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较劲》 第1章 我叫白湘 三庚数头,一入伏,要是不起风,凉不过半刻就能让地表温度腾升至30多度。 白湘坐在靠窗的位置,阳光把她白净的脸烘烤得通红,公交上的冷风已经不管用了。 她焦急得看了眼时间。 公交驶过一幢大楼,她看到顶楼光滚动的光感显示屏,“冶星集团继承人携手合伙人进军新领域,年仅28岁或将加冕新一轮风向标代表”。来不及瞟一眼这位天之骄子长什么样,司机一脚急刹,车上的人立马叫嚷起来。 “怎么开车的?” “哎呦,我的妈呀!” 前面好像出事了,这条横贯s市中心的大道车流不息,出事的地点刚好是个十字路口,瞬间阻滞了过往的车辆。 一辆黑色保姆车追尾私家车,车主不依不饶,与之交涉的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士,脸上挂着职业笑,眼神却一直紧盯着保姆车的动态。 白湘心想,这么倒霉居然遇上车祸了。 亲戚给自己介绍了一份工作,雇主想要找一个安分年轻的住家保姆,不然凭自己没学历没背景,这辈子很难拿到五位数的薪水了。她可不想因为迟到丢了这个好差事。 正哀怨着,白湘接到了电话。 “喂,姨妈。” “小湘啊,到哪了?千万别迟到啊。” 白湘伸长脖子看了眼前方,“我这堵车了姨妈,不过我出门早,应该来得及。” 对面说:“那就好,到了老板家里机灵点啊,我刚给先生通了电话,等着你过去的,老板的联系方式我先发你手机,有什么事自己看着来。” 白湘连连道谢,挂了电话。 这时黑色保姆车前的女士接了个电话,对面的车主指着车身上显眼的坑陷和散落一地的零件,骂道:“妈的,赶着去投胎啊,他妈长眼了吗?这老子买的新车!” “先生,是您占着右转道不动,绿灯亮了十多秒了,您刚才是在抽烟吧,分神导致操作失误挂上倒挡,我们司机来不及反应才撞上去的。”女士一边举着手机一边温声解释。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挂错档了,尼玛你们撞上来给我吓一跳,目测这起步时速是要起飞啊,别他妈在这废话!”车主不耐烦得摆摆手,新车被撞个大坑别想指望他有啥好脸色。“我给保险公司打电话,等交警来吧,草,什么破事。“ 这话一出,女士眉头拧了起来,精致的面容显得有些无奈,一手扶着车前盖一手拿起电话。 白湘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这时保姆车降下了车窗,露出几个稚嫩的脸庞,看上去才五六岁的样子。 有几个小孩已经被吓哭了,车上还有同行的大人,手忙脚乱在哄着,只有靠在窗边的男孩低头着将脸隐没在光线下。 女士开了口:“要不这样吧,我和司机留下来和您处理这个事故,让我们其他老师带孩子上医院看看。” 车里这些人物她一个都得罪不起,在自己带队研学过程中出了意外,这个饭碗怕是保不住了。 交警很快也来了,拥堵的车辆满满驶动,白湘注意到一辆豪车从路口对向驶来,想必是家长们得知消息赶了过来。 交警来了之后,车道就恢复正常了,公交司机甩起方向盘,直行出了十字路口。 差不多两点,白湘下了车。她跟着导航走进小区,s市别墅区古阚壹号,豪华到随便一块路转都是从北非石矿完完整整凿出来的。别墅区有专门的摆渡车,绿林鳞萃比栉,水系蜿蜒纵流,喷泉池里的水汽能消散大半暑气。 摆渡车停在了5号门牌前,白湘莫名有点紧张,将衬衣下摆掸平,借着手机屏幕整理了下头发,看还有点时间,又找了个垃圾桶把矿泉水瓶扔掉。 2点30分,刚好一袭凉风吹来,二楼阳台门被拉开,纯白色窗帘被风吹动着。 这也太准时了。 两分钟后,白湘按门铃的手还悬在半空中,大门从内被打开了。 面前的人身形格外好看,即使穿着最简朴的家居服,也有种非凡的气质,容貌在光影下显得不太真切。 待看清后那张脸眉目凌厉,眼神透着些冷淡,面廓是柔和的,鼻梁挺翘,鼻尖有颗财帛痣,显得有点幼拙。兴许是刚睡醒,皮肤格外雪亮透白,碎发搭在额间,给人一种温沉的感觉。 白湘顿了顿,赶忙问好:“方先生您好,我是庄姨介绍来的,我叫白湘。” “你好。”方来点点头,“等很久了吗,抱歉,庄姨给我发过信息,一时没记起,应该早点和门卫打声招呼的。” 