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后前男友下海了》 第1章 芒果西西 烟雾缭绕间,时月西手臂一痛。 他被迫回神,转头看向自己指间夹着的烟。 他的手不受控制地轻微颤抖着,燃烧过后的烟灰被抖落,掉到了他的胳膊上。 “……烫到了?” 林风谚停下动作,握住他的手腕看他刚被烫了一下的地方,确认没大碍后有一下没一下摩挲着他凸出的腕骨,继续说,“和你说过很多次了,不要在这种时候抽烟,你偏不听。” 时月西没反驳。 过去了这么久,林风谚对他还是很了解。 不久前时月西还能很恶劣地把烟吐在他脸上,但这会儿他呼吸和心跳都已经乱了,架在对方肩膀上的腿也开始发软。 这根烟他没抽几口,几乎全部贡献给了空气。 时月西把胳膊抽出来,捏着烟蒂伸手在床头柜上那只烟灰缸里灭了烟。 他轻颤着手又去摸旁边那半包烟,重新抽了一根出来。 第四根了。 林风谚一言不发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在他摸到打火机要点烟时林风谚突然发力。 时月西浑身一抖,刚叼住的那支没来得及点燃的细烟也随着一声轻吟从他被亲得有些红肿的双唇间掉落。 “时月西,你什么时候烟瘾这么大了?”林风谚夺过打火机随手一扔,“抽一两根意思意思得了,想把整包都抽完?” 床边地板上两人的衣物散落一地,金属打火机刚好掉在时月西的衣服上,发出一声闷响。 “我、我才是那个……付钱的……”时月西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你只需要做你该做的,别管我抽……唔……” 话刚说到一半,就被林风谚用嘴堵了回去。 他的口腔中是一股淡淡的芒果味,一如此时房间空气中弥漫着的味道。 气味来源是时月西刚刚抽的那几支烟。 林风谚没记错的话,几年前他好像更喜欢草莓味。 过去这么久,他倒是始终如一,一直喜欢果味的爆珠烟。 所以他身上也一如既往有一股水果的香气。 几年前的他闻起来是草莓味的,现在的他闻起来是芒果味的。 林风谚不抽烟,但他不反感时月西抽的烟的味道。 淡淡的,要离得很近才能闻到,所以俩人经常黏在一起。 不过虽然觉得时月西抽完烟之后身上的味道很好闻,但林风谚也不会放任他随便抽,勒令他一个月最多只能抽一包。 一包烟不过二十根,一开始时月西还有些接受不了,但后来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每个月他甚至还能剩下一些。 后来时月西几乎戒了烟,一个月只抽一两根。 然后他就会拿着那包几乎没动过的烟去找林风谚,向他讨要奖励。 比如一个亲亲,或者周末的一次约会。 至于分开这三年他会不会刻意戒烟,林风谚觉得不会。 毕竟他们从篝火晚会上才回来不到一个小时,时月西就已经抽完三根了。 也有可能是见到他这个前任后,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所以要借此来平复情绪? 林风谚不知道。 两个小时前,他在篝火晚会上看到了时月西。 他独自一人坐在火堆几乎照不到的角落,手里是民宿老板给他的一罐冰啤。 弯腰低头盯着面前的沙滩看了良久后,他伸手从沙子里挖出来一个小贝壳,只有一个啤酒瓶盖那么大。 人群中央的篝火噼啪作响,火堆周围围了一圈人,有的在跳舞有的在唱歌,不远处还有人在烧烤,氛围很热闹。 时月西不爱热闹。 民宿老板是个中年女人,两人认识。 见时月西还是一如既往只有一个人,于是她便热情邀请他参加晚会,他盛情难却,只好下楼选了个偏僻的位置坐下。 人们在他前面来来往往,他眼前的世界明明灭灭。 属于他人的灯光与火光是指望不上了,于是他举起手,借悬挂在头顶那些小彩灯微弱的光看清了小贝壳的颜色。 紫色的,珠光紫。 特别漂亮的颜色,时月西瞬间犯了收集癖。 他放下手里那罐啤酒,起身去后面距离他们不远的海边用海水清洗了一下贝壳上的泥沙。 洗干净之后他站起来,低着头用衣角吸干贝壳上的水转身要回去,一抬头,在一众模糊的面孔中看到了一张清晰的脸。 ——是林风谚,他的前男友。 他手里端着一杯香槟在人群中穿梭。 中途有人拦下他,似乎是想和他聊天,但他只是匆忙地和那人碰了下杯就走了,也不知道是急着要去干什么。 时月西深呼吸一口气收回目光,抬手按了按左胸口。 心跳得太快了。 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着,他用力握紧刚洗干净的小贝壳,双臂垂在身侧,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又坐回了那个火光照不到的地方。 他很清楚自己这些生理反应是因为什么。 他只是没想到都过去这么久了,他居然还会因为林风谚心动。 刚坐下没多久,一个人影出现在他身前。遮挡住了本就微弱的火光,也将那些与时月西无关的热闹隔绝开来。 他依旧低着头,不由自主地攥紧手里的小贝壳。 坚硬的贝壳深深嵌进掌心,时月西的注意力都在身前那个人上,直到手心处传来钝钝的痛感他才稍微卸了下力。 “几年过去,你这么没礼貌了?”林风谚话里带刺,“见到熟人不知道打个招呼就算了,主动来找你你都不理人的?” “……”时月西这才抬起头,他的视线在对方领口处停留了两秒,决定将林风谚那句“没礼貌”贯彻到底,“领口这么低,是怕系上之后把扣子勒死,还是你下海了在寻找目标客户?” “……” 林风谚气笑了。 他坐到时月西身边,用香槟杯和时月西手里的易拉罐碰了碰,朝他抛了个媚眼:“我下海了,西西宝贝。现在这生意不好做呢,看在咱俩以前还挺好的份儿上支持一下?给你打折。” 篝火晚会临近**,前面的火堆已经被人群挡严实了。 时月西看着有些模糊的林风谚的脸,一时有好多话想说。 为什么过来找我?我这里没有光,太暗了,去和其他人一起玩吧,这罐酒喝完之后我就回去睡觉了,我今天很累。 为什么不来找我?你恨我吗?你想我吗?你还在生气吗? ……你也有在想我吗? 良久后时月西哦一声,他不动声色地握住自己不知为何抖个不停的手,顺着林风谚的话题聊:“那你一晚上多少钱?” “…………” 林风谚似乎是又被他气笑了。 时月西觉得如果他手里拿的不是香槟杯而是易拉罐的话,那或许现在已经被他捏扁了。 “你倒是一点都没变啊,时月西。” 林风谚说得咬牙切齿,随口报了个数字,“五百。” “……哦。你好便宜。” 时月西小声嘟囔着,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林风谚不想理他,他看着不远处在跳舞的人群抿了口酒,几秒后身边的人把手机屏幕递到他面前。 “三千五,我给你转过去了。”时月西用最认真的语气说出了最荒谬的话,“你接下来这一周我包了。” “……”林风谚眯了眯眼,道,“时月西,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时月西看着他,缓慢地眨了眨眼,没有说话。 可能是刚刚林风谚那几句让他照顾自己生意的话说得太顺口,他怀疑林风谚是真的下海了。 毕竟……毕竟前男友外貌身材以及那方面样样都好,如果这几年里他想开了下海了,那肯定能赚大钱…… 至于是不是卖身的那种…… 不重要,重要的是情绪价值。 时月西是自由插画师,前两天刚交了个商单,现在手头很宽裕,完全可以任性地为一句久违的“西西宝贝”豪掷千金。 他们以前恋爱的时候林风谚就很会哄他开心,现在两人有了隐秘的金钱交易,顾客就是上帝这个道理林风谚肯定明白。 两人坐在没有光的昏暗角落里,于欢快激昂的乐声中和对方缄默地对视。 周围的人们又唱又跳,别人玩得越开心,就显得他们这里越寂寥,路过两人身边的风好像都停了下来。 片刻后林风谚收回视线笑了笑:“之前不是把我所有联系方式也拉黑了?把支付宝拉出来是做什么,等我给你打钱?” 他很确信刚刚时月西是直接转的钱,并没有去黑名单里先把他拉出来这一步。 时月西回答:“为了去你的庄园里打你的小鸡。” 