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纪元与咒术师》 第1章 01 01 咒术师不存在无悔的死亡。 避无可避的致命攻击到来的时候,这是我脑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 告诉我这句话的前辈死在涩谷地下二层的地铁站台,我没有见到他最后一面,后来想问“七海先生有没有后悔”,也无法对见证了一切的虎杖说出口。 虎杖……已经太痛苦了。 涩谷事件来得太突然,我的姐姐万圣节有演出工作,事后调查,她大概消失在那半径140米的领域里,以她缺根神经的乐天派,最后时刻或许举着话筒唱着歌,安慰着粉丝观众,顷刻间的死亡并不难熬。 唯一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和晚上睡前随手打死的蚊子一般,死得突兀又轻易,必须恨个什么的话,我迁怒过虎杖。 最开始就该处刑的,五条老师说什么自己最强可以监督的漂亮话,真到了危急关头不还是放任核弹在涩谷街头徘徊。 只是我又想,和虎杖成为朋友,一同上课出外勤、一起聊天打游戏、背着他八卦情感关系,作为同班同学的我,以及咒术高专每一个接受虎杖的人,都是核弹爆炸的责任人。 这份罪孽我们应该一起背负——要是能说出口,稍微减轻一点虎杖的自责就好了。 如此想来,无悔的死亡的确不存在,我想起七海先生说我战斗的时候喜欢走神是大忌,我想起五条老师还关在狱门疆里不知道要等待多久,我想起钉崎脸上的伤口难看得要死她却无法坐起身骂骂咧咧地反驳。 泛着诡异绿色的走马灯里,我把熟悉的不熟悉的喜欢的讨厌的面孔回忆了个遍,懊悔与不甘仿佛无穷无尽的海浪,痛不欲生。 于是我开始想,走马灯为什么这么长?痛苦怎么还没结束? 后来我才知道,这道像上世纪粗制滥造电影里的绿色滤镜的光不是死亡代言人,而是另一种意义的生之奇迹。 但当时的我对漫长的黑暗只有恐惧,用“走马灯到底有多长”的思考清空大脑,不知何时开始读秒,数到三位数就因走神而乱七八糟,集中不了注意力。 如果是他就一定没问题,数到必须用上科学计数法的巨额数字都不会出错。 ……结果还是想到他了。 七海先生,五条老师,钉崎,虎杖,变幻的脸尽数消失,我终于无法逃避现实:自始至终,我后悔的对象只有一个。 身为咒术师,一定会有死亡降临的那一刻,死在战斗中是技不如人,未完成的任务托付给同伴,我无比坚信我们会胜利。 只是,我总是想到,决定将死亡扛在肩上,转身奔赴很可能有去无回的战场时,那双红色的眼瞳里倒映出的自己,竟然那么胆怯脆弱。 如果当时没回头就好了。 如果当时没有想着再看一眼然后回头就好了。 理性分析,合理抉择,将感情因素放到细枝末节,这样的观念无数次帮我度过难关。 用理性潜移默化影响我的人当然不会阻止我。 形势在此,任何言语都是废话,若是有更长的时间,说不定还要帮我分析战局出谋划策呢——说实话,他对咒术角度迥异的理解经常给出惊天绝人的制敌方法。 用被吐槽过无数次“能不能正常走门”的姿势轻巧地翻窗落地,我回过头,他站在窗边。 那张脸上的神情究竟该怎么形容?开启的唇欲言又止的又是什么? 不敢再细看,我仓皇奔走,以致如今黑暗中抓心挠肺的悔意。 不知多少个昼夜,无尽的论证过后,我总算将心绪辨明。 如果当时有好好地、认真地、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地,把那双眼睛刻在回忆里就好了。 我想再看一次那双眼睛。 光明不知何时充斥视野,噼里啪啦的细碎崩裂声,昆虫的嗡鸣和鸟儿的啼叫。 起初我以为我们失败了,世界真的被那劳什子羂索倒退回千年前的大咒术时代。 毕竟钢铁丛林的东京怎么可能有这么生机盎然的森林,我起身的茅屋又是如此原始的建造。 大概走出几十米,我才从“怎么败那么惨虎杖伏黑你们在干什么啊”的悲怆中挣脱:如果羂索的目标达成,现在空气中的咒力不可能这么稀薄。 生锈的大脑逐渐转动,不是咒灵统治时代,刚才看到的茅屋建筑群住的多半是人类而不是咒灵。 在我决定往回走之前,身后窸窸窣窣的动静伴随着女孩慌张的话语:“西瓜好像看到了,是这边!” 