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族观察手记》 第1章 第 1 章 “呼…呼…” 祁星宪蹲坐在地上,喘着粗气。眼前沙尘弥漫,天地之间被熏成黄色。祁星宪左手持短刀,右手拿着树枝,划上一道。 “六…”他喃喃自语。 自他穿越进这具身体已足足过了六天。 六天前他还是被圈养在写字楼里的高级牛马。 祁星宪的穿越没有什么狗血的经历,只是眼睛一闭一睁意识就换了个地方。 他几乎没怎么研究就适应了现状,如果不是这具身体视力严重缺陷,视野仅仅一臂距离,他都要以为他是身穿,而非魂穿。 穿越大神展现神力,就连他肩膀上的旧伤都一并带了过来。 祁星宪起身将树枝插在原地,用毛线团线头缠在树枝上,继续前进寻找水源。 实际上他从来没有过弱视的经历,此时眼睛仿佛被雾气糊住的玻璃,好不新鲜。 最初祁星宪以为他处在塔克拉玛干沙漠或者撒哈拉沙漠的无人区,直到约莫五小时后,天空中先后升起两轮圆日。 火红的太阳,姑且称之为太阳,带来的温度足以灼烧整片沙漠。 离奇的是祁星宪却不觉得热,相反他潜意识告诉他这里的环境本该如此。 由此祁星宪才肯定他是魂穿而非身穿。 祁星宪无法用常识判断时间,像在地上画一个日晷或者目测太阳与地平线的夹角他都难以做到。 只好另辟蹊径,死马当活马医,在故意忍受饥饿的第二天,这是他最熟悉的数据,祁星宪终于用自身饥饿程度量化了时间。 假使他现在依旧是人类--他的外表和人类没有区别,那么按照心跳跳动的次数辅证饥饿程度,祁星宪大致推算出这颗星球的自转周期为每轮四十小时,他将其称为饥饿时。 在这里四十小时的饥饿程度等于他曾经二十四小时的饥饿程度。 不幸中的万幸,他这具类人身体继承了适应新环境的肠胃,饥饿的更慢。 否则如果他是身穿,沙漠里的生存成本就相当于在地球上一天进食5600千卡,通俗来讲相当于一天要吃六顿饭。 他从哪找这么多食物。 祁星宪穿越过来时身体就已经处于受伤状态,左腿大腿肌肉轻度拉伤。 故而即使他最初降临的地方就有水源和少量食物,他也不得不外出寻找水源,以求找到当地人族治病。 另一方面他也认可未雨绸缪,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的观点,祁星宪以为他得多找些有生存资源的据点。 - 双星系统是极其混乱的,有时候明明是夜晚也会有太阳出没。 这里的天空呈红色或是橙色,祁星宪甚至看到过皮粉色的天空。 祁星宪没有徒步沙漠的癖好,对沙漠天气情况也不甚了解。 仍依稀记得母亲的工作手稿上曾记录过沙尘暴来时的场景,大气中悬浮大量直径1-10微米的尘埃,米氏散射的散射强度超过蓝色光的瑞利散射,彼时的天空呈浓郁的橘红色。 在沙砾交织的密网里,迷惘的旅人顿住脚步,又被人尽职尽责地记录在手稿上。 而眼下皮粉色的天空绝不是沙尘暴来临的前兆,祁星宪并没有看到快速移动的沙墙也没有感受到空气湿度骤降。 如此俏皮的颜色便变得无比诡异,显而易见的是这颗星球大气中存在未知名物质让这里的米氏散射散射强度高于瑞利散射。 祁星宪并没有将注意力集中在未知名物质上,他选择性遗忘大气中可能的危害,譬如有毒气体,只当它与地球上那团一样无害。 以他现有的技术手段是无法找到那隐藏起来的凶手,祁星宪索性不理睬。 大约走完手中毛线团长度的一半,祁星宪的左腿止不住发颤,他再次蹲坐在地上,认真留下讯息,修整片刻后原路返回。 - 远远望去,祁星宪的维生基地并不大,绿洲旁只坐落有一间屋子。 屋子外表面为白色,颜色鲜亮,表面干净,祁星宪推测建造这间屋子的人还没走远。 这也是祁星宪对外出寻医没有那么迫切的原因。 祁星宪走到他刚做好的防风障前时,脚步一顿,眼前似乎有道人影,他想,会是那间房屋的主人吗? 如果是,对方是否愿意留他住宿。 祁星宪心底忐忑,面上不显,伸手摸索着朝那边走去。 他没走几步,手指就触碰到一丝冰凉,祁星宪定睛一瞧,是那人的袖扣。 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血腥味,祁星宪缩了缩鼻子。 而后他的手被那人拽住,高举过头。祁星宪抬头望去,他虽扮演着双目失明的弱势群体,手腕钝痛,表情仍没什么变化。 一个男人……? 祁星宪不确定地想,还是一个喜欢玩cosplay的男人。男人头上长着一对小小的灰色犄角。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祁星宪就感到眼皮被人强硬的掰开,他不适应的眨眼。 “雄虫?”耳边传来男人疑惑的气声。 男人所言并非汉语,而是一种全新的,祁星宪完全没有接触过的语言。但他就是能够听懂。 雄虫? 祁星宪了然,应当是他穿越的这具身体的种族。 他之前脱过裤子,自然也知道他的性别没变,于是对“雄”接受良好,至于“虫”,祁星宪则打了个问号。 这具身体即使不是哺乳动物更不像节肢动物。 祁星宪想和对方交流,于是汉语俄语法语只要是他能说上一两句的都轮番上阵,结果却换来了“你在说什么?”男人的困惑。 祁星宪也不气馁,他指了指自己说道:“祁星宪。” 又指了指对方,学着对方困惑的表情回敬给他。 “西泽尔。”男人回答。 西泽尔盯着祁星宪看了一会儿,放掉他的手臂,他也发现祁星宪能够听懂他说的语言,只是不会说。于是指着防风障问:“你做的吗?” “如果是你就举左手,不是就举右手。” 祁星宪没有举手,他向来不喜欢听从指挥,而是学着西泽尔的话发出了是的音。 他想了想,指着一处地方,西泽尔再次看向他的脸,像是在疑惑祁星宪为什么不自己挖。 男人认命地蹲下,挖出祁星宪埋在防风障旁边的材料。 “沙漠砂,石灰岩,一些种子?” 西泽尔替他将材料埋回去,坐在他对面倚靠着防风障问道:“你从哪学的?” 他也没指望祁星宪回答,点开星脑上报道:“(8432,1655)发现有生生命,疑似雄虫,申请救援。” “你愿意回去吗?” 虫族事宜以雄虫意愿为先,如果祁星宪不愿意离开,西泽尔也没办法强迫。 祁星宪指了指地面,露出疑惑的表情。 “这颗星体隶属于帝国利刃,被用来做军演擂台。再过几天就到全军军演的日子,我是来提前排查可疑人物的。” “你是可疑人物吗?”西泽尔问道。 祁星宪听出眼前男人的调侃,他回道:“是。” 西泽尔自然不信。 之后他再和祁星宪说话,祁星宪都不理他。 祁星宪不会生不相干人的气,西泽尔于他而言,不过一陌生人。他不说话只是为了集中注意力,一边从西泽尔的闲聊中提取信息,一边偷学他的语言。 过了好半天祁星宪感到肩膀一痛,晕了过去。 - “可怜的阁下。” 祁星宪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由50*80的白色方片组成的天花板。 胃部下坠,肩头像被人打了一拳般生疼。 他强忍着身体的不适,悄无声息地观察四周。 “嘘,小点声,别惊扰到阁下。” 门外是谁在说话,西泽尔呢,又在哪里? 祁星宪蹙眉,他大概猜到他断片的缘由,但西泽尔为什么要给他打镇定剂? 事出反常必有妖,故而,门开后祁星宪非但没有主动搭话,反而阖眼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推门而入的两人穿着整洁,年龄看上去至多二十四五岁,身材异常高大,起码两米。 与西泽尔相同,两人头上也有对犄角,目测没有西泽尔的大。 “您患有严重的营养不良……” 祁星宪打断医生的话问道:“西泽尔?” 说话的医生戴着胸牌,祁星宪虽不认识那些字符,却能理解上面的意思,类似于阳光,温和。 医生犹疑的看着祁星宪,笑着解释道:“我当然不是皇帝,我只是名医生。” 而后在病情记录上又添加上浓墨重彩的一笔,“患者疑似精神失常,丢失常识。” 祁星宪不再吭声,他知道“西泽尔”在这个种族的语言中是“皇帝”的意思。 如果送他来的那人是西泽尔,医生就不会有这样的困惑,而是会告知他西泽尔的去向。 医生很快交代完病情,和祁星宪给自己做的初步诊断结果没什么出入,只是多了一条“第二次觉醒在即”。 他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只能先留个心眼。 “您的陪护就在外面,需要我帮您请进来吗?”医生好声好气问道。 “是。”祁星宪答。 …… “西泽尔?” 提着饭菜进来的人一滞,“阁下,我是塞缪尔。” 熟络的给他布餐,“您又梦见别的雌虫了吗?” “你是?”祁星宪问道。 “您的雌君,新来的陪护。”塞缪尔举起汤匙凑到祁星宪嘴边。 祁星宪没张嘴,依靠穿越来的金手指,他知道雌君这个音节对应的是地球上的妻子。 塞缪尔实在不像女人。 祁星宪想,他看上去要比他高足足一头多。 祁星宪不算低脱鞋178.63cm,因此塞缪尔甚至超过两米。 这对吗? 塞缪尔仍不肯放过祁星宪的小心脏,继续爆料道:“我是您的第三位雌君,先前两位均死在了利刃堡垒,我并不清楚他们的名字,或许其中有只叫西泽尔。” 祁星宪只觉得诡异,塞缪尔作为他的雌君,却连其余人的名字都不知道,这个种族的感情状况一点儿也不符合他这地球人的脑回路。 祁星宪推着汤碗递到塞缪尔嘴边,看着他喝下去后等了半天才拿着汤匙喝光。 他确信他就是祁星宪,也完全相信他脑海里的记忆。 西泽尔绝不是他的空想,而作为一个真实的人存在。 至于塞缪尔所言,只能是别有用心的人想让他相信的事物,他不得不防备。 他必须要找到能够佐证他想法的证据,譬如军演的日期,甚至更进一步锁定西泽尔。 塞缪尔可以利用。 第2章 第 2 章 祁星宪吃完饭闭上眼睛暗示送客,塞缪尔像没察觉到一样,坐在旁边点开星脑。 雌虫揉着眉心,疲惫着说:“阁下我是系统强制分配给您的雌君。” “绑架您的虫是我的下官,我自知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无论是被剥翅还是鞭刑我并不想为他求情。” “也不求您能谅解他,只是希望您能在尘埃落定后和我离婚。” 塞缪尔收起餐盒遗憾道:“您是c级雄虫,而我是s级雌虫,超出了您的安抚范围。如果可以我也想与您相伴一生。” 祁星宪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我不同意。” “我困了,你自便。”话罢祁星宪闭上眼睛。 