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渡》 第1章 第一章 01 蒋亦年前推进的新项目,最近有了进展,连着几天都在加班,就差睡公司了。 上午钟女士打了通电话,听到他声音的那一秒,立马就说晚上去给他煮饭吃,让他早点回来,蒋亦说忙,钟女士不信,先斩后奏地说已经到他家了,还让他别总是拿忙当借口。 钟女士隔段时间就会担心她的儿子过不好,担心过头了就来给蒋亦煮顿饭,看看他,但其实他并不需要这些,二老离婚早,后又各自成立新家庭,蒋亦习惯了自己是多余的感觉。 可能是二老出于愧疚他,前几年开始对他进行一些很没必要的关心,反而让蒋亦觉得负担。 他几乎没有思考,直接回复道:“我换了锁,不要白跑一趟了。” 钟女士跟没听见似的:“就这么说好了,晚上早点回来。” 但晚上蒋亦还是早下班了,曾经有个人说过他最大的缺点就是容易心软,现如今还真是了。 回到家,进门前,蒋亦先看了一眼门锁,不出意外有开锁的痕迹,他叹了口气,还是低估了钟女士的能力。 他把西装外套脱下,挂在玄关处的架子上,走过来刚想帮忙,就被钟女士拦下了,她先是好好地看了看蒋亦,而后说:“脸色太差了,得补补。” 蒋亦没说什么,只是假笑了一下。 钟女士语重心长:“工作什么的别那么拼,现在就是还年轻,老了你就知道了,还好我提前有准备,给你煲了十全大补汤,等一下多喝点。” 他嗯了一声,“我帮你吧。” “不用,马上好了。”钟女士转身进了厨房。 就两个人吃饭,钟女士整出了满汉全席的效果,他筷子都不知道往哪儿伸,低头一看碗快被钟女士填满了,蒋亦急忙制止道:“我自己来。” “哦哦,好。”钟女士伸出的筷子又在中途收回。 场面一度有些微妙的尴尬,钟女士想跟他说话,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他工作上的事,自己又不懂,只知道蒋亦是搞游戏的,尽管已经在了解这方面的,但怕说出来不对,还惹蒋亦烦,沉默了好半天,问了一句家常话。 “今年什么时候放假?” 蒋亦摇头说:“还不知道。” “放假了带妈妈去玩,听说新疆不错。”钟女士说完,还乐了一声,似乎是提前做了被拒绝的准备。 “假期我要去趟日本。”他说。 钟女士听到日本两个字就已经皱眉了,但还没有马上发作,怕是自己想多了,事实证明并没有。 “我去找他。”蒋亦很平和地说。 钟女士感觉心脏都在发紧,面上仍然还保持着微笑,“你跟妈妈开玩笑对不对?” “我不会拿他开玩笑。” “每年你都要去,为什么找不到还要找?”钟女士的脾气忍不住了,语气有些硬。 这几年蒋亦只要有空,就往日本跑,往返的机票都能在一个小抽屉里摞成一坨了。 还不等他说话,钟女士接着讲,“有没有可能,你根本不是喜欢,而是一种没得到过的占有欲在作祟,你还是正常的。”她始终不愿承认蒋亦的性取向,自从她知道的那天开始,就一直在盲目地自我欺骗。 蒋亦安静吃着饭,半响后纠正她说的话,“不是喜欢,是爱。” 钟女士独自冷静了好一会儿,刚想继续说些什么,电话响起了,对面是他爸的声音,语气听起来有点着急。 钟女士的神情也随着对面说话的内容,也越发变得凝固,挂掉电话后,钟女士愣了片刻,才迟迟反应过来,再开口说话的语调都有些忍不住地颤抖:“你程伯伯去世了。” 程伯伯跟他家是世交,早年间二老做生意,也是帮衬了许多,出钱又出力的,对他也颇有照顾,前两年开始程伯伯的身体就不太好,三天两头住医院,但年前的时候还听到说气色好了不少,结果现在一时间听到这个消息,蒋亦也静止了。 钟女士这时已经起身,边交代他,边往门口方向走,“你记得把汤都喝完,我跟你爸先过去一趟。” “我送你。”蒋亦说。 钟女士摆手:“不用,我自己去还更快,你晚上好好睡一觉,明晚得来了。”说完她又补充了一句,“去日本的事,后面再说。” “嗯,但日本我是一定会去。” 程伯伯的葬礼比较简单,他生前就喜欢清静,没有花里胡哨的东西,也没有哭声,一片祥和,中途蒋亦觉得这种气氛憋闷,跟钟女士交代了一声就先出去了。 蒋亦站在门口,现在是冬天最冷的时候,风吹到身上仿佛能直接穿透他,他下意识地摸了一下口袋,没有烟和打火机,才想起来已经戒烟很久。 其实对今天的葬礼和程伯伯离世这件事,只有在当下知道的那刻,情绪强烈,现在居然没什么感觉了,他这几年都这样。 很多时候,感觉像是行尸走肉。 “程老先生居然还有个女儿,之前没听人说过。”这时,从殡仪馆出来了两个人,估计也是跟他一样觉得里面的气氛不舒服,来透透气,其中一个人点了支烟,还转头问他要不要来一支。 蒋亦说不用。 那个人听到他说不用后就转了回去,继续跟旁边的另一个人闲聊。 “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他那个女儿早年去日本留学,后来在那边听说跟人结婚了,对方也是中国人,再后来不知怎么就没消息了,程老爷子不放弃的找了好多年,一直没希望,结果前两年得知他那女儿还有个孩子,眼下孩子找到了,自己又去天国了。” 其中一个人叹了口气,“也是福薄。” 蒋亦站了一会儿,实在被风吹得有些受不了,正要转身进去时,目光落在了一个很熟悉的背影上,他本来以为会直接冲上去抓住他,跟之前一样。 但此刻却是一步都迈不了,浑身僵硬,整个人定住般,那人在打电话,说说笑笑,蒋亦望着他转过头,望着他的眼睛里出现了自己。 只是池彦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甚至连眼神都毫无波动,在蒋亦看来,那种神情只会是遇到陌生人时才出现,太刺眼了。 蒋亦在害怕,他要么是忘记了自己,要么就是装不认识,毕竟池彦做出什么事都很正常,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也只能用自己的方式。 池彦还站在原地没动,他静了一下,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急迫,一步一步朝着池彦的方向走去。 想过无数次的重复,在脑海里反复临摹,结果是在这么一个不经意的瞬间,他甚至开始后怕,刚才他要是没有转身,是不是就错过了,可能他们已经错过无数次。 “很久不见,惊喜吗?”池彦看到他走过来,先打了声招呼。 他没忘记,也没有装不认识。 蒋亦没说话,只是一直看着他,像是怕他再次逃跑似的紧张,但是下一秒,池彦抬手戳了一下他的脸,问道:“怎么成雕塑了?” 他愣了下,反应过来后说了声,“惊喜,”短短两个字没什么太多的情绪,反而有些平淡,可内心早已惊涛骇浪。 池彦笑了一下,漫不经心地说:“我还以为你会先打我一顿,或者揍我一拳,结果你还是这样,太心软了。” 蒋亦像是没听到他说话,答非所问地来了一句,“一个人,过得好不好?” “当然好,”池彦话峰一转又说,“你怎么不问一下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池彦的穿着跟他的一样,还出现在这里,其实他已经猜到了大半,原本还不知道怎么问,而眼下池彦主动提起,他顺势就问了。 “为什么?” 他自嘲似的笑了一声,好半晌后说:“我才知道我在世界上还有一个亲人,然而还没有感受到,又没了,挺搞笑的。” 蒋亦听着他这么说,只觉得心脏仿佛被刀划过一样的痛,池彦望着他的眼神,顿时就笑出声了,“我演技好吧,你还是这么容易被骗。” “一点都不好笑。”蒋亦缓缓开口。 池彦也没了开玩笑的心思,“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显得我很糟糕,况且也不值得。” “对我来说,你值得。” 第2章 第二章 02 池彦怔住了几秒后放松地笑了,张口就来:“你真会哄人开心。” 蒋亦就那么看着他,没回答,他也没顺着这个话题继续下去,而是走到一旁,从口袋里拿了包烟出来,心里想着抽完一支就找机会跑。 这么些年,池彦没有想过再碰到蒋亦,他一直认为自己是罪人,不配出现在他面前,曾经的伤害可能会随着时间愈合,但现在他的出现,又重新撕开了,血淋淋,他不想,却还是这样了。 “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蒋亦也走了过来,跟他站在一起。 “学会抽烟是最容易的事了,压力大呗,”池彦说完把手里一包烟递到他跟前,“抽吗?” 蒋亦接过烟,拿了一支,放到嘴里,下一秒池彦的打火机就凑了过来,他像是故意般触碰了池彦的手,见他没闪躲,于是才借着小火焰点燃了烟,而后松开。 “什么时候走?”蒋亦呼出一口烟雾。 池彦背靠在墙上,整个人显得慵懒又随意,连说话都是那种调调,“晚上。” “不多待两天吗?”蒋亦转头看他。 池彦笑了一声,“我在这人生地不熟的,走完流程就该滚了。” “那我送你。”蒋亦说完预料到他会拒绝,又接着补充,“放心,我不会纠缠你了。” 他这话一出,池彦连说不的底气都没了,沉默片刻后应了声嗯。 钟女士见他迟迟没回来,便出来找,池彦眼睛快,没两秒就把手里的烟掐,还碰了碰蒋亦,提醒他:“你妈来了。” 蒋亦回头看了眼,满不在乎的样子抽完了最后一口烟才掐掉,钟女士看到他的背影,快步走过来,刚想叫他,眼睛注意到他旁边站着的池彦,随后先是一愣,这面貌太眼熟了,好像在哪见过,还没等反应过来,池彦乖巧地挤出个标准笑容说:“阿姨好。” 