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坑仙侠》 第1章 第 1 章 叶倾又做恶梦了,睁开眼睛的刹那,眼前似乎还残留着破空划来的雪色刀光。 她大口喘着气,明知道是梦,还是恐惧不已。只是醒来之后,梦里发生的所有事情就记不清了,只剩下无边冰冷。 叶倾定了定神,翻身下床,往对面那个独立的大屋子走去。屋内摆着一个冒着热气的大炼炉,还有铸造兵器用的相关用具。 这些都不是普通货色,所铸造出的兵器自然也不会普通——那是可以杀死魔族的特殊兵器,随便一把放外面都是千金难求。 当今世道,魔族魔肆虐,百姓们被折腾得苦不堪言,普通的兵器无法杀死魔族,而这种特殊的兵器——叶倾敢说,除了修仙者手里的,再除去皇家铸剑司,就只有她这里有了。 叶倾抬手往火炉一指,红彤彤的火焰随之而起,屋子随之暖和起来,她这才舒服地舒了一口气。 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了声音。 “叶倾姑娘可在?” “在,你进来。” 两个丫鬟打扮的姑娘从院子里走来,四处张望着,不由自主露出轻蔑的神情,还没走进这屋子,只是从门口望了里面一眼,就用手巾捂住了鼻子。 丫鬟又朝叶倾打量了去。 叶倾相貌清丽,白白净净,不过瞳色很浅淡,是那种近乎剔透的琥珀色,因此给人一种清冷的感觉,只是当她笑起来,那种清冷又没了,透出了一些柔和来。 不过在两丫鬟眼里,叶倾算不得多美,中人之姿而已。 叶倾站在火炉旁边烤着手,问道:“你们找我做什么?” “我们两是少爷的丫鬟,奉夫人之令,来还你一个东西。”丫鬟珍珍侧头说:“小莲,把东西拿出来给姑娘。” 叶倾有些讶异:“江潮?” “不错,正是我们少爷。” 小莲将一个精致的木盒拿出来,作势要交到叶倾的手上。 不过,在叶倾伸手去接的时候,小莲手上似乎没拿稳,那盒子落在地上,摔成了两半,里面的东西也掉落了出来。 那是一个玉佩。 玉佩的成色很是好看,莹白剔透,就是做工粗糙,随便哪个人一看都要说那雕刻糟蹋了这块好玉。 叶倾不用看都知道都知道上面雕刻的是什么,正面是一个叶字,反面是一个倾字,正是她的名字。 玉佩送出去的时候,江潮信誓旦旦地表示,要一辈子对她好,每天都要戴在身上,结果这才多长时间?玉佩就以这样的形式回到了她这里。 叶倾看了小莲一眼,没有捡,也没有发怒的意思。 两个丫鬟自然不会将她放在眼里,她们身为权贵家的丫鬟什么人没见过,自认为不管是眼界还是身份,都比眼前这叶倾高了不少,当下见叶倾没有生气,心里的优越感更胜。 “少爷曾经赠送给了姑娘一个发簪,还请姑娘归还,呐,就是你头上的那支。”珍珍扬了扬下巴,说道:“虽说我朝风气开放,但你和少爷的情意已尽,留着少爷的东西到底不好。” 两个丫鬟心里畅快得很,平日里总是听少爷说叶倾这个好那个好,她们就眼红得很。 若是一个世家小姐也就算了,这叶倾算什么? 小家碧玉都不是,无父无母不说,不过是个打铁匠的徒弟而已!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肮脏手段勾引了她们少爷。 想到这里,两丫鬟又嫌弃地看了看这屋子,嫌弃地打量了一下叶倾,心里一阵厌恶。 叶倾自顾自地做事情,往火炉里加了一些炭火,又将一个未完成的斧头送了进去,这才慢吞吞地说道:“谁说我们的情意尽啦?江潮自己说的吗?” “这是自然!”小莲翻了一个白眼,“姑娘,你还不知道我们家少爷的身份吧?” “哦?” 珍珍高傲地抬起下巴,不可一世,“我们家少爷是当今丞相的独子,向来受尽宠爱,就连皇帝陛下也对少爷赞许有加。平日里来往的好友,不是权贵家的公子,就是皇子世子们呢。” 言下之意,不外乎是说,你算是哪根葱啊? 叶倾打开了火炉,从里面将烧红的斧头拿了出来,顺手操起铁锤就往下一砸。 锵的一声! 震耳的声音将两个丫鬟都吓了一大跳,都不由往后退了一步,脸色都白了。 “吓到啦?”叶倾的双眼弯了起来,她这一笑,亲切和柔和扑面而来,也给人一种好欺负的错觉。 “不好意思啊,我就只会这些粗鲁的东西,铁匠的徒弟嘛,你们懂的。” 