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带阔叶林》 第1章 第 1 章 第1章:序 秦希拿到H大录取通知书当天,她爸秦南风的脸黑的比碳还黑,拉的比驴还长。 “H大?你怎么不跑到地球另一边读大学!是Z大不好吗!离家近,学校双一流,非得跑那么远!” 秦希大咧咧的坐在沙发上,手指飞快的滑动屏幕操控妲己,脚跟吊儿郎当的晃来晃去,“我喜欢啊,我做我的决定,您老人家负责掏钱就行了。” 秦希懒懒的看了眼秦南风。 他,秦南风三十七岁,大学刚毕业后就有了个小拖油瓶。 小拖油瓶的妈妈生她的时候难产死了。 而秦南风毫无社会经验,还得带着小拖油瓶,他手慌脚乱的背着襁褓中的孩子南下打工。 秦南风既当爹又当妈把小拖油瓶养大,她性子和秦南风如出一辙,又撅又固执,就比如现在—— 她秦希高考全省前五十名,明明有离家近,更好的985,211选择,偏偏要选择H大! 就像她文理分班,班主任旁敲侧击她文科成绩更好,她非要犟种的选了理科。 明明十五岁的小小年纪,却脾气古怪,人好像和所有人作对一样,成绩跟打鸡血般一路杀进前二十名。 明明……她有更好的选择,可她没有丝毫犹豫选了H大。 但 ——秦南风只有她了。 末了,秦南风叹了口气。 手从黑色长裤口袋里摸出香烟,他刚拿打火机点烟,秦希“啧”了一声,游戏结算画面显示“失败”,她不满的起身说:“韩叔叔让你少抽点烟,对肺不好。” “多管闲事。”秦南风暗灭打火机,青灰色烟由浓渐淡,“都中午马上要做饭了,上哪儿去儿?” “去买根巧乐兹,亲爱的老爸记得多打点钱赞助我下,下周我报了旅游团去云南玩儿,爱你呦。” “秦希,你就不能省电钱吗?!小心你大学一分钱,都不会给你!!” 秦希做个“比心的”手势,门“碰”的一声被她狠狠关上。 门后的秦南风怒诉着,秦希大大方方的走下楼,遇到隔壁回来韩霄,顺手打了个招呼,“韩叔,我爸最近火气有点大,晚上我就不回去吃饭了,我怕他菜里投椒,辣死我。” 韩霄提着两袋巨峰葡萄,张开塑料袋,“是不是因为选的大学,和你爸闹脾气了?” 秦希得了韩霄的点头,毫不客气的揪下葡萄,“没有,就是选了H大,离家有点远,我爸成空巢中年人成留守在家了。对了,我爸最近到了更年期,听到一点动静都能炸毛,最好别去我家,殃及池鱼!” 韩霄叹息一笑,“你啊,离太远了,他不放心你,我最近项目刚结束,我约你爸喝点坐下聊聊。” “好。”秦希笑嘻嘻的应下,咽下酸甜的葡萄弯下月牙眼,“韩叔叔天下第一好!我先买根雪糕,韩叔叔晚点见。” “慢点下楼,注意点脚下。”韩霄提醒着。 秦希走路一蹦一跳,脚下轻快的像只撒欢的小兔子,汗水濡湿长发轻盈飘逸。 根据天气预报,202X年六月底前气温有望超过三十年新高,达到四十五度! 中午的绿化带花草植物蔫巴的抬不起头,脚下的地可真像是沸水烧开的锅,一瓶水浇在地上瞬息见干的没影子。 老小区外里唯一的许愿池景点的池水和温开水一样的温度,甚至于许愿池里的王八背井离乡,躲在树下阴凉处。 秦希吃着雪糕路过时,正埋着头看手机里签售会的消息,三心二意分身的功夫,她脚下一个没站稳,摔了个屁股蹲。 这不是最惨的 ——秦希的脚踝发出嘎嘣一声,身子如大山石崩般栽倒进花坛,后脑磕到树根前一刻,她眼前朦朦胧胧,晕晕乎乎,鼻间闻到清甜冷冽的月季花香。 但,没吃完的巧乐兹三百六十度托马斯回旋砸下来! 难道,她的花容月貌,要毁在一根雪糕上,明天小区大爷大妈小区头条就是: 震惊!某女子被一根雪糕砸晕不省人事,是雪糕的碰瓷,还是天外来物?! 临了,秦希咬紧牙根心一横,掐住融化的雪糕,“乌龟欺负我,你休想碰到我一根头发丝——!” 周围传来窸窸窣窣尖锐刺耳的声音。 “WK,眼镜妹竟然敢徒手抓李哥手腕了?!” “啧啧,一看就是骚啊。” “她该不会喜欢李哥吧……” “靠,长那么丑,谁敢下得去嘴……” 这些恶意的字眼围着穿着湿漉漉的校服,厚重刘海头发湿哒哒滴着水,面色黝黑的女生展开。 浓郁的烟味,气味熏天的汗臭味,熏的她胃意翻涌,几欲作呕。 她眯着眼扬手散开烟雾,太阳穴上传来尖锐物品刺破皮伴随着麻木的痛,粘腻的液体干涸在她脸上,滴落的汗水化成一朵朵艳色玫瑰。 一只修长的手递给她干净的纸巾,“你,你……没事吧?” 秦希顺着手掌的方向望向那个怯懦戴着厚眼镜的男生,她接过纸巾,周围的书本像天女散花般散开,书本外壳上都写着她的名字——秦尖尖。 而围观的同学不满的恶意,和刻意躲让回避的视线,令秦希觉得心沉入谷底。 一沓钱如流水般哗啦啦翻转停在他的掌心里。 李顽一手拿钱,没有给她一个眼神叼着烟,起身教育她:“都说了,女孩子拿太多钱不好,容易变坏,哥哥替你保管着。” 秦尖尖咬紧后槽牙一点点抬头看向眼前一八三高过她半个脑袋,痞里痞气,□□拉到大腿的男生。 霸凌吗? 她好久没有经历了。 秦希轻笑一声,从栽倒的椅子上拿起被脚印踩脏的校服,翻到的水杯浸透一张张鲜红的成绩,窗外可以看到嫩绿的竹尖。 她扔下纸巾,拉上拉链,一手拨开厚重的刘海,另一只手拿起打翻的水杯,一步步朝教室唯一的门口走去。 同学不解她的用意,几个李顽的跟班冷嘲热讽跟鬼似的阴魂不散的缠在她身后。 同桌不知道秦尖尖的用意,紧张的跟在旁边小声劝着,“秦尖尖,等会儿我们私下找班主任,把你这学期学费要过来,你不要冲动,他们是整个班里出了名的混混,得罪了他们你会更难的。” 秦希停在教室门口,余光扫了眼教室,“他们在怎么班出了名,外面的呢?” 他声音顿了顿,声音低了很多,“......没有人,他们不敢硬碰硬。” 