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类人外奏鸣曲》 第1章 老朋友 在冬日的清晨,一辆行驶的豪车内。 原本安静的车内突然响起一阵铃声,铃声的来源是在后座。 大概几秒后,后座的铃声逐渐清晰,应该是那人将手机拿了出来。 “嗯?是他?” 在愣然几秒自言一句后,那人接通了电话。 骨节分明的手将电话举起,放在了左耳旁。 不知是不是电话那头的人没准备好,当电话接通的十几秒内,车内除了沉寂在没有别的什么声音了。 不过尽管如此,林常安仍然没有挂断电话,似乎此时本就应该是沉言默语的。 “你还记得我吗?林。” 那是一道陌生但又熟悉的声音,就像刚才那段手机铃声一样,它们总会勾起林常安某些深埋的长远记忆。 那段旋律大概由两段钢琴声组成。前段很是古怪,在林常安现在看来这简直是胡乱在钢琴键上按了几下,可那琴声的后一段却格外专业。 这明显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另外这古怪的旋律组合竟不是很难听。不止是它似乎含着某种别样的情绪,因为就连林常安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不是由于他曾经常常听到这段旋律所导致的。 不过让林常安感到疑惑的是,每当他听到这段旋律时,脑海中总会不由得浮现出那双眼睛。 那双和他幼年时期母亲在他生日时送给他的一只蓝眼,一只琥珀色异瞳混种猫一样的双眼。 “安安,你看,这只猫一只眼睛的颜色跟你一模一样。” 林常安从小一直以为这是母亲送给他的独一无二的礼物,可直到那个在海上的夜晚,他见到了一个与潘帕斯一样双眼的男孩。 只可惜缘起缘灭,竟是出于同因。 那只混种猫在林常安十五岁那年就去世了,去世的原因竟也是因为他那双独特的异瞳。 这份独特的美丽让它和林长安相遇,同时也带给它先天的耳聋和心肌病。 过去沉痛的回忆让林长安闭上了眼,下一秒他装作平常的开口道,“你是泽尼斯?你的声音变了好多,要不是有你在我手机上给自己设置的专属铃声,我都差点认不出。” 这样说着林常安的余光突然瞥见了车窗外那一排腊梅树,愣神一瞬后,他随手打开了车窗,伴着一阵冷冽的冬风,腊梅花的冷香瞬间席卷车内。 林常安纷繁的思绪被这股裹挟着腊梅香气的冷风吹散,不知飘向何处。 冬日的阳光洒在林长安脸上,虽带着些暖意,不过较强的紫外光线还是让林常安下意识眯起来眼。 阳光照射进林长安的瞳孔内,让原本深邃的瞳孔呈现出耀眼的琥珀色——熠熠生辉。 若说林常安的气质有着如同烛光下的威士忌般贵气又迷人,那他的这双眼便让他冲破了这份被有意恪守的礼节。 “是啊,时间在流逝。我多么希望时间能倒流,能够回到我们的高中时代……要是人的终点不是死亡而是轮回那该有多好。” 听到这话的林常安笑了,这笑容打破了他身上最后的疏离感,窗外的阳光又显露出它的几分温度。 “你怎么还跟以前一样,天天感叹人生苦短,话说你我都才二十多岁,你怎么比我还老成几分。” “……林,别打趣我了,其实我这次打电话的目的是想问你今日有时间吗?我回国办了个展,你要来看吗?” 面对多年好友的邀请,林常安欣然接受了这次邀请。 “你回国了?正好我今天没事,你开的什么展?这么多年了,看来你现在过得还不错。话说今年这条路上的腊梅花又开了。” 窗外的腊梅开的正艳,零星的雪洒进车内,沾上林常安的西装。 这条路是曾经在林常安少年时代每每都要经过的一段路,而泽尼斯是他少年时代离开家乡后最好的朋友。 “是吗?那我这次回国一定得好好看看。对了展览就在曾经我们去过的林城西的那家科技中心,对于你的到来,我感到很高兴。” “科技中心?真没想到你还搞上科研了,我还以为你会成为你父亲那样著名的演奏家,没想到你还当上科学家了。” 说到这里的林常安却是笑了起来,“还记得曾经高中时代的一次演奏比赛,你因高超的演奏技术位列第一,而我这个被硬拉来凑数的却是颜面尽失。”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也陷入到了过去这段回忆当中,一时车内只有腊梅花的香气飘动、弥漫,萦绕鼻尖。 “张叔,去城西的那家科技馆。”林常安将电话拿远,对着前座的司机说道。 “没问题,大少爷。” 不知过去了多久,在车内的腊梅花香气快要消失时,泽尼斯伴着些许轻笑的声音才慢慢从电话那边传来。 “你的确在音律方面有些迟钝,不过还好,在我看来你弹的还不错。” “泽尼斯,你安慰人的技巧还是这么的差。在演奏方面我的确不如你,可在篮球运动方面你可不及我。你虽比我高上几分,可每次都会输给我。” 电话那头传来轻笑声,“林,你还是这般要强……” “有时候,有时候,我真的会相信,我会相信一切有尽头。相聚相离,都有时候,没什么会永垂不朽……” 前座突然传来歌声,只见驾驶位的人就近停靠在了路边,拿出了手机。 “喂,老爷。” “……” 林常安仿佛有预感到这会是什么事,他叹了口气,烦躁的捏了捏眉心。 这时前座的司机转过身来对林长安说道,“大少爷,老爷让你去疗养院,二少爷说要见你。” 张叔的表情有些尴尬,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开口对着林常安说道,“那个大少爷,我们现在是……” 后面的话张叔没有说完,当然,他想说的话二人自是心知肚明。 林常安没有先回答司机的话,他先是向电话另一头的好友解释,“我这边有事,就先挂了。放心我会去参加你的展览。” 电话挂断,林常安放下手机,他有些懊恼的说道:“既然他的意识是清醒的,那为何不让他来继承,让我离开……让我回到潘帕斯,回到马背上,回到我的母亲身边。” 林常安的语调逐渐平缓但神色却愈加忧伤。 这话虽然没有明着说可这话中的意思却非常明了。林常安给出了他确切的回答。 就在这时张叔电话那头的人似乎又说了些什么,坐在前座的张叔却略显犹豫,只见他嘴巴一张一合,一副有话却难言的模样。 林常安自是明白张叔的这份犹豫,下一秒他便开口道,“张叔让我下车吧,我自己打车过去。” 林常安的话应该是被听了去,只见张叔突然将电话递给了林长安说道,“大少爷,那个二少爷想要亲自跟你说。” 