白湘没想到他这么客气,说道:“没有方先生,我这不是怕迟到吗,正好熟悉下路。” 方来看了眼笑容灿烂的女孩,“进来吧,不用换鞋。” 白湘进屋后,方来从厨房度端了杯水,她说了声谢谢接过手,水杯居然是温的。 喝了几口水后白湘便于是开始打量起四周。 屋子里宽敞明亮,陈设布置干净简洁,几乎没有什么摆件,只有一些大件家具,侧户落地门窗连着庭院花园,旁边有一辆机车模型,后座上放了几本杂书。然后她注意到顶式壁橱上挂了幅全家福,两个英俊的男人亲密得环抱着一个奶娃娃,模样青涩,可这照片上的两人也没多大年纪。 这时沙发上的方来接了个电话。 他接听后轻声开口:“好的,我知道了,不是说过很多次吗,关于小少爷的事情,都要第一时间通知我。” 那边回复道:“是蒋总不让我们给您打电话,出事的地方在公司附近,随行老师也懵了,和小少爷一辆车的还有市主任家的孩子,小孩儿磕破点皮,蒋总已经去医院了。” 他继续说:“主任家的司机跟在车后面看到出了车祸,马上去查看了,司机是临时换班来的,听说昨晚熬夜赌了几手,今天开车打盹了。” 方来这才放松下来,“嗯,那让你们蒋总看着办吧。” 白湘听了个七七八八,沙发上的人坐姿板正优雅,那双接听电话的手骨节分明,左手无名指上套着一枚戒指。 见她没吭声,方来疑惑得抬了抬眼。 “啊,方先生,您说什么?”白湘回过神,被这么一注视,耳朵有点发红。 方来:“你在看什么?” “没有,我就是看您的手很好看。” 方来没说什么,拿书盖住了自己的手。 白湘又不知道说些什么了,只好用喝水来缓解尴尬,说:“这茶是甜的,真好喝。” “放了柚子蜜。”方来问:“庄姨说你学过西点,会做其它菜系吗?” “嗯,之前在甜品店打工,有师傅教过我一段时间,不过没那么专业。”白湘坦白。 方来点点头。 就着这个话题聊了十多分钟,接着门外传来发动机的声音,方来起身去开门。 司机下车后熟稔得和方来打招呼。 “方先生,您在这签个字。” 方来接过签收单,转过头道:“白湘,麻烦把送来的东西整理一下,那边是杂物间,东西拿出来后记得打开厨房空气净化。” 方来指了个位置,然后他的手机就响了,“我接个电话。” “好的,方先生。”白湘放下杯子,能干活总比呆坐着强! “喂,还在公司吗?” “睡着了?那别折腾他了......半个小时前不是打过视频了,我没担心,林助理也都和我说了。” 方来一句一句回复着,时不时看向眼门口的冷链车。 “还没有,没什么胃口。” “别贫了,林助上午来找家里找资料,我问了他一句,他说你下午还要去冥鸿?” “今天的课辅击剑老师给我发了消息,你要是没空,晚点我去送他。” “嗯,那我挂了。” 白湘一边利索得收拾送来的食材,一边忍不住好奇,看样子给方先生打电话的人就是家里的另一位主人了,她听不到那头的人说了什么,从头至尾都是方来在回复对方。 白湘心里还是清楚的,给有钱人家做事什么都要谨慎,做好自己该做的。她今天刚来第一天必须留个好印象。 可是要是你老板是个冷面大帅哥,多少都有点好奇的吧。而且她这样也不是八卦,了解雇主家庭状况和喜好才能干好工作啊,这么一想她彷佛觉醒了打工人灵魂,卖力得在厨房忙活。 送来的生鲜很名贵,还好她大概知道怎么分类,果蔬不能混在一起,海鲜放进真空舱,冰箱里的没吃完的都要先清理出来,搅碎成辅料用作宠物粮。 把这些活干完后她洗了点水果端出去。 方来从院子里走来,擦了擦手,对白湘说道:“这么快就忙完了?辛苦了,快下雨了,帮我把那几盆春兰搬上楼吧。” 白湘点头:“哦,好的。” 这也是庄姨嘱咐过的——“方先生不能干重活,很爱护自己养的绿植,刮风下雨要搬进屋内,蒋总在家就是他来搬,不在家就要去搭把手,千万别让方先生的手受伤。” 天气预报预计晚五点有小雨,这会儿已经驱云逐雾,天色转阴了。 方来怕雨势急,抱了一株半人高的花盆往楼上快步走去。 两个人搬了四五趟,把院子里的盆栽全搬到了花荫房,紧接着细细密密的雨滴落了下来。 白湘看着方来的背影,他站在荫房中央,不经意得揉了揉手腕。 白湘:“方先生,你的裤子脏了,应该是沾到泥了。” 方来低头瞧了瞧裤脚,倒是没在意裤子,却看到有个瓷盆有道裂纹。 “这......对不起先生,可能是我不小心......”这些白湘有点紧张了,相处下来她看得出方来是个很有品味的人,想必这些盆钵也不便宜。 