秦希嘴角浅笑,“帮我个忙,把窗户给我锁死了。” 他愣了愣。 破旧的大门“碰”的一声关上,他这才回过神来,拔腿就跑到人群。 跟在秦尖尖身后的同学先是不明所以,直到她单手拖着桌子横挡住教室门时,他们还不以为意,嘴皮子刚动,一把椅子哐当一声砸在其中一个男生胸口上,来不及痛呼,另外两个接二连三的被飞来的书本子,砸的惨叫连连。 秦希喝了口温水,“对不起啊,我下手没轻没重的。” “你,你这个**!”男生捂着脑袋指着她大骂。 秦尖尖喷了他一脸水,“你也是从你妈跨下生出来的,你要不滚回娘胎里回炉重造?还是,爬在你妈妈身上要奶喝?从哪里出来的,就把自己的根给忘了啊。” 言罢,她拿起一本生物书砸在他脸上,“好好学学生物,你的脑子别勒在□□里,光看下三路啊。” 教室内一片寂然。 秦尖尖...... 她不就是一个内向,家里又穷又自卑没人理的女生吗?她不就是因为学费被李顽拿走了,至于说的那么难听吗?活该到高二也没人和她做朋友。 为首的班长想劝着秦尖尖和解,话还没张口,秦尖尖先人一步的走到李顽面前,对方虽然被她的举动吓到点儿,但男女悬殊,李顽想秦尖尖打不过她,最后还是得忍气吞声的了了这事。 但显然,秦尖尖步步紧逼,眼神里没有怯懦,彷徨和求助,是无声的生气,是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冷漠,明明她长得普通,笑起来温柔和善,在李顽眼里却像个无声的疯子,冷血持刀的恶鬼! 直到,李顽退不可退的扶着窗户一瞬,他瞳孔睁圆,瘦小黢黑的手掌掐着在他胳膊上。 忽的,秦希用力往外一拽,李顽上半身歪出窗外,脚下悬空,他的鞋尖触不到地面,不安,恐惧自头顶起流窜全身,他骤然惊醒,心向悬到嗓子眼,嘴张张合合发不出一点声来。 “别害怕,三楼掉下去摔不死人的,顶多,”秦尖尖顿了顿,压低声说:“打钢板,半个月坐轮椅。” “你,你神经病啊!这是三楼,下面是竹林还有假山石头,老子不死半条命都能交代了!” “可我以前掉下去过啊,一点事都没有,既然你拿了我的学费,不如物有所值,做......医药费,也挺好的。”秦尖尖说的天真,躲在刘海下的眼神,像是发现只做贼心虚咬了自己一口,令人讨厌的老鼠一样。 她很想将它按在水里溺死。 就像她发现米缸偷吃的老鼠一样。 李顽抖若筛糠,把手里的钱赶忙塞回秦尖尖手中,“不,我把钱都给你,你,你冷静一点!这可是三楼!” 班长许念看不下去了,站出来劝道:“秦尖尖,李顽同学他们没做多过分的事,毕竟大家是高中三年的同学,闹的太难看,以后怎么相处想去啊?况且他掉下去,你要付刑事责任的,秦同学,大家都冷静一点,好嘛?” 秦希睨了许念一眼,“他踹翻我桌子的时候,我也没见班长那么积极,难道......你是故意针对我一个人,还是所有同学啊?” 四周的同学,下意识离许念远了一点。 秦希单手点完钞票,语气无辜的拿钱打了打李顽的脸,委屈的说,“李同学,我的学费少了一千块钱,要不要我现在先报警啊?毕竟这钱同学们亲眼看到了,是你拿了我的学费哦~” 周围看热闹的同学掐紧了手心。 她这是要把所有人拖下水! 秦尖尖一只手掐着李顽像条软趴趴的狗一样跪在地上。 李顽灰色的短袖早被汗水打透,四肢无力的跪在地上,由着秦尖尖拖行着。 她随机停在男同学面前,和善的问:“同学,我的学费是李顽抢走的,对吗?” 男同学张了张嘴,他犹豫的看了眼地上的李顽,又逃野似得看向教室门口。 门早就被反锁堵住,他望向窗户,窗户紧逼,严丝合缝的关紧卡死。 男同学的心沉到谷底,他咬了咬牙说:“是李顽......抢走的,不信你问木一。” 他的胳膊肘撞了撞旁边默不作声的男生,“木一你说是不是。” 木一慌乱的目光落在许念身上,“......” 许念避开木一的目光,眼神飘忽的躲着所有的视线。 木一紧咬嘴唇,额上的汗水大滴大滴落下,很久以后沉下头说:“是李顽。” 她就这样,一个个问过去。 同学看秦尖尖虽然不爽,刚才她疯的架势多少让人后怕。 秦尖尖是个彻头彻尾的女疯子! 她到底要做什么! 许念的手心满是虚汗,抖着腿正要后挪,温热的手搭许念肩上,他悚然一惊,克制着心头不安,看向秦尖尖。 秦希掷地有声:“班长,你说是让他赔钱,还是跟老师说请家长,或者去警局啊?大家可都是证人啊。” “骗人......会天打雷劈。” “可我没有打人啊。”秦希笑着问众人,“我动手了吗?” 众人缄默的摇头。 她轻笑的说,“你看看,你都虚成什么样了,跟落水鬼一样,难道,你做了什么对不起同学的亏心事啊?” 许念的目光瞬息暗淡。 他艰难的吞咽,喉结艰涩的滚动,“没,没有。” “李顽,欠秦尖尖的钱,大家都看到了,现在立刻还清。” 李顽艰涩一笑,随即放声大笑的指着许念的鼻子竖中指,讥讽骂着:“MD,死装男!” 许念脸黑如炭。 [化了][化了]上班偷偷发的,缘更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第2章:哥哥 医务室内,墙上时钟的指针落在7:30,秒针转动,7:31。 白炽灯照亮房间内两个床位上躺着的两人,病床边放着积灰的日历,秦尖尖面色苍白半躺在床上,她拿着印广告的小镜子看着自己的模样。 额上被书砸的伤口早已结痂,细小的划痕一直到了太阳穴。 镜子里的女生,粗短的剑眉,一双清澈干净的杏仁眼,尚有稚气的宽圆脸,不丑也不惊艳。 秦尖尖。 秦希认识她。 或者,要叫她一声“姑姑”。 在秦南风的保险箱里,有个旧相册,里面都是秦南风的旧照,兄妹二人唯一一张合影是他和秦尖尖的。 