两丫鬟都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还没来得及露出不快来,就听那锵锵的震耳声音接连不断地响起,顿时又被吓得一个激灵。 但让她们现在走,又很不甘心,话还没说完呢,根本没有达到羞辱这不要脸女人的目的。 还好,叶倾捶打的动作没一会儿就停了,将斧子放到水中冷却,滋的一声升起滚滚白烟来。 叶倾这才想起两人似的,又笑了笑:“还有什么想说的?” 珍珍指了指叶倾头上的簪子,笑道:“姑娘,你忘记将簪子交给我了。” “哦。” 叶倾摘下了簪子,随手递给了丫鬟。 她这种满不在乎的做派,顿时就刺激了两个丫鬟,总觉得一拳头打进了棉花里。 珍珍笑吟吟地说:“多谢姑娘体谅了。” 小莲没那么好脾气,忍不住阴阳怪气起来,说道:“希望姑娘不要再来找我们家少爷了,夫人都说过了,你们不是一路人,门不当户不对,就算做个妾你也是没有资格的,我们丞相府你高攀不起。” “哦?”叶倾垂下眼睑,慢条斯理地将斧头和斧柄接合到一起,“是这样吗?那还有其他理由吗?” 小莲见此,心里更加得意了,当即就笑着说道:“姑娘听我一句劝吧,不要做这些男人干的粗活了,整天泡在这样脏的地方,无端让人看低你一眼,哪有姑娘家做这个的呢?” 小莲说得起劲,珍珍也是一脸赞许,觉得说得正是这个道理。 两个人都没有发现叶倾早就冷下脸来了。 第2章 第 2 章 叶倾内心翻滚的洪荒之力就快要压不住了。 她爱怜地摸了摸刚完成的作品,心道:你的运气实在不错,才刚出炉就要见血了,如果她再叨叨下去的话——我向你保证,一定用你劈死她。 “……再说了,这女子都讲究姿态礼仪的,站要端庄,行要优雅,其余暂且不提,就这两个姑娘就差得远了,更别提什么琴棋书画了。” 珍珍摇头补充了这几句,不过与其她说是在对叶倾指点,不如说是轻蔑更合适。 “不过姑娘也别太过忧心,配我们少爷你是配不上,京城的少爷们你配不上,但是普通人家还是可以的。” 小莲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双手一拍掌,点头说:“对对,依我看的话,城外那个拉车的马夫就不错呢,虽然瘸了一条退,但技艺很是不错,不少人都找他拉车。” “啊对了!”珍珍又想起了什么,指着地面的玉佩道:“这个玉佩虽然做工粗糙,但质地成色很好,拿去还能换几个钱当嫁妆呢,姑娘记得捡起来,可别糟蹋了。” 砰的一声响,叶倾突地将斧子砸在了案板上。 小莲和珍珍吓了一大跳,嘴巴顿时闭上了,当她们望向叶倾的时候,心里不详的预感浮了起来。 叶倾提着斧子往前走了两步,一脚踩在了那块玉佩上,再抬起脚的时候,玉佩已经碎成渣渣了。 她叶倾可是立志做这天底下第一铸剑师的人,这两个丫鬟无知又愚蠢,嘲讽她们一句,不仅没听出来还被当做是夸赞了?叨叨这么久还不闭嘴。 “说够了?” 叶倾的身量在女子中们来就高,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两丫鬟,此时一笑,嘲讽而冷漠,让人心生出距离感来。 两个丫鬟没想到她会变脸,呆愣了一下。 “你们以为我多稀罕你们家江大少爷?当初要不是他死皮赖脸缠着我,我根本不想搭理他。”叶倾抬手一指门外,“滚吧,不要脏了我的地方。” 珍珍回过神来,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先前还以为至少是个知道廉耻的,现在看来,不过泼妇一个!” “对,泼妇!”小莲立刻接口:“刚刚说错了,就凭你这样子,那拉车的马夫都懒得看你一眼!” 叶倾提着刀就朝两丫鬟大步走去,吓得两人花容失色,撒腿就往外跑去,再顾不得什么身份面子了。两个丫鬟哪里见过这样野蛮不讲理的人,还是个姑娘家,根本就没有辙。 还没跑多远,斧子就从两人中间飞过,砰的一声钉入了前面的地上。 珍珍和小莲煞白了脸,腿上一软就跌坐在了地上。 叶倾大步走过去,飞起两脚将两人踢飞,伴随着尖叫,噗通一声,落入旁边的流水中。 “你们来之前也不先打听打听我叶倾是什么人,我脾气好是没错,但被人欺负到头上了,也不是个软蛋!呵呵,其实你们夫人让你们来,是怕我心有不甘,特意送来给我出气的吧?” 