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时暮唐夜溪》 第2799章拍照 他坐在树荫下,铺开宣纸,凝神静气,蘸墨挥毫。 他没有画鱼,也没有画人物,而是将眼前这湖光山色、垂钓之乐融于一幅写意山水之中。 画中远山淡淡,湖面开阔,垂柳依依,隐约可见几笔勾勒出的人影在岸边垂钓,意境悠远空灵。 墨色的浓淡干湿把握得极好,山石的皴法、水波的渲染虽显稚嫩,却已初具章法,透着一股超越年龄的沉稳与灵气,果然颇有大师风范。 “好画!”顾时暮由衷赞叹,看向大儿子的目光充满了骄傲。 唐承安眼睛都直了,搓着手:“小初……” 虽然,他没能拿到第一,但眼神里的渴望几乎要溢出来。 唐小初看向唐夜溪。 唐夜溪笑着冲他点了点头。 唐小初小心地将画作递给了唐承安。 唐承安如获至宝,小心翼翼地接过,嘴里念叨着:“回去就裱起来! 就挂在我床头!” 唐无忧虽然嘴上说着“瞧你那点出息”,但目光也忍不住在那幅画上流连了片刻。 正午的阳光透过枝叶缝隙洒下斑驳光影,湖边飘起了令人垂涎的香气。 厨师团队早已在临时搭建的料理台前忙碌开来,将早晨的战利品化作一道道精致佳肴。 酸菜鱼以唐夜溪钓得的大草鱼为主角。 雪白莹润的鱼片薄如蝉翼,在澄黄酸汤中微微卷曲。搭配自家腌制的酸菜和泡椒,汤面浮着星点火红的辣椒油和翠绿葱花。 顾时暮细心为唐夜溪盛了一碗,鱼片入口嫩滑得几乎要在舌尖化开,酸辣鲜香在味蕾绽放,让人忍不住想要再来一碗。 唐小初钓的鲤鱼被做成了传统糖醋鲤鱼。 厨师精湛的刀工让鱼身在油锅中定型为优美跃姿,浇上琥珀色的糖醋汁后更显晶莹剔透。 唐小次迫不及待地夹走最酥脆的鱼鳍部位,咔嚓作响:“哥哥的鱼最好看!” 酸甜适口的酱汁与酥脆鱼肉在口中交融,连最挑食的小参都张着小嘴等待投喂。 唐承安那些小鲫鱼此刻正在乳白色的鲫鱼豆腐汤中翻滚。 汤色如奶,嫩豆腐如白玉沉浮其间,撒上几粒枸杞与香菜。 唐无忧给每个孩子都盛了一小碗,唐承安得意地指着汤锅:“我钓的鱼虽然小,但你们看这汤,熬得多好!” 汤入口温润醇厚,豆腐吸饱了鱼鲜,暖心暖胃。 清蒸鳜鱼是 另外钓到的意外之喜。 葱丝姜丝如蝶舞般铺陈在鱼身上,热油激发出极致鲜香。 筷子轻轻一拨,蒜瓣状的鱼肉便应声分离,原汁原味的清甜在口中流淌。 顾时暮细心剔去鱼刺,将最肥美的鱼腹肉分给唐夜溪和孩子们。 最受孩子们欢迎的是香炸小鱼。 那些不及手掌大的杂鱼被腌制后裹粉炸得金黄,像一碟精致的小零食。 小鱼儿一把把的往嘴里塞,被唐夜溪笑着拦住:“小心刺!” 其实厨师早已将小刺处理干净,只留下满口酥香。 长长的餐桌就支在柳荫下,微风拂过湖面带来清凉。唐无忧默默把挑净刺的鱼肉放进孩子们碗里,得到软糯的“谢谢无忧舅舅”。 顾时暮举杯,看着身边笑靥如花的妻子和活泼可爱的孩子们,眼底漾开温柔:“为我们今天的收获,为溪溪的冠军,也为我们小初的画,干杯!” 玻璃杯在阳光下碰撞出清脆声响,连小黄都得到特制的鱼肉拌饭,正欢快地摇着尾巴。 当最后一道酒酿圆子上桌时,连最活泼的唐小次都摸着圆滚滚的小肚子瘫在椅子上,慵懒的一动都不想动了。 吃饱饭,大家聊天消了消食后,各自回房间午睡。 下午,就该返程了。 返程前,唐夜溪还想拍些照片。 自从有了孩子,她就爱上了拍照,想记录孩子们成长的每一个瞬间,和他们一家人幸福快乐的日常。 “我们去森林里拍吧?”唐小初提议,“森林里有造型独特的树,还有很多野花,拍出来会很有意境。 妈妈,我给你拍!” 唐小初的提议,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赞同。 午后的森林,仿佛一个被阳光和绿意精心雕琢的天然摄影棚。 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枝叶,洒下无数道明亮的光束,在林间空地和铺满落叶的地面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 空气清新湿润,混合着泥土、青草和野花的芬芳,沁人心脾。 高大的树木枝干遒劲,形态各异,低矮的灌木丛生机勃勃。 不知名的野花星星点点地散落在草丛中,宛如大自然随手撒下的碎钻。 唐小初俨然成了这次摄影之旅的艺术总监。 他手持相机,眼神专注地观察着光线与构图,带领着大家寻找最佳的拍摄地点。 他首先将唐夜溪带到一棵巨大的古树下。 树干需数人合抱,树皮斑驳,刻满了岁月的痕迹,树冠却郁郁葱葱,展现出强大的生命力。 一束阳光恰好从树冠的缝隙中穿透而下,如同舞台的追光,精准地打在唐夜溪身上。 唐夜溪依偎着粗壮的树干,微微仰头,闭眼感受着林间的微风和穿过眼帘的温暖光线。 唐小初捕捉下了这一刻。 照片中,古老与鲜活、厚重与轻盈、阴影与光明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唐夜溪静谧温柔的侧颜在光晕中仿佛在发光,充满了故事感。 她的美与森林的灵秀完美交融,仿佛被时光精心打磨过的艺术珍品。 光线在她如瀑的青丝上跳跃,勾勒出柔美的发际线。 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如同栖息的黑蝶。 她的肌肤在暖金色光晕中呈现出半透明的质感,宛如上好的羊脂白玉,温润无瑕。 微微扬起的唇角,带着一丝,超脱尘世的宁静笑意。 整个人,仿佛林间偶然停驻的光之精灵,既圣洁又充满了温暖的生命力。 紧接着,他们来到一片较为开阔的林中草地,那里盛开着大片淡紫色的野花,如同一条流淌在地上的紫色溪流。 唐小初让妈妈坐在花丛中,自己则选取了一个较低的视角。 第2800章你父母要钱,你就给吗? 在这张照片里,唐夜溪置身于繁花之中,她低头轻嗅一朵小花。 唇角自然上扬,眉眼弯弯,流露出纯然的喜悦。 前景是虚化的紫色花海,背景是深邃的森林,将她衬托得人比花娇,整个画面充满了浪漫的田园诗意。 她低头轻嗅花朵的瞬间,颈项弯出优雅的弧度,如同天鹅般高贵。 阳光为她侧脸镀上一层柔光,能清晰地看到她脸颊上细小的、可爱的绒毛。 那抹因愉悦而自然绽放的笑靥,比周围任何一朵花都更要明媚动人。 眼波流转间,泻出的全是满足与温柔。 人面花光相互映照,直叫人分不清是花映亮了人,还是人点缀了花。 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蜿蜒穿过森林,溪水潺潺,撞击着卵石发出悦耳的声响。 唐小初发现了溪边一块长满青苔的巨石。 他请妈妈赤足坐在巨石上,双足轻轻浸入清凉的溪水中。 他等待着一阵微风拂过,吹动唐夜溪鬓边发丝和身后树叶的瞬间,按下了快门。 画面中,唐夜溪回眸浅笑,眼神清澈如溪水,足尖点起的水珠在阳光下晶莹剔透。 动态的瞬间被定格,充满了灵动的美感,仿佛森林中的精灵。 她的美则充满了灵动的生气。 坐在青苔巨石上,玉足轻拨清澈溪水,激起的剔透水珠仿佛一串串碎裂的水晶。 她回眸一笑,眼神清澈如山泉,带着几分俏皮与惬意。 微风拂乱了她鬓边的几缕发丝,更添了几分随性与自在。 阳光在水面和她白皙的足踝上跳跃,那瞬间定格的美态,冰肌玉骨,不染尘埃,每一个细节都洋溢着鲜活的生命力。 最后,唐小初选择了一个稍远的山坡。 从这里可以俯瞰到他们刚才活动的那片森林,层林尽染,绿意盎然。 远处,还能隐约看到庄园的轮廓和更远处的山峦。 他让妈妈站在山坡边缘,背对镜头,眺望远方。 唐夜溪的身影,在广阔的森林背景下显得纤细而坚定。她的目光所及,是家的方向,也是他们幸福生活的画卷。 整张照片构图宏大,意境深远,充满了宁静与归属感。 她的美,升华成一种沉静而充满力量的诗意。纤细的背影立于山坡,在林风轻拂下衣袂微微飘动,勾勒出她窈窕的身姿。 虽看不清面容,但那凝望远方家的方 向的姿态,却充满了温柔的牵挂与安然的归属感。 她站在那里,本身就成了这幅风景画中最动人的灵魂。 唐小初的镜头,精准地捕捉到了自己母亲那份纯净、温柔、灵动而又坚韧的多元美感。 将她与自然交融的每一个瞬间,都化为了永恒的、惊心动魄的美丽。 这四张照片,从近景特写到远景意境,从静谧光影到灵动瞬间,完美地串联起一个森林童话。 每一张,都堪称艺术大片,足以组成一个珍贵影集。 不仅如此,其他人,也在这片森林里,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独特镜头。 顾时暮在一棵造型奇特的“情侣树”下,将唐夜溪轻轻抱起。 两人额头相抵,笑容缱绻,背景是盘根错节、相互依偎的树干。 唐承安和唐无忧被孩子们拉着,在一片厚厚的落叶上玩起了“撒叶子”的游戏。 镜头定格在树叶纷飞、所有人开怀大笑的瞬间,动感十足,欢乐几乎要溢出画面。 唐小次则对一朵巨大的蘑菇产生了兴趣,非要和小鱼儿、小参一起跟蘑菇合影。 三个小脑袋挤在一起,表情搞怪又可爱,充满了童真童趣。 就连小黄也成了模特。 它蹲坐在一条露出地面的巨大树根上,歪着头,眼神机灵,背景是幽深的丛林,拍出了一张颇具探险风格的“森林守护犬”照片。 当夕阳再次将天边染上金红,一家人心满意足地踏上归程。 相机里储存的,不仅仅是一张张精美的照片,更是这个美好周末最生动、最灿烂的浓缩。 每个人,都玩的很尽兴。 周末过后,又是周一。 自称打工狗的唐承安,一脸生无可恋的和唐无忧坐在接待室里。 客人还没到,有人敲门。 唐承安懒洋洋的说了声:“进。” 进来的,是事务所的保镖,袁磊。 唐无忧和唐承安有些惊讶。 唐无忧问:“有事?” 袁磊有些尴尬:“无忧少爷,承安少爷,我有事求你们。” “都是自家人,不用这么客气,”唐无忧示意他坐下,“有话说就行。” 袁磊在他们对面坐下:“无忧少爷、承安少爷,我……我们国外的分公司,需要人手吗? 我……我想去国外工作。” “去国外工作?”唐承安好奇,“为什么?” 袁磊叹了口气:“我们事务所,工资高,福利好,原本,我可以攒下钱,买套房子,然后谈恋爱,结婚生子。 可是,我有个哥哥。 我哥哥没有工作,我每个月赚的工资,拿到手里,还没捂热,就被我爸妈要走了。 我在咱们事务所,工作两年多了。 我身边的同事,积蓄最少的,也有五六十万了。 只有我,两手空空,一无所有。” 唐无忧皱眉:“你父母要钱,你就给吗? 不给或者少给,不行吗?” 袁磊摇头:“我不给或者少给,我爸妈就寻死觅活。 我心软,挨不住。 我思来想去,只能出国。 出了国,我就不和他们联系了。 不联系,心就不会软了。” 唐无忧、唐承安:“……” 两人对视了一眼,唐无忧说:“可以,我现在就给你安排。” 如袁磊所说,他在事务所已经工作两年了,唐无忧和唐承安都很了解他。 他是退伍军人,身手好、性格好、品行好。 这样的人,他们很容易就能给他找到工作岗位。 三天后,袁磊接到了调令。 他长舒了一口气,回家收拾行李。 机票已经买好了,明天下午,他就要离开生养他的这片土地。 他的内心充满了不舍。 可是,没办法。 他不能不走。他都快三十岁的人了,因为没钱,连个女朋友都不敢谈。 第2801章他有什么呢? 他要是再不走,恐怕要给他大哥养一辈子儿子,他自己打一辈子光棍。 和同事告别后,他回到家中。 他今年二十八岁,却还和他爸妈、哥嫂、侄子住在一起。 几年前,他大哥结婚,他爸妈卖了老房子,又掏空了积蓄,还借了钱,买下了他们现在住的房子。 一套只有七十多平的三居室。 他爸妈都是农民,家里条件非常一般。 夜都的房价,寸土寸金。 只是付了个首付,就掏空了他们家的家底。 这些年,他赚的钱,除了供养一家人的吃喝,全都花在了这套房子上。 可笑的是,房子是他大哥一个人的名字。 房贷是他还的,全家的生活费都他一个人出,房子的所有权却和他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离开生他养他的故乡,很难。 但供养了全家那么久,他想明白了。 他不走,就得在这个家里当一辈子老黄牛。 现在,他年轻,能赚钱,这个家还有他的一席之地。 等他老了,赚不到钱了,这个家不需要他了,搞不好,他连个容身之地都没有。 袁磊用钥匙打开那扇熟悉的、漆皮有些剥落的防盗门。 迎接他的,不是关切的话语,甚至不是一句寻常的“回来了”,而是一种近乎凝滞的、将他隔绝在外的家庭氛围。 客厅里,电视正大声播放着动画片。 他的侄子袁豪才盘腿坐在离电视仅几步之遥的地板上,看得津津有味,嘴里还模仿着片中的打斗声,“嘿哈”个不停。 他的父亲袁卫国戴着老花镜,靠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张报纸,似乎看得很入神。 母亲李桂兰则在阳台和厨房之间穿梭,收拾着晾晒的衣物,嘴里絮絮叨叨地念叨着菜价又涨了。 而他的哥哥袁石和嫂子张翠芳,正并肩坐在稍短一些的那张沙发上,头凑在一起,盯着张翠芳的手机屏幕,低声说笑着,似乎在看着什么有趣的短视频。袁石甚至惬意地跷着二郎腿,脚上的拖鞋随着他晃动的脚尖一摇一摆。 袁磊的进门,就像一颗小石子投入一潭深水,只激起了微不可察的涟漪。 袁豪才头也没回,只是不耐烦地喊了一句:“别挡着电视!” 袁父从报纸上方抬了抬眼皮,嗯了一声,算是打过招呼。 袁母倒是停下手,看了他一眼,问的是:“晚上 想吃什么?” “随便吃点就行,”袁磊的声音有些干涩,他顿了顿,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妈,我收拾下东西。 明天下午的飞机,要出趟远差,很长时间。” “出差?”袁母愣了一下,擦擦手从阳台走进来,“去哪? 去多久? 怎么这么突然?” 袁石和张翠芳,也终于从手机屏幕上抬起了头。 袁石皱了皱眉:“出差? 公司安排的? 给补贴吗?”张翠芳则眼神闪烁了一下,扯开一个算不上热情的笑容:“小磊要出差啊,那路上小心。” 袁磊没有直接回答他们的问题,只是含糊地说:“嗯,公司外派,时间不定。” 他不想再多做解释,生怕自己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会因家人的任何一丝“温情”而动摇。 他径直走向那个属于他的,不,应该说是暂时容纳他的小房间。 他的房间,是这套三居室里由狭小阳台改造而成的隔断间,不足六平米,放下一张单人床、一个简易布衣柜和一张小书桌后,几乎就没有转身的余地了。 这里冬冷夏热,当初搬进来时,他爸妈的说辞是:“小磊你常不在家,就是回来睡个觉,将就一下就行,主卧和次卧得留给你哥嫂和你侄子。” 站在这个逼仄的空间里,袁磊开始收拾行李。 他打开那个廉价的布衣柜,里面的情景让他心头再次一沉。 衣柜里挂着的,寥寥几件是他自己买的换季外套,而更多的,是侄子袁豪才一些穿小了的、或是暂时不穿的旧衣服,塞得满满当当。 仿佛他这个叔叔的房间,不过是这个家另一个形式的储物间。 他拉开书桌的抽屉,里面更是杂乱。 几本他多年前的退伍纪念册和军事杂志,被一些螺丝刀、旧电池、不知名的零件以及袁豪才的蜡笔、撕破的图画书压在下面。 他甚至在里面翻出了一张几年前全家去附近公园玩的合影,照片上,哥哥嫂子抱着侄子,父母站在两边,笑容满面。 而他,站在最边缘,像个不小心闯入的路人。 他看着照片,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弧度。 他开始从衣柜深处、床底下的行李箱中,翻检真正属于他自己的物品。 几套常穿的便服,几件贴身衣物,一些日常洗漱用品,还有那套他珍藏的、代表着他过往荣光的退伍军装。 以及一个装着重要证件和仅有的一张银行卡的小包,银行卡里,有他省吃俭用,瞒着家人存下的一点应急钱。 他发现,在这个所谓的“家”里,真正属于他、需要他带走的物品,少得可怜。 一个中等大小的行李箱,甚至都没有装满。 他的存在,在这个空间里留下的痕迹如此之浅,浅到仿佛随时可以被抹去,被袁豪更多的玩具、哥嫂更多的杂物所覆盖。 这时,袁母推门走了进来,看到地上打开的、并未装满的行李箱,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满:“就带这么点东西? 出去时间长,该带的都得带上,别到了外面再花钱买,浪费钱。” 袁磊沉默着,没有回答。 他心里堵得厉害,那股苦闷和不是滋味的感觉,像潮水般涌上来,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难道不想多带点吗? 可他有什么呢? 这个家,有什么是真正属于他的呢? 袁母的目光在房间里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在袁磊那套叠得整整齐齐的军装上,忽然说:“你这套衣服,放着也是放着。 豪才他们学校有时候搞活动,说不定能穿去扮演个小军人什么的,要不就留下吧?” 袁磊猛地抬起头,看向他的母亲。 第2802章我拿什么去结婚? 那双曾经在军队中历练得锐利,如今却常常布满无奈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深沉的痛楚。 连这最后一点属于他个人历史和荣誉的象征,他们也要算计吗? “妈,”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是我的军装。” 李桂兰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不妥,讪讪地闭上了嘴。 但她的眼神里并没有多少歉意,反而有种“反正你也不常用,留给家里用用怎么了”的理所当然。 门外,传来张翠芳拔高的声音:“妈! 豪才的毛衣你放哪儿了? 明天降温,得找出来给他穿上!” 以及袁石催促着:“快点做饭吧,饿了!” 袁母立刻应了一声,转身就出去了,注意力瞬间被孙子的事情吸引走,仿佛刚才与袁磊的对话从未发生过。 袁磊站在原地,手里紧紧攥着那套军装,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看着这间堆满了别人杂物的小屋,听着门外那真正属于一家人的喧嚣和互动。 哥哥嫂子的笑谈,父母对孙子的关切,侄子无忧无虑的吵闹。 这一切都像一面冰冷的镜子,清晰地照出了他的位置。 他从来都不是这个家的核心,甚至不是一个平等的成员。 他只是这个家庭运转所需的一个零件,一个稳定的、可以不断提取现金的“打工机器”。 他的付出,他的工资,被视作理所当然。 他的需求,他的未来,却无人在意。 那种被利用、被忽视、被边缘化的酸楚和悲凉,细细密密地啃噬着他的心。 他深吸一口气,将手中的军装郑重地、仔细地叠好,放进了行李箱的最底层。 这一次,他不会再留下任何属于他自己的、珍贵的东西。 他拉上行李箱的拉链,发出的声音在这小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和决绝。 这个家,几乎没有什么东西是属于他的。 而他,也终于要彻底离开这个从未真正接纳过他的“家”了。 明天,他将带着这少得可怜的行囊,飞向一个陌生的国度,去寻找真正属于他自己的生活和未来。 尽管前路未知,但至少,那将是属于他袁磊自己的人生。 行李箱孤零零地立在墙角,像他此刻在这个家的处境一样,格格不入,且即将被放逐。 袁磊收拾好心情,走出这间逼仄的 小屋。 晚饭已经摆上了桌,不算丰盛,但热气腾腾,是寻常人家的烟火气。 只是这烟火气,温暖不了袁磊冰凉的心。 一家人围坐在略显拥挤的餐桌旁。 袁豪才被张翠芳搂在怀里,吵嚷着要吃红烧肉里的瘦肉。 袁石自顾自夹了一筷子菜,扒拉着碗里的饭。 袁父依旧沉默,只是吃饭的速度似乎比平时快了些。袁母则不停地给袁豪才夹菜,嘴里念叨着:“慢点吃,别噎着。” 这看似平常的画面,却透着一股让袁磊窒息的压抑。他知道,风暴在平静之下酝酿。 果然,几口饭下肚,袁母率先打破了沉默,语气带着一种刻意装出来的随意:“小磊啊,你这趟出远差,公司……给的补助高不高?” 她的眼睛没有看袁磊,而是盯着孙子油汪汪的嘴巴,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袁磊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喉结滚动了一下,低声道:“还行,按公司标准。” “哦,标准是多少啊?”袁石抬起头,接过话头,眼神里带着精明算计的光,“是日补助还是月补助? 包不包住宿? 要是包住宿,那补助就能省下来不少。” 张翠芳也在一旁帮腔,脸上堆着假笑:“是啊小磊,现在外面消费高,补助要是多,也能宽裕点。 不像我们,守着家,赚不到什么大钱,开销还大。”她说着,意有所指地摸了摸袁豪才的头。 袁磊感到一阵反胃,嘴里的饭菜变得如同嚼蜡。 他沉默着,没有接话。 袁母见他不吭声,叹了口气,开始唱起了“苦情戏”:“唉,小磊啊,不是妈非要问你这些。 你是不知道,现在养个孩子多费钱。 豪才马上要上那个什么奥数启蒙班,一学期就要一万多。 这还不算平时的吃穿用度。 你哥你嫂子那点工资,也就刚够他们自己花销。 家里这房贷…… 唉,要不是有你帮衬着,这日子可真过不下去了。”她说着,用眼角的余光瞟着袁磊的反应。 “所以呢?”袁磊终于抬起头,目光直直地看向母亲,声音压抑着情绪,“所以,我就活该负责养我哥的儿子?负责还写着大哥名字的房贷?” 他的质问,让饭桌上的气氛瞬间凝固。 袁母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一向逆来顺受的儿子会突然发难,她脸色有 些难看:“你这话怎么说的? 什么叫活该? 他是你亲侄子。 我们是一家人。 一家人不就应该互相帮衬吗? 你现在没结婚,没负担,帮帮你哥怎么了? 等将来,你结婚生孩子了,你哥你嫂子难道还会看着不管?” 她说得理直气壮,仿佛这是天经地义的道理。 “帮我?”袁磊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嘴角扯出一个悲凉而讥诮的弧度,他环视着眼前的“家人”。 沉默的父亲,眼神闪烁的哥嫂,还有那个被宠溺得不知世事艰难的侄子。 一股积压了太久的怒火和委屈,混合着无尽的酸楚,猛地冲上了头顶。 “妈!你看清楚!”他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颤抖,“我今年二十八了。 不是十八。 我所有的钱,每一分工资,除了最基本的生活费,全都交给了这个家。 我住的是阳台隔出来的,冬冷夏热,连转身都困难的储藏室。 我的衣柜里塞满的是我侄子的旧衣服。 我连一套像样的、属于自己的西装都没有。 你告诉我,哪个女孩会看上我这样一个一无所有的男人? 我拿什么去结婚? 拿什么去生孩子?” 他越说越激动,眼眶不受控制地泛红,但他强忍着不让泪水掉下来。 这些憋在心里太久的话,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第2803章这样的女孩,不能娶 “你们口口声声说,将来我哥我嫂子会帮我? 拿什么帮用我这些年填进去的钱来帮我吗? 这不可笑吗? 我赚的钱,养着你们,然后你们告诉我,等我需要的时候,再用我自己的钱来帮我?这是什么道理?!” 袁母被儿子一连串的质问堵得脸色发白,她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却又找不到合适的词句。 最终,她像是找到了一个“合理”的借口,语气带着一种迂腐的固执,甚至带着点指责的意味: “那……那只能说明那些女孩眼光高,拜金,只看重钱。 这样的女孩,不能娶。 我们袁家,要的是能同甘共苦的媳妇。 小磊,你不能这么想问题,一家人,心要齐,劲儿要往一处使……” “拜金?”袁磊打断母亲的话,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疲惫和荒谬感,“妈,要求一个男人有基本的经济能力,有属于自己的空间和未来,这叫做拜金? 那要求小叔子负责侄子全部开销、负责还哥哥名下房贷的一家人,又叫做什么?” 他的目光,扫过袁石和张翠芳。 袁石和张翠芳,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视线。 袁石低头扒拉着碗里的饭粒,张翠芳则假装给儿子擦嘴。 “我不是摇钱树,也不是任人宰割的老黄牛,”袁磊的声音低沉下来,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决绝,“我也有我的人生。 我的钱,是我用汗水,甚至可能用命换来的。 它们应该用来构筑我自己的未来,而不是无休止地填塞一个永远也填不满的无底洞,一个永远把我排除在核心之外的家。” 他说完这番话,感觉浑身的力量都被抽空了。 他看着眼前沉默的、或尴尬或不满的“家人”,心中那片荒凉的土地上,最后一丝名为“亲情”的微弱火苗,也终于彻底熄灭了。 他放下碗筷,里面的饭菜几乎没动。 “我吃饱了,”他站起身,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明天一早我就走,不用送我。” 他转身,再次走向那个不属于他的小房间,背影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异常挺拔,却也透着浓得化不开的孤独与决绝。 饭桌上,只剩下难堪的沉默。 袁母张了张嘴,想叫住他,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出口。袁父依旧沉默着,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 袁石和张翠芳交换了一个眼神,里面 没有愧疚,只有被打算盘后的不满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回到那间狭小逼仄的隔断间,袁磊反手关上门,却无法将门外那令人窒息的家庭氛围彻底隔绝。 他疲惫地坐在硬邦邦的单人床上,后背抵着冰冷的墙壁,闭上眼睛,晚饭时那一幕幕如同钝刀割肉般在他脑海里反复回放。 母亲理所当然的索取,哥嫂精于算计的嘴脸,父亲事不关己的沉默。 这一切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将他紧紧缠绕,几乎喘不过气。 就在他试图放空自己,为明日远行积攒一点点力气时,房门被轻轻推开了一条缝。 袁石的脑袋探了进来,脸上堆着一种混合着讨好、心虚和急切的复杂表情。 “小磊,还没睡呢?”袁石蹑手蹑脚地挤进来,反手将门掩上,仿佛在做一件见不得光的事情。 本就狭小的空间,因他的闯入更显压抑。 袁磊连眼皮都懒得抬,只是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嗯”。 他实在不想再和这个哥哥有任何交流。 袁石搓着手,在床边局促地站了一会儿,房间里只剩下他粗重的呼吸声。 终于,他像是下定了决心,凑近一些,压低声音,语气带着一种闯了祸后试图拉人下水的黏腻:“小磊……哥……哥遇到点难处。 这次……这次真的只有你能帮哥了!” 袁磊猛地睁开眼,锐利的目光如鹰隼般射向袁石,心中警铃大作。 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 他这个哥哥,从小到大就没干过几件靠谱的事,工作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眼高手低,却总梦想着一夜暴富。他口中的“难处”,往往意味着巨大的麻烦。 “你又干什么了?”袁磊的声音冷得像冰。 袁石眼神躲闪,不敢与弟弟对视,支支吾吾地说:“我……我前段时间,跟几个朋友……搞了点投资。 本来,本来都说好了稳赚不赔的……谁……谁知道……” “说重点!”袁磊不耐烦地打断他,耐心已经耗尽。 袁石被弟弟陡然拔高的声音吓得一哆嗦,咬咬牙,像是豁出去了一般:“赔了。 全赔了。 连本带利,一百多万啊!” 他说出这个数字时,声音都在发颤,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恐慌和肉疼。 “一百多万?!”纵然有了心理准备,袁磊还是被这个数字惊得从床上站了起 来,他死死盯着袁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哪来的一百多万? 你是不是把爸妈那点老底,还有这房子的……” 他不敢再想下去。 “我……我挪用了点家里的钱……还……还借了些网贷和……和高利贷……”袁石的声音越来越低,头也埋得更深了。 “袁石!你混蛋!”压抑了整晚的怒火如同火山般轰然爆发,袁磊一把揪住袁石的衣领,额头上青筋暴起,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喷涌出来将他烧成灰烬。 “你知不知道,那是爸妈的棺材本? 你知不知道,这房子还在还贷? 你竟然敢去碰高利贷? 你想把这个家拖进地狱吗?!” 袁磊气得浑身发抖。 他想象得到,那些追债的人上门,会是何等恐怖,年迈的父母如何承受? 这个看似安稳,实则脆弱的家,瞬间就会被袁石的愚蠢彻底击碎! 袁石被弟弟骇人的气势吓得脸色惨白,但他似乎早就打好了算盘,急忙抓住袁磊的胳膊,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语无伦次地哀求:“小磊,你听我说。 现在……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了。 你……你去找你老板。 你老板顾时暮,那是夜都顶尖的大富豪。 一百多万,对他来说,就是洒洒水的事儿。” 第2804章他不能这么狠心 “一……一百多万?!”李桂兰听完,眼前一黑,差点晕厥过去,她猛地抓住胸口,脸色瞬间变得灰白,声音尖利得变了调,“你个天杀的败家子啊! 你……你怎么敢啊! 那是家里最后的钱啊! 你还要去借高利贷? 你是要逼死我们全家吗?!” 巨大的震惊和恐惧让她失去了理智,她顺手抓起枕头,没头没脑地就往袁石身上砸去,一边打一边哭骂:“我打死你个不争气的东西! 我让你不学好! 我们家哪来的一百多万啊? 你这是要了我和你爸的老命啊!” 袁卫国虽然没有像妻子那样失态,但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也在瞬间失去了血色. 他嘴唇哆嗦着,手指颤抖地指着跪在地上的大儿子,半晌,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沉重得仿佛带着铁锈味的话:“你……你……你这个孽子啊!” 他猛地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整个佝偻的身体都在颤抖。 绝望,如同最深沉的夜色,笼罩了这位沉默了大半辈子的老人。 他辛劳一生,指望儿女安稳,没想到临老,却要面对如此灭顶之灾。 “爸!妈!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袁石抱着头,任由母亲的枕头落在身上,哭喊着,“现在打我也没用,骂我也没用。 得想办法还钱啊。 不然……不然我们真的就完了!” “想办法?想什么办法?就是把我们两个老骨头拆了卖肉,也凑不出一百多万啊!”李桂兰瘫坐在床上,拍着大腿,哭得几乎背过气去。 “有办法!有办法的!”袁石像是终于抓住了重点,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父母,急切地说,“小磊!小磊有办法! 他老板有的是钱! 只要小磊肯开口,一百多万肯定能借到. 爸,妈,你们去跟小磊说. 你们去求求他. 他不能见死不救啊.我是他亲哥,你们是他亲爹妈啊!” 他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父母对弟弟的“影响力”上。 李桂兰的哭声戛然而止,她像是被点醒了一般,浑浊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一丝诡异的光亮,喃喃道:“对……对小磊……小磊他老板……” 袁卫国却猛地闭上了眼睛,脸上露出更深沉的痛苦。