林风谚挑眉:“我根本没弄过那玩意儿。” 时月西不说话了。 他垂眸收回视线,把手机和小贝壳一并放进口袋,站起来后道:“我头有点晕,你陪我去海边走走。” “为什么?我不去。” 时月西理直气壮:“我付了钱的。” “……”林风谚从鼻子里哼出一声,随即用十分谄媚的语气说,“好呀好呀西西小宝宝,我们去海边吧!” 时月西沉默了一下:“……你还是别跟我去了。” “怎么了宝宝?宝宝?宝宝宝宝宝宝?”林风谚犯病似的追在他屁股后面宝宝宝宝的叫,烦得时月西想把他推进海里。 最后是时月西看起来真要炸毛了,林风谚才闭嘴。 两人把酒放下,一前一后走在海岸线边。 今晚没有星星,天边独有一轮圆月高高悬挂。 海面像一张被风吹皱的暗蓝色的柔软绸缎,任何一个细小的褶皱都会被月亮捕捉,并仔仔细细缝上一层银色的丝绒。 时月西拿出手机,打开相机发现镜头捕捉到的景色远不如他肉眼看到的漂亮。 他兴致缺缺,草草拍了张照片后收起手机,继续往前走。 两人慢慢走出了举办篝火晚会的范围,时月西回头,发现林风谚还在他身后。 安安静静的,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对视一瞬,时月西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 夜间看海这种事,他们几年也做过。 就在这片海,就在这附近。 当时趁着四下无人,林风谚和他表了白。 他们在深夜吹着海风,挨着对方坐在沙滩上看海波涌动,林风谚还偷偷地在他脸上亲了几下。 ……那时他怎么没发现夜间的海边风这么大呢? 时月西穿着一身再简单不过的白T短裤,带着咸腥气的海风顺着他的袖口裤管往里灌。 八月份盛夏的夜里,这种程度的风吹着很舒服,但他不知道为什么有种冷得要发抖的冲动。 走了没几步时月西停下了,他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抱着膝盖看着面前熟悉又陌生的海。 林风谚没坐,站在旁边看着他。 海风吹乱了时月西的头发,纤细柔软的发丝随风不住翻飞,有些遮挡视线。 他随意将头发别到耳后,左耳突然闪了林风谚一下。 他微微眯起眼睛去看,发现刚刚闪了他一下的东西是个带链条的耳骨钉,上面有一颗四角星的钻。 耳钉具体的细节他看不太清,这里太暗了。 林风谚倒是不意外。 几年前他们刚认识的时候,时月西就有个舌钉。 那时候他并没有在耳朵上穿孔,可能因为相较于耳钉,舌钉只要不开口说话就不会被看到,不太容易被人发现。 曾经甚至因为林风谚总是在接吻时故意咬他的舌钉,时月西一度不肯接吻。 但在床上,接吻更主动的一方其实是时月西。 此刻他就抬起双臂圈住林风谚的脖颈,边往下压边努力仰起自己的头,想接吻。 林风谚又故技重施,故意咬住时月西舌头上的小圆球。时月西本来就有点懵懵的,被咬住舌钉更是直接愣住。 他很疑惑地小声“嗯?”了一下,几秒后才抬手拍林风谚的肩膀,含糊不清地说:“松口……” 林风谚放开他,忍不住笑起来。 真的是……和以前的反应一模一样。 还是那么可爱。 这个入又来写破镜重圆惹 he双洁1v1,故事开篇攻26受25,两人的初吻初夜是几年前的对方,破镜期间都没再谈都没暧昧对象,当初分手也无第三者插足无第三方势力干扰,纯是小情侣之间的矛盾。 希望大家在看文过程中不要去指责任何一方,看到这类评论我会删除。 ps.没有在打预防针,本文非渣贱/贱渣,后续也不会有什么狗血剧情,只是两个不完美的人重新靠近对方审视自己同时慢慢修复关系而已。 但作者最近发现部分人对右位要求很高,从这章也不难看出当年是受提的分手,上条是为了防止有人站在制高点谴责他。 简而言之就是我攻不能被骂,我受更不能被骂 但可以骂我,不被骂我就[哈哈大笑][哈哈大笑][哈哈大笑]地码字,被骂了我就[爆哭][爆哭][爆哭]地码字。可以骂我[比心] 最后关于更新频率,姐们儿依旧无存稿裸奔,不出意外是日更,出意外的话……那就出意外了[狗头] 题外话:这对的cp名我决定叫西北风(。)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芒果西西 第2章 无声注视 不知道一开始是谁提出来的,或许是因为时月西给了钱,于是在篝火晚会结束后,两人便自然而然地一起回来了。 给钱办事,多正常。 林风谚想起什么,动作不停,问:“来这边干什么?” 时月西声音有些发抖:“反正不是来找你……” 林风谚笑了一下,陡然加重力度。 “嗯……”一些声音从紧闭双唇间泄露出来,时月西条件反射地抓紧床单,但林风谚却在这时停了下来。 不上不下的,他未免有些恼火,抬脚踹在林风谚肩膀上,说:“你下海之后技术怎么好像还不如以前?” 林风谚依旧笑着,他握住时月西的脚踝,偏头在那处凸起的骨头上轻吻一下。 视线从小腿滑向膝窝,途径满是痕迹的大腿慢慢挪到嵌合某处,再一点点往上爬,在左边锁骨处的几个红痕上停留片刻后,最终转向那双蒙了层水汽的眼睛。 时隔三年,他终于能再像这样认真地看时月西。 外表没怎么变,还是以前的样子。 过耳不及肩的浅色短发,一双标志漂亮的桃花眼。 此刻那平日里十分淡然的双眼盛满了**。 林风谚长这么大,似乎只见过时月西一个可以用“漂亮”一词来形容且本人不抵触被别人说漂亮的男性。 换言之就是,他很清楚自己长得好看。 从身上传来的这道目光**裸的,其中夹杂着不加丝毫掩饰的**。时月西感觉被视线扫过的地方都发起痒来。 像一片垂落肌肤之上的羽毛,在重力作用下缓缓飘落。 轻柔,轻盈。 似有若无,却又难以忽视。 时月西吞咽了下,他呼吸有些急促,但却没说什么,偏过头闭上眼,也不知道只是在掩耳盗铃还是真的妥协接受了他的视.奸。 林风谚自然能看出来他这是害羞了,他轻笑一声,俯身把时月西抱起来,轻轻地摸摸他的背,边安抚边打趣道:“你怎么好像一点都没变?你的时间是静止了吗?” “……” 见他不语,林风谚也没强迫他开口,继续动作,问:“对我的服务还满意么宝宝?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告诉我哦。” 时月西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战栗着,他努力维持声线平稳,说:“……我想要你闭嘴。” “嗯哼?”林风谚捏了捏他腰侧软肉,“为什么?我就不。” “……”时月西轻哼一声,“那还真是一分钱一分货,你……服务这么差,难怪一晚上才五百……” “…………” 林风谚开始怀疑一晚上五百是不是真的很便宜。 他不了解市场价,但一晚五百虽然没有很贵,但也确实不能算便宜了吧?能分配好时间或者有人包月的话,月入过万简直是轻轻松松。 可时月西却一直说他便宜。 ……难道时月西点过那种一晚上四位数的? 他带着怨气重重一下,怀里的人猛地一抖。 在那之前林风谚故意按住了,时月西睁大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微哑道:“……你在干什么?手拿开……” 林风谚轻轻摩挲着,笑道:“不和我一起?” 时月西像以前一样垂下脑袋将额头抵在他肩膀上,却没再像以前那样软着声音求饶。 几秒后他才开口:“别对我这么有控制欲,我是你的前任。” 语气很温和,但内容依旧刺了一下林风谚的耳朵。 “……” 林风谚沉默一瞬,移开手指。 想着反正待会儿也要去洗澡,还是时月西自己的,林风谚半是挑衅地抬手擦到了他头发上。 时月西没有心思分神思考他揉自己脑袋是在干嘛。 他在林风谚肩头趴了良久,左耳耳骨钉上的链条随着他呼吸的动作有一下没一下扫过肩膀。 浅浅的痒意如同一块石子被投进平静的水面,拍出的圈圈涟漪漾过全身,到最后被融合成另外一种奇异的感觉。 仔细分辨的话,那种感觉近似于怦然心动。 不过林风谚当然不会承认。他一如往常捻起一缕时月西的头发绕着玩,没有任何催促,耐心且安静地等他回神。 等了良久,林风谚突然感觉肩膀上一片湿润。 他偏头看了一眼,发现时月西在哭。 “你还真是……” 还真是方方面面一点都没变。 