林常安接过了电话,根本没等对方说话,他抢先一步语气有些无奈的开口道: “小璋,我明白你的痛苦,可我没办法时刻待在你的身边。你已经不是那个十多岁的孩子了,你应该要学会独处。” 电话另一头迟迟没有传来声音,这么长的时间一般人都会认为电话另一头的人有事,可林长安和张叔却都没有觉得有任何异常。 “哥哥,可是我真的很难过。医生说我活不久了。” 很久电话里才终于传来回话。 可这声音好听却很奇怪。它真实,甚至能够听到失落的情绪,但如果仔细去听便能听出这像是某种文本转语音软件在读稿。 听到这话的林常安愣神了一秒,随后眼底闪过不可置信,他放在膝盖处的另一只手紧紧握成了拳,“林世璋!你明白你在说些什么吗?我希望你不要再像上次那样胡闹。” 在林常安来到这里的第一年他便被带到了那个医院,见到了躺在病床上跟他年龄相仿,长相乖巧、青稚俊朗的男孩。 他名义上的的父亲告诉了林常安,为何他会来到这里。 这一切都源于一场意外,那场意外带走了那个男孩母亲的生命,并且给让男孩患上了一种绝望的病症——闭锁症候群。 其实最开始林世璋还被误诊为处于植物状态,林常安还记得在他有一次在护理院看望少年时,他正在祈求他这个名义上的弟弟能够早日醒来,自己好重新回到草原上。 可没想到他看到了少年睁开了眼,那时林常安吓坏了,可随之而来的却是巨大的喜悦,他连忙跑出护理室去向护理人员说明。 “醒了!我弟弟他醒了!” 护理人员了解到情况后露出了十分震惊的神色,他连忙朝着林常安所说的护理室小跑过去,一边跑着他一边通知医护人员这边的情况。 “这位小家属,你刚才说的是你的弟弟睁开了眼,那他表现的是有意识性的吗?就比如能够追踪物体,或是眨眼。其实在植物状态下的患者通常也能周期性的睁眼,不过那是无意识的。” 原本这就是一次乌龙事件,可没想到当林长安和那位医护人员到达护理室时,从病床上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门口的位置。 直到现在林常安都没有忘却那时候那双透露出无比恐惧与绝望的双眼。 它所带给林常安的恐惧加深了林常安对这个弟弟的同情,在当他得知这个病症到底会令人多么绝望时。 “张叔,去疗养院。” 此时天不知何时阴了下来,阳光被云层遮住,天空中只剩下洋洋洒洒的飞雪漂荡。 林常安其实不太喜欢雪,在他来到这个与他故乡形成对跖点的地方,他第一次见到雪时,除了最开始的新奇感,剩下的便只有一种局外感——他好像并不属于这里。至少他感受不到快乐。 天气有些冷了,车内的腊梅香也早已消散,那片腊梅林也早已消失在林常安的视线中。 车窗被关上,林常安望着车窗外的景色,皱着眉不知在思索什么。 “喂,泽尼斯,我大概会晚一点到,家里出了点状况。” 那头的声音有些远,不过泽尼斯的话还是清晰的落入了林常安的耳中。 “没事的,林。就算你今天没有空,展览也能推迟到明天。” 第2章 异世界? “哥哥,这一天终于要来了,我们都将要自由了。” 在一家陈设老旧的小酒馆内,原本应该有些嘈杂的地方,此时却异常的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追随着刚进入这家酒馆的女人身上。 女人的穿着与这酒馆内的环境很是不符,酒馆内的大多数人要么都将面容遮盖,身着劲装,声旁明里暗里都携带武器,可她却穿着有些过长的裙摆,身上堆积着夸张的服饰。 撑着一把洋伞,在短暂的踱步后她选择了一处角落的位置。 酒馆内的人看向女人的眼光除了刚开始短暂的惊艳,便是浓浓的探究与警觉。 “这样,她不会是个那群新人类创造出来的东西吧。” “不好说,这个世道我们还是尽量不要招惹,他们创造出来的那些人形杀器可不好惹,而且你说她会不会是……。” 对着他,以兜面遮盖住大致样貌的男人似乎明白他未言的话,他将手指轻放在唇前。 他们离那女人坐得有些远,这些话并未落在女人耳朵里。 酒馆内的气氛开始焦灼,周围的人大多都在暗暗窥视着这边的情况,此时的酒馆很静,谁都想知道下一步将会发生什么。 不过大多数人可都不是在看热闹,在这片区域,一不小心你便会变成一具尸体,或者说干尸。 就在这时一声突兀响亮的话却在酒馆内响起,几乎所有人的注意或是视线都被吸引到声源处。 只见他们这四人落座在酒馆的中间位置,身着大致相同的服饰,看着像是某种教士的服装,不过跟传统教士不同的是,他们身边可没有祷告书,而是各种银质武器——剑、弓、双刀。 “你们说那睡觉那小哥哥要是醒了会怎么?我都不敢想象那个样子会有多么有趣。我想他一定会瞪大眼睛看痴过去,没准一个后仰还能将他身后那张凳子给翘翻。” 说着那人勾起了唇角,声调拉长说道,“这人还真好运啊~我也想挨着美女姐姐坐。” 似乎是被自己的话逗笑了,那人发出了清脆明亮的笑声,笑声传遍整个酒馆,几乎能够清晰的落入每个人的耳朵里。 印有十字的教士服兜帽盖住了他们的容貌,不过从声音来看刚才那位的年岁最多也是在二十上下。 “金克斯,别胡闹!” 抱着长剑,坐在金克斯右侧的人突然开口打断了金克斯的笑声。 这是一道女人的声线,不过从她胸前抱住的银剑,还有她被宽松外袍遮住的身形,第一眼会让人认为这是一位有些精瘦的男人。 不过那位叫金克斯的少年却并没有停止他的玩闹,他兀自从手心变出一枚银币来,躺在他掌心处的银币大小适中,此时银币处于背面,看上去像是一个容貌丑恶的……人? 若让一个不属于这片土地的人看到必定会在心里吐槽,“哎呀我去,这跟当众拉屎有什么区别,我要拥有这份能将这张脸印刻到货币上的自信,那我肯定也敢在大街上脱裤子。” 金克斯将银币放在了食指弯曲处,接着大拇指用力将银币向上抛起,银币在空中翻转露出了它的另一面。 跟大多数货币相同,在银币的背面是这个地区的标志性建筑,那是一座教堂,从建筑的精细程度可以看出母模应当雕刻的相当细致。这与正面的人物与形成了极强的对比。 尽管这座教堂被印刻在了这枚小小的银币上,可那种属于教堂的辉煌与庄重仍能从中体现。 教堂主塔前有着一个巨大的十字,十字几乎覆盖整个教堂主体,在银币翻转中可以惊奇的发现人物与建筑是呈相互倒立的——仿佛人物被钉在了一个巨大的倒十字架上。 “阿娅姐,我可没有胡闹,”金克斯看着空中的银币说道,“它告诉我那个人对我们很重要。” “哦~” 在他左侧正无聊擦拭银弓的人听到这话突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那个人对【我们】很重要?” “这个玩笑并不好笑,金克斯。” 坐在金克斯对面抱胸假寐的男人这时也开口质疑金克斯所说的话。 而此时桌面上滚动的银币被一处缺角绊倒,破坏了它原本的行动轨迹,它掉下了桌面一路朝着女人那边滚动过去。 银币划过木质地板发出有些沉闷的响声。 “不就是泡妞吗?我去就行了。”拿着巨剑的罗娅突然站起身说道。 她们的说话声并不小,那边的女人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朝着这边看了过来。 银币滚动到女人桌脚时,罗娅也行至女人跟前。 “你好,这位美丽的小姐,看你这身打扮想必应当是外来人,正好我对当地非常熟悉,可以带你熟悉这边的环境。” 罗娅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女人打断。 女人只瞧了罗娅一眼便将目光移开,“我不太喜欢和丑八怪打交道,你蒙着面,想必一定长得不怎么样吧。” 在交谈的两人并没有注意到原本滚落至女人这边桌脚的银币,此时却绕着桌脚一圈滚动,朝着她们对面趴在桌上盹睡的男人滚去。 一旁看到这个场景的金克斯却在一旁哈哈大笑,笑声落在罗娅耳中格外刺耳,她回头瞪了眼金克斯,可金克斯并没有停止微笑,似乎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看着滚落到另一头的银币嘴角的笑容更加扩大了。 银币最后停在了男人的脚边,在几次晃动过后,它在反面归于平静。 而罗娅并没有注意到银币的情况,她这时拉下了宽大的兜帽,一个略带英气长相的长发女子显露,值得注意的是在她左脸的眉骨处有一道伤疤,疤痕刚好抵达眼尾,这让人第二眼便会注意到那双深邃美丽的眼。 这张脸的确男女通吃,在女人看到这张脸后明显闪过一丝惊艳。 随后女人反应过来有些傲娇的转头说道,“长得还行,在我这里至少合格了。不过你眉眼间的那道疤看着格外碍眼,我不喜欢有瑕疵的东西。” “那小姐能否赏脸陪我去兜个风,我知道这附近哪的风景最美。另外……” 罗娅突然朝着女人头顶处伸手,在她伸到一半时,一把折扇就挡住了她的手,“你要干什么!” “小姐这帽子实在精美,不过这上面不知何时掉了些东西上去。” 这么说了,女人才将手中的折扇拿了开,“那你快点把它给我拿下来啊!” 罗娅笑了一声,随即从手中变出一朵花递到了女人面前,“白鹭兰,我们这边特有的花种,看,它是不是像一只振翅高飞的白鹭。” 女人刚看到这花时眸中闪过惊奇,“我的确从未见过。” 说着女人想要接过这朵兰花,可下一秒罗娅将手打开,一串系在兰花根部的项链便掉了出来。 “我想它应该很适合你。” 那是一串银白色的项链,中间的白鹭生动逼真,细看下做工也很是精细;连接部分用细小珍珠串联,珍珠色泽圆润,一看便是用的上好的。 “难以置信,它简直美极了!” “小姐喜欢便好,另外它其实也可以变换成头饰,在主花的基底有两处对称的圆筒状花尾,将珍珠系上花尾处的暗扣,这便是一个白鹭样式的头饰。” 罗娅先将花递给女人,接着便开始演示。 由于常年握剑的缘故,罗娅的手指并不细腻,甚至指腹上还有老茧,可她的动作却细心极了,并且手指细长,骨节分明,所以并不难看。 “可以为小姐戴上它吗?” “可以,不过还是戴在我的脖子上,我不想把我的发型弄乱。” 罗娅将项链为女人戴好,就在扣下环扣的最后一秒,罗娜不经意的问道,“不知小姐怎么称呼?” “卡米拉……你就称呼我为卡米拉小姐便好。” “好的,卡米拉小姐。” 二人又接着闲聊了几句,就在罗娅再一次发出邀请时,卡米拉面上露出了些犹豫,她看了看趴在对面桌上睡觉的男人,最后还是同意了罗娅的邀请。 这一幕刚好落在了另外三人眼中,就在罗娅要带人出门时,金克斯突然叫住了罗娅。 “罗娅姐,我有个东西落在了离这最近的旅店,我们今晚在那再歇一晚。” 罗娅点了点头便领着卡米拉走出了酒馆。 就在他们离开的后一秒,金克斯不知为何又狂笑了起来,他一边笑着一边走到了刚才卡米拉离开位置的对面。 不知是不是因为他笑声太大的缘故,趴在桌上睡觉的黑发男子有了苏醒的动作。 金克斯自然注意到了这些,不过他却不慌不忙的将刚才滚到男人脚边的银币捡了起来,坐到了男人对面的位置。 “这里是哪里?我这是已经回到现世了?” 脑海中闪过这些念头,林常安撑起身子,头脑中传来的不适感让他用手扶住自己的脑袋。 缓缓抬起头,林常安下意识睁开眼睛观察周围的情况。 一双离距离他不足五厘米的血红瞳孔死死的盯着他。 林常安被吓得往后仰了仰,他自己也还没意识到自己正坐在一张凳子上,就在凳子应不稳而上下摇摆时,林常安抓住了面前的桌角。 失去重心的惊吓感受让他瞬间清醒了过来,不过仅仅是睡意,林常安对于眼前的场景扔有些发懵。 此时昏暗的酒馆内,黄昏的夕阳光线正好透过老旧发黄的玻璃照射进来,经过过滤和折射的光线透着一股特殊的陈旧色彩。 面前正坐着的一位金发红眼的少年,男人长相甚至可以称得上俊美,可他的神情却十分古怪。 看到林常安的动作,金克斯瞬间又笑了起来。 “我刚才就说说,没想到你还真的差点往后摔下去。” 笑起来的少年十分好看,金色有些弯曲的头发在夕阳的光线下十分显眼。 “你是不是神经有问题?” 第3章 一只鸟? “你离我这么近,正常人都会被……” 看着眼前红眼金发的男子,那一抹昏黄的光晕,林常安渐渐意识到了什么,他神情突然开始变得慌张。 “这里是哪里?你们是在玩角色扮演对吗?” 林常安慌乱的扫视周围,灰暗的酒馆内安静异常,几乎每个人都在暗暗注视着这边。 这更加增添了一丝不真实感。 透过这扇老旧发黄的玻璃,窗外夕阳的光线还是让林常安眯起了眼。 窗外的场景看不太清,那种未知感又激起了林常安内心的不安惶恐。 他猛然站起身来打开了这扇陈旧的窗。 耀眼的金黄色光线照了进来将它触之可及的东西全部镀了层金,屋内因这光明亮了起来,打破了一点刚才凝结的气氛。 “你是不是精神才不正常?”金克斯一副夸张憋笑的动作看着面前神情慌乱错愕的人。 可让金克斯没有想到的是面前的人像是没有听到他这句话一样,竟直接站起身,看样子想要朝酒馆外跑去。 