叶倾抬起下巴,示意了一下大门,“行了,现在我气也出过了,若我哪天想起这事儿气又不顺了,再登门拜访。现在,你们可以滚了。” “救命、救命啊……” “你这个野蛮泼妇……” 两个丫鬟尖叫着在水里扑腾,大喊着救命,一边骂着叶倾。 叶倾双手抱臂,居高临下睨了两人一眼,刚要转身走,就看见地上落下的簪子,眼角一抽,抬脚就踩了上去。“送我的东西还想要拿回去,告诉你们家江大少爷,没门儿!” 这溪水淹不死人,不过半人高而已,两个丫鬟扑腾了一会儿之后就发现了,狼狈地从溪水里爬起来,垂着脑袋就像是霜打了的茄子。 她们的眼前出现一片雪白的衣摆,紧接着就听到了一个清冽的声音,责备了叶倾。 “你不该把她们丢进溪水里。” 只是一句,语调就这般动人心弦,在此之前,她们从未听到过这么好听的声音。 珍珍顾不得害怕了,抬起目光追了过去,那个男人恰好越过她们朝叶倾走过去,只能看见一个修长的背影,墨发如云,雪色的衣裳不染俗尘半分。 只是不经意路过,就强势侵占了所有目光。 因为这个白衣男子的出现,这个简陋的小院似乎也跟着清贵了起来。 两丫鬟看直了眼睛,同时也羞愧尴尬了起来。 她们竟然在如此狼狈的时候,见到了这么个谪仙般的人物。 “她们两个来找我的晦气,你觉得我做错了吗?”叶倾嘟囔了一声,“师父,你可不能是非不分啊。” 什么?师父? 怎么可能…… 珍珍张大眼睛嘴巴,叶倾的师父不是应该是个脏兮兮的打铁匠吗? 小莲迷恋地看着这个背影,但只想一想到这个白衣男子跟那不要脸的叶倾有关系,嫉妒不甘就汹涌而来。“喂,这位公子,你这等品貌怎么收了这样一个不讲理的女人当徒弟呢?走出去,别人会笑话你的。” 叶倾惊讶地看了小莲一眼。 小莲挺起胸膛,得意洋洋起来,一面羞涩又期待白衣男子的回答。 白衣男子微顿脚步,没有回头看那两丫鬟一眼,漫不经心地责备叶倾:“你什么时候做事才能干净利落些?这种人直接扔外面或者一刀杀了,不要脏了我的溪水。” 这话说得不仅嫌弃,还很旁若无人,根本没把两个小丫鬟放在眼底。 珍珍和小莲张大了嘴巴,迟迟明白了过来…… 原来,他刚刚说的那句“不该把她们丢进溪水里”是这么一个意思啊! 两人不可置信地僵硬在了那里,方才还是一脸看戏表情,现在就剩下恼怒了,张嘴又要说什么,就见叶倾捡起地上的斧子不怀好意地朝她们看去。 两人顿时顾不得尴尬和愤怒,踉跄着就往外逃命了,活脱脱像是火烧了尾巴一样。 “师父,你吓到她们了。” 叶倾提着斧子走过去,弯起眼睛笑了起来。 白衣男子慢慢看了她一眼,说道:“是你吓的,不是我。” 男子长了一双极其漂亮的眼睛,清亮而通透,仿若倒影在水中的月光,落在人身上的时候,似有清风拂过,带来点点凉意。 他的身量极高,就连叶倾这种在女子中鹤立鸡群的站在他面前,都显得娇小无比。 他的腰间,佩戴着一短一长两把剑,短的那把上面刻了两个字:吴月。 他的名字,就叫做吴月。 第3章 第 3 章 “可是你不觉得,你那种态度,更让人抓狂吗?” “哦?” “这一点我深有感受。” 吴月轻轻一笑:“你似乎对我怨念颇深?” 叶倾点了点头,刚要扳着手指头举例,他已经向屋子举步而去。 “好吧,是我吓的。”叶倾连忙跟了上去,向他挤了挤眼睛,“不过她们搞错了一件事情,她们不该叫你公子,应该叫你……” 他从屋子里拿出了鱼竿,又重新走了出来,她殷勤地跟着,亦步亦趋。 “应该叫你大叔。” 叶倾有些得意地说出这话,本想要揶揄他的,谁知道他并没有什么反应,沿着廊檐走到临近溪水的那一侧,将鱼竿一抛,便悠然垂钓了起来。 “师父我没说错啊,您老人家不是从小把我拉扯大么?随便扳指一算,您老也有四十来岁了吧?” 叶倾撇了撇嘴,师父他老人家除了长得不像老人家,不管是爱好还是口味,都跟老人家一模一样。 “而且,从我有记忆起您就是这般模样,如今十年过去,您样子一点没变,有时候我真的怀疑你不是一个人。” “不是人是什么?” “是神仙啊。”她理所应当地说:“只有神仙,才不会变老。” 吴月笑了笑,并不回答。 “还有,只有神仙才会像你这样神通广大,什么都会。” 叶倾会不少东西,法术会一些,武功会一些,锻造就不需多说了,这是她最擅长的东西。这些,都是吴月的功劳。 