林风谚轻叹一声,扯过旁边凌乱堆叠的被子盖在时月西后背将他裸.露的身体完全盖住,和他脸贴着脸,像哄小孩一样抱着他前前后后小幅度地晃,什么话都没说。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虽然此刻他们正在做的是人类之间最亲密的事,但他们其实早就和对方没关系了。 时月西也明白这点,他哭得很安静,连声哽咽都没有。 低落情绪和眼泪来得莫名其妙,虽然还没结束,但这显然已经属于事后安抚的范畴。 在这方面时月西一向敏感,林风谚知道的。 他沉默着一言不发,只是像以前那样紧紧抱着他。 良久后时月西才终于从不受控制产生的空虚中缓了过来,他没有说话,转身又去摸床头柜上的烟。 他的动作带动了身下某处,时月西的身体瑟缩了一下,在摸到烟之前林风谚已经将他又按倒在床上:“还想抽烟?” 即使在这种几近失语的时刻,时月西也依然在贯彻林风谚不久前对他说的那句“不礼貌”。 他答道:“不抽烟,难道抽你吗?” 林风谚闻言笑了一声:“也不是不行。” “……” 时月西不敢抽,他怕林风谚舔他手。 但最后他还是忍不住抽了,林风谚实在是有些过了。 时月西上上下下哭了好几回,他和林风谚说他感觉自己要脱水了,然后林风谚就会带他去喝水,完全没有要见好就收的意思。 喝完水后又回到床上,时月西实在忍不住了,抬手抽了林风谚一耳光。 但他四肢发软,说是抽耳光,其实更像是轻抚了一下对方的脸。 林风谚抓住他的手在掌心亲了一下,将他的手放到自己脸上,眼神晦暗不明地盯着他哭红的双眼看了片刻才出来。 两人本来在篝火晚会就待到了凌晨,夏夜又短暂,等彻底结束的时候外面天都亮了。 时月西腰酸腿软,胳膊都有点抬不起来。 林风谚抱着他去洗澡,特别认真地给他洗了头发,把他全身擦干头发也吹干后将他放到了床上。 时月西就这样沉默地躺在床上看着林风谚帮他收拾房间。 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看,林风谚突然想到什么,笑着走过来半蹲在床边,时月西条件反射般的微微仰起头。 无声注视,微微仰头。 这是他惯常索要晚安吻的行为。 预料中的吻并没有落下来,林风谚抬手轻轻地将他左耳上的耳骨钉摘下来放到床头柜上,随后说:“睡吧,晚安。” 时月西看着他,终于从这场人为编织的梦中醒来。 他们现在没有能给予对方晚安吻的关系,这有点暧昧了。 他慢慢闭上眼,发出一声微弱的不知是何意味的轻叹。 轻叹过后,他道:“……嗯。晚安。” 再醒来的时候屋内只剩时月西一个人。 凌乱的房间已经恢复原样,时月西从床上坐起来,下意识在房间内寻找那个身影,但林风谚似乎都没留下过夜。 萦绕在心头的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随着一个深呼吸被呼出体外,时月西又躺了回去。他想到他完全不知道林风谚为什么会在这里,在这里待了多久,以及现在住在什么地方。 从昨晚两人在晚会上重逢,林风谚说自己下海了求支持,他二话不说直接转钱开始,他们就真的变成了男模和客人的相处模式。 不管前一晚有多亲密,第二天醒来都会继续各自的生活,不打扰对方。 在床上躺了很久时月西才重新坐起来,太久没做过,结果一做就是一晚上,实在是有些过火。 他按了按酸胀的腰下床去拿手机,发现林风谚一小时前把他昨晚转的钱退了三千块回来。 他站在沙发边上,盯着手机屏幕上林风谚给他退回来的那三千整,沉默良久最后缓缓敲出一个问号发了过去。 什么?只要一晚的钱? 难道这行业已经进化到可以自己挑客户了? 两人之间隐秘的金钱关系就此破碎了。等待片刻没有收到回复,时月西放下了手机。 简单洗漱了一下后他从行李箱里拿出平板又回到了床上,将两个枕头放在床头靠了上去,缩在被窝里点开星露谷物语。 这是许多年前他和林风谚一起玩的。 林风谚大他一岁,自然也比他早一年毕业。 已经参加工作的人和还在学校的人是有时差的,时月西的休息时间很不固定,要么接连几个工作日没课闲到在宿舍长蘑菇,要么休息日忙到在图书馆泡一天。 林风谚倒是固定周六日休息,每个周末时月西都会让他回学校来找他,就算他正忙着各种论文答辩小组作业什么的也要来,林风谚什么都不做只是陪他一起在图书馆坐着都行。 总而言之就是,时月西恋爱时很黏人。 林风谚从小到大没这么被人需要过,这又是他二十年来第一次谈恋爱,难免会被甜蜜冲昏头脑。 以至于没发现时月西隐藏在黏人外表下的焦虑。 后来寒假,时月西搬去和林风谚一起住。 那时两人开始玩星露谷,两个人玩一个号,他们还在游戏里收养了一只小猫,林风谚直接取名叫西西。 时月西不太满意,所以后面他们又收养了只小狗,他更是演都不演直接给小狗起名字叫林风谚。 三年过去,时月西对这游戏的热情已经大大削减,偶尔想起来了才会上去看一眼。 但除了他偶尔上去看看以外,游戏时长就没再加过了。 游戏里一切如旧,冬天的星露谷到处雪茫茫一片。 时月西侧躺着窝在床上,点点游戏里刚好在他身边舔爪子的“西西”,小白猫头顶冒出一个红色的小爱心。 他刻意忽视了同样在他身边徘徊的“林风谚”,带着剑、十字镐和一些食物准备下矿洞。 这游戏就是很神奇,要么十天半个月不玩都没事,要么一玩就就好几个小时。 春天来了。 时月西清点了一下箱子里的物资,发现还有些不知是何时剩下的草莓种子。 他打算把那些草莓种上,正在锄地的时候房间门突然被人敲响。 时月西看向门的方向,思考会是谁。 总不能是林风谚…? 咚咚。屋外的人又敲了两下。 时月西把平板关了准备去开门,他才发现天黑了。 他打开灯坐了起来,刚刚他玩平板的姿势腰部没有支撑,坐起来时他感觉自己的腰好像发出了嘎巴一声。 时月西身体一僵,安静在床边坐了两秒,没有从腰部感受到除酸胀之外的不适,这才起身走向门边。 他透过猫眼往外看,发现果然是林风谚。 “……” 时月西后退一步,打算回床上装死。 然而他刚转身走了没几步,身后响起解锁的声音。 林风谚有他房卡?!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无声注视 第3章 烂尾故事 “……你做贼呢?” 林风谚刚打开门看到的就是鬼鬼祟祟的时月西。 他站在门前几步远的位置背对着他,看起来并不是要为他开门的样子。 “……”时月西沉默,没有反驳那句做贼,转过身来发现林风谚一手拿着房卡一手提着一个袋子,袋子里面是那种用一次性餐盒装的饭菜。 林风谚一点都不客气,当自己家一样走进来关好门,将手里的饭递过来:“喏,别饿死了。你死在这儿警察肯定要找我问话的,我可不想让别人知道咱俩见面后都干了什么。” 原本没觉得有什么,此刻看到饭菜,时月西才终于感觉到胃里空虚。 “谢谢。”他接过袋子,这才问,“你为什么有我房卡?” 他的房卡还在床头柜上放着,难道林风谚去找老板要的?老板为什么会给他?随便把住客的房卡给别人…… “找老板要的呗,我还能自己造一张不成?”林风谚从时月西身边走过,坐到沙发上,没有要解释更多的意思。 时月西看着他坐下,深呼吸一下,道:“好吧,我还以为你还有顺手牵羊的业务呢。谢谢你的饭,看起来很难吃,我会为了你不被警察问话勉强吃几口的,不用谢。” “……” 林风谚不知为何被噎住了。 直到时月西也坐下来打开盖子看到里面的饭菜后,他才知道林风谚为什么沉默。 这些都是林风谚自己做的。 他连尝都不用尝,毕竟除了前任,谁会大费周章地用胡萝卜片在米饭上面摆出一个竖中指的手势呢。 ……幼稚死了。 时月西很轻很轻地叹了口气:“你五岁吗?” 林风谚理直气壮:“你管我?” “……” 时月西无语了,他没有再说话,从边上一点点挖米饭吃,小心地没有破坏那个胡萝卜中指。 林风谚看似在玩手机,实则一直在偷偷注意他。 其实他现在也住在这家民宿,就在楼上的房间。 他很阴暗地偷偷关注楼下时月西的行动,观察了一下午,很确信他睡醒之后没有出过门,甚至连晚饭都没下去吃。 他也不知道自己脑子里是哪块短路了,居然在这里关心前任有没有吃饭会不会饿肚子。或许是因为昨晚他真的有点过分了吧,后面时月西一直在哭,几乎没停下来过。 