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她真相了》 第1章 赐婚 永和三十五年。 上元宫宴刚散,谢明筝带着醉意,踉跄着步子往宫外走。 宫人手中的宫灯被风吹得摇晃,她脚下一滑,整个人往前栽去。 预想中的疼痛没传来,反倒撞进一个带着墨香的温暖怀抱。 “殿下!”宫人们慌作一团,却来不及反应。 “公主当心。” 清朗的男声在头顶响起,谢明筝懵懂抬头,撞进一双深邃的眼眸。 是裴叙,丞相裴嵩之子,刚在宴上因赈灾策论得了父皇的赏赐。 他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扶着她的胳膊,指尖的温度透过锦袍传来,烫得她耳尖瞬间泛红。 “裴大人……”她语气含糊,摇晃着挣开,却没站稳,反而又往前踉跄了一步,指尖不小心划过他的手腕,触到温热的肌肤。 “砰”的一声,宫灯被风彻底吹偏了方向,火光晃过两人交叠的身影。 恰在此时,太后带着宫人路过,看到这一幕,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却又很快化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这下,皇后再怎么做也来不及了。” 谢明筝看见了对方的身影,心猛地一沉。她知道,能在此处遇到裴叙绝非偶然,乃是人为。 果然,次日清晨,养心殿的圣旨就递到了公主府。传旨太监尖细的声音划破庭院:“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长公主谢明筝,娴淑聪敏;户部侍郎裴叙,才德兼备。才子佳人,实乃天作之合。特将公主赐婚于裴叙,择吉日完婚。钦此。” “儿臣领旨谢恩。”谢明筝跪在地上,指尖攥紧了裙摆,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她知道昨夜的事,一定有人在背后暗中操作。 她能想象到,这道圣旨背后,是父皇拉拢丞相的算计,是太后借“婚事”来打击皇后,也是为太子巩固权势的计谋。 送走传旨太监,谢晏的身影急匆匆闯了进来。 他刚从东宫赶来,脸上满是焦急与愤懑:“皇姐!这个婚你不能成!裴叙虽有才,可丞相府树大招风,他这是把你往火坑里推!” 谢明筝望着急切不已的谢晏,嘴角露出嘲讽地笑意,“太子殿下不是说过,这皇家的体面比什么都重要吗?这门亲事能拉拢丞相,稳固你的太子之位,不正合了你的意。” “你!”谢晏此刻愤怒到了极点,这也是这两年来难得见到他如今这般情绪外露。 正说着,侍女进来禀报:“公主,裴大人府上的人求见,说有重要的东西要给您。” 谢明筝眼神凌厉起来,她以为裴叙会像其他世家子弟那样,借赐婚一事攀附,却也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许是多年来的自觉,谢晏直接让人将那人带进来,见侍女没动,有些了然,谢明筝这才说道:“将人带进来吧。” 看见太子,来人显然不意外,心中暗想,果然如自家大人所测。 “小人参见长公主、太子殿下。” 谢晏恢复了平日的样子,淡淡点头,仿佛刚刚气急败坏的人不是他一样。 不等询问,来人就将一封信拿了出来,谢明筝身旁的锦玉熟练接过。 “我家大人让小人告诉殿下,看完此物,或许殿下会心甘情愿的。” 锦玉检查了一番,确认无异样后递给了谢明筝,虽然在这上面做手脚的可能性很小,但这样的事情,皇家还少见吗? 快速浏览了一番,里面还附带了一张城防图,是两年前的城防图,谢明筝的呼吸都不由加重了。 察觉到了她的变化,谢晏想接过看一看,却被谢明筝躲开,不紧不慢地收了起来, 淡淡开口道:“回去告诉你家大人,圣旨本宫接下了。” 得到满意的回答,那人笑着告退,想着今日总算圆满完成大人安排的任务。 看了眼站在一旁的谢晏,开始赶人,“时候不早了,本宫就不留太子了,还是早些回东宫吧。” 说完便转身朝屋里走去。却也没错过耳边传来的一句:“万事小心。” 熟悉的话还是让她侧目,谢明筝回头看了眼谢晏离去的背影,不知何时下起了雪,四下已经沾染上了寒意,雪花堆积。 她忽然想起10岁那年,也是这样一个雪天。 母后此前难产,弟弟生下来便没了气息,元气大伤,太医断言母后将无法生育。在慕容家的劝解下,母后不得不选个皇子傍身。 父皇或许是因着愧疚,下旨准许她从几位皇子里选个喜欢的养在身边。 那时长信宫内站着五个皇子,二皇子穿着蜀锦绣袍,腰间的玉佩简直晃得人眼晕;四皇子捧着诗集,头埋得快低到胸口。 几位都是父皇准许挑选的范围。 只有站在最末的谢晏,母亲是早逝的丽妃,本该无比贵重,如今却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袍,袖口磨出了毛边,手里攥着一枚白色玉佩,想是来时摔了一跤,衣服脏了,雪花化作了水珠,显得脏兮兮的,他却死死抿着唇不肯哭。 母后笑着催她:“筝儿,挑个最合眼的。” 她知道,皇后要的是一枚听话的棋子。能够制衡其他皇子,帮助到慕容家。 她走到谢晏面前,微微蹲下身,摸了摸他冻得冰凉的手:“你叫什么名字?” 他猛地抬头,眼里的惊慌像一头受惊的小鹿,小声回答:“谢……谢晏。” “那我选你。”她拉起他的手,转头对皇后笑着,“母后,这个弟弟看着乖,我很喜欢。” 那天她把自己最爱的海棠酥塞给他,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偷偷在他耳边说:“以后姐姐护着你,谁也不能欺负我们晏儿。” 