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男人一顿饱，干邪祟顿顿饱》 第1章 神秘小炮灰 传说蔚名是渣女，将无数小男朋友的感情玩弄于股掌，腻味了再一脚踢开。奈何外在条件实在优越，始终有人前赴后继。 鉴于她的恶劣行径搅得人心惶惶，严重危害婚恋市场的脆弱生态，惨遭到正义大手的制裁，被降下天罚——一大坨黏菌开始追杀她。 蔚名看着系统展开全息影像，投射出某只正在“稀里哗啦”涌动的糯黄色柔软组织，十分不屑地挥挥手。 她家里世代驱邪祟为生，依她经验，像这种两鞭子下去包拉裤里的。 系统初出茅庐，第一次辅佐人做任务，不曾想直接遇到前辈口中“很普通但很自信的炮灰”。一想到自己的业绩面板很快就要更新成「失败率100%」，它急得也想拉裤里。 拉出来好啊，拉出来暖暖的，扎紧裤脚，热气腾腾，聊以抚慰它那颗寒凉的事业心。 可恶！ 给我认真起来啊这个叫蔚名的混蛋宿主！ 不然我失业以后一定会化成冤魂日日夜夜缠着你！ “才不是这么简单！设定上黏菌是无敌的，会沿直线昼夜不停地向你逼近！” 任何障碍物只能短暂阻挡黏菌行进。当距离超过二十公里，会自动传送到距离目标一公里半径圆外周上的随机点位。 一旦被碰到，蔚名立即毙命。 蔚名盘算了一下：“那假设它在相隔二十公里处时开始追击，中间没有任何障碍物，我静止不动，多久会死？” 系统掰着手指头：“最多……四小时。” ——火烧眉毛！ 蔚名听完思索片刻，仍旧毫无敬畏之心： “噢。” 行了。 她听懂了。 黏菌追杀策略就是这样耗着她。 采取包括但不限于睡眠剥夺、强制控距，而且不给目标有效的反制手段。 这意味着，只要追击的时间足够久，目标就是必死结局。 想干掉她可以直说，何必这么大费周章。 奈何系统对工作的热情堪比比奇堡那块黄色海绵，抱着快赶上她人高的“新人宿主求生指南三千问”叮嘱个不停。 就差在此立誓，它从此要同蔚名“休戚相关，荣辱与共”。 蔚名盯着它，半晌，坚若顽石的一颗心终是没扛住，被崩开一个尖尖角。 她决定问些不痛不痒的问题，让系统在她这个炮灰宿主身上找到点获得感。 “障碍物拖延时长怎么计算？根据材质、厚度，还是别的什么？” 啊？ 唾沫横飞的系统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沫子。 这个么…… 资料里…… 翻翻翻…… 关键词搜索…… 翻翻翻…… 没讲啊？ “我说停停，蔚名女士。”系统双手拼命抓头：“我们不是来选拔特种队的，你得揣摩出题人的意图。” 她被选中的原因是‘断崖分手率百分百’，伤透了无数纯情少男的真心。 蔚名必须为她犯下的过错赎罪，但也并非真要她的命，只是要纠正她的错误情感观念。 所以每隔一段时间，黏菌会随机幻化成蔚名的前男友之一，将她拖入异空间强制交互。 她要在规定时间内完成对前男友的攻略，直到点亮全部‘前男友图鉴’，黏菌会停止追杀。 系统兴奋地搓手：“完成阶段成就还会有丰厚的神秘小奖励噢！” “什么意思……”蔚名眯起眼，“你说的‘攻略’是指？” 途径一：满足前男友曾经想要却没有得到的。可能是情感需求，可能是物质需求。 “不过你放心，不管他们要什么，我们会确保都在你的能力范围内，实在不行我偷偷给你开外挂……” 蔚名打断：“说途径二。” 系统撅起嘴：“哼……” 途径二：告诉前男友「真正」的分手理由。 “我完全不推荐你走这条歪门邪道啦！因为判定规则不透明，而且只有一次机会……” 蔚名比了一个“暂停”的手势：“失败会怎么样？” “失败？走途径一失败最多就是图鉴没点亮，下次在「前男友池子」里还会随机捞到他，直到被点亮为止。” “不过呢，”系统双手抱胸，摇头道，“我建议你还是尽量别失败，越拖到后期你会越疲惫。” 黏菌追杀满四十八小时，才会开启为期五天整的攻略副本。副本期间现实世界时间静止，五天期满再次回到现实，接续面对四十八小时追杀，以此类推地循环。 蔚名学着系统双臂抱胸，苦中作乐地调侃道：“不错，还是上五休二。” “嗯哼！”系统骄傲地挺起胸膛：“我们就是这么仁义！” 蔚名：“……” 系统向来信奉船到桥头、绝处逢生。它的事业才不会超级完蛋，要相信努力，相信奇迹！好心态决定系统的一生！ “还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我看宿主大人你处变不惊，骨骼清奇，定能成就一番大业！我们双剑合璧，做大做强，再创辉煌！” 蔚名难捱地掏掏耳朵。 这小玩意谁发明的，这么咋呼。 “嗯，确实还有问题。” “如果是途径二失败呢？” “什么！” 系统大惊失色：“你还想走途径二！