林常安看到了那窗外的景色,那种可怕的陌生感又再次席卷了他,窗外什么也没有,只有无尽的戈壁和荒漠。 “喂,你出不去的。” 林常安并没有将这话听进去,他内心此刻只有无边的恐惧。 就在他跑至酒馆门口时,一个人拦住了他。 “一银币。” “我没有点酒。” 面前体格高大,模样很不好惹的人指了指酒馆门上贴的告示。 “一银币!” 本酒馆不提供免费的休息场所,只要踏入门内需支付一银币。 …… 看着面前玩弄桌上银币的人,林常安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 我可以将它免费给你,不过你要告诉一个秘密,一个只有你知道的秘密。” 金克斯眯眼微笑,有这张脸衬着,伴着这缕光,竟显得神圣极了。 “你真的想知道吗?”林常安盯着面前微笑的少年说道,“你先将钱给我,我便告诉你。” “喏,给你。” 原本还在构思要如何进行谈判的林常安看到面前递来的银币,有些愣然。 不过等他反应过来后,他拿过金克斯手中的银币,在随意翻转几下后,林常安看着这枚有些古老银币的背面缓缓说道,“我也不清楚我现在是要去死还是不能死。” 透过银币林常安脑海中又闪现出他醒来前的记忆。 “宿主,加油,我们就快要到山顶了,那座教堂就在那里。” 宏伟庄严的哥特式建筑伫立在山顶之上,浓雾也没有掩盖它的身影,而那教堂…… “哥哥,你放我下来吧,要是这样你也活不了的。” 一张被记忆蒙尘却依旧美得惊人的容颜。 像是摆放在橱窗柜最显眼位置,最独特,也是最昂贵的那只绝版洋娃娃。 最为特殊的就是那双眼睛,那双异色瞳,一只深蓝色,一只琥珀色的眼。 林常安自己也不清楚这是不是归结于自身的缘故,在这由量子AI构建的虚拟世界里,会出现同他幼年模糊记忆中气息和感觉如此相同的两个人。 画面一闪而过,可记忆却又透过男孩再次浮现、定格在了他身后的那座教堂。 “等等!这座教堂……” 林常安突然将手中的银币凑近眼前,仔细的开始端详起硬币。 教堂前那具有标志性的巨大十字跟记忆中的那座教堂一模一样。 “这座教堂现在在哪儿?” 林常安神情激动的从椅子上站起,身体向桌子另一方倾斜,用手指着那银币的背面。 “不是你回答我的问题吗?怎么现在是你在问我?” 金克斯说着又突然凑近林常安,那双血红的眼直勾勾的盯着林常安的眼。 “你的眼睛很好看,很深但却很亮,像茶珀一样在光射进琥珀内部时能将光留住几秒。” 林常安下意识往后退去,金克斯的表情可以用可爱来形容,可落在此刻的林常安眼中却十分欠揍。 他现在可没心情同人闲聊这些,心中的恐惧还在蔓延,一种对于生死未知的恐惧让他内心此时无法获得片刻的宁静。 这种恐惧足以击碎一个正常人的理智,林常安再也无法忍受,整个少年时期修养出的礼节在这一刻几乎消磨殆尽。 “呵呵,你的眼睛也很好看,还有没准你现在去死才是真的活了。” “哈哈哈哈哈。” 金克斯又大笑起来,捧腹动作夸张,在阳光下的金色发丝也随着轻微的抖动。 “你在开什么哲学玩笑吗?” 对于金克斯的嘲笑,林常安却是一脸正色的看向他,“你是让我说,信不信由你。” 见他这般模样的金克斯变了微笑,他想到什么,突然将手伸向外袍内,从中想取出什么东西来。 “既然你觉得你说得是真的,那你就演示给我看,你难道不想醒来,真正的活着吗?” 那是一把呈弯钩状的银质匕首,内弯光滑锋利,弯外锯齿,整体精巧镀了些繁复的黑金色花纹上去。 透过蜡黄陈旧的窗,夕日的暖阳也没盖住刀尖上的寒意。 “这件事我还需要证实,我到底还在那个世界的梦里,还是说我真的穿越到了一个真实的世界。” “你的这番言论简直想哪个精神病院里走出来的一样,你都不敢验证,想必是胡乱说些话来诓骗我。” “真假由你,你既不帮我,那你我便没什么可谈的了。” 说着林常安握住手里的那枚银币,起身朝着酒馆外走去。 “你这银币假的。” “……” 愣了几秒,当林常安得知那人说了什么过后,手瞬间握成了拳,胸口起伏,压抑着某种怒气。 “玛德!” 林常安将银币拍在桌上,爆起粗口。 “要是你不想给我就直说,何必拿个假的来诓骗我。” 金克斯并没有林常安预想的露出恶劣的表情,他很真诚的说道:“对不起,我忘了。你那枚银币在这里用不了。” 说着他便从黑袍内的里衣中掏出了一枚新的银币递给林常安,他的神态和动作认真又陈恳让人挑不出毛病。 见他这般模样,林常安只好接过银币,没将心底的脏话全抖落出来。 银币大小与刚才那枚相差无几,甚至背面的建筑都一个模样,林常安起初还以为金克斯给了他一枚相同的银币时却注意到了银币正面的人物有很大的不同。 那是一张圣神英俊的面孔与头上辉煌的的银白桂冠结合,对比起初那枚样貌丑陋的面孔形成了极大的差别。 “其实这两枚银币上的是同一个人。” 林常安认为这就是一个玩笑,这两人用天使和魔鬼来比喻都颇为形象,那又怎么会是同一个人呢。 可林常安不知道或许自己最开始的那番话就如同这个他看似是玩笑的话一样荒诞,甚至更甚于它。 “他们一个将自己最喜爱信仰的东西刻在了银币上,一个却将自己最为厌恶的东西刻在了银币,也就是自己的货币上。它认为金钱这个东西本就是罪恶的。” 金克斯说道这里却停了下来,他看向林常安说道:“你到底是从哪个外乡来到这里的,为什么连这些都不了解。” 在金克斯正在说这些话时,林常安却是从新坐回了金克斯对面的位置上。 见金克斯说完,林常安便用只有两人能够听到的语气对着金克斯说道: “你有想要实现的愿望吗?我知道有一样东西,只要找到了它,它可以实现你的任何愿望。” 金克斯先是愣了几秒,那呆愣的表情出现在他脸上竟没有违和感,还显出了他的几分少年感。 林常安的话似乎真的将他难住了一般,金克斯号半天才反应过来,紧接着便是巨大的嘲笑声传来。 像是真的戳到了金克斯的笑点,这一次金克斯的笑容尤为的大,并且都快抑制不住自己一般,眼眸中都带着泪光。 “你为什么总喜欢讲些笑话,你简直是个喜剧天才。世界少了你,便少了一半的乐趣。” “我并没有在开玩笑。这世间本就存在有些我们认知当中的不可能,每个人都会有遗憾,你肯定也有属于你的愿望,你难道就真的不想实现它吗?” “那我想要世界毁灭,可以吗?” 金克斯的微笑如同定格了一般,手撑着,歪着头给出了林常安这个反问的回答。 “……” “哈哈,我怎么可能想让世界毁灭,我自己都还没活够呢。其实我的愿望是让自己有两个吊,这个可以实现吗?” “……可以。” 林常安不知在心底骂了多少句脏话才缓缓吐出这两个字的。 “既然如此那你便与我们同行,这样我们也好早日帮你找到你口中所说的东西,对了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能够实现任何的愿望?” “它是一只鸟。” 金克斯又大笑起来。 第4章 大教堂? “他叫伊莱阿德,人虽然好相处,可你千万不要碰他的那把弓,那简直就像他的脸一样矜贵,平时恨不得擦拭无数次。” 金克斯压低声线在林常安耳旁低语。 当然这些细小的声音肯定被当事人听了去,不过就如金克斯所说,伊莱阿德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在金克斯说出这些话时,林常安自然是下意识的去观察他的反应。 那个在他对面正在擦拭洁净无尘银弓的人只是略微停顿了手中的动作,接着林常安便听到一声轻笑,那人将银弓放下,并将手中的麂皮布收好轻轻拉下了兜帽。 “你好,我叫伊莱阿德,很高兴认识你。” 英俊的容貌上,一个近乎完美的温柔笑颜,要是寻常女子必定会害羞的回避其目光,可林常安是男的,并且有他自己这张脸,外貌对于他的吸引力远远比不上一个有趣的灵魂。 林常安第二眼便注意到了面前这人微笑时似乎是闭着眼睛的,他原本觉得奇怪,一个平静微笑下,如果不是刻意装作那样,眼睛怎么可能完全闭上。 “你好,伊莱阿德,你可以称呼我叫高乔。” 林常安自来到由AI构建的世界后便拾起了他曾经所被迫遗弃的名字,这个他真正喜欢的名字——高乔。 林常安将手礼貌的伸了出去,而对面的都人却迟迟没有伸出手,这时林常安才惊奇的发现伊莱的眼睛竟还保持闭合的状态。 “你眼盲?” 当这个问题问出时林常安自己都下意识否决。一个射箭的人怎么可能是盲人。 “是的,他就是个瞎子,小高。” 一旁的金克斯插嘴回道。 “小高?你年岁看着比我尚小,你可以直接称呼我的全名。” “可我比你高一点,而且你怎么知道我比你小,没准我只是长得太帅看上去比较年轻而已。” 难道我长得不帅吗?”林常安本想这么回,可他现在根本懒得计较这些,他心中有太多疑问。 它们在他大脑里每一处织起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让他此刻只想揭开这些烦人的蛛网。 “你……眼盲那要如何射箭?” “谁告诉你我是个眼盲的,他的话不可信。” 就在林常安要收回手时,一只骨相感血管清晰的大手回握了他的手,伴随着如同他笑容般温柔平和的声音,林常安对上了一双眼。 那是一双很平常的眼,林常安能清晰的看见他的视线是看向自己的,可那目光落不到眼底,没有神韵。 就好像他在看你但又看得不是你,或者说根本他就看不见林常安。 金克斯听到伊莱的话脸上的笑容消失一瞬,他眯起眼看了眼伊莱阿德,随后在重新看向林常安后笑了起来。 “喂,你笑什么?你怎么老是无缘无故的笑……去看看吧,早看早医治。” 听着耳边的笑声,林常安没忍住回怼道。 “该出发了。” 一道冰冷沙哑的声音突然响起。 在右侧闭眼小酣的人站起身来,林常安侧目望去,那人撂下此话后便穿过林常安他们朝门外走去。 那人从林常安身边经过时,宽大的肩袍扬起,林常安注意到了从中露出的剑柄。 “奇怪,剑柄为何会朝下,而且它的剑身看不见,那剑身必定就在肩袍内。所以他时将剑倒背在背上的?” 这个想法才在心中产生时时一旁金克斯的声音便打断了林常安的思索。 “他叫莫里斯,不太好相处,你以后还是少跟他接触吧,没准你多说一句,你就没了。他这人最烦的就是别人跟他讲话,我都怀疑是他耳朵不好使才讨厌别人跟他说话的。” 眼看莫里斯走远,金克斯才开始在林常安身后小声嘀咕。 林常安听到了金克斯的议论,不过他注意到的却是刚才莫里斯说的话。 “你们现在是要去哪儿?” “我想你应该看出来了,我们就是一群普通的传教士。我们这是要去传播我们的教义。我们今晚要先回旅馆休息。” “传教士?你们?” 对于金克斯口中的话林常安根本就不相信,哪有传教士像他们这般,行为怪异,胡乱傻笑,这能是传教士? “我们要传播的教义可是要与全世界为敌的。我们是世界的敌人。” 面前伊莱阿德的声音突然传来,林常安这才注意到他们的手此时还握在一起的,他象征性回握了一下便将手收回。 同时林常安也听到了伊莱所说的话,这句话的份量可不小。 “宿主,这个世界主要有三大势力,分别是吸血鬼、新人类、以及旧人类。新人类这个群体在这个世界处在建立伊始,他的实力远远比不上旧人类,更何况原来这些人曾经是在旧人类的庇护下生存的。” 蒜鸟的话猛然间在林常安心底炸开,“难道只是那个起了作用,我现在还在虚拟世界,只不过我穿越到了这个世界的某一个历史节点。” “喂,走了,小高。莫里斯那人可不喜欢等人。” 林常安这才从思索中脱离出来,他看了看金克斯刚想转身跟上伊莱阿德的脚步没想到金克斯却突然凑近,“你刚才小声嘀咕些什么呢?什么起了作用?” 那双血红色的眼睛猛然间靠近,林常安下意识往后退了一小步。 金克斯的语气并非质问,他甚至是带笑说出的,像是平常朋友的随口一问,可他的动作却带着些压迫性,林常安这才意识到,他刚才或许将前半句说了出来。 “多吃点药或许会对你现在的症状有作用。快走吧,你不是说那个人不喜欢等人?” 当意识渐渐稳定,林常安明白了他现在的处境,这些东西没必要跟人解释,说出来等一下金克斯又得犯病了。 林常安快步走出了酒馆,一踏出酒馆,那种感觉又迎了上来,此时天外的夕阳早已沉落,这片沙壁上之余无尽的荒凉。 “伊莱,你知道刚才那枚货币背面的教堂在什么地方吗?”林常安追上了走在前面的伊莱阿德问道。 “那座教堂就在那里。” 伊莱阿德伸手指向了远边的一处方位。 林常朝那个方向眺望而去,在他视野的尽头处的一座山顶,一座教堂的顶尖从前一座山峰后露出。 “你是说那就是银币背面的那座教堂吗?” 由于太过激动,林常安指着那个方向大声重复了一遍金克斯所说的话。 “是的,那就是那两枚银币背面的教堂——圣维塔利斯大教堂。那座伫立在三座城池中央的教堂。” 群山都掩盖不住它的身影,脑海中混乱的记忆逐渐清晰,最终定格在了那座教堂的记忆画面。 “你们要经过那里吗?” “想要踏入其他城内必须经过圣维塔利斯大教堂,除了莫尔斯城,它又被称为死城,在它的城外并未设下任何防护,因为那群怪物并不需要。” “喂,你们在聊些什么呢?” 金克斯突然冲到两人中间搭上两人的肩膀说道。 “我们还有多久能抵达那座教堂?” “三天。” “喂喂喂,你们倒是也理理我啊。” …… “完了,怎么又是他开车。” 不多时,林常安他们身前突然驶来一辆敞篷车,车上的莫里斯坐在驾驶位上,此时他的兜帽已经放下,一头浓密卷曲的黑发长发随着混合着沙尘的风轻轻微动。 他似乎戴了张面具。 就在林常安观察时,莫里斯突然侧头看向了他们这边,时间很短,可林常安还是看清了,那是一个金色的人骨面具,面具带给人的视觉冲击很强,不过那双深邃的金色眼眸更加吸引人。 “你会开车吗?小高。” “不会,我对车型都了解,你让我来开吗?” 一旁的伊莱此时则是默默的上了车,不知怎的林常安在他身上看到了些许无奈 “要不还是我来吧。” 金克斯似乎在做最后的挣扎,可迎来的却是莫里斯无情的回绝,“你还记得上一次你开车是怎么让我们四人差点车祸身亡的吗?” 这下金克斯才闭上嘴。 本林常安是想要坐在后排的,出于多年来的习惯,可就在他要上车时却被金克斯拉住。 “坐后排晕车,要不你坐前排?” 面对来自金克斯的好意,林常安本想拒绝,他可不认为这人会对他这么好。 还没等林常安拒绝,金克斯竟想直接穿过林常安坐进去,林常安眼疾手快的先了他一步。 不过林常安还是低估了金克斯不要脸的程度,他竟直接坐到了林常安身上。 “要不我坐你身上也挺好的。” 望着嬉皮笑脸的金克斯,林常安没招了。 “你真该去医院里看病了。” 起初坐在副驾驶的林常安心底还在暗暗担忧,原本他认为莫里斯的车技应该不怎么好,不然怎么引起那两人的担忧。 可在车辆启动不久莫里斯展示熟练车技时林常安感到非常奇怪,同时一种不好的感觉在心底升起。 “我擦,能不能开慢点,我要吐了。” 后座的金克斯传来绝望的嚎叫声。 而前座的林常安面色却异常平静,不过细看他握紧的拳头和紧闭的双眼…… 林常安也只是在硬撑罢了,就连后座的伊莱阿德面色也不是很好看。 “我也觉得慢一点比较好,这里的路太过坎坷陡峭。” 其实这真的不怪林常安他们太过矫情,这四周的路坡度起伏大,并且拐弯频繁,加上莫里斯的速度太快,很难不让人产生不适感。 林常安说完在感受到车速还在提升后,在心底骂得很脏。 不过林常安面上还是装的很平静,只是手里的拳头却是越握越紧。 “还有多久到?” “还早。” “大概还有多久到?” “半小时。” “还有多久?” “快了。” 第5章 潜水钟? 车在不知多久后终于停下,林常安的大脑已在无数个极速转弯下嗡嗡作响。 “我去,终于到了。” 后座金克斯劫后余生的哀嚎声传来,尽管还感到有些不适,林常安还是扶着车门下了车。 “他实在不想在这车上多待上一秒!”心中如此想着林常安面上还是装作一副平常的样子,不过有些微皱的眉头还是显露出他的不适。 “这一段的路可真烂,这辈子我都不想再经过这里。”金克斯扶着车门还在不停抱怨。 虽然没有人在意他就是了。 莫里斯下车后独自走向了旅馆内,现在连个影子都看不见,而林常安则是跟在了伊莱的身后也朝着旅馆内走去。 旅馆的大厅跟寻常偏远区域的旅馆环境大致,整洁但十分简朴,不足一百平米的长方形空间内摆放着简易的沙发和前台。 若说你进门后唯一能吸引你的必然是正对着门户的那一面巨大的浮雕画,浮雕中央的圣母前有一杆天秤,在左边天秤前站立了一位身着简朴的旅人。 他伸手正向着天秤上放置一枚银币,而向□□斜的天秤上却有整整一袋。 而这幅巨大浮雕画的两旁便是向上延伸的楼梯,看不到尽头。 “请问几个人呐?” 前台处突然传来声响,林常安看了去,原本没有人的前台不知何时从前台下钻出一个人,那人留着一头黑色齐肩的短发,浅色的瞳孔先是打量了几人后便露出微笑。 将挂在脖子上的银质眼镜戴上,那人显得更加精明了些,嘴角的微笑带动颊下的那颗小痣让那人的笑容多了份味道。 “四个。” “好的,四百银币。” 莫里斯从袍内掏出一钱袋的银币递给那人,“不用找了。” “·哇,这真是一大笔钱。”一边说着那人接过钱袋打开一看。 当看到里面白花花躺着的银币时,那人的嘴角直接裂开,嘴里立马更加谄媚的说道,“尊敬的客人您简直太慷慨了,这边请,我们一定给你带来最好的服务。” 那人指向的是靠右的旋转楼梯,林常安跟着一同上了楼。 “喂,你们等等我呀。”行至拐角处时,旅馆门口金克斯的声音传来,只不过前面两人的步伐连丝毫的停顿都没有。 倒是那位旅店老板说了嘴,“那位就是你们的朋友?”似乎还想继续说些什么,可当那人看到了莫里斯二人的反应后并没有继续说下去。 穿过旋转楼梯,在这家旅馆的二楼装饰竟然相当的华丽,复古的波斯地毯上看不见任何细小的琐屑,还有富丽的装潢让这根本就不像开在荒漠里的旅店。 “你们的四个房间号分别是六号、七号、八号、九号。这里是你们的钥匙。” 说着旅店老板将挂在自己腰间的钥匙取下四把恭敬的递给了莫里斯。 莫里斯只随意拿了其中一把,旅店老板便转头将剩余的递给了伊莱阿德。 伊莱阿德接过了三把钥匙,他给了林常安一把,自己拿了一把,将最后一把给了来迟的金克斯。 拿过钥匙的林常安下意识看了眼钥匙上的数字,他在七号房。 踏过铺着红色地毯的长廊,在来到六号房时莫里斯停下了,不久林常安也到达了自己的客房。 房内的陈设都偏欧式,没再考虑这么多,林常安躺在床上便准备休息,刚才过度紧张的大脑和一路的颠簸让他有些疲惫。 床的右侧便有一扇巨大的窗户,躺在床上向外望去,窗外的天色能够清晰的映入眼帘之中。 暗蓝色的天色逐渐侵蚀掉远方最后一抹昏黄。 盯着面前的房顶,林常安其实有些不敢入睡,他怕当他再次睁眼后又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 纷繁的思绪又再次涌上心头,他有些烦躁的将眼闭上,最终疲惫将他哄睡,在半梦半醒之间,林常安回忆起了一切源头的那一天。 “小璋……” 林常安悄声的走进房内,看着面对巨大落地窗坐在轮椅上的人,他轻声唤了句他这个在此刻显得格外落寞的弟弟。 看着他的背影,林常安心底陡然升起无限的悲伤同情以及自责。 