谢晏嘴里塞满点心,含混地“嗯”了一声,耳尖却红得像熟透的樱桃。 后来他真的黏着她,她教他读书,他陪她练剑;她掉了的珍珠步摇,他能蹲在御花园的草丛里找整整一下午,哪怕手被荆棘划得全是口子。 “阿玉,你说人怎么变得这么快呢?”谢明筝笑着,但笑意不达眼底。 锦玉清楚地知道这些年发生的事,温柔说道:“公主,太子或许也有苦衷。” 笑意变得苦涩,苦衷吗? 第2章 结盟 赐婚的消息很快传遍了京都,第二日,谢明筝便皇后被召进宫去,意料之中。 长信宫还是从前的模样,四四方方的天,一眼望到底的路。 “儿臣给母后请安。”哪怕她是皇后唯一亲生的孩子,也还是得按规矩行事。 “母后,儿臣是否来得有些晚啊。”众人一看,是谢晏来了。 皇后原本板着的脸瞬间堆砌上了笑容,鬓边的赤金步摇显得更加耀眼夺目。 “晏儿来了,来母后瞧瞧。”说罢将谢晏拉至身旁,眼里透露着心疼,诉说着关切的话。 谢明筝挑挑眉,每每自己惹皇后生气时,她便会故意冷落自己。 “母后,儿臣与皇姐想去御花园走走,可否?”谢晏小心地说着,皇后睨了一眼谢明筝,满口答应着。 熟悉的路和熟悉的人。 “有事吗?”两人的关系从两年前那件事开始,就变得不好,这样的相处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谢晏笑着,却牵扯着一抹无奈,“皇姐,我们有多久没好好说话了?” 两人的目光齐齐落在了前面的紫藤秋千上,从前暮春时节,紫藤花开,二人就会来这里。 那时,御花园的紫藤架下。 谢晏正帮谢明筝整理被风吹乱的发带。他的指尖触到她鬓角的碎发时,动作下意识顿了顿,目光落在她发间的珍珠步摇上,那是皇后命知名工匠打的,精巧夺目。 “皇姐,最近朝堂不太平,少出宫去。”他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指尖不经意划过她的耳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 谢明筝却笑着拍开他的手:“知道了。这样的话母后与你都说了好多次。” “殿下,皇上让您现在去养心殿,事关选立太子妃一事。”内侍的话将两人都从回忆拉了回来。 谢晏脸上的笑意减淡,指尖猛地攥紧了袖袋,那里藏着一枚他偷偷打制的玉簪,样式是谢明筝最爱的海棠。 他抬眼时,目光停在谢明筝身上,带着一丝复杂的落寞:“知道了。我先去见父皇,母后那边还请皇姐告知一声。” 谢明筝点点头,也看出了对方异样,轻声说道:“你若不想立太子妃,我可以……” 或许是触景生情,哪怕有那些事发生,此时此地,她也知道这人是自己的弟弟。 “我心中有数,你不必为我做任何事。”谢晏打断了她的话,皇家都由不得自己做主,他只是再一次默默嘱咐她要万事小心。 在皇后的要求下,谢明筝留了下来。 “公主瞧,这些都是您爱吃的,娘娘还亲手做了海棠酥。” “多嘴。”皇后虽然打断了宫女的话,烛光下,眼里却多了几分暖意。 谢明筝想了多次却还是忍不住开口,“母后,父皇是要为晏儿选太子妃了吗?” 皇后顿了顿,动作依旧矜贵优雅,“是,你父皇是有这个心思。” 抬眼看了看谢明筝的神情,也明白,就算两人闹翻了些,可那些年的相处不是假的。 “这件事你别掺合了,谢晏他自己有数。”皇后收起笑,脸上带着严肃,像是警告。 “我吃好了,夜里不好走,儿臣先回府了。” 马车上。 “公主,今晚风雪大,何不留在宫中呢?”锦玉也知道,公主一直将皇后放在心上的,今日还特意戴上了那簪子。 “今夜有约,实在不宜爽约。”谢明筝从来没有怪过皇后。 长信宫在她走后变得冷清,皇后便让人撤了饭菜,心情有些不好。 “娘娘,皇上选太子妃的事,您看?”宫人剥着橘子,一边说着。 皇后揉着太阳穴,烛光照耀着她姣好的容颜,却没有回答,“素雅,你看今天筝儿是不是生本宫的气了?” 素雅却了然一笑,就算娘娘面上对公主冷着,心里还是忍不住关切,连忙回答道:“哪能啊!奴婢听着似乎是有急事回府,走前还让人带走了些海棠酥呢。” 皇后听完宽慰了些,眉头舒展,却又想到最近的事,眼神里透露着谋算,“素雅,明日你让人送信回慕容家,也该提醒提醒皇上,慕容家还活着呢。” 素雅心下一惊,近些年来,慕容家一直收敛着,对皇权干涉甚少,公主如今被赐婚,娘娘这是…… 皇上这一次是真的碰到娘娘的软肋了。 …… “谁!奴婢出去瞧瞧。”锦玉听到东西,立即带走屋里人出去查看了。 “人已经走了,裴大人还不现身吗?”棋局前,谢明筝握着手中的黑子,思考着下一步。 一身便服,穿在裴叙身上竟然多了几分儒雅的意味,行了礼,见公主没有搭理自己便径直拿了颗黑子,放下,局破。 谢明筝这才抬眼看向了对方,笑着说道:“裴大人好棋艺,只是不知道有何要紧事,需要夜谈。” 对方拿出另一小份城防图,解释着,“这是图的另一半……” 谢明筝伸手便想接过,却不想被对方躲开了,挑了挑眉,“公主别急,微臣还有些条件。” 也对,谁会无缘无故就送证据来呢。 “微臣与公主的想法一致,对两年前万家反叛一案都有兴趣,何不你我二人一起,也好一处使力。” 对方说话头头是道,但还是有些奇怪,“本宫记得,万家与裴家并无渊源,何以裴大人这般。”看着裴叙的眼神却透露着警告。 裴叙却仿佛看不到她的神情,仍笑着,“公主也知,微臣年纪已到,家中催得紧,娶亲之事对公主与臣都有好处,何不顺了皇上的意。” 见谢明筝在思索,再次补充道:“自然,微臣也可助力公主。” “只是假夫妻?” “只是。” 