嫌命长？我不允许！” “没有没有。”蔚名吹着不着调的口哨东张西望，“好奇嘛，随便问问。” “你最好是。”系统皱起鼻子，恶狠狠道，“途径二失败，黏菌追击速度翻倍。失败个两次你这辈子都可以不用再逃命了——由于我司管杀不管埋，你得抓紧时间致电火葬场，免得暴尸荒野，吓着小朋友。” “嗯嗯，听上去很有趣啊。”蔚名点点头，敷衍两句，长腿一伸，跨上她二手淘来的越野小摩托，“不过我妈喊我回家吃饭了，什么追杀前男友的事我们改日再聊。” 系统短促地尖叫一声。 怎会有人如此冥顽不化！ “不是追杀前男友！是你被追杀！只有前男友能救你！”系统死死扒住蔚名的肩头，高速疾驰下的狂风抽得它五迷三道。它慌忙调取监控：“黏菌已经解开封印！它追过来了！” 蔚名将油门一拧到底。 “嘘，别叫。” - 青山雾绕，春水煎茶。 碧绿卷抒的淡叶在氤氲雅香里浮沉。 蔚名垂眼盘坐在竹藤编织的薄垫上，正午的烈阳被纸窗削得贤淑，婷婷袅袅地笼在她身上。 系统虽然不食烟火，闻着饭香竟也有些醉碳，昏昏沉沉地打了个哈欠。 那盏茶汤被人捞起来一口闷进，漱了两漱，咽了。 蔚名满意地打了个饱嗝，抄起桌角折成一团的鬼皮长鞭，站起身，一根高挑的发辫钟摆似地晃悠。她三两下解开弹力绳，重新拢出一把低马尾。 睡眼朦胧间，系统见到宿主动作麻利地理出的生活必需品，将满载的黑色双肩包甩到背后，很是欣慰。关键时候这人还是挺上道的，不用它太费心，至少饿了会吃饭，下雨会打伞，被追杀了还知道逃命。 说是她妈喊她回家吃饭，却没在蔚名的住处见到第二个人居住的痕迹。她打了两个鸡蛋，摘几片菜叶子，化一勺猪油，给自己糊弄了碗像模像样的炒饭。 “你年纪应该不大，一个人住吗？爸妈不管你？” 蔚名讨厌没有边界感的人，也包括系统。 她没有回答，相当于默认。 系统搓搓下巴：“那你的生活来源是什么嘞？”忽然想起关于蔚名一系列罄竹难书的指控，它恍然大悟：“前男友对你都挺大方吧。” 实在分不出它是有意还是无意，这种论调蔚名听得多了，早已懒得剥择话音背后是否穿着险恶的刺。 她锁上门，绕过门前一片光秃的菜地，毫不瑟缩地对视上黛山烟水渺远的审视，哼笑一声，不置可否：“钱难挣，屎难吃。” 系统将秃头男、侏儒男、猪坦男、畸形男、癞皮男等等排列组合了个遍，了然又不失悲悯地点点头。果然是钱难挣屎难吃，断崖分手原来是有她的苦衷。然后又一脸坚毅地摇摇头，欲戴皇冠必承其重，姑娘你要吃这口饭就得受着。 - 屁崩过似的土路与盘山公路相接，蔚名又完成了一次漂亮的压弯，忍不住龇开单侧齐整的白牙——姐们还是有实力。 “呦，你看那是什么。” 黄色的菌体蛄蛹着翻山越岭。 系统还在瞌睡，哈喇子从山顶淌到山腰，闻言迷迷瞪瞪地张望：“啥？哪里？什么东西？” “这是你之前给我看的黏菌吧。” 对，就是它。 “要是被其他人看到，不会造成恐慌吗？” 系统一个打挺：“是它是它就是它！怎么这么近了！” 尽管害怕地穷哆嗦，它还是尽职尽责地解答用户疑问：“只有我们两个能看到它，绝不会横生枝节，担保没威胁的——你除外！” 噢，合着就她是天选之人。 系统从侧边望向蔚名。 头盔之下，她袒露出一副眉眼浓烈，被呼啸的疾风拉扯出近乎诡异的高昂兴致。 系统有些愣神。 如果自己是她……此刻应在想些什么呢。 此地偏僻，人迹罕至，盘山路不可能宽阔，外侧甚至没有修缮护栏，握把稍稍一偏就是深渊万丈。 蔚名浑身肌肉绷紧，心若擂鼓，飙升的肾上腺素激得她头皮和后背酥麻。 加速，加速，加速。 我去，这就是命运的推背感吗，爽死。 两侧民房店铺逐渐增多，一路向下的螺旋运动到此终结，驶进一段平直的柏油路面。 黏菌很难被甩脱，因为它只需要直线行进，而在复杂的交通网络中，蔚名要考虑的可就多了。 每一个路口转角，都有可能望见菌体黏黄涌动的身影。由于它不会和蔚名以外的任何生物体产生交互，行动起来总是无声无息。 蔚名继承了古老驱邪人的血脉，纵然千百年后滞流在她经脉里纯血已经稀释成一泵刷锅水，她仍旧葆有几分通阴阳的天赋，也不算全然徒有虚名。 黏菌接近时，她却感受不到半点预兆。 似乎黏菌并不算是邪祟，更可能它作为外来物，无法被世界规则所识别。 等红灯时看见黏菌迫近最是恼人。 她心中波动起隐秘的不安，却只是撸了一把系统的小脑袋：“我犯得着你们动用这样的高科技吗？搞这么客气多见外。” 尽管如此，摩托车手还是遵纪守法地穿过城中心的闹市区，再甩开膀子一路狂飙疾驰，轰进新城老街交界处，本地连锁大超市隔壁联排自建房的一户大院。 车身倾倒，给到一个侧滑甩尾，平稳着地。 头盔被蔚名摘下，胸膛起伏难安，汗液将碎发黏连，贴在活泛血色的面颊上。 她一言不发地解开发绳，利落地绑回高马尾。