方来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紧张,说:“没事,家里还有新的,正好找个机会看看哪些需要移栽。” 花盆裂了倒没事,只是这株好像是因为根茎长得太粗,断了一截,把花盆顶裂了。 这株春兰八年老根,长不出新芽了,方来犹豫要不要把它扔掉。 白湘擦了擦手蹲下来看:“先生,这根断得不太严重,养养还能活。” 方来莫名信了她的话,说:“你看看一楼杂物间还有没有合适的花盆,先移栽过去。” “好。”两人一前一后下楼,白湘小心翼翼关上花房的门,看着满屋绿景,松了口气。 不知道是不是只有两人独处,有点度日如年,又或许是初来乍到的不安,方来回了房间后,白湘更加不自在了,这偌大的别墅没什么人,缺少了生气,她只能来回晃荡,摆摆东西擦擦灰,然后坐在餐桌边托腮发呆。 这时方来下楼,身上换了套麻灰色休闲西装。 “我有事要出去一趟,你留在家里吧。” 白湘听这话僵直得站了起来,这才第一天干活就把我撂家里了? 方来补充了句:“小房间可以休息,我大概一个小时就回来了,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看个家而已。”白湘笑着说,又觉得自己说的不对,这儿的安保,自己丢了房子都不会出问题吧。 方来走后,白湘才算是彻底松口气,感觉头顶那片乌云也跟着走了。 或许是因为方来年纪不大,却有种无形的沉威,很体贴,但行事冷淡,就显得不太近乎人情。 第2章 一天 下午两点半,白湘照常去了古阚壹号。恰逢周末,她去的时候方来不在家,于是让保安室录了身份信息,方便以后解锁开门。 冷链车也准时送货上门,白湘便操手整理起来,期间方来打来电话说半个小时后到家。 等快忙完的时候,别墅大门响了。 她看到一个穿着打扮矜贵的小男孩走了进来,眉眼很帅气,紧绷着脸颊一脸不悦。 小男孩看到了她,睁着圆溜大眼睛,表情没什么变化。 方来跟着走了进来,在玄关处换了鞋,把一个黑色手提袋放在沙发上,“这是白湘姐姐。” 小男孩沉默两秒,象征性得开口:“你好。” 白湘傻眼了,显然是这辈分有点乱啊,有可能方来是出于礼貌才让她叫自己姐姐吧,但也不妨碍她暗戳戳开心。“你好哇小帅哥。” 不出意外换来了对方一个白眼。 方来:“怎么了?又不高兴?” “爸爸,我有点困了。”小男孩扬起头撒娇。 白湘不禁感叹这小小年纪的居然是变脸大师。 方来摸摸他的头道:“飞机上没睡午觉?林叔叔说你打了一中午的游戏。” 白湘洗了点黄樱桃放在茶几上,小男孩板下脸来:“他怎么告状啊,是十字军探险,爹地也在玩。” 方来笑了,“那你是在告你爹地的状吗?” “当然不是啊,我在讨好你,爸爸。”小男孩冷峻的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方来没问他们两父子达成了什么交易,只说:“看样子你比你爹地厉害。” “当然了,攻略我都看了,这个版本玩起来不太流畅,爹地可凶了,和池叔叔吵了半个多月。”小男孩耸肩,“池叔叔也不说话,临走把爹地桌上一块表顺走了。” 方来垂下眼眸呢喃:“半个多月?” 蒋回安打了个哈欠。 方来收回心绪:“去睡一会儿吧。” “噢。”小男孩上了楼后,白湘还在悄摸摸得看着,没注意到方来走进厨房,一转头吓了一跳,“方先生,您……我那个,厨房的垃圾我还没倒呢。” 方来说:“姨妈有跟你提过蒋回安吗,他是我儿子。” “有提过的,小少爷很帅气,很像您。” 方来闻言笑了笑:“你是第一个觉得他长得像我的人。” 白湘有点不明所以。 “对了,上次说你会什么菜系?” “会做一点粤菜,也学过西点烘焙的。” 方来:“你看看厨房里有什么食材,帮忙安排晚饭吧。”方来平时也很少下厨,今天趁白湘在能打个下手,说不定做出来的也不赖。 白湘忽然想起什么,连忙抬手拦住对方:“庄姨说不让您进厨房。” “我知道。”方来从冰箱里拿出一个玻璃罐,罐子里装着琥珀色的果酱,“可是现在也没别的事可以做,不用担心,下厨也是雇主交代的其中一个职责,开始吧。” 过了一个小时,方开看准了时间上楼叫醒了蒋回安。 小少爷下楼的时候有点发懵,方来问他喝不喝果汁,他乖巧得点点头,然后一手端着果汁,从机车模型上拿了两本漫画走到沙发边坐下。 白湘在厨房转了两圈,趁蒋回安睡觉的时候还做了乳酪布丁,冷藏有一会儿了,从冰箱里端出来切成好看的形状,放到两人面前。 