好在昨天老板看到了他们两个晚会后半截一直待在一起,他才能以时月西不舒服他来送饭为由顺利要到他的房卡。 坦白说在他说出要借厨房做饭这句话时自己都想笑,上赶着给人做这做那,人家需要吗? 但就像昨晚,他明明一点都不想去找时月西,可见他一直是一个人安安静静乖乖地坐在那儿,他又于心不忍。 于是他决定做几道难吃到令人发指的饭菜,但可能因为他实在想不到要怎样才能把饭做得难吃吧,最后还是端出来了几道以前时月西很喜欢的家常菜。 林风谚知道自己是矛盾的,他越想越气,难吃不了但可以难看,所以他在用胡萝卜在米饭上摆了个中指来表达愤怒。 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愤怒什么。 时月西很少会去评价饭菜,喜欢的他会多吃一些,不喜欢的他也不会表现出异常,只是默默地放下筷子。 两人做了三年朋友谈了一年恋爱,林风谚只听时月西用“好难吃,味道就像在下水道发酵了二十多年的烂抹布”这句话评价过他自己做的饭。 哦,刚刚那句“看起来很难吃”也是一句少见的差评。但相较于评价他自己,这句话其实已经很温良了。 屋内安静了下来。 林风谚一直悄悄注意着时月西,看样子他对这顿饭还是很满意的,筷子一直没停过,再加上他或许本来就有些饿了,所以吃了不少。 而且直到最后他也没动米饭上那个用胡萝卜片摆的中指,将其完完整整地又还给了林风谚。 “……” 林风谚怀疑他是故意的。 但没办法,谁让这个中指是他摆的呢。 他收起手机站起来,说:“走了。” 时月西抬头看他提着那中指走向门边,最后还是没有问他为什么把钱转回来,也没问他现在住在哪里,只道:“再见。” 都无所谓了,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他们不会再有接触。 指尖搭到门把手上的那一刻,林风谚回过头。 两人猝不及防对上目光,时月西微微歪了下头,用眼神询问他怎么了。 林风谚握着门把手,两人缄默地对视。 昨晚篝火晚会上周围人太多,结束后他们又莫名其妙地滚到了床上,此刻二人终于又有了单独相处的机会。 又过了两秒,林风谚问出了那个他早就想问的问题:“你难道就没什么话要和我说?” “……” 此言一出,本就不算轻快的气氛变得更加凝固,房间内的空气仿佛都不流通了。 林风谚站在门边,固执地想要个回答:“当初一句我们不合适就消失了,现在都没有解释就算了,连个道歉也没有?” “……对不起。” 时月西很快就道歉,又小声重复一遍,“对不起。” 他还坐在原处,垂着眼睛,认错态度良好。 要不说时月西很清楚自己长得漂亮呢,林风谚看着他这副乖顺的模样什么脾气都发不出来,只想过去亲亲他。 他依旧没有解释的意思,只是低着头沉默。 林风谚不免有些烦躁。 他相信时月西一定有自己的苦衷,复盘从前种种,不难看出时月西对亲密关系很依恋,从很黏人这点就能看出来,随便逮着个机会时月西就会和他贴到一起。 可就是这么黏人的一个人,在毕业后没两天留下一句“我觉得我们不合适,还是分手吧”就离开了,直接人间蒸发。 共友们对此也是很不解,他们两个感情一直不错,双方都没有劈腿没有和别人暧昧,更没有其它原则性的问题。 时月西黏人,林风谚则是发自内心地愿意让他黏,也乐意报备一切,可他们还是这样莫名其妙地突然分手了。 分手后他有想过是不是时月西家里出事了,但两人对对方已经是知根知底的状态,时月西家里什么情况他清楚,他爸妈那边没有任何问题,他们甚至也不清楚时月西在哪里。 林风谚试图用各种方法证明他的离开是迫不得已,但最后他发现他一直在做无用功。 ——离开就是时月西个人的选择。 无论林风谚是否愿意承认,但从始至终就是没有人逼他,他就是自己想走。 猝然与搞断崖式分手的前任重逢,维持平静多难。 所以时月西接受他的质问,也愿意承接他积累跨越三年之久的情绪。 只是林风谚似乎没有要朝他发脾气的意思。 砰的一声,门被重重关上。 房间内再次只剩下时月西一个人,他长长叹出一口气,向后仰靠在沙发靠背上,瞥了眼刚被林风谚关上的那扇门,随后收回视线又摸起了放在一旁的手机。 解开锁屏后屏幕上还是林风谚给他退回三千,他扣出一个问号的界面。林风谚一直没有回他的消息,甚至刚刚两人在一起时他也没有提起钱的事。 但时月西觉得他的意思其实已经很明朗了。 以后……至少在海边的这几天,两人不会有什么交集了。 这样也好,时月西不擅长和人讲述自己做事的动机,也不习惯剖开内心给别人看,每到这时他都会词穷。 他承认当初分手的事是他对不起林风谚,但世界上烂尾的故事烂尾的感情那么多,多他们一个也没什么好稀奇的。 所以他也该配合一下,假装什么都没发生才对。 只是…… 眼角泛着轻微的痒意,时月西抬手一摸,指腹一片湿润。 只是,他为什么又在哭呢? 就这样刀刀的,破镜重圆在重逢阶段就该这样刀刀的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爆哭] 由于前两章有不便审核的内容,所以就在这章带预收啦 下本开《小猫骑老奶奶过马路》,人类攻×猫猫受 来不及为现阶段尚未化解矛盾的西北风伤心了,现在向我们走来的是一条乌漆麻黑的邪恶黑米面包! 邪恶黑米面包到场!见两人有话不说有嘴不张,黑米面包气愤地抬起却黑的爪子一人给了一巴掌,随后拉来他忠实的人类小弟开解两位,最后两位终于重新互通心意在一起啦!(不是) 以下是预收文案,感兴趣的宝宝点进作者专栏收藏一下吧拜托拜托[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 《小猫骑老奶奶过马路》文案: 在小黑猫意识到自己是只很可爱的猫以前,他已经胡作非为很久了。 比如带着狸花小弟去人类的地盘偷火腿肠、偷肉、偷鱼……有时运气好能蹭两根长长的零食。 比如随机寻找一个人类,跟在对方脚边叫两声对方就会忍不住抱起他,他会顺势爬到那人头上过马路。 再比如雨后为了不踩进泥坑里,他会从路边那一排会移动的大铁块上走,留下一串神秘脚印。 某天,小黑猫正在巡视自己的领地。 他路过一家人类的店,高大的玻璃门上映出他小小黑黑的身影,他不自觉停了下来。 原来、原来我长这个样子呀! 难怪那些人类这么宽容,哼哼=w= - 后来某天,作恶多端的小黑猫落网了。 他不过是去蹭两口吃的,顺便擦一下不小心踩了泥水的爪爪而已,就被那个人类提着后颈拎起来。 小黑猫眨眨眼,使用万能的撒娇战术:“喵——” 人类侧耳倾听:“什么?你想跟我回家?好。” 说完人类把他抱住,速度飞快地往回跑。 小黑猫:? 我什么时候说要和你回家了! - 被人类精心伺候了一段时间后。 小黑猫大喇喇躺在桌面上,舒服地打着呼噜。 他的尾巴扫来扫去,在人类的注视下,他假装不小心地用尾巴一点点将放在桌沿的玻璃杯推了下去。 人类对此的反应是:“……” 沉默。 无语。 嗯……没有大惊小怪,这个新小弟他很满意。 那就勉为其难,再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吧! —— 坏坏的人×好好的猫(猫逼我这么写的,他说我叫他坏猫是造谣诽谤恶语中伤,他还说他是世界上最乖最漂亮最可爱最聪明最(一堆褒义赞美词)的小猫) he双洁1v1,受是只绿瞳小黑猫,后面会变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烂尾故事 第4章 中转方案 接下来两天如时月西所料,他和林风谚再也没有见过面。 他每天只有在下午的时候才会出去,吃点东西在海边走走吹吹风,无所事事地独自浪费时间。 所以他偶尔会想,林风谚是不是已经走了。 虽然不知道他是为什么来到这里,但时月西来到这里的目的……确实是不太单纯。 这座小岛四面环海,名为洛特岛。 面积不大,整座岛上只有一个拉斐小镇。 因为当初时月西就是和林风谚在这里互通了心意,所以这座岛和这片海之于他们,都意义非凡。 他来这里,是因为想林风谚了过来看看。 虽然当初时月西分手很决绝,但联系方式一删就没了,积累了几年之久的感情怎么可能说没就没,他又不是机器人,可以靠删除一段程序来假装无事发生。 