他想起了晚饭时小磊那失望透顶、决绝离开的背影。他知道,小磊的心,已 经被这个家伤透了。 现在再去逼他……他几乎能想象到小磊会有多痛苦。 “老头子!你还愣着干什么!”李桂兰却像是找到了唯一的生路,猛地推了袁卫国一把,语气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狠劲,“难道你真想看我们露宿街头,想看石头被那些放高利贷的打死吗? 小磊他……他再怎么闹脾气,也是一家人。 他不能这么狠心。 走。 我们现在就去找他。 必须让他答应!” 说着,她也不管袁卫国的反应,一把拉起还跪在地上的袁石,脸上混合着泪痕、愤怒和对未来不确定的惶恐,气势汹汹地就要往外冲,目标直指袁磊那间小小的隔断房。 李桂兰拖着哭哭啼啼的袁石,后面跟着步履沉重、面色灰败的袁卫国,一家三口如同奔赴刑场一般,来到了袁磊那间隔断房的门口。 李桂兰甚至等不及敲门,直接拧动门把手就闯了进去。 袁磊正背对着门口,沉默地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试图从那一片漆黑中汲取最后一点平静。 突如其来的闯入让他猛地转身,当看到父母和哥哥那副如同末日来临般的阵仗时,他先是一愣,随即心里那根刚刚稍微松弛的弦,瞬间再次绷紧,甚至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 他立刻明白了他们的来意。 果然,还没等他开口,李桂兰已经一个箭步冲上前,枯瘦的手死死抓住袁磊的胳膊,力道大得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的肉里。 她仰着头,老泪纵横,声音凄厉得变了调:“小磊。小磊啊。妈求你了。妈给你跪下了。” 说着,她双腿一软,竟然真的就要往地上跪。 袁磊大惊失色,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又痛又闷。 他几乎是本能地,用尽全身力气托住了母亲下坠的身体,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和痛苦:“妈。 你这是干什么? 你快起来。” “我不起来。你不答应妈,妈今天就跪死在这里,”李桂兰挣扎着,耍赖般地想往下瘫,哭嚎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刺耳又绝望,“小磊啊。 那是你亲哥啊。 他是不成器,他是混蛋。 可他要是没了,你让妈怎么活啊? 那些放高利贷的,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魔鬼啊。 他们会要了你哥的命,还会收了我们的房子。 你忍心看着 爸妈一大把年纪流落街头,冻死饿死吗。” 她一边哭,一边用拳头捶打着袁磊的胸膛,不是恨,而是一种濒临崩溃的宣泄和道德绑架:“你就帮帮你哥这一次。 就这一次! 妈知道你委屈,知道你难。 可一家人,骨头断了还连着筋啊。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袁磊死死托着母亲,感受着她身体的重量和那歇斯底里的颤抖,听着她字字泣血的哭求,一股浓重的悲哀和荒谬感几乎要将他吞噬。 他看着母亲那张被泪水浸透、写满恐惧和自私的脸,又看向一旁低着头、不敢与他对视,却明显因为母亲这番举动而重新燃起希望的哥哥袁石。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门口沉默得像一尊雕像的父亲身上。 “爸……”袁磊哑声喊道,带着最后一丝微弱的期望。 袁卫国身体微微一颤,缓缓抬起头,那双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挣扎和痛苦。 但最终,在那巨大的债务压力和妻子的哭嚎面前,他那点对小儿子的愧疚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他避开袁磊的目光,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吐出的却是沉重而无奈的话:“小磊……家里……家里实在是没办法了。 你……你就……就当是可怜可怜你妈,可怜可怜这个家吧……” 最后一丝期望,也彻底粉碎。 第2805章乞求 袁磊看着眼前这三个他最亲的“家人”。 他们组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牢笼,用“亲情”做锁链,用“养育之恩”做枷锁,将他牢牢困住。 不仅要榨干他的血汗,现在连他最后一点尊严和未来都要一并剥夺。 他的心,在这一刻,彻底死了。 原来,在某些父母眼里,孩子也是分三六九等的。 一个孩子,是可以被牺牲,被用来填补另一个孩子捅出的无底洞的。 巨大的无力感如同海啸般将他淹没。 愤怒已经燃尽,只剩下冰冷的灰烬。他知道,今晚如果不给出一个“承诺”,母亲真的可能做出更极端的事情,这个家会在顷刻间分崩离析。 虽然,他早已不在乎这个家的存续,但他无法眼睁睁看着母亲在自己面前以死相逼,那会成为他一辈子无法摆脱的梦魇。 一种极致的疲惫,席卷了他。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所有的情绪。 痛苦、愤怒、失望、悲哀,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令人心悸的平静。 “好,”他开口,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我答应你们。” 这几个字,如同天籁,让李桂兰的哭声戛然而止,让袁石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劫后余生的狂喜,连袁卫国都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肩膀垮了下去。 “小磊,你答应了?你真的答应了?妈就知道,妈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们的。”李桂兰紧紧抓住儿子的手,仿佛抓住了救命的浮木,脸上还挂着泪,却已经挤出了一个扭曲的笑容。 “但是,”袁磊的声音依旧平静,他看着狂喜的家人,一字一句地说道,“我需要时间。 老板不是那么容易见的,我需要找合适的机会开口。而且,这是一百多万,不是小数目,就算老板肯借,也需要流程。” “没问题。没问题。时间……我们有……有半个月……”袁石忙不迭地点头,只要弟弟肯答应,什么都好说。 “嗯,”袁磊淡淡地应了一声,挣脱开母亲的手,转过身,再次面向窗外,只留给他们一个冷漠疏离的背影,“我累了,要休息了。明天我还要出差,不要打扰我。” 他的语气里,没有任何情绪。 仿佛,刚才那个惊心动魄的逼迫和妥协从未发生过。 李桂兰和袁石得到了想要的“承诺”,心满意足,又带着一丝忐忑,互相搀扶着,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房间,甚至还轻 轻带上了门,生怕惊扰了这位“救世主”。 当房门关上的那一刻,袁磊依旧保持着面对窗外的姿势,一动不动。 月光透过窗户,在他刚毅的侧脸上投下一片冰冷的阴影。 答应? 他怎么可能答应! 用他的人格和尊严,去为袁石的愚蠢买单。 绝无可能。 那个“好”字,不过是他为了摆脱眼前这场令人作呕的逼迫,为了能顺利登上明天飞机的缓兵之计。 他的心,在母亲下跪的那一刻,已经与这个家彻底割裂。 所有的亲情、羁绊、责任,都在那场哭嚎与逼迫中,化为齑粉。 从此以后,天涯陌路,再无瓜葛。 明天,当他踏上异国的土地,他将切断与这里的一切联系。 手机会换掉,所有的联系方式都会作废。 他们永远不会找到他。 至于那一百多万的债务,至于这个家的死活……与他袁磊,再无关系。 他的未来,只属于他自己。 不过,走之前,他有件事要弄清楚。 他拨通唐无忧的电话:“无忧少爷,我求您件事。” 唐无忧干脆利落:“说来听听。” “我哥说,他投资失败,欠了人家一百多万,”袁磊说,“无忧少爷能不能派人查一查,他是不是被人给骗了。” 如果,袁磊是被人给骗了,看在他父母到底生养他一场的份上,他愿意为这个家做最后一件事,帮他哥把那一百多万讨回来。 “可以。”唐无忧痛快的答应了。 可是,调查的结果,让袁磊失望了。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袁磊就醒了。 或者说,他几乎一夜未眠。 他的脑海中,反复回放着昨夜那令人心力交瘁的一幕幕。 母亲下跪的哭求,父亲沉默的妥协,哥哥卑劣的请求。 这一切,都像冰冷的刻刀,在他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又留下了更深、更难以愈合的伤痕。 他静静地躺着,听着窗外渐渐响起的零星鸟鸣和远处街道隐约传来的车声。 他感觉,他的身体和灵魂都像是被掏空了,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 他计算着时间,只盼着能尽快离开这个让他窒息的地方。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却刻意的响动从厨房传来,伴随着锅碗瓢盆小心翼翼的碰撞 声。 袁磊有些意外。 在这个家里,早餐通常是沉默而简单的。 很多时候,甚至是各自解决。 母亲李桂兰并非不操持家务,但她的精力和关爱,总有明确的流向。 他没打算出去,只想安静地等到出发时间,避免任何不必要的接触。 然而,那厨房的动静持续着. 过了一会儿,他甚至隐约闻到了葱花煎蛋的香气。 那是他小时候比较喜欢,但桌上并不常见的一道菜,因为他哥哥和侄子都不太爱吃葱花。 又过了一会儿,他的房门被轻轻敲响了。 门外传来李桂兰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放低的、近乎讨好的温柔:“小磊? 醒了吗? 妈做了早餐,起来吃点再走吧。” 袁磊沉默着,没有回应。 门外安静了几秒,似乎是在等待。 然后,李桂兰又提高了些声音,那努力营造的温和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急:“小磊? 听到了吗? 妈特意给你做了你爱吃的葱花煎蛋,还有小米粥。 你出差辛苦,不吃早饭怎么行?” 袁磊深吸了一口气,知道避无可避。 他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然后拉开了房门。 李桂兰就站在门口,身上还系着那条旧的围裙,双手有些无措地在围裙上擦了擦。 第2806章你这个畜生 她看着袁磊,眼神复杂,里面混杂着一夜未眠的疲惫、对昨夜行为的些许尴尬。 以及一种……袁磊许多年未曾在她眼中看到的,针对他的、带着明显目的的“慈爱”。 “起来了?快,洗漱一下,吃饭了。”她努力挤出一个笑容,眼角的皱纹都堆叠起来。 袁磊没说什么,径直走向洗手间。 等他洗漱完毕走到狭小的客厅兼餐厅时,看到那张熟悉的折叠小方桌上,确实摆着与往日不同的早餐。 金黄的葱花煎蛋,边缘煎得微微焦脆,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一碗熬得浓稠的小米粥,旁边还放了一小碟榨菜丝。甚至,还有几个刚蒸好的馒头。 而他的哥哥袁石,此刻正坐在桌边,低着头,捧着碗呼呼地喝着粥,不敢看他。 父亲袁卫国也坐在一旁,沉默地拿着一个馒头,食不知味地咀嚼着。 “快,小磊,坐,”李桂兰热情地招呼着,几乎是抢着帮他把凳子拉出来,又忙不迭地将那盘葱花煎蛋往他面前推,“趁热吃,我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吃这个。” 袁磊的目光落在那一盘突兀的、显得有些“隆重”的葱花煎蛋上。 然后,他又缓缓扫过桌上其他的食物。 最后,他的视线在哥哥和父亲身上短暂停留,最终落回母亲那张写满期待的脸上。 一瞬间,他觉得无比荒谬,甚至有些想笑。 他记得很清楚,这张桌子上的早餐,常年雷打不动的是袁石喜欢的咸菜,侄子喜欢的火腿肠和甜豆浆。 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似乎从来都不重要。 葱花煎蛋? 那只是他,童年偶尔一次才能得到的“奖赏”。 在漫长的成长岁月里,它出现的频率,低得可怜。 母亲所谓的“记得”,在此刻听起来,更像是一种生硬的、临时抱佛脚的表演。 这顿突如其来的、充满“母爱”的早餐,不是为了他袁磊,不是为了他即将出差远行,甚至不是为了弥补过往那些被忽略的岁月。 它只是为了,昨夜那个他被迫许下的“承诺”。是为了那一百多万。 她越是如此刻意地表现关怀,袁磊就越是清晰地看到,自己在这个家里的位置是多么的可有可无。 他过去的那些感受和需求,是多么轻易地被忽视。 直到他有了“利用价值”,他可能成为拯救这个家的“救命稻草”。 这份迟来的、带着明显功利色彩的“关爱”才姗姗来迟。 这非但不能让他感到丝毫温暖,反而像是一盆冰水,将他内心最后一点残存的、对亲情的微弱火苗也彻底浇熄了。 他沉默地坐下,拿起筷子,夹起一块煎蛋,送入口中。 鸡蛋煎得火候正好,葱花香气扑鼻。 但他咀嚼着,只觉得味同嚼蜡。 “怎么样?味道还行吗?”李桂兰紧张地看着他,小心翼翼地问。 “嗯。”袁磊从喉咙里挤出一个简单的音节,没有抬头。 “多吃点,多吃点,”李桂兰像是得到了鼓励,又连忙给他夹了一筷子,“出差在外面,肯定吃不好。 你……你见到你老板。 那个……事情……” 她终究还是没忍住,吞吞吐吐地提起了最关键的话题。 “妈,”袁磊打断了她,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我赶时间。” 他放下筷子,碗里的粥只喝了几口,煎蛋也只吃了一块。 “我吃饱了。”他站起身,不再看桌上剩下的早餐,也不再看母亲那瞬间写满失望和不安的脸,更无视了哥哥偷偷投来的、带着探究和焦虑的目光。 他径直走回房间,拿起早已收拾好的简单行李,然后头也不回地向门口走去。 “小磊……”李桂兰在他身后唤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一丝慌乱。 袁磊的手已经搭在了门把手上,他停顿了一下,回头看向屋内神色各异的三人。 “临走前,有一件事,告诉你们。“他的声音平稳得像结了冰的湖面,听不出丝毫波澜。 三双眼睛瞬间聚焦在他身上。 李桂兰的慌乱,袁石的紧张,袁卫国隐晦的期待,都清晰地映在袁磊眼底。 他没有卖关子,目光直接落在试图缩起肩膀减少存在感的袁石身上,语气陈述,不带任何疑问:“我哥欠的那一百多万,不是投资失败。“ 袁石猛地抬头,脸上血色褪尽,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 袁磊没给他开口的机会,继续说道:“我请人查过了。那笔钱,他根本没拿去投资什么项目。 大部分,都转给了一个叫吕贞的女人。 这女人离异,带着一个女儿,当初就是因为出轨才离的婚。 那些所谓的'投资亏损',不过是填补他养外室的无底洞,以及被对方哄骗去的钱财。“ “ 什……什么?“李桂兰像是没听懂,眼睛瞪得老大,脸上的肌肉僵硬着,“吕贞? 外室? 小磊,你……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袁石猛地跳起来,脸色由白转青,激动地挥舞着手臂:“袁磊! 你血口喷人! 你查我?! 你凭什么查我! 那钱就是投资亏了! 什么吕贞不吕贞的,我不认识!“ “不认识?“袁磊扯了扯嘴角,那弧度冰冷,毫无笑意,“转账记录,开房记录,甚至你们一起出游的照片,需要我现在就拿出来,放到爸妈面前吗? 对了,这个吕贞当初就是因为出轨离的婚。 现在又来破坏别人的家庭,倒是驾轻就熟。“ 袁石像是被掐住了脖子,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惊恐的眼神。 他没想到,弟弟竟然查得这么深,这么彻底,连吕贞的底细都一清二楚。 李桂兰看着大儿子这副心虚气短、不敢辩驳的模样,再迟钝也明白了。 她身体晃了晃,扶着桌子才站稳,指着袁石,声音发颤:“石头……他……他说的是真的? 你……你拿家里最后的钱,拿去养……养这种女人?你……你这个畜生啊!“ 最后一句,她几乎是嘶吼出来的,带着被欺骗和背叛的巨大痛苦。 第2807章为什么不能去? 袁卫国一直沉默着,此刻,他佝偻的背似乎更弯了。 他死死盯着袁石,那双浑浊的眼睛里不再是无奈,而是沉痛的失望和愤怒。 他猛地一拍桌子,震得碗碟哐当作响,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根据法律规定,“袁磊无视这混乱的场面,用近乎冷酷的平静陈述着,“在婚姻存续期间,未经配偶同意,将大额夫妻共同财产赠与第三者,属于无效行为。 这笔钱,是可以追回来的。 只要嫂子愿意起诉,法律会支持她要回这笔钱。“ 他顿了顿,目光从崩溃的母亲和愤怒的父亲脸上扫过,最后再次定格在面如死灰的袁石身上。 “这,是我能为这个家做的最后一件事,“他的声音依旧没有起伏,却带着一种一锤定音的决绝,“至于怎么跟嫂子说,怎么去追回这笔钱,是你们自己的事。 与我无关。“ 说完,他不再有任何留恋,拧开门把手,迈步走了出去。 清晨微凉的风瞬间包裹了他,与他身后那充斥着哭嚎、质问、欺骗与绝望的狭小空间,彻底隔绝。 他没有回头,径直走向电梯,按了下行键。 身后,隐约传来母亲更加尖锐的哭骂声,父亲沉重的呵斥,以及哥哥语无伦次的辩解和哀求。 这些声音,曾经能轻易牵动他的情绪,如今听在耳中,却只觉得遥远而模糊。 电梯门缓缓打开,他走了进去,身影被冰冷的金属墙壁映照得有些孤独,却异常挺拔。 电梯门合拢,将所有的喧嚣彻底隔绝。 他知道,关于那一百多万的闹剧还会在那个家里继续上演。 是追回钱财,还是继续沉沦,都已是别人的故事。 而他袁磊,与那段被牺牲、被索取、充满压抑的过去,就此诀别。 他的未来,在前方,只属于他自己。 袁磊离开后,那扇薄薄的房门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门内是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早餐桌上渐渐冷却的食物和三个人粗重不一的呼吸声。 李桂兰最先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她猛地转向袁石,那双刚才还带着讨好和慈爱的眼睛此刻几乎要喷出火来。 她一把抓住袁石的胳膊,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的肉里,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失望而扭曲变形:“石头!你……你说话啊! 小磊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那一百多 万,你真拿去给那个……那个叫吕贞的破鞋了?” 袁卫国也缓缓抬起头,那双浑浊的眼睛死死钉在袁石脸上。 他不再沉默,从喉咙深处挤出沙哑而沉重的声音:“畜生……我们袁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袁石被父母的目光,刺得无所遁形。 他挣脱开母亲的手,抱着头瘫坐在椅子上,声音带着哭腔和破罐子破摔的烦躁:“是! 是又怎么样? 钱已经给出去了!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有什么用?”李桂兰尖声叫道,顺手抓起桌上那个装着葱花煎蛋的盘子,狠狠摔在地上,瓷片和冰冷的煎蛋溅了一地,“那是家里最后的钱。 是留着给你爸看病、给我们两个老骨头养老送终的钱。 你拿去养一个因为偷人才离婚的烂货! 你让我们以后怎么活?” “我去把钱要回来!”袁卫国猛地站起身,因为激动而剧烈咳嗽着,脸涨得通红,“我现在就去找那个女的。 把我们的血汗钱要回来!” “对,要回来!”李桂兰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连声附和,她推搡着袁石,“你去! 你现在就去找那个吕贞,把我们的钱一分不少地拿回来!” 袁石却像是被蝎子蜇了一样,猛地抬起头,脸上是极大的恐惧和抗拒:“不,我不能去!” “为什么不能去?”李桂兰目眦欲裂。 “那钱……那钱是我自愿给她的!我怎么要?”袁石眼神躲闪,声音越来越低,“而且……而且这事要是闹大了,让翠芳知道了,她……她肯定会跟我离婚的!” 到了这个时候,他担心的竟然还是自己的婚姻,而不是父母的死活和家庭的崩塌。 李桂兰愣住了,她看着大儿子那张写满自私和懦弱的脸,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他。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窜上心头,让她浑身发冷。 她为了这个儿子,不惜去逼迫小儿子,不惜放下尊严下跪哀求,可这个她一直偏心疼爱、视为依靠的儿子,到了这般境地,心里想的却只有他自己。 “你……你怕张翠芳跟你离婚……”李桂兰的声音颤抖着,带着一种荒谬至极的悲凉,“你就不怕我和你爸被高利贷逼死? 不怕我们露宿街头? 袁石啊袁石,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袁卫国听着儿子的话,那刚刚燃起 的怒火像是被一盆冷水浇灭,只剩下无尽的灰烬和冰凉。 他缓缓地坐回椅子上,整个人仿佛又苍老了十岁。 他看着袁石,眼神里不再是愤怒,而是一种深可见骨的悲哀和绝望。 “所以,”李桂兰的声音低了下来,带着一种心如死灰的疲惫,“你就宁愿看着这个家散掉,看着我们老两口去死,也不肯去把钱要回来,是吗?” 袁石低着头,双手紧紧攥着,指甲陷进掌心,却感觉不到疼痛。 他不敢看父母的眼睛,只是顽固地沉默着,用沉默维护着他那摇摇欲坠的婚姻和可笑的自尊,也彻底堵上了这个家最后的生路。 屋内再次陷入一片死寂,比之前更加沉重,更加令人窒息。 早餐的香气早已被刺鼻的绝望取代,那盘特意为袁磊做的、带着明显目的的葱花煎蛋,冰冷地碎在地上,如同这个家庭最后一点虚假的温情,彻底摔得粉碎。 袁石的沉默像一堵厚厚的墙,将李桂兰所有的愤怒和绝望都反弹了回来。她看着这个她从小宠到大的儿子,此刻只觉得陌生又心寒。 “你不去是吧?”李桂兰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尖利,“好,你不去,我去!” 第2808章你把这个家毁了 “我这就去找那个姓吕的狐狸精,我倒要看看她有多大的脸,敢吞我们袁家这么多血汗钱!”她说着就要往门外冲,状若疯狂。 “妈!”袁石猛地站起来拦住她,脸上是烦躁和不耐,“您就别添乱了行不行! 现在去找她有什么用? 钱是我给的,我去要,她就能给吗? 她那种女人……” “那你说怎么办?啊?你说怎么办!”李桂兰用力捶打着袁石的胸膛,涕泪横流,“一百多万啊! 高利贷到时候找上门,是能听你解释,还是能放过我们?” 袁石被母亲捶打得步步后退,脸上却浮现出一种近乎无赖的侥幸心理,他嘟囔着:“不是还有小磊吗? 他……他都答应了…… 他老板那么有钱,一百多万肯定能借到…… 等他借到钱,先把窟窿堵上不就行了……” 这话如同一声惊雷,猛地劈中了坐在一旁,一直沉浸在巨大悲哀中的袁卫国。 小磊……答应了? 袁卫国脑海中电光火石般地回响起小儿子离开前,那平静到近乎冷酷的声音。 “这,是我能为这个家做的最后一件事。” 最后一件事…… 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瞬间攫住了袁卫国的心脏,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猛地抬起头,脸色煞白,一把抓住还在哭闹的李桂兰的胳膊,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他娘……小磊……小磊走的时候说…… 那是他能为家里做的最后一件事……你……你听清了吗?” 李桂兰的哭闹戛然而止。 她脸上的愤怒和疯狂像是潮水般褪去,只剩下一种茫然的空白。 随即,那双浑浊的眼睛里迅速被巨大的惊恐填满。她也想起来了。 袁磊说那句话时,那决绝的、毫无留恋的语气。 “最……最后一件事?”李桂兰喃喃重复着,手脚瞬间冰凉,“他……他是什么意思? 他是不是……是不是不打算管我们了?”这个猜测如同最冰冷的毒蛇,钻入了两人的心口。 “快!快给小磊打电话!”袁卫国的声音彻底变了调,带着濒死般的急切。 李桂兰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那双布满老茧和皱纹的手抖得几乎握不住电话。 她哆哆嗦嗦地找到袁磊的号码,按下了拨号键。 听筒里传来的,不是他们期 盼的接通声,而是一个冰冷而机械的女声:“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关……关机了?”李桂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重拨了一遍,依旧是那个冰冷的声音。 袁卫国一把抢过手机,自己拨了过去,结果毫无二致。 “不可能……他可能是上飞机了……对,飞机上要关机……”李桂兰语无伦次地试图寻找理由,可心底那股不祥的预感却越来越浓。 袁卫国颓然地放下手机,那冰冷的提示音仿佛还在空气中回荡。 他环顾着这个一片狼藉的家,摔碎的瓷盘,冷却的早餐,面前自私懦弱的大儿子,还有耳边那仿佛还在回响的小儿子决绝的话语…… “他……他不会回来了……”袁卫国喃喃道,佝偻的身躯晃了晃,几乎站立不住。 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褪尽了,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 李桂兰也彻底明白了过来。 袁磊那句“最后一件事”,不是气话,是通知。 他早就做好了打算,留下一个追回钱财的可能,然后彻底抽身离开。 他不会再为他们,为这个无底洞般的家,去求任何人,去背负任何债务。 他们失去他了。 不是暂时的负气离去,而是永远的、彻底的失去。 那个他们一直忽视、一直索取的小儿子,用这种最彻底的方式,与他们划清了界限。 屋内死一般的寂静。 之前的争吵、哭闹,在这样庞大而冰冷的真相面前,都显得微不足道。 唯一的救命稻草,不是他们逼着去要钱的大儿子,而是那个已经被他们亲手推开、再无踪迹的小儿子。 而现在,这根稻草,断了。 李桂兰双腿一软,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望着那扇袁磊离开的门,张了张嘴,却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了。袁卫国靠着墙壁,缓缓滑坐下去,用手捂住了脸,指缝间有浑浊的泪水渗出。 只有袁石,还站在原地,脸上带着一丝未能及时转变过来的茫然。 似乎还没有完全理解,弟弟的离开,对他们这个家意味着什么:“爸,妈,你们、你们什么意思?” 袁石那句茫然的问话,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瞬间打破了屋内凝滞的绝望。 李桂兰猛地抬起头,那双被泪水浸泡得红肿的眼睛里,原本的惊恐和悲哀骤然被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取代。她死死盯着袁石,这个 她疼爱了半辈子、如今却将他们推入绝境的儿子,所有的怨气、恐惧和悔恨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口。 “什么意思?你还有脸问什么意思!”李桂兰尖叫着,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像一头被激怒的母兽,冲向袁石,枯瘦的手掌没头没脑地朝他身上、脸上扇去,“都是你! 都是你这个败家子! 混账东西! 要不是你鬼迷心窍把钱给了那个狐狸精,要不是你欠下这要命的债,小磊怎么会走? 怎么会不要我们这个家了!” 她的哭骂声嘶力竭,带着血泪般的控诉。袁石被打得连连后退,用手臂挡着脸,嘴里兀自辩解着:“妈! 你怪我有什么用? 谁知道小磊他那么狠心……他肯定就是吓唬我们的……” 一直沉默的袁卫国此刻也像是被点燃的枯草,他猛地站起身,抄起门边的扫帚,带着一股从未有过的狠厉,朝着袁石的身上抡去:“畜生。 我打死你这个,不长进的东西。 到了现在你还不知错。 你还指望你弟弟。 你把他逼走了。 你把这个家毁了!” 扫帚疙瘩结结实实地落在袁石背上、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袁卫国一边打,一边剧烈地咳嗽,老泪纵横,那不仅仅是愤怒,更是梦想彻底破灭后的崩溃。 第2809章陷入极度的恐慌 他一直以为,无论如何,家总还是在的,可现在,家已经散了。 袁石被打得抱头鼠窜,起初还在辩解,后来只剩下吃痛的闷哼和躲闪。 他脸上那点侥幸和茫然终于被打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狼狈和不敢置信。 他从未见过父母如此失控,尤其是父亲,那眼神里的绝望让他心底发寒。 混乱持续了好一阵,直到三人都精疲力竭。 李桂兰瘫坐在地上,呜呜咽咽地哭着。袁卫国拄着扫帚,佝偻着腰,大口喘着气,仿佛随时会倒下。 袁石则蜷缩在墙角,衣服凌乱,脸上带着红痕,眼神呆滞。 短暂的死寂后,袁石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他猛地掏出自己的手机,手指颤抖着找到袁磊的号码,嘴里喃喃道:“不会的……他肯定是在飞机上……等他下了飞机,我给他打,我求他……他不能真不管……” 他不死心,一遍又一遍地拨打着那个已然关机的号码。 听着那冰冷的提示音,脸上的希望一点点褪去,却又固执地再次重拨。 时间在煎熬中缓慢流逝,从清晨到了午后。 阳光透过窗户,照亮一室狼藉和三个形容枯槁的人。袁石依旧机械般地拨着电话,李桂兰和袁卫国则像是被抽走了魂,呆坐在那里,眼神空洞。 就在下午,距离袁磊航班起飞时间不远的时候,一次重拨后,听筒里传来的不再是关机提示,而是漫长的等待音。 “通了!通了!”袁石像是濒死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他慌忙按下免提键,李桂兰和袁卫国也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最后一丝希冀的光芒。 电话接通了,那边传来机场广播隐约的背景音,以及袁磊平静无波的声音:“喂。” “小磊!小磊!是我啊,哥!”袁石急切地喊道,“你……你到机场了? 你那边怎么样? 钱……钱的事情你跟老板说了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这短暂的沉默让这边三个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然后,袁磊的声音传来,依旧没有什么起伏,却清晰地穿透了电波,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我没有找老板,也不会去找。” “什么?”袁石失声。 李桂兰忍不住扑到手机旁,带着哭腔喊道:“小磊!