两父子窝在一个沙发上,吃完了这盘布丁,蒋回安舔舔嘴巴,把视线投向厨房。 白湘立马懂了,朝他招招手。 她得意了起来,小孩子还是好拿捏的,她耍了这点小聪明,用好吃的讨好蒋回安,方来当然是知道她的用意,不过没说什么。 在古阚壹号干活是越来越得心应手了。白湘暗喜。 天色晚了,两人做了一大桌菜,但是没叫开饭。白湘索性就去庭院里除点杂草,听见门外传来引擎声,她透过玻璃看到玄关有人影拂过。 “来来?”一道低沈的嗓音从门口传来,仅仅两个简单的音节,听上去也很性感。 没得到回应,他又喊了声:“来来,老婆?” “……!”白湘差点没握住刀,显然是对这个称呼有点没反应过来。是在叫方来吗?她心里有一万匹马奔腾了,但还是镇定得手起刀落。 然后白湘看到方来穿了件浅色长袖从楼梯上走下来,客厅那个高大英俊的男人朝他张开双臂。 白湘虽然不看财经时报,但总能在一些地方见到冶星集团的商标,尤其在那种高楼大厦的墙体上,都用最显眼的字体凸显出来。而且作为一个小网民,类似冶星继承人携知名女星出席秀场、年轻ceo蒋沣受邀拍摄某某杂志封刊......这些娱乐卦新闻经常被抬上热搜。 所以她对蒋沣这个名字并不陌生,但是她没想到自己要给那天看到得巨幅广告上的人打工。 来这近半个月,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oss。 男人穿着一身挺立的西装,腰身很优越,肩宽体阔,胸前两颗扣子敞开,应该是刚结束什么工作。那桀骜张扬的眉目,在看到方来的那一刻,立马变得温柔起来。 “不是在开发布会吗,怎么提前结束了?” 蒋沣略显疲惫:“整个项目团队都在现场,有我没我都一样,冥鸿的人办了庆功宴,池明川作东,你要不要去捧场?” 方来盯着对方的眼睛,那眸色里只流淌着平缓的莹光,蒋沣的瞳孔颜色很深,眼神很柔情。 方来不知道他又搭错了哪根筋,道:“他要邀请我,怎么不打电话过来问我?” 蒋沣轻哼一声说:“他还敢给你打电话,嗬!” 方来瞄了眼蒋沣空荡荡的手腕,池明川顺走的是蒋沣花大价钱买的限量手表,没戴过瘾就进别人兜里了,没发脾气倒是有点反常。 “那也要看看蒋总诚意在哪了,总不能还没开始分红就要分家?”方来充当和事佬。 蒋沣一双手将方来揽得更近:“我说什么来着,池明川小心眼,跟我逞什么能?说他两句丫把黑手伸我这来了,没准儿庆功宴结束还能勾搭上几个不错的人脉,没空搭理别人,咱们以后还是和他少来往。” “胡说什么。” 蒋沣握住方来的手亲了亲,“反正我不准,你也别接他电话。” 方来:“不是你问我要不要去捧场的吗?” 蒋沣:“我客气一句而已,他脸没那么大,冥鸿开发做得还可以,运营全靠甲方大包大揽,冶星可没做过这么憋屈的甲方。” 方来的表情有点一言难尽了,“当初是你要跟冥鸿合作的。” “有这回事?”蒋沣插科打诨,挑起半边嘴角,露出邪气的笑容,抓着方来的手嘬了好几口,“不是,怎么没听你夸我几句呢?” 方来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将蒋沣敞开的衬衫扣子扣好,“辛苦了,累了的话要不要回房躺会儿?” 蒋沣揽住他腰手忽然用力,两个人这么腻歪了一会儿。 蒋沣突然压低声音问:“老婆,你答应给池明川的十字军探险pv配乐录大提采样,是因为我还是因为池明川,还是别的人?” 方来一下就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合着他吃了火药似得非要怼池明川两句是因为这个。 方来虚贴着蒋沣结实的胸膛,“我当时不知道你会跟冥鸿合作,交完采样才知道是给你们游戏做配乐,那是师兄的人情,师兄签完合同才来找的我,他最近忙着大赛,哪还有时间进棚,顺手的事我就帮他了。” 他说这话也是有点心虚的。 不过好在蒋沣没什么反应。 “好吧,蒋回安呢?”蒋总这才记起来问候下自己的儿子。 蒋沣转而盯着方来的头顶,方来有一米八,稍微弯弯腰给蒋沣扣扣子,刚好伏在他胸口,贴得特别近,鼻息温温的,只要张开手就能把他完全搂抱在怀里。 “蒋夫人去参展,把蒋回安一起带过去了,刚接回来下午睡了会,现在累得睡着了。” 蒋沣眉峰一扬,“噢,那这么说,家里就剩我们两个人了。” 方来抬头,看到了蒋沣直勾勾的表情。 还没说什么下一秒狂烈的吻落了下来,熟悉的味道窜入鼻腔,蒋沣咬住他的唇瓣开始厮磨。 