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回他的17岁》 第1章 第一章 颂裴一生最后悔的，就是收到许嘉砚死讯的那天。 “颂裴，”电话里，黎厌声线不稳，极力克制着发颤的嗓音：“许嘉砚……死了。” 死了。 这两个字，如同在空中凝成一根冰锥，精准地楔入他的胸口，瞬间冻结了所有感官。 颂裴正站在蛋糕店收银台前，挑选给许嘉砚的生日蛋糕。 “怎么会……”颂裴身体瞬间僵在原地，血液仿佛被凝固，刺骨的寒冷蔓延上身。 ——啪 手机从手中滑落在地，电话那头黎厌的声音还在断断续续响起——“颂裴？你怎么了？颂裴！” “……” 颂裴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赶到那栋废弃大楼下的。世界只剩下嘈杂的雨声和嗡嗡的耳鸣声。冰凉的雨水砸在他昂贵的西装上，擦得锃亮的皮鞋浸满泥土，整个人狼狈不堪。 直到警戒线内，那块盖着瘦小白布的轮廓刺入眼帘。 “许嘉砚！！” 颂裴仅存的一丝理智骤然断裂。他像一头绝望的猛兽，嘶吼着要冲过去，却被刑警们死死拦住。他所有的体面与冷静，在这一刻彻底灰飞烟灭。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 颂裴嘶吼着，所有委屈和痛苦在这一刻宣泄，雨水与泪水交织，顺着惨白的脸庞留下，掩盖了他无声的哭泣。 “颂先生，请您冷静点。” 刑侦支队长谢听澜递过来一个透明塑料袋，里面是一本陈旧的笔记本，原本平整的纸页，被雨水浸泡过后变得沉重，松垮。 “据我们的调查，死者属于坠楼身亡，现场只留下这本笔记本……” 夏青裴嗓音冷淡，面无表情的诉说案发过程。 颂裴此刻什么也听不清，耳边传来一阵阵尖锐的耳鸣声。 在他看到笔记本的瞬间冷静下来，猛地推开禁锢他的刑警，颤抖着接过。 透过塑料袋，扉页上是熟悉的字迹，墨水晕染开来，可依旧清晰可见。 ——世界纷纷嚷嚷，而我的诉求，仿佛化作一片虚无，从未有人听过。 再往下，是一行更小的字： ——颂裴，如果……能早点遇见你。 “如果能早点遇见你……” 轰一声震响在颂裴脑中炸开。 他想起上一次见面，许嘉砚看着他，眼底是颂裴看不懂的情绪——“颂裴，我能去找你吗？” 而他当时说了什么？他说：“乖，我很忙，在家等我，忙完以后我就回来。” 这是颂裴对许嘉砚第N次说过的话，两人在一起后，颂裴因继承家业原因，整天忙东忙西，陪伴许嘉砚的时间少之又少，二人几乎很少面对面诉说心声。 ……以后？ 可是再也没有以后了。 巨大的悔恨如潮水般涌来，瞬间将他吞没，强烈的窒息感扼住他的喉咙，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着，疼痛般撕裂开来。 如果时间能重来…… 如果一切能回到过去…… 此时一阵微风恰好吹开白布一角，露出许嘉砚精致惨白的侧脸。 许嘉砚面色苍白，嘴唇也失去了红润。但少年鼻梁高挺，下颌线利落分明。离开并未折损他的俊俏，反而增添一种易碎而忧郁的气质。 明明他还那么年轻，明明两人曾约定好在一起一辈子，明明……明明昨天他还活生生出现在电话那头，诉说着自己的心事。 “颂裴……我好想你，你什么时候回来？” “颂裴，我一个人好怕……” 可自己当时碍于工作，并没把许嘉砚的话放在心上，只是匆匆敷衍几句挂断。 ——扑通 颂裴整个人直直跪在地上，丝毫没注意到价值上万的西裤沾染上些许泥泞。 “为什么……” 颂裴哽咽着，泪水打湿了眼眶，许嘉砚的样貌渐渐模糊不清。 “许嘉砚……” 颂裴将那块撞的不成样的蛋糕放在身侧，眼里饱含泪水，轻声道：“生日快乐。” 在意识失去的前一瞬，颂裴脑海里不断回想起和许嘉砚的点点时光。 “如果能回到从前，我一定好好爱你……” - 再睁眼，映入眼帘的是明晃晃的吊灯。 颂裴抬手遮了遮光源，直起身后脑子还有些发懵。 ——怎么回事，他不是在案发现场吗？难道刚才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可一摸身旁，空空无也，许嘉砚不在。 颂裴趿拉着拖鞋，走到洗漱台前。 他拧开水龙头，弓起掌心捧起一片清凉，停顿片刻后猛地将脸埋入手心，凉意渗入毛孔，思绪清醒许多。 颂裴关掉水龙头，双手撑着台面，一抬头，整个人瞬间愣住。 镜子里的他身着柔软的睡衣，衣领大敞，洁白的肌肤和凹陷的锁骨映入眼帘。 少年长相英俊，额前刘海还在滴水，眼眸深邃，眼角微挑，高挺的鼻梁乃至紧抿的薄唇，透露出一种淡淡的清冷感。 ——那是颂裴十七岁时的样子。 颂裴脑袋嗡嗡作响，没搞清楚眼前的状况。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响起。 颂裴下意识扭头看向门外，管家的声音隔着厚重的门闷声传来——“少爷，起床吃早餐了。” ——少爷？早餐？莫非…… 颂裴似乎想到什么，冲出浴室拉开房门。 “少爷，您怎么这么……”急。 “现在是几几年？”颂裴一声打断管家，问。 “少爷……您……” “我说现在是几几年！”颂裴几乎是冲着管家喊。 管家愣愣地看着颂裴，片刻后拿起胸前的怀表，看了眼上面的时间——“2018年，少爷您怎么了吗？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管家见颂裴迟迟不做声，以为身体不适，忙不迭上前关切询问。 “没……没事。”半晌，颂裴思绪回笼，挤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我睡懵了，一时间想不起来。” 管家还想再说什么，却被颂裴推搡出门：“好了，我真没事，等我换个衣服就下楼。” ——砰，门被重重关上。 管家站在门前许久未动，片刻后才嘟囔着下楼：“少爷今天真奇怪。” 另一边，颂裴抵在门上，背部贴着冰凉的门板缓缓滑下，最后瘫坐在地。 ——2018年 颂裴一手抓着头发，似乎不可置信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我重生了？”颂裴心想着，手狠狠掐了把自己手臂上的肌肉——“嗷！” 颂裴吃痛出声，看来这一切并不是在做梦。 ——“许嘉砚！” 颂裴猛地直起身，随便洗漱了把换上校服，连早餐都来不及吃匆匆跑出家门。 “少爷！您还没吃早餐！” 管家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不吃了！” 颂裴潦草扔下一句后头也不回地往学校方向赶。 - ——向阳一中学校大门 颂裴望着几年未见的学校，不知是不可思议，还是即将见到许嘉砚，内心竟升起一丝激动。 他怀着忐忑的心，踏入学校内部。 高二二班课室内，颂裴找到自己的座位，落座后扫视了眼全班，最后目光落在第二排的座位上——许嘉砚的位置是空的。 不知为何，颂裴心中顿感不妙，找到刚进教室的黎厌，一把抓住他的肩膀质问：“许嘉砚呢？” “啊……”黎厌被颂裴突如其来的一幕惊住。 “他之前被几个人叫出去了。” “那几个人是谁？”颂裴继续追问。 “我也不知道，染着几头五颜六色的头发，看起来不像是我们学校的。”黎厌如实回答。 黎厌话音刚落，颂裴像支箭一样飞出教室。 “哎？你去哪？” “去找人！” 颂裴三步并作两步跳下楼梯台阶，着急忙慌之际，差点扭伤脚踝，可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找到许嘉砚！ 颂裴每走一步，胸腔里的鼓就敲得更响一分，仿佛整个世界都静默，唯有他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终于，颂裴在一处隐蔽的墙角找到许嘉砚，刚要上前，脚步却倏地顿在原地。 “继续告啊，怎么不讲话，之前告老师不是挺能耐的吗？” 为首的寸头半跪在地，一把抓起许嘉砚的头发，迫使对方抬头直视自己。 “哑巴了？问你话呢！” 寸头伸出手，侮辱似的在许嘉砚脸上轻轻拍了几下。 “我艹你妈……”许嘉砚从带血的齿缝间虚弱的挤出一句。 “什么？”寸头以为自己听错了，将头又凑近了些。 “我艹你妈！” ——砰 寸头一把把许嘉砚扔在地上，叼着烟吩咐身后的几人：“长本事了啊，去，把他衣服给我扒了，给我往死里打。” 说着，身后几人就要动手。 许嘉砚瞳孔倏地放大，绝望的闭上眼睛。 “我他妈看谁敢动他！” 校霸几人纷纷扭头，只见颂裴不知从哪找到一根木棍，作势就要上前跟几人对着干。 “哪来的毛头小子。”寸头扭了扭手指骨节，发出令人发颤的——咔哒、咔哒声响。 身后的几人对视一眼，一个个冲上去就要动手。 怎料颂裴脸上毫无恐惧，反而勾起唇角，丝毫不留给对方时间，身手敏捷，三下五除二干倒几人。 “好歹是从小学过格斗的。”颂裴轻松的甩了甩手，抄起木棍，作势就要一棍子下去。 寸头一看不是颂裴的对手，扭头就跑，倒在地上的小弟看到大哥跑了，踉跄地起身，屁滚尿流地跟在寸头身后——“大……大哥，等等我们……” 待几人走远后，颂裴扔下手中的木棍，目光落在许嘉砚脸上。 颂裴俯下身，伸手想抚摸许嘉砚的脸，可后者却像是害怕一样，下意识往后缩了缩，眼底里满是对自己的恐惧。 颂裴手僵在空中，心疼地注视着许嘉砚，少年浑身沾染泥土，身上遍布是大大小小的淤青。 颂裴喉咙像是有异物堵着，什么话也说不出。 刚经历了一场生死离别的颂裴，此刻望着眼前活生生的许嘉砚，还是有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他抿了抿唇，半晌后站起身。 后者迷惑抬头看他。 颂裴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努力压下嗓音里的颤抖，向蜷缩在墙角的少年伸出一只温暖的手。 “许嘉砚。”他嗓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别怕。我来了，我们回家。” 许嘉砚仰头看着他，沾着血污的眼睫剧烈颤抖了一下，眼神中充满了无尽的迷茫与恐惧，却也在那深处，闪过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亮的光。 第2章 第二章 两人对视半晌，许嘉砚思忖片刻后还是伸出手，将微微颤抖的手轻轻搭上去。 指尖传来的温度如此真切，颂裴接触到对方的一瞬瞳孔猛地收缩，周遭声音全都消失了，所有意识仿佛都被那只手抽走，只留下胸膛里不断跳动的心脏——砰、砰、砰。 反应过来后，颂裴发现自己已经牵上许嘉砚的手，他顺势将许嘉砚从地上拉起，拍了拍他身上的灰。 “走吧。”颂裴说。 “去哪？”许嘉砚问，语气里还残留着警惕。 颂裴反握住许嘉砚的手，拉着他就往前走。 “等……等等。”许嘉砚下意识想挣脱。 颂裴转过头，眼底闪过一丝黯淡：“去医务室。” - 学校医务室内。 许嘉砚坐在板凳上，校医正拿着碘伏消毒对方身上的伤势。 “老师，他伤的严重吗？”颂裴蹙着眉问。 “只是皮外伤，不是很严重。”校医一边给许嘉砚清理伤口，一边回复颂裴。 “嘶——”许嘉砚吃痛出声。 “很疼吗？”颂裴捕捉到许嘉砚的异常，连忙俯身检查伤口。 许嘉砚别过头，“还好。” “好了。”校医扔掉棉签，拿了几瓶药递给颂裴：“这些，早晚涂一次就好。” “好的，谢谢。”颂裴接过药瓶，同许嘉砚一起走出医务室。 “许嘉砚。” “嗯？” 颂裴扭过头，露出一个不羁的笑：“去不去小卖部？” - 学校小卖部内。 颂裴从货架上挑了许多许嘉砚爱吃的东西。 这是他和许嘉砚在一起后偷偷观察发现的。 随后，颂裴提着那一篮零食，砰的一声放到收银台。 “就这些吗？”小卖部老板笑盈盈地询问。 “没有，”颂裴双手插兜，向许嘉砚的方向昂了昂头：“还有个人没买。” 