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缄默日》 第1章 引·在难得平静的此刻 曾经似乎也有一场雨,一直淅淅沥沥下个不停,连带着记忆都变得潮湿,与现在并无二样。 我好像忘记了什么。 坐起来时毯子滑落,上面印着漂亮的蝴蝶结和糖果,是女孩子的东西却不是我的审美;沙发上还卧着一只狗,在离我不远处吐着舌头,见我醒了还扑过来撒娇,我拍拍它的身子示意它安静。 阳台有谁在,隔绝那里的玻璃门因室内的温暖糊上一层雾,透过那隐隐能看到一点火光。 或许是我和狗的动作太大,阳台的人拉开门走出来坐到我身边,那双青色的眼睛倒映着我的身影。 她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冷冽和烟草味,冰凉的手探上我的额头,我被刺激的缩了缩脖子,动作惹得她发笑。 “看来不烧了。”柠酥边说边给我拉上毯子,又倒了杯水递过来,“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摇头,她这才放下心来去给狗倒吃的。那只金毛扭着屁股眼巴巴的望着,还冲我摇尾巴“汪”了一声。 我瞥它一眼轻哼,小声嘟囔:“蠢狗。” . 雨越下越大了。 柠酥在旁边看书,我一下一下揉抱枕,在相继无言中雨水斜击窗户的声音格外清晰,听得我直犯困。 我把头靠在柠酥肩上,打起一点精神去看她手里的书,却发现薄薄的一页布满了晦涩难懂的字句,她却看的认真。 但她感受到肩头传来的重量,抬手摸了摸我的头,询问:“饿不饿?我带你去去买吃的呀?” 她侧头看我。 那片群青的眸子中总蕴含着温柔与耐意,与她对视像被云朵包裹,她会在不经意间展露出一点细腻缱绻。 ——偏爱是她惯用的把戏,在每时每秒都用甜蜜攻势——似乎只要她愿意,就可以为你织出一个不亚于美梦的现实。 我摸了摸手腕,处理血管微微凸起,那里光滑一片。 我应了声好。 第2章 要期待明天 雨伞收拢放置在便利店的屋檐下,在干燥的台阶留下一串水渍,推开门进去,与外面截然不同的温暖扑面而来。 长发店员坐在收银台后的椅子,始终一副懒洋洋的模样,连头都不抬一下,漠不关心的刷手机。 “喂。”柠酥双手撑在桌子上,随后气鼓鼓的叉腰,“我要关东煮,老样子。”她又伸出手竖起两只手指,“今天要两份。” “哦。” 长发店员这才抬头,迎着我的视线打了声招呼:“哟,醒啦?” 也没管我什么反应,动作利落的走向商品区,熟稔的装菜称重量贴价签,做完这一切才瞥了眼柠酥:“她刚退烧就吃关东煮,明天嗓子该哑了。” “这不是知道你听到会回去做。”柠酥吐吐舌头揽住你的肩,“谁让你今天非要营业。”,惹得长发店员“啧”了下,拍了拍我的脑袋,“走了,给两位祖宗做吃的。” “鬼宿。”我叫住长发店员,在他看过来时指了下旁边的橘子,“我还想吃橘子。” “买啦买啦。”柠酥已经打开了伞,兴冲冲冲进雨里朝我伸手,“都买啦,走,回家让他给你炖汤喝。” · 雨可能要下很久。 我们仨并排走,现在已经是深夜,街上只能看到路灯照耀出的雨线,密密麻麻下落。 柠酥边哼歌边转伞,看水珠随着重力飞溅出笑得不亦乐乎,终于有了几分年轻女孩的天真烂漫,不继续在我面前装大人。 鬼宿倒是还是刚才的模样,无精打采的甩着菜袋子,垂着头在阴影,眼睛几乎与黑眼圈融为一体。 他似乎注意到我在看他,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和你聊起来,尽是些叮嘱我注意健康的话,被翻来覆去变着花样说了个遍,只在最后叹气,小声说了句什么。 “一直这样健康就好了。” “什么?” “没事。”