白湘再一抬头,就撞见了这一幕,手里的铲刀直接掉了下来。 我天,两位老板就当我不存在行不行。这下她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听到动静方来倏地睁开了眼。 蒋沣抬头,眉头紧锁着,冷眼扫了过去,“这谁?” “庄姨回老家了,唔……这是她的亲戚,之前电话里跟你说过。”方来想要说话,被蒋沣吻得不可招架,只能含混作答。这时蒋沣的手已经从衣服下摆伸了进去,揉捏了下方来的后腰,方来一颤,推拒起来:“蒋沣,先放开我。” “不放,你是我老婆,我亲几口怎么了?”蒋沣一边强制得把方来压进沙发里,一面屈膝顶开他的双腿。 方来的表情明显比刚才更加慌乱,他知道蒋沣完全有可能这样胡来,道:“蒋沣,别再闹了!” 蒋沣不情不愿放开怀里的人,摸了一把被他亲得透红水光的嘴唇。 方来瞪他,这么多年对蒋沣这种无视他人感受的行为依旧很恼火,只能深吸一口气道:“她叫白湘。” 白湘努力忘掉脑子里浮现的那一幕幕,嘴角以一个最完美的上扯着,“蒋总好。” 她看清了蒋沣的正脸,终于明白方来为什么会说自己是第一个觉得蒋回安像他的人了。 蒋沣脱了外套仍在沙发上,往旁边一坐,“嗯,你决定就好。” 他是真的累了,连续加班半个月,跑了四五个城市,和冥鸿合作的新项目终于上线,现在好不容易能休息会儿了,兜里的手机响了,他看都没看把手机扔给了方来。 “我擦,你小子真狗啊,你尿遁是吧,几个平台的大客户都在这,我以一敌三,哥们儿泡过洋妞今天要被洋酒泡了,你倒好转头人不见了……”对面一口气骂了四五句。 方来调整了下语气,道:“明川。” “……”然后空气滞凝了几秒。 池明川脖子都喝粗了,听到这两个字清醒不少,“方来?蒋沣回家了?不是吧,我们在萧山,他一个半小时前还在我这里人五人六的开发布会,这小子超速驾驶啊,闪现到家了?” 方来解释道:“他没喝酒,你也少喝点,还没恭喜你的新产品上线呢,等有时间了来家里聚聚。” “客气啥。”池明川说:“好吧,那我不打扰你们休息了,有空再说,我这还没忙完。” 方来听他那边有人在喊他了,简单说了两句就挂了电话。 “池大公子在这猫着呢。” 这声音轻浮得就像大火烧垮了庙,也烧了骚批野战没戴的套,化成灰池明川都认识。 元文青和刘克两人大步直行而来,池明川只觉酒精开始上头,太阳穴要爆掉了。 他没好气得说:“你俩来干嘛?我可记得邀请名单上没你俩。” 元文青露出阴森森的大白牙:“哥们儿我来祝池总新品大卖还不行。” 池明川把杯子里剩的一点酒仰头灌进嘴,“你哥们儿一个小时前刚走。”他对蒋沣这俩发小可没什么好脸色。 “这话说的,好歹都是高中同学,你和蒋沣赚大钱不带我们,我和刘克都没意见呢。”元文青对着刘克使眼色。 池明川轻哼:“我和方来才算是同学,你是哪号人物,高中上过几次课,记得清教室在哪栋楼吗,算得哪门子同学?” “行行行,是我和池大少爷套近乎了。”元文青见好就收,从旁边拿了两杯酒,给刘克也递了一杯。 刘克默默拿着酒杯推回去:“咱俩都喝,等会儿谁开车回去?” 元文青嘴里还含着一口酒,瘫着手看向池明川。 “你觉得他会给你安排住所?”刘克补充。 “操。”元文青这下没忍住,池明川在萧山这幢会所有很多藏品,举办的宴会档次都不低,更别说邀请几个美女模特坐镇,他是打了一逢**的算盘,可人家压根不打算开门迎他这阵风。 “老子他妈就不该来!” 池明川噙着笑意,拿酒杯碰了下两人的杯子,绅士得说:“两位自便。” 方来这边挂了电话,身边已经传来均匀的呼吸。 “方先生,醒酒茶好了。”白湘端了杯茶轻放在茶几上,但是蒋沣已经睡着了,她注意到方来坐姿很别扭,蒋沣头枕沙发扶手,两条腿夹住方来的腰。 方来示意白湘拿来一个毯子,随手调了下室内的温度。 忙完自己手里的活,白湘想回小房间休息。 她不知道蒋沣和方来两人是什么时候上得楼,眼瞅着一桌好菜热了又热,正犹豫要不要给方开打电话时,两人一前一后下了楼梯。 方来是有工作的,他的师兄开了一间四百平米的琴行,他专门给考级生上私教课,方来的老师是华人演奏家协会的名誉主席,很有威望。 难得能和蒋沣吃顿晚饭,师兄那面本来早就来通知有事,但他也不想在这个点出门,蒋沣指不定要闹。这顿饭算是吃得有点晚了,可答应别人的事他更不想失约。于是吃完饭方来还是开了口:“琴行临时有事,我得过去一趟。” 