不多时，许嘉砚将选的唯一一样物品放在收银台上——矿泉水。 颂裴：“……” “你不选些别的吗？” “为什么要选别的？”许嘉砚不解。 “你难道没有想吃的吗，选了半天就……一瓶矿泉水？” “嗯。”许嘉砚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 “老板，结账。”说着，许嘉砚手伸进裤兜里摸索，但很快，他的动作僵住了。 “怎么了？” 颂裴注意到许嘉砚的举动。 “老板，这水我不要了。”说完，许嘉砚拿起矿泉水放回货架上。 “为什么又不要了？”颂裴问。 “突然想起来带了水，没必要买。”许嘉砚眼神闪躲，语气有些不自然。 颂裴没吭声，目光在许嘉砚俊美的侧脸上停顿一瞬，接着一路向下滑落，最后锁定在许嘉砚插进裤兜的手上。 “在这等我。” 颂裴扔下一句，转身前去收银台结账。 结完账，颂裴手里拎着一大袋东西，朝许嘉砚道：“过来帮我提一下。” 两人就这么分别拎着袋子的两侧，沿着小路往教室方向走去。 “许嘉砚。” “怎么了？” 颂裴垂眸，不知再想什么，“你刚刚是没有手机才结不了账吗？” 许嘉砚听闻，指尖几不可察地微蜷了一下。 “嗯。” 许嘉砚还是只回了一个字，耳根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 “为什么没有？”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即便许嘉砚不说，颂裴还是能从之前发生的事猜出个所以然来。 ”我能问你个问题么许嘉砚？” “什么？” 颂裴长舒一口气，平复了下语气，好让它听起来与平时别无异样：“先前那些人欺负你，为什么不告老师？” 许嘉砚这次许久没做出回应，久到颂裴以为对方不回回答自己这个问题时，许嘉砚才缓缓开口：“我告了……” 许嘉砚抬起脸，那双漂亮的眸子望向颂裴，后者感到心脏一阵剧烈跳动。 “我之前告过，但是，好像没用，”许嘉砚说这话时，眸光闪起微弱的泪光，“可能是因为我家里的原因吧，”他自嘲似的轻笑一声：“跟那些人比起来，老师自然会向着他们。” 颂裴听着听着，只觉心口处传来一阵绞痛，好似有东西堵在喉咙管道，使他一时间呼吸闷堵。 “那些人一直欺负你吗？多久了？” 颂裴眉头紧蹙，拎着袋子的手紧了紧。 “嗯……一个多月了吧。” “一个多月？！！”颂裴脑中轰隆一声炸开，一道惊雷狠狠劈向他的大脑。 两人是高三才在一起的，从前并未有过交流。 所以自己不在的那段时间，许嘉砚一直受到那些人长期以来的霸凌。 “你怎么了？”许嘉砚注意到颂裴脸色苍白，手指不断发着抖。 “啊，没怎么。”颂裴捏了捏眉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在那之后，你有告诉过其他老师吗？”颂裴不死心接着问。 可换来的却是后者无奈地摇头。 “那他们为什么欺负你？”颂裴问出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 “可能是因为我看起来比较好欺负吧。” “那你在遇到我之前，有过其他朋友吗？” “有没有一种可能……那些欺负我的人，从前就是我的朋友。” 这回轮到颂裴说不出话了。 “那……为什么……”颂裴艰难的挤出一句。 “他们觉得我性格孤僻就……诶，你怎么了？”许嘉砚话说一半，抬眼却撞见颂裴眼圈泛红，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淌。 “你……你别哭啊。”许嘉砚手足无措，“我给你看个有意思的。” 说着，许嘉砚撩起刘海，露出洁白的额头，“来，打我一下。” 颂裴：“？” 许嘉砚笑了笑，解释说：“以前他们都喜欢开我玩笑，喜欢弹我额头，当我额头上有个又红又明显的印子时，他们就会笑的很开心，好像心情也会变好，只不过……这个玩笑好像有点痛……” 许嘉砚剩下的话堵在嘴边，整个人身子瞬间僵直。 颂裴再也听不下去，一把将人紧紧摁进怀中，手臂锢地死紧，滚烫的液体砸在许嘉砚颈窝，嗓音沙哑且发着颤：“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许嘉砚，我心疼你。” 许嘉砚大脑空白一片，整个人僵在颂裴怀里，直至泪水浸湿皮肤，他才像被烫到一般微微一颤，眼前迅速模糊一片。 许嘉砚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脑海里只有一个模糊的念头盘旋不去：“为什么……这个拥抱好熟悉，熟悉得让人想哭。” 第3章 第三章 许嘉砚从颂裴怀里挣脱出，抬手摸了摸鼻梁，有些局促不安：“要不，先回教室吧。” 颂裴还有些恋恋不舍，好在他控制住躁动不安的内心，胡乱摸了把脸颊，道：“行，走吧。” - 高二二班门口。 此时正是下课时间，班里同学全都跑下楼到操场等待下节的体育课，因此班上空无一人。 颂裴把零食袋挂到书桌下的挂钩上，不忘叮嘱许嘉砚：“我去下办公室，你待在教室别动。” “哦……”许嘉砚讪讪道。 不多时，颂裴从办公室出来，脸上挂着笑。 一进教室，颂裴二话不说走到许嘉砚课桌前。 许嘉砚正低头看书，余光察觉有人站定在自己跟前便抬起头，“怎么了吗？” “我跟老师申请换了座位。”颂裴俯下身，双手撑在许嘉砚桌沿边，“新同桌，你好啊。” 颂裴帮忙把许嘉砚的东西搬到自己身旁的位置。 等一切收拾好后，颂裴手搭上许嘉砚的肩，“走吧，上体育课去。” “可……”许嘉砚捻了捻衣角，有些欲言又止。 “可是什么？”颂裴问。 厚着低垂着头，张了张口还是什么也没说。 “许嘉砚。”颂裴轻声道：“有什么就说什么，不要怕被拒绝好吗？” 许嘉砚抿了抿唇，颂裴又接着道：“敢于表达自己的想法，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在想什么，”颂裴双手搭在许嘉砚肩上，强迫对方直视自己，“所以告诉我好吗？” 