钟女士看到他的笑容,忽然就想起来了故人,她几乎没有思考,给了池彦一个很有力的拥抱,池彦当场定住,他下意识看向蒋亦,那眼神充满了抗拒,蒋亦明知道他不喜欢这种亲密接触,却没第一时间拉开钟女士,而是在一旁当起了看客。 池彦强忍着不舒服,撑了三分钟,钟女士终于放开他,她眼睛闪着泪光,拍了拍他的手臂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你跟你妈妈长得好像,都是那么漂亮,我刚刚差点恍惚了。” 池彦对他妈已经没什么记忆了,眼下被提起,他也只是赔了个笑脸,根本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这些年辛苦你了,自己一个人一定很不容易。”钟女士看着他的眼神充满了怜爱。 “都过去了。”池彦说。 钟女士还想继续说些什么时,原以为会一直当哑巴的蒋亦开口了,“妈…” 听到他喊妈的钟女士,立马扭头看向他,带着点惊喜的语气问:“怎么了?” “我晚上有点事,葬礼结束后就先走了。” 钟女士还想着他能说出个所以然,表情那么正式,“你晚上回去好好睡一觉,昨晚估计你也没睡成。” 不等他说话,池彦急忙给自己找机会遛,“阿姨,那我先进去了。” 钟女士点了点头,“进去吧。” 池彦当骗子当上瘾了,前面答应蒋亦不过是缓兵之计,他原本想着等到葬礼结束后,混着人群走,这样就注意不到了,结果全程蒋亦的眼睛就跟长在他身上了似的,他往哪一个方向看都能不经意间和蒋亦对视上。 算了,只是算他去机场而已,没什么, 葬礼结束已经是晚上了,蒋亦跟他前后脚走出殡仪馆,随后一起上了一辆车,池彦一开始本来是想坐后排的,毕竟葬礼来了挺多人的,他担心要是被看到,不好解释。 “坐副驾驶吧,不然显得刻意回避什么。”蒋亦淡淡地开口说。 池彦又关了后排车门,坐在了前面,离开殡仪馆的这段路程,他一直微低着头,蒋亦看到了,却也没说什么,反正池彦做什么都能刺痛他。 从殡仪馆到机场差不多只要半个小时,他那天回来是程家的司机来接的,有特地注意了一下路线,蒋亦明显不是往那条路走,而且时间上也已经有出入了,又开了一会儿,他肯定了蒋亦从一开始就没想送他去机场,难怪上车后就不说话,原来是另有打算。 “你要带我去哪?”池彦看着他,语气像是早就料到似的平静。 “回家。”蒋亦说。 “我在这里没有家。”池彦扭头看窗户。 蒋亦神色冷淡,说出的话却是很笃定,“我会让你有家的感觉。” “蒋亦,你困不住我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 “你变了,以前你不会这样。”池彦说。 蒋亦冷笑了一声,觉得他的话实在可笑,“人都是会变的。” “所以从前面你就开始计划现在了是吗?”池彦又问。 他倒是很坦诚:“是。” 池彦气笑了,就说他怎么会不恨呢,只不过是装作一切如常的模样,如今这样也算是自己罪有应得,该被报复。 蒋亦的房子买在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段,超级大平层,巨大的落地窗可以俯瞰整个城市的夜景,但装修太极简了,像是没人住过的样子,毫无人味,真是够奢侈的。 池彦呆滞地看着这大房子,很突然的想起他们在日本挤的那个小出租屋,只不过今时不同往日了,现在的蒋亦比之前的蒋亦还更加耀眼。 他小声地叹了口气,莫名其妙问道:“什么时候买的?” 蒋亦还怕他不适应,会闹着要跑,结果眼下他倒是挺冷静,还能跟自己唠家常,似乎已经习惯了,但池彦这个人,往往越是这种时候,越会装,说不准等一下就来一个变数,又不是没有过。 “从日本回来后的第二年。”他拼了命的工作,为了池彦当初说过的那句话——他们以后一定要住大房子,那两年他就只活两件事,买房子和找池彦。 池彦在房子里逛了一圈后,站在落地窗前,回头对蒋亦说:“其实被你困在这里似乎也不错。” 蒋亦双手插着兜,看着他,每次他这样不说话看人时的眼神,充满了审视和压迫感。 池彦没在意,继续说:“我想问,你打算怎么困住我?” “你觉得呢?”蒋亦反问他。 池彦作势思考了一下,“你应该不会绑着我吧,感觉这不像你的风格。” “不会。 池彦松了口气,“那就好。”说完又开起了玩笑,“但你就不怕我现在就给程家那边的人打电话吗?” 蒋亦笑了,“他们大概率不会管你,这会儿应该正忙着遗产分配,你要去凑热闹的话,我不拦你。” 程伯伯走得突然,方才听钟女士说连遗嘱都没来得及立,本意是想着找到池彦后再安排,结果身体状况不允许,也是造化弄人。 “或者,你要是想要,我也可以…” 他话没说完就被池彦打断了,“我不会要不属于我的东西,那样太累了。” 