脚步声有三道——大概是三道,说话的女孩走路声音更像在地上滚动撞击——我曲了曲手指,咒力运转有点生涩,但体术自保应该没问题,对方似乎也没有敌意。 我回过头。 我看见那双红色的眼睛。 眼睛的主人体力还是那么差,追一个小女孩的脚步都要连跑带喘,胸膛起伏。 石榴红的双瞳却一眨不眨,将我的胆怯、脆弱、狼狈,照单全收,倒影凝滞般清晰。 时隔3700年,我与那双朝思暮想的眼睛重逢。 石神千空,我的青梅竹马,登月爱好者,科学王国最强科学家。 “这可真是让人惊讶。” 他抬手按住脖子,露出我再熟悉不过的调笑表情,声音却比想象中温柔。 “深月,你跑出门怎么也不穿件衣服?” 深月(赤身**,ver):怪我咯? 激情创作,后面的剧情有人想看再写,或者谁喜欢这个脑洞来帮我写[求你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01 第2章 02-03 02 事先说明,我没有裸奔的爱好,睁开眼睛时身上似乎披着什么东西,但考虑到我上一秒还在和危险的敌人战斗并处于下风,恢复行动力后怀疑自己身处敌营,舍弃妨碍行动还会制造噪音的破布潜行逃脱……很正常吧? “先不说你为什么会觉得身处敌营,”千空对我的判断力持批判态度,实验室里的各种玻璃仪器明明是科学家风格而不是诅咒师风格,“把西瓜专门给你做的披风称作破布也太失礼了。” 我接过千空递来的衣服,这人预料到我解除石化后裸奔的尴尬现状,带上了必需物品。 戴着一个类似西瓜头罩的女孩仰头看着我,我边穿衣服边想这也太人如其名了,放软音调:“西瓜给我做了衣服吗?谢谢你,我回去会好好珍惜的。” 西瓜头罩下方露出的皮肤迅速转红,她这才意识到直愣愣地盯着别人穿衣服很不礼貌,羞愧又激动地背过身:“西瓜做的披风没有那么好,月亮姐姐还是穿别人做的好看的衣服吧!” 月亮姐姐?我疑惑地望向凝神盯着我的千空,他抽了抽嘴角,是略显心虚的表情。 在我追问前,在场的第二个男性、第一时间闭上眼睛、斜侧着身子的魔术师兼心理操纵师,浅雾幻微妙地开口:“小千空,虽然石像是你一寸一寸拼好的,但小深月都复活了,还这样盯着人家看才是真的失礼呢。” 千空一脸你在胡扯什么地掏耳朵:“哈?你都说了石像是我拼好的了,再说以前又不是没看过。” 幻因千空的流氓发言神色狰狞,是个颜艺的好苗子。 我倒不在意被千空看光,以前研究咒力的时候什么没看过,就连五条老师和惠都被千空抓住把柄当过研究范例,情况特殊的虎杖更不用说了——就是这些男咒术师一点也没有科研精神,居然不准我在场观摩! 不过考虑到在场还有未成年小女孩,我利落地穿好衣服结束这个话题。 “西瓜,”千空喊住好奇地凑近我的西瓜,“你可以帮忙去叫克罗姆吗?他应该和卡瑟吉在河边修理水车。” 西瓜对帮忙充满干劲:“我知道!要告诉克罗姆月亮姐姐醒了,克罗姆绝对超级高兴!” 她用神奇的移动方式以肉眼难以观测的速度一溜烟消失在森林中,我再次向千空投去震惊的视线,千空明白我想问什么,耸肩:“把你的神奇想法收收,西瓜就是西瓜,普通的九岁小学生。” 他瞥向我的脚,细微地啧了一声。 于是我同样观察自己被各种树枝和小石子划伤的脚,之前忙着跑路没注意到,此刻伤口细微地疼痛,再感受了一下空气中近乎无的咒力,我抿唇:按正常情况,我光着脚横穿南美洲都不会受伤。 千空打断我的思考,用他的话说,我毫无逻辑的脑细胞会胡思乱想得出离谱结论,复杂的情报还是交给他来梳理总结比较好。 他清晰简要地和我说明,石化光线把全人类石化,现在是3700年后生产力低下的石之世界。 “我要用科学的力量把全人类救出来,一个不落地。” 说到“一个不落”时,他认真地看着我。 这不是安慰也不是保证,只是陈述现实,就像饿了就说去吃饭一样。 全人类被石化,那就把石化解除。 我怎么可能不信任这双耀眼的石榴红? “嗯,一个不落地。”拜托你了,千空。 03 我和千空的交流告一段落,一直保持沉默的幻终于插话:“之前只是猜测,现在的情况来看,小深月,” 心理操纵师回过头,笑容诡谲:“难道是咒术师?” 我停下脚步。 树木逐渐稀疏,离视野开阔的人类居住地还有十几米的距离,虽然咒力难以调动,但幻明显是普通人,用体术安静地做掉不成问题。 