他耍帅一般甩了下头发,红色发带被跟着带了出来,和他的眼睛同样颜色的金色流苏在灯光下格外闪,“只是在想明天没有我,你和那家伙不会要靠外卖为生吧?” 明天吗?“我还没想过明天” “那你多想想吧。”鬼宿又开始揉搓我的头发,在我谴责的眼神下悻悻一笑,“毕竟只有满怀期待才能一直开心幸福。” “这倒是真的。”柠酥不知什么时候凑过来的,兴致冲冲挽住我的胳膊,“他难得说了句有道理的,就奖励他多做两道菜庆祝下。” “欸可别,还是奖励你自己吧。” 话虽然这么说,鬼宿在联合柠酥以刚退烧理由强制我休息后,还是多准备了些食材。 砂锅坐在煤气灶上咕嘟咕嘟响,鬼宿边指挥柠酥往里放菜,边做更有技术含量的菜。 蒸好的米饭混着菜香上桌,小桌子挤下不重样的菜。没人能猜到鬼宿除了厨艺点满外,还有一筷子把碗填满的夹菜技能,就连那句稀疏平常的“多吃些”在这样的情况下都不免沾上些慈父的意味。 主要是情景与语言太过适配,一不小心就联想到了狗血剧,仿佛下一秒就有人潸然泪下,感慨一家人其乐融融然后疯狂立flag。 柠酥一想到浑身插满旗子的样子和后果就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嫌弃的直挥手:“去去去,你当你拍戏呢,别擅自插入氛围哈。” “自己电视看多了少赖我。”鬼宿越被说越来劲,又两筷子给剩下俩碗满上,看着整整齐齐仨碗满意的哼哼笑,背景都快变成反派专属背景,下一秒柠酥就一拳捶他背上。 “吃饭。” “得,嘞。” 第3章 咖啡与不眠夜 鬼宿正在往咖啡里加入致死量的方糖。 他看起来就不像是与好习惯沾边的,不单单因为他无时无刻散发的颓废之气,更体现在现在,刚放下筷子就猛灌咖啡。 柠酥呛他:“总是这样当心哪天去洗胃,我们可不陪你。” “这不是没办法吗。”鬼宿随意往后一仰,展示手机上满满当当的未接通话,“那个家伙又不知道去哪了,没人和我替班只能咖啡续命喽。” “为什么不喝茶呢?” 我凑上去问。对我来说相比茶,咖啡带来的痛苦记忆似乎更多。萦萦一缕留在舌尖,那悠长的苦涩便流出来止不住了。 朦胧记得有些日夜只能止不住的灌咖啡,褐色的液体像血一样漫出,胃部也扭曲着哭泣叫嚣。直到最后一刻还在艰难把粉末吞咽,那些粉末也模糊了眼,泪水止不住的下流,最后跪在地上干呕。 哪怕现在想起也会隐隐作痛打个寒噤,苦涩也好疼痛也罢全都变成了肌肉记忆。 但这些总归是要迈过去的,难道我还要带着它惶恐一辈子吗? 鬼宿看到了我一瞬间的皱眉,下意识的把咖啡诺远,又在反应过来后迅速把咖啡倒进花盆里,打着哈哈回应:“从今天开始我就只喝茶。” 甚至为了显得合理还朝我抛个媚眼说“宠你一回”,然后自己在内心疯狂呕吐。 痛苦不是靠习以为常解决的。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把它扔的远远的,凭什么有人必须完美,不喜欢吃苦瓜就被说挑食,说“我好痛苦我好难受”就被劝习惯就好每个人都是这么来的? 他不小心把比利刃更锋利的曾经摆到了面前,只能拼命掩饰。一边懊恼自己的不小心一边生硬的转移话题,是不是还用眼神暗示柠酥帮忙。可后者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一边调侃他一边联合我一起声讨,又不知道怎么回事把战局转变成了三人枕头大战。 “不用那么小心翼翼。”柠酥眨眨眼,“对待痛苦的方式是让她感到幸福,一味的规避只会加深。更何况......” 柠酥的声音越压越低,她和鬼宿把视线投向玩累了打开电视的我,眼中的温柔几乎溢出。 “在这种事情上,不要把她想的那么脆弱呀~” · 墙上的钟表里画着幼稚的线条小人,隐隐能看出是全家福一类的东西。指针颤颤巍巍的走了许久,短针终于越过“11”。手机也亮起,尖锐的闹铃提醒时间已然来到半点。 鬼宿这才起身穿上外套,不伦不类的盖住道服样式的白色对襟短褂,还背了个斜挎包,一身下来像个江湖骗子。 他临走前还顺走几块饼干。就那样大大咧咧的叼过我手上,生怕我不生气还趁机捏我的脸,再好看的脸都被他笑的猥琐起来。 “明天见。”他眯眼咧开嘴冲我挥手,“我替你说了啊明天见,到时候我再给你烤小饼干吃。” 没等我说话门就被合上,温暖的灯光也在那一瞬间消失。走廊昏暗无声,只有窗外那抹圆月善良投进的一点薄薄亮色。 他就那样突然出现,又突然离开,仓促的来不及让人反应。“别管他。”柠酥嘟囔,“反正啊到时候就回来了。” 我点头,又把自己蜷在沙发里发呆。 总感觉现在的生活和以前不一样了,虽然很放松,但无从适应感始终萦绕。 “柠酥?”我没忍住还是询问出声。被叫到的少女正在边洗水果边偷吃,匆匆转头连咽都没咽下去,只能鼓着腮帮子含糊应着。 “肿么了?” “......我有些记不清事了......我以前也这样吗?” “嗯?你以前偶尔会有点。” “这样啊、那我以前都会干什么?” “啊......你以前啊” 柠酥复述了遍,迟迟不给出答案。她纠结的拧了拧眉,好看的脸不由自主皱起来,踌躇半天才开口: “你以前偶尔写写小说,和朋友聊聊天,还喜欢画画。” “那我有......很喜欢的东西吗?” 我问出这句话,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局促起来,“抱歉啊,我问的好像有点多,有点偏了。” 怎么有人会问别人自己喜欢的事,仓促的开口问题都没有经过大脑。我懊恼的撇过头,只希望柠酥不要多想,可后者只是擦干手,来到我面前轻轻捧住你的脸。 她的眼睛真的很漂亮,像盛住了一湾湖泊。不是天空的蔚蓝,不是森林的松绿,是同时折射了这两种色彩的青,能战栗灵魂的沧浪翠涛。 她笑起来,眼尾勾起温柔弧度。眸光闪烁,清冽底色都被吹走,只留下柔和的青萍。 “阿辞啊.....” 她呢喃, “不用这么小心翼翼呀,我们是家人,是彼此最亲密的人,这种小事我又怎么会介意呢?” “抱歉......”我别过头逃避她的视线,“我只是......” 我只是忘记的太多了,明明只要见到你们就立刻可以喊出名字,明明看到了什么就能涌出一小段记忆,偏偏完整的寻无可寻。 我想不起来过去,想不起来经历,我能做的只有根据零散碎片拼凑出旧日画像。在这种时候,我只能一次又一次依靠熟稔的你们,但惶恐你们会因为这样的我心生不满。 我只是怕被抛弃。 第4章 番外——格林童话与地中海[番外] 那天的天气格外闷热,北京就像经历了场巨大的挫折,在夜晚悲痛哭泣。雷声滚滚,泪水也仿佛要把这座还未清醒的城市淹没。 直至白天它依旧在心中苦闷,独自消化。抑郁情绪在城市挥散着黏稠,空气间回荡着苦涩的潮湿,连同天空都大气不敢出,沉寂的一同阴沉。 那时我家刚搬进新家不久,也没来得及安空调,只能吹着电扇蔫蔫的打字。混着灼热气流的风根本不清爽,反而裹挟着我的思路一晃一晃进入梦乡。 我的手边还放着素描本,被封面遮掩的是我和柠酥的合照,旁边还画着不满的鬼宿。他已经换掉了大褂,穿着清爽的短袖短裤不断抱怨我的偏心,愤愤不平的让我也多画一些他。 他这个样子反而逗得柠酥捂嘴笑,然后幅度越来越大,最后倒在我肩膀上一颤一颤。我没有讲话,或许是我更喜欢沉默的设定,以至于在画和他们的漫画时我也给自己的自设保留了这一特点。 这是应该的。 画面上的我冒出思考框,现实的我同样。