因此时月西从来不会逼自己不去思念前任,退一万步说他也只是想想,在心里偷偷思念某个人又不犯法。 也正因如此当时他二话不说给疑似下海的前任打了钱。 他的初衷其实也只是希望林风谚陪他在这里玩几天,这些年来他几乎每年都会来洛特岛一到两次,一是这里风景真的很好特别适合散心,第二点则是因为这里有他们曾经的记忆。 来了这么多次,这还是他第一次碰上林风谚。 他和现在他所住的民宿的老板也是在他一次次的到来中慢慢熟稔起来的,时月西一直都订的她家的房间。 因为年纪能当他妈,所以老板对他就是一副长辈对小孩的态度:“喂小时,哎呦我都忙忘了,这两天岛上要举办环岛骑行活动,你要不要参加?我帮你报名啊?” 外面在下雨,时月西搬着小板凳坐在阳台边上看雨。 听到这话他眨了眨眼,问:“就是那个每四年举办一次的?” “对的对的。”电话对面的人道,“今年的规则和往年的不太一样,说是有双人骑行的项目了,奖励也更多。” 双人…… 时月西没跟人骑过双人自行车。 其实他挺想参加的,当初和林风谚还有其他社团里的成员第一次来洛特岛时,他就听说过这个环岛骑行活动。 但那时活动刚结束没两天,他们很遗憾地错过了。 当时两人还说,等下次举办活动一定要来参加,结果他们恋爱谈了一年就分手了。 时月西有些心动,问道:“那琳姐,活动流程是什么?谁先环岛一圈谁赢吗?” 琳姐嗨呀一声,笑着回答:“洛特岛环境这么好,一味追求速度有什么意义?只要成功环岛骑了一圈就可以拿到奖励,没成功的也有参与奖,奖品大多是我们当地的纪念品之类的。” “顺带一提,”琳姐继续说,“活动会举行一周时间,期间参与了活动的游客在岛上的消费会全部减半哦。” “……” 时月西真的心动了。 他倒也不是缺那点钱,可毕竟洛特岛是旅游的地方,物价相比其他地方肯定会高出不少,他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能省一点的话谁会愿意多花几倍的价钱去买东西。 说是环岛骑行,但严格意义上讲其实是环镇骑行。 再远一点靠海的地方没有路,都是沙滩,单车不好走。 前两天时月西闲来无事,绕着拉斐小镇走了一圈,只用了大概七八个小时的时间,他甚至还是走走停停的游客模式。 骑行只会更快,可能三四个小时就能结束。 既不浪费时间还有奖励拿,于是时月西便直接一口答应了下来:“那我参加,琳姐,拜托你帮我报一个单人项目吧。” 琳姐啧一声:“我正要和你说这个呢,单人骑行项目的名额已经满了。其实报名前几天就开始了,但最近不是有不少为了环岛骑行来的游客嘛,我忙得不行一直都忘记告诉你了。” “啊……”时月西沉思一秒,想到最近民宿里确实很热闹。 他隔壁的房间昨天刚住进去一家三口,昨晚睡前他听到了小孩的啼哭声。那小孩的爸妈倒也清楚自己孩子的哭闹会对别人造成打扰,两个人压着嗓子命令他把嘴闭上不许再哭。 “不好意思啊,”琳姐语气中带着歉意,“该早点告诉你的。” “没关系,琳姐。”时月西说,“等下次吧。” “别啊,下次要再等四年呢,这时间可不短。”琳姐道,“大多数人没骑过双人自行车,所以双人项目还有几个名额。刚好你朋友现在不是也在岛上吗,我今天见着他还问他来着,他还没有报名,刚好你们两个一起参加呗,奖励还更丰厚呢。” 朋友? 时月西愣了一下,他怎么不知道他有朋友也在岛上? 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一个名字,静默一瞬,他找了个借口,说道:“我还没骑过双人自行车呢,我能不能考虑一下?” 琳姐轻叹一声:“我知道我这样可能有点多管闲事,但是你都来几次了吧,要么在民宿闷着要么出去像老大爷似的到处闲逛,什么娱乐活动都不参与就算了,还不和人交流,干嘛都自己一个人,那旅游有什么意思?” “嗯……” 时月西没有反驳,简单回应了个音节示意他在听。 “你们年轻人身体好精力也好,怎么能让自己活得像个老大爷呢!”琳姐道,“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天天出海,要么捞鱼要么冲浪,满镇子找朋友出去玩,疯跑一整天都感觉不到累的!” “唉……” 时月西叹了口气,依旧没有反驳。 这个世界上就是会有那种天生精力很低的人啊! 不然他早出去上班了!虽然自由职业只有自由一个好处,但他实在是讨厌和人维持表面且虚假的关系,这很耗蓝条的! 对此琳姐当然理解不了,所以时月西什么都没说,默默地听她讲话。 琳姐对他完全是对儿子的态度,絮絮叨叨说了良久,什么要多出去交朋友啊,多出去晒晒太阳吹吹风啊,老宅在没有太阳的地方对身体不好啊之类的。 时月西一开始还很乖巧,嗯嗯地应着,听到琳姐让他多晒太阳的时候忍不住开腔:“琳姐,在下雨,没有太阳。” “你这孩子……”琳姐忍俊不禁,“还能一直下雨不成?雨总会停的,我们这儿还是有太阳的时候更多。” 顿了顿她继续说,“我直接给你报名了啊,双人的,你朋友要是不参加的话就让江凛和你一起……有人来了,我挂了啊。” 下一秒手机里就传来嘟嘟的忙音。 “……” 江凛是琳姐的儿子,两人一样大。 时月西来洛特岛这么多次,只见过他一两面。 他现在有些为难。 一边是阔别已久的前任,一边是半生不熟的陌生人。 如果可以,他宁愿自己手脚并用,一个人蹬双人自行车。 可能上一辈的人大多如此,因为观念不同,总是容易好心办坏事。时月西明白琳姐是为他好,可他对于这类需要跟人合作才能完成的项目实在是兴趣不大。 雨淅淅沥沥不见停,时月西透过细密雨幕看向窗外。 海与天的相接处隐匿在一团薄薄的白雾之中,灰色的海灰色的天,他不知道自己的视线究竟是落在了是海面上还是天空上。 思索片刻,时月西决定跑路。 他来这边也差不多快一周了,以往他也都是待一周左右。 时月西起身,将小板凳搬回屋里,关好阳台门后将行李箱打开平放在地上,边收拾东西边看最快的回去的机票。 然而很可惜,现在八月份正值暑期,出来旅游的人很多,明后两天都没有机票了。 正当时月西打算退而求其次去看看高铁票的时候,房门那边响起咚咚的敲门声。他没多想,边朝门边走去边低头看票,直到打开门和门外的林风谚对上视线。 “……” 两人都沉默着,一时谁也没有开口。 时月西敏锐地察觉到林风谚身上没有潮湿的气息。 海边本来就潮湿,雨天的潮湿度只会更高,除非一直待在有除湿设备的室内没出去过,否则不可能像林风谚这样浑身干爽。 一个猜测在时月西脑海中慢慢浮现,但在那个猜测和他打照面以前,林风谚先开口了:“今年有环岛骑行活动。” 他说这话时微微低垂着头,眼神瞟向一边,说话声音也略低于平常交流时的音量。 时月西不知为何似乎从中读出了几分小心翼翼的意味。 这是他们几年前的约定,虽然现在已经物是人非,但回忆是真的,约定是真的,在当年的那条时间线上,他们希望陪对方很久很久的心愿也是真的。 所以那句“我不参加,我要走了”一直在时月西嘴边打转,想到当年定下约定的两个人,他无论怎样都开不了这个口。 手机被他握在手里,屏幕上还是高铁票查询界面。 最上面一行大字:该路线无直达火车,为您推荐中转方案。 下一秒手机屏幕自动熄灭,时月西弯弯嘴角:“我知道。你要参加?那你现在总不能是来邀请我的吧?” “是。”林风谚很直白,“我就是来邀请你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中转方案 第5章 既定结局 一如先前琳姐所说,洛特岛还是有太阳的时候更多。 环岛骑行活动正式开始的那天,时月西和林风谚终于又碰面。 其他参与双人项目的游客大多是朋友和情侣,每个人都对接下来的活动很期待,每一位看起来都兴致勃勃。 时月西左右看了看,似乎只有他和林风谚在沉默。 自上次林风谚找上门邀请时月西参与活动,时月西沉默很久最终还是同意了之后,两人一直没有再见过。 那时他们隔着门框相对无言,耳边只有从时月西身后房间的窗那边传来的雨声。 雨不大,再加上窗户有隔音效果,雨滴拍打在窗棂以及墙壁上的声音十分细微,细微得几乎可以忽略。 