没有人知道她的后背已经在冷汗中浸透，穿梭过田野的风刮来，覆上透骨的凉。 不管是否有人相信，此时此地，她发誓自己确凿闻到萦绕在周身，极端浓烈的不详气息。 **、涎臭……甚至后调呈现出回甘的甜腥气，复杂又靡乱。 那是人类与邪祟嵌合体的味道。 第2章 神秘小支线 方才车速仅仅拉到接近九十码，一段连头带尾约一百米的湿滑路面鬼魅般造访。如同荒漠绿洲凭空出现，处处透露着非常规的诡谲。 这份突兀蔚名当真始料未及，横纵贯开一章史诗级的死亡摇摆。 那漫长的瞬间里，蔚名略带遗憾地盘算，就这样潦草重开，实在贻笑大方。还不如被黏菌摸一下暴毙来的滑稽壮烈，高低能被追封谐星一枚。 可惜，大家伙最终也没笑成。 这位背包车手的临场反应堪称老道，放松握把，重心前压，居然稳住节拍器似的车身，降速直至彻底刹停。 根据「注意力隧道效应」，蔚名将极致的专注力投入控车求生，以至于感官闭塞，选择性忽略掉某些骇人的关键信息。 邪祟之征并非来自于她本身，而是那一段湿滑路面的积液，扑溅得人车俱脏。如此腥烂的红，近乎发黑，捞上两指能牵开半透腻滑的黏膜，浅表浮游残破凌乱的鸦青色鳞羽。 系统赛博永生、不死不灭，而且不用操作车辆，因此没有被“隧道”所蒙蔽。它比蔚名更早注意到路面异象，当即扫描环境，采集样本分析，调阅数据——判定为邪祟准确率为98.41%，判定为鸦人嵌合体准确率为76.15%，确凿无疑。 蔚名在擦拭车体的血污，半片鸦羽被浓稠的浆液粘在车架上。她用牙叼住机车手套指尖，费了些劲扯下来，慢条斯理地拈下羽片，手掌聚力，微微发烫。 羽片晃神间融成一粒比芝麻大点的结晶，仍是鸦青色，在斜阳的照射下流光溢彩。 蔚名也没什么洁癖，抬手一抛，将细小的晶体扔进嘴里，“嘎嘣”嚼了。 她舌头探了探后牙槽，略带不满地含混道：“塞牙。” 不是……蔚名！ 你不是在逃命吗！怎么随地开作坊自制小零食啊？ 关键是…… 系统做梦似地揉搓自己的脸：“你早有预谋的吗？中级邪祟这么罕见，你往脑子里装内置导航了还是寻血猎犬附体？” 居然闭眼直冲嵌合体残骸来？不偏不倚刚好碾过去？ 蔚名自小见过些风浪，况且还有一定心理准备，毕竟驱邪委托里指名道姓了进犯的邪祟——此次灾患被正统地称为「乌鸦潮」。 饶是被一连串的异象摄了心神，却很快镇定下来，面色如常，理所当然地回道：“昨天刚接的驱邪委托，总不能放人鸽子。” 而且一码归一码，逃命不耽误挣钱，挣钱不耽误逃命。 虽说系统咋咋唬唬还易受惊吓，专业素养确是刻在底层代码里的。它敏锐觉察到蔚名隐藏身份似乎不容小觑，立刻向组织说明情况，递交申请宿主深度背调的读取权限。 蔚名居然是上古驱邪族的后裔！它一直以为那是一个已经绝迹的传说！ 系统窜天猴似地乱蹦：“天呐！你怎么不早说！” 蔚名感到莫名其妙：“说了能干嘛？领鸡蛋吗？” 系统容光焕发，跳起神秘草裙舞，高举神秘大字幕—— 铛铛铛铛！ 神秘小支线：「邪不压正，正得发邪」 注：驱邪族后裔特供版。 状态：审批通过。 神秘小福利： 【1】新用户首次注册，上线即赠500「代币」，初级生命药剂*2（瞬间回复10点血量），初级精神药剂*2（瞬间回复10点精神值）。 【2】考虑到「蔚名」双线并行，极具挑战精神，为了提升用户体验，已为「蔚名」强制开启「无物理伤害」设置，同时保留受到伤害后的疼痛知觉。 【3】面板新增「血量条」、「精神值」。 蔚名：“？” 蔚名：“TD” 系统无视了蔚名的退订申请，龇个大牙傻乐：“宿主大人，你命虽衰，架不住走运啊。原本我还担心你连开头四十八小时都可能撑不住，这下开了支线，咱的操作空间就大了去了。” 蔚名一脸凝重地端详面板上一红一蓝两管长方条，配了数显——红的代表血量值，最大上限20点；蓝的代表精神值，最大上限50点。 哇塞。 极品炮灰数值。 蔚名：“TD” 蔚名：“TD” 蔚名：“TD” 系统一脸“孺子不可教”地叹了口气。 她对「邪不压正，正得发邪」的力量一无所知。 但是没关系，所谓系统，传道受业解惑也。能做到“有教无类，因材施教”才是有统德的好系统。 系统推了推小眼镜，搓出一根全息教棍，煞有介事地戳戳蔚名：“喔哎。” - 在系统的拆解中，事件运行逻辑变得很简单。 系统派发任务，蔚名完成任务获得「代币」，根据任务综合评级结算「代币」奖励。「代币」可以通过系统兑换属性加成各异的道具，也可以用于个人能力数值以及部分特定物品属性的提升。 任务分为三种，内容都和剿灭邪祟有关。 【1】主线任务（必做） 【2】支线任务（达成指定条件触发，选做） 【3】奖励任务（极小概率掉落，简单且报酬丰厚，选做） 越多任务，越多「代币」，越多「代币」，越强属性，越强属性，越多任务，就这样良性循环，左脚踩右脚升天，直到摆脱黏菌，走上人生巅峰！ 