这就是应该的,酥酥陪我度过了我最困难的时间,我理所应当也毫不迟疑的偏爱她。 我在沉沉睡去时脑子里还充斥着吵闹声,我们三个在我的思绪中幸福的打闹成一团。我以为会延续到梦里,但没有,我的梦里只有一片阴沉。 复古的窗帘被散开遮住窗户,只留了一点微弱的烛火。房间内寂静的只有呼吸声和我的脚步声,我走进烛火,那里坐着一个双马尾女生,听到动静警觉的扭头。 那是一张我无比熟悉的脸,是柠酥,但又不太一样。面前的她还没有我设定的那样成熟和洒脱,也不懂正确应对危险的办法,只是用那张稚嫩的脸做出严肃的表情,气鼓鼓的问:“你是谁。” 我只觉得很好笑,在口袋里摸索半天只找到了一瓶生理盐水和棉签,是我打了耳洞之后随身装着的。我不免有些尴尬,只能故作不在意的咳了咳,样子像极了长大后的柠酥转移话题时。 “我是从未来来的破写文的。”我这样说道。 她充斥狐疑的目光上下打量我,然后毫不留情的反驳,不给一点面子:“那你应该说‘其实我来自未来’,而不是这种听起来就怪怪的句子。” “所以才是破写文的呀。”我笑咪咪回答她,“不然我就说我是个伟大的小说家了。” “好吧。”她小声嘟囔了句什么后还是勉为其难的接受了这个说法,不再理会我,继续翻阅平摊在她膝盖上的《格林童话》。她应该很喜欢这本书,边角有些皱皱的但已经被尽量抚平,翻页时也小心翼翼。 我蹲下,像螃蟹一样小心挪过去。她只是瞥了我一眼也没阻止,只是语气不善,“既然你说是来自未来的,那还不快回去,凑我旁边干嘛。” “大概是喜欢你?” “......哼。” 她大概没料想到会是这种答案,热气猛的上涌脸被蒸熟一般发红。她似乎是想骂我两句,可话在嘴里兜了几圈终究还是咽下去了,只是愤愤低头,从喉咙里挤出一声,然后就不再理会我。 可我也不是个能闲住的主,托着脸发了半天呆,随后无聊的学着她坐下,偷偷辫她的头发。 银白色的发丝像是雪一样,也像丝绸,像世界中一切美好事物,因为柠酥在我心里就是一切幸福甜蜜的集结。她就应该像以前一样,泡在蜜罐,健康成长,懵懂学习,最后成长为她想成为的人。 在我的笔下,未来的她应该是这样的吧? 我忍不住一阵恍惚,视线也没法聚焦。我只能凭着大概轮廓抚上她的头。 “要好好长大呀。”我的嘴巴开开合合,我听见我自己这样说道。小柠酥虽然有些别扭,但还是没拍开我的手。她终于合上了那本《格林童话》,青色的眸子看向我,扭捏着开口:“我、我肯定会好好长大呀,我可是家族未来的继承人。” “那加油吧,宁大小姐。”我站起身。腿因为坐久了有些麻,只能以一种怪异的姿势站立。小柠酥如我所想没忍住笑出声,但很快她就敛起,皱着眉头问我:“你是不是要走了?” “对呀。”我小心把窗帘扒出一条缝,刺眼的阳光立刻穿透进来,落在我俩身上。我俩都被晃的直眯眼,她更是埋怨般开口:“你这是要走了所以报复我吗。” “我也被晃了呀。” “那是你自作自受!” “我们宁宁真厉害,会说成语呢。” “我不理你了!” 小柠酥双手叉腰站起身,漂亮的洋裙随着她的动作蓬起来,衬得她更可爱了。我眉眼弯弯:“我错啦,求宁大小姐放过。” 她这才得意的仰头,踩着小皮鞋跑过来,踌躇着抱住我,忐忑的问:“你回去之后会不会忘记我?” “应该吧。”我思索着,“毕竟这对我来说是一场梦。” 柠酥一下子失落下来,那副奇怪的眼镜看上去像她凝在眼眶的泪。但又不知道为什么,她很快又兴冲冲起来,兴致勃勃的说:“那就我记住你好了!以后我要是在遇见你,就把今天的故事告诉你。” 我的表情有一瞬间的错愕,紧接着发自内心的诚挚笑容。 我朝她挥手:“那我走啦,宁晞。” 眼皮越来越轻,耳边嘈杂的声音也多了,我朦胧睁眼看向门口,原来是爷爷回来了。 刚刚的梦确实有些不清晰了,我赶紧打开电脑记下梦里的一切。 