就要上前,然江绪宁却挥手让其退下,他能感觉到眼前这老者对他们并无恶意,不然也不会一开始如此好声好气的同他们说话,就连后面也不过是有意在吓他们。 老者将人拉到身前,握着手上下打量了一番后不住的点头,眼中满是赞赏,“你是个好孩子,不像他们榆木脑袋,一点都不好玩。” 脸上是明晃晃的嫌弃,好在一个迟钝,一个不在意,也就只当没瞧见。 倒是江绪宁有些尴尬,连忙转移了话题,“爷爷怎么一个人在这儿,是迷路了吗?” “迷路?” 老者吹了吹胡子,竟是自傲了起来,得意的道,“不是我这老人家吹牛的话,这天下还没有能让我迷路的地方,你忘了,就连你们也是我引路才找到的此处地方。” 如此说来也算,但江绪宁却更加疑惑了,“那爷爷你为何不出去呢?”不是困在此处,缘何不离开呢。 “啧...” 老者轻斥了一声,像是有些烦躁,又像是有些迷惑,扯了扯头发方才有些无力道,“我也不记得了。” “不过我隐约记得外面有什么我讨厌的东西。” 他如此说着,连带着胡子也在往上飘,看样子是气得不轻。 “哎哎哎,不说了不说了。” 老者挥了挥手仿佛是不愿意提起这件事,随即又笑嘻嘻的拉了人的手往殿里面去,“走走走,我带你去瞧瞧些好东西去。” 江绪宁没来得及反应,只能任由着人将他拉走,虞衡见状皱了皱眉也连忙跟上,楚长明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儿,也还是跟了上去。 兔子没人抱,只能自己蹦蹦跳跳也跟了上去。 一路上经过了好些石像壁画,还有看不懂的文字,像是陷入了一场奇异的幻境,几人看得流连忘返,一时间也没有方才那般紧张了,然老者却没停下,依旧领着几人往更深处走去。 直到入了一道石门,另开辟的一个小室便显露了出来,不过其中并非什么珍奇异宝,而是满架的书册。 老者轻哼了一声,很是傲娇的瞧了其他两人一眼,“我观你们二人资质还算不错,这里什么不多,偏是秘籍功法多,你们二人去挑挑吧,若是遇见喜欢的自拿去便是。” 虞,楚二人其实自一进来便注意到了这些书籍,虽眼前这老者说的简单,但他们却是心里清楚,其中任拿一本放在外面也是不传世的孤本,非是珍贵就能形容的,楚长明虽还有些防备,但对此却没有多犹豫,他是个剑痴,自没有比这更重要的,随即便转身,自去寻书去了。 倒是虞衡还有些纠结,瞧了二人好一会儿,方才转了身。 江绪宁见状本也打算跟上,之时他刚一抬脚,身旁的老者便将他拉了回来,“好孩子,你跟去做什么,不是说了要带你去看好东西吗。” 说着也不管其愿不愿意,亲亲热热的拉着继续往里走去,江绪宁无法只得又跟着去,也不再叫虞衡跟着。 待入了内室,老者便松开了手,自去一石墩上取了一个玉盒下来,招呼着人过去看。 “这是什么?” 江绪宁本没有太大的兴趣,只老者实在神秘,也不由得有些好奇。 “嘿嘿。” 老者神秘的笑了笑,“这可是好物,与外面那些不同,乃是我的私藏。” 他如此说着,随即便将那玉盒打开了来,就此,江绪宁也看清了其中真容,原是一盏极为精致奢华的莲灯。 见其一脸迷茫,老者不由得急了,连忙又解释道,“此灯唤为九转莲华,可是不出世的仙器,放眼如今三界,能与之相比的不过五个。” 他竖起了自己的手,反复强调着其的稀少珍贵,江绪宁见状连忙点了点头,即便对此他还是有些迷茫。 如此,老者总算是满意了,略带怀念似的摸了摸那物这才又重新抬起了头,笑眯眯的道,“如何,喜不喜欢?” 这自然是毋庸置疑,单不说这是仙器,就其的外貌已是精致非凡,没人会不喜欢好看的东西,就连江绪宁也是如此,都不过是俗人。 见人点头,老者倒是出奇的高兴,眸光闪了闪,很是高兴道,“既然你喜欢,那我送你好不好。” 闻言江绪宁先是一愣,只当是自己听错了,直到老者又重复了一遍,他不由得有些慌张,连忙摆手拒绝道,“不行不行,这太贵重了。”且不说他们才初识,单就这东西还是少见的仙器,岂是说送就能送的,甚至他还觉得这是在开玩笑。 然老者哪里会允许他拒绝,连忙道,“哪里贵重,你这孩子跟我客气什么。”见他还不同意,便又好声好气的劝道,“刚才我探过你的脉,与那外面二人不同并非是什么修士,而是一介凡人,手无缚鸡之力,你想想这要是在外面得多危险,但你要是有了这九转莲华那就不同了,此物可辟邪魔,祛虚妄,即便你只是个凡人,即便你没有一丝灵力,一般的邪魔也难近你的身。” 他侃侃而谈,将这九转莲华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生怕其不接受,然江绪宁却依旧拒绝,并非是他有意端着,只他觉得这无缘无故所授之物,得了总是心下不安。 老者见状无法了,只得另换了一个说辞道,“其实这也并非是白送你的...” 他如此说着,脸上多了几分心虚,“主要是想请你帮个小忙。” ...... 