女生短发干净利落,安静明媚,看向镜头的眼神毫无生气。 秦希拿出照片的时候,一张枯黄的纸飘落在地上。 “我很讨厌吃芹菜炒银耳,但我爸妈特别喜欢做,逼着我吃下去,即使我不喜欢,他们也会又打又骂的按着我吃完。” 而旁边十八岁的秦南风,上半身校服,穿着喇叭裤,脚上一双凉拖,表情嬉皮笑脸头顶上挂着黑色墨镜,和他数年后古板迂腐的性子,完完全全是两个人! 而在他身后宜城一中,清晰且破旧。 “医生说只是皮外伤,消毒后回家洗脸要注意不能碰水,要是发炎了,可能会留疤。”男生拧上药盖,从书包里拿出一盒维生素片递给秦希,“我看你脸色不好,我妈让我带着VC片说是补VC的,你看我身强体壮的,哪里差了。” 秦尖尖接过拧开盖子,吃了两颗,“谢谢。” 今天是开学第二天,班级动静闹的太大,班主任进班前男生请咳提醒,教室里的同学事不关己的散去。 秦尖尖想告状,但班主任语气不耐烦的模样,她心里闷闷的。 宜城不过是个十八线的城市,零几年的时候出过几位考上京市的本科大学生,即使秦尖尖是在宜城一中,这座城市分数线最高的高中部就读,也有花钱买分把子女送进来的,老师也是睁一眼闭一眼。 就像……男女洗手间里会有计生用品,大家的缄默震耳欲聋。 秦尖尖漠然的点完学费交了上去,至于李顽和他的狐朋狗友敢怒不敢言盯着她的缩着脑袋认怂。 同桌犹豫的问她:“你……不和老师说?” “说了,有用吗?”秦尖尖说。 她衣服上的脚印擦不干净,桌上的脏污用水抹布无论怎么擦都会有痕迹。 男生小心翼翼的,“不说,有时候还好……” 秦希看了他一眼。 好像,事不简单啊。 当然她没有时间伤心,分班的试卷纷至沓来,从上午一直考到下午,手上的笔几乎除了吃饭时间一直握在手上奋笔疾书。 交试卷的时候,秦希看到同桌试卷姓名一栏写着“韩霄”。 韩霄? 韩叔叔? 秦希不确定的看着他再次确认。 可左看右看,两人容貌是天差地别。 韩霄长相有点儿像古偶剧当火的男演员,身高一八三,中式长相,眉骨优越,戴上眼镜有股斯文败类的模样,平时除了上班,就是拿着笔画画线,或者踩着酒巷子和秦南风喝酒聊到天亮。 不可避免,秦希喜欢三十多岁的韩霄。 当然,她也喜欢各种类型的帅哥。 同名同姓? 秦希认为这个还有点儿可能。 这个韩霄,肥大的校服,哭唧唧又楚楚可怜的长相,有点像小金毛。 小金毛? 秦希垂眸一笑。 韩霄有一瞬恍惚,他的嘴角越压越弯。 秦希别开脸,目光落在积灰的日历上。 2004年06月06日。 这个日期后再无人翻动。 “今天是礼拜二吗?” “8月17日,周二,你忘了,前天刚拿到打工钱,你还跟我吐槽老板又扣又想赖着,还上手打架撕头发要回来的钱。”韩霄眼中略有不忍,“秦希,你哥哥和你没必要过的那么苦。” 秦希有一瞬的恍惚。 秦南风和秦尖尖的爸妈是高中开学前车祸去世的。 对于兄妹两人,就像房子一下被掀开屋顶,风吹日晒打在头顶,自问生路。 秦尖尖的爸妈就是很普通的劳动工人,对于他们的印象大概也只有褪色的老照片了。 秦南风喝醉的时候说起过,秦尖尖不喜欢她的名字,尽管那时出过女奥运冠军,女扮男装的东方不败火遍大街小巷,新出生的女孩儿跟风起着青霞晚霞晓霞,亚茹亚楠每家户口们本上都会给姑娘取名,也只有秦尖尖的父母给她取了这个一听劲儿的名字。 世界上没有的大小事没有隔夜的仇,当然秦尖尖很介意这个名字,她的墓碑上没有名字,只有她的黑白照片。 “没关系啊,我有我哥,我们是挚亲。”秦希走下床把外套脱下,深棕色的皮肤遮住细小不易察觉的伤疤。 韩霄沉声问:“那今天,今天文理分班考,你后面打算等分数出来,选文还是理?” “你选哪个?” “理科。”秦希拉上拉链,完整的帆布鞋鞋面下,她的脚掌心甚至能感受到温热的地面。 秦尖尖是头牛嘛,那么费鞋。 韩霄:“你……为什么选理科?” 秦希回头看了他一眼,眼底闪过一丝恶趣味:“因为我想做理科状元。” 韩霄觉得不可思议。 秦尖尖明明偏文科成绩更好,选理科多少和老太太小鞋一样,又小又受罪。 韩霄想再劝劝,没想到秦尖尖又折返了回来,她仰望着晾衣架,等韩霄回过神时,衣架拆的七零八落的,支撑架不见了踪影。 她要干什么?! 急促的不安提醒着韩霄,秦尖尖怕不是善罢甘休的性子! 顾不得其它,韩霄火急火燎的背上书包追出门。 . 七点多的宜城一中校门口,门卫室内的保安是个五十多岁的大叔,收音机的音量盖住卖烧烤得喇叭声。 三三两两的高二生被父母接走,也有染着扎眼的黄毛,膨胀的爆炸头正坐在校门口对面的车站墩子上,暖橙色的灯光明灭,映出他们面上各异的表情。 独自回家的学生绕的远远的,和他们接触,自己怕不是皮痒了找打。 彼时,躲在第一栋教学楼楼梯拐角下,垃圾桶挡住渐暗的暖橙色。 李顽轻吐一口烟。 和他在一起玩的兄弟今天被一个女生踩在脚下,自己跟条软跟的哈帕狗一样,仍人使唤。 李顽觉得奇怪。 从前秦尖尖乖乖女的形象难道是装的? 班里的同学因为成绩多少会阴阳怪气开点黄色玩笑,女生嘛,再优秀也得结婚嫁人的,何况上学或者名落孙山自以为是的“好学生”。 李顽掏出满是划痕的触屏手机,□□群里讨论今天的分班考,成绩最快这周五前出来,下个礼拜根着学生和城里换班分科。 “选文科,都是字,选理科……”李顽“呵”了声,“狗都不选。” 他踹着脚边的易拉罐,安静走廊里传来丁零当啷的回响。 李顽打开手机,手摩挲着往下,呼吸略渐急促。 班级里的女生从轻薄的短袖到厚校服外套遮住胸口的春色,李顽的记忆里,他有次趁着女生中暑在校医室内,他看昏睡的女生,温热的大掌隔着薄薄的衣料轻轻摩挲。 它软软的,像麻薯一样,一口即化。 