不过有一件东西吴月没有教会她,那就是怎么做一个好姑娘,于是她这颗小树苗在放任自流之下,就长得歪了些。 “嗯,你猜得不错,我的确是个神仙。” 吴月悠然说道,轻轻将鱼竿一拉,身旁的木桶里就多了一条鲜活的鱼。 叶倾愣了愣,他承认得这般爽快,她反而没那么信了,不过还是从善如流道:“那师父您知道什么长生不老的秘诀吗?” “不知道。” “可是师父……” 吴月终于抬起眼睛看了她一眼,只是眼睛里褪去了柔和之色,像是最深最冷的寒潭一样。他一动嘴角,淡淡问道:“你还记得我曾经说过什么吗?” 叶倾的心跳骤然慌张起来,却依然笑着说道:“徒儿只是想一直陪在你身边了。” 吴月将这句话无视了过去,目光锐利了起来。 “你忘记了?” “没有。” 她垂下了眼睑,不敢与他对视。 原本悠然轻松的气氛骤然转冷,僵持了下来。 她盯着底下的铺着的木板,紧抿着唇,如芒刺在背的感觉让她知道,他的目光依然落在她的身上。 她跟吴月之间的相处,总是这个样子,上一刻和风细雨,下一刻也许就会僵持,一切取决于他。 吴月缓缓将目光收回,重新抛出鱼竿,“要不要我再提醒你一次?” “不要。”她的声音低落而倔强,“我还记得。” “是什么?” “你非要我复述一遍吗?我和江潮……” “江潮无关紧要。” 他轻易将她的心思看清。 叶倾只觉得难堪不已,酸涩的感觉不断朝她的眼睛冲击而去,让她软弱得想要落泪。 “你若忘记了,也没关系。”吴月声音轻轻的,给人一种温柔的错觉,“我也可以再说一次,第一,不要……” “第一,你不是我师父;第二,不要给别人铸剑;第三……”叶倾打断了他,这种复述让她整颗心都揪了起来。她深吸一口气,才继续说下去,“第三,不要喜欢你。吴月,够了吗?” “嗯,今晚吃鱼,你去准备一下。” 吴月收了杆,根本不在乎她是怎样的心情,示意了一下她提木桶,就举步离开了。 叶倾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又可恨又气,当然更气的是一直了解吴月的冷漠还依然为他心动的自己。 吴月无疑是个奇怪的人,对她的要求是一方面,脾气是一方面,来历是一方面,还有他的行踪也是一个方面——这个男人身上有太多秘密。 他对她再好,这种好依然隔了漫长的距离。 …… 翌日,清晨,吴月果然又消失了。 叶倾早就习惯了他的神出鬼没,事实上,就在昨日他突然出现之前,已经消失了三个月之久了。这一次离开,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见到他了。 一夜过去,叶倾的心情还没有好起来,当即就决定要出门寻某个倒霉蛋的晦气。 可就在刚出门的时候,一辆高大奢华的马车就往这边驶来,两扇车门镂空雕刻出菡萏的纹样,左侧外壁还印了一个纂体的江字。 叶倾挑了挑眉,抱臂站在门口等着。 马车停了下来,骄矜的公子哥就从里面跳了下来,折扇啪的一甩,就朝她挑眉看了过来,那剑眉星目,薄唇微勾,模样要多纨绔就有多纨绔。 不是江潮是谁? “那个,倾倾啊……” 叶倾抬起一脚就要踹人。 江潮敏捷地往旁边一躲,“倾倾,咱们有话好好说。” “你还有脸来找我?”叶倾可不想跟他好好说话,正憋着一肚子气没处发呢,“有胆子对不起我,没胆子承认是不是?你还敢躲!” 江潮有些尴尬,顿时就僵在那里不动了。 侍从江九在旁边静候,见自家少爷就要被欺负了,急忙一步上前就挡住叶倾,脸上赔笑。 “叶倾姑娘,有话好好说啊,少爷他是无辜的啊!” “他,无辜?” “是啊是啊,至少先听少爷的解释再说啊。” “至少先让我揍一顿再说,不然我昨天的气不是白受了吗?” 叶倾总是有理的,而越在熟悉的人面前,就越是放任自我。 若是昨日那两个丫鬟见着这一幕,以她们的胆子,指不定都要吓晕过去。在她们的眼里,江潮这种金贵的少爷,天生就是需要捧着的啊,那些世家小姐们不也捧着少爷吗? “叶倾姑娘……” “滚开。” 江潮幽幽叹了一口气,看了江九一眼,后者只好退到了一边去。 叶倾冲过去对着江潮就是几脚,直踹得他痛呼,最后用起所有力气飞起一脚将他踹飞,往后落尽了溪水中。 噗通一声,溅起的水花扑了冲过去的江九一脸。 