柠酥还在我的脑袋里和鬼宿枕头大战,看到我打出的文字她做思索状,然后恍然大悟笑着说原来是这个时候。 我惊诧询问原来你记得,她说当然啦她什么都记得,从那时起她就在等待和我再次相遇的那一天。 “那太好了,没有让你失望。”虽然现在的我糟糕透顶,与原本的理想背道而驰。 “我只希望你能好起来。”透明的柠酥拥住我,脸上凉凉的,应该是她的泪水吧。 “别哭,柠酥,没事的,别哭。”我摸向肩膀轻轻拍拍,“都会好起来的。”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 直至现在我仍然想知道最开始和柠酥相遇时她嘟囔了什么。 那时的她还不在我的故事线里,还叫着她原本的名字,阳光明媚又娇气,我完全想象不到她会说什么。所以我在梦里偷偷问长大后的柠酥。 “没什么。”她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又带着隐约的忍俊不禁。大概是被我问久了,一边让我保证不许不理她,一边小声开口: “我当时小声嘀咕,你带发卡的样子好像地中海,说是小说家也勉强合理。” “?!柠小酥!” 第5章 绷带 我去冲了杯牛乳茶。 浅褐色的液体随着搅动打着旋儿,在边角挤出的几簇泡沫被细心挑走。刚冲好的还很烫,一股股热气不停往上涌,短暂的汇聚在上方,滚动、扭曲,又融化在空气里,留下暖融融的甜香。 在情绪不对时这种东西很能起到安抚效果,但这杯的糖放的有些多,入口猛地炸开甜腻,皱眉放下时液体在嘴里发酵,很快又变成酸涩顽固挂在舌尖,把刚才那点寻求安慰的暖意也染成了懊丧。 杯中的液体不再晃动,风平浪静,只剩下一种温吞的死气。我没吱声,只是默默把牛乳茶统统倒进下水道,看着黏在杯底的工业糖精发呆。 有时候自己就会毫无征兆凝固在原地,思绪也像冻结的齿轮,被卡在无意义的节点。视线开始扩散不聚焦,躯壳也被灌了铅般怎么也挣扎不开。 只有哗哗的水漫过手腕,带着灵魂与血肉跟着缓慢流动,冲开包裹意识的凝胶,冲开令人不适的黏腻和沉重的滞涩感。 那只蠢狗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绕着我的腿打转,小声吠叫着,毛茸茸的身子也一直贴过来。 柠酥听到声音慌慌张张的跑进来转着圈看我,然后突然猛地抱上来,手上的水没擦干糊的我整个后背都湿了,一颤一颤好像在哭。你还没见过她这个样子,握着杯子的手无处安放只能悬着。 我对现在诡异的场景充斥困惑迷茫,无法理解这一切,只能轻轻唤她。她极其缓慢的抬起头,镜片已经糊上一层雾,却遮不住她脸颊的泪痕。那张熟悉的脸,此刻因为泪水和雾气,显得格外陌生和遥远。 “你......你去刷杯子怎么不叫我......我还能给你帮忙......” “......” 她话落那一刻意识到了这个理由站不住脚,却也没有心思找补。她以一种极其小心的态度接过杯子,又翻过我的手腕,只见一条赤色绳线好端端的系着,尾巴顺着胳膊弧度垂下,像是血液拖出长长一条。 柠酥只是在触碰时指尖避开红绳,从口袋掏出绷带帮我裹上,雪白的一圈圈遮住那抹赤色,直至看不见她这才打了个结。 我不懂她的行为,更不知这莫名的红绳从哪里来。她却率先开口,声音已经恢复了平稳:“我刚刚看到你擦伤了所以帮你裹上,你这几天不要碰水。” “是吗......”我茫然,“但是好像没有伤口,而且擦伤......” 你话没说完就在她平静的眼神下嘘声,她勾着我的手指带我坐回客厅沙发,那只金毛也啪嗒啪嗒跟过来,安安静静趴在我脚边窝着。柠酥递过来个扒好的橘子,解释: “那你动动手腕,是不是有一点痛?” “好像是哦。” 