李顽想起秦尖尖,黝黑和防贼一样的肥校服,她真以为自己长的多漂亮吗,有谁关注她吗,没爹没妈遮住身上那股骚味,每回见面都觉得她恶心。 碰! 冰凉的铁棍砸在裆口,李顽脸色一白,冷汗涔涔。 谁那么阴魂不散! 来人根本没给他抬头的机会,棍子专挑软肉打! 狭小逼仄的空间里,李顽根本无处可逃,眼前的光被遮的密不透风,地上易拉罐哗啦哗啦作响! 一阵丁零当啷砸闹的动静后,走廊陷入安静,阴影处的人喘着粗气,嘴角露出畅快的笑意,白色的运动鞋踹了踹地上苟延残喘的李顽。 嘴角的笑意更甚,嘶哑诡谲的声音回荡在李顽耳边,“来,看镜头。” 李顽头皮紧绷,双眼泛白的看着小小屏幕里,自己满头是血,钳制他的人,戴着黑色手套,黑色的衣服和夜色融为一体。 李顽真不记得他什么时候惹上这个疯子,来人根本没给他喘息的机会,抹布捂住他的口鼻,他的情绪从挣扎越发涣散,渐渐的没了动静。 广播结束音乐响起,保安按下关闭键,保安从室内走出来,空调房里的凉意越发渐热,他抽着烟,开着手电筒检查教学楼,脚下踢到踩扁的易拉罐时,他皱了皱眉,弯下腰挨个捡起来,手电筒的光无意间落到冒着清烟的烟头,一缕烟气散开,他用脚踩灭点,嘴里念叨着孩子不学好,迟早要做混混,念叨了一圈,他又回到保安室里眯眼哼着穆桂英挂帅。 . 宜城三处警察局,晚上八点,秦希轻车熟路的拿棍子扒拉开围栏周围的杂草,抬脚踹掉摇摇欲坠生锈的铁杆。 书包一丢,她钻出脑袋抽出棍子跳到地上。 秦希还没站稳,警局里手电筒的光正怼上脸,年轻声音刺耳又有点清涩:“干什么!干什么!学生放着正门不走,真把警局当你家,想进就进……!” 秦希吓的连忙做投降,原地站着,而她的身后又探出个脑袋,手电筒一移,训斥的话骤然一停,韩霄灰头土脸的回以一笑,“哥……” 韩渡的脸色黑如锅底。 上班冷冷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 2 章 第3章 第 3 章 第3章:韩渡 警车停在秦家门口的时候,门口躺椅上的秦南风差点摔在地上。 他正纳闷最近也没犯事,警察怎么杀到家门了?! 车门打开,灰扑扑的帆布鞋,脏脏的女生背着书包,棍子随手一扔在地上,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走下车,她露出一口牙,紧张又口齿不清的说:“哥......” 秦南风半张着嘴,他拍了拍自己的脸,有点难以置信,“我靠!太阳也没从西边出来,我妹怎么坐上警车了?!” “咚咚!” 韩渡敲了敲了车门,语气不耐,“秦南风,你是不是把你妹给教坏了?放着正门不走,非得翻围栏抄近路走警局,还有,你!” 韩霄瑟瑟发抖的被韩渡指着,脸上一副认命的模样。 “你竟然有样学样,跟着翻墙,真当警局是家里的后院,我看你是读书读傻了,脑子被僵尸给吞了,一天天净跟着胡闹!” 秦希压低脑袋,完全看不到表情。 她的余光偷偷瞄了眼秦南风。 一头扎眼的黄毛,手底下扣着手指甲,灰色的衬衫松松垮垮,大裤衩子挂在腰上一高一低,晒黑的大脚丫子扣着拖鞋。 真.......是她老爸?! 秦希有点不太相信。 毕竟是第一次看到十七岁的父亲,她总觉得自己像做梦一样。 二人明显的二十厘米左右的身高差,七分像的容貌,同年同岁,双胞胎兄妹,同样的,两人的成绩妹妹考上一中,一个像锅底糊三百分的成绩进了三中。 韩渡话声止住,大口大口喘着气,“还有,开学第一天,秦尖尖你是偷煤了还是挖炭了,弄的灰头土脸的?” 韩霄听画风一转,他沉默须臾。 秦尖尖说,“有人抢了我的钱,还打我,我就还手咯。”她放下书包,外套一拖甩在肩上,身上结痂的伤口,在暖黄刺眼的灯光下格外清晰,“区区几个垃圾,我吓一吓就尿裤子咯。” “你怎么吓的?” “就,带着他从三楼跳下去......摔个骨折呗。” 韩渡震惊的看向吊儿郎当的秦南风。 秦南风楞在原地,两秒后,巴掌招呼在自己脸上,完全不信这话从自己妹妹嘴里说出来的! 好一会儿,韩渡的目光落在韩霄身上。 韩霄对上韩渡的目光,确定的点头。 要知道,校园霸凌这事让可大可小,他们学校出霸凌孤立的事不是一两次了,三处在学校隔壁那又怎么样,已经发生的事就像落进大海里的水掀不起任何波澜。即使警察来调查,双方的父母在外打工,对于子女的关心不过是听老人说的孩子很听话,成绩有没有考好或者有没有请家长,闹到最后还是以对方赔钱转校草草了事。 韩霄补刀:“哥,你要真有本事,做我们学校的校长呗。” 韩渡哑然,手毫不客气的拧韩霄耳朵,“你小子,学没好好上,性子倒是皮实了是吧?” “还有,你,秦南风,不学无术,成绩拉胯,一天天净根混混打交道,现在又把你妹妹给带坏了,你这个哥哥怎么教的啊?!” “妹,你转性子了?” 秦希撇了撇嘴,“人家未成年打我,我就不能还手?” “还手,也没那么大错,就是吧,”秦南风倒吸一口凉气,“不要做那么极端。” “我觉得还好,总比一群人拿棍子回头围殴强吧。” 这话直戳秦南风痛处。 秦希看向韩渡,“在同样未成年,且已满十六,未满十八岁,他们动手欺负我,打我,抢我的钱,我作为受害者正当防卫,威胁恐吓,且不造成人生安全,在法律的定义上,是正当防卫,而我只是威胁且没有实质性伤害,韩警官,你应该对我进行批评教育,对加害者加以问责。” 她说完,捡起地上的棍子,“当然,我们教室的摄像头坏了,大家都不会说出事情,你知道也是白知道。” 韩渡楞在原地。 他看向秦尖尖。 忽的,他发现女生的影子站的笔直,没有因为发育期,女生的羞耻和驼背,即使她的衣服沾满脏污,完全没有任何狼狈的痕迹。 