原身惨得离奇,结婚不是他的意愿,离婚也没人考虑他的意愿。 难不成哪来的阿猫阿狗都能随意支配他的生活?想给他安排谁就安排谁,想让他离开谁他就得离开谁。 更何况塞缪尔求人的态度只仅仅是简简单单的我很遗憾? 世界上的事情要都如此简单,他祁星宪合该坐坐皇帝的位置。 毕竟做不成皇帝他也很遗憾,他也想和皇权相伴一生。 至于塞缪尔所说的安抚范围,祁星宪也在听到这词后莫名理解了意思。 想来是原身的理解本就存在于他的潜意识里,碰到刺激就自主激活。他之前没有学过虫族语言却能听得懂也是因此。 祁星宪的记忆告诉他,这方世界雄虫得天独厚,自出生伊始就拥有精神力。 虽说精神力的唯一用途就是安抚雌虫,但也奠定了雄虫地位。 而雌虫自一次觉醒后,精神世界就会产生一种毒素,当毒素侵蚀到一定程度,雌虫便丧失意识成为一具“活死人”。 为避免雌虫打出GG结局,此社会管理层给了雄虫较高的社会地位和一定程度的法律倾斜,相应的雄虫二次觉醒成年后便要尽到该尽的义务。 祁星宪回忆起医生所说的“二次觉醒在即”就一阵头大,他记忆里虽没有义务的具体形式,但涉及到毒素想来也不会轻松。 果不其然,牛马在哪里都是牛马。 - 祁星宪微阖眼睑,雄虫精神力有安抚范围,天赋异禀者也最多只能跨越两个大等级操作。 而作为c级雄虫的祁星宪即使是少有的天赋型选手他也只能安抚A级雄虫。 更何况他是与否都未尝可知。 无论如何,塞缪尔做他的雌君只有死路一条。 但那又怎样? 那是塞缪尔的事,而非他的。 直白的说,塞缪尔是生是死,与他无关。 在祁星宪看来,塞缪尔落得此等境地,更应该从自身找问题。 他听完塞缪尔的描述,就知道原身被人当枪使了,塞缪尔就是那活靶子。 祁星宪不愿参与到有关塞缪尔的权力争斗中,假使其所言属实,以祁星宪脑海中虫族社会刻板印象--雌虫等级基本上决定雌虫的战斗力和社会地位。 S级雌虫的下官必不可能做出绑架雄虫这种事情。 高级军官每月都有一次免费且强制的雄虫专属安抚。这是参军的福利。 人只会为稀缺发疯,而不会对着唾手可得的事物发情。 更不要说祁星宪又是未成年c级雄虫,绑架他毫无价值。 塞缪尔的下官绑架雄虫,只能是有心人利用了他的躁动期,诱使其精神世界毒素突破阈值,原身则是被卷进阴谋中的可怜虫。 经历了一场飞来横祸的他凭什么去同情管不好身边下属的塞缪尔。 而如果塞缪尔已知所有一切,他又是出于哪种心态以如此官方的说辞来请求他。 罪魁祸首面对受他牵连的可怜虫也能这样高高在上吗? 祁星宪想,或许在这些人眼中,c级原身的意愿从来都不必考虑,他虽然是幕后之人计划中最为关键的一环,但也是替代性最强的一环。 不是他也可以是别人。 祁星宪只同情原身,当双方客观差异巨大到无法抵抗时,愤怒都成了甜味剂。 - 何等傲慢。 祁星宪向来讨厌傲慢的人,塞缪尔又是其中之最,他不可能遂他的愿。 但眼下却不给他顺从本心的机会,既然已经弄清楚塞缪尔有求于他,祁星宪就不是坐以待毙的性子。 于是松口问道:“绑架我的那只虫呢?” 塞缪尔称其已经伏法,祁星宪状似沮丧道:“他为什么要……” 话没说下去,留下的内容任由塞缪尔涂抹。 也不知对方脑补了什么,表情微妙,态度都变好了几分。 祁星宪只当他流出鳄鱼的眼泪,继续表演:“塞缪尔,你是我的雌君,我们理应是一体的。” 祁星宪故意恶心他。 塞缪尔果不其然如同吃了苍蝇一样蹙起眉毛,好半天才嗯嗯啊啊的答应。 “我想当面和他问清楚,我到底做了什么他才那样对我,你会帮我的对吗?”