大饼实在诱人，蔚名咬了一口，嚼嚼嚼：“那我现在账上的五百「代币」能干什么？要不给我买点血呗。” 初始20点血量——挤破颗脓头，丧席能铺到村口。 系统研究了一会儿：“办不到噢。一滴血五千币，宿主你任重道远噢。” 蔚名被大饼噎得直抻脖子。 这确定是体谅用户而不是催用户投胎吗？ “……你就说五百币能干什么。” 系统抬手从左往右一挥，一根全息3D鬼皮长鞭赫然出现：“可以升级一级武器。” 好像也不赖。 蔚名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但是有个问题。 她学艺不精，不怎么使得来鞭子，动不动将自己鞭笞到四仰八叉。倘若升级鞭子，岂不是先把自己抽成陀螺，让邪祟在一旁看笑话？ 系统当然明白她的顾虑，抬手从右往左一挥，拽来两行暗淡无光的灰色字幕。 【神秘钝感人「level 1」】 效果：皮鞭抽到自己无疼痛 解锁：500「代币」 蔚名：“啊，就这？” 她怕个蛋的疼？她怕的是抽不死邪祟还抽死自己。 系统故弄玄虚地摇摇头，虚空中拨了拨手指头，且看—— 【神秘钝感人「level 2」】 效果：皮鞭抽到自己不掉血 解锁：1w「代币」 【神秘钝感人】全解锁，开放【神秘荆棘人】和【神秘受虐狂】的解锁途径。 【神秘荆棘人「level 1/2/3/4/*」】 效果：受到攻击弹反伤50%/100%/200%/500%/1000% 解锁：5w/10w/20w/50w/100w「代币」 【神秘受虐狂「level 1/2/3/4/*」】 效果：皮鞭抽到自己回血量最大上限20%/30%/40%/50%/100% 解锁：20w/30w/40w/50w/100w「代币」 管中窥豹，时见一斑。 蔚名反应很快，前期发展思路已经初见雏形：优先堆高血量防止被高级邪祟或者群居邪祟秒杀，酌情解锁两到三级“荆棘”，接下来全部资金投入“受虐狂”。 作战策略就是一边肉身扛伤反弹所有伤害，一边狂抽自己回血——虽然不是全部疼痛免疫，至少没有在血肉之躯留下物理伤痕的烦恼。 这招简直遇强则强。邪祟伤害越高，蔚名伤害随之水涨船高。 想想就好玩得要命。 不需要任何耍鞭子的技巧，非常适合她这种皮糙肉厚的懒蛋。 蔚名紧紧抿住嘴唇，却压不住眼底溢出来的笑意。 她一连撤回四个“TD”，上头仍挂着云淡风轻，下头偷摸戳戳系统。 “咳，那个……” “帮我解锁一级【神秘钝感人】。” 见到蔚名开始上头，系统可得瑟，身上纹了四个大字“我就知道”。 【神秘钝感人「level 1」】解锁成功，变为璀璨华贵的金色。 与此同时，弹出一条18k金【成就】： 【首次升级武器】 奖励：1000「代币」 “哦呦？” 蔚名瞪大眼睛。 系统不等蔚名下指令，迅速整理出一份仅靠「代币」消费就能获得【成就】的清单，供蔚名检阅。 蔚名第一次发觉这系统其实还挺上道。 夸赞的话还没酝酿出口，蔚名背后踩电门似地汗毛林立。 系统和她太沉浸于「邪不压正，正得发邪」的神秘小支线，全然忘记主线中黏黄的阴霾正不断迫近，不会因为她们短暂的雀跃而仁慈半分。 染上红褐的菌丝翻涌着气泡，它原先耸起约半米高，现在完全铺展开，竟可以围拢整栋自建房，也包括那座大院。 所有的出口被菌丝围堵，它还在不断缩圈，一浪接一浪地向蔚名所在方向夹/逼。伴随着起伏，喷释出甜腻腐烂的恶臭。 黏菌的速度为什么可以在半小时内异变得那么夸张！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而且……这个味道—— 竟和鸦人嵌合体的血骸一模一样。 不是说黏菌无法和除蔚名以外的任何物质交互吗！ 那它为什么会吞吃邪祟！ 不！蔚名！别想了！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系统清空「代币」，换了五个钩锁，死命按进蔚名的手心。 它声嘶力竭道： “跑！” “蔚名！” “跑！” 第3章 神秘打工人 院落的矮墙被黏菌漆成了棕黄色，嶙峋的沟壑处蠕动着猩红的血色菌丝。 墙外的菌体不知侵蚀了几里，一眼竟然望不到头。开摩托突出重围将承担巨大风险，谁也说不准黏菌会否扒上车身，顺藤摸瓜解决掉蔚名。 系统的策略算是当下最优解——利用钩索攀向更高处，在低矮的楼房间穿梭，再然后…… 哈哈。 能活下来挺好，真死了也没辙。 系统虽然心态乐观，但不是愚蠢。它从不指望一个存款为零、二十点血的小炮灰能闯出什么名堂。 “走一步看一步”已经它能想到是最乐观的情况。 再看蔚名这边，她已经将自己更名为“苏格拉”。 因为苏格拉没有底。 