几人在此待了几日,虞,楚二人皆在此处寻到了适合自己的功法,这几日废寝忘食,白日演练,晚上看书,颇有收获,倒是江绪宁悠闲,这几日被那老者拉着玩了几日。 正当他们已记不清时日之时,那老者却突然告诉他们,他们该出去了。 那老者面色发白,忽然吐了好多的血,整个青龙殿也变得摇晃起来,仿佛随时都要坍塌。 “你这是怎么了?” 经过几日相处,江绪宁已有些喜欢这位老人家,不明白前几日还好好的,今日怎就变得这般虚弱,“跟我们一起出去,外面有人能救你。” 然那老者只是摇了摇头道,“没用的,我内丹已碎,没人能救我。” 他如此说着,张嘴便又吐了一口血,楚长明没说话,只上前触了脉,好一会儿才站起身,看向几人摇了摇头。 “怎会如此?” 江绪宁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他忽地想起自己的上一世,不由得脸色发白。 “不必为我伤心,我本来就早该死的,只没想到临死前还能再见到你们...” 老者伸手抹了唇角溢出的鲜红,一如几日前,笑嘻嘻的道,“快走吧,这宫殿撑不了太久了。” 他如此说着便推着几人往来时的方向而去,见几人还不动,只得抬手用尽身上的最后一丝灵力将几人推了出去。 自己则拼着最后一口气,往宫殿深处走,借着小池中的水他先是将自己脸上的血迹洗净,随即又将有些凌乱的头发收拾妥帖,缓缓地站起了身,身形前所未有的挺拔,顶上的石块已摇摇欲坠,怀中的胖兔子也逐渐消散,老者低斥了声,“老东西...” 无数巨石砸下,再没了生息。 ...... 秘境外人潮涌动,无数的天衍宗弟子聚集在此,却尤其的安静,不外乎别的,只因为常年不出面的重颐仙尊竟然下山了,不时有弟子带着仰慕的目光看去,却都不敢看太久,只觉得神圣不可侵犯。 当然,莫说是众弟子了,便是掌门也有些纳闷,不明白自己这师弟明明往日连面都不肯露,今日怎的就突然下山了,只这一切并未持续太久,直到有弟子忽地疾呼,“出来了,他们出来了,是虞师兄和楚师兄...” 不过并非是喜悦的欢呼,只因三人此刻很是狼狈,出来时皆是昏迷的,大约只剩了半条命。 掌门见状差点当场晕了过去,直呼作孽,连忙唤了弟子将楚长玉给抬了回去,此刻仙门风度竟见不了一点。 重颐看了眼剩下的二人,只吩咐着狐青将二人抬起,便也后一步的离开了,众人见状难免不得有些失望,毕竟见仙尊一面很是难得,只恨自己方才没有多看一会儿,而与此同时,剩下的霍陵,柳溏一行人也从秘境中走了出来...... 重颐燃了香,屋内的气味总算好闻了些,他抬步走向床边,看向少年额间多出的一枚红点很是疑惑,伸手把了脉,感受到其间涌动后这疑惑更甚,独自思考了一会儿还是出了门,却不料刚一出门便就撞上了急急而来的霍陵。 只见其浑身血腥,一脸狼狈,见状重颐不由得抚了抚额,眉眼间满是愁丝,有些头痛且无奈的道,“怎么你也弄得这般狼狈。” “抱歉,师尊。” 见状霍陵不由得有些自责,他知晓师尊不喜血腥,只他太着急了也太担心了,刚一出秘境便得知虞师弟受了伤且被师尊带回了妄月峰,便立马赶了回来。 “你的伤?” 重颐看了眼来人,还是忍不住问道,闻言霍陵只连忙摇头道,“弟子没事,倒是虞师弟,我听师弟们说伤的不轻,不知现在如何了。”眼中满是担心,即便目光已有些涣散。 “他没事。”重颐有些无奈的看着眼前的弟子,好一会儿才叹了一口气道,“不过是些皮外伤,只是太累了,现在还睡着。” “真的!”听见此话霍陵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不自觉的露出了笑来。 重颐知他,随即又道,“此刻他就在偏房,若你想看便就去看看吧。” 霍陵心神一晃,连忙抬头看他,只如每个人一般,也不敢直视其眼,连忙道,“多谢师尊。”他的确得亲眼看看方才能彻底安心,随即便起身,一瘸一拐的往偏房去了。 重颐看着他的背影不由得摇了摇头,好一会儿才转身往藏书室走去。 其中有常年不灭的灵珠,他取了一颗在整理整齐的书架上寻找着,好一会儿,直到天色渐暗,直到日落西山,他终于在一不起眼的角落找到了他想找的书。 来到内室坐下,点燃了一旁的火烛,借着这微弱光亮,他翻开了已有些陈旧的书籍,一页又一页泛黄的纸张,终于,他在快要结束的一页停下,随即便举起一旁的火烛靠近,一字一字细细的研读了起来。 又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放下了火烛,熄灭,起身将那书籍放回了原处,随即便出了门,眼见天空繁星点点,漆黑如墨,今夜是少见的圆月,他忽地记起那书中内容。 “置之死地而后生,春风吹又生,是谓枯木逢春体。” ......【`xs.c`o`m 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