如此微弱的雨声,成为阔别已久的两人间无声的心跳。 林风谚像是知道时月西一定会同意似的,就这么等在门外等他答复,完全没有“沉默就是变相拒绝”的社交意识。 当然,他的想法是正确的。 时月西确实无法拒绝。 这两天里他也不是没有后悔的时候,他不知道自己该用哪种情绪来面对林风谚、面对这场比赛。 直到现在他也没想好。琳姐和他说,这不是比赛,没有输赢一说,就算报了名不参与,在最后结算阶段也依旧有参与奖可以拿,但对时月西来说,这确确实实是一场较量。 就像一些人偶尔会幻想的那样,在自己光鲜亮丽的时候遇到落魄的前任或讨厌的人,让对方发出“哇,没了我/这么多年没见你居然过得这么好”的声音,以此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时月西自然也有这种虚荣心,虽然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来到洛特岛的目的,但这种事怎么也不能让当事人知道。 他要把林风谚比下去,让林风谚知道他早就不在乎他了。 即使他并不清楚他为什么要营造出已经不在乎林风谚的这个假象,但大家都这样,他不这样做反而会有点奇怪。 “请各位参赛者到那边的补给站领取地图和一些补给,活动很快就要开始啦!”一个活动志愿者拿着喇叭在一旁喊话,“主要是一些水、食物、GPS定位和临时急救包,急救包里有……” “我去。”留下简短的两字后,林风谚走向那个志愿者指向的补给站。 时月西看着他的背影,不自觉有一瞬出神。 “嘿!你小子在这啊!”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时月西回头,发现是来凑热闹的琳姐。 “哦呦,好多人哦。”琳姐说着,塞给他一个拍立得,“喏,拿着。路上慢慢骑,多拍点照片,带回去收藏起来。” 时月西看了看手里的拍立得相机,笑了笑说:“我以后又不是不来了。” 琳姐微微睁大眼睛:“还来啊?我都烦你了。” “……”时月西沉默了一下,“那真是不好意思,下次来我避着你点儿。” 琳姐哈哈笑起来,抬手拍了拍他的胳膊:“怎么我说什么你信什么?傻孩子,我才不烦你呢,你比我儿子听话多了。” 时月西没有说话,这时林风谚带着东西回来了。 领完东西就可以出发,没准备好的话也可以等等。 不过两人都没有什么需要等等的情况,于是便决定直接出发,早骑完早休息。 这次活动的双人自行车不是时月西认知中那种两个座椅一前一后的,而是左右并列的。 车子的顶部还有遮阳棚,甚至座椅也是连在一起的长长的一个,除了依旧只能靠人力行驶以外,打眼望过去根本分不清这双人自行车和三轮车的区别。 时月西默默在心里吐槽,打开地图看了一眼路线。 一旁的林风谚也凑了过来,他扫了眼地图,轻哼一声:“这么远,你行吗?” 时月西瞥了他一眼,坦然道:“我不行。” “……” 时月西收好地图,上车坐在了右边的位置,继续道:“所以你加油吧,我会一动不动把表现的机会都让给你的,麻烦了。” “…………” 林风谚无语了两秒,但又不知道该怎么怼回去。 这人总是这样,用礼貌的语气态度说出不礼貌的话。 说出的话让人想回怼,但温和友善的态度又弥补了那些不太中听的话的意味,别人回嘴不是不回嘴也不是。 林风谚深呼吸两下,最后决定使用万能的沉默战术,上车坐在了左边的空位。 该说不说时月西是会挑座位的,从起点到终点,他所在的右边的位置一直处于外围,几乎全程都可以看到沙滩和海。 雨天时海和天一样是灰色,晴天时海和天一样是蓝色。 海面与天空的交界线依旧不甚清晰,但海面波光粼粼,至少可以借此来判断自己看到的是海还是天。 “慢一点吧。”时月西说,“等等落日。” 林风谚本来就没为了速度死命蹬,闻言直接停了下来:“我还以为我是时速八十公里超速了,你怕我被交警抓住呢。” “这条路上没有交警。”时月西直起上半身,将拍立得的镜头对准了一侧的海滩,继续说,“你也做不到时速八十公里。” “……” 靠。 林风谚极度不满,皱着眉转头看向时月西,开口呛他以前视线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了他露出的耳朵上。 他换了耳钉,没有链条,只是两个普普通通的,没有其它装饰物的,最常见的那种银色的耳钉。 在时月西拍完照片将头转回来以前,林风谚收回了视线。 他想,果然还是带链条那种漂亮的耳钉适合他。 时月西低着头等了片刻,一张照片缓缓地从相纸弹出槽里冒了出来。 他拿出那张尚未显影的相片,抬头又看向一侧的海滩。 前几天他和林风谚重逢就是在那里,沙滩上已经没有了篝火堆和小彩灯,时月西也突然想起了那天他捡的贝壳。 放哪里了? 他皱眉想了一下,他那时将小贝壳放进口袋里了,后面没有拿出来过。 嗯……等结束了回去找找吧。 这时他手里的照片上已经出现了他刚刚拍下的画面。 没有过曝,也没有虚影重影什么的。 从各方面来说,这都是一张不错的照片。 时月西从前面的车篮里拿出补给包,将照片塞进夹层里,道:“我们接着走吧。” 出发前琳姐特地给拍立得挂了个绳,为的就是在不拍照的时候他可以将相机挂在脖子上,很方便。 林风谚也没说要看看照片,握住车把准备继续向前。 接下来两人依旧一路无言,他们慢慢悠悠地行驶在海边的小路上。 不少其他参加活动的游客从他们身边路过,带起一阵风后渐渐远去,直至消失不见。 时月西有些心不在焉,想着方向有林风谚把控,便侧头看着海面上不住跃动的浮光,沉默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活动全天开放,换句话说就是,什么时间都可以出发。 两人挑的时间是下午四点,一天中气温开始慢慢下降的时间段,也是一个百分百可以看到落日的时间。 人们对须臾的事物总是有格外深厚的期待,想来或许正是因为只有须臾,所以人们才可以毫无负担地将自身愿望投射在这些没有未来的东西上。 时月西就是这样的人,他有想过这是为什么,最后他的思考结果是,因为他清楚地知晓这些须臾事物的命运。 蜡烛最后会熄灭,流星最后会坠毁。 落日更不用说,顾名思义,即将落下的太阳。 它们都有十分明确的终点,或者换句话说,它们是可以给人带来安全感的,因为有清晰的结局,不用去猜它们的未来。 当时时月西把这个想法告诉了正在上班的林风谚,林风谚没太理解,捕捉到他话里“蛋糕蜡烛”的关键词,以为他是想吃蛋糕了,说:“我下班给你带个蛋糕回家吧,你想吃什么口味的?” 时月西也没理解他为什么突然说蛋糕,但还是疑惑地回复了一句:草莓吧。 之后这件事就翻篇了。 现在想起来,那天时月西其实并不想吃蛋糕。 不过那个结论倒是跟了他很久,直到现在他也依旧喜欢有既定结局的事物,就连看电影小说电视剧什么的都要先去搜搜评价,看看剧透。 ……所以,此刻车突然掉链子这一点让他非常难受。 两人一蹲一站,全都沉默着。 林风谚拨弄着掉出来的车链子尝试复原,但在修车这块儿他实在不是什么能手,试了好几次都摸不清门道。 时月西拎着补给包站在一旁,双手握拳,最后还是发出了半途而废的声音:“要不今天就算了吧,明天再来。” 林风谚依旧在研究车链子,没有看他,说:“怎么就算了?修好了接着骑呗,现在时间还早,不是说要看落日?” “……” 时月西很想说,万一待会儿又掉链子怎么办。 以及都掉链子了,说明这车不太合格,万一又后面又刹车失灵,轮胎漏气,甚至头顶的遮阳棚掉下来怎么办? 这车外观像三轮车,但在构造上其实就像两辆连在一起的普通单车。 前面的轮子有两个,车把也是普通的自行车把,两个车把的刹车一侧控制前面的轮子,另一侧控制车把对应的后面的轮子。 掉链子的是时月西这一侧的车轮,在他意识到脚蹬子特别轻盈的时候他们在一段上坡路上,这时林风谚正在独自一人承受二人的重量吃力地骑车爬坡。 想到出发前时月西的话,在林风谚忍不住开口要和他说平路就算了但上坡你能不能出点力时,时月西率先开口证明了自己的清白:“我车链子好像掉了!” 后面就是两人在路边停了车,合力将车放倒,然后对着掉了的车链子双双沉默。 