一切以感情为重,剧情只是辅助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二章 第3章 第三章 03 客厅一片黑暗,房间里留了一盏小夜灯,暖黄色的光照在池彦的熟睡的脸上,蒋亦环抱着双臂,倚靠在门边看着他,池彦这人睡觉有个小习惯,一定要有亮光,但又不能太亮。 蒋亦实在忍不住感叹,还真是够没心没肺,天塌了也能睡着。 他站着房门外看了许久,静静地听着池彦的呼吸声,那颗一直摇摇欲坠的心,终于有了落脚点,重新拥有此刻,蒋亦等待了很长的时间。 池彦没有睡多久,醒来的时候,房间门是虚掩着,听着外面静悄悄的,他还以为前面的一切是个梦,只不过很快就清醒了。 看见他出来,蒋亦就跟自动定位似的,一秒回头盯着他,池彦莫名紧张,怪搞笑的,现在居然还没有习惯自己是囚犯的身份。 “你怎么不开灯,站在那里有点吓人。”池彦开口打破沉默。 “你怎么醒了?”蒋亦答非所问。 池彦低头看了眼手机时间,晚上九点,奔波了一天,本以为沾枕头就能睡着,但可能是因为还不习惯,内心隐隐觉得不安,愣是惊醒了。 “不知道。”池彦回完问,“有水吗,我渴了。” “冰箱里。” 他拧开瓶盖,靠在冰箱边上喝水,整个人还没睡醒的样子,微眯着眼,池彦有一张很漂亮的脸蛋,看过去疏离又破碎,给人一种忽远忽近的感觉。 “你给我穿的衣服都太大了,我真穿不了,”他开着玩笑说,“你故意的吧。” 池彦前面就一直穿着参加葬礼的那身,实在觉得不舒服,他问蒋亦有没有他能穿的衣服,最好是睡衣,结果蒋亦二话没说,拿了一套叫他换上,像是随手一拿,宽宽大大的。 “故意什么?”蒋亦明知故问。 “你说呢,”池彦像是看透他的小心思,轻笑了一声,又说,“但如果能讨你一笑,我还是挺愿意的。” “少贫嘴,你的睡衣在衣柜里,按照之前的尺码买的,不知道合不合适。” “你还真是故意的。”池彦调侃了他一句。 打开衣柜,池彦就静止了,他望着蒋亦买的睡衣沉默,谁敢想,一个看上去那么正经的人,居然带会买小熊耳朵的毛绒睡衣。 池彦换好后出来,原本还想吐槽他一句,但蒋亦这会儿正在跟人通电话,应该是工作上的事情,他说话语气很严肃,池彦自觉跟他保持了五米的距离,没上前。 “差不多就是这样了,一个小插曲,反正能顺利发布就行,然后年前的项目这两天就能收尾了,我们这次大获全胜,有望提前休年假咯。”郑飞说。 “知道了。” “你今年还去日本吗?” 郑飞是他的合作伙伴兼朋友,对他感情状况很是上心,生怕他有天不去日本了,又怕他他一直去,蒋亦这个人对谁都很冷淡,两人多年朋友,他对郑飞一句实话没有,每次问起,理由都很统一的——有事。 久而久之郑飞自己也瞎蒙了大半出来,他在日本一定发生了什么很难以忘怀的故事,因为每次他去完日本回来,整个人都变得非常忧伤,像是被抽去了精气,跟死人没区别,但每次在要去日本时,他又像个人了。 蒋亦那边很安静,没声音,郑飞怕是自己提到了他的伤心事,急忙安慰道:“感情这种东西不一定要有结果的,咱要不就放下吧,年年跑多累啊,我知道你要靠着这个才能撑下去,但总能过去的不是吗?” 郑飞以为他会说不能,还在头脑风暴想着要怎么继续安慰他,他倒好,上来就来了个重磅消息。 “今年他在身边了。” “我去,闷声干大事啊,”郑飞震惊到要结巴了,“什…么时候的事啊?” “你自己猜吧。”说完,蒋亦直接挂了电话。 池彦不知道他为什么打完电话后,回头又盯着自己看,茫然地问:“怎么了?” “没事,就想看看。” 气氛莫名很尴尬,就两个人的空间,池彦觉得应该说些什么,想半天之后说:“那我先去睡觉了。” 蒋亦嗯了一声,没下文。 “你也早点睡。” “知道了。” 他嘴上应的很利索,结果池彦这边刚走进房间,他也跟着进来了,甚至不等池彦问,他非常轻描淡写,明目张胆地说:“晚上我要跟你一起睡。” 听到这话,池彦眼睛都睁大了,前面好不容易酝酿的一点点睡意,全没了,他企图用笑容蒙混过关,不好吧,前面也没说有陪睡服务啊。” “我这几年都睡不好…” “可以。”池彦及时打断了他的话,就这短短一句,就跟钉子般扎进了心脏,不痛,但是喘不上来气,后面的他不敢想。 时隔多年,两个人再次躺在同一张床上,蒋亦连呼吸都乱了,他看着池彦的侧脸,很不真实,就像梦,怕醒了就消失,他曾经以为这辈子都找不到他了,现在近在眼前,却还是怕一碰就消失。 这种感觉就像经过了千锤百炼,极致的深刻。 “你为什么要因为我睡不好?”池彦忽然开口问。 他说这话的语气在蒋亦听来特别像嘲笑,似乎言下之意是困在原地的只有自己,当然,这原本就是事实。 “所以,你是在愧疚吗?” 池彦没说话,蒋亦很讨厌他一些时候的沉默,总能轻易拉动他的情绪,“为什么不说话?” “你可以觉得是。” 池彦的承认,并没有让他觉得心里好受,反而更着急的确认一些既定事实,他佯装轻松地说:“我还以为你不会有这种感受,毕竟当初你那么决绝。” 还是没能得到池彦的回应。 “我现在问你,你有后悔过吗?”他最想知道的答案只是这个。 但池彦偏偏不让他如愿,连骗都不愿意。 “没有。” 静了好久,他本想当刚才的一切没发生过,池彦又一击将它击碎,“除了你想要的,其他都可以给你。” “所以这是补偿?” 池彦又不说话了,但意思显而易见。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蒋亦声音冷冰冰的,隔着距离都能感受到他隐藏的怒意。 “你也知道我给不了你什么。” “好啊,那我就要你的自由。” “但我有条件。”池彦看着他,柔和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却显得那么阴郁。 蒋亦强压着怒气, “池彦,你现在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 “一年,我让你放下我,你放我走。”跟他比起来,池彦说得太心平气和了,完全无所谓的样子,“你知道我会做出什么,现在能老老实实的是因为我愿意。” 池彦很懂什么话能拿住他,就像眼下,他根本不敢拿池彦来赌,谁知道池彦会做出什么,所以他只能先答应,但不过是缓兵之计。 “你赢了,池彦。” 第4章 第四章 04 池彦一整晚都没睡,凌晨两点还站在落地窗前抽烟,他的烟瘾不算大,只不过压力一旦超过他可控的范围就会想抽。 但今天似乎抽多少支都无法缓解那种濒死感觉,他望着房间的方向,仅仅只有一墙之隔,对他们而言真的太远了。 蒋亦早上起来就一头扎进了工作里,他的脸色很不好,估计也是一夜未眠。 两个人就这么持续了一段谁也不好过的时间,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毫无预兆地漫天飞雪悄然来临,他突然回想起,遇到蒋亦的那年,日本也下了很大的雪。 街上霓虹灯闪烁,潮湿的地面和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的雪,都让池彦觉得烦躁,他站在路边等着绿灯,日本的冬天真的要人命的冷。 池彦今天像是被倒霉附身了,刚才被严帆硬拉着出门吃饭,结果严帆那人逃单,害他强制性吃了一顿很昂贵的饭。 前面出门急,连外套都没来得及多穿一件,这会儿站在风中瑟瑟发抖,池彦连着几天没睡好,眼下觉得头痛得紧,一开始还以为是被风吹的,直到那种感觉愈发强烈,都等不到他回到家,就在家门口倒下了。 他当时想着就这么死掉挺好的,偏偏耳朵里又回放起了周女士临终前的话,一遍,两遍,太唠叨了,池彦受不了,只能又用力睁开眼睛。 这时旁边正好走过一个人,准确来说是一条腿,他用着最后的力气奄奄一息地对那人说:“救我。” 彻底失去意识,闭上眼睛前,他还是记住了那张冷峻没什么温度的脸,轻描淡写地扫了他一眼后,当场走开了。 周围声音嘈杂,池彦只觉得头痛欲裂,身体也舒展不开,他睁开眼,灯光强烈的照射,让他没马上看到坐在椅子上的人。 “我这是死了吗?” 没人回答他,等到瞳孔逐渐清晰,池彦见到眼前的人是他后,瞬间清醒,一时不知道要做些什么,只能保持不动,就那么看着他。 “你有电话没接,”他声音低低的,“打了好几次。” 池彦哦了一声,反应过来后,连忙拿起手机,看到是严帆的那一刻,又放下了。 莫名有点尴尬,池彦笑了一下,“那个…谢谢你救我一命,我请你吃饭吧。” 蒋亦说话似冰碴,“不用谢,我刚开始以为你是碰瓷的,差点就没救,”说完他就站了起来,要准备走的样子,“是你命大。” “你还怪直爽的,”池彦也没在意,说着抬头看了眼吊瓶里的水,没剩多少,就直接拔掉了,“一起走吧。” “我说了不用谢。” 池彦还觉得他在假客气,特地用周女士常说的一句话来回答他,“听你讲中文,那你应该也懂得有一句话叫做,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但是我只能请你吃饭。” “你是不是想赖上我?”蒋亦上下扫了他一眼,他的手背因为拔针的动作不规范,还在冒血,很刺眼。 池彦自知自己中文挺好的,但眼下他说的话怎么都理解不了,“什么?” “离我远点的意思。” “哦。”池彦也不强求,自觉地站到了一旁,让他走。 从医院出来,雪还在下,他回到家严帆正蹲在他家门口,满面愁容,比他的脸色看上去更像是发了高烧的。 “有事?”池彦问。 严帆挤了个大大的笑脸,解释说:“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找到我的,你知道的我不想跟他们回去,而且一看到他们,我就由内而外的感觉到恐惧。” 