第4章 第 4 章 江潮从溪水里爬起来的时候,浑身湿漉漉的,乱发粘在脸上,折扇也坏了,那落汤鸡的样子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叶倾哈哈大笑了几声,心中的郁结发泄出了不少。 江潮见她毫无形象的大笑,额角青筋就是一跳,摇头忍不住说道:“你这样子,估计真的很难嫁出去。” “我可以抱着我铸造的兵器过一辈子。” 叶倾毫不在意,然后想起了昨天的事情,又来气了,怒视着江潮说道:“你知不知道你的两丫鬟是怎么羞辱我的?她们把我从头到脚数落了一遍不说,还嫌弃我的铸剑房,这个绝对忍不了!” 那两丫鬟表现得无比夸张,还捂鼻子,搞错了没有? 她的铸剑房每日都要仔细打扫,做到一尘不染,里面的所有用具整整齐齐,连一点炭火味道都闻不到。 这方面,吴月对她的要求可谓是苛刻,就连武器架摆得稍微歪了一点,他都要皱眉头。 “现在想想,还是太轻易绕过她们了!” “她们没见识,你就不要计较了,气坏了身子怎么办?”江潮一脸哥两好的表情,笑眯眯凑过到她身边,“现在你打也打过了,骂也骂过了,这件事一笔勾销好不?” 叶倾白了他一眼。 江潮顿时委屈了起来,漂亮的双眸似是敛了水光,颇有些含羞带怯的意思。 “我已经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了……你要是觉得还不够,我索性就咬一咬牙,牺牲一把色相,嗯,伺候伺候你吧?” 旁边的江九:“……” 叶倾也愣了愣,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了,然后又是一个白眼:“看看你现在这样子,我下不了嘴。” 江九:“……” 原本以为自家少爷够不要脸的,没想到这姑娘也相差不远,怪不得两个人之前能好上。 江潮斗败公鸡一样耷拉了脑袋,跳进马车里换衣服去了。 也不知道是江潮性子龟毛,还是对叶倾的性子了解颇深,马车上还带了两套衣服,就连折扇也备了一把。过了片刻之后,又是一个矜贵的公子哥了。 江潮冲叶倾抛了个媚眼,又凑了上去,“现在能下嘴了么?你闻闻,香喷喷的。” 江九:“……” 虽然每次少爷和叶倾姑娘在一起,都会无耻很多,但每一次依然会重塑他的认知。 “看着你就生气。” 叶倾嫌弃地用手挡住了江潮的脸,转身往小院里走去。 江潮三两步跟上去拽住她的手臂,叹息了一声,声音别提有多温柔了:“好了,我有正事要说,你的怒气先放一放好不好?” 见她顿住脚步,他才继续道:“你去把东西收一收,赶紧跟我进城去,这几日外面不怎么太平。” “出什么事情了?” “如今这天底下三国和睦,除了魔族,还能有什么事情呢?” 江潮说:“昨夜魔族在郊外和青云镇上,杀了几十个人,若不是恰好有巡守的修仙者路过,只怕一个镇的人都要被屠了。这也是我今日匆匆前来寻你的原因。” 叶倾家的这个院子,正好在青云镇外,距离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 魔族向来残暴嗜杀,只要一出现,必定伴随血雨腥风。偏偏他们极擅隐秘,行踪难寻,又喜欢单独行动,修仙者很难大范围地清除他们,这一点实在让人头疼得很。 也正因为如此,但凡有魔族行踪,皆是风声鹤唳。 三国之中,每一个主城都会请修仙者驻扎,并且辟一个地方出来专门接纳避难的百姓们,这些地方被称之为避魔所。性命关头,就算要交一些银两,也是人满为患。不过不管怎么贵,也贵不过城中的客栈。 “修仙者没打过魔族吗?” “那几个修仙者没什么经验,让那魔族逃跑了,目前还没找到藏哪儿了。不过那魔族身受重伤,估计也跑不了多远,兴许就在青云镇周围躲着。” 江潮语重心长地说道:“听我的,跟我到京城去,我给你找家客栈住着,再给你派几个护卫。等魔族被除掉了,你再回来。” 叶倾本想点头的,又想起了吴月,“不行,我不能走,师父不知道这件事,我担心……” “你那师父神龙见头不见尾的,也许这两个月都不回来呢?” “万一他今晚回来了呢?不行不行,我不放心。” 江潮被她气得七窍生烟,伸手往青云镇的方向一指,“你是没看见那些人死得有多惨,等你真的遇到了,怎么后悔都没有用了。