退堂鼓没打响,时月西有些惆怅地也蹲了下来,安静地看着林风谚研究那条车链子。 “妈妈,是隔壁的叔叔!”不远处突然响起一个小孩的声音,听到这话两人双双抬头看过去,时月西发现是住在他隔壁的那一家三口,他们也骑着一辆双人自行车。 ……叔叔?是在叫他吗? “死孩子,要叫哥哥。”小孩妈妈捂住他的嘴小声说了一句,随后抬头看向两人,“怎么啦?车坏了?” 她边说着边伸长脖子看了一眼,时月西站起来,道:“车链子掉了。” “哎呦。”她拍拍小孩爸爸,“孩儿他爸,你去给他们修修。” 孩儿他爸叹了口气,蹬着车子停在了前面,随后下车走了过来:“我看看。” 林风谚站起来给他让位置,在一旁看他是怎么操作的。 时月西不太好奇这个,反正一时半会儿也走不了,他索性拿起挂在脖子上的拍立得对准了道路另一旁海上的灯塔。 老实说,他其实还是想打退堂鼓。 他无法预测接下来是不是还会发生什么,这次是正在上坡的时候掉链子,下次如果是在下坡的时候掉的话…… “哥哥,照片出来啦。”那小孩指着他手上的相机,时月西回过神来,抽出了那张相片。 小孩凑上来看了一眼,撇撇嘴说:“黑的,什么都没有。” 时月西笑了笑,蹲下和那小孩平视,扬了扬手里漆黑的相片解释道:“这个显影需要时间的,要一起等等看吗?” 小孩看看相片又看看他,最后点点头。 随后他神秘地凑到时月西耳边,用手掌挡住嘴巴,和他小声说:“哥哥,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时月西有些疑惑,点点头:“你说。” “就是……”那小孩的声音更小了,他指指那边还在看他爸爸修车的林风谚,问,“你和那个哥哥是在谈恋爱吗?” 根据更新时间可知,某个人的存稿已经没有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既定结局 第6章 西风涂鸦 “……” 闻言时月西直接沉默了,经历了片刻的头脑风暴后,他无法表达出来的千言万语汇成一个简短的单音节,“啊?” “妈妈和我说,参加双人的项目的都是正在谈恋爱的哥哥姐姐们。”小孩求知欲爆棚,“我见到的其他人都是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你们两个都是男生,男生和男生也是可以谈恋爱的吗?” “这个……”时月西语塞。 小孩继续追问:“那女生和女生呢?也可以吗?” “呃……”时月西的语言系统有点崩溃。 可以的孩子,可以的,都可以的。 只要你想,你甚至可以和虚拟人物结婚。 ——时月西没说出来。 因为他突然意识到这些并不是重点,再一个年纪太小接触这些也不太好,而且就算要接触,向他解释这些的也不该是他这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而应该是他的父母。 所以时月西只回答了与他有关的问题:“我和那个哥哥只是……只是普通朋友而已,我们没有谈恋爱。还有,不是所有参加双人项目的都是情侣,也有很多像我们这样的朋友。” “哦……”小孩似懂非懂,低下头沉思了两秒。 在他开口又说出什么让人大脑短路的话以前,时月西先开口打断了他的思考:“照片好了。” 那小孩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了,他走到时月西身边和他肩膀挨着肩膀头碰着头,看着他拿在手里的那张灯塔的照片,哇了一声:“好厉害,自己就出来了!” “送给你。”时月西偏头看着他,将照片递过去,道,“就当是报答你爸爸帮我们修车。” 小孩接过照片,看了几秒后抬起头来,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说:“哥哥,我好喜欢你呀,我们可以做朋友吗?” 时月西笑了笑,开口前身后先传来女人的声音:“你们两个人在说什么悄悄话哦?” 他回头,发现是小孩的妈妈。 “妈妈,你看,哥哥送给我的照片!”小孩高举手中的相纸,亢奋地说,“我喜欢哥哥,妈妈,我想和哥哥做朋友!” “当然可以了……”女人垂眸看了眼照片,啊呀一声,“拍得这么漂亮啊,你要好好保存哦,说谢谢哥哥没有?” 小孩超大声地说了一句:“谢谢哥哥!” 不远处刚把车扶起来的林风谚闻言扭头往那边看了一眼,看到时月西有些拘谨地抬手摸了摸后颈,明显是不好意思了。 林风谚靠在车上,抱臂看着他。 此刻跳出了恋人视角,他才察觉到其实时月西并没有他想象得那么难懂。 对别人的善意永远都是这么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害羞生气伤心都写在脸上,就算他极力隐瞒,但也还是会从一些旁人注意不到的小细节中流露出来。 比如不久前他说的,要不今天算了吧明天再来。 为什么会想要半途而废? 这一路上,两人被扬长而去的其他选手扬了一脸尘沙时时月西没说放弃,前两天下雨路上淤积了一些泥沙骑过时不停地颠簸时月西没说放弃,却在车链子掉了以后打起了退堂鼓。 车链子掉了其实也是一种无足轻重的小事。 至少在林风谚这里不算事,他尝试过后还是修不好的话就回去换辆车接着骑,没什么大不了的,又不追求速度。 对他来说不算事的小情况,时月西却退缩了。 想来或许是因为前两种情况是可预测的,出不出现都在意料之中。而车掉链子这件事则是百分百的意外状况。 林风谚好像明白了什么。 车修好了,就该接着往前走了。 等那边三人又聊了几句后他们才各自走向自己的车,时月西走到座位旁,顿了两秒最后还是上了车。 他将补给包又放回前面的车篮,握住车把,准备出发。 这时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覆上他的手背。 林风谚拍拍他:“别担心,我们继续。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 时月西的视线落在他们交叠的双手上。 说完林风谚就将手收了回去,又道:“走了。” 时月西依旧没说话。 手背上似乎还残留着对方掌心的温度,他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手指。 老实说,刚刚林风谚那句安抚其实没什么用。 又不是他这样说了意外就不会发生了,只能说如果车再掉链子的话,他们就有办法应对了,可下次如果是别的问题呢? 但那句有我在的潜台词无非是“没事的,如果再发生什么意外就交给我来解决”。 不得不说,时月西确实感觉稍微安心了一些。 重新启程后,那一家三口渐渐离他们远去。 大家都有各自的节奏,中途遇上并同行了一段时间就已经足够了,更何况他们对时月西来说也是半生不熟的陌生人,同行只会让他更加不自在。 后面倒是没有再出现诸如掉链子这类意外,两人依旧是优哉游哉走走停停,一路上时月西拍了不少照片。 他们现在的关系一两句话说不清,但即使有关对方的记忆再盘根错节,曾经相处时养成的条件反射也能很难消解。 所以一些时月西觉得不满意的照片会想办法塞给林风谚,就像曾经会默默地把不喜欢吃的东西推给他一样。 林风谚曾经养成的习惯也没随着时间流逝而消失,自然地接过照片,盯着看好久也不知道究竟是哪里让时月西不满意。 两人此刻的相处模式称得上诡异,一句话不说,但还是和对方有着无言的默契。 慢慢的两人到了一面涂鸦墙前,游客们都可以在这里留下属于自己的涂鸦,此刻墙前面停留着不少人。 因为来旅游的人很多,所以这面墙越来越长,从一开始只是某家乐器店的一面墙渐渐扩大至这一整条街,一眼望过去这条街都是花花绿绿的,视觉冲击很大。 前几天时月西闲着没事在镇上逛的时候路过了这里,当时他只是停在旁边看别人涂鸦,并没有上手也去画。 当然他现在也没什么兴趣,他画画无论是色彩还是氛围打光都要看甲方的意愿,大多都是柔和的风格,他已经很久没有大胆地用视觉冲击性强的色彩画过画了,他怕自己画不好。 然而林风谚对涂鸦意外地有兴趣:“画不画?” 时月西回答得斩钉截铁:“不画。” 林风谚啧一声,下车说道:“你不画我画。等着。” 