她面对眼前的困境没有任何逃避,她冷静的,果敢的面对正在发生的事。 秦南风见秦尖尖走了,抛下韩渡直接跟上去,“黑灯瞎火的,韩警官我不送你了。” 韩渡难以置信的眨了眨眼,他迟疑的看向韩霄求证。 韩霄苦笑,“哥,一中的事你不是不知道,上学期你刚来警局实习的时候,你也处理过一件事故了,周围的同学都矢口否认,大家只想事情不要沾在自己身上就好,我和秦尖尖是同桌,做的过分是他们,她还手很正常。” 韩霄说完松了口气,他背上书包坐上警车,“别在别人家门口耍官威了,我作业还没写完。” 韩渡咬紧后槽牙,从口袋里拿出根烟,打火机点上。 浓郁的烟味令他放松,手在碰到门把手时,他抬眼看向院内亮灯的秦家。 . 进了房门,秦希把棍子顺手放在房门后,拿上干净的衣服进浴室洗完澡后,一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打开摔花屏的诺基亚手机按着按键看消息。 对面的秦南风一直盯着她。 秦希停了停动作,倒了杯水,“要问什么?” “我妹可没有那么冷静。” “她平时是什么样子的?喜欢哪个明星?哪首歌?喜欢吃什么?还有她最讨厌什么?” 秦南风蹙眉,“你怎么跟豌豆射手一样?难道......是鬼魂附体?!” 秦希放在手机。 脚离开塑料水晶鞋,盘腿坐在木质沙发上,看向客厅角落里黑白照片。 秦家院子不算太大,早年间秦家就三间瓦房因着漏风漏雨,秦家爸妈将房子改成两层洋楼,儿女都有房间,院子有个雨棚,秦尖尖捡来的小黄狗放在雨棚内的小屋里。 秦希说:“你五岁的时候兔子咬过,左手食指指甲盖两边有两个疤,还有你对破风针过敏,十岁的时候你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被生锈的钉子扎了屁股,医生给你打针,你差点没了半条小命,初中的时候,你爱上看小说,书包里有三四个手机,老师收走了,你就跟打游击战一样,你还在,手机全部被没收了,对了,你上学期因为同学要你买烟,他们没给你钱,你不仅没去,还被围殴打了,就剩下半条命。” “你喜欢吃梅干菜扣肉,清汤火锅,你还喜欢小虎队的《爱》,周杰伦的《爱在西元前》,还有8月刚发布的《七里香》,你的床底下攒着巴掌大小黑白的哆唻A梦,三国志,名侦探柯南漫画。” 秦南风倒抽一口凉气。 这是他之前经历的事没错,从秦尖尖三十六度的嘴里说出来,秦南风竟然觉着戳心窝子。 “你是秦尖尖。” “秦希。”秦希叹了口气,“你大学毕业后有了我,我妈是你的初恋,难产生下的我,从小到大,你是又当爹又当妈,我考上H大,你觉得远,不太想让我去。” 秦南风口不择言,直接说:“废话,H市离宜城一千多公里,别的不说,大冬天的宜城五度,那儿——最高温度负五度!你再想想,冰天雪地的,你细胳膊细腿万一怕冷,万一生了冻疮,出门摔着怎么办?!你做这个的选择的时候,该不会头深入冰箱里,脑子里的水被冰块冻成冰块了吧?” 灰色的抱枕狠狠砸在秦南风脸上。 秦南风倒吸一口冷气,拿着抱枕问:“喂,大小姐,爸妈虽然不在了,做哥哥的总得多关心你点儿,你被打这事怎么不和我说啊?” “那我也没见你关心我啊?!”秦希气红了眼,“秦南风,有本事你考到一中,顶着一头黄毛什么都改变不了!!” 说完,她气的拿起手机朝自己房间走去,“从小到大除了嘴皮子硬,性子怂的跟软蛋一样!” 话说完,房门砰的一声关上! 秦南风:...... 他清了清嗓子,敲了敲门,秦希很不满的打开门,“有事?” “作业写完,借我借鉴下。” 秦希:“......” 门很不满的重重关上,院里的听到动静小黄狗连叫两声,倒是门口的秦南风很是无奈。 秦南风茫然看向爸妈的黑白照,打火机点燃线香,坐在沙发上时,脚提到地上铃铛,他弯腰捡起来,看着碎掉的贝壳铃铛,心里五味杂陈。 秦希。 秦尖尖。 他揉了揉太阳穴,回想着和秦希的交谈。 她说的话秦南风没有任何反驳的余地,他经历的一切,秦尖尖不一定能如数家珍,而她秦希就差透视眼把自己的裤衩子颜色爆出来。 “七里香......”秦南风忽然想到什么,他打开台式电脑,眼前的界面不断加载,歌曲的进度条缓缓拨动,他的眼睛越睁越圆。 ——2004年8月3日 . 秦希没觉得多开心。 她躺在木床上。 累了一天,她只想好好休息。 也许是床太硬,秦希有点睡不着。 她坐起身,从书包里拿出作业,看了眼题目,她两眼一黑,根本不想动一个字。 拜托她是刚高中毕业穿过来的,现在穿到过去也就算了,还要做题重新高考,这让她比死了能难受。 她翻完熟悉的题目,拿起笔麻木的写答案,重新塞回书包,手肘无意间撞掉桌边的魔方,它叮铃哐啷的落在地上滚了一圈。 望到书桌边的六层书架,高处摆满了小说高中教材试卷,剩下的空间放着大小不一五颜六色的玻璃瓶,瓶子里放的是用试卷和五颜六色的彩纸折的星星,她拿起玻璃瓶,露出压在玻璃瓶下的毕业合照,熟悉的,陌生的面孔一一映入眼帘。 她想了想随手放在桌上,弯下腰捡起遗落在地上的魔方。 魔方每个面的颜色早已打乱不同,她试着用公式拨动魔方调整颜色面,到了最后一步,白色和红色怎么都回不到同一个面。 会不会是摔掉过,扣上后没分颜色对不对。 正想着,她试着把这块魔方扣下互换一个方向扣上,六个面的颜色整齐如一。 一张小纸条悄然飘落。 “2004年8月22日上午六点七分,去小普陀寺内的许愿池。” 小普陀寺? 忽的,她起身,从书架上翻找出一张宜城纸质地图,搜索着位置。 离秦家最近的小普陀寺,要走半个小时。 