刚刚没有感觉,这会已经开始隐隐作痛,带着一种发烫的肿胀感和酸麻,但指尖逐渐变得冰凉,微微抽搐着。下一秒就被柠酥温柔的握住,被裹挟着塞进柔软的毯子。 “这么晚你也有点累了。”柠酥贴近,牵住你的另一只手,“我们去休息吧。” “睡一觉,明天一切都会好的。” 其实是我写的时候情绪崩了。。。 无所谓了我又不签约梦到啥写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绷带 第6章 待一切归于平常 我会做梦吗? 我好像很久没有做过梦了。 闭上眼便是混沌的黑,意识飘飘浮浮直至下次苏醒,仿若只过了一瞬间,实际却已经是一夜了。 房间的窗帘已经拉起,只留下薄薄的窗纱,轻飘飘的被风吹起,搭在窗台上的一排排植物上。阳光透过薄纱溢在床角,暖洋洋的不晃眼,反倒增添了几分温馨感。 我没有起来,呆愣愣的躺在床上往窗外看,从这个角度能看到澄澈的天和白色的云,颜色标准的像是童话,看起来是个好天气。 我喜欢好天气。 “今天的阳光晒起来暖洋洋的呢。” 下楼时柠酥已经坐在餐桌前,早餐还冒着热腾腾的蒸气。她听到我下楼的动静,撑着脸笑眯眯的对我说。 “...是诶” 真希望一直是这样的好天气。 我坐到柠酥对面,打开我那份早餐。 豆腐脑很嫩,浇上一层卤后暗里透着白好看极了。还有炸的酥脆的油条,咬上一口劲道又香,沾上卤也好吃,面把卤味吸收的充足,还沾上一点点豆腐脑碎,是看着就能被香晕的程度,吃着也幸福极了。 柠酥看我吃得开心,她也忍不住眯起眼,笑的露出可爱的虎牙。她也学着我的样子油条沾豆腐脑,然后夸我会吃。 早餐量少吃的也快,食物很快就从餐盒消失,等意识到时还有点意犹未尽。 因为是打包盒,可以直接扔进垃圾桶,很好收拾,把桌子擦好恢复原样也没用多久。 我们两个心满意足的躺进沙发,动作一致同时发出惬意的喟叹声,看着天花板发呆。 一时间背景音乐只有早间新闻和隔壁的吉他声,混着叶子哗啦啦掉落,偶尔还有阵阵鸟叫声。 “没事做了......”柠酥鼓了鼓腮帮子看起来颇为苦恼,她冥思苦想好一阵才提议出去逛街,不过被我坚定的否决了。 “别嘛,这么好的天气就适合出去玩啊” “这么好的天气最适合呆在沙发里晒太阳” “驳回” “驳回无效” 柠酥开始晃我的胳膊,是打算发动眩晕技能混淆我的想法吗?那可就大错特错了,我将反击! 柠酥和我一样怕痒,缩着脖子躲避我的挠痒痒**,还抽出空隙反击。最后我们两个在地板的软毯上滚成一团,彼此对视一眼后哈哈大笑。 今天的天气真好啊,阳光正好能穿过窗户挥洒在我们两个人身上,带着属于晴日的温度毫无保留的浸入皮肤和衣物。 我喜欢好天气,更喜欢在阳光下看见柠酥的笑脸。 所以最终我还是落败了,屈服在柠酥的淫威之下,被她生拉硬拽带出屋子,挤进热闹的人群。今天不是工作日,就连街上的节奏也慢了下来,家长带着小孩慢悠悠的走,情侣嬉笑着一路走一路闹。 我们住的地方就是普通居民楼,没什么好玩的,非要找出一两个有趣的地,除了健身器材和小孩的游乐设施之外,一时间还真想不到别的。 柠酥已经三步并两步爬上滑梯,又“嗖”一下滑下来,长长的浅色双马尾像极了扫把。当然这句话是万万不敢说出来的,不然就会被柠酥弹脑壳,虽然柠酥凑过来时恶劣笑的样子也很可爱。往往在我盯着她的脸时额头上就会一痛,她是绝对不会放过这种恶作剧的好机会的。 不过换位思考一下也正常,如果是我我也不会错过柠酥吃瘪的样子的。 在我思维发散的时候柠酥已经再次转移阵地到秋千,她试图用力蹬腿让自己晃得高高的,可能是技术原因失败了,又毫不客气的开始使唤人。 “快来推我啊。” 我没推过人,更别说对象是一个身体单薄的女孩子。