严帆是个落跑王子,因为不想结婚从国内跑到国外,在一个地方没有待超过三个月,却在日本待了三年,在池彦看来,他的家里人根本没打算抓他回去,不知道他跑个什么劲。 池彦懒得跟他多说,深叹了口气,“算了,你也离我远点。” “你还好吗?”严帆从满面愁容改成了眉头紧锁。 “只是快死了而已。”池彦说完利索开了门,砰一声又关上。 他当时也想不到会跟蒋亦再有交集,如果一切能提前预料,那么他会选择不开始。 “今天这个雪应该也会下很久吧。”他嘀咕了一句,回头蒋亦就在身后看着他。 “我记得你以前不喜欢雪。”他对蒋亦说。 蒋亦只是看着他,一言不发。 “我想下楼看看,可以吗?” “看什么?” “雪。” 蒋亦冷着脸反问:“你觉得你现在还有自由吗?” “我只是想看看,不会走的。” “我能信你吗?” “我没有理由让你相信我。” 他说这话时,看上去比谁都无辜,仿佛当初抛弃自己的人不是他,蒋亦笑得很无奈,“你是不是觉得只要你摆出这副样子,我就会妥协吗?” “没有。” “况且不是你说的,现在这样是你愿意的吗?” 池彦浅笑了下,“的确。” 蒋亦沉默良久,像是对他下了最后通牒,“池彦,我从来都不是心软的人。” 这之后,蒋亦彻底囚禁了他,因为害怕他逃跑,于是在郊外的一个偏僻地方专门找了套房子安置他,到处都安装了摄像头,门窗完全封锁,只要有一点动静,就会发出警报。 但池彦还是觉得,蒋亦这都算是留有余地了,至少没有绑着他,还给了他适应的过程,况且在这里连看雪都可以独享。 临近年终,蒋亦的工作是一茬接着一茬,快下班的时候,郑飞提议几个人晚上去聚餐,他看了眼手机,说没空。 他自从回来上班后,天天手机不离手,隔一会儿就要看看,郑飞不知道他有什么好看,之前也没见他网瘾那么大。 “怎么又没空啊?”郑飞问。 蒋亦看向他,言语淡淡:“我应该不需要跟你报备吧。” “不管,反正你晚上不去也得去,”郑飞说,“大家都是一起从无到有走过来的,往年都聚餐,今年没有说不过去。” 蒋亦拿起外套穿上,扣好袖扣,一举一动很是斯文,他让郑飞懂得了一个道理,果然人不能只看表面。 “记我账上。” “真不去啊?”这下郑飞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他嗯了一声。 “我现在越来越好奇,你家那位到底是何方神圣,能让一个工作狂天天准时准点地下班。”郑飞跟他一起进了电梯。 蒋亦很挑衅地勾起嘴角,笑了下:“想知道啊?” 郑飞点了点头,略显单纯地说:“当然想。” “自己猜去啊。” 郑飞翻了个白眼给他,“你现在太恶心了。” “真的吗?”蒋亦转头看他,语气莫名的认真。 “那不然,有一种秀死人不偿命的残忍。”郑飞说完又问,“但你什么时候带出来给我们见见。” “再说吧。” 第5章 第五章 05 蒋亦回去前,先去了附近很有名的一家寿司店,他去过几次,这家口味算正宗的,至少跟当时在日本时吃的味道有些相似。 池彦很喜欢吃寿司,一日三餐都可以的那种。 今天老板正好在店,见到他来,便语气熟稔地跟他打招呼道:“我还以为你今年冬天不来了。” 蒋亦就笑了笑,没说话。 “说实在的,我真的还是第一次见你脸上有笑的表情,怪新奇的。”老板打趣他。 老板跟他年纪相仿,听说是拍纪录片的,业余爱好就喜欢研发各种口味的寿司,也是个怪人。 老板对蒋亦的印象很深刻,依稀记得他第一次来店里的时候,沉着脸,闷着头坐在角落吃着寿司,越吃脸色越难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来砸招牌的。 自那以后,他每次来店里,就会成为老板重点关注的对象,完全是出于好奇和期待,他这次的表情能不能丰富一点。 “还是那几样吗?”老板问。 “嗯,”蒋亦说,“打包。” 在给他打包的时候,老板还是忍不住问:“话说我们店的寿司很难吃吗?” 蒋亦像是终于意识到自己当时的状态,可能给别人造成了困扰,抱着歉意地说:“我给不了你回答。” “为什么?”老板语气认真。 “我不爱吃寿司,所以我的回答就会很主观,”蒋亦说完想到什么似的,不由自主地笑了,“不过,下次我应该可以告诉你了。” 蒋亦拎着打包好的寿司,回到家,却没有在客厅看到池彦,他最近不喜欢待在房间,大多时候在监控里出现最多的地方就是客厅,要么看电视,要么站在落地窗前抽烟。 即使知道池彦没有那么大的能耐,不可能在他眼皮子底下跑走,却还是慌了,那种无措感似曾相识,仿佛一秒能吞噬他,如坠深渊。 他连拖鞋都来不及穿,急慌慌的,直到听到池彦的声音从房间传来。 “你怎么还没有回来?”严帆在电话那头问,“不是说就回去一下吗?” 池彦语气淡淡地说:“暂时没有那么快,还有点事没处理,你把画廊管好就行,等我回去。” “为什么暂时没有那么快了?”严帆追问道,“你出什么事了吗?” 