祁星宪又说。 雄虫用希冀的眼神望向坐在床边的雌虫,雌虫应该同意。 但塞缪尔却拒绝道:“抱歉,我做不到。” 祁星宪手指攥紧被子,鼓足勇气,“如果……如果我说你带我见他,我就和你离婚……” “抱歉阁下。” 塞缪尔还是那套说辞,解释道:“您提出的条件足够让我心动,但他早在昨天就已经被转移进重型犯监狱,我也无能为力。” 祁星宪不信。 “我可以出谅解书,无论是鞭刑还是剥去虫翅,我都可以帮上忙。塞缪尔我们是一体的,我不想你为他难过。” 他暗自观察塞缪尔的表情,发现此人不为所动后换了个策略。 祁星宪抬起惨白的手,乌青色的血管鼓起,他的动作缓慢,塞缪尔伸手想要接住他的手却被一下子拍开。 只能用眼睛追随着雄虫骨节分明的手指搭在自己脖颈上,祁星宪没有使劲,说不清是不想还是没力气,他的五指慢悠悠地并拢,塞缪尔并没有拒绝他的动作。 而后他听见雄虫带着病意的嗓音响起,那声音远的像从旷野上来,又近的像附在耳边。 他说:“塞缪尔你是我的雌君,你要听我的。” 蛮横娇纵的雄虫。 雄虫的手没有收回,甚至没有动作。祁星宪就感受到塞缪尔的心脏仿佛就长在他手掌下方,正剧烈跳动。 他抿唇不爽道:“你不许有反应。” - 塞缪尔态度坚决,想来要见他的下官几乎不可能。 祁星宪推测,那人估计已经被塞缪尔“保护”起来就像他现在这样,只等对方清醒交代些蛛丝马迹,好让塞缪尔脱离制下不严的罪名和他这只低等级雄虫。 祁星宪喜欢和聪明人周旋,尤其是傲慢的聪明人,有迹可循的思维逻辑,明确的目标,和总是瞧不起别人的疏忽大意,正所谓天时地利人和,祁星宪独占其三。 自始至终祁星宪的目标都是塞缪尔手腕上那枚星脑。 他纠缠着塞缪尔反复去想被他转移起来的人就是为了让他起疑心以为祁星宪知道些什么。 至于塞缪尔没有转移他的下官,大概率是不可能的。塞缪尔并不是躺平的人,他现在还坐在这里,就证明他在自救,他想自救。 他下官带来的风暴可比祁星宪这贷款毒素迅猛得多。 “抱歉阁下。”塞缪尔说。 祁星宪轻呵一声,显然不愿意接受他的道歉。 塞缪尔想了想哄道:“您是我的雄主,我们是一体的,您大人有大量原谅我一次?” 他倒是出息,祁星宪想,拿他的话来堵他。 “我们什么时候是一体的了?”祁星宪反驳。 而后用挑剔的眼光将雌虫从上到下扫视了一遍。“我要实质性的补偿。” “把你的星脑给我。” 塞缪尔道:“阁下您的星脑我收起来放在……” 祁星宪摆摆手,塞缪尔突然看了他手一眼。祁星宪注意到他的动作,手指微顿。 “你不是说和我是一体的,我拿你的,你拿我的刚好。” 刚好个虫蛋…… 雄虫再怎么珍贵稀有原身也只是个未成年,塞缪尔却不一样,他经营多年又遭人暗算,想来星脑里秘密只多不少。 众所周知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塞缪尔的对手一下手就想要塞缪尔的命,塞缪尔怎么可能会是普通人。 普通的岗位又怎么可能树立起如此阴狠的敌人。 幕后之人给塞缪尔安排的死法并不是简单的毒素爆发身亡,而是在明明有雄虫的情况下毒素爆发身亡。 好比有一盒特效药,重症患者吃了就能活,不吃就等死。 塞缪尔本身有钱有权,能换上一款适合他的特效药。幕后之人却让他眼睁睁看着别人吃真药自己却不能吃甚至吃的假药,活活等死。 祁星宪想,塞缪尔是刨人祖坟了还是睡人老爸了,这么恨? 也正是如此他的确不愿意掺和进塞缪尔的斗争中。 祁星宪挺想活的。