小磊你不能啊! 妈知道错了! 妈昨天不该逼你! 你可不能不管我们啊 ! 你哥他不是人,可爸妈是真心疼你的啊!” “疼我?”袁磊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极淡的,近乎嘲讽的意味,“妈,你记得我小时候爱吃什么吗? 在昨天之前,你记得吗?” 李桂兰噎住了,张着嘴,发不出声音。 袁磊并不需要她的回答,继续用那种平静到残忍的语调说道:“在这个家里,我好像永远是多余的,是备用的。 哥哥是宝,我是草。 他捅了天大的窟窿,你们想到的是牺牲我去填补。 妈,你为了他,可以给我下跪,用生死逼我。 爸,你明明知道不该,却还是默认了。” 他的话语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切割着电话那头父母的心。 “我累了。”袁磊的声音里透出一种深沉的疲惫,“我不是摇钱树,也不是谁的救世主。 我也有心,也会疼,也会绝望。那个家,除了无尽的索取和压榨,还给过我什么?” “小磊,爸……爸对不起你……”袁卫国哽咽着,艰难地开口,巨大的悔恨淹没了他。 “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袁磊打断了他,“我告诉你们钱可以追回来,是看在最后一点生养之恩的份上,给你们,也是给嫂子、侄子留一条活路。 至于怎么选,是你们的事。” 他顿了顿,最后说道:“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我这次出去,不会再回来。 你们……以后就当没我这个儿子吧。各自保重。” “小磊!不要!小磊——”李桂兰发出凄厉的哭喊。 但电话那头,只传来干脆利落的挂断音,随后再拨,已是永恒的关机状态。 袁磊挂了电话,将手机卡取出,随手丢弃在机场的垃圾桶里。 他拎起简单的行李,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向登机口,再也没有回头。 而在那个一片狼藉的家中,只剩下绝望的哭嚎和无边的死寂。 电话从袁石无力的手中滑落,摔在地上。 他终于彻底明白,弟弟走了,带着对这个家全部的失望和决绝,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吓的浑身哆嗦。 他弟弟走了,不会给他还钱了。 怎么办? 他要怎么办? 去找吕贞要钱吗? 吕贞会给他吗? 还有,他老婆还不知道他在外面养小三儿。 他老婆要是知道了,怎么办? 他浑身剧烈地哆嗦着,不是因为父母的打骂,而是源于内心最深的恐惧。 袁磊走了,那条他以为永远可以依赖的后路,彻底断了。 一百多万的债务,像一座无形的大山,轰然压在他的脊梁上,让他几乎窒息。 “他不会回来了……他不会管我了……”袁石眼神涣散,喃喃自语,“钱……钱怎么办……高利贷会杀了我的……”他猛地抓住自己的头发,陷入极度的恐慌,“找吕贞? 不…… 她不会还钱的…… 她那种女人…… 完了…… 全完了……” 李桂兰和袁卫国看着大儿子这副失魂落魄、濒临崩溃的模样,心中除了绝望,更有一种冰冷的寒意。 他们同样害怕高利贷上门,同样恐惧流落街头的未来。然而,比眼前狼藉更让他们恐惧的,是失去唯一的栖身之所。 这栋房子,是写在袁石和张翠芳名下的。 如果张翠芳因为袁石的丑事愤而离婚,以袁石现在身负巨债的情况,这房子很可能保不住,到时候他们真就无处容身了。 就在这绝望的混乱中,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清晰传来。 门开了,提着菜篮子的张翠芳站在门口。 她看着满地的碎瓷片、溅落的食物、东倒西歪的桌椅,以及瘫坐在地的公婆、蜷缩在墙角衣衫不整、脸上带伤的丈夫。 第2810章广厦事务所的律师 她的眉头紧紧皱起,脸上写满了惊愕与不悦:“这……这是怎么了? 家里遭贼了?”屋内死一般的寂静。 李桂兰和袁卫国交换了一个痛苦而绝望的眼神。 瞒不住了,也……不能瞒了。 为了保住这个最后的容身之所,他们必须拉住张翠芳,哪怕要撕开最不堪的真相。 袁石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跳起来,想冲过去拦住母亲,嘴里发出无意义的嗬嗬声,脸上是极致的惊恐。 李桂兰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她推开试图阻拦的袁石,踉跄着走到张翠芳面前,未语泪先流,双腿一软,几乎要跪下去:“翠芳……妈……妈对不起你啊……” 张翠芳被婆婆这架势吓了一跳,下意识扶住她,心中的不安迅速扩大:“妈,您这是干什么? 到底出什么事了?” 袁卫国佝偻着背,老泪纵横,声音沙哑地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砂纸上磨过:“翠芳…… 是石头…… 这个畜生…… 他…… 他不是人…… 他闯大祸了……” 在张翠芳越来越惊疑的目光中,两位老人涕泪交加,断断续续地讲那一百多万的债务,以及这笔钱的真实去向。 如何被袁石拿去养了那个叫吕贞的女人,如何被欺骗。 如今,高利贷逼债,小儿子袁磊彻底失望离家出走。 所有遮羞布被残忍地扯下,露出了内里最腐烂不堪的真相。 张翠芳脸上的血色,随着叙述,一点点褪尽。 她提着菜篮子的手松开,蔬菜瓜果滚落一地。 她先是难以置信地看着公婆,然后,目光缓缓转向那个面色惨白、抖如筛糠的丈夫。她没有像李桂兰那样哭嚎,也没有像袁卫国那样痛斥。她只是站在那里,身体微微颤抖,眼神从最初的震惊,逐渐变得冰冷,最后凝结成一种近乎实质的恨意。 “袁石……”她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声音不大,却带着山雨欲来的恐怖平静。 袁石被她看得毛骨悚然,下意识地后退,想要辩解:“翠芳,你听我解释…… 我是一时糊涂……” “解释?”张翠芳猛地打断他,积压的怒火、被背叛的痛苦、对未来的恐惧在这一瞬间彻底爆发。 她像一头被激怒的雌狮,抄起手边一把还算完好的木凳,朝着袁石狠狠砸了过去,“我 让你解释! 我让你养女人! 我让你拿家里的钱去填无底洞!” 木凳砸在袁石身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袁石吃痛,想要躲闪,张翠芳却不管不顾,扑上去,拳头、指甲,所有能用的武器,全都往袁石身上招呼。她一边打,一边哭骂,声音凄厉而绝望:“一百多万啊! 袁石! 你怎么敢! 你对得起我吗! 对得起孩子吗! 你这个王八蛋! 畜生!” 袁石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只能抱着头蜷缩起来,发出痛苦的哀嚎。 李桂兰和袁卫国在一旁看着,没有阻拦,也无法阻拦。他们知道,这是袁石该受的。 空气中只剩下张翠芳悲愤的哭打声、袁石的求饶声,以及那令人窒息的、关于未来何去何从的巨大迷茫。这个家,从里到外,都彻底烂透了。 张翠芳的怒火如同狂风暴雨,将袁石最后一点体面也撕得粉碎。 他蜷缩在地上,除了承受着皮肉之苦和锥心刺骨的咒骂,再也生不出任何反抗的力气。 哀嚎声渐渐低弱,只剩下断断续续的呜咽和求饶。 李桂兰看着儿子被打得凄惨,心中五味杂陈,既有恨其不争的快意,更有一种兔死狐悲的凄凉。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个家真的彻底散架,尤其是房子,那是他们最后的窝。 她扑过去,死死抱住了张翠芳再次扬起的手臂,身体顺着儿媳的腿滑跪下去,声音哀戚得变了调: “翠芳!翠芳啊!妈求你了!别打了!再打他也解决不了问题啊!”她仰起满是泪痕的脸,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乞求,“是石头对不起你,是我们老袁家对不起你可事情已经出了,咱们得想办法啊那一百多万要是追不回来,高利贷找上门,收房子,我们……我们这一大家子就真的没活路了啊!” 袁卫国也挣扎着上前,老泪纵横,对着张翠芳,声音沙哑而沉重:“翠芳……千错万错,都是这个畜生的错。可……可你看在孩子的份上,看在我们两个老不死的。好歹给你当牛做马…… 你……你不能不管这个家啊……” 袁石见状,也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连滚带爬地挪到张翠芳脚边,抱着她的腿,哭得鼻涕眼泪糊了一脸:“翠芳,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是我鬼迷心窍! 我不是人! 你打我骂我都行, 可不能不管啊! 咱们得把钱要回来! 不然就全完了!” 张翠芳胸膛剧烈起伏着,看着脚下这三个苦苦哀求的人,看着这满屋的狼藉,一种巨大的荒谬和无力感几乎将她淹没。 她恨透了袁石,恨不得立刻跟他离婚,老死不相往来。可公婆的话像冰冷的针,刺破了她愤怒的泡沫。 房子,孩子,还有那如同跗骨之蛆的高利贷……她一个人,能扛得起吗? 离婚容易,可离婚之后呢? 就在她心乱如麻,怒火与理智激烈交锋,整个家庭被绝望笼罩的时刻,一阵清晰而克制的敲门声响起。 笃笃笃。 这声音与屋内的混乱格格不入,让所有人都是一愣。 张翠芳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情绪,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和衣服,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正常一些,然后走过去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个穿着合体西装,戴着金丝边眼镜,气质沉稳干练的年轻男人。 他手里拿着一个公文包,目光平静地扫过屋内的一片狼藉,脸上没有任何异样的表情,只是礼貌地开口询问:“您好,请问是袁石先生家吗?” 张翠芳警惕地看着他:“你是?”男人从容地递上一张名片:“您好,我叫徐述,是广厦事务所的律师。 受袁磊先生的委托,前来处理袁石先生赠与吕贞女士一百二十七万款项的追回事宜。” 第2811章最好用的筹码 这话如同平地惊雷,在死寂的屋内炸响。 袁石猛地抬起头,脸上是难以置信。 李桂兰和袁卫国也挣扎着站直了身体,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微弱的光。 张翠芳接过名片,手指微微颤抖。 她看着眼前这个气质卓然的律师,又回头看了看屋内狼狈不堪的家人,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袁磊……委托你?” “是的。”徐述律师语气平稳,带着职业性的冷静,“袁磊先生在离开前,与我们事务所签订了委托协议,并预付了相关费用。 他希望能通过法律途径,为这个家追回部分损失。 我的任务,就是协助你们,收集证据,起诉吕贞。 要求她返还袁石先生在其婚姻存续期间,未经您同意擅自处分的夫妻共同财产。”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形容狼狈的袁石身上,又看向张翠芳,清晰地说道:“根据《民法典》相关规定,这类赠与行为严重损害了您的合法权益,属于无效赠与。 我们有很大把握可以胜诉,追回这笔钱。” 徐述的出现,和他条理清晰、充满专业性的话语,像一道强光,骤然照进了这个混乱绝望的深渊。 他不是来拯救他们的救世主,而是袁磊留下的最后一件“武器”。 一个冰冷而有效的法律工具,指向那个卷走巨款的女人,也指向了这个家庭最后一线,或许可以自救的生机。 张翠芳紧紧攥着那张名片,仿佛攥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她看着徐述,又看了看身后眼神复杂的公婆和惶惑不安的丈夫,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 恨,依然存在。 但一种被逼到绝境后不得不抓住机会的决绝,也开始在心底滋生。 “徐律师,”她深吸一口气,声音还带着一丝沙哑,却异常坚定,“请进。 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徐述律师走进屋内,对满地狼藉视若无睹。 他从容地找了个尚且完好的凳子坐下,打开公文包,取出几份文件。 “在开始之前,有几件事需要向各位说明清楚,”他的声音平稳而清晰,不带任何个人情感,“首先,关于追回款项的数额。 根据我们初步掌握的证据,袁石先生赠与吕贞的款项中,有相当一部分是以现金、购买奢侈品、支付旅游费用等形式消耗的。 这部分消费性质的支出,在法律上追回的难 度极大,几乎不可能。” 他的话像一盆冷水,浇在了刚刚燃起一丝希望的三人头上。李桂兰急急开口:“那……那能追回多少?” “我们初步估算,能够通过法律途径主张返还的,主要是大额的、有明确转账记录的资金,大约在八十万左右,”徐述推了推眼镜,“这意味着,即使官司顺利,也仍有近五十万的资金缺口,需要你们自行承担。” 近五十万! 这个数字让袁石眼前一黑,刚刚升起的一点侥幸彻底粉碎。 张翠芳咬紧了嘴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李桂兰和袁卫国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绝望。高利贷可不会管你能追回多少,他们要的是连本带利,一分不少。 徐述继续冷静地陈述:“其次,诉讼需要时间。从立案、开庭到最终执行,即使一切顺利,也可能需要数月。而根据你们所说的高利贷还款期限,恐怕是等不及的。” 屋内再次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唯一的希望,似乎也带着残酷的折扣和漫长的等待。 “所以,”张翠芳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们现在必须自己先想办法,凑齐高利贷要的钱,至少是差额部分,以及可能的利息。” “是的,这是避免眼前危机的唯一办法。”徐述点头,“我的建议是,双管齐下。 我这边立刻开始准备诉讼材料,同时,你们需要尽快筹措资金,先应对高利贷。” 筹措资金……谈何容易。 家里的积蓄早已被袁石掏空,亲戚朋友那边,之前因为袁石各种不成器的事由,早已借了一圈。 旧债未清,人情已薄。 然而,走投无路之下,这是唯一的选择。 接下来的几天,李桂兰和袁卫国硬着头皮,开始了他们人生中最艰难、也最屈辱的借钱之旅。 他们不敢说出袁石养女人欠下高利贷的真相,那太丢人,也怕彻底断了亲戚的情分。 他们只能含糊其辞,说是袁石做生意资金周转出了大问题,急需一笔钱救命,并且反复强调。 小磊现在跟着大老板,很有出息,很快就能还上。 “小磊那孩子是出息了,在跟着大老板干大事呢,”李桂兰对着电话那头,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自然些,“他哥这次也是没办法,等小磊那边项目款下来,立马就能还……” “卫国啊,不是我们不借,实在是……”电话那头的亲戚有些犹豫。 “他叔,你就帮帮忙,小磊你知道的,最重情义,他肯定不会赖账的……”袁卫国佝偻着背,对着话筒,脸上是恳求,心里却在滴血。 “小磊”这个名字,此刻成了他们手中唯一的、也是最好用的筹码。 亲戚们或许对袁石失望透顶,但对那个从小懂事、如今据说跟着大老板前途无量的袁磊,还保留着信任和几分投资的心态。 毕竟,谁不想和一个“有出息”的晚辈保持良好关系呢? 靠着“袁磊”这块金字招牌,加上老两口放下尊严的苦苦哀求,他们竟然真的东拼西凑,又借来了三十多万。 每一张递过来的钞票,每一笔汇入账户的款项,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李桂兰和袁卫国的心上。 他们陪着笑脸,说着感激的话,内心却充满了无法言说的羞愧和悲凉。 他们清楚地知道,这笔债,名义上是袁石欠的,实际上却是用小儿子的名誉和他们在亲戚间最后一点脸面换来的。 而那个,被他们一次次的利用名声的小儿子,早已被他们亲手逼走,再也不会回来了。 第2812章滚出去 当最后一份借据按下手印,凑齐了连同预计能追回的八十万在内的所有高利贷本金时,李桂兰和袁卫国仿佛一下子被抽干了所有力气。 他们看着那一叠叠钞票,感觉不到丝毫轻松,只有沉甸甸的债务和再也无法挽回的亲情,压得他们直不起腰。 徐述律师那边,诉讼程序已经启动。 而袁家,在暂时填上了高利贷的窟窿后,面对的将是亲戚们即将到来的催款,以及这个破碎家庭内部,永远无法弥合的裂痕。 袁磊留下的“武器”,或许能帮他们夺回部分钱财,却再也修复不了那早已千疮百孔的人心和支离破碎的家。 夜深人静时,袁卫国忍不住埋怨妻子:“都是你生的,为什么你不能一碗水端平? 但凡你对小磊好一些,小磊也不会……” 直到现在,他们仍旧打不通小儿子的手机。 小儿子……可能真的不要他们了。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异常艰难。 那个他们曾经可以随意索取、如今却成了唯一指望的小儿子,真的不要他们了。 这个认知,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心。 李桂兰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尖声反驳。 她瘫坐在椅子上,仿佛一夜间被抽走了所有精气神,原本就瘦小的身躯显得更加干瘪。 昏黄的灯光照在她布满皱纹的脸上,那双曾经精明算计的眼睛,此刻只剩下空洞和悔恨。 “端平……”她喃喃地重复着这两个字,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就能吹散,“我怎么没端平了? 我对他说的,都是真心话啊……” 她抬起头,看向黑暗中某个虚无的点,眼神迷茫而痛苦,仿佛在对自己解释,又像是在对那个已经远在天边的儿子剖白:“石头是哥哥,他脑子活络,就是运气不好。 小磊不一样,他从小就能忍,也肯干,他有本事。我是想着,先紧着石头,帮他把难关过了。 等他日子好了,他难道还能不帮衬自己亲弟弟吗?” 她的逻辑,在此刻听起来是如此荒谬而苍白,连她自己似乎都感觉到了。 她的声音开始颤抖,带着浓重的哭腔:“我是他妈啊……我难道会害他吗?我 就是想着……想着先让一个起来,再拉另一个。 都是我的儿子,我怎么会不疼他……” 可是,那顿刻意讨好的葱花煎蛋,那次不惜下跪的逼迫,那一次次理所当然 的索取,此刻都化作了最尖锐的讽刺,将她那套“先托举哥哥,再帮衬弟弟”的理论击得粉碎。 她所谓的“疼”,在袁磊那里,感受不到半分,只有无尽的压榨和忽视。 “我怎么就……怎么就把他逼走了呢……”李桂兰的眼泪终于汹涌而出,不是嚎啕大哭,而是那种无声的、绝望的流淌,顺着她深刻的皱纹蜿蜒而下,“他说他累了……他说那个家除了要钱,什么都没给过他……” 她猛地用手捂住脸,肩膀剧烈地耸动起来,压抑的呜咽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凄凉:“我现在才知道……才知道他心里那么苦…… 我们…… 我们把他最后一点念想都给作没了……” 直到此刻,当唯一的救命稻草沉没。 当赖以生存的家庭濒临破碎,当她不得不靠着消费小儿子的名誉去填补大儿子捅出的窟窿时。 李桂兰才后知后觉地品味出袁磊那句“我累了”背后,是怎样的心灰意冷。 她才真正意识到,她那自以为是的“公平”和“长远打算”,是如何一点点磨灭了小儿子的亲情,将他推向了决绝的彼岸。 可惜,醒悟来得太迟了。 袁卫国听着妻子那充满悔恨的哭泣,没再埋怨。 他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带着无尽的疲惫和同样深沉的懊悔。 黑暗中,两个苍老的身影相对无言,只有绝望和冰冷的现实,将他们紧紧包裹。 那个曾经被他们视为退路和依靠的小儿子,再也不会回头了。 他们亲手斩断了这最后的羁绊,也彻底失去了这个家最后一点温度和希望。 虽然,高利贷的窟窿暂时用借来的钱填上了,但张翠芳心里的那口恶气却始终咽不下去。 一想到袁石拿着夫妻共同财产,去供养那个叫吕贞的女人。 给她买奢侈品、带她游山玩水,而自己和孩子却要节衣缩食,甚至背上巨债,她就恨得牙痒痒。 诉讼等待的时间太漫长,她需要立刻看到报复,需要看到那对狗男女付出代价。 “光等着法院判有什么用?”张翠芳冷冷地盯着缩在角落的袁石,眼神像刀子一样,“你得去去找到那个吕贞,把她的脸皮撕下来! 让她把吞进去的钱吐出来! 你不去,我就带着孩子回娘家,这债你们自己背!” 在李桂兰和袁卫国沉默的默许下,在张翠芳的逼迫和恐吓中,袁石不得 不硬着头皮,被张翠芳“押”着,找到了吕贞的住处。 那是一个环境不错的小区,显然袁石在她身上没少花钱。 当吕贞打开门,看到门外形容憔悴、脸上还带着伤的袁石,以及他身后那个眼神喷火、面色铁青的女人时,她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强作镇定。 “袁石?你……你怎么来了?她是谁?”吕贞试图关门。 张翠芳一把挡住门,猛地将袁石往前一推,声音尖利:“打! 袁石你给我打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 你当初怎么跟她鬼混的,现在就怎么给我打!” 袁石僵在原地,面对着曾经浓情蜜意、如今却面目可憎的情人,以及身后虎视眈眈、怒火中烧的妻子,他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进退两难。 “打啊!你这个窝囊废!”张翠芳见他不动,气得狠狠掐了他一把,“你拿钱养她的劲儿呢!” 周围已经有邻居被惊动,探头探脑地张望。 吕贞又惊又怒,尖声道:“你们干什么? 滚出去! 不然我报警了!” “报警?你报啊!正好让警察来看看你这个专门勾引别人男人的破鞋!” 第2813章她不能坐牢 张翠芳豁出去了,指着吕贞的鼻子破口大骂,将袁石如何给她转账、如何为她花钱的事情抖落得一干二楚。 袁石在张翠芳的逼视和周围人异样的目光下,精神几乎崩溃,他猛地抬手,推搡了吕贞一下。 吕贞尖叫着反击,指甲在袁石脸上划出几道血痕。 张翠芳见状,也加入了战团。 三个顿时扭打作一团,哭喊声、咒骂声、厮打声响成一片。 “啧啧,又是这种破事。” “那女的是小三吧,活该!” “那男的真不是东西,老婆和小三打起来了。” “打得好,这种破坏别人家庭的就该打!” 路人的议论和指指点点,如同冰冷的针,刺穿着场中每一个人的尊严。 很快,警察赶到,将扭打的三人分开,带回了派出所。 在派出所里,民警了解了事情经过后,看向袁石和吕贞的眼神都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 袁石低着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吕贞头发凌乱,妆容也花了,兀自强撑着辩解,说袁石是自愿给钱的。 张翠芳则一边哭一边控诉,要求警察严惩这对“狗男女”。 然而,事情的定性很明确。 尽管事出有因,但在公共场所互相殴打,情节虽然轻微,但已经违反了治安管理规定。 由于双方都不愿意拘留,最终在民警的主持下,接受了私下调解。 “你们这属于互殴,懂吗?都动手了。”民警面无表情地看着鼻青脸肿的袁石和同样狼狈的吕贞,“这次调解完,事情就到此为止。 经济纠纷,走法律程序,别再私下搞这种动作。 再闹事,就不是调解这么简单了。” 袁石在调解书上按手印时,手抖得厉害。 他不仅没能要回钱,反而把自己最后一点脸面都丢尽了,还在派出所留下了案底。 吕贞同样脸色铁青,经过这一闹,她在这个小区也几乎没了脸面。从派出所出来,天色已晚。 袁石跟在面无表情的张翠芳身后,如同一条丧家之犬。他没有得到任何解脱,反而感觉身上的债务和耻辱更加沉重了。 袁石和张翠芳在派出所的闹剧,像一块投入臭水沟的石子,只是激起了些许污浊的涟漪,便迅速沉底,并未改变任何实质。 然而,命运的讽刺有时来得猝不及防。 就在袁石事件发 生的第二天下午,吕贞所住的小区再次被一阵尖锐的哭闹和争吵声打破平静。 这一次,站在吕贞门前的,是一位面色苍白、腹部明显隆起的孕妇。 她不像张翠芳那般暴怒外露,但那双通红的眼睛里蕴藏的绝望和恨意,却更加令人心惊。 “吕贞!你这个不要脸的贱人!你给我出来!”孕妇的声音因为激动和哭泣而颤抖,她用力拍打着房门。 吕贞怒气冲冲地打开门,她脸上还带着昨天留下的抓痕,显然心情极差:“你又是谁?有完没完!” “我是谁?”孕妇指着自己的肚子,眼泪滚滚而下,“我肚子里孩子的爸爸,叫赵明! 你认识吗? 你和他那些龌龊事,我都知道了! 你拿了他的钱,对不对?那是我和他准备给孩子买房子的钱!” 吕贞脸色微变,强装镇定:“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不认识什么赵明! 你再在这里发疯,我报警了!” “报警?你报啊!让警察来看看你是个什么货色!”孕妇情绪失控,上前一把抓住吕贞的胳膊,“你把钱还给我! 那是我孩子的钱!” 吕贞被抓住,又惊又怒,用力想甩开她:“放开我! 疯子!” 推搡之间,孕妇脚下不稳,惊叫一声,重重地摔倒在地。她瞬间脸色煞白,额头上冒出冷汗,双手捂住腹部,痛苦地呻吟起来:“我的肚子……好痛……” 周围围观的人发出惊呼,有人连忙拨打急救电话。 吕贞也吓呆了,看着孕妇身下渐渐洇出的血迹,脸色惨白如纸。 救护车呼啸而来,将痛苦的孕妇抬走。 现场一片混乱,人们指着失魂落魄的吕贞,议论纷纷,目光中充满了谴责和鄙夷。 这一次,不再是简单的道德批判,可能涉及到了严重的人身伤害。 医院里,检查结果如同晴天霹雳。 孕妇因外力撞击导致流产。那个期待已久的孩子,就这样消失了。 躺在病床上的女人,面如死灰,眼神空洞。 当她的丈夫赵明闻讯匆匆赶来,看到妻子惨状和那冰冷的诊断书时,这个男人的脸上先是震惊,继而转为巨大的悲痛和无法遏制的愤怒。 女人没有哭闹,只是用尽全身力气,抬起颤抖的手,指向满脸慌乱、试图解释的赵明,声音虚弱却斩钉截铁:“赵明……我们离婚。 现在就去。” 赵明如遭雷击,扑到床边想要求饶,却被女人绝望而冰冷的眼神逼退。 他知道,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失去孩子,妻子的心也死了。 而这一切的导火索,都是因为他对婚姻的不忠,因为那个叫吕贞的女人。 医院的诊断结果,如同最终判决,彻底击垮了孕妇和她家人的心理防线。 失去孩子的巨大悲痛,迅速转化为了对吕贞的刻骨仇恨。 孕妇的家人,尤其是她的父母和兄弟姐妹,在极度的愤怒和悲伤中,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报警,坚决要求追究吕贞的法律责任。 “故意伤害!她这是故意伤害!我的外孙没了,不能就这么算了!”孕妇的母亲老泪纵横,在派出所里情绪激动地对警察哭诉。 警方在调查取证后,鉴于孕妇流产的严重后果,以及事发时多人证词指向吕贞的推搡行为,依法对吕贞采取了刑事拘留措施。 当冰冷的手铐扣在手腕上时,吕贞才真正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她之前的嚣张和强装镇定瞬间崩塌,取而代之的是深入骨髓的恐惧。 她不能坐牢。 一旦留下案底,她这一生就完了! 在拘留所里,吕贞像是热锅上的蚂蚁,焦躁、恐惧、后悔种种情绪交织。 她唯一的希望,似乎只剩下那个曾与她耳鬓厮磨、如今却自身难保的赵明。 第2814章我们之间还有什么情分? 她反复要求,迫切地想要见到赵明。 当赵明在办案民警的安排下,面色沉重、眼神复杂地出现在她面前时,吕贞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隔着冰冷的栅栏,她再也顾不得什么形象风度,几乎是扑了过去,声音带着哭腔和前所未有的卑微:“赵明!赵明你帮帮我!求求你了!” 她语无伦次地哀求着,“我不能坐牢! 我真的不能坐牢! 我知道错了,我不该拿你的钱,我都还给你,双倍还给你都行!” 赵明看着眼前这个狼狈不堪、与往日风情万种判若两人的女人,心中五味杂陈,有恨,有厌烦,但也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他沉默着,没有立刻回应。 见赵明不说话,吕贞更慌了,她紧紧抓着栏杆,指节发白:“你去求求你老婆,求求她家里人! 让他们撤案,让他们放过我! 只要他们肯出具谅解书,我就有机会! 赵明,你看在……看在我们过去的情分上,你帮帮我这一次! 我求你了!” 她的眼泪鼻涕混在一起,往日精心维持的形象荡然无存,只剩下最原始的求生欲和对牢狱之灾的极度恐惧:“我不能进去……进去了我这辈子就毁了……赵明,只有你能救我了……” 赵明看着她这副样子,心中那点残存的情愫也被这不堪的场景消磨殆尽。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神里只剩下疲惫和一丝冷漠:“情分? 我们之间还有什么情分? 我老婆孩子都没了,家也要散了! 这都是因为你!” 他顿了顿,声音沙哑而无力:“你让我去求他们? 我怎么求? 我用什么脸去求? 是我对不起他们在先。 现在出了这种事,他们恨不得撕了我,怎么可能原谅你?”吕贞听着他话语里的决绝,浑身冰凉,绝望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她瘫坐在地上,喃喃道:“完了……全完了……” 赵明最后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里不再有任何留恋,只剩下深深的厌弃。 他转身离开,没有回头。 他知道,自己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离婚官司和内心的谴责已经够他受的了。 他不可能,也没有能力再去为吕贞争取什么谅解。 吕贞望着他毫不留恋 离开的背影,彻底瘫软在冰冷的地面上。 拘留所昏暗的灯光照在她苍白的脸上,映出一种灰败的绝望。 她终于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只是这代价,沉重得让她无法承受。 她在拘留所里度日如年,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油锅里煎熬。 她以为,坐牢已经是最残酷的惩罚了,没想到,还有更残酷的消息等着她。 这天,民警通知她有人探视。 她心中陡然生出一丝微弱的希望,难道是赵明回心转意了? 或者是家里人想办法来救她了? 她勉强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探视间。 隔着冰冷的玻璃,她看到的,却是她年仅十几岁的女儿。 女儿低着头,穿着校服,肩膀微微耸动,却没有像往常一样扑过来喊妈妈。 “妞妞……”吕贞抓起对讲电话,声音沙哑地唤着女儿的小名,眼泪瞬间涌了上来,“你怎么来了? 是爸爸带你来的吗?” 女儿缓缓抬起头,那双原本应该清澈明亮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与年龄不符的痛苦、屈辱。 还有一种,让吕贞心惊的疏离和……鄙夷。 “妈,”女儿的声音很轻,却像锤子一样砸在吕贞心上,“我们学校……都知道了。” 吕贞一愣,随即明白了什么,脸色瞬间惨白。 “同学们都在传……说你是……是专门勾引别人老公的坏女人……说你不要脸……”女儿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声音带着哽咽,“他们给我起外号,朝我扔垃圾,在我的书本上写很难听的话…… 没有人愿意跟我坐在一起…… 老师看我的眼神也怪怪的……” 吕贞听着女儿的哭诉,心如刀绞,她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徒劳地摇头。 “我觉得好丢人……妈,我真的觉得好丢人……”女儿用手背狠狠擦掉眼泪,看向吕贞的眼神里充满了怨恨,“你为什么要做那种事? 你为什么让我在学校里抬不起头来?” “妞妞,妈妈……妈妈对不起你……”吕贞泣不成声,隔着玻璃想去摸女儿的脸,却只触到一片冰冷。 “爸爸说,”女儿吸了吸鼻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却带着一种决绝的残忍,“他下个月就要调去外地工作了。 他问我要不要跟他一起走。 我……我答应了 。” “什么?”吕贞如遭雷击,猛地站起来,几乎将电话线扯断,“不行! 妞妞你不能走! 你是妈妈的命根子啊! 你不能跟他走!” 她因为年轻时不懂事,流产多次,伤了根本,这辈子只能有妞妞这一个孩子。 女儿就是她全部的精神寄托,和未来的指望。 “我不走?”女儿看着失态的母亲,脸上露出一丝惨淡的嘲笑,“留在这里继续被人指指点点,被人叫‘小三的女儿’吗? 妈,我受不了了。 我真的受不了了。” “妈妈知道错了!妈妈以后再也不犯了!妞妞,你原谅妈妈这一次,你别走,你别不要妈妈……”吕贞彻底崩溃了,她对着话筒哭求,额头抵在冰冷的玻璃上,身体因为巨大的恐惧和悲伤而剧烈颤抖,“妈妈只有你了…… 没有你妈妈怎么办…… 妈妈不能没有你啊……” 她语无伦次,反复哀求,像个即将溺毙的人,拼命想抓住最后一点浮木。 然而,女儿只是流着泪,静静地看着她,那眼神里的决绝,比赵明的冷漠更让吕贞感到刺骨的寒意。 “妈,你……你在这里好好照顾自己吧,”女儿说完这句,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 她放下对讲电话,最后看了吕贞一眼,那眼神复杂,有痛,有怨,或许还有一丝残留的不舍。 第2815章众叛亲离,身陷囹圄 但最终,她转过身,一步一步,缓慢而坚定地离开了探视间。 “妞妞!回来!妞妞,妈妈求求你……”吕贞撕心裂肺地哭喊着,用力拍打着隔音玻璃,但女儿的背影没有丝毫停留,最终消失在门口。 她瘫倒在椅子上,对讲电话从她无力的手中滑落。她目光呆滞地望着女儿消失的方向,整个世界仿佛都失去了颜色和声音。 众叛亲离,身陷囹圄。 如今,连唯一的女儿也抛弃了她。 她终于尝到了,她种下的苦果。 这苦果的滋味,远比她想象中更加苦涩,更加绝望,足以将她彻底吞噬。 她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她是在拘留所的医务室里醒来的。 意识回笼的瞬间,女儿那决绝的眼神和冰冷的背影便清晰地浮现在眼前,带来一阵窒息般的心痛。 她宁愿自己永远不要醒来,面对这众叛亲离、前途尽毁的现实。 然而,现实的残酷远不止于此。 一名身着制服的民警和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站在她的床边,两人的表情都异常严肃。 民警看着她茫然又带着一丝惊恐的眼睛,沉声开口:“吕贞,你之前在冲突中受了些外伤,我们按规定为你进行了身体检查。” 医生接过话,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性:“检查结果显示,你的HIV抗体检测呈阳性。 也就是说,你感染了艾滋病病毒。” 艾滋病…… 这两个字像是一道惊雷,在她本就混沌的脑海中炸开。 她先是茫然,似乎没能立刻理解这个词的含义。 随即,一股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让她控制不住地开始发抖。 她确实有一段时间感觉身体不太对劲,容易疲劳,偶尔低烧,身上还起过一些红疹。 但她只以为是最近压力太大,作息不规律导致的亚健康状态,从未往那方面想过。她甚至还在为轻易从袁石、赵明那些男人身上弄到钱而暗自得意,觉得这是她的“本事”。 在她混迹的那个圈子里,类似的事情司空见惯。 她甚至曾不以为然地想过,不过是各取所需,没什么大不了的。 直到此刻,“艾滋病”这三个字,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狠狠刺穿了她所有的侥幸和自欺欺人。 以前,她觉得当小三没什么,不过是利用自身资源换取更好的生活。 甚至,在某些时刻,她还为自己的“不劳而获”沾沾自喜过。 她看着那些辛苦打工、省吃俭用的女人,内心偶尔还会闪过一丝优越感。 她以为,她玩弄了那些男人于股掌,获取了利益,是聪明的一方。 可现在,这冰冷的诊断结果,像一记响亮的耳光,将她彻底打醒。 她不是在玩弄别人,她是在玩火自焚。 那些看似轻易得来的钱财和享受,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而这价格,是她根本无法承受的。 她的健康,她的未来,她的一切。 不是名声扫地,不是众叛亲离,甚至不是即将面临的牢狱之灾,而是这个病。 这个让她从身体内部开始腐朽、被社会彻底钉在耻辱柱上的病,让她第一次产生了真真切切、深入骨髓的悔恨。 她错了。 她真的错了。 可是,这醒悟来得太晚,太晚了。 代价是她无法承受的沉重。 泪水无声地滑落,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极致的恐惧和一种万事皆休的绝望。 她躺在冰冷的病床上,望着苍白的天花板,感觉自己正在坠入一个无尽的、黑暗的深渊,再也看不到一丝光亮。 袁石是在一次喝酒买醉的间隙,偶然听到这个消息的。 起初是窃窃私语,像水面的油渍一样在酒桌上传开,然后某个不知轻重的人,带着三分唏嘘七分猎奇,在他面前坐实了这件事。 那一刻,袁石正端起酒杯,手就那样僵在了半空。 他脸上的血色,像退潮一样,一点点消失,最后只剩下一片死灰。 他没有惊呼,也没有追问,只是慢慢地、慢慢地把那杯仿佛有千钧重的酒放回桌面,一滴未洒,却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聚会是如何结束的,他是如何回到车里的,记忆一片混沌。 他独自坐在驾驶座上,没有发动引擎,车窗紧闭,狭小的空间里只有他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 黑暗中,他猛地低头,扯开自己的衬衫领口,像是要确认皮肤是否依然完好。 然后他开始发疯般地摸索手机,指尖冰凉而颤抖,好几次都差点滑脱。 他想要搜索关于艾滋病传播、窗口期、症状的一切信息,那些冰冷的医学名词此刻如同淬毒的针,一下下扎在他的神经上。 他和吕贞的最后一次……是什么时候? 记忆 清晰得残忍。每一个细节,每一次接触,此刻都成了拷问。 当时只觉得是寻常的偷欢,此刻却变成了可能通往地狱的单程票。 他想起了吕贞那时似乎有些憔悴,他还玩笑地问她是不是纵欲过度。 纵欲过度……这四个字此刻像回声一样在他脑海里放大,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 不是没有过担忧。 在那些纸醉金迷的边缘游走时,偶尔也会有一丝清明闪过脑海,提醒他潜在的风险。 但每次都被“不会那么倒霉”、“大家都这样”的侥幸心理压了下去。 刺激感、新鲜感,以及那种掌控他人的微妙权力感,蒙蔽了他的理智。 悔恨如同强酸,腐蚀着他的五脏六腑。 他后悔的不是背叛婚姻道德沦丧,而是后悔自己竟然如此愚蠢,如此不加防范,将致命的危险引到了自己身上。 恐惧则像无数冰冷的藤蔓,从脚底缠绕而上,勒得他快要窒息。 他想到妻子,想到年幼的孩子。 如果,如果他也……那一切就都完了。 他趴在方向盘上,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剧烈地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生理性的泪水模糊了视线。 他完了,他可能已经完了。 这个念头,像一枚楔子,狠狠钉入了他的头颅。 第2816章离婚 袁家的气氛,是在袁石父亲接到一个老友“谨慎”的提醒电话后,彻底凝固的。 袁母起初还不信,声音尖利地驳斥着“胡说八道”、“污蔑”。 直到她看到儿子失魂落魄、问及吕贞近况时那瞬间惨白的脸,她所有强撑起来的气势都垮了下去。 她踉跄一步,扶住了冰冷的墙壁,才没有软倒在地。 “你……你……”袁父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沙哑和疲惫,他指着袁石,手指都在发颤。 袁石低着头,不敢看父母瞬间苍老了十岁的脸。 “造孽啊!!”袁母终于哭出声来,不是嚎啕大哭,而是一种从胸腔深处挤压出来的、绝望的呜咽,“我们袁家是造了什么孽……怎么会生出你这种……这种不知廉耻的东西!” 她骂着儿子,眼泪却更多是为这个家可能面临的灭顶之灾而流。 她立刻想到的是孙子,声音带着极致的恐惧:“孩子!我的孙子有没有事? 你有没有把什么脏病带回家,传染给孩子?!” 得到袁石带着哭腔的、关于孩子肯定没事的保证后,两位老人陷入了死寂般的沉默。 愤怒、羞耻、还有那无法言说的、对未知病魔的恐惧,交织在一起,沉甸甸地压在每个家庭成员的心头。 张翠芳是最后一个知道,这个消息的。 她疯了一样跑去医院检查。 还好,她检查的结果,是阴性。 可是,医生告诉她,艾滋病有潜伏期。 等潜伏期的时间过去,她的检查结果仍旧是阴性,才能确定,她没有感染上艾滋病。 张翠芳从医院回来,手里紧紧攥着那张显示为阴性的化验单,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她推开家门,屋里弥漫着烟酒混合的颓败气息,袁石胡子拉碴地瘫坐在客厅沙发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 听到开门声,他像是受惊的兔子,猛地坐直身体。 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混杂着希冀和恐惧,嘴唇嗫嚅着,想说什么,却在接触到张翠芳眼神的瞬间,所有声音都卡在了喉咙里。 那不是愤怒,也不是悲伤,而是一种深不见底的、冰冷的死寂。 张翠芳没有说话,她甚至没有换鞋,就那么一步一步,踩着沉重而坚定的步伐,走到袁石面前。 她扬手,将那张轻飘飘却又重若千钧的化验单,拍在了袁石的脸上。 纸张的边缘划过皮肤,带来一丝轻 微的刺痛。 紧接着,暴风雨降临了。 没有歇斯底里的叫骂,只有沉默的、如同发泄所有绝望和恐惧的击打。 张翠芳的拳头,带着风,落在袁石的肩膀、后背,她的指甲无意间划过他的脖颈,留下几道血痕。 她不像是在打一个人,更像是在捶打一袋令她作呕的垃圾,在驱赶一只带来瘟疫的害虫。 她用了全身的力气,每一拳都蕴含着被背叛的痛楚、对未来的恐慌、以及日积月累的委屈。 袁石起初还试图格挡,但在张翠芳那近乎疯狂的沉默力量下,他很快放弃了抵抗,蜷缩起身体,任由雨点般的拳头落下。 他没有求饶,只是发出闷哼,不知是疼痛,还是羞愧。 终于,张翠芳打累了,她停下来,胸口剧烈起伏,呼吸粗重,额发被汗水黏在额角。 她看着眼前这个狼狈不堪的男人,这个她曾经托付终身的丈夫,只觉得无比肮脏。 “离婚,”她开口,声音因为刚才的剧烈运动和压抑的情绪而有些沙哑,却异常清晰,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袁石,我们离婚。 孩子归我,房子归我,你净身出户。” 这几个字像最后的判决,砸得袁石魂飞魄散。 他猛地抬起头,脸上是纵横交错的泪痕和刚刚被打出的红印。 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沙发上滑下来,双膝重重地跪倒在冰冷的地砖上,一把抱住张翠芳的腿,如同抱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不……翠芳,不能离婚!我错了,我真的知错了!”他的声音带着哭腔,语无伦次,“我的检查结果也是阴性! 你看,我的也是阴性。 我没事,你肯定也不会有事的。 医生说了,有潜伏期,但只要过了窗口期再查还是阴性,就没事的。 我们都会没事的!” 他急切地仰着头,试图从张翠芳脸上找到一丝松动,一丝怜悯:“我改,我发誓我一定改! 以后我再也不在外面乱来了,我下班就回家,工资全都交给你,我什么都听你的。 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看在孩子的份上,我们不能没有这个家啊……” 他的哀求,卑微而绝望,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 若是从前,看到他这般姿态,张翠芳或许会心软。 但此刻,她只是低头看着他,看着这个跪在地上,涕泪交加,用“阴性”结果作为乞求筹码的男 人,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 “没事?”她轻轻重复了一遍,嘴角扯出一个极淡、极冷的弧度,那里面没有笑意,只有无尽的悲凉和嘲讽,“袁石,就算这次侥幸没事,你觉得我们之间,还能回到过去吗?” 她慢慢地将自己的腿从他的怀抱中抽离,动作坚决,不留一丝余地。 “从你染上那些脏事,把可能致命的病毒带进这个家,吓坏了爸妈,让我不得不去面对那种检查,让这个家蒙上这种阴影的那一刻起,”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刀,“我们之间,就完了。” “你改不了,袁石。或者说,我已经不在乎你改不改了,”她看着他瞬间灰败下去的脸色,继续说道,“我现在只想带着孩子,离你,还有你带来的这一切肮脏和危险,远远的。” 说完,她不再看他,转身走向卧室,开始收拾自己和孩子的衣物。 留下袁石独自一人,跪在冰冷的地上,维持着那个可笑的姿势,仿佛一尊瞬间风化的石像。 广厦事务所。 五天工作日结束,又迎来了周末。 这个周末,一家人仍旧决定去庄园度过。 不过,这个庄园和上一个庄园不一样。 第2817章农庄 这个庄园,更像一个农庄。 农庄建在山上,山上种了鲜花、果树、茶园、蔬菜,还养殖了鸡、鸭、鹅、鱼、猪、牛。 山上环境好,有机养殖,绿色无污染,不管是花果蔬菜,还是养殖的鸡、鸭、鹅、鱼、猪、牛,味道都特别好。 顾家别墅日常所需的大部分食品,都是这边供应的。 去那边度假,是唐小次提出来的。 爱好广泛的唐小次,最近爱上了看种田文。 看到文里种的东西特别好吃,他就想起了自家种植山庄,提出去采摘。 去哪里玩都是玩,既然唐小次提出来了,大家就欣然同意了。 周五傍晚,一家人就收拾好东西出发了,准备去山庄用晚餐,过夜。 夕阳的余晖将天边染成温暖的橘红色,几辆线条流畅、气质沉稳的黑色轿车组成的车队,沿着盘山公路平稳地向上行驶。 车窗外,连绵的山峦披着郁郁葱葱的绿装,在晚霞映照下层次分明。 车队驶入庄园大门,眼前的景色豁然开朗,美得让车内的小家伙们发出了惊叹。 庄园并非那种修剪得一丝不苟、充满匠气的欧式花园,而是依循山势天然韵味,加以精心打理,营造出一种野趣与精致并存的田园诗意。 近处,是大片大片的菜畦,各种时令蔬菜水灵灵、绿油油地生长着,叶片上还挂着傍晚的露珠,反射着霞光,像撒了一地碎钻。 稍远些,是整齐的茶园,一垄垄茶树像绿色的波浪,在山坡上起伏。 果园里,桃树、梨树等果树枝头已经挂上了青涩的小果子,预示着未来的丰收。 更远处,山坡上开满了不知名的野花,缤纷的色彩交织在一起,如同一条巨大的织锦毯子,一直铺到山脚下那片波光粼粼的池塘边。 池塘里,几只白鹅优雅地游弋,偶尔引颈高歌,与远处隐约传来的牛羊哞哞咩咩声,共同谱写了一曲悠扬的田园牧歌。 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芬芳、青草的清新,以及各种花卉混合的淡淡甜香,沁人心脾。 车子在主屋前宽敞的坪地上停稳,一家人陆续下车。 顾时暮率先下车,他身姿挺拔,穿着休闲的衬衫长裤,少了几分商场的凌厉,多了几分居家的温和。他回身,细致地扶住唐夜溪的手。 唐夜溪穿着一身舒适的棉麻长裙,长发松松挽起,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看着孩子们像一群出笼的小鸟,欢快地扑向这片天地 。 “慢点跑,小心脚下。”她柔声提醒着。 唐小次已经像颗小炮弹似的冲向了最近的一片花圃,指着那些摇曳生姿的鲜花,回头激动地喊:“哥哥,快来看。 这个花花好像会发光!” 小参和小鱼儿,正是对什么都充满好奇的年纪。 小鱼儿迈着两条小短腿,咯咯笑着去追一只翩跹的白色蝴蝶。 小参则蹲在地上,伸出小手指,小心翼翼地想去碰触一颗滚圆晶莹的露珠,小脸上满是专注。 游游和跃跃被保镖小心地抱在怀里,两个小家伙也兴奋得手舞足蹈,咿咿呀呀地指着远处的池塘和牛羊,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看什么都觉得新鲜。 唐无忧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舒展了一下手臂:“这里空气真好,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 唐承安则笑着看向还在花圃边兴奋不已的唐小次:“确实不错。” 夕阳的余晖渐渐融入了黛蓝色的天幕,庄园里的灯盏次第亮起,勾勒出主屋和庭院温暖的轮廓。 一行人安顿好行李,稍作休整后,便被这山庄夜晚的静谧与生机所吸引,兴致勃勃地参与到晚餐的准备中。 晚餐的地点就设在主屋前宽敞的院子里,这里视野开阔,抬头便能望见渐次显现的星子,远处山峦的剪影在暮色中显得沉静而温柔。 晚风习习,带着植物特有的清新气息,吹散了白日的最后一丝暑气。 山庄的负责人早已按照吩咐,将一张宽大的原木长桌和若干椅子在院中摆放妥当,桌面上铺着素雅的棉麻桌布,几只玻璃瓶里随意插着刚从枝头剪下的应季鲜花,淡雅芬芳。 “今晚我们吃最新鲜的!”唐小次兴奋地宣布,他手里提着小竹篮,俨然一副小主人的模样。 在他的带动下,大家纷纷加入了“取材”的行列。 唐夜溪笑着挽起袖子,在厨房里和佣人一起忙碌。 山庄的厨房宽敞明亮,此刻充满了人间烟火的温暖气息。 刚从菜畦里摘下的黄瓜还带着细刺,顶花带刺,碧绿可爱。 西红柿红得通透,捏上去饱满紧实。 嫩生生的青菜、水灵灵的菠菜,仿佛还凝聚着泥土的活力。 这些蔬菜简单清洗后,便散发出最本真的清甜味道。 顾时暮虽不常下厨,此刻却也饶有兴致地在一旁帮忙处理一些简单的食材,或是递上需要的调味品,目光不时温柔地落在忙 碌的妻子和院子里奔跑嬉笑的孩子们身上。 唐承安和唐无忧则负责起了“技术活”。 唐无忧手法熟练地清洗着刚从鸡舍里取来的新鲜鸡蛋,准备做一道嫩滑的蒸蛋。 唐承安则对那一篮子还带着露水的各色水果产生了兴趣,草莓红艳,蓝莓饱满,香瓜清甜,他挽起袖子,准备做一个丰盛的水果拼盘。 最开心的莫过于孩子们。 唐小初虽然不像弟弟那样跑来跑去,但也认真地帮忙将洗好的瓜果摆放到盘子里,动作一丝不苟。 唐小次则像只快乐的小蝴蝶,一会儿跑到厨房门口报告他看到了几只特别漂亮的母鸡,一会儿又凑到舅舅身边,眼巴巴地看着那盘逐渐成型的水果拼盘。 小参和小鱼儿坐在铺着软垫的椅子上,面前放着几只洗干净的红彤彤的小番茄,用他们胖乎乎的小手努力地抓着,吃得满脸都是满足的汁水,逗得大家忍俊不禁。 游游和跃跃坐在特制的婴儿餐椅里,面前是特意为他们准备的、用山庄有机食材精心制作的辅食肉泥和蔬菜糊。 第2818章愿我如星君如月 他们挥舞着小勺子,咿咿呀呀地参与着这场家庭盛宴。 很快,一道道充满田园风味的菜肴被端上了长桌: 清炒时蔬碧绿脆嫩,只用了简单的盐和蒜蓉提味,便鲜美无比。 土鸡汤炖得金黄清亮,香气扑鼻。 红烧的池鱼是傍晚刚从池塘里捞上来的,肉质鲜嫩紧实;金黄的炒蛋蓬松柔软。 还有那盘色彩缤纷、散发着自然果香的水果拼盘。 没有过于复杂的烹饪技巧,没有珍稀昂贵的食材,但每一道菜都最大限度地保留了食物本身最纯粹、最美好的味道。 这是来自自家土地的馈赠,带着阳光、雨露和辛勤劳作的气息。 当所有人都围坐在长桌旁,头顶是深邃的星空,周围是静谧的山野,耳边是家人的笑语和偶尔传来的几声虫鸣。 晚餐在满足与闲适的氛围中结束,唇齿间仿佛还残留着食材本身的清甜。 唐小次提议去山上走走,消消食,立刻得到了全家人的响应。 初秋的夜晚,山风褪去了夏日的黏腻,带着恰到好处的凉意,轻柔地拂过面颊。 一行人沿着青石板铺就的小径,缓缓向山上走去。路两旁是精心打理过的草坪,草叶在脚步的惊扰下,微微颤动,散发出淡淡的青草气息。 顾时暮自然地牵着唐夜溪的手,两人的步伐从容而默契。 唐夜溪微微倚靠着丈夫,目光柔和地落在前方嬉闹的孩子们身上。几名保镖不远不近地跟着,确保着大家的安全,尤其是照看着几个小的。 唐小次和唐小初走在最前面,兄弟俩对这条路充满了探索的欲望。 唐小次时而蹲下研究一块形状奇特的石头,时而指着草丛中闪烁的微光,兴奋地告诉哥哥:“哥哥,是萤火虫!” 那点点萤光,如同落入凡间的星辰,在夜色中划出短暂的、优美的弧线。 小参和小鱼儿,精力终究有限,走了一小段路,便被顾时暮和唐夜溪一人一个抱了起来。 小鱼儿伏在爸爸宽阔的肩头,小脑袋一点一点,有些昏昏欲睡,但大眼睛仍努力睁着,好奇地打量着周围朦胧的景色。 小参则安静地靠在妈妈怀里,小手搂着妈妈的脖子,呼吸间满是妈妈身上令人安心的馨香和山间清冽的空气。唐承安和唐无忧跟在后面,悠闲地聊着天,享受着这难得的静谧。 越往上走,视野越发开阔。 回过头,可以望见山下主屋的灯 火,温暖如豆,镶嵌在沉沉的夜色里,与天空中的星子遥相呼应。 远处的山峦在月光下呈现出深浅不一的墨色轮廓,像一幅酣畅淋漓的水墨画。 空气中除了草木香,还隐约夹杂着果园里晚熟水果散发出的若有若无的甜香,以及茶园经过白日曝晒后特有的、略带苦涩的清新气息。 池塘的方向,偶尔传来几声蛙鸣,更添山野之趣。 他们走到一处地势稍高的平台停了下来。 这里没有城市的霓虹干扰,夜空显得格外高远澄澈。银河如同一条朦胧的光带横贯天际,无数星辰密密麻麻地洒落在天鹅绒般的夜幕上,清晰得仿佛触手可及。 晚风穿过林间,带来树叶窸窣的轻响,像是山野在夜色中的低语。 没有人高声说话,似乎都怕打破这份宁静的美好。 大人们静静地站着,仰头欣赏着这在城市中难得一见的璀璨星空,心中一片澄澈安宁。 孩子们也安静下来,连最活泼的唐小次也仰着小脸,看得入了神。 山风、星辰、草木芬芳与家人的陪伴交织在一起,洗去了所有的疲惫与喧嚣。 唐承安微微仰头望着那条横亘天际的银河光带,忽然提议说:“如此良辰美景,只是静静看着,似乎有些辜负。 不如我们每个人都想一首与秋夜、星辰相关的诗词,应应景,如何?” 他的提议立刻得到了唐小次的积极响应:“哥哥先来!” 唐小初他略一思索,吟诵出《旅夜书怀》中的名句:“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 诗句描绘的壮阔景象,与此刻脚下绵延的山野和头顶浩瀚的星空,竟有几分神似。 那份天地广袤、星辰低垂的意境悄然弥漫开来。 唐承安眼中掠过一丝赞赏,点了点头,随即自己也念出了一首意境清幽的:“天阶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 杜牧的《秋夕》,将那秋夜的凉意与遥望星空的闲适勾勒得恰到好处。 正符合此刻微风拂面、静观星河的氛围。 唐无忧笑着接上,他选的更显高远孤清一些:“迟迟钟鼓初长夜,耿耿星河欲曙天。” 白居易《长恨歌》中的这一联,将那秋夜漫长、望星待晓的感觉微妙地传达了出来。 虽然,他们并无愁绪,但那份对星河的专注凝视却是相通的。 顾时暮握着唐夜溪的手,低头与她相视一笑,然后才缓声吟道:“明月 皎皎照我床,星汉西流夜未央。” 曹丕的《燕歌行》,诗句中虽带思妇情怀,但撷取“星汉西流”之景,用以描绘眼前银河缓缓西移的夜空,倒也贴切,更添了几分时光流淌的静谧感。 唐夜溪依偎在丈夫身边,感受着此刻的安宁,轻声念出了范成大的《车遥遥篇》中的句子:“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这诗句更侧重于寄托情感,在那清辉交织的星光月影下,显得格外温柔缱绻,道尽了与身边人相依相伴的美好愿望。 大人们依次吟诵,诗句或雄浑,或清冷,或深情,都与这秋夜星空有着奇妙的契合。 小参和小鱼儿虽然听不懂诗词的含义,却被那抑扬顿挫的语调吸引,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安静地听着。 最后,大家的目光落回一开始最积极的唐小次身上。唐小次带着点小得意,大声吟诵:“‘七八个星天外,两三点雨山前’!” 辛弃疾的《西江月·夜行黄沙道中》,描绘的虽是夏夜,但那疏星点缀天幕的景象,倒也符合此刻所见。 第2819章要种田 诗词的余韵在夜风中缓缓消散,如同星光在水面的涟漪,温柔地荡漾开去。 夜色又深了一层,山间的凉意更明显了些。 小鱼儿已经在顾时暮的肩头睡得香甜,小参的眼皮也开始打架,依偎在唐夜溪怀里,小脑袋一点一点。 顾时暮低头看了看孩子们:“不早了,该回去了。” 大家从沉浸的星空诗意中回过神来,纷纷点头。 一行人便循着来时的青石板小径,缓步下山。 比起上山时的兴奋探索,下山的路更多了几分饱览美景后的满足与宁谧。 走到半途,路过那片白日里波光粼粼的池塘。 夜晚的池塘比白天更显幽静,水面倒映着稀疏的星子和一轮弯月,偶尔有微风吹过,便揉碎一池星光,粼粼闪烁。 隐约可见水面下鱼儿游动时带起的细微动静,给这静谧的画面添了几分生机。 唐小次原本也有些困意,看到池塘,精神又振奋了些。 他停下脚步,扒着池塘边的木制栏杆,探头向幽暗的水面望了望,然后转过头,眼睛亮晶晶地看向顾时暮和唐夜溪,语气里充满了期待:“爸爸,妈妈,我们明天来钓鱼好不好? 这里的鱼,一定特别好吃!” 他想起晚餐时那肉质紧实的红烧池鱼,越发觉得这个主意妙极了。 顾时暮看着儿子充满希冀的小脸,目光转向唐夜溪,见她也是含笑点头,便温和应道:“好,如果明天天气好,我们就来钓鱼。” 得到肯定的答复,唐小次心满意足,小脸上绽开笑容。他开始在心里盘算着明天要用什么样的鱼竿,能钓上多大的鱼,甚至想象着午餐桌上又多一道自己参与收获的美味。 唐承安在一旁听着,也来了兴致,对唐无忧笑道:“不知道这里的鱼识不识钩。” 唐无忧也笑:“试试就知道了。” 一家人说着,继续往山下灯火温暖的主屋走去。 一夜好眠。 第二天。 晨光熹微,山间的薄雾尚未完全散去。鸟鸣声清脆悦耳,唤醒了沉睡的庄园。 一家人神清气爽地聚在餐厅,享用着山庄准备的早餐。 简单的白粥熬得米香四溢,搭配的是刚刚从地里拔出、简单腌制过的嫩脆小黄瓜,以及金黄流油的咸鸭蛋。黄瓜入口爽脆,带着清晨露水般的清新。 咸鸭蛋的咸香恰到好处,佐粥极佳。 还有一 碟清炒的鸡毛菜,碧绿如玉,只用蒜末清炒,便软嫩鲜甜,完全没有寻常蔬菜的涩味。 就连最普通的煎蛋,也因鸡蛋的新鲜而显得格外香醇。 每一口食物,都最大限度地呈现了食材本身最纯粹美好的味道。 这种鲜甜是城市里超市购买的食材,难以比拟的。 连平日里对食物不算特别热衷的唐小初,都比平时多喝了半碗粥。 唐小次吃得更是心满意足,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大眼睛满足地眯了起来。 他咽下嘴里美味的食物,看着盘中翠绿的青菜,忽然灵光一闪,提出了一个想法:“爸爸,妈妈,舅舅,你们不觉得山庄里现摘的菜特别好吃吗? 如果,我们家后院也开辟一小块地方,自己种一点菜,是不是也能吃到这么新鲜的味道了? 就像山庄这样,想吃什么,就去摘什么。” 顾时暮看向儿子,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将目光转向唐夜溪,带着询问的意味。 唐夜溪看着唐小次亮晶晶的、充满期待的眼睛,又回想了一下方才早餐那截然不同的鲜美滋味,唇角泛起温柔的笑意,她轻轻点了点头。 唐承安率先表示了支持:“我觉得,小次这个想法不错。 体验一下播种和收获的过程,本身也是一种乐趣。 而且……” 他指了指桌上的那碟青菜,“味道确实很好!” 唐无忧也点头附和:“反正后院有空地,打理一小片菜园,应该也费不了太多事,还能让孩子们亲近自然,知道食物是怎么来的。” 唐小初也对弟弟的提议,表示了认可:“可以种一些生长周期短的叶菜。” 得到大家的一致赞同,唐小次立刻兴奋起来,小脸上洋溢着光彩,已经开始掰着手指头计划要种些什么了:“我们要种小黄瓜,还有西红柿,还有这种甜甜的青菜……” 顾时暮见大家都颇有兴致,便微笑着做了决定:“既然大家都同意,那回去后就让管家安排一下,在后院合适的地方开辟一块小菜园。” 他看向唐小次,目光带着鼓励,“到时候,你们可要参与劳动才行。” “没问题!”唐小次拍着胸脯保证,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家后院郁郁葱葱、果实累累的景象,“太好了!谢谢爸爸!” 他欢呼一声,眼巴巴地望着顾时暮,“爸爸,我能现在就给管家伯伯打电话吗? 我想快点把种子买回来!” 他那迫不及待的小模样,逗笑了所有人。 顾时暮含笑点头。 唐小次找到管家的号码拨了过去,电话很快被接通。 “伯伯,是我,小次!” 小家伙的声音因为兴奋而格外清亮,“我们在山庄吃到自己种的菜,可好吃啦! 爸爸同意我们在家里也开辟一个小菜园了!” 他对着电话,叽叽喳喳地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管家认真地听着。 “对,就在后院,阳光好的地方……伯伯您帮我们选一块最棒的地好不好?” 唐小次的小脑袋一点一点的,仿佛管家就在眼前,“伯伯,我们需要种子! 小黄瓜的,西红柿的,小青菜……哦对了,唐承安舅舅很喜欢吃草莓,我们再种一点草莓好不好?” 电话那头的管家似乎给出了肯定的答复,唐小次立刻开心起来:“谢谢伯伯! 等我们回去,我们一起画个图纸好不好? 把每种菜种在哪里都标出来,像书里的花园一样!” 过了好一会儿,唐小次才心满意足地挂了电话。 “搞定啦!”他宣布道,“管家伯伯说没问题,他会先帮我们挑选合适的地块,准备好工具,等我们回去就可以开始啦!” 第2820章人间美味 晨曦彻底驱散了山间的薄雾,金色的阳光洒满庄园,也照亮了那片即将带来欢笑的池塘。 一大片池塘在日光下,与夜晚,是截然不同的景致。 池塘的水面,宛如一块巨大的碧玉。 水面上,倒映着湛蓝的天空,和四周环绕的垂柳丝绦。 几株睡莲,慵懒地铺展着圆润的叶片。 间或点缀着粉白的花苞,蜻蜓轻盈地在其上点水飞过。 岸边的青草挂着晶莹的露珠,湿润的泥土气息混合着水土的清新,扑面而来。 山庄的工作人员,早已在树荫下,备好了钓具和水桶。 唐小次第一个兴奋地冲过去,挑选了一根称手的小鱼竿,唐小初沉稳地跟在他后面,仔细的检查着鱼饵。 顾时暮和唐夜溪并肩坐在准备好的休闲椅上,看着孩子们忙碌。 唐承安和唐无忧也各自选了位置,颇有兴致地准备一试身手。 鱼饵刚一下水,水下的动静便让人惊喜。 透过清澈的池水,隐约可见一尾尾肥硕的鱼儿悠闲地游弋。 它们的鳞片在阳光下闪烁着银亮或金红的光泽,体型饱满,显然在这方优质的水域里生活得极为惬意。 令人意外的是,这里的鱼儿,似乎有点傻。 唐小次刚把鱼线抛下去不久,浮漂就猛地沉了下去。 他惊呼一声,用力提竿。 一尾活蹦乱跳、鳞片闪着银光的大鲫鱼就被他提出了水面,在草地上啪嗒啪嗒地弹跳着。 “我钓到了!我钓到了!!爸爸,妈妈,哥哥,快看!”唐小次的小脸,因激动而涨得通红。 这仿佛是一个信号。 紧接着,唐小初那边也有收获,他冷静地收线,一尾同样不小的鲫鱼稳稳地被放入水桶。 唐承安和唐无忧也相继得手,唐无忧甚至还钓起了一条颇为少见的、体态优美的锦鲤,在阳光下熠生辉,观赏了片刻后又小心地将其放回了水中。 