幻的笑容僵硬了一瞬,他大概没想到我毫不掩饰地泄出杀意:“啊咧?” 千空的捧腹大笑打消凝重的氛围:“你要是以为能用最擅长的那套操控深月就太想当然了邪恶心理师,咒术师的脑回路和普通人可是天差地别!” 幻的心理素质的确强悍,见我收起杀意,好学地发问:“这个天差地别具体在哪部分?” 千空:“武力能解决的问题武力解决,动脑能解决的问题也武力解决。” 幻:“那不就是大猩猩嘛~” 千空:“破坏力比大猩猩强多了,保底是恐龙级别。” 我面无表情:“我没打过恐龙。”恐龙在侏罗纪,打不着。 眨巴眼睛看着我的两人:…… “噗。”幻别过头,笑得肩膀发抖,“天差地别,现在我明白了。” “确实没打过恐龙,”千空比幻笑得还过分,“那举个别的例子?你打过的。” 咒术师打过的当然是咒灵和诅咒师,但我不想和还摸不着底的幻讨论这个,撇嘴:“那还是恐龙吧,反正肯定打得过。” 恐龙又没有什么换脑啊活几千年啊奇奇怪怪的术式……应该没有吧? 把额头上出现缝合线的恐龙抛之脑后,幻不怕死地粘过来:“所以小深月真的是咒术师?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活的咒术师呢~” 我闭紧嘴巴。 大概是我怨念的情绪太强烈,千空看够戏了:“咒术协会规则第八条,保密原则。” 他扶着脖子拖长了声音,和当初第一次听说这些规定时的嘲讽语气一模一样:“你就别为难她了,宁愿去侏罗纪打恐龙也不会说Yes的。” 幻抓住漏洞:“那小千空为什么知道?可别说你也是咒术师。” “我是科学家。”千空理所当然。 小学三年级下套把我和五条老师在祓除咒灵现场逮个正着时,他也是这么说的:“咒术师是世界的一部分,那当然也是科学家研究的对象。” 用普通人的身份踏入咒术师的领域,誓要把咒力的规则变成1 1=2一样通用的公式,成为第一个研究咒力的科学家。 嚣张的石神千空。 幻瞪大眼睛,像是重新认识了一遍千空,又或者进一步了解千空这名科学家的本质。 然而千空只帅气了三秒:“不过成果还为零就是了。” 他坦然地承认:“咒力的门槛限制太犯规了,还总是颠倒已有的科学理论,我现在的知识只能建立在观察法和经验归纳法上。” 我不认为千空需要这么谦虚,在我看来,他达成的伟业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咒术师都多。 但现在不是争论这个的时候,千空不会到处嚷嚷存在咒术世界,幻是怎么知道咒术师的?我们没能阻止羂索,以致东京陷落和死灭洄游,但总监部换届后,应该和政府商讨出了一套官方说辞…… “深月。” 千空将我拉回现实。 幻看我的眼神掺杂着讶异,像是不明白我怎么不知道——老实说,我对事态失控感到恐慌。 “深月。”千空再次呼唤我的名字,目光看向的却是幻。 幻做了个了解的手势:“我的锰电池还没做完呢。” “要做八百个哦。”千空的补充让幻踉跄了一下。 “所以,”我的声音干巴巴的,“后来发生了什么?我走之后。” “我联系了虎杖。” 千空停顿了一下,我知道他是在给我消化的时间。 万圣节我特意留出了假期,和杠一起在电视机前,大树拉着不情不愿的千空,一起等待姐姐的演唱会转播。 最后等来的不是转播信号,而是京都高校机械丸的咒骸,等我赶到涩谷时,战斗已经进入尾声。 两面宿傩杀死了我唯一的姐姐。 五条老师被封印,各地升起死灭洄游的结界,局势混乱,总监部还拖后腿,我确认千空的安危后就忙着申诉对五条老师逐出咒术界的判罚,实在没空关心虎杖的情况。 不,我其实知道虎杖在哪里,接管总监部撤销夜蛾校长的死刑时,我听说乙骨学长处决了虎杖——那虎杖必定和伏黑他们会合了。 千空没有问我为什么不和虎杖联系,明明身为普通人的他都能联系上:“总之涉谷事变的主使,还有死灭洄游的目的,我都知道了。” “你要是不满,就等虎杖解除石化去和他抱怨吧。” 我缩了缩脖子:和千空告别时我什么信息都没透露,与其说我因为虎杖透底不满,不如说千空因为我隐瞒而不满。 因为一起研究咒力,出任务的情报在我们之间是默认公开的,只有这一次。 “对……”“没什么好道歉的。” 