谢明筝示意对方把手递过来,虽然不理解,但裴叙还是照做了。望着对方的眉眼,缓缓写下一个“可”字。 双方这才都笑着,其实两人都明白,圣旨已经下了,再拒绝也来不及了,唯一庆幸的事,有了一个可能是好的盟友。 烛火摇曳,月亮向西,掩盖着裴叙红了的耳朵以及颤动的心。 回府后,小厮看着自家大人脸上的笑,有些不可思议,挠挠头,似乎觉得自己看错了,大人虽是温润如玉君子却极少见像今天一样笑得那样开怀。 “大人,今日是有什么好事吗?” 只是那人立马收起了笑容,淡淡道:“话多。” 哎?大人? 第3章 花灯遇砚 永和的元宵花灯持续三日,今日是最后一日,也是最为热闹的一日。 百姓出门放河灯,猜灯谜,祈求新的一年里平安顺遂。 “公主,一切无恙。”锦玉看着周围,在热闹的人群中显得格外冷漠,探查着可能出现的情况。 谢明筝点了点头,独自轻轻提起裙摆,在小桥上等着她所等待的人。 花灯慢飞,灯火萦绕,水中的河灯承载着大家的愿望缓缓飘动着,她定定地看着孩子手中的兔子花灯,陷入了回忆。 “万承钧,这是你自己做的吗?这么丑?” “那公主还我。”男子说罢就要伸手去抢回来,脸上故作不满。 女子只是眨眨眼,轻松躲开,“就不,送给本公主的岂有还回去的道理。” “蛮横。”男子轻轻吐露这些话,却笑得过分宠溺。 “怎样?这样蛮横的人可是要一辈子赖着你的。” “我啊,求之不得。” …… 突然,一个孩子跑过不小心撞到了谢明筝,她踉跄了一下,却被轻轻扶稳。 视线落在了来人手中的兔子花灯上,而后抬头一看,面具遮住了这人的容颜。 谢明筝有些晃神,眼里有着些许不切实际的想象。她抬起手想要摘下对方的面具却又猛然清醒,垂下了眸子。 “恐怕要让公主失望了。” 听着这声音,谢明筝明白了来人的身份,看见对方褪去面具的模样,这样搞怪的面具竟也与他温润如玉的样子完美融合了。 “裴大人也有闲心来这花灯节吗?”她松开了方才因紧张握着对方的手。 裴叙显然不想被转移话题,笑着说道:“微臣很丑吗?公主这么紧张?” 听到这话,谢明筝抬眼认真地看了看对方,无声一笑,不得不承认,裴叙确实长得不错,起码长得符合她的审美,不然她也是不会同意这场联姻的,即便是假的。 “本宫的驸马自然不会是丑的。”说完看着对方,却意外撞进一双深邃的眼眸里,或许是对方太过温柔,有种让人忍不住陷进去的魔力。 两人在烟火中对视着,直到…… “见过公主,下官来迟,还请公主恕罪。”清冽的声音穿透热闹的景象而来。 那人见裴叙转过来才认出他的身份,再一联想最近发生的事情,一下子就明白过来。 “见过裴大人。”神情并没有什么变化,他的身上带着文人特有的书卷气,虽然和裴叙同样是读书人,但裴叙是玉的话,对方更像是竹,挺拔坚韧。 裴叙稍作思考便了解到了其中的情况,“沈修撰多礼了,在下在酒楼定好了位置,可否一起?”说话的眼神看向的却是谢明筝。 沈砚同样看向谢明筝,看到对方轻轻点头,才扬起疏离的笑,“却之不恭。” 上品居是都城最有名的酒楼,京中官员谈事皆好于此,却很少有人知道这是裴叙的产业。 厢房内。 碍于裴叙的出现,沈砚犹豫着要不要将东西拿出来,裴叙一眼看出来,脸上带着平日的假笑,“既然公主与沈大人有事商议,那微臣先告退。” 此刻的谢明筝面无表情,像是思考着最优解,“不用,都不是外人。” 就等着这句话,裴叙挑了挑眉,嘴角的弧度更大了,也更真诚了。 “公主,这是史馆残档,剩下的消息之后微臣再想办法探查。”言辞恳切,却忽略了自己为着这样一份东西付出了多少的时间与精力,也无半分讨要奖赏的意思。 抬眼与裴叙对视的时候,两人都下意识躲开半分。 谢明筝并没有第一时间就打开,这样一份不被允许公开的东西,沈砚已经尽力了,望着对方衣袖上的墨痕,感慨良多,却化作“多谢。” 沈砚眼底带着笑,转眼又低下眉眼,匆匆告退,今夜有这位裴大人在,余下的事情不该是他管的。 打开这份残档没有避着裴叙,只见谢明筝眉头紧锁,不对。 这将裴叙的好奇心也激了起来,凑过来一看,笑容戛然而止,正色起来。 两人对视,片刻,时间不对! 这份上面记载着的时间与裴叙所送的城防图的时间对不上,足足错开了两个月。 按照永和的规矩,无论哪次战争都携带着史官,记载着发生的重要的事情,一旦发生意外文书将会优先发还回朝,城防图的时间该与记档一致才对,如今却出现了两个时间。 “城防图我再三确认过,不会有错。”裴叙解释着。 这一点谢明筝是相信的,弄虚作假对裴叙没有一点好处,对方既然会参与进来,也不会耍这样的心机。 谢明筝镇静地将这份文书收了起来,眉头舒展,突然明白了什么,试图转移话题道:“裴大人就不好奇沈砚为什么是本宫的人吗?” 领会到了对方的意图,也默契地不再提刚刚的事情,关注点却有些奇怪,“公主的人?据臣所知,去岁的金科状元沈砚,乃是太子殿下的人,怎的算公主的人呢。” 而后又接着道:“微臣才是公主的人。”眼里闪着戏谑。 谢明筝一愣,显然没发现对方私下里竟然是这样一个人,“夜深了,裴大人是否愿与本宫回府?”手却轻轻挑起裴叙的下巴,不正经是吧,那就看看谁更不正经吧。 说完却快速下楼,上了马车。 徒留裴叙一个人享受着一桌美食,赏着将黑幕照明的烟火,似乎品味着刚刚残留的温度与人气。 “锦玉,派人跟着三皇子。”马车上的人闭着眼思考着,究竟是哪一步出了问题。 “奴婢明白。”这么多年的默契让锦玉知道自家公主是想要做些什么,没有多问。 今晚的夜很深,无眠的人却有很多,沈砚就是其中一个。 “阿砚,夜深了,看久了伤眼,早些休息吧。”说话的人是沈砚的娘亲,寒门难出贵子,也是沈砚争气,他们才能来京城。 “娘,你早些休息吧,我将事情处理完便休息。”