他最怕麻烦了。 - 塞缪尔听到雄虫的“一体论”明显松了口气,他似乎真心觉得雄虫的表现只是赌气,没有安全感。 雄虫配合着肩膀颤抖,见他看过来生生止住动作,仰头看他,黝黑的眼珠一转不转。 平心而论这只雄虫的长相着实精致非凡,他先前所言愿意与雄虫共度一生也不是虚言。 只是比起雄虫的皮囊,塞缪尔更重视他自己的生命,名誉,诸如此类。 他想,如果对方针对的是他的堂弟,以眼前雄虫的样貌和猫儿似娇憨的性格,他那堂弟没准真会“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起先他还以为雄虫是察觉到了什么,才一个劲儿的想要见他副官。 毕竟他那“好”副官可是足足与雄虫相处了半个月,雄虫发现些什么也无可厚非,如今看来只怕又是雄虫不安下的产物。 雄虫的沉默,喝汤时的小动作,向他传递的身份认同,小心翼翼的讨好,怕他为此伤心…… 即便如此,塞缪尔也一定要和祁星宪离婚。 既定事实不随当事人意志转移而改变。 但…… 塞缪尔干脆利落地解下星脑,甚至没有选择刷机,他垂眼,将星脑扣在祁星宪白皙的手腕上。 轻声安抚着:“我们当然是一体的。” 而后雄虫过于敏锐地发问:“那你还要和我离婚吗?” 塞缪尔想,如果他能忽视掉衣服下摆微弱的摇曳,他们还是会离婚。 他能忽略吗? 第3章 第 3 章 祁星宪接过星脑,3047年13月30日。点击日期果然来到日历界面,他伸手拨了拨数据得出结论。 虫族纪年以主星时为准,一年共计十四个月,前几个月日期同地球一致,十三月是小月有三十天,十四月则是大月三十一天。 主星时下各个星球都有自己的一套纪年法,他们二人所在的这颗神圣罗兰星球,一周就有三十多天。 虫族疆域辽阔,过不过虫族的新年铃兰节就成了区分内外族的重要依据。 塞缪尔有用日历备注的习惯,其备注充斥着大量简写和符号,祁星宪大致记了下来,打算多多留意新闻以求能够对应一二。 得益于此习惯祁星宪才能找到距离如今日期最近的一次全军军演,就在三日后,但地点却不在利刃堡垒。 祁星宪手指微顿,塞缪尔便注意到于是开口问他:“怎么了?” 祁星宪问:“上一场在利刃堡垒举办的全军军演是什么时候?” 塞缪尔不知从哪摸出来又一副星脑,随意道:“十年前吧。” 他将屏幕设置为常亮,“3037年的军演死了一整个军团的虫,上面觉得那地方晦气便改了军演星球。” “阁下的第一只雌君便死在那场比赛中。” 塞缪尔说得笃定,谈及到他熟悉的话题也显得格外侃侃而谈,不再用推测的语气来掩盖自己调查过祁星宪的事实。 第一只雌君…… 祁星宪却已然陷入茫然之中,如若塞缪尔所言属实,他眼睛一闭一睁竟然就来到了十年后还足足有过两位虫族恋人! 对于祁星宪而言,单身也罢,结婚也行,虫子更是无所谓的动物,但和虫子结婚却不在他认知范围内,他从未想过。 一想到自己曾经和某种蜈蚣、蟑螂、蝗虫、蜘蛛接吻,爱抚,乃至于做祁星宪只觉头皮发麻,前路晦暗。 这种和自己的认知战争带来的震撼甚至远超疑似穿越到十年后的现实。毕竟理论上时空穿越并非完全不可能,但人和虫绝对有生殖隔离。 哪怕他现在是虫也必须得有。 狭义相对论有一个经典思维实验,叫做双胞胎悖论,虽然这个所谓的相对论bug已经被μ子衰变等实验证伪。 但仍能用来说明时空穿越,假设有一对双胞胎A和B,双胞胎A留在地球,B乘99%光速飞船旅行,飞船上的时间流逝速度仅为地球的1/7。 