千空领着我向他的实验室走去:“你现在还活着,那就不需要道歉——但是我不认同。” “必须同归于尽才能战胜对手,这种想法我百分之一百亿地不认同。” 我看不见千空的表情,但我突然意识到,千空对幻说“成果还为零”时心中的咬牙切齿。 “咒术师的脑回路和普通人天差地别,”我模仿千空的语气,追上他并肩而行,“和聪明的科学家比起来更是宇宙和尘埃的差距了。” 千空这才瞟向我:“是啊,笨蛋咒术师只想得到同归于尽的方法对吧。” 我骂骂咧咧:“你不知道死脑花多难打,涩谷的时候我就被他打得在硝子姐那里躺了三天,后面我破坏了他摧毁总监部的计划,他就在东京结界外面堵我,还带人二打一,太没下限了。” 骂完灵光一闪:“所以是羂索干了什么?他对外公开了咒术界?” “不,虽然我怀疑他是幕后推手,但还真不是他。” 爬上实验室的梯子,千空罕见地露出“从没见过这种荒谬的事”的表情:“美国……说自称咒术师的集团制造恐怖袭击,要帮忙镇压。” “……” 只有六个点能形容我的心情。 说出了最艰难的部分,千空加快语速:“网络上相关新闻和言论马上被屏蔽了,应该是你们总监部的处理,但总有幻这样的人不会被官话糊弄,东京陷落又不是假的。” “那……派了吗。”我哽咽道。 “啊,”千空双目放空,“就在石化光线到来的前一秒,虎杖和我说有很多非术师进入了死灭洄游结界。” 这么说他们在被咒灵和咒术师屠杀之前,先一步被石化了。 “不幸中的万幸。”我小声嘀咕。 实验室的空间被各种器皿挤占,唯一的光源是窗外的自然光,我看见柜子上有疑似灯泡的模型,显然还无法投入使用。 千空将我解除石化后留在地上的石片仔细地整理到工作台上,按住脖子活动肩颈,发出咔嗒咔嗒的声音。 “死脑花的事之后再说,现在有更重要的。” 因为过于期待而仿佛阴险反派的笑容,石榴红的双瞳牢牢锁定我。 “深月,”科学家嘿嘿笑道,“脱吧。” 刚掀开门帘的克罗姆呆立原地,名叫琥珀的女生反应更快,嗖地蹿进来将千空揍翻:“你这猥琐的变态!” 深月(刚苏醒.ver):穿啥衣服?趁脑花没打过来先溜了溜了 千空(挨揍.ver):我都说了是纯粹的科研精神! 是急需补充羞耻心的小情侣~ *一些深月不知道的秘闻* 五条悟其实知道千空跟进了帐里,觉得总是装模作样的千空刷新世界观的样子很好玩,在确认安全的情况下没有阻止 “电力几百年前还是神的力量,现在已经是人类的工具了。” 很遗憾,五条悟没有看见惊掉下巴的小屁孩,只看到一个不知天高地厚、野心勃勃的小科学家 至于21岁的成年人为什么看9岁的小学生不爽,那就是个说来话长的故事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02-03 第3章 04-05 04 等我认真地保证“是自愿的,没有被性骚扰”,琥珀才放开千空。 脆皮科学家痛苦地揉着腰:“所以说和没有科研精神的人说明情况真的很麻烦……介绍一下,这是琥珀,石之世界的母狮子。” 琥珀头冒十字,正要酝酿的咆哮被我的回应打断:“喔,你好,我是深月,目前是恐龙。” 从刚才制服千空的行云流水和紧致流畅的肌肉线条来看,琥珀的战斗力应该是普通人中的顶尖梯队。 只有千空get到了这段对话的笑点:“哈哈哈没错,狮子和恐龙的世纪会晤!” 琥珀的表情在窝火和困惑之间切换,千空接着给我介绍:“这是克罗姆,石之世界的科学家。” 被称作科学家的男生虚荣地擦了擦鼻尖,又在琥珀的眼刀下战战兢兢贴墙站好。 “科学家啊,”琥珀用四分威胁、三分恼怒、二分狐疑还有一分鄙夷的语气说道,“科学家就可以没礼貌地随随便便叫女孩子脱衣服吗?” 克罗姆头摇成拨浪鼓:“我不会干这种事!” 会干这种事的千空:“……深月是特殊情况。” 先是幻又是琥珀,他终于对解释感到疲惫和麻木,而且一件本来没什么问题的事重复掰扯,被压到理性之下的莫名因素反倒要冒出头来。 千空微妙地瞟了我一眼。 我正在脱衣服:“那就穿着内衣吧,布料这么少应该不影响。” 琥珀被我脱衣服的速度惊呆了,千空心情复杂地捂脸,对红成番茄的克罗姆问道:“不干这种事的科学家,你要更改决定吗?” “我、我、我还没做好准备!”克罗姆落荒而逃,还差点被梯子绊倒。 琥珀后退得更冷静,但仍能看出几分僵硬:“我在门外守着,有、有情况叫我!” “安心,”千空转向工作台,“柔弱的科学家可没能力袭击恐龙。” 