鱼儿仿佛排着队来咬钩,收获的喜悦此起彼伏。水桶里很快便热闹起来,大大小小的鱼儿在其中游动翻腾,鳞光闪烁。 连被保镖抱在怀里在旁边观看的游游和跃跃,都被这热闹的场景吸引,挥舞着小手,咿咿呀呀地叫着。 不过一个多小时的功夫,他们的收获就已相当可观,足够午餐享用了。 日头渐高,垂钓的欢欣暂告段落。 山庄的管家含笑上前 ,示意工作人员将那些盛满了收获的水桶稳妥地提起,送往厨房。 不过个把时辰,便有诱人的香气自厨房方向袅袅飘来,丝丝缕缕,勾动着味蕾,宣告着一场全鱼宴已准备停当。 一家人沿着一条以光滑鹅卵石精心铺就的小径,蜿蜒行至午餐的地点。 餐厅本身便是一处景致。 它并非全然封闭的屋舍,而是一座极为轩敞的凉亭式建筑,四面的雕花木格窗扇尽数被卸去,只余下支撑的廊柱,使得视野毫无阻隔。 餐厅仿佛悠然漂浮于一片繁花织就的海洋中央,四周是精心打理的花圃,各色月季、绣球、百合正值盛放,秾丽与清雅交织,蜂蝶翩翩,暗香浮动。 微风穿堂而过,带来花草的清新与水气的润泽,远眺则可见池塘的潋滟波光与依依垂柳的丝绦。 在此间用餐,人、美食与自然景致浑然一体,心旷神怡。 步入其间,中央一张宽大的原木餐桌已布置得雅洁齐整。 细白的瓷具光泽温润,与银亮的餐具相映生辉,中央更点缀着一瓶刚从圃中采撷的、带着露水的鲜花。 各人依次落座,目光皆不由自主地被陆续呈上的菜肴所吸引。 那皆是由他们清晨的劳动所得烹制而成,每一道都独具匠心。 最先引人注目的,是一道奶白色的鱼汤。 用的是最肥美的几条鲫鱼,先经油煎,锁住鲜味,再倾入滚沸的山泉水中,佐以老姜,大火熬煮多时。 此刻盛在青花瓷钵里,汤色醇厚如乳,不见丝毫杂质。几段嫩绿的葱丝浮于其上,更添一抹清新。 略略搅动,那浓郁的、混合着鱼肉精华的香气便蓬勃而出。 舀一勺送入口中,汤汁滑过舌尖,一股极致的鲜润立刻蔓延开来,温暖妥帖地抚慰着肠胃,并无半分土腥之气,只余下满口的甘美。 接着上桌的,是一道清蒸鳜鱼。 选的是鱼获中最大的一尾,身形扁阔,鳞甲虽去,身形依旧完美。 鱼身之上铺着薄薄的火腿片、香菇丝和姜片,再以少许猪油提润。火候掌握得恰到好处,刚断生便迅速起锅。 鱼肉被蒸得微微绽开,露出内里蒜瓣般洁白紧实的肌理。 用筷子轻轻一拨,便是一块完整而颤巍巍的肉,蘸上些许盘底由蒸鱼豉油与鱼汁融合的浅褐色汤汁,送入嘴里,那鱼肉鲜嫩爽滑到了极致,味道清雅而隽永,尽显鱼本身的原味。 另一道红烧 鱼块则呈现出截然不同的风味。 选用肉厚的草鱼段,先炸至外皮金黄微酥,再与葱、姜、蒜、八角、香叶一同入锅,加酱油、黄酒与少许糖色慢火烧透。 成品色泽红亮油润,酱汁浓稠,紧紧地包裹着每一块鱼肉。 夹起一块,那酱香混合着油脂的香气便直钻鼻腔。 咬下去,外皮带着些许韧劲,内里的鱼肉却依然饱含汁水,咸鲜中透着一丝回甘,滋味醇厚,最是下饭。 为照顾小参、小鱼儿这般年纪的孩子,厨下还特意将一些剔除了细刺的鱼肉,与蛋液、豆腐一同细火慢炖,做成了一道鱼蓉蒸蛋。 蒸蛋表面光滑如镜,色泽嫩黄,入口即化,蛋羹的柔滑与鱼蓉的细嫩完美融合,其间还点缀着几颗翠绿的豌豆,不仅颜色可爱,更带来一丝清甜,引得几个孩子一勺接一勺,吃得津津有味。 此外,还有一碟香煎小鱼。 那是将些体型较小的鱼儿处理干净后,用盐和花椒略微腌制,再投入热油中,煎得通体金黄酥脆,连骨刺都已然焦香。 撒上一把翠绿的葱花和红亮的干辣椒段,香气愈发霸道。 第2821章人参 这鱼无需繁复的咀嚼,只需用指尖拈起一条,放入口中。 “咔嚓”的轻响之后,是满口的焦香与咸鲜,当作佐酒小食或零嘴,妙不可言。 最后,还有一锅用鱼头、鱼骨熬煮许久作为汤底,下的手工鱼片面。 那面片爽滑,汤底浓郁,几片青菜叶漂浮其间,吃完了丰盛的菜肴,再来一小碗这样的面食,只觉得从内到外都无比舒泰满足。 一家人围坐在这花圃环绕的凉亭之中,和风拂面,花香暗送。 盘中是自家垂钓而来的、以各种烹饪手法呈现的鲜鱼,每一口都是自然的馈赠与厨者匠心的体现。 孩子们吃得专注而欢欣,大人们则细品慢酌,间或低声交谈,目光所及,皆是如画风景。 席间谈起下午的安排,唐小次兴致勃勃的提议:“我们去寻宝吧?” “寻宝?”唐承安好奇问,“寻什么宝?” “我看视频里说,山里有很多宝贝,人参都有!我们一起去寻宝,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宝贝!”唐小次眼里放光,跃跃欲试。 “我觉得,可以有!”唐承安表示同意。 反正玩什么都是玩,唐小次的提议再次得到了大家的赞同。 午睡过后,一家人进山了。 山庄背后便是绵延的青山,一条由樵夫和采药人常年行走踩出的蜿蜒小径,引领着他们深入这片静谧的绿意之中。 与庄园内精心打理的花圃景致截然不同,深山的气息原始而蓬勃。 参天古木遮天蔽日,阳光只能从层层叠叠的叶隙间筛落,在地面的厚厚苔藓和腐叶上投下斑驳摇曳的光点。 空气里弥漫着泥土、树脂和不知名野花的混合芬芳,湿润而清冽。 鸟鸣声在林深处此起彼伏,更添幽静。 唐小次和唐小初走在最前头,由熟悉山路的向导和保镖看护着,眼睛像探照灯一样扫视着四周,不放过任何一点可疑的“宝藏”痕迹。 “快看,这个是不是宝贝?”唐小次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拾起一枚形状奇特的褐色菌类,它硬邦邦的,像个小鹿角。 向导笑着解释:“这是树舌灵芝,不过年份尚浅,算是个小宝贝吧。” 很快,唐小初在一棵榛子树下的湿润草丛里,他发现了一丛顶着棕褐色小伞的榛蘑,菌盖肥厚,色泽诱人。 这像是一个开启的信号。 紧接着,唐无忧在一处朽木旁找到了簇拥而生的、如同白玉 扇贝般的蘑菇。 唐承安眼尖,从一片蕨类植物中,采到了几株菌肉饱满、伞盖呈深橙红色的牛肝菌。 孩子们拎着的小篮子渐渐丰盈起来,各种形状、颜色的山珍堆积其中,散发出独特的菌类香气。 顾时暮牵着唐夜溪的手,走在稍后一些。 他更多的是在享受这份家人同游的闲适,以及妻子脸上放松而愉悦的神情。 唐夜溪穿着一身便于行走的棉麻长裙,步履轻缓,她的目光温柔地掠过林间的每一处细节。 那些附着在岩石上的翠绿苔藓、蜿蜒攀附的古藤、在脚边悄然绽放的紫色地丁花。 她喜欢这种融入自然的感觉,宁静而充实。 当一行人走到一处背阴的山坡时,阳光恰好被一块巨大的岩石挡住. 这片区域的植被显得格外茂密,土壤也更加黝黑肥沃。 唐夜溪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坡地边缘,一丛独特的植物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植株约半尺高,茎秆直立,顶端轮生着几片掌状复叶,叶片形态优美,脉络清晰。 最引人注目的是,在那翠绿的叶柄顶端,簇拥着一颗颗如同红宝石般晶莹饱满的小浆果,在幽暗的林下环境中,这抹红色显得格外夺目。 她心中微微一动,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她轻轻拉了下顾时暮的手,示意他停下。 “顾时暮,你看那个……”她指着那丛植物,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确定的探寻,“它的叶子,还有那些红果子……那是人参吧?” 顾时暮循着她指的方向望去。 他虽不精通植物,但那植株独特的气质,尤其是那簇鲜艳的红果,让人无法忽视。 走在前面的向导注意到他们的驻足,回头一看,脸上立刻露出了惊讶而又克制的神色。 “顾先生,顾太太,”向导快步走近,语气带着几分恭敬和赞叹,“您二位眼力真好。 这……这像极了野山参啊。 看这株型和这‘亮红顶子’,年份恐怕不浅。” “人参?”唐小次耳朵尖,立刻拉着哥哥跑了回来,小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兴奋,“妈妈找到人参了? 真的吗? 我们真的找到宝贝了!” 向导示意大家稍安勿躁,他小心翼翼地拨开周围的杂草,动作极其轻柔,仿佛怕惊扰了沉睡的精灵。 他仔细观察着植株的形态,尤其是复叶的数目和形状,又轻轻拂开 根茎部的浮土,看到了芦头上密集而细小的“芦碗”,这代表着生长的年份。 “没错,”向导的声音带着肯定的喜悦,“确实是野山参,而且看这芦碗的紧密程度和茎叶的粗壮,至少是三十年以上的老山参了。 这在如今,可是极其难得的。” 接下来的挖掘过程,更像是一场庄严而专注的仪式。 在向导的示范和指导下,大家都屏息凝神。 向导取出随身携带的专用工具,鹿骨签子,开始极其耐心地、一点点地剔除人参周围的泥土。 这个过程缓慢而精细,需要顺着人参根须的走向,慢慢地将整株人参完整无损地请出来。 孩子们蹲在一旁,眼睛瞪得大大的,连呼吸都放轻了,看着那神秘的根茎在泥土中逐渐显露真容。 时间悄然流逝,林间的光斑似乎都凝固了。 终于,在经过近一个小时的精细操作后,整株人参被完整地取了出来。 它的大小并非夸张,但其形态却充满了自然的奇趣。 主根粗壮敦实,呈淡黄白色,上面布满了细密而清晰的螺旋纹路,侧根须条纤长柔韧,丝丝分明,整体形态竟有几分像一个小小的人形,带着一种古朴而灵动的气息。 第2822章妈妈是我们的幸运星 “太好了,太完美了!”向导将它轻轻托在铺着苔藓和原土的青苔上,难掩激动,“体态灵秀,锦皮细纹,须条清晰不断,芦碗密布,是上品啊! 顾太太,您真是福缘深厚。” 唐夜溪看着这株凝聚了天地精华的植物,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动。 这并非源于其可能的价值,而是一种与自然造化的奇妙连接。 是她,在这茫茫山林中,一眼看到了它。 “是妈妈找到的!”唐小次欢呼起来,比自己钓到大鱼还要开心,小脸上满是自豪,“妈妈是我们的幸运星!” 顾时暮揽住唐夜溪的肩膀,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赞赏与温柔笑意:“看来,我们家真正的‘寻宝专家’在这里。” 唐小初也用力点头,看着母亲的眼神充满了钦佩。 唐承安和唐无忧在一旁相视而笑,都觉得这趟山林之行实在是意外之喜迭出,比预想的还要有趣得多。 这株意外获得的老山参,被向导用准备好的苔藓和树皮仔细包裹好,放入了特制的木盒中,准备带回山庄妥善处理。 夕阳开始西沉,将林梢染上一层温暖的金色。 一家人带着满篮的山珍和这枚沉甸甸的、由女主人发现的“山中至宝”,踏上了归途。 回程的路上,气氛更加欢快。 唐小次已经开始畅想这株人参的种种神奇用途,而唐夜溪的心中则充盈着一种宁静的满足。 晚餐依旧是唐小次提议的,在山顶一边赏星星,一边吃菌菇宴。 一家人带着满篮的山珍和那株珍贵的野山参,踏着渐沉的暮色,心满意足地踏上归途。 山间的傍晚,凉意悄然弥漫,但那份因收获而生的快意,却在每个人心头流淌。 回到山庄稍作休整,孩子们的热情却并未因下午的徒步而消减,反而对唐小次提议的“山顶星空菌菇宴”更加期待。 在管家的安排下,一行人乘坐山庄专用的观光电瓶车,沿着盘山小路,缓缓向附近的一处观景台驶去。 随着海拔升高,空气愈发清冽。抵达山顶时,最后一抹晚霞正恋恋不舍地沉入远山背后,深蓝色的天幕如同巨大的天鹅绒,正缓缓铺陈开来。 观景台地势开阔,经过精心设计,边缘设有木制栏杆,中央区域则摆放着舒适的户外桌椅与柔软的坐垫,一旁甚至有专业的望远镜,可供细观星月。 与城市中常见的那种被霓虹灯切割、显得稀薄而黯淡 的夜空截然不同,这里的天空是完整而深沉的。 起初,只有几颗最明亮的星子,如钻石碎屑般,零星地点缀在天幕上。 但随着天色彻底暗下,亿万颗星辰便如同约好了一般,骤然迸发出它们隐藏的光芒。 那并非静止的光点,而是闪烁的、跳跃的,仿佛在呼吸。 一条朦胧的、如同轻纱般的光带横贯天际,那是城市中几乎绝迹的银河,汇聚着无数遥远太阳的光芒,壮丽而神秘,令人心生敬畏。 远离了尘世的喧嚣与光污染,这片星空显得如此贴近,仿佛伸手便可触及,又如此浩瀚,让人清晰地感受到自身的渺小与宇宙的无穷。 “好美啊……”唐夜溪依偎在顾时暮身边,仰头望着星空,轻声感叹。 在城市里,即使是晴朗的夜晚,也很难看到如此繁密、如此清晰的星辰。 这静谧而宏大的景象,让她感到一种心灵的洗涤。 孩子们更是兴奋不已,唐小次指着天空,努力辨认着可能知道的星座。 唐小初则安静地仰望着,眼中充满了对宇宙的好奇。连被抱在怀里的游游和跃跃,也睁大了乌溜溜的眼睛,望着那片闪烁的穹顶,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在这片璀璨的星空下,晚餐的准备工作也已悄然就绪。管家和工作人员在不远处搭起了简易的料理台,诱人的香气随着山风阵阵飘来。 今晚的主角,自然是下午他们亲手采摘的那些新鲜菌菇。 首先呈上的,是一道野菌炖山鸡。 选用山庄自养的走地鸡,肉质紧实,与清洗干净的榛蘑、牛肝菌、平菇等一同放入陶钵中,只加入姜片、少许盐和山泉水,用炭火慢炖了近两个小时。 揭开盖子的瞬间,一股极其醇厚鲜美的蒸汽蓬勃而出,瞬间抓住了所有人的嗅觉。 汤色金黄清亮,鸡肉炖得酥烂脱骨,而各种菌菇则充分释放了自身的鲜味,榛蘑吸饱了汤汁,口感柔韧。 牛肝菌肥厚滑嫩,平菇清甜,每一种都带来了层次丰富的口感和极致鲜美的滋味。 喝上一口汤,那鲜味仿佛能穿透四肢百骸,温暖了微凉的身体。 接着是一道火腿蒸鲜菌。 选取品相完整的牛肝菌和鸡油菌,菌盖肥厚,色泽诱人。 将其与切成薄片的宣威火腿一同叠放在白瓷盘中,火腿的咸香油脂在蒸制过程中慢慢渗透到菌菇之中,既提鲜,又不会掩盖菌子本身的清香。 出 锅后,菌菇滑嫩爽口,带着火腿特有的醇厚风味,咸鲜合一,滋味曼妙。 青椒炒菌丝则带来了一丝锅气和清爽。 将各种菌菇手撕成粗细不一的丝,与切段的本地薄皮青椒、蒜片一同猛火快炒。 菌丝在高温下迅速收缩,边缘略带焦香,口感变得富有嚼劲,青椒的微辣清新恰到好处地中和了菌类的些许腻感,咸香可口,极为下饭。 还有一道别具风味的菌菇石锅饭。 在烧得滚烫的石锅内,底层是颗粒分明的香米,上面铺满了切片的菌菇、嫩豆苗和一只黄澄澄的荷包蛋。 端上桌时,石锅还在滋滋作响,热气腾腾。 迅速搅拌均匀,让米饭、菌菇、蛋液和特调的酱汁充分融合。 米饭被烫得形成了一层焦香的锅巴,混合着菌菇的鲜嫩和酱汁的咸香,每一口都充满了复合的香气和口感,令人食欲大开。 考虑到孩子们的口味,厨下还特意用部分菌菇和鸡肉茸,熬制了一锅菌菇浓汤。 将菌菇细细切碎,与鸡茸一同熬煮成口感顺滑的浓汤。 第2823章你不会说话,就闭嘴 汤汁奶白,味道温和而鲜美,用烤得酥脆的小面包块蘸着吃。 唐小次和唐小初都吃得十分满足。 一家人围坐在星空下,头顶是浩瀚银河,远处是层叠起伏的、隐没在夜色中的山峦轮廓。 山风轻柔,带着草木的清香。 桌上是用自己劳动所得烹制的美味,每一道菜都最大限度地展现了山珍的本味。 或醇厚,或清甜,或咸鲜,交织成一曲属于山林的味觉交响。 大人们小酌着山庄自酿的、温润的梅子酒,孩子们喝着香甜的果汁,谈论着白天的趣事,辨认着天上的星辰。 唐承安笑着说:“经常听人说什么什么有了具象化,自从我们家每周末出来游玩之后,我感觉赚钱的意义有了具象化!” “嗯,”唐无忧说,“那以后别让我喊你起床开工了,换你喊我。” “……”唐承安被噎的好半晌没能说出话。 唐小次哈哈大笑:“承安舅舅,我就不爱赖床,我起床可积极了!” “是啊,”唐夜溪笑着说,“自从家里有了小黄,小次起床更积极了。 早晨要先起床,去后院看一看小黄,和小黄玩一会儿,再回来吃早餐。” “我不行,”唐承安摇头,“我从小就爱赖床,这个习惯,恐怕等到老了,也改不了了。” “你那不叫习惯,”唐无忧说,“你那叫毛病!” 唐承安:“……你一天不怼我,会死是吧?” “谁怼你了?”唐无忧瞥眼看他,“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唐承安翻了个白眼,“看在出来玩高兴的份上,我不和你一般见识!” 唐无忧呵呵:“你是无话可说了吧?” 唐承安:“……” 唐小次忍不住又哈哈大笑起来:“承安舅舅和无忧舅舅是兄弟,我和大哥也是兄弟。 承安舅舅和无忧舅舅的兄弟情是相爱相杀,我和哥哥的兄弟情是相亲相爱! 是吧,哥哥?” 唐小次看向唐小初。唐小次揉揉了他的脑袋瓜,没说话,只是眼神很包容、很宠溺。 “天呐!”唐承安夸张的大喊,“我竟然能在小初这么小的孩子的眼睛里,看到宠溺。 小初,你是不是没有童年呀?” 唐无忧:“……你不会说话,就闭嘴!” 唐小初轻笑:“我觉得,我现在这样,就很好,很幸福。” 他慢悠悠的说:“有的人或许喜欢当弟弟,被宠爱。 但我就喜欢当哥哥,宠爱我的弟弟。” 唐承安:“……好想当小初的弟弟!” 唐无忧忍不住又翻了个白眼:“唐承安,你的脸呢?” 唐承安摸了摸脸:“这么帅气的脸,你看不见吗?” 唐无忧:“……” 这一次,不但唐小次被逗的哈哈大笑,连顾时暮和唐夜溪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一家人的笑声,随风飘出了很远很远。 夜色渐深,一家人返回庄园。 他们已经商量好了,明日的行程。 明天,他们要去果园采摘。 他们家亲朋好友多,可以尽情采摘,带回去之后,亲朋好友分一分,不用担心浪费。 翌日清晨,秋高气爽,碧空如洗。 阳光不再似夏日般灼热,而是带着一种醇厚的、暖融融的意味,洒在庄园的每一个角落。 一家人用过丰盛而精致的早餐后,便再次兴致勃勃地出发,前往山庄附属的生态果园。 用唐小次的话说,昨天的“山珍”已经收获,今天要去收获“园宝”了。 果园位于山庄另一侧的山坳里,占地广阔,依着平缓的坡地规划得井井有条。 还未走近,一股混合了成熟果实甜香与植物清气的芬芳便随风飘来,沁人心脾。 放眼望去,果园仿佛被打翻的调色盘渲染过,呈现出层次丰富的秋日色彩。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一片片如晚霞般绚烂的苹果林。 红富士苹果挂满枝头,有的红得深沉浓郁,如同玛瑙。 有的则红黄相间,带着阳光亲吻过的痕迹,果实在绿叶间若隐若现,沉甸甸地压弯了枝条。 旁边的梨树则是另一番景致,黄澄澄的雪花梨像一个个小灯笼,表皮光洁细腻,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再远一些,是葡萄长廊,藤蔓交织,形成天然的荫蔽。 一串串或紫黑、或翠绿的葡萄从藤叶间垂落,饱满欲滴,表面凝结着一层淡淡的白霜,显得格外新鲜。 此外,还有点缀其间的柿子树,橙红色的柿子如同一个个小太阳,以及一些晚熟的桃子、李子,共同构成了一幅硕果累累的秋收画卷。 “哇!”唐小次发出一声长长的、充满惊叹的欢呼,像只出了笼的小鸟,第一个冲进了果园的小径。 唐小初虽然依旧 沉稳,但脚步也明显轻快了许多,目光好奇地扫过各种果树。 果园的工作人员早已准备好采摘用的篮子和专用的小剪刀、梯子,笑着迎上来,简单介绍了不同水果的品种和最佳的采摘方法。 采摘的乐趣,在于亲手触碰和选择的过程。 一家人很快便分散开来,各自寻找自己心仪的目标。 顾时暮和唐夜溪并肩走在苹果树下。 顾时暮身材高大,轻松地伸手便能触到许多低垂的果实。 他仔细端详着,挑选那些颜色均匀、果形饱满的,用剪刀在果柄处轻轻一剪,一个沉甸甸、红艳艳的苹果便落入掌中。 他递给身边的唐夜溪,唐夜溪接过,用指尖轻轻摩挲着光滑微凉的果皮,凑近鼻尖,能闻到一股清甜的果香。 她微笑着将苹果放入臂弯的藤编篮子里,那篮子很快便有了分量。 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在他们身上跳跃,时光静谧而美好。 “妈妈,你看我摘的这个,像不像一个胖娃娃的脸?”唐小次举着一个又大又圆、红扑扑的苹果,兴奋地跑过来展示。 “像,我们小次眼光真好。”唐夜溪温柔地夸奖。 唐小初则对梨树更感兴趣。 他做事讲究章法,仔细观察着哪些梨子颜色更黄、底部更圆润,认为那样的更成熟。 第2824章我担心被人发现 他小心翼翼地踩着矮梯,专注地剪下选中的目标,动作一丝不苟,仿佛在进行一项严谨的工作。 他篮子里的梨子个个品相极佳,大小均匀。 唐承安目标明确,直奔那葡萄长廊而去。 他站在累累垂珠之下,仰头寻觅着最紫、最密的那一串,然后小心地托住,从根部剪下,脸上带着满意的笑容。 唐无忧则对那挂满“小灯笼”的柿子树产生了兴趣。 奈何柿子树较高,他需要借助较高的梯子,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才能摘到那诱人的果实。 过程带点小小的挑战,收获时也更添一份成就感。 孩子们的笑声、大人们的交谈声、剪刀剪断果柄的清脆声响,交织在果园和煦的空气中。 游游和跃跃也被放在了铺着软垫的婴儿车里,推到了树荫下。 他们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哥哥们和爸爸妈妈忙碌的身影,看着那满枝头鲜艳的色彩。 小手不时挥舞着,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唐小次是精力最旺盛的那个。 他不仅自己摘,还充当起了“质量监督员”和“运输小队长”。 他一会儿跑到唐小初身边,看看哥哥摘的梨子,认真点评:“哥哥摘的梨子都好漂亮,像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一会儿又跑到唐承安那里,踮着脚看篮子里的葡萄,咽着口水问:“承安舅舅,这个葡萄甜不甜呀? 我们可以尝一颗吗?” 得到允许后,他小心翼翼地揪下一颗紫得发黑的葡萄,剥了皮放进嘴里,顿时眼睛眯成了两条缝,“好甜! 好好吃!” 他还自告奋勇地帮忙,用他的小篮子,把唐无忧从梯子上递下来的柿子,一个个运送到集中放置的大筐里。 虽然他一次只能拿两三个,但跑来跑去,忙得不亦乐乎。 小脸红扑扑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却丝毫不见疲惫。“小次,慢点跑,小心脚下。”唐夜溪温柔地提醒。 “知道啦,妈妈!”唐小次嘴里应着,脚步却依旧轻快。 顾时暮看着孩子们欢快的身影,对身边的唐夜溪低声道:“以后周末,我们多安排这样的活动。” 唐夜溪含笑点头:“是啊,比去游乐场有意义多了。 他们能接触到自然,也知道食物来之不易。” 时间在欢声笑语中悄然流逝。 带来的几 个大筐,渐渐被各种水果填满。 红艳艳的苹果堆成了小山,黄澄澄的梨子排列整齐。 紫黑晶亮的葡萄和橙红可爱的柿子点缀其间,色彩斑斓,香气扑鼻,仅仅是看着,就让人心生喜悦。 临近中午,大家的篮子都已满载。 工作人员贴心地准备了山泉水清洗好的部分水果,让大家在树下的休闲桌椅旁稍事休息,品尝劳动成果。 现摘的苹果咬下去,口感极其清脆,“咔嚓”一声,汁水四溢,酸甜的滋味瞬间充盈口腔,带着阳光和雨露的味道。 雪花梨汁水丰沛,肉质细腻,清甜润喉。 葡萄更是甜得纯粹,果肉饱满,皮薄无核,吃了一颗就停不下来。 连那看起来硬邦邦的柿子,经过询问才知道是脆柿品种,削皮后吃起来爽脆甘甜,别有一番风味。 “自己摘的就是好吃!”唐小次一边啃着苹果,一边含糊不清地说,嘴角还沾着亮晶晶的果汁。 唐小初也慢慢吃着梨,表示赞同:“很新鲜,甜度也够。” 唐承安惬意地靠在椅背上,品尝着葡萄,感叹道:“这种自给自足、现摘现吃的感觉,确实不是在城市里买水果能比的。” 唐无忧虽然没说话,但看他接连吃了好几颗葡萄和半个脆柿,就知道他也非常满意。 休息过后,大家带着满满的收获,心满意足地踏上归途。 几个大筐的水果被妥善安置在车上,不仅是他们此行的战利品,更是准备带回去与亲友分享的、饱含心意与秋日阳光的礼物。 回到庄园,午餐自然少不了享用他们自己采摘的部分成果。 厨下用新鲜苹果做了爽口的沙拉,用雪花梨和银耳炖了清润的甜汤,葡萄和脆柿则作为餐后水果。 每一口,都让人回想起上午在果园里的快乐时光。 午后,一家人坐在阳光暖融融的露台上消食,看着远处层林尽染的山色,处庄园内依旧繁盛的花草,孩子们在草地上嬉戏。 半小时后,一家人回房间午休。 睡醒后,踏上回家的归途。 愉快的周末过后,新的一周开始了。 周一早晨,唐无忧和唐承安坐在会客室里,两人面前都摆着一杯咖啡。 唐承安叹息:“我每个周一都有节后综合征,我只想过周末,不想过周一到周五!” 唐无忧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他。 今天他们接待的第 一位客人,是一位年轻的男士,名字叫郑永志。 郑永志长的高大帅气,脸上却覆着一层浓的化不开的郁色。 他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才说:“我怀疑,我儿子不是我的亲生儿子!” 唐无忧、唐承安:“……” 郑永志深吸了一口气,开始讲述他的故事:“我是赵家大小姐,赵香茗的保镖。 三年前,赵香茗忽然追求我。 她很漂亮,我又是她的贴身保镖,日久生情,虽然我觉得自己配不上她,但到底没能忍受住诱惑,娶了她。 我们婚后感情很好,她对我也看似很好。 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觉得她和我之间隔着些什么。 无论我怎么体贴她,对她好,我都走不到她的心里。 我们婚后一年,香茗生下了我们的儿子。 我很疼爱那个孩子。 可是最近,也不知道怎么的,我越看那个孩子越是和我长的不像……” 唐承安挑眉:“没去做亲子鉴定吗?” “我……”郑永志摇头,“我不敢…… 我担心被人发现……” 他取出两个密封袋:“我听说,你们神通广大。 所以,我想请你们帮我和我儿子做亲子鉴定。 如……如果,孩子不是我的,我想请你们帮我调查,孩子是谁的……” 第2825章这单生意,我们接 唐无忧懂了:“其实,你已经确定,孩子不是你的了,对吗?” 郑永志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没问题,”唐承安拿过两个密封袋,“这单生意,我们接了。” 他非常讨厌这种事! 在他看来,夫妻双方给彼此戴绿帽子不算多大点事儿,但让对方替别人养孩子,那就非常过分了。 “你回去等消息吧,”唐承安说,“凭我们的实力,很快就能告诉你答案。” 郑永志道谢后离开了。 两天后,他接到广厦事务所的电话,忐忑不安的来到了广厦事务所,坐在了唐无忧和唐承安的对面,眼含希翼:“怎么样?” 虽然,他猜到孩子不是他的了,但只要没看到亲子鉴定的结果,他就还抱有一丝希望。 唐承安与唐无忧交换了一个眼神,最终还是由唐承安开口。 他将那份亲子鉴定报告轻轻推到郑永志面前的茶几上:“郑先生,根据你提供的样本,我们进行了详细的DNA比对。 结果显示,你与孩子之间,不存在生物学上的亲子关系。” 尽管早有预料,但亲耳听到这宣判般的话语,郑永志的身体还是猛地晃了一下,脸色瞬间褪尽血色,变得惨白如纸。 他死死盯着那份报告,仿佛那上面有噬人的毒虫,竟没有勇气立刻去翻开。 唐承安微微停顿,给了他一点缓冲的时间,才继续道:“同时,我们根据你的委托,对赵香茗女士近几年的社交圈、行踪轨迹进行了深入的排查。 所有的线索,最终都指向了一个人……” 他取出另一份调查文件,放在鉴定报告旁边,“这个人,名叫祝韬。” “祝韬……”郑永志无意识地重复着这个名字,声音干涩沙哑。 这个名字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猛地捅开了他记忆深处某个被刻意遗忘的角落。 起初是浓重的困惑和难以置信,随即,一股更深沉、更冰寒的绝望,如同地下涌出的寒泉,瞬间浸透了他的四肢百骸。 他当然知道祝韬是谁。 祝家的小儿子,与赵家门当户对,是赵香茗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玩伴。更是……更是间接导致赵香茗那位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的哥哥死亡的元凶之一。 那场聚会,祝韬和其他几个朋友不停地劝酒,最终导致了赵香茗哥哥死亡的悲剧。 此事之后,赵家悲 痛欲绝,虽未与祝家彻底决裂,但也明令禁止赵香茗再与祝韬来往。 这件事,在赵家是讳莫如深的禁忌,也是郑永志在与赵家一些老佣人熟络后,才隐约听闻的旧事。 怎么会是祝韬? 怎么会是那个……身上背负着赵香茗兄长性命阴影的男人? 唐无忧在一旁补充,他的声音更显冷静,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却字字如刀:“祝韬,目前仍是祝家旗下某家医疗投资机构的挂名负责人。 根据我们的调查,他与赵香茗小姐的关系,并非在你与赵小姐结婚后才开始。 他们的亲密关系,至少在你与赵小姐确立关系之前就已经存在。 并且,在你们婚后,依然通过极其隐秘的方式保持着联络。” 这个信息,像是一记重锤,彻底粉碎了郑永志心中最后一点侥幸。 他原本还试图为赵香茗寻找借口,或许是一时糊涂,或许是婚后感情不和。 却不敢去想,这背叛如此根深蒂固,如此持久,甚至贯穿了他自以为幸福的整个婚姻。 他明白了。 从一开始,他就是一个被精心挑选的、用来掩盖真相的幌子,一个被蒙在鼓里的、彻头彻尾的傻瓜。 他所以为的跨越阶层的爱情、温馨的家庭、血脉相连的孩子,从始至终都是一个巨大的、残忍的骗局。 “竟然……是他……”郑永志喃喃低语,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焦点却不知落在何处。 祝韬那张看似儒雅的脸在他脑海中浮现,此刻却显得无比狰狞。 他想起偶尔在赵家老宅或某些场合与祝韬的“偶遇”,对方总是彬彬有礼,眼神深处却似乎藏着一丝他当时无法理解的、近乎怜悯的意味。 现在他明白了,那是在看一个可怜的、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傀儡。 巨大的失望和痛苦像黑色的、粘稠的沥青,缓慢而坚定地将他包裹、淹没。 那不是激烈的、爆发式的痛苦,而是一种渗透骨髓的冰冷和窒息感。 伴随着一种被彻底背叛、被当作工具利用的强烈屈辱。 他感觉全身的力气都在一瞬间被抽空了,五脏六腑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扭曲般地疼痛。 他颓然地靠在沙发背上,仿佛连支撑自己脊柱的力气都已耗尽。 他想起赵香茗当初主动追求他时,那双看似清澈含情、却偶尔会掠过一 丝复杂情绪的眼睛。 想起她答应他求婚时,那份看似喜悦、却又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释然。 想起她怀孕时,自己那份初为人父的、笨拙而真挚的喜悦。 以及,她偶尔流露出的、被他误认为是产前忧郁的恍惚。 想起他抱着那个柔软的小婴儿时,内心涌起的、以为血脉相连的激动与沉甸甸的责任。 原来,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一个精心编织的谎言。 他倾注了所有感情和努力去维系的婚姻,他视若生命的家庭,他付出了无数心血疼爱的孩子,全都是建立在沙丘之上的幻影。 而这幻影的核心,竟然是他妻子和那个间接害死她兄长的男人。 一种荒谬绝伦的感觉攫住了他。 赵家因为祝韬的劝酒行为失去了儿子,明令禁止女儿与之来往。 而赵香茗,却暗中与祝韬珠胎暗结。 甚至,找了他这个保镖来做挡箭牌,让仇人的孩子,冠上了他的姓氏,叫他爸爸。 这其中的扭曲和讽刺,让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 “为什么……会是他……”他声音颤抖,破碎不堪,像是在问唐承安和唐无忧,又像是在问那个欺骗了他的赵香茗,“我到底……算是什么……” 第2826章这是怎么回事? 他为了配得上赵家大小姐,婚后更加拼命地工作,努力提升自己,将对她的呵护融入生活的每一个细节。 他记得她的所有喜好,包容她所有情绪,努力想成为一个好丈夫、好父亲,以为能用真心跨越所谓的门第之别。 却不知,他从头到尾,都只是一块遮羞布,一个被利用来掩盖一段不被家族允许的、畸形关系的工具。 