白湘心生疑惑,这段时间以来,她觉得方来是一个行为举止很恪守原则的人,很自律,到点该做什么绝不拖沓,也不会轻易因为别的事搁置。 饭后他会找时间练琴,蒋回安在家的时候基本不出门,也很少这么晚了去工作。 蒋沣握筷子的手顿了下,点点头,道:“我送你。” “不用了,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方来边说边去门口换了鞋,“你待会儿去叫醒蒋回安,他睡太长时间了,时差该倒回来了。” “知道了,这小子不会这么大了还这么粘人吧,他就跟着我妈出门几天,回来了晚上还要找你?” 方来压根不想搭理他,这方面两父子简直如出一辙。 第3章 顺位 闹钟响了几次,古阚壹号的大主卧却毫无动静,只有一盏壁灯还亮着。加厚窗帘挡住了光线,床上这方炙热眩晕的天地传来一声动静。 方来艰难得坐起身,大半被子都垂在了地毯上,身边的人趴睡着,英俊的脸庞埋进枕头里。 腰臀到肩颈都露在外面,块垒分明的肌肉线条随着呼吸伏动,隐约能看见一两条抓痕。 方来一看时间,已经八点多了,蒋沣丝毫没有转醒的迹象。 他把被子捡起来,盖在蒋沣身上,然后走进衣帽间。 他一动,床上的人翻了个身,睁开眼,因为刚睡醒而略带沙哑的嗓音低沉不清:“起了宝贝儿,不是说不用教小组课了,怎么还起这么早?” 方来把地上的脏衣服扔进了篓子里,昨晚蒋沣在书房处理工作到很晚,两个人又闹了挺久,通常这种情况下蒋沣就会偷个懒,让助理汇报工作,在家歇着。 但方来还是问了句:“你今天去公司吗?” “去啊。”蒋沣的声音从枕头里传来,十分闷重,“约了地信局的几个领导。” 这倒也让方来有点意外。 蒋沣揉着惺忪睡眼:“你应该认识吧。” “不熟。”方来不过多参与蒋沣工作上的事,这方面两人心照不宣。 方来走到一个柜子前,推拉抽屉里是蒋沣的手表和袖扣,从最里面拿出一块白色腕表,再把西装和配套领结挂在床头。蒋沣是个很注重形象的人,再加上绝佳的外在条件,他的衣物繁复纵横,类型不一。 深色正装整整齐齐,然而莫名其妙多了一件白色连帽外套,方来皱着眉把外套拿下来。 胸口处还有干透的酒渍。 也没见过蒋沣穿这个牌子的衣服。 他不动神色把衣服一齐扔进洗衣机,关上了衣柜门。 蒋沣起床舒展了下身体,看着方来忙这忙那,那点犯贱因子开始作祟,“宝贝儿,你昨天晚上吃枪药了?连打带踹的,掐出血了都,我觉得我要申请工伤。” “……”方来神色一赫,开门的动作一顿,好像有那么片刻的恼羞。 他转过头,在蒋沣挑逗的眼神下挤出几个字:“我下楼了。” 蒋沣得逞得笑出声,这么多年了,方来还是这么可爱。 餐厅里,蒋回安端坐在餐桌上喝粥,方来一走过去,蒋回安漆黑的瞳仁就跟着他上下转动。 “司机叔叔都在门口等你了。”方来轻声提醒,走到厨房一看,白湘以为他和蒋沣都没起,还没有准备自己的早餐,就倒了杯水又回到餐桌旁。 蒋回安咽下最后一口蛋卷,把自己的热牛奶递给方来,“你和爹地早上都没起来,只有我一个人吃早饭。” 方来:“不好意思宝贝,爸爸没听到闹钟。” 蒋回安“哦”了下,吃完后收拾好自己的盘子放进厨房。 白湘从大门外面进来,看到了方来,说:“方先生醒了,我还以为您今天休息,我煲了粥给您盛一碗,对了,早上有管家送来了邮件,我拿进来了。” 方来道:“给我吧。” 从白湘手里接过两个信封,方来看了眼寄件人姓名,面无表情放到了一边。 另一封是从医院寄来的诊断报告。 他也没看,神色平平的,在餐桌前坐了会儿,喝完了粥,然后把两封邮件就着垃圾都扔进了垃圾桶里。 这时蒋沣洗漱完下楼,视线对上了蒋回安,两父子都没说话。他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冰水,看着方来脸色不太好 ,“下次不拉着你熬夜了。” 方来打掉他的手臂,“给你十分钟时间,收拾完送蒋回安去学校。” “司机不是停在门口了吗?”蒋沣脸上的表情难以控制,他循着方来的示意看了眼独自坐在对面的蒋回安,然后贴着方来耳语:“都是你惯的,这么大了。” 他难道看不出来蒋回安吃完饭赖着不走是因为什么吗。 方来用眼神催促他动作快点。 蒋沣咳了声,清清嗓,“今天破例,让你坐副驾驶,想坐哪辆车?” 听到这个,蒋回安果然有所心动,眨了眨眼道:“真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人?”