钩索什么的，完全没摸过啊！ 她一目十行地扫了两行「神秘小钩索（初级）使用指南」，似懂非懂地往兜里一揣。 呔。 生是挣命，死是享福。 莽就完了。 所幸，她和邪祟作战时喜欢“迂回”，经常“战略性撤退”，所以非常擅长规划逃跑动线。 自建房高三层，二层有一个小阳台，外围建起一圈灰白色石质古典雕花围栏。 镰状爪钩撕开秽腥弥漫的空气，伴随一声尖厉的啸鸣，精准纵穿两根栏杆的间隙。蔚名手腕“铮”地一记翻震，利刃横向凿刻进支柱，漆皮和碎岩屑烟花打铁似地迸开来。 根据「第一性原理」，逃跑最重要的是找对路线，姿势且不做斟酌。 蔚名像个脑干发育不甚健全的飞天高脚王八，稀里嘛哈地扑棱到二楼阳台。 由于没控制好收绳的速度，她狠狠磕到髋骨，血量条频闪几下，扣掉五点血。 蔚名挠了挠鼻子。 没事哒，没事哒，多来两次就熟练啦。 黏菌穷凶极恶的攻势凝滞了一瞬，紧接着更加激烈地燥动，区域范围内温度骤降，而越接近黏菌的地方越是灼烫如熔融不息的岩浆。 满园毛毡似的菌毯势如钱塘大潮——水爆轰震，吞天沃日。它们用一副钢筋缝制的骨架拔地而立，更像掀起整片高原的藏马熊向人招手，翘首以盼将你的脸皮撕下来，吸吮你炙热的直肠。 系统面无血色地疯狂联系总部。 它赌上自己职业生涯发誓，这情形绝对不正常。 这是足以载入史册的重大安全事故。 失控了、失控了、失控了。 黏菌失控了。 蔚名她真的会死！ 给我管理员权限！ 给我管理员权限！ 再重复一遍！ 「工号D0529系统」押注「工号D0529系统」全部数字生命—— 「工号D0529系统」申请最高管理权限！ - 蔚名如法炮制登上三楼阳台外侧，右手紧扣石栏杆，半个身子悬空，左手预瞄自建房顶层的大露台。 露台没有建栏杆，取而代之是围起的一圈砖墙。相较前两次，更为刁钻的不在角度，而是「神秘小钩索（初级）」长度不够，距离她判断的借力点差了一尺距离。 镰状钩头一回吃瘪，“蹭”地磕上墙体再弹开，留下一道狰狞的疤痕。 蔚名左手一轻，又一条钩索消融在空气中。 「神秘小钩索（初级）」是一次性道具，她现在只剩下两次机会。 这注定了片刻之后，蔚名将再次陷入无所倚靠的绝望境地，无处可逃。 一小股菌丝悄无声息地接近三楼阳台边沿。 猎物本应无从觉察，但它不久前吞吃了嵌合体的血骸，染上熏得人迷眼的邪祟气味，蔚名想忽视都难。 她手臂肌束倏地塑立，沁开几条蜿蜒搏动的青色血管，反身翻进阳台内侧，避开致命一击。 菌丝没有得手，却耗去不少精气。它忿忿在端头扯开一朵牙尖嘴利的“菌丝花”，像伞蜥撑开颈部皮瓣那样，以示恐吓，然后悻悻退下，筹备下一次足以一击毙命的恐袭。 系统暂时没有收到反馈提示，机械性反复刷新一潭死水的通知栏，忽然注意到角落里一行18k金【成就】： 【使用三次钩索】 奖励：5000「代币」 它仰面朝天，鼻孔打颤。 运。 什么叫运。 真真叫死到临头又一村。 蔚名一低头，手里多了个轻型抓钩发射器。 余光里，系统的满脸希冀。 她短暂地侧身，露出半张英气的脸，轻声道： “谢了。” 四瓣钢刃花钩蛮横地插刺进墙体，高挑矫健的残影扶摇直上，聚焦时已经稳稳当当地蛙蹲在墙头，乍一看以为误闯托比·马奎尔的《蜘蛛侠》拍摄现场。 高处的风也猩躁。 她就站在这里，睥睨狂怒菌群的无能，大笑着勾搭上系统的肩膀。 「神秘小抓钩（初级）」只有五次使用机会，但发射距离更远，抓握力更强。加上手里剩余的两根钩索，蔚名估算了一下，不出意外足够她连滚带爬摸到几百米开外大型商超隔壁的电动车店。 门口大概率有没上锁的电车，可以捞一辆先跑。 虽然这样做素质卑劣，但就跟吃饿死前吃大熊猫差不多，算紧急避险吧。 蔚名和系统对视一眼—— 生命法益万岁！ 自建房紧闭的大门“吱呀”敞开，走出来一个披肩发的姑娘。 她看到门口地上躺着辆摩托车，压下眉头嘀咕起来，紧张地环视一周，却没见到半条人影。 她家不久前招上了「乌鸦潮」，左邻右舍唯恐避之不及，拖家带口逃之夭夭。住旅店的，租房子的，寄宿亲戚家的，风餐露宿搭帐篷的什么都有，十八般武艺各显神通。 但这种邪祟并非常见的「地缚灵」，会一门心思在心仪的地皮赖着不走，而是缠着人的——心选人去哪它就去哪。所以她们就算搬家也没用，只好惶惶不安地住着。 所以……究竟还有谁会来拜访她们家？ 蔚名的视角里，她的宝贝摩托被该死的黏菌层层叠叠包裹住，当那姑娘去扶车的时候，几乎要被吞吃进狂乱的菌海。 她却浑然未觉，感应到什么似地抬起头，与蔚名打了个对眼。 蔚名望着那双惊疑不定的眼睛，腿一软，重新蹲下来，像头心虚的大雨蛙。 她抓抓鼻子：“……嗨。” 姑娘先是被吓了一跳，看到是个年纪相仿的女生，她又偷舒一口气，作出怒目圆睁状： “你谁啊！