我一向力气大还莽撞,在手贴上她背时,隔着衣物都能感受到她的瘦弱纤细。只能轻轻推,带着一种、担心折断鸟儿羽翼般的担忧。 旁边有人看不下去,一声叹气在耳边响起,一个格外年轻的少年从我身侧出现。 “我来吧” 他说。他的脸埋藏在兜帽里,阴影下的宝蓝色眸子淡漠平静。却并不冷漠,他甚至能让人感受到一丝与他气质不符的温和。 他叫言澈,组成我们这个古怪家庭的最后一位成员,也是第一个加入的。他最开始的名字其实是二三,我给取的,非常简单实际上很有寓意。 “不如意事常**,可与语人语无二三。他就是那个二三人,这不是很符合嘛。” 可惜柠酥和鬼宿没有我这种高深的品味,拒绝称呼这个名字,叽叽喳喳商讨半天重新定下“言澈”这两个字。这两人还非常幼稚,兴致勃勃手绘了一张“一票否决权”字样的纸给我,并且表示下次可以用这个来拒绝。但得知这次用不起作用,我气愤的当场把桌子上的零食扫荡一空。 最后的结果就是三个人各叫各的,言澈也好脾气的全都答应。 现在,言澈任劳任怨的接替你充当推人机,我格外悠闲坐到一边,还兴致勃勃的给他们拍了好多照片。 然而柠酥对我的拍照技术表示质疑,多次嚷嚷着“如果有一张拍丑了这一周的卫生都交给你了!” 我耸耸肩:“一年的家务量我才不做。” 柠酥张牙舞爪。 说到弹脑壳,我最近格外喜欢给棉花娃娃一拳。并不那种发泄,是轻轻的用拳头碰他们的头,感觉像家长在嗔怪小孩子(?)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待一切归于平常 第7章 不知所云 实际上最后成图还算可以,至少在能看过去的水平,也庆幸他们对你的拍照技术没有怀抱太大期望。 楼下就有打印店,把照片洗出来随意贴在客厅的毛毡板上,既不规矩也不整齐,颇有随性美。 然后我就想不出日常了。因为现实生活中的我没有经历过这种温馨的日常,也没有柠酥这样的好伙伴。我写出的大多都是痛苦中幻想出的美好,但因为贫瘠也止步于此了。我是个烟鬼,在尼古丁的作用下糊住大脑,这种朦胧下反而更能激发我对剧情的创作,但也只是一点点,可能是现在的我太幸福了,幸福到不需要再创造这种东西来支撑我存活,不需要继续把精神寄托在相比动漫小说更虚无缥缈的他们身上。 但他们对于我来说还是特殊的,在我精神最不正常的时候经常能看到柠酥站在不远处冲我笑,或者站在我身边和我并排走感慨今天的天气和日常,或者在我抱头默默流泪嗓子干涸说不出话哭不出声也不敢不想哭出声时拍拍我的肩拥抱我,在我冷漠看着手腕溢血感受刀刃划开肉质与被宰的猪感同身受时抱住我,在我脖颈处抽噎,看不到只能想象她被雾气朦胧住的眸子。 现在不需要了——并不是说不需要酥酥了,是我现在精神正常与否都无所谓,我会努力让自己冷静,努力遏制自己激动的情绪,也不再需要用痛来感受存在,因为我已经被记忆过往绊住脚,没有办法让自己从高处落下变成一滩模糊的红色。 所以我不需要酥酥来旁观共情我的痛苦了,她的存在应该是美好幸福的,就像我无论如何都不忍心让她在我的笔下经历任何悲惨的素材一样,她在我最绝望的时候已经足够痛苦了,痛苦到我无数次都忍不住会想到她质问我为什么要让她承受本不属于她的一切的场景,哪怕让她作为我笔下的任何一位女主都好过现在。 她不应该在任何时候都只围绕着我,这却是我的通病,我写的每一段话每一个字句都避不开这种情况,因为想占据她的整个世界,也像让她把我当做她的整个世界。 我大致看了下上述文字,实际上我也是个傲慢自私自利的人,我上述的每一个字都把自己形容的如何如何凄惨,又说的有多么多么爱她,实际上的做法又让人忍俊不禁哄堂大笑,我用善良来粉饰自己的真面目,一如既往,自私自利的可悲家伙。