蒋沣双手抱胸,正然道:“三秒钟时间,一,二……” “科尼塞克!” 蒋沣笑了:“可以啊。” 所以方来收拾完准备出门的时候,就看到蒋沣得意洋洋的表情,好像在说,搞定! 蒋沣找出了科尼塞克的钥匙,直接下到车库,角落处一辆银灰色跑车闪动一下。这辆车是他上大学的时候买的,缘分不浅,当初和方来确定关系就是在这辆车上。 他摸了摸锃亮堂堂的车身,打开车门进了驾驶座。 蒋回安如愿以偿,拉开副驾驶的门爬进去。尽管他嘴上不说,但也看得出来被哄好了,到了校门口,不用方来提醒,自己拿着书包乖巧得说:“爸爸爹地拜拜。” 方来轻声回:“嗯,拜拜。” 蒋沣降下车窗敷衍得挥了挥手,车子扬长而去。 蒋回安往教室走,一个男同学跟了上来,惊叹道:“哇,蒋回安,今天送你来学校的是谁啊?” 蒋回安没理他。 男同学不依不饶,“喂,我跟你说话呢。” 有几个小女孩走过来,“人家本来就不爱说话嘛。” “刚刚那个开车的人是你爸爸吗?你爸爸好帅!”一个绑着蝴蝶结的女生开口问道,她头上的饰品是某品牌系列限定,起码七千块。 蒋回安脑子里浮现出蒋沣那张极具迷惑性的脸,满脸写着不靠谱,淡淡回道:“嗯,是我爸爸。” “你爸爸真好,还送你上学,我爸妈都让司机叔叔送我,你爸爸的车好漂亮。”在小孩子眼里家长接送上下学真的算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了 几个女生叽叽喳喳围着蒋回安说话,让旁边的男生受到了冷落。 “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们家司机开得车也很帅,比他爸爸的车帅,是全球限量,你爸爸开得什么车,肯定不值钱,没有买新车吗?”小男孩说得煞有其事:“而且我爸爸说了,他每天生意都很忙,哪有空来学校啊,你爸爸不上班吗?” “秦睿昂,你说什么?”女孩觉得他的话是在瞧不起人,还想为蒋回安打抱不平,可是能在这所学校读书的不都是非富即贵。女同学并不了解身边同学的家庭状况,她只是单纯觉得秦睿昂没礼貌。 她笑盈盈追上去:“蒋回安,不用管他,我们一起走吧。” “喂,你们……我爸爸可是这所学校的董事!”秦睿昂再次被无视,气得大喊。 女同学鼓着脸道:“你多大了这么幼稚?” 秦睿昂挡在蒋回安面前,蒋回安比同班孩子小一些,个头上吃亏,但气场凌人,道:“让开,要上课了。” “我不让你能把我怎么样?你敢打我吗,你这不是会说话吗,我还以为是小哑巴,你爸爸妈妈送你来国际学校花了很多钱吧,你最好听我的,不然我让你退学。” 旁边几个其他的女孩也开始说话了:“你怎么能这样,蒋回安又没做错什么!” 蒋回安笑了,秦睿昂仗身家世在学校没少嚣张跋扈,这才刚开学没多久,大家对彼此都不熟悉,他也不会无缘无故招惹自己。“你现在来针对我,是因为老师没选你当市联赛少儿组代表,选择我吗?” 秦睿昂不屑道:“我叔叔是市里最有名的击剑教练,只要我和爸爸说不让你参加,击剑组和钢琴组你都没资格参加。” “是,我比不了,你最厉害。”蒋回安不想和他多废口舌,瞄了眼时间,马上就九点了。他皱起眉头来,冷冷得看着那个男生,“你能不能别废话了,让开。” “别理他,我们走,快点,快迟到了。”旁边的女孩子一把推开秦睿昂。 “你们……!” 蒋回安的手被一个软乎乎的手掌牵住,小女孩跑在她前面,小皮鞋跑起来发出哒哒响声,没等他们跑出几步,上课铃声响了。 几个人站在门口,外教老师笑着和小朋友们打招呼:“hi,Ann。” 蒋回安喊了声老师好。 “Woo,夏臻同学今天很漂亮,进来吧,我们在玩故事接龙游戏,要不要邀请两位同学?”外教老师站在讲台上,做了个欢迎的手势,台下孩子们热烈得笑。 叫夏臻的女孩被夸,在众人面前有些害羞,小心翼翼拿眼神瞄旁边的蒋回安。 两个人把秦睿昂挡住了,外教老师注意到他,也和蔼得同他打招呼,但受了气的少爷直接无视掉所有人回到座位上,不服气得瞪着蒋回安,心里越来越讨厌他。 这面,蒋沣送方来去世通国际上班,把车稳稳得停在路边后,一转头发现方来脸色不太好,“不舒服?” 方来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嘴唇紧阖,有点隐忍的样子。估计是早上没怎么吃这会儿胃里难受了。 