她拿出笔,按着记忆中未来小区的位置在地图上通过保留的古建筑,学校,马路名字,勾勒出大概方位。 秦希穿来前是在许愿池边上,秦尖尖去许愿池许愿,总不可能那么巧合的在同一处?! 第4章 第 4 章 第4章:换班 凌晨四点半的闹钟响起时,秦南风迷迷糊糊的去摸手机关掉闹钟,可手心的触感摸到软乎乎有体温的。 等等 秦南风瞳孔一震! 尖叫马上要破吼而出时,房内的灯打开,对上盯着黑眼圈的秦尖尖。 秦南风捂着砰砰直跳的心口,“妹啊,你哥我心脏不好,吓出心脏病了,你就没哥咯~!” “你别给我睡了!秦南风,给我起来!我问你,昨天我问你的,能不能给我个答案!”秦希把他从床上揪起来。 “我不像你那么变态,擦屁股用那只手擦你都要知道。拜托,你现在学习压力大,精神分裂很正常,晚点我带你去医院看下。你哥哥我不像年纪轻轻早点嗝屁,我还要上课呢!” “你不说是吧,”秦希给他机会了,她从床底下拿出一本小说:“顾锦把苏绵绵压在墙角,嘴角漫不经心三、分、讥、讽、五、分、轻、佻、冰凉的指尖沿着耳尖划过锁骨,暧昧的气息缠绵旖旎,他修长的腿分开的她的腿,隔着薄薄的布料感受滚烫的温度,浅薄的唇贴在鲜艳欲滴的耳垂边轻声撩拨——!” “够了!不要用字正腔圆的读音,义正严词的语气读下去了!”秦南风完全蚌埠住了,他崩的一声跳起来,床嘎吱一声响,他如一只精瘦的牛蛙奋力猛扑抢走小说,鼻子“砰”的撞到桌脚,两行温热的鼻血流下。 秦希:“!!!” 她不忍直视的递纸给秦南风,“为了一本狗血小说值得的吗?” “我只是有点收集的小爱好,你少管哦。”秦南风白眼翻上天,头仰起看着天花板,余光微亮的天光,“秦尖尖,你......真的不记得了?” “嗯。”秦希没有否认。 秦南风眼中闪过精光,“要不,你帮哥哥点小忙,做哥哥的有求必应。” 秦希狐疑的上下打量他,“你要做什么?” 秦南风眉眼上挑,嘴角上扬三十六度,桃花眼尾两长一短三个褶皱,他八成肚子憋着坏水。 “一中垃圾桶里的纸箱和饮料瓶,我们五五分。”秦南风得意的比划着。 “秦南风,你让我颜面尽失!”秦希起的恨不得给他鼻子上再补上两个拳头,“我作业不借你了。” 她的气的将抱枕砸在秦南风身侧,转身就走。 秦南风连滚带爬从床上起来:“别啊,妹啊,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你可怜可怜哥,咱们家也没多少存款,以后你要读大学的话,锅更揭不开了,能攒点小钱够揭开锅也行。” 秦希松开门把手,她回头看向秦南风,“那就把该说的说了。” “......好。” 秦南风有气无力的应下。 . “你是我妹,秦尖尖,我比你早出生三分钟,从小到大,你的性格就像现在这样不爱说话,打交道,对人斯斯文文有礼貌,文静,哦还有,你的成绩永远比我好,喜欢集各种玻璃瓶陶罐,喜欢吃荠菜馄饨,还有你有一个非常特殊的癖好,别人看鬼片吓得乱脚,你倒好,不带害怕和眨眼的。” 秦希白了他一眼。 “这张照片你看下,圈出来的这几位同学,我和他们有没有交情和矛盾?”秦希把中学毕业照和高一入学时拍的集体合照递给秦南风。 照片上初中同学和高中同学用铅笔标出。 秦南风看了一会儿,一个个指着说出来。 比如,和她一起做手工收集周边的女同学,或者因为拽头发,起外号惹她生气的男生,还有和她争年级前十的女生,两人比身高比成绩,经常因为一点小事吵架斗嘴,关系还算一般。 “你们班班长还是许念?” “是啊。” “哦,你初中的时候暗恋许念,人家是班长,年级前三,长得帅,成绩好,爸妈又是开连锁酒店的,在咱们这儿可是数一数二的,而你可是跟在他身后讨好了好久呢,”秦南风笑眯眯的说,“你和那个对着干的女生,叫程……程理的,她也对许念有好感,该不会你俩斗的那么厉害是为了个男人吧?许念现在不是和你一个班吗?按着小说剧情,你喜欢他,你开始猛烈的追求,然后两人手牵手甜蜜蜜的。” “你到底被多少玛丽苏荼毒?”秦希觉得很无语,她悻悻收回照片。 “你今天还去学校吗?等我睡个回笼觉回来送你。” “去,今天应该五点能放学。” 这学期早开学半个月是提前做好高二同学分班的工作,高三预习复习冲刺高考,还有新生的军训。 “要不要哥哥我给你长长威风。” “我怕我颜面扫地。”秦希补刀,“对了,你选文还是理?” “……”秦南风摸着头干笑,“我们要月底才开学,不急不急。” 秦希对秦南风之前的成绩有所了解,年级煎锅底的,他脑子不差花了半个学期能考上个三本已经不错了,秦南风从私企做了个板卡维修黑白颠倒的工作到成为高级硬件工程师用了整整十年。 十年啊。 秦希看向他,“秦南风,你有想过.....以后读哪所大学,或者以后想做什么吗?” 四目相视,他叹了口气,目光退缩,“你呢?” “做工程师吧,或者计算机开发前端,后端,再不济做测试修BUG,封装这些。”秦希不喜欢逃避问题,她回头一笑,“人生是自己的,我希望你能有自己的人生,还有不要担心我,我会保护我自己。” 门轻轻关上。 . 窗外,天光大亮。 秦希出门要去学校,灰色轿车停在家门口堵得她根本走不出去。 “韩警官,你来找我哥?还是请我去喝茶?”秦希皮笑肉不笑的说着。 车窗落下,韩渡拇指压了压戴着的墨镜,“秦尖尖,我像黄鼠狼吗?上车,我顺路接你和我弟去学校。” “哦~,那昨天是公车私用了?” “我昨天送完你俩,我就把车还给上夜班的同事了。”韩渡咬牙切齿的说,“快点,等会儿我要上班迟到了。” 秦希无所谓的耸耸肩,去后车门的时候,韩渡提醒,“坐前排。” 副驾驶的门打开,秦希打开门,微凉的风吹在后脖颈上,让人觉着背后凉飕飕的。 