许嘉砚沉默半晌，最终还是开了口：“我只是觉得……没跟你同桌商量的情况下就换座位，会不会不太好。” 颂裴听后轻笑一声，抬手在许嘉砚脑袋上揉了一把，“就这个啊，没事儿，等上完体育课我自会跟孙夏那小子讲。” 不等许嘉砚有所回应，颂裴推搡着他踏出教室：“哎呀，别想那么多，他会同意的。” - 上课铃打响，颂裴和许嘉砚恰巧赶到。 段老师拿着表格板站在正中间。 ——哔 一声哨响过后，所有人纷纷集队站好。 “都安静了吧，来说说今天的任务，做完就自由活动。” 段老师顶着刺眼的太阳光，嗓音却依旧雄厚有力：“男生1000，女生800，跑完就给你们时间玩。” “啊——” “怎么又要跑啊——” “……” 底下纷纷传来哀嚎声。 “不想跑也行，”段老师扫视一圈，“那就别自由活动。” …… 最终，所有人还是站到了跑道上。 “预备……”段老师嘴里叼着哨，“哔——” 哨声落下瞬间，男生们冲出跑道，只落下一阵阵带起来的风。 虽然很久没进行这样的跑步锻炼，但颂裴先前一直有夜跑和健身的习惯，即便这么多年过去，跑起来还是轻松许多。 相反，许嘉砚从刚开始就落在队伍末端，没跑几下就开始喘气。 颂裴原先是跑在队伍前头的，但发现许嘉砚没跟上后不自觉放慢了步伐，眼睁睁看着身后几人从自己身侧擦肩而过，他也只是置若罔闻。 “怎么样，能跑吗？”颂裴退到许嘉砚身侧，关切地询问。 “应该……能。” 颂裴似乎不满意他这个答复，直接停下脚步。 许嘉砚见状也跟着停下，嘴唇泛白喘着粗气：“怎么，不跑了？” “你看看你这个样子能跑吗？”颂裴板着脸，上前把许嘉砚拉到跑道内侧，“不能跑就别跑，强撑什么？” 许嘉砚没说话，只是跑一会的功夫整个人就虚弱的不行。 “你真的没事吗？”颂裴仔细端详着许嘉砚的脸色，表情从严肃转变为担忧。 “没……没事。”许嘉砚撑着膝，摆了摆手。 颂裴盯着许嘉砚片刻，随后找到段老师说明情况后带着许嘉砚到阴凉处坐下。 “给，”颂裴拿出矿泉水，“快喝点。” 许嘉砚接过，用有些沙哑的嗓音说了句谢谢后，拧开瓶盖猛灌一口。 ——咕嘟咕嘟 几口下去，许嘉砚感觉状态好了不少。 颂裴在他旁边坐下，侧过脸看许嘉砚，“以后身体承受不住就别跑了。” 许嘉砚放下矿泉水瓶，曲指擦了擦嘴角的水渍，“嗯。” 颂裴隐约猜到许嘉砚为什么会这么虚弱，但他并没有说出口，只是静静转过头，向前方望去。 “颂裴。”许嘉砚叫了他一声。 再次听到这声熟悉的称呼，颂裴鼻腔莫名发酸。 “怎么了？”颂裴强撑着笑。 许嘉砚双臂圈着膝盖，说：“你之前为什么要帮我？” 颂裴想到许嘉砚被欺凌的画面，舒展的眉头紧蹙了下又松开，“我不能帮你吗？” 颂裴不答反问。 许嘉砚琢磨着，说：“只是……没想过有人会帮我，即便有也不会轻易相信。” “颂裴，”许嘉砚直勾勾盯着颂裴的双眸，“为什么我看到你，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颂裴听到后半句，几不可察地一顿，不知道该用什么谎话圆过去。 “我们以前在什么地方见过吗？”许嘉砚又问。 颂裴心头猛地一颤，用力咽了口唾沫才说：“可能吧。” 颂裴说这话时没有去看许嘉砚，因为他不敢看，他怕看到后又会忍不住内心的情绪。 “不知道为什么，”许嘉砚摩挲着下巴，“感觉跟你待在一起好一点。” 颂裴听后，眼前的景物顿时变得模糊。他仰了仰头，强迫自己的眼泪不会落下。 “——颂裴。” 听到有人叫自己，颂裴寻着声音方向看去。 不远处，孙夏一手抱着篮球，正朝着自己这边跑来。 “颂裴，你怎么没去跑步。”孙夏丝毫没注意一旁将自己蜷缩起来的许嘉砚。 “身体不舒服，跑不了。”颂裴时刻观察着许嘉砚的情绪，随便扯了个幌子。 “打球吗？” “不打。”颂裴说。 “啊……为什么不打？” “说了身体不舒服，不想打。”颂裴有些不耐烦。 “哦，那你在这休息，我走咯。”孙夏拍着篮球离开。 “见到人不适应吗？”颂裴送走孙夏，扭头就询问许嘉砚。 “嗯。”许嘉砚扣着手，身体还呈现着紧绷的状态。 “没关系。”颂裴轻抚许嘉砚的背，好让他不那么紧张，“慢慢来，有我陪着你。” - 体育课下课，同学们陆续回到教室。 颂裴在最后一排坐下后，刚想招呼许嘉砚，孙夏却抢先一步，一屁股坐在颂裴身旁的座位。 “起开。” “啊？”孙夏刚拧开的水正要下肚，就被颂裴一句话愣住。 “这不是你的座位。”颂裴面无表情道。 “哈？”孙夏更不解了，结果定睛一看，还真不是自己的。 “我靠，这谁的座位啊。” “你旁边这位的。”颂裴指了指许嘉砚，孙夏这才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真看到站在门口的少年。 “对不起啊，坐错位了。”孙夏连忙站起身道歉。 刚道完歉，转念一想好像不对，“嘶——不对啊，我就是坐这的啊。” 他把目光投向颂裴，“颂裴，你又搞什么东西。” “我跟李老师申请调了位置，”说着，颂裴指向前排位置，“你的位置在那。” “我去！”孙夏不由爆粗：“不是，我怎么调到那去了？” 颂裴直接递给孙夏一个眼神，后者立马住嘴。 “我想跟许嘉砚坐。”颂裴淡淡道。 “我……”颂裴强行将脏话咽下肚，“好好好，颂裴你真行。” “谢谢夸奖。”颂裴毫不客气回怼。 “颂裴你变了。”孙夏小声嘟囔。 颂裴从零食袋里摸出一盒巧克力放到许嘉砚桌上，“吃吧，给你买的。” 许嘉砚有些惊愕地接过，“你怎么知道？” 颂裴笑了笑，说：“猜的。” 许嘉砚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道：“谢……谢谢。” “颂裴～～” “干什么！” “艹，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双标好吗？”