干什么在我家房顶！” “快下来！那多危险，我，我报警了！” 蔚名一敲脑袋：她是受邀而来，正经干驱邪的，和江湖骗子瞎子道士之流切割得分明，心虚个蛋。 “噢，是这样，你爸爸向我委托了驱邪，你回屋里去，叫他出来跟我聊聊。对了，没事的话尽量别出门，这片地方很危险。” 姑娘眯眼瞧着顶楼挠鼻子的雨蛙精，揣度着问：“你就是「未名」？电话里不是个老爷爷的声音吗？你是他孙女？” 大雨蛙挠鼻子挠得更欢了：“其实……” “我打电话的时候开了老头变声器。” 急头白脸刷新通知栏的系统突然抬头：“啊？” 那女孩手指抠紧摩托车座垫，眉头再次不自觉皱紧。 蔚名居高临下地俯瞰对方，却在某一刻发觉自己身形佝偻，低伏入贫瘠的土地。 她知道她的委托人即将对自己失掉全部信任，却没有别的办法。 人们惯性认为男性比女性可靠，年长比年少可靠。 邪祟袭击轻则伤，重则死。性命攸关时，来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姑娘跟你讲，给她三五天，她能拿住邪祟，你是信还是不信。 随时间推移，邪祟会越来越强大，伤亡率越来越高，你是赌还是不赌。 你抄起扫帚叫这丫头片子赶紧滚蛋，大人的事女人别瞎掺。 换来个毛头小子，你双手叉在胸前，狠狠打量一番，查户口似地问这问那，还是将信将疑——不过高低比姑娘能抗事儿，扔两个铜板最次能拉来当牲口使。 倘若换成一个四五六十来岁，饱经沧桑的中老年男性呢？ 他都不用开口，人模狗样往那儿一杵，就是“可靠”二字本尊。 哪怕上一个这样模板的老男人已经被邪祟吃进肚里拉进土里三天三夜，哪怕上上个这样模板的老男人卷走你半辈子的积蓄从此浪迹江湖了无踪迹。 你还是觉得，他们是有自己的难处，是有压抑的苦衷，是今晚状态不行。哎呀别追问为什么，烦不烦人？你信我，总而言之这一个指定行。 你觉得他下巴上长满硬茬茬的经验、裤/裆里团着皱趴趴的手腕，即刻声泪俱下地求求这位霜鬓上仙，救救你一家老小。 也是。 也罢。 不论委托人退单与否，她自说自话也是要将事办到底的。 反正呢，又不是头一回了。 见世不救世——我蔚名就没听过这样的道理。 可是啊，黏菌才不论你那可悲可笑的二两侠气。打嘴炮有根三寸烂舌就行，真挣命还得看硬实力。 菌体粗砺劲道，宛若成捆绞得死紧的麻绳，长驱直探蔚名裸露的手腕。 蔚名只觉脖子往上“唰”地一凉，再一烫，脑子还没弄清状况，身体本能往后闪避。 她狂奔向露台边缘，对着另一栋自建房的粘土瓦房顶掷射出抓钩，攥着持续触发红灯预警的十五点血量，毫无防护地凌空飞越几十米鸿沟。 脚下不是万丈深渊，而是厚实的菌毯，它们像是接到总指挥调度，预判了蔚名的飞跃路径。 蔚名在高速移动中，看到面前几乎是凭空矗立起一道菌墙。 她是蛛网前一只莽撞的飞蝇。 她是烛火前一朵执拗的飞蛾。 蔚名一腔沸血还在烧着，潜意识半死不活地来敲她脑门： 喂，我说，蔚名，你好像……就要自投罗网了。 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总是那么不服打，蔚名尤其不服。可世界有自己的轨道，并不围着心高气傲的人打转。 蔚名多想悍然抗命，但人总免不了眼高手低，命数如此，也没有别的办法。 系统第一次正式匹配宿主，可怜天地，摊上她这么个衰仔，业绩面板很快就要更新成「失败率100%」。 这样出师不利，下一次裁员会轮到它吗。 现在工作真的很难找啊……它背后是怎样如履薄冰，层层过筛，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才能在第一次带任务就做到这么熟稔，就好像合作过千百任宿主一样。 对不起。 对不起。 蔚名没舍得闭眼，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球表面映照出排山倒海的黏菌，一次眨眼后，悄然郁结出一枝无可奈何的歉疚。 她觉得无颜面对系统，只好在心底偷偷抱歉。 和传言的不一样。此刻，蔚名脑海中没有八音盒般的走马灯。丝丝缕缕的愧意被密密缝制在浩瀚无垠的安宁。 那安宁的正中央，只是重复着一句话—— 痴情的打工人啊，请再等一世吧。 第4章 神秘大鼻涕 黄昏是大地视觉的一阵恍惚。 熔融的旧日里，少年卡在天地的咽喉，像一块难吞的异物。 挣动。 挣动。挣动。 挣动。挣动。挣动。 电光火石间，轻型抓钩发射器猛然调转枪头，訇然劈开这堵韧厚皱裂的“食管壁”。 委托人姑娘直挺挺立在自家大院的正中，骇然地仰头观瞻。 她指甲分明不尖也不长，却生生将摩托座垫撕扯开一道口子，喇出棘斑的皮垫吐来几坨脏黄的海棉。 