后排的两个位置上铺满作业和试卷,韩霄正拿着笔刷刷写个不停。 秦希问:“作业没写完?” 韩霄看了眼秦希,他木讷的点点头,“作业有点多,不过还好就剩下一张卷子了。” “他昨天□□聊天,又去玩4399,半夜三更提灯写作业。”韩渡说,“倒是你,我看你双眼发黑,定有血光之灾。” “韩警官,你在唯物和唯心之间,你选择了玄学,如果你想找你女友说这些,对方会给面子的笑一笑因为这事是个冷笑话,可你,是警察。”秦希轻笑,“话的性质是不一样的。” 韩渡一个急刹车,试卷哗哗往前撒。 “?”韩霄懵的抬起头。 韩渡惊疑不定的看向秦尖尖。 她很冷静。 后视镜中映出前座男女的半张脸。 韩渡戴着墨镜看不清眼底的神色,脸部表情僵硬的发假,踩油门离合的动作大开大合。 而秦希的容貌倒是自然。 她厚重的刘海用黑发卡别上头顶,几缕碎发散在两边,秦尖尖眼中没有面对同学和陌生人的害怕怯懦,少女眼里干净明媚,一汪死寂的水潭毫无波澜。 水潭? 韩霄脑海里闪过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深刻比喻。 小时候的暑假,他和韩渡在老家后山的水潭边上甩石子玩蜻蜓点水,石子在水面绽开三四朵水花,然后重重的沉入水底毫无声息。 韩霄很疑惑,明明水潭很浅,为什么没有一颗石子到达对岸? 他脱下衣服正想“扑通”一声砸进水里,身后的大手先一步遏制了他的念头。 “老弟,冒冒失失跳下去,你就没命了,别看它看着小不小,它底下可是很深,”韩渡说着拿了拳头大小约莫五两重的石头,他咬紧牙根胳膊干脆利落一甩。 波澜不惊的水潭瞬间炸开水花,平静的湖面被彻底打破,透明的水滴洒在韩霄脸上。 “晕车吗?” “没,没有。” 韩霄对上秦尖尖的视线,他愣了一下,别开对视。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更怕话题忽然扯到自己身上,韩霄莫名觉得自己心惊胆战,有那么一瞬,他真想封闭五感装死! 谁也不理! 韩渡轻敲着方向盘,车轮左拐,水泥飞灰糊在挡风玻璃上,一脚急刹,作业本丁零当啷从后面再掀起,数学书砸到秦希眼角前一秒,强劲有力的胳膊猛的一甩,唰啦啦落在地上。 韩渡不耐道:“把作业收起来,砸伤人我也一起把你送进医院。” 韩霄耸耸肩,像淋了雨的小狗委屈巴巴的收起七零八落的作业本。 喷雾轻洒起水花压下玻璃上的灰尘,雨刷拼命的清洗着。 韩渡停下车。 他戴上徽章要下车的时候,秦希当机立断道:“开车,马上走。” “我要下来看下工地有没有挡路。” “右侧车轮拐弯的时候,车轮凹陷,行驶十米左右,车身有略微倾斜,这边的灰太大了,下了车会眯眼。”秦希冷静的说。 这条路不好走。 荣华商场在十六年前建成,在促销折扣的优惠下引来游客的消费和娱乐,普通人能有什么多想的,能占一分钱都是觉得是老板们的薅羊毛。再过几年,商场超市越来越多,商场渐渐萧条,老板卷钱跑路,到了第二任老板手里,他搞了个服装批发厂,生意正红火时网店的浪潮将火浇了个透心凉。 当然这个老板不信邪电商网上这些看不见摸不着的生意能把那么大盘的实体行业给攻的溃散,一次酒局后老板请了个风水先生本是想换换风水让生意转亏为盈,哪里想还真测出事来了。 风水先生是上午看的,警车是下午来的。 当时看热闹的居民也是好奇打探问着出了什么事,荣华商场全部被封锁了起来不让任何人进去,直到半个月后传出商场地下埋了个失踪多年的高中生时,众人哗然。 最近上海降温,一点也不开心,天天被借钱,借了也不还,zxing又被被当猴耍,正常人是他们play的一环吗?可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 4 章 第5章 第 5 章 轿车停到校门口,距离上课的时间还有十五分钟,韩霄把作业揉成一卷狂塞进书包,火急火燎的先开车门冲向一旁的早点摊。 秦希解开安全带下车,韩渡冷静的点了根烟,“你不像高中生。” 她的手停在门边。 “你还小,别做错事了,任何事都有回头的余地。”韩渡按下车窗,粗粝的手指轻掸烟灰,本是浪漫多情的桃花眼蒙上一层烟雾,这双眼看向秦尖尖时,总会带着探究和好奇。 一个不属于这个年纪该有的成熟和心性往往是与群体格格不入。 以前的秦尖尖,现在的秦尖尖好像一直如此。 他很好奇秦尖尖经历过什么,清醒和麻木不该存在一个高中生身上。 秦希毫不避讳他的目光,“韩警官,我说我不是秦尖尖,你信吗?” “我不信封建迷信,”韩渡说,“你是学生,压力大就好好休息,少看点言情小说,得了魔怔。” 秦希轻叹口气。 有点失望。 “既然这样,那我们也没有必要聊下去了。”秦希打开车门,热风扫过她干净的面颊,转身朝车内的韩渡挑眉一笑,“找你师父去工地上看看,地上的电缆没绑着不安全。” 韩渡双眼微眯,薄唇抿笑,“谢谢你了,高中生。” 叮铃铃——! 早读铃声响起后,秦尖尖踩点进的班级。 头顶的大风扇呼呼转转,韩霄大汗淋漓的拿书扇风,同学看到进来的秦尖尖目光不自然的挪到书本上。 昨天秦尖尖做的事已经把班级里几个混混吓得不轻了,大家年纪虽然小,可嘴巴缝闭不了太严实,事情多少在高二年级里传开点儿,好奇的人总会想知道秦尖尖是谁,更何况分班再即,谁和她在一个班级里要是惹到她是不是也和李顽一样的下场。 秦希回到座位上,坐在破旧的座椅上,她看着桌上红颜料擦拭掉还残留的淡色痕迹,抽屉的书本皱巴巴的,秦尖尖的名字被划过,被踩过黑脚印,更过分是撕碎的纸条上,她拼凑出来的文字,“别上学了,出去卖妓”。 