实际上就是我如今不再痛苦不需要用柠酥来安慰自己,所以又让她变成美好样子高高供起,然后诉说我的不忍用这一点来维持我喜爱她的假面,等我再痛苦再把她拽下高台。天哪我是这样的人我毫不意外 因为我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利己主义者,太棒了让我们为“利益至上”欢呼干杯 我到底在写什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不知所云 第8章 记忆重叠 秋千,人类的翅膀。 可以体验到被抛向天空的感觉,感受风划过身体周围被气流包裹,完全不用担心恐高这项缺点的安全飞行。 秋千,伟大的发明。 可惜今天是周末,是休息日,尽管玩得很开心但小孩子跑过来可怜巴巴的张望等待,已经从学生进化成社会大人的我们自然不好意思一直不停。柠酥从秋千上起身,轻轻揉了揉面前小女孩的头。 “注意安全呀。” 如果是在漫画里,小女孩的脸上大概就是星星眼,一脸崇拜的郑重其事点头:“好的柠酥姐姐!” 啊。果然,不愧是她,不管和谁的关系都可以很好,小孩子的家长也笑着朝酥酥点头,甚至还和我搭话:“下楼遛弯呀,吃早饭了吗?” 我局促点头。实话实说人类问好的方式就那么几种,‘吃了吗’‘遛弯呀’‘天气不错’‘今天休息呀’,仿佛刻在中国人Dna里一样哪怕不社交也对这些耳熟能详,遇到人了随机挑一句回容错率百分百。 我也按着这样回了,老奶奶慈祥的呵呵笑着应答,开始和我讲起酥酥之前的事。 “她啊也是不久前才搬过来,总是会陪我们这帮老头子老太太聊天,一起下下棋听听曲儿。那帮孩子也特别喜欢她,平常就总问柠酥姐姐什么时候有空。” “是呢,柠酥这么好的女孩子,被所有人喜欢也毫不意外。” 一聊起酥酥就发了狠忘了情,不熟忘了社恐不记得了,一副相见恨晚的样子,最后我和老奶奶同步动作语音:“柠酥这孩子,真好呀......” “喂你这家伙” 被柠酥锤了......“好痛,酥酥你好无情” “谁、谁让你用那种语气说话...好啦好啦我看看有没有肿。” “其实也不是很痛,嘿嘿” “再这样我就要接着捶你了!” 柠酥变成了河豚气鼓鼓的膨胀了......“气呼呼的柠酥也超可爱!”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可恶QAQ” . 离别时,老奶奶拉着我走到一边,她浑浊的眼睛看向我时格外慈祥,还带着些许怜悯和不忍。 她的掌心很糙,是长年累月劳作、没有保养过的、属于老年人的手,与我的不同。我可能是情绪作祟,竟然有一瞬间在思考我老去是否也是她这样的和蔼? “…小姑娘。” 她打断我的思绪,拉着我的手轻轻拍了拍。她似乎想对我说别的,似乎想说很多,眼神怀念,是在透过我看向谁吗?我与她记忆中某个人一样吗? 终究只是一声叹息。 “…多吃些,怎么瘦了点啊。” 她的孙女也找过来了,短短的头发圆圆的脸像个假小子,非常灵活的绕过很多人后精准来到老奶奶面前。 实话实说我自始至终没有看清那位老人完整的脸,她的五官单独看我都可以看清,但如果想将五官拼凑试图观察她的整张脸,那张脸就会被模糊掉。但她给人的感觉很熟悉,我想不起来。 直到—— 直到那位老人朝我微笑,松垮的眼皮盖住弯弯的眼,只能看到她眼尾挑动,眉头带着年老的褶皱绽开。 她做了个口型,牵着女孩离开了。 在这个文化底蕴丰厚的国家,汉字几乎超过十万,常用字就有三千五百个。相似的音节如此繁多,为什么大脑却能毫不迟疑的辨认出那个口型在唤我的小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