孙夏实在看不下去，“凭什么你对许嘉砚笑嘻嘻的，对我就一副我欠你钱的模样。” “别扭扭捏捏，干什么快说。” “我能不能，也要一盒巧克力～～”孙夏撒娇似的戳了戳手指，殊不知，这个动作在颂裴眼里简直就是不忍直视。 颂裴皱着眉，龇着牙嘴角不自觉向下撇，震惊过后从袋里随便拿出一盒巧克力打发对方：“走走走，赶紧走。” 孙夏高兴地接过巧克力，临走时还不忘献出一个飞吻给颂裴：“谢谢颂裴～～” 颂裴嘴巴大张着愣在原地，满脸的不可置信。 他小声呢喃了句：“这家伙脸皮真厚。” 一旁目睹全过程的许嘉砚正捂着嘴偷笑。 颂裴立马捕捉许嘉砚的一举一动，“笑什么？” 颂裴挑眉，整个人转向许嘉砚。 “啊，没有啊。”许嘉砚放下手，嘴角未减的笑意却出卖了他。 “还说没有？”颂裴勾起唇角，不断逼近对方，“我看见了。” “没有。” “别嘴硬了。” 颂裴把许嘉砚逼到墙角，两人近距离对视着。 许嘉砚别过眼，身后贴着冰冷的墙壁，“那个……你靠的太近了。” 颂裴这才意识到自己过界的行为，猛地坐直身拉开距离，有些尴尬地干咳了几声，时不时瞟一眼许嘉砚。 许嘉砚没说话，慢悠悠转回身，拆开桌上的巧克力，拿起一颗塞进嘴里。 两人都没注意到的是，彼此的耳廓正微微发红。 - 转眼间来到下午，教室里的人寥寥无几，颂裴指尖不断敲击着桌面。 就在许嘉砚收拾好书包想要站起身时，颂裴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许嘉砚：“？” “许嘉砚，你回去吗？” “应该吧。”许嘉砚有些不确定。 颂裴知道许嘉砚说’应该吧’是什么意思，以前跟许嘉砚在一起时听他提过一嘴，根本没有地方居住。 “今早不是让你跟我回家么？” 颂裴不给许嘉砚任何思考时间，“如果你不嫌弃的话，”他略微顿了顿，观察的许嘉砚的表情，“我家有地方住。” 第4章 第四章 些许是那份熟悉感，许嘉砚明知这样做不太妥，可还是下意识点头，“好。” 颂裴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他松开握住许嘉砚手腕的手，强压下不断上扬的唇角，“那……走吧？” “嗯。” “东西都是收拾好了吧。” “收好了。” 此时恰是放学阶段，校园内的喧嚣如潮水般褪去，只留下一片寂静。 两人并肩走出教室，夕阳西下，黄昏将他们的影子拉长，好似紧紧依偎在一起。 颂裴偷偷放慢脚步，斜睨了眼许嘉砚。 见后者并未有所察觉，颂裴悄悄把手从口袋里拿出，生怕发出一点动静就会打破这来之不易的，属于他们俩的二人世界。 眼看就要碰到对方的手，颂裴却忽然停下手里的动作——“万一我碰了他以后不理我怎么办？” 想到这，颂裴只好惋惜地缩了回去，重新插入口袋中。 “我们怎么去你家？”许嘉砚打破沉寂。 “啊，哦，”颂裴别开眼，抬手刮了刮鼻梁，说：“私家车。” “你会开车？” “……” “怎么可能，”颂裴笑着又揉了一把许嘉砚的脑袋，“我还没成年呢。” 许嘉砚任由颂裴碰自己，也不感到厌烦，“那你成年之后会考驾照吗？” 颂裴将揉乱的头发又理顺，就着这个姿势把手放在他头上，“会。” 说完，他又垂眸看他，“但是我一个人开车无聊，希望有人陪着，以后我考到驾照带你兜风怎么样？” “为什么是我？” “因为……”颂裴放下搭在许嘉砚头上的手，用手背蹭了下鼻尖，瓮声瓮气道：“我们以前就经常这样。” “什么？”许嘉砚没听清。 “没什么。”颂裴朝许嘉砚笑了笑，“因为你是许嘉砚，没有理由。” 许嘉砚听的一脸茫然：“什么意思？” 颂裴没有做过多解释，只是说：“以后你就知道了。” 走出校园，黑色豪车早已停在校门口。看见颂裴出来，坐在驾驶座的颂煜摇下车窗——“放学啦，快上车。” 颂裴拉开后座车门，示意许嘉砚先上。接着紧随其后上去，顺带一把关上车门。 “呀，颂裴带朋友过来了。”颂煜通过后视镜看到坐在车上的许嘉砚。 “对。”颂裴很自然地往许嘉砚旁边挪了挪，“今早跟你发消息说的，他来我们家住一段时间。” “这样啊，”颂煜从后视镜挪开眼，拉下手刹，“那在我们家好好玩哦，有不适应的地方尽管提出来，啊。” 许嘉砚紧张地攥紧拳，嗓音哆哆嗦嗦地回复：“好……好。” 颂裴见状，伸出手搭在许嘉砚紧握的拳头，随后整个包裹住，侧过头在他耳畔低语：“别担心，我爸很好说话的。” 后者听闻，只是轻微点了点头。 - 半小时后，私家车停在一栋豪华别墅前。 待两人下车后，颂煜摇下车窗嘱咐道：“你俩先进去啊，我去停车，颂裴，照顾好你同学。” “放心吧。” 颂煜摇上车窗，一脚踩下油门——私家车扬长而去，只留下一缕袅袅白烟。 颂裴握住还在发呆的许嘉砚，“进去吧。” ——咔哒 大门打开又关上，饭菜的香味扑鼻而来。 ——“少爷回来了，”管家听到声响，立即朝玄关处走去。瞥眼瞧见身旁的许嘉砚，不由地好奇：“少爷，这位是？” “哦，我同学，来咱家住几天，我爸他们知道。”颂裴扶着鞋柜，一边换鞋一边向管家解释。 “呐，这双给你，干净的。”颂裴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拖鞋放到许嘉砚跟前。 “哦，谢…谢谢。” 换好鞋后，管家带领他们来到餐桌前，“两位请享用晚餐。” 颂裴替许嘉砚拉开凳椅坐下，顺带帮他把书包递给管家放好。 许嘉砚看着满桌美味佳肴，下意识咽了口唾沫，“这些都是阿姨自己煮的吗？” 颂裴将餐盘递过去，说：“嗯，以后你想吃什么，让我妈给你做。” “这……不太好吧，麻烦阿姨了，再说了我也不常住这儿，找到地方后我自然会搬走。”许嘉砚低头摆弄着手指小声道。 颂裴心想——“反正你跟我在一起后还不是住在我家。” 他摸了摸许嘉砚的脑袋，微微一笑，“先吃饭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这时，颂煜将私家车停在车库后打开门，朝着屋里头大喊：“我回来啦！” “回来了？来吃饭。”杜雪晴从厨房端出最后一叠菜放到桌上，招呼道。 