手中的笔不停,还写着策论,整理着档案。 对方犹豫驻足了许久,还是问道:“阿砚,你还是想着那姑娘吗?” 手中的笔一顿,墨迹滴在了即将写好的策论上,在纸上慢慢晕开。 “娘,我们配不上她的。”不知道是说给自己的理由,还是解答母亲的疑惑。 今夜,每个人都心境都在悄然发生着变化。 第4章 大婚前夕 在人不经意间,时间从指缝中溜走。 在经历了纳采、问名、纳吉等等复杂的流程后,真正的大婚就要开始了,所有人都在为着一场盛大的婚礼做忙碌着,准备着。 “公主,您瞧瞧这夜明珠,是夜阑国刚进献的,真真是美极了。” 谢明筝喝了口茶,扫了一眼,没有什么情绪。 “这里没你们的事了,先下去吧。”锦玉嘱咐着,在所有人都出去后,才拿出一样东西。 “公主,这是裴大人命奴婢须得亲手交于您的东西。” 展开一看,里面的内容倒是让谢明筝蹙起了眉头,“锦玉,我那三弟最近可有什么动作?” “回公主,密探来报,三皇子与夜阑国质子最近动作颇多。”锦玉汇报着上次一直跟踪得到的消息,语气冷静,却对着这个三皇子实在没什么好感。 谢明筝拿起桌上锦盒中的夜明珠,这珠子尺寸比一般的大得多,将屋子都照亮了几分,也将她的手衬得格外好看。 看着珠子沉思了一会儿,谢明筝明白了裴叙的意思,笑着说道:“阿玉,本宫记得夜阑国的皇子还没走吧。” 主仆两人对视了一眼,谢明筝缓缓地说道:“那就让好好招待招待我们的质子殿下吧。”脸上的笑透露着不怀好意。 “本宫可是打扰你们主仆了?”皇后带着准备的珠宝首饰之类的前来,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却见宫里的人都在殿外守候,就将人也都留在殿外,一个人先进来了。 谢明筝起身,“母后来得正巧,您看这夜明珠,真是不错。” 趁着说话的间隙,锦玉走了出去,剩下的事,她一定要为公主办好。 皇后这还有什么不懂,只是女儿要出嫁了,那件事之后,难得与自己这般亲近,也就没说什么。 要说这皇宫里谁对这谢明筝的大婚最在意,那便是皇后了,觉得什么都配不上自己的女儿,珍宝绫罗尤嫌不足,从库里拿了不少好东西。 现在一瞧眼前这夜明珠,立马认出来了,眼里却有些不屑,从谢明筝手里接了过来,坐在小塌上,只一眼便开口,“夜阑国进献珍宝,正巧你大婚,你父皇特意将他们留下来观礼。” 顿了一会儿,又笑着说道:“只是这夜阑国到底是小国,今年进京的日子又提前了,只寻得这般小家子气的珠子,一会儿本宫让人给你送个大的。” 这样的话就这样轻飘飘地说了出来,也只能是皇后才能这样了。 “筝儿,其他的母后都能遂了你的意,只一点,万事小心。” 那圣旨本可以不接下的,皇后有能力让皇帝收回旨意,只是会闹得不好看罢了,却被谢明筝接下了,皇后为此一直生闷气。 刚刚看到了谢明筝的坏笑,自家的孩子,还能有什么不了解的,别人要倒霉她管不着,但如果他们犯了自己女儿的忌讳,那他们就留不得了。 “儿臣明白的。”说罢,头轻轻靠在了皇后的肩膀上,依偎着她。 皇后眼眶也有些红了,轻轻拍了拍女儿的手,才笑着说道:“礼仪嬷嬷也来了,该让他们进来了。” 谢明筝点了点头,眼神里透露着小女儿家的神色,说出的话却是郑重无比的,“母后,让舅舅最近都别动作了,我心中有数。” 雍容华贵的皇后在听到这句话时顿了顿,头上的珠翠反射的光在谢明筝眼底形成具象。 “好,就听我们小筝儿的。” 之前让慕容家出手,也是想让皇帝别再肆无忌惮地塞些不想要的东西给谢明筝,有了这次赐婚的事,难保下一次会是什么,皇后可就这一个女儿,自然不会退让。 赐婚的事情是皇后没办法及时收到消息,原本她很愧疚的,如今谢明筝这么说,她心里也好受些。 明日大婚,一切都准备好了,她不会让任何人破坏自己女儿的大婚,谁都不可以! “本宫就过来看看你,往后你有时间便多进宫来。” “娘娘,太后宫里的人让您现在去一趟寿康宫。” 皇后擦了擦眼角的泪,调侃着,“本宫又要去忙了,明日别害怕,母后在呢。” 母女两人笑着到了殿门口,谢明筝看着皇后离开的背影也有些心疼,这样的深夜皇后待了很久,逃不掉,放不开。 而皇后这边刚出宫门,笑容就消失了,坐上轿撵,语气冷淡,眼里狠厉,“太后这是又找本宫什么事?” 身边的人赶忙接话道:“回娘娘,听闻平阳郡主回来了,今夜留宿寿康宫,太后有意让其明日观礼。” 皇后嘴角扬起嘲讽的笑,看着前方,“万家出事,平阳还想跟本宫的筝儿扯上关系,太后也是老了。” 老了,不知道分寸了,也忘记了,如今谁才是后宫的主人。 “素雅,派人保护公主,本宫不想在明日看见一点脏东西。” 素雅点了点头,将令牌接了过来,“娘娘放心”。 皇后抬头看了看天,黑夜里什么也看不见,明明有很多人陪着,但总觉得深处在深渊。 而寿康宫的平阳郡主似乎察觉到了不对劲,有些不安。 “你说太后让我们明日去观礼存了什么心思?” “郡主,小心隔墙有耳。”宫女十分谨慎。 平阳郡主却嗤笑一声,“如今万家落败,因着太后的缘故,皇上才留本宫一命,现在本宫成了满皇城的笑柄,还怕这个不成。” “郡主。”身边的宫女想要安慰劝说一下郡主,却发现什么也说不出口。 万家反叛后,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太后做主将郡主接回宫,如今郡主的身份又是何等的尴尬。 当年,人人都知道长公主谢明筝和万家小将军的事,现在太后却又让郡主亲自观礼,这不是故意找皇后的不痛快嘛。 皇后娘娘就这一个亲生孩子,又怎么会让太后得逞,最后受伤的只怕会是自家郡主了。 “我当初还不如死了。”