唐承安看着他瞬间灰败的脸色和失去所有光彩的眼睛,心中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见过太多人性中的不堪,但每一次目睹这样深沉的、带着命运捉弄意味的背叛,依然会觉得胸口发闷。 “郑先生,”唐无忧的声音打破了一室令人窒息的沉寂,他的话语依旧直接,带着一种处理事务的干脆,“事实已经很清楚。祝韬是孩子的生物学父亲,这一点确凿无疑。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是需要我们收集更进一步的、关于他们之间关系的具体证据,以备你在处理婚姻关系时使用。 还是,有其他方面的需求?” 郑永志仿佛没有听见,他沉浸在那片由背叛、谎言和家族旧怨交织成的痛苦泥沼中,无法自拔。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像是用尽了全身残存的力气,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伸出手,拿起了那份亲子鉴定报告。 他直接翻到最后一页,目光死死钉在那个冰冷的、盖着红章的结论上。 依据DNA分析结果,排除郑永志为郑耀光的生物学父亲。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视网膜上,烙印在他的灵魂里。 他的手指用力到几乎要将坚韧的纸张捏破,手背上的青筋虬结凸起,微微颤抖着。 他没有哭,甚至没有发出任何呜咽,只是眼圈迅速泛上骇人的红血丝。 他的眼底翻涌着的,是被彻底摧毁的信仰、是无边无际的痛苦、是难以宣泄的愤怒。 还有一丝,对过往所有美好回忆的彻底否定。他沉默了许久许久,会客室里只剩下他粗重而压抑的、仿佛濒死挣扎般的呼吸声。 窗外的阳光依旧明媚,鸟儿在枝头鸣叫,却丝毫照不进、吵不醒他此刻如同荒原般死寂的心底。 最终,他慢慢抬起头,眼神里之前那丝脆弱的希冀已经完全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心死的灰败和一种冰冷的决绝。 他看向唐承安和唐无忧,声音低沉沙哑得厉害,却带着一种异样的平静,那是一种哀莫大于心死 的平静:“证据……请继续收集,越详细越好。” 他顿了顿,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像是在吞咽无尽的苦水,“所有的一切……他们之间的一切,我都想知道。” 三天后。 郑永志带着唐无忧、唐承安以及广厦事务所帮他收集的证据,来到赵家别墅。 赵香茗、赵父、赵母,以及赵香茗的年幼的弟弟赵逸兴都在。 郑永志带着唐无忧、唐承安以及广厦事务所的几名保镖走进客厅,赵香茗不悦的皱眉:“永志,你搞什么? 不但让我和爸妈、小兴都在家里等着你,还带这么多陌生人上门!” 更好笑的是,郑永志还说,他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宣布。 郑永志一个保镖,能有什么重要的事? 如果不是……谁要嫁一个保镖? 她咬唇垂眸,掩住眼底的嫌弃和不甘。 赵父坐在主位的沙发上,脸色沉静,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严。 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郑永志和他身后的人,最后落在郑永志脸上,沉声开口:“永志,有什么事,需要摆出这么大的阵仗?” 他的语气还算平稳,但已然透出不快。 赵母则坐在他旁边,脸上带着疑惑和一丝不安,目光在女儿和女婿之间逡巡。 年纪尚小的赵逸兴坐在稍远一点的单人沙发上,好奇地看着。 郑永志没有立刻回答赵父的话,他的目光缓缓扫过赵香茗那张娇艳却虚伪的脸,扫过岳父岳母那带着审视和不耐的神情。 最后,他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胸腔里积压的所有郁愤都暂时压下。 他没有看赵香茗,而是直接将手中那个厚厚的文件袋,放在了赵父面前的黄花梨木茶几上。 “爸,妈,”郑永志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可怕,仿佛暴风雨前的死寂,“这里面的东西,请你们看一看。”他刻意忽略了赵香茗,补充道,“尤其是关于您外孙,郑耀光,身世的真相。” “郑耀光的身世?”赵母率先疑惑出声,眉头皱起,“永志,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赵香茗在听到“郑耀光身世”几个字时,脸色骤然一变,原本的不耐和嫌弃瞬间被惊慌取代。 她猛地站起身,声音有些尖利:“你胡说八道什么? 耀光的身世能有什么问题? 你发什么疯!” 郑永志没有理会她的叫嚣,只是看着赵父,眼神如同深潭:“ 看看就知道了。” 赵父的眉头紧紧锁住,他看了一眼脸色煞白、情绪激动的女儿,又看了一眼眼神冰冷的郑永志,心中掠过一丝不祥的预感。 他沉着脸,伸手拿过文件袋,动作沉稳地打开。 首先滑出来的,正是那份醒目的亲子鉴定报告。 当他翻到最后一页,看到那个“排除郑永志为郑耀光的生物学父亲”的结论以及鲜红的公章时,他的瞳孔猛地一缩,捏着纸张的手指瞬间收紧,手背青筋绽起。 他猛地抬头,不敢置信地看向郑永志,又霍地转向脸色已经惨白如纸的赵香茗,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滔天的怒意。 “这……这是怎么回事?!”赵父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将至的压迫感。 他将那份鉴定报告狠狠拍在茶几上,发出“啪”的一声巨响,吓得旁边的赵母浑身一颤,年幼的赵逸兴也缩了缩脖子。 “假的!这一定是假的!”赵香茗尖声叫道,冲过来就想抢夺那份报告,却被郑永志侧身挡住。 她只能徒劳地挥舞着手臂,情绪彻底失控:“郑永志! 你竟然敢偷偷去做鉴定? 你污蔑我! 你……” 第2827章你陷害我! “污蔑?”郑永志终于将目光转向她,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爱意和包容,只剩下冰冷的嘲讽和深刻的痛苦,“你告诉我,为什么这份由国内最权威机构出具的鉴定报告,会显示这样的结果?” “你……”赵香茗被他眼神中的冰冷刺得语塞,慌乱之下口不择言,“谁知道你是不是做了什么手脚? 你……你陷害我!” “陷害你?”郑永志扯了扯嘴角,笑容却比哭还难看,他指向文件袋里剩下的资料,“那这些呢? 这些关于你和祝韬长期保持不正当关系的证据,也是我陷害你?” “祝韬”这个名字如同一个惊雷,猛地炸响在客厅里。 刚刚凑过去看清了鉴定报告内容、正捂着胸口惊怒交加的赵母,在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如同被一道闪电劈中,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差点晕厥过去,幸好旁边的佣人及时扶住。 她的眼睛瞪得极大,里面充满了极致的惊恐和荒谬感,手指颤抖地指向赵香茗,声音破碎得不成调子:“祝……祝韬?! 香茗……你……你竟然……是和祝韬?! 那个害死你哥哥的祝韬?!” 赵父在听到“祝韬”二字时,脸上的震怒瞬间凝固,随即转化为一种更深沉、更可怕的,混合了背叛、痛心的暴怒。 他的脸色由铁青转为骇人的酱紫色,胸膛剧烈起伏,呼吸变得粗重无比,仿佛下一口气就要喘不上来。 他猛地站起身,因为动作太猛,身后的红木椅子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他一把抓起文件袋里剩下的那些照片和调查资料,那些清晰地显示赵香茗与祝韬在不同时间、不同地点秘密私会的照片,那些通讯记录、转账凭证。 每一张纸,每一张照片,都像是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捅进他的心脏。 “赵!香!茗!”赵父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这三个字,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颤抖。 他扬手将那一叠厚厚的证据狠狠摔在赵香茗面前,纸张和照片哗啦啦散落一地,那些不堪的画面刺目地呈现在所有人面前,“你……你这个孽障! 你竟然……竟然和祝韬!那个混账东西! 你竟然还和他有了孩子?! 你让你哥哥在天之灵如何安息?! 你把我赵家的脸面都丢尽了!!!” 最后一句,他几乎是咆哮出来的,额头上青筋暴跳,眼神凶狠得像是要吃了赵香茗。 他一生注重名誉,当年长子因祝韬等人劝酒而亡,是他心中永远的痛和忌讳,与祝家虽未明面决裂,但早已是心中死敌。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从小宠到大的女儿,竟然会如此不知廉耻,罔顾兄长的血泪教训,暗中与仇人厮混,甚至珠胎暗结,找来郑永志做接盘侠! 这不仅仅是背叛了婚姻,更是背叛了整个家族,践踏了逝去兄长的尊严! 赵香茗被父亲从未有过的暴怒吓得魂飞魄散,看着散落一地的“罪证”,她彻底崩溃了,腿一软瘫倒在地,涕泪横流地试图辩解:“不是的…… 爸……妈……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我和祝韬是真心相爱的…… 当年,是你们逼我们分开……哥哥的事……那只是个意外……” “意外?!”赵母终于缓过一口气,听到女儿还在为祝韬开脱,想到惨死的儿子,她心痛如绞,冲上前指着赵香茗,哭骂道,“你这个白眼狼! 你哥哥对你多好? 你竟然说那是意外? 你竟然还和那个杀兄仇人在一起! 你还有没有良心? 我们赵家,怎么会生出你这种,不知廉耻的女儿!” 她气得浑身发抖,几乎要晕过去。 赵香茗被母亲这撕心裂肺的指责刺得浑身一颤,积压多年的委屈与不甘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恐惧的堤坝。 她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却带着一种豁出去的疯狂,声音尖利地反驳: “良心?不知廉耻?你们只知道哥哥!你们眼里只有哥哥!哥哥死了,是他的命,难道就要我用一辈子的幸福来陪葬吗?!”她挥舞着手臂,指向散落在地上的照片,照片上,她与祝韬依偎的身影此刻显得格外刺眼,“是。 我是和祝韬在一起。 我们一直在一起。 从以前,到现在,从来就没断过!” 她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的迷狂,眼神飘忽,声音时而尖锐,时而带着诡异的温柔:“我和韬哥……我们当初是多么相爱……你们根本不知道。 学校里谁不羡慕我们? 他那么耀眼,那么温柔。 他会记得我喜欢吃什么,会跑遍全城给我买我想要的书,会在下雨天把外套整个罩在我身上自己淋雨。 我们说过,我陪们要一辈子在一起!” “闭嘴,你给我闭嘴!”赵父气得浑身发抖,厉声喝止。 “我偏要说!”赵香茗豁出去了,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摇摇晃晃地站着,脸上泪痕交错,却带着一种扭曲的执拗,“是你们。 就是你们硬要拆散我们。 就因为哥哥出了事,你们就把所有错都怪在韬哥他们劝酒上。 可那只是个意外。 谁能想到哥哥会…… 凭什么要我们承担这个后果? 凭什么我不能和我爱的人在一起?” 她泣不成声,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你们,逼我跟他分手。 用家族,用亲情逼我。 你们知道,我多痛苦吗? 我感觉,天都塌了。 没有他,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痛苦?”赵父猛地向前一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女儿。 他的脸色不再是单纯的愤怒,而是掺杂了极度的失望和一种冰冷的嘲讽。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字字如锤,敲在赵香茗的心上:“赵香茗,你口口声声说我们逼你,说你痛苦。 那我问你,当初,我们是不是给过你选择?” 赵香茗的哭诉戛然而止,像是被人猝然掐住了脖子,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赵父的目光锐利如刀,紧紧盯着她:“当时,你跪在你哥哥的墓碑前,哭得死去活来,说没有祝韬活不下去。” 第2828章脏东西 “我和你母亲,虽然心痛你哥哥的离世,恨祝韬那些人不知分寸。 但最终,我们还是心软了。” 客厅里一片死寂,只剩下赵父沉重而压抑的声音回荡:“我当时对你说,香茗,如果你认定了他,非他不可,好,赵家不强留你。 你可以脱离赵家,放弃赵家大小姐的身份和一切继承权。 从今以后,你只是赵香茗,不再是赵家的女儿。 你嫁给谁,是贫是富,是生是死,赵家绝不再干涉半分。 我说到做到。 只要你踏出赵家大门,从此与赵家恩断义绝,你便可以自由地去追求你那所谓的、伟大的爱情。 我给了你路,一条让你能和你的‘韬哥’双宿双飞的路。 是你自己! 赵香茗,是你自己选择了留下。” “不是……我……”赵香茗嘴唇哆嗦着,想要辩解,却在父亲冰冷的目光下无所遁形。 “不是什么?”赵父毫不留情地打断她,语气讥诮,“是你舍不得赵家的优渥生活? 是你无法想象,失去大小姐光环后该如何自处? 还是你心里其实也明白,那个口口声声说爱你的祝韬,一旦你失去了赵家这块金字招牌,他未必会娶你?” 他弯腰,从散落的文件中捡起一张照片,那是赵香茗和祝韬在某个高级餐厅约会的场景。 他指着照片上的赵香茗,她正笑着,手上拎着一只价值不菲的限量款手袋。 “你看看,你身上的穿戴,看看你出入的场所。 你习惯了锦衣玉食,习惯了众星捧月。 你所谓的爱情,是建立在你‘赵家大小姐’这个身份之上的空中楼阁。 你不敢赌,你舍不得这一切。 所以,你选择了妥协,你自愿放弃了祝韬。 或者说,你自愿放弃了那个‘一无所有’的赵香茗所能拥有的、和祝韬在一起的资格。”赵父将照片扔回地上,仿佛扔掉了什么脏东西。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疲惫和彻底的失望:“你选择了家族带给你的物质保障,和社会地位。 然后,你又转过头来,怨恨我们扼杀了你的爱情? 赵香茗,天下没有这么便宜的事。 既要……又要……你凭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将胸腔里的浊气全部吐出,声音带着一种看透一切的苍凉:“是你,自愿和祝韬分手的。 或许有我们的压力,但最终做决定的是你自己。 你选择了一条你认为更轻松、更能保全你自己的路。然后呢? 你又是怎么做的?” 他的目光转向一旁如同泥塑木雕般的郑永志,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歉疚,但更多的是对女儿行为的深恶痛绝:“你找了永志。 你看中他老实、有能力、对你好。 更重要的是,他背景简单,容易控制,是块完美的遮羞布。 你利用他对你的感情,利用他的真心,来掩盖你和祝韬那段龌龊的、从未真正断绝的关系。 甚至,让他来替你养你和杀兄仇人的孩子!” “赵香茗,”赵父的声音低沉下去,却带着一种最终审判般的重量,“你不仅自私,而且卑劣。 你对不起你死去的哥哥,对不起赵家的门风,更对不起永志这个真心待你的丈夫。 到了今天这一步,你还有什么脸面在这里控诉我们当初如何逼你? 所有的选择,都是你自己做的。 苦果,自然也该由你自己来尝!” 赵父这一番话,如同剥茧抽丝,将赵香茗那看似悲情的控诉外壳层层剥开,露出了内里精致利己主义的冰冷内核。 他没有咆哮,没有过多的激动,只是用平静而残酷的事实,将她钉在了耻辱柱上。 赵香茗彻底瘫软下去,蜷缩在地上,不再是之前那种委屈的哭泣,而是发出一种如同受伤野兽般的、绝望的呜咽。 她父亲的话,像鞭子一样抽打在她的灵魂上,将她多年来用以自我安慰的借口抽得粉碎。 是啊,父亲给过她选择。 是她自己,在爱情与优渥的现状之间,选择了后者。是她贪心地想要两头占全,既舍不得赵家的富贵,又放不下与祝韬的私情,最终想出了李代桃僵、找人接盘这卑劣的一招。 可是,她有错,她的父母就没错吗? “是你们逼我的!”她哭的浑身发抖,“如果当初,你们没有逼我和祝韬分开。 今天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 赵母听着女儿那执迷不悟、甚至将过错反推到父母身上的言论,最后一丝强撑着她的力气仿佛也被抽空了。 她猛地向后退了一步,若非佣人在旁死死搀扶,几乎要软倒在地。 她没有再哭喊,也没有怒骂,只是用一种极度陌生的、极度痛心的眼神,看着蜷缩在地上、状若疯魔的赵香茗。 “香茗……”赵母的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吐得极其艰难,“你到现在……还在怪我们逼你? 是,我们是不愿意你和祝韬在一起。 你不知道为什么吗? 你哥哥的死,是一个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一个我们赵家上下,尤其是你父亲和我,心里永远拔不掉的刺! 你只想着你的爱情,你的痛苦。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 你哥哥…… 他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我怀胎十月,辛苦养育他二十多年,看着他从小不点长成挺拔的青年。 他那么优秀,那么懂事……” 她的声音哽咽了,巨大的悲痛让她几乎说不下去,缓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道,“可他就那么没了…… 因为祝韬那些人的起哄、劝酒。 你让我这个做母亲的,如何能接受? 如何能不恨?” 她的目光紧紧锁住赵香茗,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质问:“而你,我的女儿。 你却要嫁给那个,间接害死你哥哥的、我心中无法原谅的仇人。 你让我以后如何面对你? 如何面对他?难道,你要我,在失去儿子之后,还要强颜欢笑,接受那个与我儿子死亡脱不了干系的人,登堂入室,叫我一声‘岳母’吗? 你要我每逢年节,看着他那张脸,就想起我儿子冰冷的墓碑吗?” 第2829章你不能既要且要 她一步步向赵香茗走近,眼神里的痛楚几乎要溢出来:“香茗,那不是逼你,那是在逼我啊! 那是在拿刀,一遍遍地剜我的心! 如果,我每天都要面对祝韬,看着他和你出双入对,听着他喊我‘妈’,我怕我迟早会疯掉,会忍不住做出更可怕的事情。 那是对我们所有人的折磨,是对你哥哥亡灵的亵渎!” 她停在赵香茗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所以,我当时和你父亲一样,给了你选择。 不是我们不要你,而是我们无法承受那样的结局。 如果你真的非他不可,好,你走。 离开赵家,放弃这里的一切,去和他过你们的日子。 我……我眼不见,心……或许还能稍微静一些。 至少,我不会被‘仇人变女婿’这个事实,日日夜夜地凌迟,不会被活活逼死! 我们以为,那是对彼此的解脱。 我们给你自由,让你去追求你所谓的爱情。 而我们,也得以保留最后一点面对生活的勇气。 我们以为,那样至少……至少能维持表面上的平静。” 她的目光扫过地上那些不堪的照片,最终回到赵香茗惨白的脸上,眼神里充满了被彻底辜负后的冰凉:“可我万万没有想到……我真的没有想到……你会做出这样的事。 你既然选择了留下,选择了继续做你的赵家大小姐,享受家族带给你的庇护和荣耀,那你为什么……为什么还要和祝韬纠缠不清? 甚至……甚至怀上他的孩子!” 赵母指着赵香茗,手指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你不但留下了,你还用最肮脏、最欺骗的方式,践踏了我们对你的最后一丝信任和期望。 你找永志来做挡箭牌,让他蒙在鼓里,替你养育你和你杀兄仇人的孩子。 你把我们所有人,都当成傻子。 你把赵家的脸面,把你哥哥的尊严,把你丈夫的真心,全都踩在了脚底!” “你这叫追求爱情吗?”赵母的声音终于带上了一丝抑制不住的尖锐,“你这叫自私!叫无耻! 叫贪婪! 你什么都想要,却什么都不愿意真正付出代价! 你玷污了‘爱情’这两个字,也玷污了你自己!”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里只剩下一片冰冷的废墟:“我给你选择爱情的自由,不是让你用这种下作的方式来实现的。 你现在的行为,比当初直接跟祝韬走,更让我觉得恶心,更让我无法接受! 你让我们赵家,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赵母的话,如同寒冬腊月里兜头浇下的一盆冰水,将赵香茗最后一点借口也彻底冻结。 她不再哭闹,只是蜷缩在那里,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仿佛赤身裸体地暴露在冰天雪地之中,承受着来自母亲那带着血泪的、最直指人心的审判。 客厅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赵父颓然坐回椅子上,用手撑着额头,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 赵逸兴早已被这骇人的场面吓得躲到了角落,大气不敢出。 郑永志沉默地站着,像一座被风雪侵蚀殆尽的石碑。 阳光偏移,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扭曲的影子,如同此刻每个人心中无法弥合的裂痕。 真相的血肉被彻底剖开,露出里面腐烂发臭的内里,唐承安咳嗽了一声。 沉默的郑永志似乎被唐承安的咳嗽声惊醒:“离婚吧。” 他缓声说:“现在,就去领证。” 他的声音,如同最终落下的铡刀,打破了客厅里令人窒息的死寂。 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过往的决绝,冰冷地回荡在空旷奢华的空间里。 蜷缩在地上的赵香茗猛地一颤,像是被这三个字烫伤了灵魂。 她倏地抬起头,布满泪痕和狼狈的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以及一种更深层次的、源于自身利益可能受损的恐慌。 离婚? 不,她不能离婚。 至少现在不能! 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向郑永志,试图去抓他的裤脚,声音因为急切和恐惧而变得尖利扭曲:“不! 你不能跟我离婚! 不能!” 郑永志面无表情地后退一步,避开了她的触碰,那眼神里的冰冷和疏离,比任何怒吼都更让赵香茗心寒。 他看着她,就像在看一个完全陌生、甚至令人厌弃的生物。 见他无动于衷,赵香茗更加慌乱,口不择言地试图用她所能想到的、最具“说服力”的理由来挽回,或者说,来胁迫:“永志。 你想想。 你好好想想。 要不是……要不是因为有耀光这件事,你以为……你以为我会嫁给你吗?!” 她的话如同毒刺,试图刺穿郑永志的尊严,让他认清所谓的“现实”。 她挣扎着想要站起来,维持一点可怜的体面,但发软的双腿让她只能半跪在地,仰着头,用一种混合着哀求、指责和优越感的复杂眼神看着郑永志。 “你不过是个普通家庭出身的保镖! 就算你有点能力,拼死拼活,又能爬到什么位置? 你能住进这样的别墅吗? 你能有今天的地位和资源吗? 你能让外面那些人,对你郑永志高看一眼吗?”她语速极快,仿佛要将这些她自认为的“事实”刻进郑永志的脑子里,“你娶了我,是跨越了阶级。 是鲤鱼跳龙门。 你过上了,你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上等人的日子。 你上辈子,烧了高香,才有的今天!” 她见郑永志依旧沉默,只是那眼神愈发幽深,像是结了冰的寒潭,心底更加没底,语气不由得软了下来,带上了诱哄的色彩:“永志,我知道你生气,是我不对,我骗了你。 可是,事情已经这样了,我们……我们能不能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你还是赵家的女婿,你还是享有现在的一切。 你有名望,有地位,有钱……这些难道不重要吗? 离婚对你有什么好处? 你一旦跟我离婚,你就什么都没有了。 你会被打回原形。 你会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 第2830章她最后的救命稻草 “那些以前巴结你的人,会立刻踩到你头上。 你会成为一个离了婚、被赵家扫地出门的……弃婿。 你想想那个局面,比现在维持现状,哪个对你更好?” 她紧紧盯着郑永志的脸,试图从他脸上找到一丝动摇,一丝对失去现有生活的恐惧:“只要你答应不离婚,我们可以好好谈谈。 耀光……耀光你可以不用管他,我会处理。 我们还可以……还可以像以前一样!” 郑永志静静地听着。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既没有因为她那番“跨越阶级”的言论而感到羞辱,也没有因为她描绘的离婚后悲惨图景而露出惧色。 他只是等她说完,客厅里再次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只有赵香茗粗重而不安的喘息声。 过了许久,郑永志才缓缓开口,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说完了?” 赵香茗被他这反应弄得一愣,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郑永志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温度,只有无尽的荒凉和自嘲。 “赵香茗,”他叫她的全名,疏离而冰冷,“直到现在,你依然觉得,我郑永志在乎的,是你们赵家带来的这些。 别墅、地位、钱? 依然觉得,我娶你,是为了所谓的‘跨越阶级’?” 他向前微微倾身,目光如炬,直视着赵香茗闪烁不定的眼睛:“我告诉你,我郑永志今天所拥有的一切,工作、人脉、甚至别人口中的那点‘地位’。 或许,有借助赵家名望起步的便利,但更多的是靠我自己没日没夜拼出来的,是靠我的能力和汗水换来的。 我不敢说完全干净,但至少,每一分都站着挣。 离了赵家,我或许会失去一些光环,会走得艰难一些,但我郑永志,饿不死。 更不会像你说的,变成一条人人可欺的丧家之犬!”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那是源于自身能力和骨气的底气。“至于你说的,‘上等人的日子’……”他环顾了一下这间极致奢华却冰冷无比的客厅,眼神里掠过一丝清晰的厌恶,“你以为,我有多稀罕? 每天戴着面具,周旋在虚伪的应酬里,听着那些言不由衷的奉承,守着一段从一开始就是骗局的婚姻? 这就是你口中的‘上等’? 在我看来,还不如当年我在部队里,和战友蹲在训练场边啃冷馒头来得痛快,来得干净!” 他的话,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赵香茗那套建立在物质基础上的价值观上。 她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郑永志的目光重新回到她脸上,那里面终于有了一丝情绪的波动,那是深可见骨的痛苦和被彻底践踏后的悲凉:“我娶你,从来就不是为了什么狗屁阶级。 是因为,我爱你。 我以为,我找到了可以携手一生的人。 我以为,只要我足够努力,足够对你好,就能弥补所谓的门第差距,就能让你幸福。 所以,我拼了命地工作,我想向你父母证明,我郑永志配得上你。 我记得你的所有喜好,包容你所有的小脾气,努力想成为一个好丈夫,一个好父亲。 我把你,把我们的家,当成我全部的世界来经营。” 他顿了顿,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像是在吞咽一把锋利的砂石:“可是,现在,我才知道,我所以为的世界,从一开始就是假的。 我所以为的爱情,是一场处心积虑的骗局。 我所以为的家,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 我所以为的儿子,是插在我心口最深的一把刀。 你问我,维持现状和离婚哪个更好? 我告诉你,维持现状,每一天,每一刻,对着你,对着那个孩子,都是在提醒我,我郑永志有多蠢,有多瞎。 都是在用钝刀子割我的肉,喝我的血。 那样的好,我要不起,更恶心要!” 他挺直了脊背,那个在军中历练出的、永不弯曲的脊梁,仿佛能撑起即将倾塌的天空。 他的眼神里,所有的痛苦、挣扎、彷徨,都在这一刻沉淀为一种冰冷的、不容置疑的决断:“赵香茗,收起你那一套权衡利弊的说辞。 我郑永志是人,不是一件可以权衡得失的物品。 我有心,会痛。 有尊严,不容践踏!” 他不再看她,转向一旁沉默不语的唐无忧和唐承安,语气恢复了处理事务时的干脆:“唐先生,麻烦你们,协助处理离婚事宜。我需要尽快拿到离婚协议。” 然后,他最后看了一眼瘫软在地、面如死灰的赵香茗,眼神里再无半分留恋,只剩下彻底的冰冷和疏离。 “今天就去民政局,”他重复道,声音不大,却带着最终宣判的力量,“现在。” 赵香茗看着这个曾经对她百依百顺、将她视若珍宝,此刻却对她厌恶之极的男人,终于清晰地认识到,她失去的,究竟是什么。 她失去的,不仅仅是一个丈夫,一个遮羞布。 更是一颗她曾拥有却亲手碾碎了的、最赤诚的真心。 不,她不能就这样失去一切! 她猛地转过头,视线投向她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年的父母。 那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 “爸……妈……”她声音嘶哑,带着哭腔,手脚并用地朝着父母的方向挪动了几步,姿态卑微到了尘埃里,“我不能离婚……不能离!” 赵父用手撑着额头,闭着眼,不愿再多看她一眼。 赵母别过脸去,胸口剧烈起伏,还未从方才那番锥心刺骨的对话中平复。 见父母不为所动,赵香茗更加慌乱,她急忙祭出她认为最能打动他们的理由。 赵家的脸面。 “爸,妈,你们想想……想想赵家的脸面!”她几乎是喊出来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尖锐,“如果……如果现在离婚,事情就彻底瞒不住了。 到时候,所有人都会知道,都知道我……我和祝韬的事,都知道耀光的身世!” 第2831章失去大小姐的身份? 她想象着那个场景,身体因恐惧而瑟瑟发抖:“那些媒体,那些竞争对手,他们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扑上来。 他们会把赵家,扒得底朝天。 哥哥的事情会被重新翻出来,我和祝韬……我们会被写成最不堪的样子。 赵家会成为整个上流社会的笑柄,永远都抬不起头来!” 她努力让自己的话听起来像是在为家族着想,试图唤起父母对家族声誉的重视:“只有维持现状,让永志不离婚,一切才能压下去。 我们关起门来,自己知道就好,外面的人什么都不会知道。 赵家的脸面,就保住了! 爸,您最看重的,不就是这个吗?” 