颂煜换好鞋，走到餐桌前坐下，看着满桌丰盛的晚餐止不住赞叹：“雪晴啊，你这厨艺越来越好了啊。”说着，他夹起一块辣椒炒肉放进碗里。 “哪有，还不是和平时一样。”杜雪晴笑笑，夹起一筷子菜放到颂裴碗里，“来，多吃点长身体。”说着，又给许嘉砚夹了一碗，“同学你也多吃点，太瘦了不好。” “哦…哦，谢…谢谢阿姨。”许嘉砚有些承受不住突如其来的好意，连嗓音都发着颤。 “嗨呀别紧张，颂裴都跟我们说过了，来这里就当在自己家昂。” “是啊，放松点，”颂煜嘴里含着菜，大口大口吃着，“话说，你叫什么名字啊同学。” “许嘉砚。”颂裴替许嘉砚回答。 “哦——嘉砚啊，多好的名字。”杜雪晴总是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这不是为了刻意讨好谁谁谁，而是她发自内心的对所有人尊重。 “吃完饭后，嘉砚想自己睡一屋还是和颂裴睡一屋啊？” ——“咳咳咳。” “颂裴，你没事吧。”许嘉砚赶忙上前查看颂裴。 “我…咳…没事……”颂裴一手捂着嘴，连忙摆手。 “水，颂裴喝水。”许嘉砚递过水，颂裴接过后毫不犹豫一口饮下。 “怎么样了？” “好点了，谢谢。” “颂裴，怎么回事儿这么激动。”杜雪晴挑起眉，一脸看戏的表情。 “没有。”颂裴拿起水杯又喝了一口。 “哎呀，”杜雪晴放下筷子，咧着嘴“说教”；“你想跟嘉砚睡也得经过人家同意呀是不是。” “我？”许嘉砚满脸疑惑指指自己，目光投向身旁的颂裴。 颂裴此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耳根和脖子粉红一片，与他白嫩的皮肤形成一个鲜明的对比。 “嘉砚，你怎么看。”杜雪晴问。 “啊，我还是…先睡另一间屋吧，就不麻烦颂裴了。” 颂裴听到这句，眼皮耷了耷，脸上不由多了分失落。 “好吧。”杜雪晴勾着嘴角，一副看透一切的表情。 晚饭过后，杜雪晴吩咐颂裴：“颂裴，把人家照顾好昂。” “哦。”颂裴心不在焉。 杜雪晴识趣地一拍他的肩，“你啊，”她笑着叹了口气，“克制点啊。” 颂裴没做出回应，朝许嘉砚勾了勾手，“走了许嘉砚。” 上到二楼，颂裴带许嘉砚来到客房，“诺，你睡这。” “好，谢谢。” “你去不去看看我那屋？” “好。”许嘉砚点头。 客房隔壁房门推开，黑白简约风式的房间映入眼帘。 床的高度较低，床尾正对着一长方形圆角桌，上方摆着电脑，零食等物品。 床头右侧的墙壁上安装了三层置物架，陈列着各种相片和奖项。 每个房间都有独立的卫浴，床的另一侧则是落地纱窗，恰巧可以看到外面的景色。 “你房间感觉好温馨啊。”许嘉砚走进去，颂裴则跟在他身后。 “要不在这坐会儿？”颂裴一屁股坐在床上，拍拍身侧被褥。 “先…不了吧。”许嘉砚扣着手，“我没洗澡。” “那你去洗，我等你。” “可…” “没衣服是吧，”颂裴站起身，打开衣橱从里拿出一套睡衣，“穿我的。” 许嘉砚抱着睡衣，还有些犹豫。 “还犹豫什么？”颂裴站定在他跟前。 “哦，没…没事。” 许嘉砚抬起头，对视上颂裴的双眸，“那我先去洗了？”他伸手指向门口。 “需要我过去陪你吗？” “啊，不不不，不用。”许嘉砚被吓得连忙摆手。 “你在想什么呢，”颂裴勾起唇角缓缓靠近，伸手往许嘉砚额头上轻轻戳一下，“我是担心你不会用。” “哦…哦。”许嘉砚撇开眼，耳根慢慢浮现出一丝红晕。 颂裴显然察觉到这一点，伸出手在许嘉砚红晕的耳根处捏了捏，“还傻站在这干什么呢，不去洗？” 许嘉砚触电般一样瑟缩，抱起衣服就往隔壁房间跑，“我…我先去洗了。” 颂裴环抱双臂倚着门框，望着许嘉砚仓皇逃离的模样不自觉勾起一抹笑。 ——咔哒，浴室门被关上。 颂裴也按照先前所说坐在房间里陪许嘉砚，果不其然，门被再次打开——“颂裴，这个花洒怎么调啊？” 颂裴站起身，走进去帮许嘉砚调花洒。 “可以了，”颂裴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出去时顺带捎上玻璃门。 颂裴刚坐下没过一会，许嘉砚的声音从里传来：“颂裴，这个水怎么调温度？” 颂裴哼笑出声，刚走到门前想推开，里面的许嘉砚仿佛有所感应般，在他碰的门把手的前一瞬叫停：“等等！” “嗯？”颂裴手停在半空。 里头许久没传来回应，半晌，许嘉砚支支吾吾的说：“我…没穿衣服，你等等再进来。” 颂裴放下手，就这么乖乖站在门前。 “好了。”许嘉砚探出脑袋，示意颂裴进去。 颂裴走进浴室，下意识往许嘉砚身上一扫——他将先前换下来的衣服又穿上去了。 “往左拧是热水，右拧是冷水……”颂裴一边讲一边摆弄，“行了，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了。” “行，我出去了。” 颂裴出去后坐在桌前，少顷里面传来哗哗流水声。 - ——哗啦 玻璃门被推开，浴室内的热气在门被推开的一瞬向四周漫溢。 许嘉砚用毛巾擦拭着头发，身上穿的则是颂裴的衣服。 颂裴盯着许嘉砚，视线停留在少年露出大半片白皙的肌肤上。 他径直走过去，往后理了理许嘉砚的衣领，“这衣服怎么这么大。” “不知道。”许嘉砚放下毛巾。 “不过能穿就行。”整理好后，颂裴上下打量一番，这才满意点点头。 等两人收拾完已是晚上十点。 夕阳最后一抹余晖被地平线吞噬，窗外天色渐暗，仿佛彻底沉入一片广袤的墨色之中。 颂裴洗漱完就跑到许嘉砚房间，从开始一直聊到现在，总之就是不肯回房。 “你不去睡觉吗？”许嘉砚坐在床上打着哈切。 “还不困。”颂裴说。 “你困了吗？” “还好。”许嘉砚揉了揉眼睛。 颂裴指尖攥了攥，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他张了张口，抬眼对上许嘉砚那张脸的瞬间欲言又止，方才在肚子里打好的腹稿此刻乱作一团。 “你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许嘉砚看出他的有口难言，“没事儿你说吧，不是你告诉我的有什么说什么嘛？” 