在刚才来到医院后他便去问了林世璋的主治医生,他告诉林常安他的弟弟真的活不久了。 “他由于常年的卧床,加上原发脑损伤,身体储备本来就非常差,现在还遇到突发的器官衰竭,家属不要太过难过,说实话,他能活到现在都已经是个奇迹了。” 医生的话反复在林常安头脑里回响,除了少年时母亲的死亡,这是他第二次面对它。 死亡,往往带来悲伤,而未知的死亡更是会带来恐惧,那种无尽的恐惧。 病房内的人好似没有听到林常安的话迟迟没有转身,可当我们细看,便能发现在轮椅上的右手正持续颤动着,只是这么轻微的动作当事人却办不到一般。 对于经常在他身边照顾的林常安自是看到他的动作,就在他上前想要帮他的弟弟转动轮椅时,那只手终于抵达了一旁紧紧相距两厘米的按钮上。 “哥哥,你终于来了。” 当轮椅转过来时,一道声音也随之响起。 转过来的人穿着一身白色的毛衣,由于常年未见阳光,他的肤色竟比这件毛衣还要雪白,手上的青筋也被衬得十分明显。 当我们把目光向上移,一个清俊,黑发棕眼的少年便出现在我们视野,少年的模样被保养的很好,有些长的刘海遮挡了点视线,要是第一眼大多人都会升些天然的好感。 可少年的表情有些诡异,刚才那一声明明很是轻快,甚至语气中的笑意都掩盖不住,而他转过身时直到现在都是面无表情。 唯一能探知的只有他的眼睛,在看到林常安的那一刻,他的眼睛甚至都在不停颤动,眼底所迸发出的喜悦和希翼让林常安感到更加的愧疚。 “哥哥,你终于来了。” 又是一声,声音从一旁的机器发出,而林世璋还是刚才的那副表情,只有那双眼睛还在一眨也不眨的盯着林常安。 林常安没有责问林世璋为什么没有告诉自己,他明白他的弟弟只是不想让自己担心。 冲上前抱住了林世璋,林常安抑制住内心的悲伤安慰道,“没事的,小璋,你还能活很久,幸运女神是眷顾你的,你不会死的。” 林世璋的眼球一直看着一旁的机器不断转动,很长时间机器的时间才响起,“哥哥,要是幸运女神是眷顾我的又怎么会让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你不要难过好不好,哥哥保证以后会尽可能一直陪在你身边照顾你。” “哥哥刚才不是说要陪你的好朋友看展吗?” “不看了,哥哥今天不去看了。” …… “没事的,哥哥,其实我也想出去走走,我不想让你为难,要不你带我一起去吧。” “你现在的身体——” 林常安刚想拒绝,可那道机器声却打断了他。 “没事的,哥哥,人的生命太过短暂,我想去看看。” “好,哥哥答应你。” “谢谢哥哥,我真的好爱哥哥。” “你要是现在想去,我现在就安排。”林常安说着便起身开始转动轮椅,“你先看一下,哥哥马上带你去。” 就在林常安都已经转身迈出几步后,机器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哥哥,我其实不想看这些,这些东西我看了有1736时五十三分,比起它们我更想多看你两眼。” 窗外的景色很美,湖光山色,城在林中。 林常安的步子像踩中铅一般顿在了那里,他转身时发现林世璋已经正对着他了,他努力扬起一抹微笑蹲下身子跟林世璋保持视线一致。 “对不起,小璋,是哥哥以前陪伴你太少了,以后哥哥会尽量补偿回来,你先等等哥哥,哥哥去打个电话。” “哥哥不要让我等太久。” “我们小璋最听话了。”忍不住摸了摸林世璋看着乌黑柔顺的头发,林常安快步走出了房门拨打了电话。 由于林世璋的头发有些长了,林常安并没有看到在他摸向林世璋头发的那一瞬间,他的瞳孔开始剧烈的颤动和频繁的眨眼。 “小璋说他也想来参观,我今天可以带他一起来吗?” “小璋?” “他是我的弟弟,曾经你们还见过一面的。” “哦,是有种熟悉的感觉,既然他想来便来吧,我不会建议的,林。” “感谢你的包容,泽。” 林常安还想继续说些什么,可病房内突然响起一声玻璃碎掉的声音,林常安只好潦草的道谢后便挂断电话。 “有什么事见面再详谈,我这边有事。” 电话挂断后,林常安立马推门进去,只见在林世璋脚边是满地的玻璃碎片。 “发生了什么?你没事吧!” 跨过玻璃碎渣,林常安急步来到林世璋身前检查他是否受伤。 “我没事哥哥,刚才我想让小鸟帮我把潜水钟拿来的,我想近距离看看里面的蝴蝶。可是小鸟没有放好,它从我的膝盖滚落,掉了下去。” 林世璋口中的小鸟是一个人形机器人,平时负责给林世璋喂水、拿书。 “没事,只要人没受伤就好。” …… “哥哥,原来蝴蝶也飞不出潜水钟。”林常安这才注意到在玻璃碎渣中还有一只被划伤翅膀的蝴蝶。 “就算飞出了,在潜水钟外也是来自深海的洪流。” 第6章 玩命呢? 那是一个他被困在巨大潜水钟模型里的蝴蝶,这是林常安送给他弟弟十八岁的生日礼物。 那天他告诉林常安他看了一本书,名字叫《潜水钟与蝴蝶》。 林常安记得他曾说,“哥哥,这个世界上存在和我命运相似的人,那这是不是代表我并不孤单……哥哥,我想要一个潜水钟模型。” 最终,林常安答应了他的请求,为了能有清晰的看到里面的情况,林世璋还特意要求将潜水钟定制成透明色。 里面的蝴蝶是他亲自挑选的,那是一种普通的白色蛱蝶。它们会停在潜水钟内部的每个角落,不知是不是空气不怎么流通,它们悬停在空中的时间很短,至少林常安没见过几次。 蝴蝶的生命本就十分短暂,应当是环境的因素,它们大多数只能在潜水钟内存活几天。 林常安曾经提议将里面的蝴蝶也换成模型类的仿真蝴蝶。 可林世璋的一句话却让林常安再也没有提过此事: “哥哥,我的生命就如同一摊死水,我希望有一只鲜活的蝴蝶驻足湖边,哪怕它紧紧是暂时的停留,可那也能激起湖面的一层涟漪,唤起那一丝的生命力。” 其实每一次林常安看到潜水钟里了无生气地蝴蝶时,那个提议又会出现在林常安脑海中,可对于那几只蝴蝶的怜惜又怎么可能大过自己的亲弟弟。 所以林常安常常不去注意那摆放在房内显眼位置的透明潜水钟。 不过人往往刻意避让的东西反而会加深在记忆深处的印象。 在没有刻意避让时,视线触及到潜水钟时林常安会停顿片刻,在这之后才会迅速移开视线。 然而就是这片刻的停留却让林常安注意到了那只翅膀卷曲的蝴蝶,当注意到这点时,林常安便知道又一只蝴蝶死在了潜水钟里。 卷曲的蝶翼让那只白蛱蝶甚至难以飞行,林常安没来由的说了一句,“这只蝴蝶翅膀有残缺。” 电子机器的轻快音随着白蛱蝶纤薄翅翼的轻微煽动播出,“哥哥,你终于发现了吗?