她爬到赵父脚边,不敢触碰他,只能仰着头,泪眼婆娑地哀求:“爸,您帮帮我,帮我劝劝永志,让他不要离婚。 只要不离婚,以后,我什么都听你们的。 我再也不见祝韬了。 我会和永志好好过日子,我会补偿他。 求求您了,爸。 为了赵家,为了哥哥的名声不被玷污,您就帮我这一次吧!” 她的话语逻辑混乱,时而强调家族脸面,时而保证悔过,时而又搬出逝去的兄长,只求能抓住这最后一根浮木。 她坚信,只要父母出面,凭借赵家的权势和对郑永志的“恩情”,一定能压下这件事。 一直闭目不言的赵父,在听到她再次提起“哥哥的名声”时,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曾经锐利、充满威严的眼睛,此刻布满了血丝,里面翻涌着的不再仅仅是愤怒,更有一种被彻底耗尽心力后的疲惫与冰冷。 “赵家的脸面……”他低声重复着这几个字,声音沙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带着一种浓重的嘲讽,“赵家的脸面,从你决定生下祝韬的孩子,并且找来永志顶缸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被你亲手撕下来,扔在地上踩烂了。” 他的话语像冰锥,一字一句,扎进赵香茗的心里。 “你以为,维持着这表面的婚姻,这虚假的和睦,就能保住脸面?”赵父终于低下头,视线落在赵香茗那张写满惊恐和祈求的脸上,那眼神里没有半分往日的慈爱,只有一片荒芜的冷漠,“那不过是自欺欺人,是掩耳盗铃。 是比公开的丑闻,更加令人作呕的虚伪!” 他微微前倾身体,目光如同实质,紧紧锁住赵香茗:“你口口声声为了赵家,为了你哥哥。 那你告诉我,一个给害死自己亲哥哥的男人生下孩子的女儿。 赵家,还容得下吗?” 这句话,如同最终判决,让赵香茗瞬间僵在原地,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赵父没有给她反应的时间,他继续用那种平静却致命的声音说道:“你选择留下,享受赵家带来的一切,却做出这等背弃家族、践踏血缘的事情。 现在,东窗事发,你想的不是承担责任,不是忏悔。 而是要用一个更大的谎言,拉着整个赵家,陪你一起在这滩污泥里打滚,维持那可悲的、一戳即破的假象?” 他缓缓摇头,眼神里的失望已然凝结成冰:“赵香茗,你太让我失望了。 不仅仅是你的行为,更是你到了此刻,依然如此自私、如此愚蠢。” 他深吸一口气,做出了一个极其艰难,却又不得不做的决定:“这个家,容不下你了。 你走吧。” 赵香茗猛地瞪大了眼睛,瞳孔骤缩,仿佛听不懂这句话的意思:“爸……您……您说什么?” “我说,你离开赵家,”赵父清晰地重复了一遍,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下,“就像当初,我给你选择时,说的那样。 你,放弃赵家大小姐的身份,放弃一切继承权。 从今以后,你只是赵香茗,你的所作所为,与赵家再无瓜葛。 你和祝韬如何,那个孩子如何,乃至你和永志是否离婚,都是你自己的事情。 赵家,不会再为你提供任何庇护,也不会再干涉半分。” 这无异于将她彻底放逐。 失去了赵家光环的庇护,她赵香茗算什么? 一个声名狼藉、带着私生子的弃妇? 祝韬……祝家又会如何对待她?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赵香茗,她尖叫起来:“不! 爸,你不能这么对我! 我是你的女儿啊,你怎么能赶我走?! 妈,妈你说话啊!” 她扑向赵母,试图抓住母亲的衣袖,却被赵母猛地甩开。 赵母看着她,眼神痛心而复杂,嘴唇哆嗦着,最终却只是颓然地闭上了眼睛,两行清泪无声滑落。 她知道,丈夫的决定虽然残酷,却是此刻唯一能保全赵家最后一点体面,也是唯一能让他们这对老夫妻从无尽的羞辱和痛苦中稍稍解脱的办法。 留下赵香茗,这个家将永无宁日,时刻提醒着他们那血淋淋的伤疤和无法磨灭的耻辱。 “走吧,”赵父疲惫地挥了挥手,“在你做出更让赵家蒙羞的事情之前,离开这里。 以后……好自为之。” 最后的四个字,轻飘飘的,却带着千钧的重量,彻底将赵香茗打入了绝望的深渊。 她瘫软在地,连哭泣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茫然地看着父母冷漠而疏离的背影,看着这间她从小长大的、象征着权势与富贵的客厅。 第一次,她真正感受到,什么叫众叛亲离,什么叫一无所有。 失去赵家大小姐的身份? 不,这比郑永志要离婚更让她恐惧万分。 这意味着她将失去最后的依仗,变得一无所有,任人践踏! “不……不能这样……”她瘫在地上,指甲无意识地刮擦着冰冷光滑的大理石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 混乱的思绪在绝望中疯狂翻腾,试图寻找一丝逆转的可能。 忽然,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闪现的毒焰,照亮了她扭曲的求生欲。 “爸!妈!”她用尽力气撑起上半身,声音因极度恐惧而变调,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尖锐,“你们不能现在赶我走。 你们想过没有? 祝韬……祝韬他已经结婚了。 他的妻子是林家的大小姐,和他门当户对。” 第2832章你们真的这么狠心吗? “我……我如果还是赵家的大小姐,凭着赵家的势力和当年的情分,祝韬他……他或许还有可能离婚娶我。 我还能有一条活路,还能保住一点点体面。 如果,我现在被赶出赵家,成了一个被家族抛弃的女人,祝韬他怎么可能会要我? 到时候……到时候我就真的完了。 我会被所有人唾弃,我会活得连狗都不如!” 她再次向前爬行,抱住赵母的腿。 她感受到母亲身体的僵硬和抗拒,却死不放手,仰起那张糊满眼泪和妆容的脸,苦苦哀求:“妈,我求求你们。 看在我们父女、母女一场的情分上,再帮我最后一次。就最后一次!” 她喘着粗气,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光:“先别急着赶我走。 先帮我……帮我把祝韬逼离婚,让他娶我。 只要我成了名正言顺的祝太太,只要我有了新的身份和依靠。 到时候……到时候你们再和我断绝关系,我绝无怨言。我保证,离赵家远远的,再也不来碍你们的眼。 这样……这样至少我还能有条活路啊,爸妈!” 这番自私到极致、将家族颜面和父母感受彻底踩在脚下的言论,终于让一直强压着怒火的赵父猛地转过了身。 他的脸上不再是疲惫和冰冷,而是笼罩着一层骇人的铁青,胸膛因急促的呼吸而剧烈起伏:“赵、香、茗。 你口口声声,要我们帮你逼祝韬离婚娶你。 那我问你,既然你和他,早已各自婚嫁,桥归桥,路归路。 你为什么还要偷偷摸摸,给他生下这个孩子?” 赵香茗被问得浑身一颤,抱住赵母的手不自觉地松开了些。 她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却半天吐不出一个完整的字眼。 为什么? 还能是因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她爱祝韬! 她不想被父母赶出家门,也不想放弃祝韬。她只能一面嫁了一个好拿捏的男人,一面和祝韬保持来往。 、 她张着嘴,像一条离水的鱼,徒劳地开合着,却发不出任何有意义的音节。 看着她那哑口无言、眼神闪烁的狼狈模样,赵父心中最后一丝微弱的期望也彻底熄灭了。 他不再愤怒,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疲惫和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冰冷决绝。 “无话可说了?”赵父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最终判决意味,“看来,你心里比谁都清楚。” 他不再看她,转向一旁始终沉默站立、如同背景板般的管家和几名心腹佣人,沉声吩咐:“收拾一下大小姐……不,收拾一下赵香茗的随身物品。 不必太多,够她暂时用度即可。 然后,送她离开。” “是,先生。”管家躬身应道,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仿佛只是在执行一项再普通不过的任务。 他示意两名女佣上前。 “不!爸!妈!你们不能这样!”赵香茗如梦初醒,发出凄厉的尖叫,挣扎着想要再次扑过去,却被两名训练有素的女佣一左一右牢牢架住。 她拼命扭动,华贵的衣裙被扯得凌乱不堪,头发披散,状若疯妇:“我是你们的女儿啊! 你们真的这么狠心吗? 妈,你看看我啊!” 赵母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她紧紧闭着眼睛,泪水汹涌而出,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但她始终没有回头,也没有开口。 她知道,任何一丝心软,都会让这个家,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也会让他们夫妇二人,永世活在耻辱和痛苦之中。 长痛不如短痛,此刻的绝情,或许是唯一还能保留的、对彼此最后的仁慈。 “带走。”赵父挥了挥手,语气中没有一丝波澜。 女佣不再犹豫,半强制地架着哭喊挣扎的赵香茗,朝着楼梯方向走去。 她的哭嚎、咒骂、哀求声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二楼。 整个过程,赵父始终背对着这一切,挺拔的背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佝偻,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 赵母则瘫坐在沙发上,用手帕死死捂住嘴,压抑着崩溃的哭声。 不到半小时,一个轻便的行李箱被提了下来。 赵香茗也被重新带下楼,她似乎已经耗尽了所有力气,不再哭闹,只是眼神空洞,脸上带着未干的泪痕,像个失去灵魂的木偶,被女佣搀扶着,或者说,看守着。 管家走到赵父身边,低声道:“先生,都准备好了。” 赵父缓缓转过身,目光扫过那个小小的行李箱,最后落在赵香茗那张失魂落魄的脸上。 他沉默了几秒,从胸腔深处吐出一口浊气:“从今以后,你好自为之。 赵家,与你再无关系。” 说完这句,他再次转过身,不再多言。 别墅沉重的大门在赵香茗身后缓缓关上,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却如同惊雷般在她心头炸开。 她猛地回头,看着那扇熟悉又陌生的大门。 那曾经象征着她身份、地位和家的地方,此刻却将她无情地拒之门外。 晚风吹来,带着深秋的寒意,穿透她单薄的衣衫,让她激灵灵打了个冷颤。 她下意识地抱紧双臂,环顾四周。 夜色笼罩下的别墅区静谧而奢华,路灯在地上投下昏黄的光晕,却照不进她此刻一片黑暗的心底。 她真的……被赶出来了。不再是赵家大小姐,没有了锦衣玉食,没有了前呼后拥,只剩下手边这个轻飘飘的行李箱,和一身洗刷不掉的污名。 恐惧、茫然、怨恨、绝望……种种情绪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她该怎么办? 她能去哪里? 郑永志那里,是绝无可能了。 父母这里……退路已断。 一个名字,如同最后的浮木,在她混乱的脑海中浮现。 祝韬。 对,还有祝韬。 她还有祝韬。 他们之间有那么多年的感情,他们还有孩子。 他不能不管她! 这个念头让她几乎熄灭的眼神重新燃起一丝微弱的光亮,一种混合着依赖、委屈和索求的情绪涌上心头。 第2833章把事情闹大,对你有什么 她立刻手忙脚乱地翻找自己的手包,拿出手机,手指颤抖着找到那个刻在心底的号码,拨了出去。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那边传来一个略显低沉,带着一丝慵懒和不耐烦的男声:“喂? 什么事? 我不是说了,这几天林家看得紧,没事别联系我吗?”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赵香茗的眼泪瞬间又涌了出来,带着哭腔,语无伦次地说:“韬哥…… 我…… 我被赶出来了…… 我爸我妈…… 他们不要我了…… 永志也要跟我离婚…… 我什么都没了…… 韬哥,我现在只有你了……” 电话那头的祝韬显然愣了一下,语气带着诧异:“赶出来? 怎么回事? 你说清楚点?” 赵香茗一边抽泣,一边断断续续地将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当然,在她的叙述中,尽可能地淡化了自己的过错,更多地强调了郑永志的绝情和父母的狠心。 “……他们就这么把我赶出来了,一分钱都没给我……韬哥,我现在无处可去了……你……你不能不管我啊!”她哀哀地哭泣着,将自己塑造成一个无依无靠的可怜人。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祝韬的声音再次响起,却少了几分刚才的慵懒,多了几分凝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孩子的事,怎么会让他发现? 现在,闹成这样……” “我也不想的……是郑永志他找人查我……”赵香茗急忙辩解,随即又用充满期望的语气说,“韬哥,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了。你……你离婚吧。 你娶我。 我们现在就在一起,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我们有耀光,我们才是一家人啊!” 她仿佛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语气变得急切而充满幻想:“只要你离婚娶了我,我就有了名分,有了依靠。 赵家不要我,我还有你,还有祝家。 我们……” “香茗,”祝韬打断了她的话,“你冷静点。” 赵香茗的心猛地一沉。 祝韬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清晰地击碎了她最后的幻想:“离婚? 现在这个节骨眼上,怎么可能? 林家那边怎么交代? 我们祝家和林家有多少合作项目,牵一发而动全身! 更何况,你刚被赵家赶出来,声名狼藉,我转头就离婚娶你? 你让我爸怎么想? 让外面的人怎么看祝家? 怎么看我们?” 他的话语理智得近乎残酷,每一个字都像是在赵香茗的心头扎刀。 “可是……可是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还有耀光……”赵香茗的声音颤抖着,带着难以置信的绝望。 “感情是感情,现实是现实!”祝韬的语气带着一丝不耐烦,“耀光……我知道,他是我的儿子。 我不会不管他。 但是香茗,娶你……现在绝对不行。” “那……那我怎么办?”赵香茗的声音带上了绝望的哭音,“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你让我去哪里?” 祝韬在那边沉默了一下,似乎是在思考,过了一会儿才说:“这样吧,我先给你找个地方住下,安顿下来。 其他的……再从长计议。 你现在在哪里?我让司机过去接你。” “从长计议?又是从长计议!”赵香茗终于忍不住尖叫起来,累积的恐惧、委屈和背叛感在这一刻爆发,“祝韬! 从头到尾,你就没想过要娶我对不对? 当初,你跟我在一起,是不是也只是因为我是赵家的大小姐? 现在,我不是了,你就想一脚把我踢开? 我告诉你,没门。 你要是敢不管我,我就把我们的事情,把所有的一切都抖出去。 大家谁都别想好过!” 电话那头的祝韬显然被她的威胁激怒了,声音瞬间冷了下来:“赵香茗,你疯了?! 你威胁我? 把事情闹大,对你有什么好处? 你现在除了给我添乱,还能做什么? 冷静点,接受现实。 司机马上到,你先安顿下来再说!” 说完,不等赵香茗再开口,电话便被挂断了,听筒里只剩下“嘟嘟”的忙音。 赵香茗握着手机,呆呆地站在原地,冰冷的夜风吹拂着她单薄的身体,却远不及她心中的寒意。 祝韬的话,像一把把冰锥,彻底击碎了她所有的幻想和指望。 原来,离开了赵家大小姐的光环,她在祝韬眼里,真的就什么都不是了。 一个麻烦,一个累赘,一个可以随意安置、却绝不容许影响他事业和家庭的……污点。 巨大的绝望和被全世界抛弃的孤寂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彻底吞噬。 她看着周围陌生的夜景,看着那扇再也无法为她打开的、象征着家的门,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她真的,一无所有了。 夜风更冷了,吹得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也吹凉了她方才因激动而滚烫的血液。 威胁? 她拿什么威胁? 正如祝韬所说,把事情闹大,除了让她自己更加声名狼藉,让耀光有一个更加不堪的母亲,还能得到什么?祝家和林家根基深厚,岂是她一个被家族抛弃的女人能轻易撼动的? 绝望,如同冰冷的淤泥,一点点淹没她的脚踝、膝盖,直至没顶。 她站在原地,仿佛被钉在了这冰冷的夜色里,不知该何去何从。 回望那栋熟悉的别墅,灯火通明,却再无她立锥之地。 前行,则是茫茫黑夜,深不见底。不知过了多久,一辆黑色的轿车悄无声息地滑到她身边停下。 车窗降下,露出一张陌生的、毫无表情的司机面孔。 “赵小姐,祝先生让我来接您。”司机的语气公事公办,不带丝毫温度。 赵香茗看着这辆车,像是看到了深渊的入口。 她知道,一旦上去,她就真的成了那个需要依附祝韬、见不得光的存在了。 可是,她还有别的选择吗? 露宿街头? 还是去面对那些即将闻风而动、将她生吞活剥的媒体? 她没有。 她像一只被剪断了翅膀的金丝雀,失去了华美的笼子,便只能在泥泞中挣扎。 第2834章给我滚出这里 最终,求生的本能和对未知恐惧的逃避,战胜了那点残存的可悲自尊。 她默默地,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行李箱被司机放入后备箱,轻得仿佛没有重量。 车子,驶离了这片象征着权贵的别墅区。 将那个,她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家,远远的抛在了身后。 赵香茗靠在冰冷的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流光溢彩,感觉自己像是一缕孤魂,被放逐到了另一个世界。 司机将她,带到了一处位于城市边缘的高级公寓。 公寓装修精致,设施齐全。 但这里没有家的气息,只有酒店式的冰冷和疏离。 这里成了她的新“牢笼”,一个由祝韬提供的、圈养情人的牢笼。 接下来的日子,赵香茗过着一种近乎与世隔绝的生活。祝韬偶尔会来,行色匆匆,更多的是在深夜,带着一身酒气或疲惫。 他不再和她谈情说爱,甚至很少提及他们的儿子耀光。他们之间的关系,成了生理需求与物质供给。 他给她钱,维持她表面的优渥生活。 而她,则成了他发泄欲望的工具。 每当祝韬离开,空荡荡的公寓里只剩下她一个人时,无边的寂寞和悔恨,便会如同毒蛇般噬咬她的心。 她开始疯狂地想念过去,想念父母虽然严格,却真切的关爱。 想念郑永志那种笨拙,却毫无保留的呵护。 甚至想念,那个她曾经嫌弃的、属于他们三个人的、至少表面完整的家。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曾经拥有过什么,又亲手摧毁了什么。 什么爱情,什么激情,在现实冰冷的墙壁面前,都显得如此可笑和不堪一击。 祝韬对她,或许有过年少时的冲动和迷恋。 但归根结底,她之于他,始终是锦上添花的那朵花。 一旦锦缎本身出现污渍,这朵花便成了需要被小心遮掩、甚至随时可以舍弃的负累。 她后悔了。 是真真切切、锥心刺骨的后悔。她恨自己的愚蠢,恨自己的贪婪,恨自己的眼瞎心盲。 然而,命运的残酷远不止于此。 祝韬的妻子,林家那位门当户对的大小姐,并非对丈夫的行踪一无所知。 在上流社会这个看似光鲜、实则没有秘密的圈子里,赵香茗被赵家驱逐的消息早已悄然传开。 而她,被祝韬安置在此处的消息,自然也未能完全瞒过有心人的耳目。 在一个午后,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满客厅,赵香茗正对着窗外发呆,回忆着过往的点点滴滴,心中充满了苦涩的悔意。 突然,公寓的门被人从外面用钥匙粗暴地打开。 紧接着,一群衣着光鲜、气势汹汹的女人涌了进来。 为首的是一个身材高挑、妆容精致,但眉宇间带着凌厉煞气的年轻女人,正是祝韬的合法妻子,林薇。 林薇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刀子,瞬间就锁定了惊慌失措从沙发上站起来的赵香茗。 她上下打量着赵香茗,眼神里的鄙夷和愤怒几乎要化为实质。 “果然是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林薇的声音尖利,带着正室捉奸特有的理直气壮和滔天怒意,“被赵家像丢垃圾一样赶出来,还敢来勾引别人的丈夫? 怎么,离了赵家大小姐的身份,就只会张开腿讨生活了吗?” 污言秽语如同冰雹般砸向赵香茗,让她脸色瞬间惨白,羞愤得浑身发抖。 她想辩解,想反驳,却发现自己在对方那强大的、占据道德制高点的气势面前,毫无反抗之力。 “给我打!撕烂这个贱人的脸!看她以后还拿什么勾引人!”林薇显然是有备而来。 一声令下,她身后那几个看起来像是闺蜜或帮手的女人立刻一拥而上。 赵香茗尖叫着试图躲避,但双拳难敌四手。 她被粗暴地推倒在地,拳脚、指甲如同雨点般落在她的身上、脸上。 头发被撕扯,头皮传来剧痛;脸颊被指甲划破,火辣辣地疼。 身上不知被谁踹了几脚,钻心的痛楚让她蜷缩起来。 她只能徒劳地用手臂护住头脸,承受着这突如其来的、带着羞辱性质的暴力。 整个过程持续的时间并不长,但于赵香茗而言,却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她不仅承受着身体的疼痛,更承受着尊严被彻底碾碎的屈辱。 林薇似乎出了气,示意其他人停手。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蜷缩在地上、衣衫凌乱、脸颊红肿、发丝散落,如同破败娃娃般的赵香茗,冷冷地丢下一句话:“记住今天的教训。 赶紧给我滚出这里。 再让我发现你纠缠祝韬,下次就没这么简单了!” 说完,她带着那帮人扬长而去,留下满室狼藉和一身伤痕的赵香茗。 公寓里重新恢复了寂静,只剩下赵香茗压抑的、痛苦的啜泣声。 身体的疼痛远不及心中的万分之一。 她躺在冰冷的地板上,感受着脸上、身上的刺痛,闻着空气中尚未散去的、那些女人身上的香水味,混合着一丝淡淡的血腥气。 这一刻,所有的侥幸、所有的幻想,都被这顿毒打彻底打醒了。 她终于为自己错误的选择,付出了最直接、最惨痛的代价。 强烈的悔恨和无法排解的委屈,如同火山般在她胸中爆发。 她想要回家。 她想回到那个虽然规矩森严,但至少能给她庇护和温暖的家里去。 她想扑进母亲的怀里痛哭,想向父亲忏悔认错!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变得无比强烈。 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不顾身上的疼痛和狼狈,简单地收拾了一下,甚至顾不上处理脸上的伤痕,拿起那个轻飘飘的行李箱,踉踉跄跄地冲出了这间让她受尽屈辱的公寓。 她打车,回到了赵家别墅。 再次站在那扇熟悉的大门前,她却感觉恍如隔世。 她按响了门铃,心中充满了卑微的祈求。 开门的是管家,看到是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依旧保持着恭敬而疏离的态度:“您……有什么事?” 第2835章要毁灭,就一起毁灭 “我……我找我爸妈……我错了……我知道错了……让我见见他们……”赵香茗语无伦次,泪水混着脸上的伤,显得格外凄惨。 管家沉默了一下,低声道:“请您稍等。” 然后关上了门。 等待的时间,每一秒都如同煎熬。 赵香茗在心中一遍遍说着忏悔的话语,祈求着父母能看在血缘亲情上,再给她一次机会。 门再次打开,出现的是赵父本人。 他站在门内,并没有让她进去的意思。 他的目光落在她红肿带着血痕的脸上、凌乱的衣衫上,眼神剧烈地波动了一下。 有震惊,有痛心,但最终,还是沉淀为一片深沉的、无法融化的冰冷。 “你还回来做什么?”赵父的声音沙哑而疲惫。 “爸,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赵香茗“扑通”一声跪在了冰冷的地上,泪如雨下,“以前,我太傻太自私。 我后悔了。 求求你们原谅我,让我回家吧。 以后,我再也不敢了……” 她哭得撕心裂肺,将所有的委屈和悔恨都宣泄出来,希望能打动父亲那颗已然冰冷的心。 赵父看着她,这个他曾经万般宠爱的女儿,如今狼狈不堪地跪在面前忏悔。 他的嘴唇动了动,眼中闪过一丝剧烈的挣扎和痛楚。但最终,他还是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摇了摇头。 “香茗,”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仿佛来自很远地方的苍凉,“有些错,可以原谅。 有些底线,一旦踏过,就再也回不去了。”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她,看到了那个间接导致长子身亡的仇人,看到了那个流淌着仇人血脉的孩子:“我们……无法原谅一个,给害死自己亲哥哥的男人,生下孩子的女儿。” 这句话,如同最终的判决,彻底断绝了赵香茗所有的希望。 她瘫坐在冰冷的地上,看着父亲缓缓关上的大门。那扇沉重的大门,不仅隔绝了赵香茗回归家族的可能,也彻底碾碎了她最后一丝理智和对未来的期盼。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那片曾经象征着身份与荣耀的别墅区的。 只知道,当她再次回过神来时,正漫无目的地游荡在车水马龙的街头。 脸上、身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提醒着她不久前遭受的屈辱。 路人投来或好奇、或怜悯、或嫌恶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她早已千 疮百孔的自尊上。 曾几何时,她是高高在上的赵家大小姐,出行必有豪车接送,所到之处皆是奉承与艳羡。 而如今,她衣衫凌乱,形容狼狈,像一只无家可归的野狗,在繁华的都市里踽踽独行。 这巨大的落差,如同深渊将她吞噬。 她无法接受。 她怎么能接受?! 她是赵香茗啊! 是那个,曾经被无数人捧在手心里的天之骄女! 怎么会沦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怨恨,如同疯狂滋生的藤蔓,瞬间缠绕了她的心脏,勒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她恨郑永志的无情揭穿,恨父母的冷酷决绝,恨林薇的当众羞辱。 但最终,所有的恨意都汇聚到了一个焦点。 祝韬。 是他! 如果,不是他当年招惹她,如果不是他让她泥足深陷。 如果,不是他给了她那些虚妄的承诺和希望,她怎么会背叛家庭,怎么会落到众叛亲离的下场? 在她被赵家驱逐,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却用那样冷漠现实的话语将她推开,将她置于这孤立无援的绝境。 是他毁了她。 毁了她的一切! 一个疯狂而危险的念头,在她被怨恨和绝望烧灼的脑海中逐渐清晰、成型。 既然他已经毁了她的人生,那么,他也别想好过。 要痛苦,就一起痛苦。 要毁灭,就一起毁灭! 接下来的几天,赵香茗像是变了一个人。 她不再哭泣,不再哀求,眼中只剩下一种近乎死寂的冰冷和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 她用身上所剩不多的钱,租了一个肮脏破旧的小旅馆房间,然后开始着手她的计划。 她仔细擦拭了一把锋利的水果刀,然后,她给祝韬发去了信息。 她的语气出乎意料地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认命般的哀婉。 她没有再提要求,也没有哭闹,只是说自己想通了,接受现实了,但在彻底离开之前,想再见他最后一面。 有些话,她想当面说清楚,算是给过去那么多年的感情一个交代。 她将见面的地点约在了郊区一个偏僻的、几乎废弃的仓库附近。 祝韬起初有些疑虑,但或许是出于对旧情的一丝残念,或许是认为一个已经失去爪牙的女人翻不出什么浪花,更或许是对自己掌控能力的过 度自信,他最终还是答应了。 见面那天,天色阴沉。 赵香茗早早到了约定地点,藏在仓库的阴影里,手里紧紧攥着那把小刀。 冰冷的金属触感,让她因紧张而颤抖的手,稍微稳定了一些。 她听着自己如同擂鼓般的心跳,等待着那个毁了她一生的男人的到来。 当祝韬那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野里,依旧带着那种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漫不经心的姿态时,赵香茗积压的所有怨恨、屈辱和绝望,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 祝韬走近,皱着眉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语气带着惯常的不耐:“有什么话快说,这种地方……” 他的话没能说完。 赵香茗如同蛰伏已久的毒蛇,猛地将手中的水果刀,狠狠地刺向祝韬的腹部。 “啊……”祝韬发出一声短促而痛苦的惨叫,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没入自己身体的刀子,以及握着刀柄、眼神疯狂而冰冷的赵香茗。 “为什么……你……”剧痛让他瞬间失去了力气,踉跄着后退。 鲜血,迅速染红了他昂贵的衬衫。 赵香茗猛地拔出刀,看着祝韬痛苦地蜷缩倒地,脸上露出一种,扭曲的、大仇得报般的快意笑容,声音嘶哑地喊道:“为什么? 因为,你毁了我! 祝韬,是你毁了我。 我们一起,下地狱吧!” 第2836章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她还想再刺,但祝韬的惨叫声已经引起了远处偶尔经过车辆的注意。 有车停了下来,有人惊呼,有人报警。 赵香茗没有再逃跑,她只是站在那里,看着在地上痛苦呻吟的祝韬,疯狂地笑着,眼泪却混着笑声一起流了下来。 她知道,她完了。 但她觉得,值了。 警察很快赶到,迅速控制了现场,将重伤的祝韬送往医院,并将没有任何反抗的赵香茗逮捕。 后续的事,如同一场闹剧,迅速的在赵家、祝家和林家的圈子里流传开。 祝韬被紧急送医,虽然抢救回了性命,但那一刀造成了极其严重的、不可逆的损伤。 他永久地丧失了生育能力。 这个消息对于注重子嗣传承的祝家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 祝韬的妻子林薇,本就对丈夫的风流韵事,深恶痛绝,在得知,祝韬不仅养情人导致被刺伤,甚至因此绝后之后。 