平阳郡主走到窗外,看着黑幕,几年前的事还历历在目,如今只剩下自己孤身一人,在这皇宫里,真是不如死了。 小宫女是那之后才开始伺候她的,对当年的事也不是全都了解的,不敢擅言,默默为她加了披风。 寿康宫的争斗哪里又只会是婆媳两人的较量。 第5章 大婚 三月初,天气晴,春天的气息浓厚,今天整个皇城都热闹非凡。 十里红妆,文武百官皆到,谢晏规规矩矩地站在帝后身侧,吉鸟盘旋,天家气象威严。 昨晚的皇后还在为谢明筝的出嫁伤感,今天也恢复成往日的模样,俨然是一位得体守礼的皇后。 “太后怎么还没到?”一直没说话的皇帝开口询问着,却无一人敢忽略他说的话。 身边的人赶忙回复,“回皇上,太后宫里传话说,太后昨夜突发高热,已经留了平阳郡主侍疾,不便来了。” 正巧礼部宣布时间已到,裴叙也早就候在一旁了,皇帝这才宣布启程。 长公主大婚,太子车马前行开道,帝后的车马虽在后,却也是帝后先行上车。 出发后,皇帝这才淡淡开口,带着不易察觉的笑意,“云舒,这么巧,你一去太后便病了?”说完还握住了皇后的手。 皇后抽出手,扶了扶那摇动的赤金步摇,说道:“这可怪不得臣妾,再说了,这不正好合了阿衡的意吗?” 这么久了,再次听到皇后称呼自己的名字,身为皇帝的谢衡也愣住了一瞬,但很快反应过来,笑容扩大,“如今筝儿出嫁,你也放心了?” “那臣妾还得多谢皇上了。”语气里带着些阴阳怪气,但皇后并不在意谢衡怎样想,身为慕容家的女儿,谢衡并不能把她怎样。 谢衡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便不在说什么,这么多年了,那些事情发生了,已经没办法挽回了。 这场婚礼豪华盛大,百姓围观,捡起谢晏于前方车队撒着的喜糖喜钱,都竞相说着吉利话。 两位新人一位是丞相公子,又是户部侍郎,一位是长公主,郎才女貌,般配极了。 三月,京城本该没有桃花开放的,一阵微风却将几片桃花吹了过来,落在了谢明筝的裙角,添了一抹桃花香。 前方马上的裴叙回头看了看婚车,之后便一直笑着。 为了表达对丞相这位恩师的尊重,这次婚礼特意安排在了丞相府,给足了丞相脸面。 丞相府关系也还算简单,裴叙的生母原是太原徐氏的嫡小姐,天妒红颜,美人早逝,后丞相取了续弦,是从前丞相夫人的庶妹。 裴叙为官后也未另立门府,得过几日才能住进公主府了。 丞相和丞相夫人迎接着,如今的丞相夫人温婉清丽,虽是庶出,但到底是大家族出来的,又当了这么些年的夫人,看上去十分得体大方,想来之后也不会给谢明筝气受。 这是皇后打量后的第一想法,但转念又想到,自己的女儿是公主,再说还有慕容家,他们又怎么敢给自己女儿气受呢。 想到这个不由露出笑意,看向身旁谢衡的眼里也带着些满意,嫁给他还是有些好处的。 裴叙下马后,示意锦玉让出一些位置,亲自走向婚车扶着谢明筝下来,之后便牵着她的手,直到入府,锦玉面上不显,讶异却萦绕在心头,周围的人只道丞相府重视公主。 皇后满意点点头,觉得这个女婿挺上道的,皇帝虽然没说话,但眼底还是满意的,这个女儿是自己的第一个孩子,感情自然比别的深些。 帝后亲临,在场的人到底不自在,也因此在交代完之后,帝后便回宫了。 “晏儿可要随本宫一起回宫了。”皇后可是知道那件事后,谢明筝与谢晏的关系不复从前了,想带着他一起离开,免得出乱子。 谢晏握了握袖袋里的海棠花簪,低下了眉眼,却仍面色不改道:“儿臣想讨杯酒喝,也沾沾皇姐的喜气。” 听到这话,谢晏感觉皇后看自己的眼神都更加慈爱了,不是皇后亲子的他,一直都小心翼翼,希望得到皇后的认可。 只是皇后虽然面上对他很好,也会关切他,但总是很少这般像真正的母亲那样看向自己。 繁琐的婚宴上,裴叙对敬酒一事来者不拒,平时大家可不敢这样对这位侍郎大人,此时不做,更待何时。 大家没注意到谢晏与沈砚默默观看这这样一副情景,一人握紧了喝着酒,另一人则低头看着衣袖上的墨痕。 果然,在轮番敬酒下,裴叙很快便醉了,被几位同僚送回到了婚房门外。 “有劳各位,多谢。” “裴兄客气了,我们送到这里了。”说这句话的是小郡王李珏,他爹劳苦功高,被封为了异姓王,对皇家密辛他最了解不过了。 笑话,谁敢进去扰了这位长公主的兴啊,从前有万承钧在,这位公主便刁蛮不已,虽说这几年收敛了,但他也不想惹上里面那位祖宗,送到便赶紧带着人走了。 推开门,进屋。裴叙眼神清明,哪里还有半分醉酒的样子,满目的喜庆红色,眼里盈余着笑意,他想也许今夜是他这么多年来,最高兴的一天。 在嬷嬷的催促声中,裴叙回过神来,掀起了盖头,对方一抬头便恰好与一直看着她的裴叙对视。 “你们都下去吧。”这话是裴叙说的,今晚他们还有事要商议。 谢明筝顶着精美绝伦的金冠,在烛火下仿佛整个人都散发着光。 看着桌上的合衾酒,谢明筝玩心大起。 端起一杯,递给了放在了裴叙面前。在对方接过的那一瞬间将酒挪开了。 逐渐靠近,脸上带着笑,但眼底却没有笑意,甚至透露着寒意,唇瓣轻启:“裴大人,你喜欢我。” 裴叙大着力气,抢回了酒杯,一饮而尽,却蓦然靠得更近,“公主,这个笑话可不好笑。” 眼前一张认真却毫无波澜神色的脸让谢明筝觉得不好玩了,却也明白了什么,回到梳妆台开始拆下这些首饰。 窗户在这时被人轻敲了两声,裴叙上前去打开,锦玉一时不知道该不该给。 “给我吧。”裴叙伸手,锦玉看着里面的公主,明白这位裴大人已经算是自己人了,将信递了过去。 裴叙关上窗户,接过信却没有打开看。朝着梳妆台走去。 只来得及卸下一小半钗环的谢明筝不得不停下来,先打开看了。 这时,裴叙却走到了她身后,小心地拆解着她剩下的,表情比平时处理事务还要认真些。 “事成了?” 第6章 成亲夜 “还得多亏裴大人的提醒,不然怎能如此顺利呢?”谢明筝很欣赏裴叙,从前只以为大家说他多智近妖是恭维丞相府的话,如今看来所言不虚。 “公主当真如此客气,你我已经成亲,殿下竟也还唤我裴大人。”裴叙将饰品全都拆下,下一刻竟从容地拿起精巧的木梳为其梳头。 动作轻柔,眼神专注,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处理什么很认真的事。 从镜子里悄悄看向对方的身影,谢明筝无端地感觉很安心,像是和这个人认识了很久,但她的记忆里和裴叙并不熟悉,看向他的眼神带着些探究。 “现下在裴府,自然唤你大人,若在公主府,那么你只能是驸马。” 这话算是对刚才的回应,裴叙听到却笑了,与镜中的那双眼对视上,手中的动作也暂停了。 谢明筝无声中躲开了眼神,转头却笑道:“裴大人手艺娴熟,怕是早有佳人。” 对方没有立即作答,不紧不慢,将梳子放下后,并没有被质疑的恼怒:“夫人莫不是在呷醋?放心,为夫只为卿卿一人如此。” 调戏不成反被调侃是种什么体验,谢明筝倒是见识到了,斜了他一眼,这般无礼却亲近的动作,做出后的那一瞬间自己也意识到了,裴叙却眼含笑意。 眼见对方下一秒要恼了,裴叙打开门让锦玉进去为谢明筝卸妆。 不知道从哪里抱出一床被褥放在外面小塌上,自顾自地铺好。 谢明筝看着他的动作,挑了挑眉,心想这裴大人果然还算不错。 两人洗漱完,众人也都退下了,屋子里只剩下谢明筝和裴叙两人。 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户,照进了屋子,也将裴叙的容颜展现一二。 他的轮廓清隽却不凌厉。眉眼间距恰好,眉峰微微上挑,却因平日里总是轻敛着,添了几分沉稳,鼻梁高挺,睡着的样子比平日更温和些,甚至能感受到一丝脆弱。 “公主要是一直看着微臣,微臣只好失礼了。”声音清冽好听,谢明筝一点也不怕他,但也没有搅扰对方的意思,乖乖闭上眼。 只是没一会,还是说道:“裴叙,本宫睡不着。” 孩子静悄悄,必定在作妖。谢明筝现在的反应才在裴叙的意料之中。 他没有睁开眼,却只问道:“那公主想聊点什么?” 思索了一会儿,谢明筝缓缓开口:“明天要怎么做?” 裴叙一下子清醒,侧头看向婚床上的谢明筝,这份灼热的视线自然被对方感知到了,“你别多想,本宫只是怕第一天给丞相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 听到对方的笑声,谢明筝耳朵有些红了,“你说啊?” “咳……公主是君,我们是臣,这丞相府公主想怎么样都行,无需在意旁人。” 这不是裴叙故意敷衍她,他是真的认为在这个家里,谢明筝可以做任何事,比起这里,他觉得住进公主府也不错。 “过几日臣便随公主搬到公主府,公主也自在些。”这里到底是丞相府,虽说是君,但也代表皇家,规矩也不少。 “裴叙,你人挺好的。”谢明筝闭上眼,喃喃道。 这些小事裴叙都能关注到,要是换了旁人,对方只怕巴不得一直不去公主府才好,他也不像外界说得那么冷血。 看着她闭着眼乖巧的样子,裴叙无声一笑,他不好的,他太贪心了,想要得也更多。 突然想到什么,裴叙叫醒了谢明筝,“公主别睡。” 迷迷糊糊的谢明筝自然是不满的,只见裴叙走出门去,命人再次准备热水要沐浴。 这下子还有什么不明白,虽然两人是假夫妻,但是是真成亲,两人的关系代表的就是皇家和世家的关系,不能有一丝出错。谢明筝的恼怒一下子就消失了。 “咻——”一支箭破窗而入,两人看着钉在红柱上的箭,拿下上面的纸条。 赫然是“欲知万家密辛,三日后城隍庙。” 万家?! “锦玉,人抓到了吗?”触及到万家密辛,来人的目的不简单。 今夜,谢明筝早就有所安排,对方只怕是趁着今日混了进来。 锦玉匆匆来报,“公主,已经死了。” 对方有备而来又不留下把柄,谢明筝感觉到,暗中一定有人在看着她,那种被毒蛇盯着的感觉太熟悉了。 “锦玉,三皇子和夜阑国质子不是关系好嘛,最近就别让他们闲着了。” 这件事就算和三皇子没关系,但那箭尾是夜阑国特制,无论是不是栽赃,都和夜阑国脱不了关系。 裴叙接过纸条,靠近烛火,引火将其烧毁,瞬间化作灰烬。 “丞相府的安防还是太弱了,明日过后便去公主府吧。” 看出了谢明筝的担心,两人的联姻太过不单纯,继续说道:“明日,我会向父亲说明情况,不必担心。” 烛火再次熄灭,两人各怀心思入睡,注定不是一个好眠之夜。 黑夜里,远远地黑影出现,看不真切面容,只露出一双眼睛,像鹰盯着猎物,狠厉,却又闪动着些不明的情愫。 …… 第二天,谢明筝还是早早地起床了,之后还要去皇宫谢恩,正好她想探查一下那位夜阑国质子。 谢明筝身着藕荷色软缎袄子,领口绣米白绒线,配白色百褶裙,裙角缀淡粉海棠。裴叙则是月白锦袍,衣襟绣银线暗纹,腰间系青白玉带,两人看上去俨然是新婚小夫妻的模样,般配极了。 裴叙所住的是清风苑,前往前厅的一段路可以将苑中所种的海棠映入眼帘,粉白的花瓣叠在枝头,风吹过处,簌簌落下的花雨,竟比江南的烟雨更添上几分柔。 “你也喜欢海棠吗?”实在是极少看见开放的如此好的海棠。 裴叙看了眼谢明筝衣裙上的海棠花样,不自然地嗯了一声。 这边,丞相夫妇二人早早地就在前厅等着了,有个丞相公爹,谢明筝自然还是要给那位丞相夫人脸面的。 恭恭敬敬,得体合宜。 交代了些,二人便出发前往皇宫。 谢明筝回想起今早丞相夫妇与裴叙相处的情景,那夫人便罢了,毕竟是续弦,只是裴叙与丞相的相处也算不得好,很冷淡,只是丞相还带着种愧疚感。 “公主一直看着微臣做甚?”说罢还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衫。 第7章 入宫 谢明筝侧过头,莞尔一笑:“裴大人好看,本宫还不能看了吗?” 裴叙听后静静地看了眼她,没有说话,却感觉马车里的氛围慢慢变了。 皇宫如往常一样,公主和驸马一起回宫请安,谢衡这个皇帝对此很重视。 正巧太子也在,就将裴叙也留下来了商议最近的赈灾事宜,谢明筝早早地去了皇后宫里。 谢晏走神片刻,复杂地看了眼她离开的背影,又将目光落在了裴叙的身上,裴叙微笑回应,回答着皇帝的问话。 长信宫这边,皇后早已经准备好,只是面上还是创作不在意的样子,只一眼便被谢明筝看了出来。 “母后,儿臣回来了,您不欢迎吗?”谢明筝假装生气,却再自然不过地坐下,拿起一块海棠酥细细品味。 皇后也不恼,她人一向如此,高贵正色,像是不在乎皇宫里的任何人,却又一直陷入争斗的漩涡。 皇后随意地看着自己新做的蔻丹,聪明人之间是不会说废话,“夜阑国质子生病了,今日你在,就代本宫去瞧瞧,送些东西。” 还没等谢明筝自己开口,皇后就已经为她找了个谁也找不出错的理由,至于所谓的男女的有别,那是什么东西,在永和,她们是君。 慢慢悠悠解决完手中的糕点,谢明筝在离开前甚至还说了句“母后的糕点手艺愈发好了”,惹得皇后展露笑颜。 质子宫位置偏僻,这里的宫人平日散漫,被打发到这里很少有出头之日,于是大家也都对这位质子不上心,此时人都没在。 “咳咳……咳……” “殿下,您喝点热水缓缓。” 偌大的质子宫里,只剩下这位皇子和他的近侍。 锦玉明白自家公主的心思,让人将东西放下后,就带着人连同那位近侍一同在殿外守着。 看着拿着锦帕捂着鼻子的谢明筝,萧景渊眼里全是嘲讽,说的话也不好听:“贱地怎配公主亲临,咳……” 人长得不错,却又是一个嘴没长好的。谢明筝也懒得与他逞口舌之快,将杯子递给他,“喝点水吧。” 对方抬头,眼里全是不屑,却还是老实接过喝着,“公主找……我有何事?”他不想承认自己现在是永和的臣子。 谢明筝找了个凳子坐下,视线落在对方脸上,不缓不慢地问道:“本宫是哪里得罪了世子殿下吗?” 萧景渊生母是夜阑国王后,他又是长子,很早便被立为世子,只可惜,夜阑战败,王后去世,地位一朝更改,被软弱的夜阑王送来永和,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对骄傲的萧景渊来说是奇耻大辱。 萧景渊顿了一瞬,反问,“公主何出此言?” 这个时候了还装蒜,谢明筝嗤笑:“若无大仇,世子怎的和本宫的三弟联合起来了?” “你觉得他能帮到你吗?”她眼神锐利地看着对方,像威胁又像警告。 “咳……咳……” “三皇子若帮不了,那公主就肯在下了吗?”脸色苍白,是真的病了。 谢明筝站起身,望着窗外,说道:“那就要看世子殿下的诚意了,留给世子的时间不多了。” 是的,最新的消息传来,夜阑国君重病,夜阑国的老臣急于将世子接回,稳定局势,而现在进京进献的是四王子萧景琰,如今比他更有可能登上王位的人。 当然,前提是萧景渊这位世子回不去或者死在永和,这也是今年夜阑国进献时间提前的原因。 萧景渊明白,一旦自己这位弟弟登上王位,第一件事就是想办法除掉自己,他也才开始与三皇子合作,却不想这么早就被发现了。 “公主有何条件?” 现在不论什么手段,什么方式,他一定要保全自己,想办法回到夜阑。 眼前的女子明明看上去如此明艳动人,笑意展现在她绝美的脸上,只是眼中带着肃杀之气。 “本宫大婚,夜阑的人送来了一封信,特来问世子的意思。” “信?公主说的是什么信?” 谢明筝一直看着对方,从他的脸上没发现什么不对劲,要么他是真的不知道,要么就是太会演了。 转了下思路,才又说道:“没什么,既然与世子无关,那便无事了。” 说罢就转身想外走去,床上的人却连忙说道:“那公主还肯帮我吗?咳咳……”现在他没有更好的办法了,试图抓紧任何生机。 谢明筝回头,笑道:“不急,会有需要世子的时候。” 看着门口的近侍,谢明筝让锦玉将公主府的令牌给了他,吩咐道:“去太医院将太医请过来,有什么需要拿着令牌来公主府。” 忽略对方惊喜的样子,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 她还有别的事呢。 裴叙这边,被皇帝拉着和太子讨论了许久的事,还是皇后宫里的人来才作罢。 谢衡自己批着奏折,打发着他们,没有一同去的意思,“令仪那边想必是等急了,今日就到此吧。” 一出门,谢晏就拦住了裴叙,面色沉重,“裴大人若是对皇姐不好,孤不会放过裴大人的。” 裴叙笑了笑,眼底却是冷意,说话却没有一丝错,“太子殿下何出此言?” “若说道不好,只怕太子殿下所做的一些事才令公主更伤心吧。” 当年的事他也是有所耳闻的,谢明筝不是那么骄纵蛮横的人,若非眼前的人做了不可原谅的事,她对待这位太子断然不会那么冷漠。 谢晏一时也说不出什么,气氛降到了冰点,好在素雅及时打断了:“殿下和驸马一起前去吧,公主和娘娘都安排好了。” 裴叙笑着应好,只是谢晏垂下眸子,说道:“东宫还有些事,本宫就不叨扰母后和皇姐了,有劳姑姑说一声。” “殿下客气,驸马请。” 就这么着,谢晏看着他们一行人离去,定定地看着,手中的拳头不断握紧。 身边的人察觉到了自己主子的不对劲,安慰道:“殿下,其实公主还是很在乎您的。” “是吗?姐姐还会在乎我吗?” “自然,此前殿下受伤,公主还特意让身边的太医来照顾您,可见把您放在心上。” 