蒋沣下车就近买了点吃的回到车里,撕开包装袋送到方来嘴边,不忘谴责道:“我说你这一钻牛角尖就生闷气的毛病能不能改改,啊,张嘴,吃一口。你没发现刚刚蒋回安下车想跟你多说两句都没敢吗,不就起晚了吗,世界上有几个人能做到天天跟公鸡打鸣似的,一到点就上发条。” 方来浓密得睫毛轻颤起来,没有反驳,他轻轻咬了一小口三明治,“你话好多。” “啊对对对,你老公我什么都多。” “小老婆也多。”方来发出中肯的评价。 蒋沣照着方来咬的地方啃了一大口,含混道:“我怎么听出别的意思来了。” “没有。” “你有,时隔这么久坐上这辆车有没有种忆往昔峥嵘的感觉?” “......没有。” 蒋沣这下不乐意了,抱着方来嘬吸了好几下,“那让你重温重温?” 方来懒洋洋得:“不用了,我不想重温,你也别打这个主意了。”还不忘补充一句,“晚上回家让白湘做几道苦瓜。” “……” “为什么?”蒋沣把脸埋在方来脖颈不停得蹭,“我不爱吃苦瓜。” “我觉得我上班要迟到了,好了我上去了。”方来拍拍他的肩膀,从蒋沣严密得追击中逃了出来,下车关门,转身而走。 . “方老师。” 方来刚坐在琴室软椅上,就有上课的学生经过,同他打了个招呼,他回了个“早”,然后低下头打松香。 大提琴属西洋乐器,国内靠这类艺术参加高考升学的人不多,大部分人还是选择去国外顶级的学校进修。 方来的腕关节已经不允许他再进行高强度的练习工作了,所以每天排课时间不多,理疗保养也从没落下。 他今天来得比较迟,二楼录音棚已经有人了。 这时一位穿着时髦的男人背着琴盒推开门,来人是叶子远,琴行的老板,也算他的同门师兄。 “哟,来了。”叶子远放下琴盒,拿出一根黄铜尾柱,“喏,从老师那拿来的,昨天听你的琴不太稳。” 方来接过道了谢,闻到叶子远身上一股浓郁刺鼻的味道,不轻易皱了下眉。 叶子远耸了下肩,“抱歉啊,忘记你不喜欢酒味儿,昨晚我们喝到两点。”说着还伸出两根手指比了比。 他打了个哈欠,指向外边一个疾步而来的男生,“喏,看看,这位也是一样的。” “方老师,叶老师。” 季舟是音大的学生,同样哈欠连连,眼底一片乌青,“老师你们聊吧,教授喊我去合奏,我哪敢回学校啊,得找个地方抓紧时间练练,老天爷啊,早知道就去吹双簧管了,没准儿现在都成首席了。” 他一边骂骂咧咧往里走,一边扒拉了下自己乱糟糟的头发。 叶子远喊住他:“别忘了拍期末考试视频。” 方来道:“等一下,我那有一套衣服,你去换了。” 季舟看了眼身上那件皱巴巴的过夜没换的衬衣,领口还有不知名液体的凝固痕渍,神色尴尬道:“不好意思,我给忘了,谢谢方老师。” “没事。”方来摇摇头,给琴换上尾柱,然后翻起手边的谱子。 叶子远斜靠在门边,一瞬不瞬得盯着方来看,“你怎么十多年了还是个老样子,年纪不大吧,死气沉沉的,约你出来比登天还难,年轻人还是要和朋友多聚聚,广交善缘嘛,你看你,不到三十,搞得跟咱们老师一个派头了。” “我不喝酒。” “合着你觉得我约你都是为了喝酒是吧,太没良心了。” 方来没再搭话,叶子远知道他听不进去的,来来回回叨叨那几句,他自己都烦了。 “季舟年纪小不懂事,把心思放在练习上更好,你也是。”方来看到谱子上活页孔的音符都没了,准备去换本新的。 叶子远反驳道:“你不会以为我跟那小子昨晚在一个局吧,他一大好青年,交了钱下了课跟我没有半毛钱关系,他去哪我哪管得着,我俩就是等电梯的时候遇到了。” 方来明眼瞅他。 叶子远:“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刚巧有学生经过同他们打了个招呼,推开小教室的门又折回来:“叶老师,录音棚的钢琴好像有点问题。” “嗯,我待会儿去看看。” 方来准备好琴架后,揉了下手腕,快到上课时间了,见叶子远还不走。 “我旁听。”叶子远说着,还真拉了把椅子去教室后门坐着。 方来:“随便。” 叶子元锁上后门,转头问:“对了,雅拉演奏会的邀请函你收到了吗?” 听到这,方来闭了闭眼睛,昏沉得视野中浮现出无数个相同的场景——盛大恢弘音乐棚吊顶,飞舞鼓动的琴弦,乃至更为遥远,站在聚光灯下满身剽勇的少年。 少年的身影既熟悉又陌生。 方来睁开眼来,光影浮浮沉沉,终于开口轻声道:“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