当B在飞船上度过约1.4年,返回地球时,地球已过去10年即A老化10岁,B仅老化1.4岁。对B而言,这相当于用1.4年的自身时间,“穿越”到了地球10年后的未来。 或许虫族有他闻所未闻的超级装置能做到这样。 祁星宪试图用科学的手段洗脑自己。 他深吸一口气,内心清楚塞缪尔没有骗他的必要,若如他所言第一只雌君,第二只雌君存在,什么时光机器冰冻装置都将只是他一厢情愿的幻想,虚无的泡沫。 被他遗忘的真相就是他和两只虫子谈了恋爱,时间跨度之久,约等于他有限生命阅历的五分之二。 谈的忘乎所以,连回家的路也不找了。 祁星宪闭上眼睛,人生头一遭不愿意面对现实。 不幸中的万幸,他什么都不记得。 “阁下可以在自己的信息栏里查看配偶详情。”塞缪尔指导道。 祁星宪带着最后一丝侥幸点开塞缪尔刚替他拿回来的星脑。 德拉科尼尔,这枚星脑的主人,便是原身的名字。祁星宪默念两遍,脑海中突兀蹦出一个词语毁灭。 德拉科尼尔,虫语意为至高无上的毁灭。 虫族崇尚强者,虫族社会中的绝大部分雌虫都是社达主义者,如果虫族有达尔文的话。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有强弱之分的地方就有压迫,有压迫的地方就会产生暴力。 而强者的暴力,尤其是异性别强者的暴力,对于虫族众而言是蜜糖与春药的究极体。 虫族众是典型的m群体。 原身的名字亦受到m遍地跑的社会风气影响,可以说是此风气的积极簇拥者。又是至高,又是至强,更是毁灭和原身的c等级结合起来看,太违和也太异想天开。 - 看着配偶栏明晃晃三个头像,冷静如祁星宪都有些招架不住,他的表情更加疏离漠然,好像下一刻就要退隐江湖。 祁星宪左手食指点在配偶信息第一位上,“祁?”他像被烫到一样缩了缩手。 “怎么没有登记名字?”祁星宪蹙眉问道。 塞缪尔头蹭过来,耐心给雄虫解答,“阁下他就叫祁。看来这位祁很喜欢阁下,您看这个标识。” “只有愿意将身心都贡献给雄主的虫,名字旁边才会有主星图案。供奉是雌虫的特权,不需要雄主的同意。” 祁星宪看着祁名字后面的金色圆形,实在不理解塞缪尔为何将其称为主星图案。 大质量天体如恒星、行星、矮行星的自身引力足以克服物质刚性,使物质向中心均匀聚集,达到流体静力学平衡,最终都会形成近似球体的形态。 祁星宪以为,所有大质量天体均可经过抽象艺术加工简化成一个圆形,又如何能够证明配偶名字后面缀的这圆形就是主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星? 仅仅以金色作为区分未免有些太想当然。却依旧记下这虫族常识作为也许后面会用到的神秘妙妙工具。 塞缪尔军装制服袖子擦过祁星宪脸颊,他才后知后觉两人距离过近,就连呼吸都不自觉的同步。 祁星宪抬头就能碰触到陌生男人的唇角。 他想,何止那位祁爱他,他也应该喜欢那只死掉的雌虫,即使是对物件的喜爱。否则那只雌虫怎么会叫祁? 以我之姓,冠你之名。 祁星宪啊祁星宪,怎么才穿越异世界你就玩得这么花哨?良知在哪里? - 塞缪尔看着祁星宪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唇上,久久的停留,目光都柔和了不少。他想等到事情结束后也许可以让表弟和这只雄虫结婚。 一只可能知道自己秘密的雄虫,还是留在主星,留在他身边来得稳妥。 作为补偿,他会替这只n婚雄虫物色几只好雌侍。 