我告诉你我去瞧的时候是个什么景象——一地残肢断腿,血肉模糊,一道去的人不是晕了就是吐了。” 江潮想起那个血淋淋的画面,还觉得浑身发冷,嘴里冷冷道:“你知道,魔族有巨力,他们可以徒手将人撕成两半。但这一次那些人不是被撕的,他们是被魔族啃食成那样的。” 叶倾头皮一麻,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脸色有些发白。 江潮见她被吓到了,这才缓声说道:“你一个人住在这荒郊野外不怕吗?听我的话,跟我去京城,给你师父留个信就行了。而且你看你师父那样子,能是个简单的人吗?” 叶倾自然知道师父不是简单人,但她也不知道师父有多不简单,心里没个轻重比较。 这世间所有人,都是一个关心则乱。 “我可以住在地窖里。” 江潮指着她骂道:“冥顽不灵!” “住在地窖,小心行事,应该就没什么关系了。”叶倾说:“我还有兵器,我铸造的兵器你是知道的,那一堆砸也砸死魔族了。” “……” 江潮被她气得一个仰倒,见怎么都说不通,心里简直无奈到暴躁。 默了好一会儿,他才说道:“这个事我们晚些再说,你自己再想想。先跟我去京城一趟,有一些兵器需要你过下手。” “我的规矩你知道的吧?” “这是自然,你不为人铸造任何兵器,只过手加工,而且这件事还得为你保密。” 江潮一扯嘴角:“说实在的,但凡有人知道那些兵器皆是你的功劳,皇家铸剑司定然连考核都省了要请你进去,也没有人敢小觑于你了。” 第5章 第 5 章 否则,昨日那两丫鬟怎么敢那样对她不敬呢? 这年头,锻造普通兵器的人只能叫做铁匠,而能做出对付魔族兵器的人,尊称为铸剑师。 叶倾,就是一个铸剑师。 “你忘记了,我师父他不准。”叶倾叹息了一声,“其实帮你加工这些兵器也不该的,我根本不敢让他知道。” 两年前,她送给了江潮一把短剑,不小心让吴月知道了。 叶倾被关在屋子里反省整整一个月不说,之后半年吴月都没有给她一个好脸色。不仅如此,吴月还去找江潮把匕首抢了回来,把江潮打得就剩下一口气。也就因为此事,江潮他娘江夫人,怎么都看叶倾不顺眼了。 但到最后,叶倾都没反省出来了什么,反而生出了些叛逆的心思。 “你师父的要求,对一个铸剑师来说真是不可理喻。”江潮想起吴月就没什么好脸色,“他到底是你的师父还是你的仇人啊?瞧瞧,让你为难成了什么样。” 为一人铸剑,不过只能对付寥寥魔族,可若是为更多人铸剑,则是保护天下黎明百姓。 叶倾心中有沟壑,有志向,可是吴月说什么都不准。 叶倾一头雾水,江潮更是无法理解。 叶倾想起这些糟心事,心情也低落得很,当即就摇摇头说:“不说这个了。” “好。” “对了,昨天那两个丫鬟,让她们来给我打下手吧。” 叶倾露出了恶劣的笑容。 江潮知道她要使坏了,嘴角一抽。 叶倾带好了铸剑用的一些工具,将之扔给了江九,这才上了马车。 江潮无疑是个会享受的人,但从这个马车就能得知几分。 马车里宽敞华美,用料还是上等的紫檀木,就算不用任何熏香,也透着淡淡香味。里面一应摆着靠枕和座垫,又铺就锦罽,中间放了一个小案几相隔,上面摆放着精致可口的糕点水果。 江九给两个人煮好茶,就到外面去和马夫一起坐着了。 叶倾喝了一杯茶,还没说什么话,就见江潮又朝她投来了怨念的目光,当即又是一头雾水。 “倾倾啊,你真是牛嚼牡丹不懂欣赏,你可知这是上好的雨前龙井,还是陛下赏下来的贡茶。”江潮摇头叹息,“你那一口就是多少银两你知道吗?” “不知道。”叶倾说:“茶水就是拿来喝的,我喝下去不就行了?” “……” “若你不补充最后一句,倒还能唬住我。但你偏偏要提银两,败坏了你所有的风雅。” “不用银子衡量,怕你不知道有多好。” 江潮被她一噎,有些郁闷地摸了摸鼻子。 有些事情他必须要承认,他活了近二十年,女人方面一直都无往不利,受尽追捧和爱慕,偏偏在认识叶倾之后处处碰壁。不过也正是因此,他才对叶倾另眼相看起来,从而成为了不错的朋友。 这一点,充分说明了男人就是贱骨头。 江潮更为挫败的是,叶倾昨日被丫鬟那样打脸,只是揍他一顿就算了,竟完全看不出半分伤心的意思。 …… 马车骨碌碌前进,朝着京城而去,一路上的行人逐渐多了起来,皆是背着包裹、拖家带口要去城中避难的百姓们。 