看谢晏脸上的表情也舒缓了下来,近侍这才感慨,果然提到公主,主子的心情总会好起来。 “走吧。” 第8章 春日宴 “公主,大长公主的请帖。”门房的人拿过来,恭恭敬敬地递上。 公主府院中种着一棵高大的海棠树,此时花开得正好,谢明筝坐在院中的,翻看着现下最时新的话本。 锦玉接过一看,“公主,长公主邀您参加三日后的春日宴。” 谢明筝笑着说道:“姑母还是那么喜欢操持这些事。” “参见驸马。” 这会儿的功夫,裴叙已经下朝回来了,说起来那日宫中觐见之后,他们就搬来了公主府。 “什么事让公主这么高兴,说出来也让臣好一同乐一乐。”裴叙说得自然,坐的也自然。 这些天,他们显然熟悉了。 话本精彩,拿在手中便不肯放下。 “左不过是姑母相邀春日宴罢了,驸马若有兴趣可以一同前去。” 这样的活动,从前的裴叙可是很少参加的,说起来,谢明筝也有两三年没参加过了。 “听闻林家小姐要回京了,想来公主能与之一叙。” 听到好友回京,谢明筝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弱水回来了,本宫怎么没收到消息。” 裴叙眼里蕴含着些许宠溺,说道:“今日早朝遇见林尚书,听了一耳朵,想来是消息还没传回来。” 谢明筝点点头,透露出她这个年纪该有的稚气,下一刻却开始认真道:“夜阑的四皇子什么时候回去?” 裴叙翻看了桌上的一本话本,眉头有些微蹙,公主平时喜欢这样的? “裴叙?”女子开始催促道。 “咳咳……”裴叙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回答道:“今早夜阑丞相请求皇上让世子回去,皇上还在考虑。” 能坐上皇位的可不是简单的人,放萧景渊回去,他若是夺得王位,届时稳定了夜阑局面,对永和可没有好处,想来父皇是不会轻易放他回去了。 现在看来可以去找那位世子殿下谈谈后续的条件了,时机到了。 谢明筝脸上展露出笑容,裴叙哪里有什么不明白的,一眼就看出公主已经有主意了。 “公主,微臣让人去了那处,侍卫无端掉进一个坑内,里面只剩下这个。” 就算再想知道真相,谢明筝也不会蠢到未知对方是敌是友的情况下独自前往,裴叙也不愧是个好帮手。 “三日后,望公主与裴大人一共前往此地,否则证据危矣。” 看了这之后,谢明筝眼神狠厉。 “此人对公主很是了解,居心不良。”裴叙放下书,说话依然平静,只是眉宇间的恼怒泄露了他的心绪。 “不止如此,对当下的局势也很清楚呢。”下一秒,谢明筝笑道:“那就劳烦驸马同我三日后去一趟了。” 春日宴后的时间去,正好,说不定人就在春日宴里。 裴叙自然是不会拒绝的,只一味顺从。 …… 春日宴,热闹非凡,来的都是各大家族的人,也因此大家将春日宴默认为是男女之间的相看宴。女子执桃花,男子持牡丹,对对方满意即可将手中的花赠予对方,当然,也有权利拒绝。 只有双方都满意,互换花朵,后由专人引到亭子处继续了解。在春日宴相看成功的,或可得到大长公主去请的赐婚殊荣。这也是京中最热闹的宴会。 往年,谢明筝没有心情参加这类活动,今年新婚,大长公主特意叫她过来帮忙的,也借着这个由头吸引更多的京中才女。 “想来,若驸马早年参加,怕是也早早成婚了。”看着身着月白色衣服的裴叙,谢明筝满意点点头,对于驸马的脸,她还是很能欣赏到的。 裴叙无奈,“若公主早年参加,只怕也早就……”这句话一出口便觉得不妥了,早年谢明筝为何不参加京中人尽皆知,何况那人…… “微臣失言了。” “无事。” 虽说没事,但现在的氛围却没那么好了,冷了下来。 一下马车,谢明筝没等裴叙便径直走向了大长公主,语气亲昵,“许久不见姑母,姑母风采依旧。” 皇后未嫁之前,与大长公主也是好友,对这个侄女,大长公主也是偏疼的。 拉着她的手说道:“小嘴愈发甜了。”又看了看后面的裴叙,看出两人的不对劲。 眼睛一转,还能不知道是什么嘛,自己这个侄女从小就千娇百宠,长大了还有万承钧护着,脾气自然不好。 “怎的跟驸马置气上了?” 裴叙笑着说道:“是臣平白说错话,惹公主生气了。” 得到了谢明筝的一个瞪眼,笑容愈发大了,“好了好了,驸马也是无心,令仪就原谅他吧。” 这种场合实在不适合深聊,谢明筝就傲娇地点点头,看上去和从前一样。 只是一旁的裴叙却深知,眼前的殿下已经不是从前那个骄纵的女子。 裴叙作为驸马,也算是这里小半个主人了,遇见几位同僚也主动招待,聊聊起来。 谢明筝则一直陪着大长公主坐在最高的阁楼上,默默地观察着下方的人,试图找到一丝不寻常。 却突然看见了李珏,走向一个人。 那不正是刚刚回京的林弱水吗? 林弱水虽是礼部林尚书家的嫡女,但她的母亲是林家的家主林泠,林家有言家主须得由女子担任,家底深厚,这林尚书还是林家的赘婿呢,这在当年可是引起不小的轰动。 不出意外,自己这位好友会是下一任林家家主,这也养得她的性子洒脱却又机敏,和自己很合得来。 大长公主见她一直看着那两人,笑着说道:“说是陪本宫,只怕啊,心早就飞到了别处。” 谢明筝笑着说没有的事,却自如地站起身告退,毕竟林弱水可从来没有跟自己说过和李珏的事,这下可得好好问一问了。 下方的裴叙也看到了她的动作,笑着看向那姣好的身影,看见对方是走向林弱水,莫名地放下心来。 见两人正在交谈,谢明筝也没有上前打扰,只等两人分开上前开口。 “林小姐真是大忙人,一回来竟也没空见我?” 林弱水一回头就看见一张巧笑嫣然的面孔,也轻笑:“不敢不敢,怎么比得过公主殿下,一不留神竟然成婚了,真是失敬失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