颂裴紧咬着唇，思来想去最终还是打算将其说出。 他长舒了口气，说：“我不敢睡觉。” “不敢睡觉？”许嘉砚有些不可思议。 “为什么？”他问。 因为我怕一觉醒来你不见了。 颂裴没能说出这句话，说出来许嘉砚也不可能相信，“我不敢一个人睡，怕黑。” 许嘉砚满心疑问终于打破，“就这事？”他再三考虑，可能是那份过于强烈的熟悉感，许嘉砚竟脱口而出：“你想睡这儿也行。” 颂裴一惊，他没想到发展的这么顺利。 许嘉砚翻身躺下，啪一声摁灭了灯，迷迷糊糊说了句：“晚安颂裴。” 颂裴还盘坐在床上，好半晌才缓过神躺下。 他目不转睛盯着许嘉砚的睡颜，对方看来是真困了，刚躺下便进入梦乡。 颂裴伸出手，他想碰他却不敢。 最终，颂裴还是忍不住对许嘉砚的思念，手指尖碰到对方柔软的发丝。 颂裴心中顿时酸涩起来。 他没敢用力，指腹轻轻掠过许嘉砚的脸庞。 整个过程没发出一点儿声响，心跳的节奏变得异常清晰。 颂裴缩回手，却迟迟不敢闭眼。 万一这只是一场梦呢？万一睁开眼许嘉砚不在自己身边怎么办？万一那场坠楼是真实的呢？ 颂裴不敢再想，即便心中有再多担忧，他还是想珍惜当下的每一个瞬间。 颂裴慢慢挪动着身子，近距离贴着许嘉砚。 直到感受到对方身上传来的余温，这才让他稍稍安心。 他不敢睡去，生怕闭上眼再睁开又会回到那个冰冷的案发现场。 颂裴低下头，对方脖颈处传来幽幽花香。看着眼前熟睡的少年，不由陷入沉思。 若这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梦，那我宁愿永远沉睡在梦境，不再醒来。 视线渐渐模糊，颂裴再也撑不住，眼皮开始打架，他用睡前最后一丝意志偷偷攥紧许嘉砚的衣角。 第5章 第五章 翌日清晨，窗外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挥洒进屋内，无数尘埃在空中浮动。 颂裴抬手揉了揉睡眼惺忪的双眸，下意识摸向身旁。 被单冰凉的温度登时让他睡意全无，猛地直起身——床边是空的，许嘉砚不见了。 颂裴猛然想起昨天经历的一切。 ——难道说，这都是一场梦，一直以来只有他自己一个人？ “许嘉砚！”他朝着屋内喊了一声，回应他的，只有无声的寂静。 颂裴喉头紧缩，心脏不住的开始跳动。 “这不可能，明明，明明昨天还在的。”颂裴趿拉着拖鞋，踉跄走到门口——砰，房门被猛地打开。 他三步并作两步快速冲下楼梯直奔厨房。 “妈，许嘉砚呢。”颂裴极力克制着发颤的嗓音。 杜雪晴听到声响，回头就看见脸色煞白的颂裴，“怎么了，许嘉砚不是在饭桌上吗？” 颂裴听闻立马头也不回跑向饭桌，直到看到许嘉砚好端端地坐在那，紧绷的神经终于得到解脱。 “颂裴？”许嘉砚感受到后者的目光转过头。 颂裴长呼一口气，眼底浮现出一丝笑意。 “还站在这干什么，赶紧洗漱来吃早餐。”杜雪晴从厨房端出早点。 她看看许嘉砚又看看颂裴，视线在两人之间徘徊，少顷挑起眉梢，打趣道：“颂裴，你一大早急急忙忙跑下来就是为了找许嘉砚？” 许嘉砚一听，身子瞬间僵了僵。 颂裴扯了扯衣领，小声呢喃：“我就是以为他走了。” 不等或者有所回应，颂裴忙不迭上楼，直至楼梯拐角传来一句：“我去洗漱了。” - 饭桌上，颂裴和许嘉砚并肩坐在一起，吃着杜雪晴女士的五星大厨般的早点。 “阿姨做饭真的好厉害。”许嘉砚忍不住赞叹。 颂裴喝了口果汁，“想学吗？” 许嘉砚看着盘里的早点，犹豫片刻后才说：“有点……” 颂裴挑眉，仿佛等着他说下去。 “可是…会不会太难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颂裴说。 许嘉砚没回话，似乎还在犹豫。 “这样吧，”颂裴后靠在椅背里，“中午我俩做饭，你也体验体验新事物，怎么样？” “好吧，只不过我从来没做过所以…” “先不要想这些，”颂裴打断他，“还没发生的事情就不要太快下结论，你怎么知道你到底行不行？” 许嘉砚抬头望向他，脸上的表情变了变。 “如何？”颂裴轻声道。 后者小心翼翼点了点头。 - 饭后，颂裴和许嘉砚收拾好东西，临走时，杜雪晴还在不断嘱咐：“颂裴，和嘉砚出去一定要带好他啊，不要太晚回来，两个人一定要注意安全昂。” “知道了妈，我都多大了。”颂裴笑出声，“我会照看好小砚的，对吧？” 小砚两个字仿佛什么按钮一般，许嘉砚听到时身体几不可察地一颤。 “明明颂裴是第一次这样叫，但是为什么，总感觉以前听过无数次，好熟悉的感觉…” 许嘉砚怔怔地看着颂裴，直到后者拍了拍自己才猛然回神。 - 逛完菜市场已是十点多。 颂裴和许嘉砚两人提着大大小小的食材踏进家门。 “哈…”颂裴将重物放到地上，甩了甩被塑料袋勒红的手，“想做什么吃？” 许嘉砚也跟着把袋子放下，“都可以。” 颂裴从兜里掏出手机，打开软件搜索做饭教程。 ——“美食教程简单易学” “学这个怎么样？”颂裴将手机递到许嘉砚跟前。 上面赫然是一张辣椒炒牛肉拌饭。 “可以。”许嘉砚点点头。 紧接着，两人就在厨房里忙活起来。 直到将肉放在锅里翻炒时，颂裴忽然将目光放在许嘉砚身上。 “要不，你试试？” “我…我？” 许嘉砚接过锅铲，却迟迟不敢下手。 “怎么了嘛？” “我怕…” “怕被油渐到吗？” 许嘉砚摇摇头，“不是，我怕我做不好。” “没关系，”颂裴轻轻握住许嘉砚的手腕，“刚才切菜的时候我不是也教你了吗，这个你同样可以的。” “可是，我从来没…” “许嘉砚，”颂裴打断道： “凡事都可以尝试一下对不对？任何事有很多种可能性，即便你这道菜没做好，我们还有很多机会尝试，并不是只有这一次机会。” 许嘉砚眼睫微动，似乎在思考。 “试试好吗，凡事都有第一次，没有人是一次就能做到完美的，也是根据一次次的尝试和经验才做到今天这种程度。” “你看我妈，你不是夸她做饭好吃吗，”颂裴瞥了眼厨房外，压低声音，说：“实际上她第一次做饭做糊了，但她并没有说因为一次做饭做不好而放弃，每天都在手机上搜索做饭教程，久而久之做饭水平就像今天这样啦。” 