还不等他回答,手机就被蒋亦拿走了,后者二话不说地直接把电话挂了,冷着脸说:“以后不准接他的电话。” 池彦只是看着他,默不作声。 “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池彦莫名很听话,低头不看他了。 蒋亦见他这副样子,语气软了几分,“怎么不说话,生气了?” 蒋亦本来不想这样的,但只要一想到,这些年严帆都在他的身边,心里就有种说不上来的憋闷和愤怒。 池彦没有生气,只是笑了一下说:“我饿了,”说罢,他先站了起来,跟蒋亦擦身而过,语气轻松,仿佛无事发生,到底是真不在意,还是装不在意。 “你给我带了什么?” 蒋亦没吭声,站在一旁,像旁观者似的垂眸看他。 “是寿司哎。”池彦拆了蒋亦带回来的晚餐,他打包了好多份,口味都不一样,一个不爱吃寿司的人,做到这程度上,也真是为难他了。 “你知道吗,我们以前在日本吃过的那家寿司店都闭店了,”池彦说,“挺可惜的。” 蒋亦当然知道,最难熬的那几年,去日本找不到池彦的踪迹,还能靠着这些回忆挨过,后来回忆里的地方也一个个逐渐消失,他至今不敢回想当时的感觉,锥心刺骨。 “所以这些年,你也有回去过是吗?”蒋亦挑重点问。 “没有,严帆告诉我的。” 又是严帆。 蒋亦继续问,他似乎总是在找那个已经确定了的答案,“没想过回去吗?” 池彦躲开了他满怀期待的眼神,漫不经心地说:“很多事情过去了就是过去了。” 蒋亦长吸了一口气,呵笑了一声,“你倒是坦荡。”他发现自己简直是在白费力气,非要多问一句。 “你吃吗?”池彦像是故意无视他的情绪般,夹起一块寿司,问他要不要吃。 “我现在合理怀疑,你因为我挂了那通电话而在报复我,”蒋亦拿他没办法,即使怒火已经把内心烧个洞了,“严帆就那么重要?” “我没那么小气,”池彦没正面回答,“你不吃就算了,忘记了你也不爱吃寿司。” “是不是在你心里所有人都比我重要,”蒋亦说完自己都笑了,“不对,我应该不配用重要这个词。” 池彦没敢回,就像他吃第一口寿司的时候,就觉得味道很熟悉,但他也没敢有任何举动,甚至连表情都不曾有变化。 这些年蒋亦养成了一个习惯,每次出门或是出差,第一时间是搜当地的寿司店,没时间的话也会记住,等到有空了,专门跑一趟,他不能让自己停下来,只要还在搜寻或者做有关于池彦的任何事,才会不那么空。 蒋亦一直看着他,池彦莫名觉得有点鼻酸,却言行不一地说:“我已经不喜欢吃寿司了。” 静止了片刻,蒋亦一字一句,像是内心在泣血般悲壮,“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想让我恨你,所以你故意做一些膈应我的事,说一些膈应我的话,从而达到你的目的,只不过太拙劣了。”说完他停顿了一会儿,“我现在要在你说的用一年让我放下你这个条件上再加上一个前提,如果我不放下,那么你就要永远在我身边,你实在要后悔的话就后悔那天不应该叫我救你。” 说完最后一句话蒋亦就后悔了,但他不想解释,反正对池彦来讲,后悔的又不止一件,将错就错吧。 池彦愣了很久,望着他伤情的模样,久久说不出话,转而低头继续吃寿司,明明是好吃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吃到嘴里会那么苦涩。 “蒋亦,”这么多天来他第一次叫他的名字,“你没必要这样折磨你自己的。” 沉默了许久,蒋亦才开口道,“你就当我有病吧,毕竟不太正常反而能得到你的一丝垂怜,”他说完这句话后,深深地看了池彦一眼,“不是吗?” 第6章 第六章 06 日本最近的天气总是让人捉摸不透,雪刚停,又下起了雨,连空气都是湿漉漉的,黏腻又冰冷。 今早钟女士破天荒地给他打了个电话,算起来这应该是他来日本上学两年来的第一次。 他们虽然没有多在乎蒋亦,但对于他的掌控欲并不小,就好像他生下来就有一张表格,上面列满了待完成事项,在没有遇到池彦之前,蒋亦一直是按照这张表格走,不曾出错。 蒋亦把手机开了免提,随手丢在了沙发上。 “吃饭了吗?”钟女士问。 他其实很羡慕钟女士,不管什么时候都能用这种关切的语气询问他的近况的能力,仿佛他们真的很熟悉或是亲近。 “你有事吗?”蒋亦不想跟她周旋,单刀直入,直接问。 钟女士嘿嘿笑了笑,缓解气氛道:“没事,妈就是问问你最近过得怎么样呀?” “挺好的。” 钟女士还是笑,语气柔和,对他的冷漠表示不在意:“这样啊,那你今年过年有回来吗?” “你另一个儿子不理你吗?” 钟女士那头沉默了好一会儿,再开口还是装没听到似的,继续轻声细语地说:“如果你今年没回来,爸妈想去日本看看你,可以吗?” “不可以,你应该想听到我这个回答。” 这通电话最终以聊崩了结束。 蒋亦下午还有课,前面浪费了不少的时间,这会儿急匆匆地出门,但在走过隔壁房门时,还是不自觉停了脚步,这个习惯他装不知道很久了,直到今天又见到了池彦。 