在她的视角里，一扎冽着寒光的钢鹰烈爪从蔚名处破体而出，迫向她跃涧前蹬踏的墙体。 顶层露台的砖墙日晒雨淋有些年头，终是扛不住几次三番的闹腾，轰然倒塌，尘硝四起。 蔚名感到一股奇穷怪力将她向后拖拽。 她的瞳孔一颤，当即聚全身力量顺势向后折去。 扭头的瞬间，一股青丝如墨，狠戾地挥抽半轮。 不巧，一股菌丝如箭，齐齐勃发向那末端尾尖。 长鞭挣脱出蔚名的腰间，瞬息撑展，凿凿筋骨节节而立，磷火熹微，鬼影憧憧，顷刻蜕成一把萧索的长斧。 凌光一闪，发丝扬扬炸散开来，触到菌丝的瞬间，挫开爆鸣的白焰，发绳迸弹开，不知所踪。 蔚名撞击在碎渣遍地的楼顶，发出沉闷一响，摔滚一圈又一圈，最后脸面朝地，了无声息地停下。 「实时」：「血量-12」 血量条几乎空槽，更加肆无忌惮地闪烁红灯。 「实时」：使用「初级生命药剂」*1 「实时」：「血量 10」 「实时」：使用「初级生命药剂」*1 「实时」：「血量 7」 无人窥见的半空，脱身自蔚名的头发与黏菌一经交手便纷纷化为齑粉，而触碰到的菌体像被火燎到的黄裱纸，难以阻抗地碳化。 它们凄厉地回缩，直至回到最开始的体量。 黏菌没有彻底偃旗息鼓。 它频繁地地闪烁起颗粒粗糙的故障杂色，好像错乱花屏的老旧电视机。 它疯狂蠕动，各色形态在在不间断的变幻中黏连纠缠，野兔，蛆虫，双头龙……后期围绕在某种怪诞的人类形态左右反复地矫正。 最后定格在一个男人。 男人睁着眼，一眨不眨。 …… 某一刻，「它」有了聚焦。 - 「领域展开，时空静止」 - 蔚名闻到厨余腐烂的酸臭。 蔚名睁开眼。 她发现自己身在一处深巷的墙角边。 这里看样子是个垃圾桶部落，它们个个盆满钵满，剩下不少垃圾袋被撑破肚皮，肚肠子稀稀拉拉流了满地，乖顺地依偎在垃圾桶脚边。 一低头，系统埋在她肚子上。 蔚名一开始就求证过系统，它告诉她，系统都是数字生命，确实没有实体。但是为了拉近与宿主间的距离，用户是可以“看”到系统的虚拟形象的。 具体的形象没个准数，全依仗宿主的想象力捏出雏形，靠着高科技结合系统实时运算补帧，将一切合理化。 最早蔚名看到一头浑身是嘴，长着两根人手挥来挥去的葵花凤头鹦鹉。 中间阶段是戴一副小眼镜、捏着教棍到处“戳戳戳”的鸟头人。 现在，蔚名看到一个软咚咚的小人在“呼啦呼啦”哭鼻子，它头上还有一搓葵花毛。 “喂。” 蔚名太累了，懒得抬手，只是抬了抬腰。 “哭谁的丧呢，晦气。” 系统抽抽嗒嗒地抬起脸，扯面一样扯出两条亮晶晶的鼻涕。 蔚名：“……” 两根鼻涕荡来荡去合成出一根大鼻涕。 蔚名右侧眼轮匝肌痉挛了一下： (O_o)？ 大鼻涕荡来荡去穿模进蔚名的肚子里。 蔚名左侧眼轮匝肌痉挛了一下： (o_O)？ 蔚名：“起开。” 系统一个翻身，咕噜噜滚到地上，仰面朝天，摊成一块黏糊糊湿答答的小松饼。 蔚名：“……” 她拍拍肚子：“……要不……” “你再上来？” - 这条巷子虽孤僻，却接通这座城的最繁华喧闹的商业步行街。 蔚名走到一面橱窗前仔细端详自己——灰头土脸，炸着犬牙差互的半截头发。 系统趴在她肩头，露出一双委屈的豆豆眼。 玻璃反射不出它的身影。 蔚名张开五指当梳子试图理顺头发，却没有半点怪它的意思：“抓钩和鞭……那把斧子，都是你驱动的？” 系统眼睛里瞬间闪出“不灵不灵”的光，超用力地点头。 最后关头，它获批最高管理权限。 权限其一，是能够突破限制，代替宿主操作道具。 它输入指令之势迅疾若蛟龙游凤，令抓钩向后掷射，背离黏菌的天罗地网。 但管理员终归是无权操纵宿主的。 幸好，蔚名始终葆有强烈的求生意志，见微知著、因势利导，顺利躲避了菌海的吞噬。 只是那三千烦恼丝甚是碍事，系统不得已，提斧将之斩断。 事实上蔚名根本不在意长不长发的，留长只是单纯因为懒得剪，她的心思全然被另一样东西勾过去。 她上下一通摸索，急迫道：“那把斧头呢？” 系统在云端空间掏了半天，拎出来一根蔫了吧唧的老面孔：“噢，我怕弄丢，给你收起来了。” 蔚名肉眼可见的失望。 系统看在眼里，拽拽头上的鸟毛，下定什么决心似的。 只见那皮鞭在蔚名手里晃了晃，莹莹鳞火淬过，一把简洁粗旷的葵纹镰斧赫然显现。 我操。 对的。 我操。 对的。 就是这个。 蔚名蹦起来惊叫一声，拔罐似地猛啵系统一口。 步行街人流攘熙，见此怪异举动，人们却像是被设下特定活动轨迹的NPC，与同行者有说有笑，目不斜视地走过。 理论上，系统没有知觉，却在被拔了一罐后代码流紊乱，弹出几个报错，“嘶嘶啦啦”跳闪一阵，然后自行矫正如常。 