我端详自己的身体。 千空挑了半天工具,最后拿到手里的却只有棉布:“先看腹部……” 声音逐渐消失,蹲下身后久久没有动作,实在不像他的风格。 “千空,”我问,“我碎成了多少块?” “下肢和头部完整,右侧手臂切面整齐,右锁骨为中心……” 浸润了酒精溶液的棉布触碰到我的右肩,沿着代表碎裂痕迹的线条向下,抵达腹部的纵横交错。 我见过远比这更血肉模糊的伤口,老实说,这仿佛炭笔画上去的“伤痕”完全不恐怖,更像艺术风格的涂鸦,怪有趣的。 想到脖子上也有一圈黑线条,钉崎看了肯定会惊呼“深月你现在自带choker了”,我忍不住笑出声。 我碎成这样都能醒来,钉崎一定也可以吧?脸上的伤口会变成黑色线条,还有真希姐,我们三个可以组团出道啦,就叫“哥特风小町”怎么样? 一口气将背过无数次的数据报完,千空斜睨了我一眼:“还能笑,看来没有哪些器官缺斤少两。” “又没有哪里疼,生龙活虎的。”我微微吸气,让他发力确认内脏在它该在的位置,“而且不是千空把我拼好的吗,哪里缺了你会不知道?” 让我抬起胳膊好沿着侧腰数清肋骨,千空站直身:“就是我自己拼的所以才知道。” 他看着我的左肩,从胸口到整条手臂比皮肤面积还多的漆黑裂痕。 “心脏,三分之一左上肺,内侧胸大肌,”石榴红平静地望着我,“这些部分的石像我没找到。” 05 我回忆了一下。 “是里梅的错。”咬牙切齿。 “就是宿傩那个不知道是人是鬼是男是女的跟班,我以为我在和羂索一对一,结果他从后面搞突袭。” 越想越气,我对千空比划:“被他的冰冻住直接挣脱会碎掉,我就迟疑了一下,羂索的下一招没避开……唉,只有心脏没了吗?那羂索还挺幽默的,给我留全尸。” 精准地用最小创口解决敌人,这是还游刃有余的意思。 想到涩谷也是被暴揍,加起来两次都没打过,用来自爆的后手装置也在战斗中被化解了,是彻头彻尾的失败,我忧郁地叹气。 千空用那种“我静静地等你说完”的表情看着我。 忧郁完了,我后知后觉:“等一下,所以我现在没有心脏吗?” 千空的表情变成了“这里有笨蛋啊”。 他将指节按在我胸口:“有,恐龙级别强健的心跳声。” “那不就没问题了,”我乐观地挥开他的手,拿起边上的衣服,“检查结束~” “百分之一百亿地有问题。” 千空扭了扭脖子,转向工作台:“根据燕子的实验,缺少器官的石像解除石化得到的只是尸块,更别说没有心脏了,你现在是丧尸吗?”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听起来这么暴躁,摸摸肚子:“呃,我感觉有点饿,丧尸会饿吗?” 凑到工作台边上,千空在拼我“蜕皮”下来的石块,缝隙能完整地对齐拼出五官,一张什么表情也没有的脸。 等待死亡的时候,我原来是这种样子吗? “我和克罗姆用燕子石像补充了你缺少的部分。”千空有些突兀地开口。 “咒术师最重要的器官是大脑,调动术式和咒力都依靠大脑,如果在解除石化的一瞬间,让家入小姐施加反转术式,心脏缺损应该会被定义为可以治疗的伤口。” 我就知道他一定有解决方案,不管遇到什么难题,坚韧的科学家都会一步一个脚印地破解。 “但是我还没找到家入小姐的石像。” 千空继续说:“按你的说法,你最后是和羂索和那个里梅在一起,但我只找到了你的石像。” 心脏愉快的跳动声似乎变缓。 “你的石像破损程度很高,根本坚持不了3700年,小体积的碎块早该风化了才对,但除了一些战斗擦伤的缺损,完全缺失的只有那三部分,大概是羂索的攻击直接抹除了……为什么没有风化?咒力?术式?变成石像之后能保持意识,咒术师还能使用咒力吗?即便脑袋没接在脖子上,身体碎成几百块?” 千空按着脖颈,语速越来越快。 “最重要的是,我现在没有复活液也不可能使用复活液,在找到可以使用反转术式的家入小姐或者乙骨忧太之前,我怎么可能解除你的石化?燕子的石像可以代替心脏?别开玩笑了——啧,解释只有一个,咒力,咒术师和普通人的区别当然是咒力。” 我再次想起千空对幻说的那句话,“成果还为零。” 