许嘉砚许久没出声，半晌他拿起锅铲，“那，我试试。” 颂裴笑了笑，摸了摸他柔软的发丝。 - 一段时间过去，颂裴和许嘉砚将一道道菜端上桌。 “颂裴，这是你和小砚做的吗？” 颂裴骄傲的点点头，“对！”他随手指了指那道有些炒老了的辣椒炒牛肉，“这是许嘉砚做的！” “嘿哟，看上去还不错哦。” 杜雪晴端起碗筷，迫不及待夹起菜尝了一口。 “阿姨，味道…还好吧。”许嘉砚小心地试探。 “嗯！”杜雪晴很给力的竖出大拇指，“比我第一次做好多了。” 许嘉砚有些狐疑地夹起那盘肉，放入嘴里后他神色变了变，小声呢喃了句：“好像，也不是那么好吃。” 颂裴舀了一大勺，“谁说的，我觉得好吃。” “但是…” “没有但是许嘉砚，”颂裴跟他对视着，“第一次做已经很好了，不要总是否定自己，我相信你，下次做饭一定可以比这次还要好。” 许嘉砚几不可察地笑了笑，“太夸张了。” 饭桌上，颂裴专挑许嘉砚做的吃，几乎每道菜都是光盘行动。 “我吃好了。”颂裴放下碗筷。 “吃好了，那你带着小砚出去玩玩，今天你们做的菜，我来收拾就好。” “辛苦阿姨了。”许嘉砚感谢道。 “走吧许嘉砚。”颂裴此时正在玄关处换鞋。 “去哪？” “带你逛逛商场。”说着，便将许嘉砚一把拉过。 - 颂裴带着许嘉砚来到商场处，又是买奶茶又是逛这逛那的，使得许嘉砚有些受宠若惊。 “颂裴，其实你不用给我买这么多的。”许嘉砚一手拿着奶茶，一手提着零食袋。 “我跟你才刚认识，你就…” 颂裴一把搂住许嘉砚的肩，“我乐意。” 许嘉砚也没再说什么。 两人经过商场三楼，许嘉砚被一家写着“hiphop dance”的舞蹈机构吸引。 颂裴察觉后面的人没跟上来，便停下脚步回头望去。 只见许嘉砚正目不转睛盯着舞室里的人，丝毫没注意到颂裴正朝自己走来。 “看什么呢？” 许嘉砚被吓了一跳，“颂裴？” 颂裴觉得好笑，“怎么了，看得入迷被我吓了一跳？” 许嘉砚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 颂裴看了眼舞蹈机构，对许嘉砚说：“想学吗？” 许嘉砚：“啊，什么？” “想学街舞吗？” 许嘉砚有些犹豫，支支吾吾道：“应…应该……”但他又想到什么，改口道：“我…我不确定，我从没学过…诶颂裴你干嘛？” 颂裴一把拉住许嘉砚，径直朝里头走去，“走，进去看看，我陪你一起，昂。” 前台小哥哥看到二人，热情的欢迎，“您好，请问需要问些什么呢？” “我们想了解下这里的舞蹈。”颂裴率先开口。 “好的，请问是谁想学呢？” 察觉到抓着的人似乎想跑，颂裴将许嘉砚一把拉过至自己身侧，“他想。” “好的先生。” 前台小哥哥带他们到舞房门口，“我们这里学的是hiphop，老师们会经常会参加一些街舞比赛，如果感兴趣的话可以了解一下。” 许嘉砚看着那些跟随着音乐舞动的人，目光瞬间被吸引。 “我…我有个问题。”许嘉砚终于开口。 “我这个年纪…十七岁学的话会不会太晚了。” “不会的。”前台小哥哥郑重地说：“只要你想，学什么都不晚。” 许嘉砚看了眼颂裴，似乎有话要说。 颂裴朝他轻微点点头，能清楚感受到后者因为开口讲话紧张而手住不住的颤抖。 颂裴抓他的手紧了紧，在他耳边轻声道：“没事，有什么说什么。” 许嘉砚深吸一口气，说：“我…有过想成为舞者的梦想，只不过…担心自己做不到…” “没关系的先生，”前台小哥哥礼貌地笑了笑：“只要你敢于尝试，我相信您可以实现您的梦想。” 许嘉砚听后，眼底闪过一丝亮光。 颂裴将这一举一动尽收眼底，问前台小哥哥，“请问有体验课吗？” “有的先生，你们想今天上还是明天？” “今……” “明天吧！”许嘉砚脱口而出。 “我….我还没准备好…” “行，没事儿，”颂裴捏了捏许嘉砚的手掌，“你准备好了，我们就来。” “给我们预约两个位置吧。” “好的先生，那就约明天晚上上体验课？” “好。” 送走了两人，路上，许嘉砚忍不住问：“你不是不学吗？” “你不想让我陪你吗？” 许嘉砚挪开眼，捏了捏发红的耳根，“想…” 颂裴看着他，不动声色地抓着他的手又靠近了些。 - 晚上，两人还是和昨天一样躺在床上。 熄灯后，颂裴难得的不再害怕睡觉，闭上眼的瞬间困意来袭。 可是…… 颂裴又做了那个梦。 梦里，颂裴带着许嘉砚来到舞室，可一眨眼的功夫，还在身侧的许嘉砚突然消失了。 就在着急忙慌寻找之际，他在商场最顶层，看到了许嘉砚。 但当他看清之后，瞳孔猛地收缩——许嘉砚坐在栏杆上，底下是“无尽”的高度。 许嘉砚好像察觉到了颂裴的目光，精准的抬头望向他，随后露出一个朝他泛着泪光的微笑。 “许嘉砚！”颂裴几乎疯了般朝他跑去。 但不知为何，脚像是没有力气般怎么也跑不快，看着近在咫尺地许嘉砚，自己却怎么也够不着。 许嘉砚无声的做了个口型，像是在说——下辈子再见。 ——砰！ 许嘉砚几乎是不带任何犹豫摔下楼。 事故再次发生。 颂裴砰通一声跪在地上，颤抖着想去碰许嘉砚，可是……他的手竟直接穿透过他的身体。 周围场景瞬变，他又回到了案发现场，同样的地点，同样的天气。 “怎么…怎么会，这是梦吗？” 颂裴很害怕。 他害怕发生的这一切是真实的，他害怕自己并没有重生，他害怕，再也见不到许嘉砚了。 ——“许嘉砚！” 颂裴猛地坐起身，不断喘着粗气直冒冷汗，第一反应就是去看身旁的许嘉砚。 还好，刚才的只是一场梦。 颂裴看了眼时间——凌晨4点。 可他睡不着了，那个梦那么真实，醒来后久久不能平息，甚至一阵难受，好似又经历了一场事故。 颂裴俯下身，看着许嘉砚均匀的呼吸声，内心的不安再也克制不住，伸手搂住许嘉砚的腰。 这触感，是真实的没错。 颂裴不敢闭眼，更不敢放开许嘉砚。 心脏碰碰狂跳，显然没缓过来，就着这个姿势，一直安静地躺在许嘉砚身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