城门的守卫特别严密,来往进出的人都要进行检查,以防有魔族企图混进去,旁边还站了几个白衣飘飘的修仙者。 马车越过排队的人群直接驶到前面的时候,等待的百姓们顿时就乱了起来,朝马车投去了愤愤不平的目光,小声唾骂起了这些城中的权贵富豪们。抱怨声音嗡嗡不断,就连官兵也吓不住他们。 涉及自身安危,平日里对权贵卑微避让的百姓们,也容易脾气上头。 江九扬了扬手中的令牌,侍卫立刻恭敬地放了行。 “大人,这些日子还请不要随意出城了。”侍卫说道:“城外不怎么太平,除了昨夜之事,先前又在别的地方发现了几处……” 江潮眉头一皱:“知道了。”又问:“什么时候关城门?” “酉时。” 江潮略一颔首,将小窗关上了。 京城的街道上依然繁华热闹,行人络绎不绝,只是人们言谈和脚步之间都透着焦虑,而兵器店周围来往的人尤其多,还有人因为购买兵器而争吵、大打出手。巡逻的侍卫多了起来,并且每一队都有修仙者同行。 整个京城的人或事物,都笼罩上了一层阴翳。 “这些百姓,难道不知道普通兵器对魔物没用吗?” 江潮说:“知道又怎么样?灵器他们买不到,修仙者手里的灵器暂且不提,铸剑司所出的灵器只供朝廷军队使用,这两年来铸剑司日夜赶工,也不过配备给了一万将士而已。” 能杀死魔族的特殊兵器,被称为灵器。 “他们就是买个安心而已,有兵器在手,胆子多少也大些。” 而叶倾大概是最有铸剑天分的人了,当初她送给他的那把匕首,被一个修仙者瞧见了,顿时惊为天人,千方百计想要江潮引荐一下,结果就和江潮一道被吴月打了个半死,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走了。 就算叶倾不亲自铸剑,只要把成品兵器给她经手加工一番,完全不比铸剑司出的那些灵器差。只是这些加工的兵器有个毛病,就是不经用,用上一两个月就会废掉。 不过应急的话,完完全全够了,更可况也不是随时能遇上魔族的。 “倾倾,这次就拜托你了。”江潮叹息了一声,“不过对于你师父的这些莫名其妙的要求,你还想要妥协多久呢?” 叶倾露出了些迷茫的神色,摇了摇头,老实说:“我也不知道。” 这人世间,不管是普通的打铁匠,亦或者铸剑师,不管多痴迷于此,都不希望自己的作品只是拿来观赏。 兵器,是拿到手中用的。 不能使用的兵器,就算再惊艳超凡,也是枉然。 “我师父他……”叶倾叹了一口气 ,没有往下说,“算了,暂时就这样吧。也许他是觉得我技艺不精,先不让我去给他丢人呢?” 叶倾给自己找了一个最合适的理由和借口,来说服自己。 第6章 第 6 章 江潮垂下眼睑,掩住眸中一闪而过的冷意,嘴角扬了一个笑意来,端起茶杯浅浅饮了一口,有些酸溜溜地说道:“你对你师父,可比对我这个情郎好多了。” “从昨天起,我们已经掰了。” “就算不掰,我这个情郎也是毫无存在感。” 说起这个,又是江潮生平一大郁闷之事。他和叶倾之间,除了互相换了“定情信物”之外,什么地方像是一对正常的爱侣了? 江潮越想越郁闷,摸了摸鼻子,不忿道:“只要有你师父,我就得靠边站。” “那当然,师父只有一个,情郎可以有无数个。” 江潮又被她给一口噎住了,胸口憋的那一口气半天没缓过来,愤怒地瞪了她一眼,说:“你还想有无数个情郎?就我一个,你都留不住。” “好啊你,江潮!” 叶倾想起昨日之事,再一次火冒三丈起来,伸手就去掐江潮的脖子。江潮一个没留神就被她压在了身下,因为难以呼吸而涨红了脸,长发铺散在锦罽上,双眸泛着莹莹水光,浑然一副被恶霸蹂躏的小娘子样子。 “哼,每次说不过我就动用武力,哪有你这样的女人?”江潮委屈地看了她一眼,索性将脖子一梗,闭眼道:“也罢也罢,既然推都推倒了,不如干脆做到底吧?来吧,我不反抗。” “……” 叶倾迟迟发觉这姿势有点不对劲,讪讪一笑,就想要放开他。 江潮却没让她如意,她才刚要起身,他便扣住了她的腰,天旋地转之后,变成了他在上、她在下。他的眼睛幽深,俯视的时候仿若骤然坠落的夜幕,目光含笑,她却从里面察觉出了一些危险,立刻就要伸手去推开他,却被他紧扣压到了头顶。 在力气方面,男人总是天生的赢家。 叶倾拼命挣扎了一下没能成功,怒视他:“放开我!” 