沧溟要塞的军团长就不错,身居高位,年龄适合还从未和哪只雄虫传过绯闻。最重要的是其常年驻守沧溟海,说是海,实际上是编号星旁的小行星带,根本不会留在主星妨碍他弟弟找雄虫。 雄虫向后躺去,塞缪尔注视着他的动作,悄悄打开基因锁。祁星宪的动作缓慢得像在看电影拉片一样,一帧一帧的动。 “你还不走?”雄虫嘴唇张开又闭合。 “我的星脑还没给我。”塞缪尔解释道。 祁星宪抄起来扔给他,看着塞缪尔离开,翻身在床边摸索。按照他在地球的住院经验,病历本就放在那里,手指碰到一块板子,祁星宪心中一喜,没想到一击就中,得来全不费工夫。 还未来得及翻开,脖子后方就碰到一处异物。 冰凉的触感,尖锐的形状。 一把匕首划开他的皮肤,刺了进去。祁星宪还未感受到痛,眼前骤然一黑。 真他虫的憋屈,祁星宪学会了虫族的脏话。在异世界还没活够一周就获得飞天小男虫称号,人怎么能这么倒霉,早知道死这么快他就不学虫语了。 - 兴许是穿越大神手抖拉错了时间线,短短一周祁星宪就经历了两次穿越和一次重生。由此可见掌握权力的人不认真工作,牛马会有多遭殃。 同样是想吃人,祁星宪说出来的感觉就和塞缪尔说出来的不一样。 祁星宪没想到自己还能再次睁开眼,他撑起身体靠在墙上不禁思索是谁要杀死原主?仅仅是一只c级未成年雄虫。 这才意识到他将未成年的观点带到了十年后,纠正到一只c级青年雄虫。 也没什么明显的指向性。 对方下手老辣,刺杀时不拖泥带水,动作利落,没有多余动作,不像是情绪杀人。 祁星宪留意到他没听见开门声,想来那人要么武功盖世或者用了什么“天灵地宝”实现穿墙,要么早在他醒来前就藏在病房里等待他独处的机会。 如果是后者,凶手观察他这么久是想做什么? 祁星宪突然想到自己穿越占据了原主的身体,那原主呢?不会已经被人杀了吧? 心里一阵恶寒,在他和塞缪尔对话时就有一个人正趴在床底困惑。头顶躺着的德拉科尼尔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又活了?未免有点儿太恐怖。 祁星宪观察四周,眼前朦胧一片,一道人影从门口晃进来。“塞缪尔?” “塞缪尔?”祁星宪尝试呼唤他。 耳边“咔哒”一声,熟悉的犄角飘进视野,雌虫调笑道:“阁下都伤成这样了还不忘想你的姘头?” “这么深情的雄虫就连我都心动了。” 西泽尔举着铁碗站在床边,“别看了我们现在还在利刃堡垒。” “军团左翼突然开战,空不出手管你。恰好我是只s级雌虫,按照战时条约有资格保护你。” “阁下欢迎新侍从的方式可真特别,当着我的面念另一只雌虫的名字。” “现在是3027年?”祁星宪没理雌虫的酸言酸语,这点攻击力像听单口相声似的。 西泽尔正色道:“报告长官,今天是3027年6月29日,报告完毕请指示。” 祁星宪蹙眉,优秀下属西泽尔不但肯定了今天是3037年还延伸了日期,甚至牛马到主动接取任务,既视感太强,祁星宪瞬间心梗。 “我需要登记一下你的信息。”西泽尔说道。 “德拉科尼尔,22岁。” “没了?”西泽尔等了半天见雄虫不吭声难以置信的问。 祁星宪点点头,他也就知道这些消息,他已经全部说出来了。 西泽尔不信合上登记表,“就当你忘记了,等你想起再说吧。” “你有什么忌口或者过敏源吗,飞船上有小型厨房,我可以做给你吃。” 祁星宪却在想“祁”到底是谁,他一定要远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