确认咒力是一种能量是小学四年级,换算并测量空气中咒力浓度是小学五年级,研发咒力储存装置是小学六年级,发明第一台咒力发电机是初中一年级,利用我的术式实现自动式发电是初中二年级,造出不受结界干扰的通讯式咒具是初中三年级,研究普通人也能使用的防御式咒具是高中一年级。 千空想造火箭上太空,前人留下无数知识供他学习,遇到不会的还能给NASA发邮件请教。 千空想研究咒力,身边只有不动脑子上来就是干的恐龙咒术师,封存在御三家不对外公开的上古残卷,以及保密协定之类固步自封的古板观念。 我发自内心地觉得,千空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厉害,比任何一个咒术师都强大。 想一想,深月,动脑子想一想,不要做只会打架的恐龙,被咒力拒之门外的科学家——需要咒术师的帮助。 我猛地站起身:“我明白了。” 千空被我吓了一跳,听到我接下来的话,更是眼皮一紧。 “是反转术式!”我握紧拳头,“五条老师说过,咒术师濒死的时候——” 嘿、咻的音调。 这到底是硝子姐教学的记忆画面,还是现实真切发生的声响,我分辨不清,反应过来时,人已经倒在地上,世界天旋地转。 “深月!喂,深月!” 千空居然也有这么惊恐的表情。我晕乎乎地想。 脸颊接触到的不是冰凉的地面,而是略显粗糙的手掌,千空什么时候反应这么快了?还能接住我脑袋。 我得意又满足地嘿嘿笑,抬起光洁的左胳膊给千空看:“是反转术式,你看,千空,五条老师说的是真的,咒术师濒死的时候最有机会掌握反转术式。” 事不过三,下次遇到羂索我要打爆他! 这是我闭上眼睛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 *五条悟讨厌石神千空的原因(之一)* 刚坐下来准备吃毛豆喜久福,千空推门而入:五条悟,我要去高专图书室。 刚拿起游戏手柄准备打一关,千空推门而入:五条悟,无下限术式和六眼的记录是在你家还是高专? 刚睡醒准备再赖会床,千空推门而入:五条悟,我想要十种影法术的式神资料,你能不能带我溜进禅院家? 刚放好洗澡水准备脱衣服,千空推门而入:五条悟,我听说薨星宫的空间坐标—— “石神千空!”五条悟忍无可忍,“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出去!” “还有深月不准再把家里的钥匙给臭小鬼了!” 深月(12岁,委屈巴巴):我没有给! 千空(12岁,嫌弃不已):你们两个藏钥匙的地方就那么几个,我自己配的 五条悟给大门换密码锁,千空推门而入:密码太简单了,72.57%的可能性是891207,26.36%的可能性是000223……还有1.07%的可能性是040104。 还是千空:现在改也没用,我知道你要改成271828,话说你改这个深月记得住吗? 第二天被锁在门外的深月(含泪):我记不住 琥珀(冲进来):千空!深月怎么了! 千空(死鱼眼):饿晕了 深月(做梦中):烤脑花你给我等着zzz 3700年后的失而复得,千空有0.000001秒的瞬间感谢过神明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04-05 第4章 06-07 06 “就是嘿的一下,然后咻咻的感觉。”硝子姐把手指在头顶挥舞。 “我当时只觉得太难受了,要是能帮上忙就好了。”乙骨学长不好意思地挠着脸颊。 “怎么掌握的我不记得了,总之特别爽快,觉得‘老子天下第一’的爽快,你懂吧?不过深月和老师比起来还差得远,大概懂不了~”五条老师故作遗憾地摇头。 三位反转术式使用者不同的教学画面将我从黑暗中带回现实,我砸吧嘴,心情低落。 五条老师骗人,一点也不爽快。 头还是晕晕的,睁开眼看见凑得及近的绿色头套,玻璃镜片在夜色中泛着光。 西瓜开心地大喊:“千空说对了,真的醒了!月亮姐姐醒了!” 克罗姆从门外探出头来:“太不得了了,居然真的是十秒!” 千空得意地笑了几声,我吸了吸鼻子,空气中诱人的香味不是错觉。 拉面。 在3700年后、还没有形成农耕文明的石之世界,用狗尾巴草取代小麦,绿色面粉制成的粗糙面条。 没有丰富味蕾的香辛调味料,也没有能无限添满的盖浇叉烧。 一点也不好吃。 “11.34秒,”千空举着不知道什么做成的扇子,将拉面的香味往我的方向扇,“比以前醒来的速度要慢啊,果然是反转术式消耗太大……吗?” 句尾的疑问词变得轻缓,千空收起表情,平静地看着我的泪水。 “小千空,小数点后两位是怎么数出来的……”幻说到一半的吐槽收声,惊异地眨巴眼睛。 克罗姆是反应最大的一个,整个人顿时僵硬了,慌张地左顾右盼,似乎在找手帕之类的,又好像觉得自己不应该在这里。 琥珀止住克罗姆的动作,石之世界的女战士大概是此刻第二个明白我需要什么的人,在我连汤带面把碗清空的下一刻,盛上新的满满一大碗。 西瓜把克罗姆没找到的手帕递过来,比起手帕,更像裁布制衣产生的废料,形状不规则,但制作的人耐心仔细地将面料鞣制,粗糙却温暖。 我哭得不能自已。 “明明……一点也不好吃。” 千空拨了拨中间的篝火,让火焰的光芒重新明亮。 “可是我一想到,”我抽抽噎噎地说,“我已经3700多年没吃饭了……” 幻歪了歪头,他似乎说了什么关于可乐的句子,笑容在火光的照耀下明明灭灭。 “还有,”我端起第三碗拉面,“五条老师一个人在狱门疆里面待了3700年,就连这么难吃的拉面都吃不到,最喜欢的毛豆喜久福现在也没有了。” 眼泪一点也止不住。 刚睁开眼睛的时候,我想:我居然还活着,太好了。 重新见到千空的时候,我想:还能看见千空,太好了。 学会反转术式的时候,我想:下次战斗不会再输了,太好了。 脑子里全部都是自己的事情,一直到现在才想起来,困在石像里的我有多害怕有多恐惧,困在狱门疆里的五条老师又会是什么情况。 涩谷的时候,没有一个人帮到五条老师。 学生没有老师厉害,这没什么可耻的,大家都信赖着五条老师,一定会把老师从狱门疆里救出来。 敌人很强,可能不是一天两天能做到的事……但是为什么、怎么可以、等到3700年后呢? “3700年,五条老师都变成老头了。”我哇哇大哭。 见我解决第三碗拉面,哭声从最开始的哽咽变成中气十足的号啕,千空终于摆出了表情。 一张写着“这笨蛋好麻烦”的脸:“以你的单线程脑袋,现在想到狱门疆的事情已经算快的了,比起自责更需要夸奖。” “说真的,就算是完全不会安慰人的小千空,说这样的话也太过分了。”幻都忍不住为我打抱不平,琥珀直接把指骨捏得咔吧响。 而我的回答将其他人的谴责尽数打断:“是真心的夸奖吗?” “啊,”千空说,“百分之一百亿地值得夸奖。” 千空说值得夸奖,那就是正确的事情。 我调整好心情,拿起第四碗拉面,窸窸窣窣吃到一半,还是没忍住:“那五条老师会变成老头吗?” “狱门疆内部的时间是非线性的,”千空解释,看到我完全不明白的模样,补充说明道,“外面3700年,里面可能只有一天,当然反过来外面一天里面3700年也有可能。” 幻怜悯地看着因为我再次泪崩而头疼的千空:“小千空,后面半句话根本不需要说。” 千空有点破罐子破摔了:“我还只说了第一种可能性!还有一种可能性是狱门疆的束缚根本坚持不了3700年,结界弱化提前解封、五条悟出来发现所有人变成了石像,别说变成老爷爷,都直接老死了!” 我哭着把剩下的半碗拉面摔到千空脑袋上。 07 举起碗的时候是真的想把碗摔千空头上让他闭嘴,但一是考虑到入冬的夜晚气温太低千空头发弄湿可能会着凉,二是浪费粮食实在可耻,我最后只是用碗底轻轻地敲了一下千空的头。 千空觉得一点也不“轻轻”就是了。 他捂着红肿的额头:“好了,脑子清醒了吗?” 我咀嚼剩下的拉面:“嗯,对不起。” 咒术师是调动负面情绪驱使咒力的角色,千空说我们的脑回路和普通人不同并非假话,即便是最内敛的七海先生,痛骂“咒术师都是狗屎”的时候也苦大仇深。 积累的压力通过泪水宣泄完毕,想到七海先生时我的心中不再是悲痛,而是必须将被托付的使命完成的坚定。 “狱门疆的情况,其实还有第三种可能性,”千空用谈正事的语气道,“石化光线不受结界术的干扰,把五条悟也石化。” 这个观点估计还有很多矛盾,论据也不充足,千空说出来就露出后悔了的牙疼表情,僵硬地活动脖子。 我知道他说这个是想让我安心,比起变成老头或者老死,当然是被石化更好。 “总之狱门疆先放到一边,现在最重要的是——” “我是怎么解除石化的。”我接嘴。 “bingo~”千空打了个响指,那种跃跃欲试的笑容回到了他的脸上。 