江潮不仅没有松手,还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这种感觉让她芒刺在背,浑身神经都绷紧了,她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匹狼盯上的猎物,而对方正在寻思着从哪里下口。 “你玩够了没有,放开我!”叶倾怒目圆睁。 江潮毫无征兆地低下头,朝她的唇吻去,叶倾顿时大惊失色,将脑袋一偏,他的吻便落在了她的脸颊上。叶倾气急败坏,抬起腿就想要狠狠踹开他,就听见江潮在她耳边低叹了一声。 “你什么时候才能少看你师父一眼,多看我一眼呢?” “我们已经掰了。” “其实昨天被找茬,你心里是庆幸的吧?因为你终于有理由可以甩开我了。” 叶倾不吭声了,他说中了她隐秘的小心思。 江潮又笑了两声,“倾倾,我比你想象中要了解你。” 否则,他也不会任由丫鬟偷偷拿走他的玉佩,不过是给她一个理由而已。江潮很清楚,他们两人之间开始得就很儿戏,他没怎么当回事,她也只是想要逼自己去移情而已。 但后来,他是真的想要把她娶回去。 江潮是真不明白,她那个脾气古怪的师父有什么好的,除了一张脸能看,其他什么都不敢恭维。 当然,这句话他不敢说出口。 叶倾猛地踹开了他,江潮的后背重重砸在车壁上,他低声笑了起来。 “下次不要跟我开这种玩笑,也不要动手动脚,否则我就真的要动手教训你了。”叶倾狠狠瞪了他一眼,见他依然望着自己,连忙别开脸,有些生硬地转移话题:“酒楼到了,下马车吧。” 祥云酒楼,京城里最好的酒楼,江大少爷向来挥金如土,不管是吃喝用度,还是出入的场所,都要最好的。 唯独在看女人的眼光之上……似乎有点糟糕。 江潮怨念地瞥了叶倾一眼,还是没忍住,犯贱地上去讨好了,“你晚上非要回去,也要带着我给你的护卫回去。” “那就多谢了。” 叶倾一路往里面走,穿过厅堂,又沿着曲廊走了一段路,到达了一个单独的小院子,江潮给她准备的铸剑房便在这院子的地底下,隐秘得很。 江潮做正事的时候,身上那纨绔的影子便丁点也不见了,她只说要保密,他就做到了这种程度,让她叹为观止,间接感觉自己的身份都神秘莫测了起来。 没一会儿,珍珍和小莲也被带了过来,在小院外面静候着。 两丫鬟只知道这小院子里有一位大少爷请来的高人,就连当今丞相江大人也礼遇有加,她们低头垂眉地来了,在旁边静候的,心里不断猜测这位高人为什么点名要她们过来。 过了会儿,江九走出来,指着一间屋子道:“那里有诸多炭火和材料,你们去好好整理打扫一番 ,一定要做到一尘不染,别的事情就没了。去吧。” “是。” 两丫鬟顿时就拿着工具进去干活了,进去看到一屋乱之后,头都大了。她们低头瞅了瞅自己的衣裳,估摸着干完活之后,也穿不得了,顿时一阵心疼。 另一边的地下室中,江潮端了一杯茶坐在太师椅上,看着叶倾在旁忙活。 “我本想开开眼看你使使坏的,岂料你就这样轻易放过那两丫头了。” “我只是突然觉得跟他们计较没什么意思,让她们干干这些粗活脏活也就够了。” 炼炉里空荡荡的,一丝灰尘都没有,反而洁净得能反光。 叶倾将成品剑送入炼炉之中,关上小门,打了个响指,火就燃了起来,从缝隙出透出明亮的火光来。 “这是什么法术啊?”江潮好有些好奇,“我曾经问过一个修仙者,也让他尝试过,但经过他法术焚烧的兵器,要么坏掉,要么就对魔族不起作用。” “这个叫灵火,铸造兵器专用的。至于修仙者怎么回事,我也不是很清楚,摸约他用的火术不对吧,亦或者火候没有掌握好?”铸剑相关的东西,其实吴月教得都很少,大多时候都是扔一本书给叶惜,让她自己领会。 叶倾不止一次向他表示“师父你老人家不能这样放养我”,吴月都是一脸的淡定,实在被她缠得不行了才会开口一二,就好像她自己看书学不会、领会不来,才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也不知道,吴月对她的这种莫名其妙的信心,是从哪里来的。 “所以,归根结底就一个原因,我家倾倾的天分高。”江潮笑眯眯。 “那当然。” 叶倾毫不谦虚地受了这个夸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