它咳嗽两声，强作正定，开始宣读公关道歉信： “尊敬的蔚名女士，您好。” “经由各项指标的数据比对分析，有关部门初步确认「黏菌」运行的确存在故障，对您的人身安全造成了我们「掌控范围以外」的威胁，为此，我司深感抱歉。” “所幸，您的「专属」任务指引助手「工号D0529系统」☆才思敏捷☆百伶百俐☆颖悟绝伦☆雷厉风行☆，及时发现问题并上报，处理得当，为双方挽回巨大损失。” 蔚名摩挲着幽玉寒润的斧刃，越听眉毛挑得越高。 0529你私货夹得有点多啊。 “为了短期遏制、长期根除此次运行故障带来的负面影响，管理部门启动应急预案，在一定时限内向「工号D0529系统」开放管理员权限，确保您不会因为预设规则外的突发事件受到侵害……” 蔚名轻轻捏住系统那张机器人一样开开合合的嘴：“好了可以了☆才思敏捷☆百伶百俐☆颖悟绝伦☆雷厉风行☆的0529，听得我头疼。” 系统像个被开水烫了的蚌壳，两半嘴“啪”地弹开：“不要叫我0529！” 听着好怪！ 怪生分的！ 蔚名笑着给它顺毛。 她抬起指关节敲敲斧肩，震荡出空灵的嗡鸣：“这是你开管理权限拿的？” 系统撅着嘴：“这是我实习期摸鱼设计的，一直放在「灵感库」里。借这次拿到权限的机会，正好把「库」里的想法拿出来落地。” 蔚名质疑：“但我摸着斧头能感觉到鬼鞭的气息，这是为什么？你把传家宝给我掉包了？” 鬼皮长鞭是上古法器，尽管沧海桑田遗珠蒙尘，它与历代女性后裔仍保持共振。 这是血脉深处的羁绊，蔚名不可能错认。 传家宝在她手里过一轮，莫说生辰八字，连染色体对数都变了个彻底，她妈知道了不得打死她？ “……不是啦！我把你的鬼鞭和我的葵斧做成「一体两面」，可以随时切换形态。” “这里是「神秘鬼鞭斧使用指南」，喏，你拿去看看。我对UX（用户体验设计）颇有研究，做的UI（用户界面设计）超好上手的！” 你可以质疑0529任何方面，但有一点——绝不可以质疑它的业务能力。 蔚名一目十行地看了两行——不愧是0529天才开发员，她就算是个傻逼来的也该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系统得意地看着蔚名手里斧子鞭子切换出残影。 “说起来，你那传家宝着实有点手段，封着几乎是底层逻辑的编辑抗性。所以我没动它，原封不动在那儿。” “但是我后台调到了它的大部分运行逻辑——剩下的加密太死解不开——挑了些复制粘贴给葵斧，让它袭承了鬼鞭的几点优势，应该也能与你相性更契合。” 蔚名听着，缓缓停下手里的动作。 她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很奇怪，不知道该怎么描述。 她积压了很多乱七八糟的问题，临到嘴边却像裱花口堵了，只冒出来干巴巴一小截： “你……为什么要做这些？” - 开放「邪不压正，正得发邪」武器升级系统的时候，蔚名曾随口抱怨过一嘴鞭子难用。 祖传的「鬼鞭秘籍」没几点实战要领，通篇在教怎么起范、怎么端着仪态、怎么舞得优雅云云。 蔚名听两耳朵就不耐烦——我勒个蛋，娘们是要跟邪祟搏命的，不是给邪祟旋舞助兴的，你把我当S/M皮鞭女王培养吗？ 蔚名越学越抵触，为此没少挨打骂。 她最怀念的还是某次耍鞭子给自己抽急眼了，拽开消防柜，抄起消防斧，向着那只足足一人高的蜚蠊一劈二砍三剁，留下一地颤搐不止的虫子碎片。 蜚蠊化的结晶味道咸苦古怪，却很有营养，吃下去增强免疫力，数月内跌打损伤愈合得奇快，蔚名至今还存有两罐。 她在叙说这段的时候仅有寥寥几语，却绘声绘色，回味无穷。 从那时候起，系统开始马不停蹄地赶工。 它要让蔚名用上最趁手的武器——得比消防斧好，更要比鬼鞭好。 系统在浏览蔚名深度背调时，看过蔚名歼灭邪祟的影像资料。她总是临危不乱，对复杂环境适应力很强，遭遇未知生物能够极快侦破弱点。 蔚名今年才二十三岁，最早的在档记录里，她只有十六岁。这意味着她刚到法定年龄就持续接下驱邪委托，甚至每次都是单刀赴会，可见是一位天赋极强的驱邪人。 但是按结果来看，事儿总是办得不温不火——因为伤害打出来像刮痧，只能四处乱窜打游击，一耗就是数日，很伤精神。 它知道，是鬼鞭拖累了她。 那时候它就在想，它必须要亲眼看到蔚名执镰斧斩邪祟，弥天血雾里升起一双嗜杀生辉的眼睛。 ——她生来就该是这样。 - 当下，蔚名正看着它。 兴许是那双眼睛像紫浆果、像小桔灯，太赤诚、太认真。 兴许是那对睫毛像青鸦羽、像闪蝶翅，太无束、太晃神。 它只是被照拂了一瞬，运行程序里像是闯进一只拆挠毛线团的猫，混乱得什么也讲不出口。 支吾半晌，竟然心虚似地偏过头。 蔚名感到稀奇：“怎么了呀，又不是怪你。” 她屈指刮了一记系统地脸蛋： “我认真的，我真的好喜欢。” “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