我没有再盛第五碗拉面,填饱肚子后,智商重新占领大脑的高地:“普通人要靠复活液解除石化,千空没有给我用复活液,所以是咒力?咒术师可以自行解除石化?” 千空还没回答,幻微妙地举起手。 “很抱歉打断你们,”他看向周围,“我是很愿意听咒术师的秘辛啦,但保密协定之类的,没问题?” 完全把咒力当成某种科学之力、听不懂就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琥珀,已经有系统的科学观、对未知世界特别好奇而颜艺的克罗姆,努力想听懂但实在跟不上、目光在我和千空脸上来回交替的西瓜。 “这个啊,”千空仿佛才想起这回事般,“深月,你准备复活总监会那些老头吗?” 我猛烈地摇头。 “那就成了,咒术协会名存实亡,就算之后复活也要先塞我们的人,没意义的协定不用遵守了。” “‘我们的人’,”幻阴恻恻地笑,“小千空之前还说一个不落地复活全人类呢。” 千空满不在乎地掏耳朵:“会阻碍复活全人类计划的人当然要排到最后。” “阻碍啊……咒术师里也有这样的人,我大概明白‘总监会’是什么团体了。”专业的心理师意味深长,又突然反应过来,“等等,那小深月之前为什么威胁我?” 我收拾碗筷的动作一顿,心虚地偏开头:“条件反射。” 幻包子脸:“太过分了小深月,我可是被杀气吓惨了哦。” “对不起,我会改的。”我诚恳道歉。 这下轮到幻没想到了,他细微地扬起眉毛,将脸藏在袖子后闷声笑起来:“小深月比我想得还要认真呢。” 千空拖长声音:“我姑且说一句,就算在咒术师里深月也是格外笨蛋的一类,某些心灵术师少招惹比较好。” 幻低声应和了一句,克罗姆见这个话题告一段落,迫不及待地凑上前:“所以深月自行解除石化是什么原理?咒力、咒术师——是科学家的一种吗?” 我看着克罗姆兴奋到鼻孔扩张的猥琐样子,和千空第一次听五条老师解释咒术世界存在时的脸一模一样。 千空说得没错,克罗姆是标准的科学家。 对待这样求知若渴的科学家,千空当然不会吝啬:“咒术师是能驱使咒力的人,具体的我之后再详细和你说明,你现在先明白咒力是一种特殊能量就行。” “这种特殊能量能解除石化,就像复活液一样?”克罗姆准确地抓住关键。 千空没有直接肯定:“我们假设石化光线是另一种特殊的能量,将人类和燕子石化。” “大脑活动产生的脑电波能抑制石化作用,而硝酸制成的复活液是解除石化这一反应的催化剂……那么咒力呢?”千空循循善诱。 克罗姆举一反三:“咒力也是催化剂?” “有可能,但我更倾向于咒力是解除石化的另一种方式,而且需要庞大的、不亚于3700年不间断思考持续的脑电波的咒力。” 千空解释:“如果咒力只是催化剂,那现在复活的应该不止深月,任何咒术师都有可能在这3700年里复活。” 我心下一沉:“羂索的石像不在原地。”羂索复活了吗? 虽然很讨厌羂索,但不得不承认,他的能力和心计在咒术师中是顶尖的存在,如果我能自行解除石化,那么他一定也…… “我倾向于没有,”千空阻止我的联想,“证据是你的石像保存得很完好。鉴于石化前你们还水火不容你死我活,没道理他复活了不先把你解决掉——那么羂索和里梅的石像去哪了?” 不给我询问的时间,千空一口气说下去:“还有你的石像为什么没有风化,我认为这两个疑问可以合并,在有其他线索前暂时搁置。” 他按着脖子,转向拿着炭笔唰唰记录的克罗姆:“如果咒力是解除石化的第二种方式,基于同样的理由,必须是一般咒术师没法积攒的庞大咒力,刚好深月的术式……” “千空,”我突地打断他,“你为什么一直摸脖子?” 我看着千空骤然一僵的动作,愈发狐疑:“从见面开始,一次、两次……你都摸了五次了,现在又在摸,你以前有这个习惯吗?” “啊啦,小深月还不知道吗?”在千空可疑的沉默中,幻勾起笑容,“小千空刚复活的时候,” “被小司杀过一次哦~” 深月(怒火中烧):狮子王司是吧?我现在就去杀你 千空(阻止不能)(斜眼看幻):浅雾幻,你故意的吧 幻(阳光开朗):这可是冤枉,说真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06-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