其实那些蝴蝶都是有残缺的,我其实是救了它们。” 自那之后林常安便不再刻意避让视线,在观察那些蝴蝶时,他的确注意到了那些蝴蝶身上某些残缺的特征。 除了那只翅膀卷曲的蝴蝶,他还发现有些体色异常或图案混乱的蝴蝶…… 当死亡的蝴蝶堆积,有一次林常安没忍住问了句,“小璋,你都在哪儿寻到这些残缺的蝴蝶,它们几乎每一只都独一无二。” “哈哈哈哈哈,”电子音的微笑声显得有些诡异,那种非人感所带来下意识的不适感在心底悄然蔓延开,“哥哥,我真的好难过。” 手边上的轮椅悄然**,林常安猛然松开握住轮椅的手,下意识向后退去。轮椅自动朝他转向,整个空间以轮椅为中心蔓延出苔藓色的藤蔓,眼看藤蔓要攀附住脚跟,林常安又向后退去。 “小璋!” 眼看藤蔓逐渐朝轮椅侵蚀,后退的脚步停止,甚至有向前的动作,就是这短暂的停留藤蔓得以抓覆上林常安的脚踝。 奋力的想要挣脱,直至轮椅完全朝向林常安时,挣扎的动作停止了。 面前的林世璋身上布满了各种怪异扭曲的蝴蝶,蝴蝶正在蚕食他!在无数大片洁白蛱蝶的缝隙处流出血水! 诡异的场面让林常安无法第一时间作出反应,而脚下的藤蔓也早已将他牢牢抓住,他想要摆脱却早已无济于事。 藤蔓开始破壳,从里面钻出颜色艳丽的毛虫朝着林常安裤脚处向上爬,这一幕太过惊悚,林常安瞳孔紧缩,出于本能的剧烈的挣扎,想要阻止毛虫向上的趋势。 “哥哥,我真的好孤单,你能来陪我吗?” 浑身布满扭曲蝴蝶的人形慢慢站起身来,覆于最面上的有些蝴蝶被抖落掉于地面,混于血水之中。 洁白的翅膀被血色浸染,毛虫攀爬至腰部。 蝴蝶将他缓缓送到了林常安面前,大片的蝴蝶像是被剥落,离得太近,林常安甚至能够看见蝴蝶的口器、触角以及那双复眼。 太近了! 脖颈传来痒意,低头看去,有一只毛虫已经爬上了颈部,身上骇人的毛虫数量让林常安感到恐惧,他挥手想要将毛虫拂去,一只手却抓住了他。 当他抬头的瞬间面前的场景使他从梦中惊醒。 猛然睁开眼睛,伴随着大口的喘息声,屋内没有开灯,房间内只有从窗外透进来些许昏沉的蓝。 在平躺了不知多久,待思绪回转,林常安猛然从床上坐起,房内隐约可见的陈设让他意识到他此时还在那个世界里。 静默的坐在床边望着窗外临近晨时的景色,一直等到窗外的第一缕阳光穿破云层,林常安才起身打开了房门走到他隔壁七号的房门前。 空荡的楼道间响起几阵敲门声,林常安实在没法等待下去了,内心当中的求知**已经到达临界,他甚至觉得周围的空气都令人心烦。 林常安大概等了几分钟,房门未打开却有一个女人行至他的声旁,应当是刚从房内出来,她的发丝有些散乱,虽面容看上去有些英气,可傲然的身材还是一眼便能认出这是位女性。 来人正是罗娅,她此时正准备挨个叫醒他们,因为前一夜她实在没睡好,不知是什么缘故,她明明睡得床,而那位贵族小姐在被她打晕后随意仍在了沙发上。 昨天她带着这个贵族小妞到了那片白鹭兰花海,那里是她曾经的故乡,也是一座坟墓。为了掩盖曾经的过去,罗娅在那片地上种满了白鹭兰。 罗娅明白自己敢面对那片故地,可连她自己都不敢确定她是否能直面那深埋在白鹭花海下的那片废墟。 “你是这里的管家?” 林常安突然听到面前陌生女人的询问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才急忙否认。他现在身上还穿着上个世界前的黑色大衣,这与管家式的燕尾服还是有些区别的。 可这并不怪罗娅,在她的印象里,那几个人的朋友可不多。 “那你……你认识伊莱?” 当罗娅敲响隔壁六号门时,林常安其实也有类似的问题,现在明显这个女人与那群人认识。 “哦,我是要去圣维塔利斯大教堂,正好与他们顺路。” 罗娅的表情变了变,她眼底闪过怀疑,反问的回答道:“你是说你跟他们都不认识,只是顺路他们便出于好心答应载你一程?” 还没等林常安回复,他面前的门在此刻打开了,穿着睡袍的伊莱阿德站立在门内,从里向外望向林常安,他注意到了站在一旁的罗娅,可他只瞥了一眼便收回目光想要重新将门关上。 “等太阳完全升起。” 说完这话关门声便响起,细微的走动声也随之从门内传来。 走廊上再次沉寂下来,林常安正准备接着刚才罗娅的话继续说些什么,可下一秒罗娅面前的门打开了。 戴着那张黑金色骷髅面具的克里斯走了出来,那双金色瞳孔从门外的二人身上略过,从林常安身边经过时他的声音才缓缓流出,“辰时过半出发。” 克里斯的声线格外迷人,像那种大众映像当中最是会令人着迷的声音,至少林常安认为他的声音的确十分好听。 “小弟弟,你是从哪儿来的,你这身我都还没见过有谁这么穿过,还挺好看,你会整吗?哪天给我整一个。” 林常安礼貌的笑了笑说道:“可惜我不是裁缝,没法给你缝制,不过要是有机会我可以给你送来一件。” 当然是没这个机会的。林常安心中非常清楚,他要是能够出去,这辈子都不会参加这种活动,这简直是在玩命! 不过面上林常安还是客气的说道,面上的功夫林常安早在来到那里后的第一年便学会了。更何况面前这个女人手边拿着的巨剑,这让林常安的微笑弧度又提上去几分。 “那真是非常感谢,另外我叫罗娅,我们这一路应该也会同行。我先去叫那个傻子了。” 就在林常安还在思索她口中的傻子是谁时,就见罗娅来到了金克斯门前,掏出一把钥匙打开了九号门。 林常安推断那个房间里应该是金克斯,只不过为什么金克斯的房门钥匙会出现在这个女人身上,这让林常安觉得她们的关系应该是不错的。 “没准是男女朋友?” 这么想着林常安没再多停留,转身下便了楼。 这一头的罗娅走进了房内,房间内的陈设与其他房间大致,屋内的窗户没关,阳光照进屋内,甚至漫溢到了躺在床上的金克斯身上。 此时金克斯静静的躺在床上,睡姿格外规整,可由于太过规整,这让他显得像是在装睡一样。 阳光挥洒在他的金发和睡颜上,那血红的双眼闭合上,这一刻金克斯显得像是沉睡过去的天使。 罗娅走到床前站立,背着光罗娅将手中的剑高高举起,对准金克斯的正胸口处便插了进去。 鲜血瞬间从伤口处流溢出,不过还没等血从伤口处留下,便被罗娅手中的巨剑吸收。 巨剑上的花纹像是得到了滋养,跃动了起来。 床上躺着的金克斯也在这时醒来,睁开了他血红色的瞳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