她毫不犹豫地提出了离婚,并凭借林家势力,在财产分割上占据了绝对优势。 祝韬人财两空,身体残疾,成了圈内的笑柄,祝家也因此声势大跌。 而另一边,赵香茗因故意伤害罪,面临着漫长的牢狱之灾。 她在法庭上神情麻木,对一切指控供认不讳。 赵父赵母在得知这个消息后,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们恨女儿的不争气,也心疼他们无辜的外孙。 但最终,在家族尊严与现实考量之间,他们选择了放手。 于是,在赵香茗锒铛入狱后,她的儿子被祝家接了回去。 这个身份尴尬的孩子,将在没有母亲的环境中,在祝家复杂难言的情感下,开始他未知的人生。 而赵香茗在铁窗之内得知这个消息时,先是疯狂大笑,继而失声痛哭。 她用自己的疯狂换来了儿子的认祖归宗,却永远失去了陪伴他成长的机会。 这段不被父母认可的爱恨情仇,最终都以最惨烈的方式,划上了一个令人唏嘘的句点。 周末。这一次,周末出游的地点,定在了草原。 原因是,唐小次小朋友说,他还从没看过大草原。 游游和跃跃几个还小,去不了草原。 于是,这次出游的人员和上次一样,只有唐无忧、唐承安、唐小初、唐小次和一众保镖。 路上无话。 周六上午九点多,一行人 抵达呼伦贝尔大草原。 当车门打开的一刹那,一股混合着青草与泥土芬芳的清新空气瞬间涌入肺腑,仿佛将城市里所有的喧嚣都涤荡一空。 极目远眺,是无边无际的、令人心醉的绿色。 那绿,并非单一的,而是层层叠叠,深浅不一。 近处是鲜亮的翠绿,带着露珠的润泽,稍远些是厚实的碧绿,如同巨大的绒毯铺展到天边。 最远处,那与天空相接的地方,绿色则化作了朦胧的青黛色,与蔚蓝的天际线温柔地交融在一起。 天空是仿佛被水洗过的、澄澈透亮的蓝,几缕洁白的云絮悠然飘荡,低得好像伸手就能摘下来。 辽阔的天穹下,起伏的丘陵勾勒出柔美的曲线,一群群牛羊如同珍珠般散落在广袤的草场上,悠闲地啃食着青草。 蜿蜒的河水在阳光下闪烁着粼粼波光,如同一条洁白的哈达,静静飘落在草原的怀抱里。 风过处,草浪层层翻涌,发出沙沙的轻响,仿佛大自然最原始而深情的吟唱。 壮丽而又宁静的美景,瞬间抚平了所有来自尘世的烦躁与疲惫。 “哇……”唐小次小朋友发出一声长长的、充满惊叹的欢呼,像只出了笼的小鸟,张开手臂就想要往前冲,却被旁边的唐小初稳稳地拉住了手。 “慢点,草深,小心绊倒。”唐小初依旧是那副沉稳的小大人模样,但亮晶晶的眼睛也泄露了他内心的雀跃。 唐无忧深吸一口气,笑着揉了揉唐小次的头发:“怎么样,小次?” “太棒了,无忧舅舅!这里比画上还要美一百倍,一千倍!”唐小次兴奋得小脸通红,在原地蹦跳着。 唐承安则已经举起了相机,对着这天地画卷般的景色“咔嚓咔嚓”按个不停,嘴里赞叹着:“真是怎么拍都像明信片,自带滤镜。” 在一众保镖看似松散实则严密的护卫下,他们的草原漫游正式开始了。 唐小次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触摸带着露水的草叶,试图去辨认那些不知名的野花。 紫色的铃铛花、黄色的小雏菊、白色的柴胡花,星星点点地散落在绿草丛中。 他看到一只蚱蜢跳起,便惊呼着去追。 听到远处传来的牧民歌谣,也会侧着耳朵认真听。 “哥哥,你看!那是蒙古包吗?”唐小次指着远处一片白色的圆形帐篷,激动地摇晃着唐小初的胳膊。 “嗯,那是牧民居住的地方,”唐小初知识储备丰富,认真地给弟弟解释,“也叫穹庐,因为,它的顶是圆形的。” 一行人朝着蒙古包的方向走去。 走近了,好客的牧民热情地邀请他们进去做客。 品尝了醇香的奶茶和新鲜的奶制品,唐小次对一切都感到新奇,就连那略带咸味的奶茶,他也皱着眉头尝试了一小口,然后吐着舌头说“味道好奇怪”,逗得大家都笑了。 从蒙古包里出来,他们体验了期待已久的骑马活动。保镖们率先挑选了温驯的马匹,并仔细检查了鞍具。唐无忧带着唐小初,唐承安护着唐小次,分别骑上了两匹高大的骏马。 马儿迈着稳健的步子走在柔软的草地上,视野变得更加开阔。 微风拂面,带着青草的气息,唐小次紧紧靠着唐承安,欢畅大笑:“我感觉我像在飞一样!” 他兴奋地喊道。 中午,他们在草原上享用了丰盛的午餐。 鲜嫩的手把肉,香气四溢的烤羊排。 连平时对吃食颇为挑剔的唐小初,也啃得津津有味。 午后,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他们找了一处平坦的草坡躺下。 天空蓝得纯粹,云朵仿佛触手可及。 第2837章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 唐小次指着天空变幻的云彩,一会儿说像奔腾的骏马,一会儿说像睡觉的小羊。 唐无忧和唐承安也难得地放松下来,闭着眼睛感受这份宁静与惬意。 保镖们则在不远处安静地警戒着,确保这份美好不受任何打扰。 黄昏时分,夕阳将天边染成了绚烂的金红色,整个草原仿佛被镀上了一层温暖的暖光。 他们并未离开,而是在预先安排好的、安全舒适的野奢帐篷营地住了下来。 当夜幕完全降临,草原的夜晚展现了它另一番迷人的景象。 没有了城市的光污染,深邃的夜空中,繁星前所未有地清晰和密集,一条璀璨的银河横贯天际,仿佛一条洒满了钻石的广阔纱带。 唐小次仰着头,看得着迷,小嘴里不停地发出“哇”、“好多星星”、“好亮啊”的惊叹。 唐小初也安静地仰望着,被这宇宙的壮丽所震撼。 “哥哥,无忧舅舅,承安舅舅!”唐小次忽然兴奋地转过身,眼睛比天上的星星还亮,“我们来认星座吧。 一人说一个,看谁找得快!” “好啊,”唐无忧笑着应和,抬头在星空中搜寻,“那我先来一个简单的……看,那边那个大勺子,那是北斗七星!” 顺着他的手指望去,那七颗排列成斗状的亮星在北部天空清晰地闪耀着。 “我看到了,大勺子!”唐小次拍手雀跃。 唐小初沉稳开口,指向银河附近:“勺子柄延伸出去,找到那颗很亮的星星,就是牧夫座的大角星。 顺着斗口的两颗星指向,可以找到北极星,它属于小熊座。” “到我了、到我了!”唐小次迫不及待地抢着说,小脑袋仰得高高的,努力在繁星中寻找目标,“我找……啊!那边。 那边有几颗星星连起来,像一只蝎子,那是天蝎座!”他指着的方向,确实有几颗星勾勒出蝎子的大致轮廓,心宿二散发着红色的光芒,如同蝎子的心脏。 唐承安微笑着摸了摸下巴,目光在银河两岸游移:“那小次看到天蝎座,它的对面,隔着银河,有一个很著名的星座。 看……那几颗亮星组成一个明显的十字形,像一只展翅的天鹅,那是天鹅座。 传说中……”他话音未落,唐小次就抢答:“我知道,是宙斯变成天鹅的故事!” “没错,”唐承安赞许地点头,接着指向天鹅座下方,“在银河中,还有一颗非常明亮的星星。 白色的,那是天琴座的织女星,而隔着银河遥遥相对的……” 他又指向另一个方向,“那颗同样很亮的,是天鹰座的牛郎星。 ‘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说的就是它们。” “哇……”唐小次看着那隔河相望的两颗亮星,发出了满足的叹息,仿佛亲眼见到了那个古老的传说。 “该我了,”唐无忧接过话头,目光在星空中继续探索,“我们来找找……看,在北斗七星的旁边,有一个像倒着问号的星座,那是狮子座的头部。 春天的时候,它更明显。” “狮子座!”唐小次立刻来了精神,“在哪里?” 唐小初牵住弟弟的手,耐心地解释:“现在季节不对,狮子座在天空的位置不高,不太好找全。 等下次在合适的季节,哥哥再指给你看。” 唐小次虽然有点小失望,但还是乖乖点头:“还有什么好看的星座呀?” 唐承安笑着指向天空的另一个区域:“看那边,四边形的那几颗亮星,那是飞马座,它的传说,也很有趣。” “我知道,珀伽索斯!”唐小次立刻接话,“就是那只从美杜莎血里跳出来的神奇飞马!” “小次懂得真多。”唐无忧赞赏地揉了揉他的头发。 一直安静聆听的唐小初再次开口:“在飞马座的旁边,可以看到一个由四颗星组成的小小菱形,那是仙女座。再往那边延伸,可以看到一个巨大的 W 形,那是仙后座。” 随着他们的指点,原本陌生而浩瀚的星空,仿佛变成了一幅巨大的、充满故事的神话地图。 每一个星座都是一个坐标,背后都藏着一段动人的传说。 唐小次看得目不暇接,小脑袋转来转去,恨不得把整片星空都装进眼睛里。 夜风带着草原特有的凉意和青草香轻轻拂过,篝火在一旁噼啪作响,跳跃的火光映照着每个人的脸庞。 星空下,四人或坐或靠,或指或认,清朗的童声和温和的男声交织在一起,讨论着星辰与神话,偶尔夹杂着唐小次天真烂漫的提问和惊叹。 在这远离尘嚣的草原深处,星空不再是遥远的天幕,而是垂落下来的、触手可及的梦境。 银河的星辉如此浓郁,仿佛不再是清冷的光,而是流淌着的、温润的牛奶,缓缓洗濯着人间。 亿万颗星辰争先恐后地闪耀着,有的明亮如钻,坚定而恒久。 有的微弱如尘 ,羞涩地眨着眼睛。 它们并非静止,当你凝神细看,会感觉整片星空都在以一种极其缓慢而宏大的节奏脉动、呼吸,仿佛宇宙沉睡时安稳的心跳。 “它们离我们好远好远,对不对,哥哥?”唐小次的喃喃自语,在这静谧中显得格外空灵。 “嗯,”唐小初点头,看着弟弟被星光映亮的侧脸,轻声说,“很多星星,距离我们都有很多光年。 我们现在看到的光,可能是它很久很久以前发出来的。” 唐小次微微张大了嘴巴,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他不再仅仅是在看星星,而是在进行一场跨越时空的凝视。 那一点星光,或许来自一个早已消亡的星球,或许正见证着某个未知世界的诞生。 此刻映入他眼帘的,是遥远过去的信使,带着亘古的秘密,温柔地洒落在这片草原上。 这种奇妙的连接,让浩瀚的宇宙似乎也变得亲切起来,充满了浪漫的谜题。 一阵稍大的风掠过,草浪发出更响的沙沙声,如同大地在星空下低语。 远处,传来了几声悠长狼嚎。 第2838章日出 那声音并不可怖,反而带着一种原始的、野性的苍凉,与这星空草原的壮阔完美地融为一体,更添了几分神秘色彩。 近处的草丛里,不知名的秋虫啁啾鸣唱,此起彼伏,奏响着属于夜晚的、永不疲倦的小夜曲。 唐承安不知何时拿出了一条柔软的薄毯,轻轻盖在靠在他身上的唐小次肩上。 小家伙裹着毯子,只露出一张兴奋的小脸,眼睛依旧贪婪地捕捉着天上的景象。 “看,流星!”唐无忧忽然低声提醒。 一道银亮的细线,倏然划破深蓝色的天鹅绒幕布,短暂、迅疾,却美得惊心动魄。 “呀!”唐小次轻呼一声,连忙闭上眼睛,双手合十,认真地许起愿来。 唐小初看着弟弟,嘴角弯起一抹温柔的弧度。 他也抬头,望着流星消逝的方向,心中默念,全家人幸福平安。 篝火的光芒在他们脸上跳跃,与清冷的星辉交织,勾勒出温暖而宁静的剪影。 保镖们在稍远些的地方,身影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他们守护着这片小天地的安宁,也让这浪漫的星空夜话得以不受打扰地继续。 唐承安仰望着,轻声说:“在这样的星空下,会觉得所有烦恼都变得很渺小。” 宇宙的尺度,足以稀释一切人世的纠葛。 “嗯,”唐无忧表示赞同,他伸展了一下手臂,深深呼吸着清冽的空气,“感觉整个人,从里到外,都被洗干净了。” 此时的草原,在白日的壮丽开阔之外,又披上了一层神秘而浪漫的面纱。 它孕育着无数生命与声响。 每一阵风,每一丝虫鸣,每一道划过的流星,都是它夜晚的脉搏。 星空是它的冠冕,河流是它的银饰。 而他们,是今夜被允许进入这神圣殿堂的幸运访客。 唐小次许完了愿,重新睁开眼,满足地叹了口气,小身子更紧地偎依着唐承安。 他有些困倦了,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但他还是舍不得闭上眼睛,努力地、一遍遍地看着这漫天繁星,仿佛要将这璀璨的景象烙印在梦里。 这片星空,这片草原,连同篝火的温暖、夜风的低语、亲人的陪伴,共同编织成了一个无比瑰丽、宁静而又充满无限遐想的夜晚。它不仅仅是一次观星,更是一场心灵的洗礼,一段在未来岁月中,每每想起都会让嘴角不自觉上扬的、闪着星光的珍贵记忆。 营地中央燃烧着篝火,跳动的火焰驱散了夜间的微寒,也映红了每个人的笑脸。 他们围着篝火,听着远处隐约传来的马头琴声,享受着这静谧而神奇的草原之夜。 直到夜深,玩累了的唐小次才在帐篷里柔软舒适的床铺上沉沉睡去,唐小初也很快进入了梦乡。 帐篷外,是风吹过草地的沙沙声和偶尔传来的虫鸣。唐无忧和唐承安坐在帐篷边,看着满天星斗,感受着这份天地间的辽阔与安宁。 “这里真好,”唐无忧轻声道,“感觉心都变宽了。” 唐承安点点头,嘴角带着轻松的笑意:“是啊,是个能让人忘记所有烦恼的地方。” 第一天的草原之旅,在白日的壮美与夜晚的静谧交织中,圆满地落下了帷幕。 第二天。 唐小次是在一阵清脆的鸟鸣声中醒来的。 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帐篷的缝隙间已透入金色的晨光。 他轻轻推了推身边的哥哥:“哥哥,天亮了!” 新的一天,在草原湿润的晨曦中展开。 空气冷冽而清新,草叶上挂满了晶莹的露珠,在初升太阳的照射下,宛如遍撒的碎钻。 远处的山丘和近处的草场都笼罩在一层薄薄的、金色的雾气里,静谧而充满生机。 享用过营地准备的、热乎乎的早餐后,他们迎来了草原上最壮观的景象——日出。 站在稍高的坡地上,看着那轮红日从遥远的地平线上喷薄而出。 万道金光瞬间洒满整个草原,将绿色的海洋染成了金绿色,那种磅礴的生命力让人心潮澎湃。 “今天的活动,”唐无忧宣布,带着一丝神秘的笑意,“我们去看点不一样的。” 他们乘坐着由保镖驾驶的越野车,开始了深入草原腹地的探索。 车辆行驶在无路的草场上,颠簸起伏,却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刺激感。 唐小次紧紧抓着扶手,既紧张又兴奋,每当车子冲下一个草坡,他都会发出一小声惊呼,随即又咯咯笑起来。 此行的第一个目的地,是一处天鹅湖。 那是一片镶嵌在草原中的巨大湖泊,湖水清澈碧蓝,倒映着天上的白云。 而最令人惊叹的,是湖面上成群结队的天鹅。 优雅的白天鹅和珍稀的黑颈鹤在湖中嬉戏、觅食,它们修长的脖颈划破平静的湖面,姿态高贵而从容。 偶尔有几只振翅起飞, 翅膀拍打水面,激起串串水花,在阳光下闪耀,场面美得如同仙境。 “它们好像《天鹅湖》里的公主!”唐小次看得目不转睛,小声对唐小初说,生怕惊扰了这些美丽的生灵。唐小初也专注地看着,拿出随身携带的小型望远镜,仔细观察着。 唐承安再次举起了相机,不停地调整焦距,捕捉着这动人心魄的自然画卷。 离开天鹅湖,他们继续前行,幸运地遇到了一群正在迁徙的野生黄羊。 那些矫健的身影在草原上飞速掠过,金色的皮毛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充满了野性的力量与速度之美。 保镖示意大家保持安静,远远地观察,感受着这片土地原始的生命律动。 中午,他们没有返回营地,而是在一条清澈的小溪边野餐。 溪水冰凉甘甜,是从远山流淌下来的雪水。 保镖们铺开野餐垫,拿出准备好的丰盛食物:各种口味的饭团、三明治、切好的水果、以及保温壶里热乎乎的汤。 大家围坐在一起,听着潺潺的流水声,享受着这顿别具风味的午餐。 唐小次和唐小初还脱了鞋袜,在保镖的看护下,小心翼翼地在小溪边浅水处踩水玩。 第2839章开心 冰凉的溪水刺激得他们哇哇叫,又笑得无比开心。 午后,阳光变得有些热烈,但他们找到了新的乐趣。 在一处开阔的草甸上放风筝。草原上的风持续而稳定,正是放风筝的绝佳场所。 保镖们帮忙将巨大的、印着雄鹰图案的风筝放飞起来。看着那“雄鹰”在湛蓝的天空中越飞越高,几乎要融入云层,唐小次兴奋地拍手跳跃,跟着牵引线跑了好远。 稍作休息后,他们拜访了一处真正的游牧家庭,而不仅仅是作为景点的蒙古包。 他们看到了牧民如何挤马奶,如何制作传统的奶豆腐,唐小初甚至还在一只刚出生没多久、颤巍巍的小羊羔。它湿漉漉的眼睛和柔软的卷毛,瞬间俘获了所有人的心。 唐小次小心翼翼地抱着小羊羔,一动不敢动,脸上洋溢着混合着紧张和巨大喜悦的笑容。 夕阳西下时分,他们登上了附近最高的一座山丘。 从这里俯瞰,整个草原的景色尽收眼底。 落日的余晖将天空染成了壮丽的橘红色、紫色和金色,光影在起伏的丘陵上流动,勾勒出无比柔美而震撼的线条。 蜿蜒的河流像一条发光的丝带,远处的湖泊如镜子般反射着天空的瑰丽色彩。 白日的喧嚣过去,此刻的草原再次回归到那种宏大的、令人心静的壮美之中。 “好美啊……”唐小次依偎在唐无忧身边,喃喃地说。 他玩了一天,小脸上带着疲惫,但眼睛依然亮晶晶的,盛满了这一天收获的快乐与惊叹。 唐小初也安静地看着,将这地理课本上描述过的景象,真实地印入脑海。 唐承安和唐无忧并肩站着,感受着晚风拂面。 这一天的经历,从晨曦到日暮,从静谧的湖泊到充满生命力的荒野,让他们更深地领略了草原的多姿与辽阔。 第二天充实的旅程,在落日的盛大演出中,温柔地结束了。 一夜酣眠,直至天光。 草原的清晨,没有城市的喧嚣,唯有帐篷外时而响起的清脆鸟鸣,如同大自然最纯净的闹钟。 唐小次醒来后,揉了揉眼睛,发现哥哥已经醒了,正靠在枕头上看着帐篷顶透进来的、逐渐变亮的晨光。 “哥哥,今天是最后一天了。”唐小次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舍。 “嗯,”唐小初点点头,语气依旧平稳,但眼神里也流露出一丝留恋,“所以,要把最后的风景,好好记在心 里。” 早餐是在营地外的露天长桌上吃的,面对着无垠的草海,这顿早餐也充满了告别的仪式感。 除了连日来熟悉的醇香奶茶和爽口小菜,今天还多了一道特别的食物——昨晚从游牧家庭带回的新鲜奶豆腐。 它洁白如玉,口感扎实而醇厚,带着一股天然发酵的微酸和浓郁的奶香。 唐小次小心翼翼地用筷子夹起一小块,皱着鼻子嗅了嗅,在唐无忧鼓励的目光下,放进嘴里。 他细细咀嚼着,最初的不适应过去后,眼睛微微亮了起来:“好像……越嚼越香!” 用餐完毕,唐无忧宣布了今日的主要行程:“今天,我们去看看被老舍先生誉为‘天下第一曲水’的莫尔格勒河。” 车辆向着草原深处行进,窗外的景色愈发纯粹。 约莫一小时后,当他们登上一处专为观景设置的高坡时,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夺去了呼吸。 一条蔚蓝色的河水,如同一条被仙女肆意挥舞的绸带,以无法想象的柔美和曲折,在无垠的碧绿草甸上蜿蜒流淌。 它千回百转,形成无数个完美的“Ω”形河曲,有的地方水流狭窄如丝带,有的地方又汇聚成静谧的牛轭湖。 在灿烂的阳光下,河面闪烁着细碎的钻石般的光芒,静谧,悠远,仿佛一首流淌在大地上的古老牧歌。 “这……这河水是迷路了吗?”唐小次瞪大了眼睛,发出了最天真也最贴切的惊叹。 唐小初则迅速拿出他的小望远镜,仔细观察着河流的走向和两岸的生态,轻声对弟弟解释:“这不是迷路,这是河流在平坦草原上自然形成的蛇曲地貌,是自然界的奇迹。” 他们沿着河岸行驶,最终选择了一处水势平缓、岸边长满星星点点野花的河畔停下。 河水清澈见底,能看见水下柔曼的水草如秀发般随波摇曳。 与昨日在小溪边的嬉闹不同,今天他们体验了更具当地特色的交通方式。 乘坐由圆木和轮胎制成的,简易观光勒勒车。 一辆车由一匹看起来经验丰富、性情温顺的老马牵引,车轮缓缓转动,发出富有节奏的“吱呀”声,速度慢得足以让他们将每一帧风景都深深烙印在脑海里。 微风拂面,带着水汽的清凉和花草的芬芳,他们看着水鸟在河心的沙洲上优雅踱步,看着成群的牛羊在岸边低头饮水。 时光仿佛在这一刻,仿佛被拉长。 “这河水,好像一条永远 也舞不完的蓝色哈达呀!”唐小次倚在木质的车栏上,小脑袋随着河流的曲折左右摆动,看得如痴如醉。 中午,他们在一处可以俯瞰莫尔格勒河最美河曲的高地上,吃了此次旅行的最后一次草原野餐。 面对着这幅巨大的、流动的风景画,连最简单的食物似乎都被赋予了不一样的味道。 饭后,唐小初拿出了他的速写本和画笔,认真地想要将眼前这“天下第一曲水”的神韵捕捉下来。 唐小次则和唐无忧、唐承安一起,在河岸旁的鹅卵石滩上,开始了“寻宝游戏”。 他们低头寻找着,形状奇特、颜色别致的小石子。 每找到一个“宝贝”,唐小次都会兴奋地举起给大家看,清脆的笑声沿着河岸飘荡。 下午,他们参与了一项富有文化意义的活动。 在一位笑容憨厚的牧民巴特尔叔叔指导下,学习搭建小型蒙古包模型。 巴特尔叔叔耐心地讲解着蒙古包各个部件的名称和作用:“这是哈那,是墙,可以伸缩。 这是乌尼,是顶杆……” 第2840章中毒 唐小初展现出了极强的动手能力和空间感,他搭建的模型结构严谨,有模有样,得到了巴特尔叔叔的连连称赞。 唐小次则更像一个快乐的“小帮倒忙手”,时而拿错木杆,时而系松了绳索。 在唐承安手把手的帮助下,他终于看到了自己参与搭建的、虽然有些歪歪扭扭的小小蒙古包立了起来。 那一刻,他抱着这个珍贵的模型,小脸上洋溢着无比的自豪和喜爱,说什么也不肯放手了。 欢乐的时光如同指间流沙,悄然而逝,离别的时刻终于在又一次壮丽的草原日落中来临。 夕阳将天地间的一切都染上了温暖的色调,金色的光芒为绿色的草原披上了华丽的袍服。 蜿蜒的莫尔格勒河像一条熔化的金色岩浆,在暮色中缓缓流淌,壮美得令人心醉。 大家默默地收拾着行装,将这三天的记忆与欢声笑语一同打包。 唐小次紧紧抱着他的小蒙古包模型和装满“宝贝”石子的袋子,趴在车窗上,大眼睛里映着逐渐远去的草原、河流和像云朵一样的羊群,用带着浓浓鼻音的声音轻轻说:“再见了,大草原……我一定会再回来的。” 唐小初没有说话。 他将画满了风景和记满了知识的笔记本,小心翼翼地放进自己的背包最里层。 唐无忧和唐承安并肩站在车外,相视一笑,眼中是同样的感慨与满足。 这三天,他们见证了草原的日出日落、星河浩瀚,感受了它的壮阔生机与深邃宁静,也体验了它质朴而热情的人文风情。 这片土地用它无比的包容和美丽,洗去了尘世的疲惫,充盈了干涸的心灵。 车辆启动,载着他们,也载着满满的回忆、一抹淡淡的离愁以及对未来的期待,缓缓驶向了归途。 休假过后,继续做牛马。 唐无忧和唐承安开工后的第一单生意,是一对夫妻带来的。 这对夫妻,前来求医。 妻子叫席清箬,一脸担忧:“我丈夫去年生了一场重病,住了许久的院长。 接回家后,我们小心调养,原本身体好了许多。可最近,也不知为何,我丈夫的身体越来越差。 去医院做检查,查了一个遍,也查不出什么原因,只叫回家休养。 听闻你们这边有位名叫许连翘的医生,医术高超,我们想请许医生为我丈夫看诊。” 丈夫孟艇远握着席清箬的手,看着唐无忧和唐承安,眼中是 对健康的渴望:“拜托了。” 唐无忧说:“我需要问一下许医生,是否愿意给你看诊。” 还好,许连翘今天心情不错,同意过来看看。 许连翘来得很快,进门时目光便精准地落在了孟艇远身上。 她没有多言寒暄,只微微颔首示意,便在唐无忧引见的座位坐下,三指搭上了孟艇远伸出的手腕。 室内一时静默,众人都屏息凝神。 许连翘眉目低垂,神色专注,指尖感受着脉搏的细微跳动。 片刻后,她示意孟艇远换手。 这一次,她号脉的时间更长了些,纤长的指尖时而轻按,时而重取,秀气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蹙起。 良久,她终于收回手,抬起眼,目光清亮如雪,直直看向孟艇远和席清箬,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断定:“孟先生,你这不是旧疾复发,也不是寻常的虚弱。 你这是中毒了。” “中毒?”席清箬失声惊呼,脸色瞬间煞白,下意识地紧紧攥住了丈夫的手臂。 孟艇远也是浑身一震,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中……中毒? 许医生,这怎么可能? 我饮食起居,都很小心……” “脉象滞涩,时沉时浮,隐有钩吻之毒特有的紊乱之象,虽不猛烈,但如细雨润物,悄无声息地侵蚀经脉脏腑,”许连翘语气沉稳,解释道,“此毒非剧毒,不会立时毙命。 但若长期微量摄入,会使人精力日渐衰败,五脏功能紊乱。 寻常检查,极难发现根源,最终油尽灯枯。” 孟艇远脸上血色尽褪,喃喃道:“长期微量摄入……在家里?” 他猛地看向妻子席清箬,眼中不是怀疑,而是后怕与惊怒交织。 他们在家中饮食最为寻常,若真是中毒,根源极可能就出在日日相对的孟家。 “许医生!”孟艇远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下来,言辞恳切地请求,“既然您能诊出是中毒,能否请您移步,到寒舍查看一番? 我……我们实在不知道这毒从何而来,日日生活在毒窟之中而不自知,想想就令人胆寒。 拜托您,务必帮我们找出根源!” 席清箬也连连点头,眼中已泛出泪光,带着哭腔说:“求求您,许医生,帮帮我们吧!” 许连翘略一沉吟,目光扫过一旁的唐无忧和唐承安,点了点头:“可以。 此毒隐匿,能找到 源头,才能彻底解毒并防范后患。” 孟艇远大喜过望,连声道谢。 唐无忧与唐承安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看到了同样的决定。 唐无忧开口道:“既然如此,我们二人随许医生一同前往吧。” 既是保障许连翘的安全,也是要将这桩中毒事件查个水落石出。 孟艇远自然无有不应。 一行人不再耽搁,立刻动身,前往孟家。 孟家别墅,坐落在环境清幽的半山腰。 听闻儿子带着医生朋友回来,孟父孟母连忙从客厅迎了出来。 两位老人衣着体面,气质雍容,只是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忧色,显然是为孟艇远的身体状况操心已久。 “艇远,清箬,回来了?这几位是……”孟母关切地上前,目光落在气质独特的许连翘以及她身后俊逸非凡的唐无忧和唐承安身上。 孟艇远深吸一口气,在客厅柔和的灯光下,他的脸色显得更为苍白。 他扶着妻子的手,声音沉重:“爸,妈,这几位是我请来的朋友。 这位是许连翘许医生,医术非常高明治。 她……她诊断出我的病,并非旧疾复发,而是……中毒。” 第2841章冲突 “中毒?!” 孟父孟母几乎同时失声,脸上写满了惊愕与难以置信。孟母更是踉跄一步,被孟父及时扶住。 “这、这怎么可能?!”孟父声音发颤,“中毒? 谁干的?!” 孟母捂着胸口,眼圈瞬间红了:“怪不得医院怎么查都查不出来,原来是有人要害你!” 她转而看向许连翘,眼神里充满了急切与恳求,“许医生,您既然能看出来,一定有办法救艇远的,对不对?拜托您,一定要救救我儿子!” 孟父也迅速冷静下来,到底是经历过大风浪的人,他强压着震惊与怒火,对许连翘三人郑重地说道:“许医生,还有这两位先生,既然你们能看出症结,那就拜托你们,无论如何也要帮我们找出这害人的东西。 需要怎么配合,我们全家一定全力支持!”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尖锐的女声从旋转楼梯处传来:“找什么找? 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孟艇远的弟妹郑静怡缓缓从楼上走下。 她穿着家居服,脸上带着明显的不悦,目光挑剔地扫过许连翘、唐无忧和唐承安。 “带几个不明不白的人回家,张口就说中毒,这不是摆明了怀疑是我们自家人下的手吗?”郑静怡走到孟艇远面前,语气带着指责,“大哥,你病了很久,心情不好我们理解。 但也不能这样疑神疑鬼,寒了家里人的心啊!” 她转而看向许连翘,眼神里充满了不信任和排斥:“尤其是这位……许医生? 年纪轻轻的,她怎么能断定是中毒? 谁知道是不是信口开河,别有用心? 我们孟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来指手画脚的地方!请你们出去!” “静怡,住口!”孟父厉声喝止,脸色铁青。 孟艇远气得呼吸都急促了几分,席清箬连忙扶住他,看向郑静怡的目光也带上了不满。 唐无忧和唐承安交换了一个眼神,并未动怒,只是安静地站在许连翘身侧,姿态闲适却带着无形的支撑。这种场面,他们见得多了。 许连翘更是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郑静怡的指责不过是耳边清风。 她只是淡淡地看向孟父孟母和孟艇远,语气平静无波:“毒源不会自己走出来。 若想查,现在就开始。 若不信,我们即刻便走。 孟先生的身体,拖不 起。” 她这话,既是陈述事实,也是一种态度。 孟艇远立刻说:“查,必须查! 许医生,唐先生,请不要理会无关人等的闲话。 爸,妈?”他看向父母。 孟父重重一点头:“查,许医生,唐先生,请! 需要我们做什么,尽管吩咐。” 他的态度斩钉截铁,彻底压下了郑静怡的不满。 郑静怡气得脸色发白,哼了一声,扭过头去,却也没再强行阻拦。 许连翘微微颔首,不再多言。 她目光如炬,开始仔细打量起客厅。 唐无忧和唐承安也默契地移动脚步,一个走向餐厅方向,一个则开始留意客厅内的摆设植物。 许连翘并未在客厅过多停留,在客厅转了一遭后,便问孟艇远:“孟先生,你日常起居,待在何处时间最长?尤其是夜间安寝之所。” “卧室!”席清箬立刻反应过来,连忙引路,“艇远生病后,大部分时间都在卧室休息,晚上更是……” 一行人移步至二楼的主卧室。 房间宽敞明亮,布置得温馨舒适,可见女主人的用心。许连翘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缓缓掠过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最终,她的目光定格在那张铺着深灰色床品的宽大双人床上。 她走近,俯身,鼻翼微微翕动,捕捉着空气中那若有若无的、与寻常薰衣草助眠香氛迥异的、极其细微的异样气息。 她的视线,最终牢牢锁定了孟艇远日常枕靠的那个枕头。 “这个枕头,”许连翘伸出指尖,虚点在枕头上,声音清冷,“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谁准备的,用了多久?” 席清箬仔细回想,说道:“这枕头是静怡……哦,就是艇远的弟妹,大概半年前送的。 说是托人从国外带回来的高科技产品,填充了什么特殊的天然草本,有安神助眠的功效。 艇远生病后,睡眠不好,就一直用着,确实感觉入睡容易了些……” 她的话音戛然而止,脸上血色褪尽,一个可怕的念头让她浑身发冷,“难道……难道是这枕头有问题?” 许连翘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吩咐她的助手:“取一双干净的手套,还有,找一个密封袋来。” 她的助手动作利落,很快从随身带着的简易勘查包里取出所需物品。 许连翘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将那个 枕头拿起,凑近鼻端,再次仔细分辨。 “不是填充物本身,”她笃定地判断,指尖轻轻按压枕套表面,“是枕套……或者说,是浸润过枕芯表层的液体。 气味被草本香气掩盖,极其微弱,但瞒不过对钩吻之毒特性熟悉的人。” 她抬头,看向脸色惨白的孟艇远:“你夜间睡眠时,呼吸深沉,这枕头上微量的毒素,便会通过口鼻呼吸,悄然进入你的体内。 日积月累,便造成了你如今精气衰竭的脉象。” 真相大白。 毒源竟是他夜夜安寝的枕头。 还是由弟妹郑静怡送来! “郑、静、怡!”孟艇远从齿缝里挤出这三个字,身体因愤怒和后怕而微微颤抖。 他想起弟妹方才在楼下激烈的反对,那哪里是觉得寒心,分明是做贼心虚,生怕事情败露。 “报警!”他勃然大怒,声音因震怒而洪亮,回荡在卧室里,“立刻报警,这是谋杀。 我孟家绝不能容下这等蛇蝎心肠之人!” “对,报警!”席清箬紧紧握着丈夫的手,又是心痛又是愤怒,眼泪止不住地落下。 “报警?!你们凭什么报警?!”躲在门外的郑静冲了进来。 她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冲进卧室,声音尖利得刺耳,试图去抢夺许连翘手中的枕头,“你们凭什么动我的东西? 胡说八道! 什么中毒? 全是这个江湖骗子的一面之词。 一个枕头就能让人中毒?笑死人了! 你们是不是合起伙来想诬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