韩霄见她脸色不对,想劝劝她时,碎纸团再度被揉成一团扔进垃圾箱,然后趴在桌子上睡觉。 没有发怒,甚至没有嘶吼。 韩霄竟觉着难以置信。 课堂铃声响到下午的时候,秦尖尖被叫到办公室。 灰色的办公桌上放着笨重的台式电脑,打印机上的之上刷拉拉的翻动着,几盆绿萝摆在窗边随风轻动。 “我问你,昨天和李顽动手打架,你作为女生动手欺负同学本来就不对,昨晚李顽没回家是不是和你有关系?” “老师,李顽欺负我,我只是还手而已,有什么错?我没爸妈保护,自己当然要保护好自己没错啊。”秦希歪了歪头笑着说:“如果老师的子女被班里最差的同学摁着被打,被言语欺负,被造黄谣,老师也会帮男生吧?” “你,你强词夺理,三观不正!” 聂楠气的直拍桌子,动静大的引来其他老师的探头查看。 “那老师觉得我要怎么回答你呢?学生被欺负,老师装死不作为,是活着有气,还是走了有一会儿了?” 秦希在刺激聂楠,在挑战她的底线。 聂楠压着心口的怒气,“我再问你一遍,李顽去哪里了?!班里跟他玩的好的都说不知道,你和他有矛盾,昨晚到底出什么事了?!” “学校有监控,我昨晚坐的警车回家。” 聂楠只觉得可笑,“你还没成年,撒谎一套又一套,我作为你的班主任可以把你档案记上记过,留校查看或者直接给你开除。” 秦希嘴角闪过一抹冷笑。 原来秦尖尖是听话,成绩好,或者自私如她,眼前这位卷发丰腴厚嘴唇的中年教师都会各种打压她。 秦希想到很早以前,甚至有些模糊的朋友闲聊。 ——如果你穿成被男主和白月光虐身虐心的虐文女主会怎么样? ——和男主在一起有利可图吗? ——有身份,还有孩子。 秦希当时怎么回答的? “另一半在事业有成家庭美满的时候和白月光勾搭在一起了,那不叫暗恋不叫初恋,那就是出轨,当然古人有三妻四妾,他可以娶白月光进门,要是他隔靴搔痒刺挠我,我也可以拿着身份,地位,中饱私囊占位己有,甚至孩子和他全部送走去阎王投胎一轮游,下辈子再碰到我,我略懂些拳脚,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可现在是现在一夫一妻,不要把现在的思想给过去的人,过去的人给现代人,毕竟啊,改革开放那么多年,不是扔掉把裹脚布勒住脑子,裤衩在套在头上做瞎眼超人就可以拯救世界的,不要蛊毒一个被社会毒打千万遍的打工人!因为她们的怨气压不住!!!” 秦希握紧拳头,胳膊上浮起鸡皮疙瘩,眼尾浮上微不可察的红晕,“老师你开除我,我也可以教育局举报你啊。” “你!”聂楠没想到从秦尖尖嘴里说出要挟意味的话,一口气没上来,手比脑子快巴掌要落到秦希脸上。 办公室的老师见势不对要拉开两人,可挥出去的巴掌根本收不回来,如期而至的巴掌声没有来,反倒是一声清脆的“咔吧”声惊的老师睁圆眼。 聂楠的手被被她的学生掐在掌心里。 秦尖尖风轻云淡平静的笑着,面前的聂楠浑身发抖,冷汗涔涔,呼吸紊乱,昏黄的眼底浮上红晕,她肥圆的手腕,胖乎乎的小手无力的耷拉在半空。 “老师,我做粗活搬东西太多了,力气没收住,给您松松筋骨。” 一声微小的“咔吧”声在两人之间消弥。 秦尖尖松开手的瞬息,聂楠重重松了口气,活动手腕时传来钻心的痛席卷全身,再次看向秦尖尖的时候,眼中多了三分警惕,到了嘴边的怒骂声还没出口,办公室里传来教导主任严肃的声音,“出什么事了?” “没有,聂老师在说学生多把心思放在学习上,这次分班考成绩昨天都批出来了,那个,小秦,真是有本事,全年级第三,我们做老师的很羡慕聂老师,吊车尾超到前面去了。” "小秦成绩一直不错,当初就像要她来我们班,可惜了,聂老师很器重放在七班,上学期运动会,给小秦全报名了所有项,小秦这孩子年轻体力好,拿了全年级第三,主任你看高一上学期的时候大家参加是倒数第一,没想到啊一学期过后扬眉吐气。" 这话多少带了点私人恩怨阴阳怪气的成分。 “哪里啊,都要分班了,秦尖尖也不知道回到哪位老师班级,到时候又得麻烦大家多多照顾孩子了。” 聂楠气的牙根痒痒。 同一个办公室的老师净玩些上不得台面的坏心眼子,她们的嘴真该拿针缝上! 倒是当事人秦希听完,不发一言。 老师话里话外要是眼皮子浅的真以为是在夸她,人家拿她当枪,枪子都上好对上聂楠的脑门了。 说的再难听点,再闹下去两败俱伤,就算秦尖尖换了班,以后的老师怎么想她,同学怎么看她,这分明就是前有狼后有虎,进退两难。 教导主任并没有跟着话说,“高二快分班了,你先回班级,我来找聂老师去会议室说些事。” “不行,”聂楠急切的说:“主任,我们班李顽一夜没回家,现在他爸到处找人都急疯了!我怀疑是秦尖尖和李顽有矛盾是她把人给坑到哪里找不到家了!” 话音刚落,老师脸上各异的看向秦尖尖。 秦尖尖抹去脸上喷上的口水,“主任,我和班主任说了可以调学校监控,昨天晚上我朝近路穿过警察局直接走大路回家,结果被韩晓的哥哥韩渡抓个正着,哦,对了,韩霄昨晚也跟我同进同出,时间,人证,我都有,至于班主任,我想她也是一时情急。” 话音刚落,教导主任摆了摆手,“这些韩警官已经和我说过了,监控上的时间也查了,和你无关,先回去。” 秦希点了点头。 聂楠脸色涨红,一记眼刀挨在身上,人立刻就像个鹌鹑样彻底闭嘴。 会议室的门打开随着教导主任进去“吱呀”关上,围观的老师赶上热闹哪里肯轻易散去,拿着教材贴着门板偷偷听着。 “聂老师,你的学生李顽已经找到了。” “他人在哪里!可急死我,他家里人了!” “在蓉城三路的工地,......水泥浆里。” 会议室内霎时落针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