他实在是显眼,街上那么多人,偏偏是挤在人群中的他,一清二楚。 池彦左手揽着一个大画板,就站在街对面,戴着帽子,遮住了眼睛,有一种萎靡的美感。 蒋亦想起,去年冬天,也是在这个路口,那天夜很深,下着大雪,他刚结束兼职,一身疲惫,连等绿灯的时间都觉得累,而池彦总是在一些不合时宜的节点出现。 那天,他不知道旁边什么时候还站了个人,又看了他多久,更不知道那人为什么要在离开时,硬塞给他一罐热牛奶。 后来他才想明白池彦只是觉得当时的他可怜,于是慷慨地给予了一丝温暖罢了,过后就忘,但他记了很久。 下一秒,红灯变绿灯,两人同时往前走,却在擦肩而过时,池彦转头了,他三步并两步地追了上来,热情的跟刚才判若两人。 “还真是你,”池彦笑眼弯弯,“我刚就觉得有点熟悉。” 蒋亦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我都忘记了,咱俩住一栋楼来着,”池彦尴尬笑了笑,解释说,“最近期末周,脑子有点不够用。” “嗯。”蒋亦就简短地应了一声,这在池彦眼里,明显不在乎。 池彦也不知道要说什么,莫名跟着他走了一会儿,然后才想起来问:“你要去哪?” “上课。” “那我送你到地铁口吧。” 池彦忙了一阵子,终于在临近交稿期把几幅画完成了,他整个人瘫在地板上,四肢放松,仿佛漫游在一望无际的大海。 “你说你非得接那么多商单,累成狗有意思吗?”严帆站在旁边看着他。 池彦打了个清脆的响指,反问他:“你怎么知道没意思。” 严帆无奈叹了口气,知道这事拿不了他的主意,干脆换了个话题说:“圣诞节快到了,今年打算如何过?” 池彦对任何节日都保持着一种不喜欢的态度,周女士还在的时候,倒是会配合着她过,人去楼空,没什么意义了。 他闭着眼睛,打了个哈欠,语气毫不在意:“不过。” “有点仪式感成吗?”严帆不喜欢他这样得过且过,连对生活的一点热忱都没有,只是每天按照既定目标去走,但对池彦来说这已经是在生活了。 后者耐心地点了点头,再次回答:“那吃俩苹果吧。” “好歹出门逛逛,”严帆忍不住吐槽道,“就算吃苹果也别窝在家里啊。” “行。”他明显没当回事,只是怕严帆一直唠叨他,随便应了一句。 但圣诞节,倒是给了池彦灵感,他终于想到要怎么把上次的人情还了,欠人情是件很负担的事,就是不知道他愿不愿意。 “要不我们去玩吧,北海道怎么样?”严帆也不管他,继续说自己的。 “我没空。” 严帆呵了一声,满脸都是看透他的样子,甚至提前预料他的话:“别又跟我说什么要去看你爸妈,又要去你奶奶,这那的,借口都已经过时了。” 话音刚落,严帆立马安静了,他观察着池彦的脸色,刚刚嘴快,提了不该提的人。 “还真不是,”池彦脸色没变化,语气平和,“这次真没空。” 说实话,严帆虽然认识他三年了,却还是不知道真实的他到底是什么样的,对谁都是同一副面孔,恰到好处的距离,让人无法猜透。 蒋亦生活很简单,平时就出租屋和学校,偶尔去兼职,三点一线,班上的同学有时会组织聚餐什么的,之前还会叫他,现在已经默认就算叫了他也不会来的事实。 昨晚从便利店买了一些速食品,他对吃也像生活一样简单,秉持着一种好死不如赖活着的思想,随便和对付是他每天惯用的准则。 撕方便面的时候,那个齿口线有些锋利,不好弄开,原本只要拿起剪刀就能解决的事,他就一定不死心地用手指去撕,最后倒是给大拇指撕出了一条线,望着血不断往外冒的样子,忽然就想起了,上回在医院,池彦手背上的血,莫名觉得挺爽。 这时,敲门声响起,门外的人还不等里面的人出声,先是把自己的底交了个透。 “你在家吗?” “我叫池彦。”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 … … 一声,两声,像是节拍似的,拍着蒋亦的内心,他的理智告诉他,不要去开门,但他想,这个从一开始就战胜了理智。 蒋亦开了门,用一种审视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其实那也是掌控欲,但池彦没有发现。 “你的手怎么了?”池彦想说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最先看到的是他流血的手,触目惊心。 “哦,没什么。”蒋亦说完,还藏了一下手,他此刻才发现自己在面对他时,总是在有意无意地过度伪装,让自己处于弱势。 如果说一开始,他不想放任自己的贪念,送他去医院,可以勉强解释为好心,一切的一切,都有理由解释,只是眼下他送上门了,蒋亦不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