他下车后在那面墙边找了很久才找到空白的地方,因为这面墙不是具体属于某个人的,所以也没有管理者,画笔颜料以及刷子什么的工具都随意地在墙边放着,需要可自取。 他走得太远,时月西坐在车子上已经看不到他了。 因为好奇林风谚会画什么,所以他最后还是下了车过去找他,到了之后发现……林风谚一手红颜料一手绿颜料,还都是饱和度很高的那种。 “……”时月西沉默两秒,在应激犯职业病的边缘努力保持平和,忍不住问,“你要画什么?怎么红配绿……?” “不知道,我就想知道红色和绿色混合起来是什么颜色。”林风谚边说着边调颜色。 时月西看了眼他手里红绿颜料的比例,他已经很多年没有用颜料画过画了,思考了几秒后说:“你这个比例,大概会调成酒红色。” “酒红色?”林风谚看着明显多于红色的绿色颜料,道,“明明是绿颜料更多呢,结果还是红色?红色占有欲好强。” “…………” 看着时月西一脸无语的表情林风谚笑了笑,拿起画笔蘸蘸根本没搅和均匀的颜料,在墙上画了一个红绿相间的曲线。 呃,看得好难受。 时月西简直没眼看,叹了口气说:“好希望现在下雨。” “怎么?下雨好把我画的涂鸦冲掉?”林风谚很有自知之明地说道,“不好意思啊,今日无雨。” “嗯,我也无语。”时月西转过头不愿再看。 他的视线落在海边,这面涂鸦墙一整天都可以晒到太阳,此刻已经是六点多,太阳已经很接近海平线了。 暖黄色的夕阳将海水染成橙色,现在已经开始退潮了,大部分人都已经从沙滩上离开,但也有专门留下来看落日的。 比如时月西。 像只趋光的小飞蛾,他不自觉穿过道路停在栏杆前。 原本要拿起拍立得拍一张照片的,但镜头对着太阳的话太容易曝光,所以最终他还是选择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 但人类的造物终究还是比不上人类自己,时月西拍了几张照片,但都感觉拍得不如自己亲眼看到的好看。 他下意识回过头要喊林风谚来看落日,视线却先一步落在他的涂鸦上。 林风谚画的是天气预报中风的图案,三条直线上下并列,从左向右延伸,最后全在尾部打了个圈儿。 以及或许是离得远的缘故,他那红中带绿绿中带红的丑颜料都没那么难接受了。 时月西的目光在他的涂鸦上停了两秒后,不自觉地移到了林风谚的背影上。 两人中间隔着一条街,这时一辆车从他们中间路过,这辆突如其来的车撞断了他的视线。 汽车带起的风吹乱时月西的刘海遮挡住了他的视线,他收回目光,边整理头发边胡乱地想,这辆车带来的风居然和林风谚画的风吹来的方向对上了,都是从左边,或者说从西边来。 再抬头时,他和对面已经转过头来的林风谚对上了目光。 林风谚看着他,抬手指指身后,示意他看自己的画。 见状时月西真就顺着他的指示又看了眼他的涂鸦,林风谚竖起一个大拇指,侧了下头,无声询问:是不是很棒? 时月西笑笑,温柔地做出大拇指向下的这个冷漠的动作。 他表达的意思更简单:难看。 这么稀烂的色彩,居然妄想得到他的好评?! 林:^^b? 时:^^p。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西风涂鸦 第7章 鲸跃徽章 对于时月西丝毫不掩饰嫌弃的差评,林风谚只当他是不懂欣赏,辩驳道:“你不懂艺术。” 时月西完全不反驳,嗯一声:“我确实不懂红配绿的艺术。” “你……”林风谚沉默了一下,有些词穷。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嘴,因为他这个涂鸦的颜色吧……确实丑。 想不出来,干脆不想了。 林风谚将手里的调色板和笔刷什么的放回原位,在周围看了看,问:“车呢?你把车扔了?日子不过了?” 时月西又走到道路另一旁,还是想用拍立得拍一次落日。 他刚将相机镜头对准了海面上那轮即将落下的太阳,闻言回答道:“没有,它还在原位。至于它会不会被人骑走我就不知道了,但我觉得应该没人会对那么一辆车感兴趣。” 毕竟它既没有单车便捷也没有三轮车省力,这就算了它还体积很大,很笨重,很占地方。 “你什么意思啊?”林风谚边说着边为自行车发声,“人家被我们骑了一路了,你这么说?你真是个恶毒的人!” 时月西无语,回头要说话时发现林风谚已经走远了。 他轻叹一声,准备继续拍照的时候,目光扫过了林风谚的涂鸦。 在涂鸦墙上红色绿色同时出现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倒不如说就是这种吸睛的颜色才适合涂鸦。但混合在一起,尤其林风谚还没将颜料充分搅和均匀,就显得他画的涂鸦很脏。 时月西又偏头看了眼林风谚离开的方向,他已经快走到车子旁边了。 他垂眸收回目光,几秒后还是抬起手里的相机,镜头对准了对面墙上那个不太好看的涂鸦。 暖色余晖自他身后喷洒在花里胡哨的墙上,尚未干涸的红绿色的涂鸦反射了一部分日光到时月西的镜头上。 按下拍照键后,相机顶端很快弹出来一张漆黑的相纸。 看着那张缓缓弹出的相片,时月西不知为何突然感觉有些难过。 从各方面来说,今天都是不错的一天。 他看到了想看的落日,甚至还实现了几年前和林风谚一起许下的约定,即使两人的关系已经不复从前。 但是,今天很快就要结束了啊。 时月西又转头,林风谚已经骑着车过来找他了。 一些事是只会在夜晚浮现的,所以等太阳落下去之后,他们努力维持一天的体面和平和也就不复存在了,之后两人可能真的就永远也不会再见面了,更不会再有这样同行的机会。 他突然又开始感谢琳姐。 还好她给了他一台相机,让他可以多拍些照片。 之前时月西和琳姐说的没错,他以后大概率是还会来洛特岛的。岛上风景不会变,但他再也不会在这里碰到林风谚了。 “你想什么呢?还走不走?”林风谚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你拍完照没有?” “……啊。拍完了。”时月西抽出那张已经浮现涂鸦墙轮廓的照片,很刻意地藏起正面,没让林风谚看到他拍的什么。 他这次没把照片放进补给包夹层,而是藏进了上衣口袋。 林风谚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见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有些奇怪,但最后也没说什么,道:“走吧,就一公里了。” 时月西嗯一声,上车坐好后握紧了车把。 最后的一公里两人没有停歇,大概用十分钟到了终点。 终点处有不少人,除了一些和他们一样已经骑了一圈等待领取奖励的以外,还有一些刚刚准备开始的。 夜间骑行啊,下次不如也试试。 时月西边胡思乱想边从补给包夹层里拿出这一路上他拍的那些照片,抬头看向旁边等待领取奖励的队伍。 人稍微有点多,大多数人还是更喜欢在天黑之前完成该完成的事,两人“与对方参加骑行”的任务也在天黑前完成了,所以从那辆双人自行车上下来之后,他们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天黑后每个人都会回归自己的世界,他们两个的世界都已经没有了对方的身影,自然会将对方排斥在外。 时月西也加入了领取奖品的队伍中,他低着头一张张翻看拍下的照片,他仿佛还能想起按下快门时风吹在脸上的感觉。 一如此刻从他左侧方吹来的风。 因为骑行活动,为了防止头发被吹得乱七八糟,时月西出发前找了根头绳,把头两侧容易被风吹得遮挡视线的头发在后脑勺上扎了一下。 毕竟他头发不长,要全部扎起来的话还是有些困难的。 所以此刻排在他后面的林风谚的视线黏在上面了。 风吹一下,小揪揪摇一下。 时月西动一下,小揪揪也摇一下。 好像这不是头发,是尾巴。 林风谚思维发散地想,是尾巴的话,那现在沉默不语一句话都不说的时月西,会是什么心情呢? 累了?还是说也有点舍不得? 等林风谚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伸手扯下那根普普通通的水绿色的头绳,那个小揪揪,时月西的小尾巴消失不见。 时月西回过头无言看着他,一副等他解释的样子。 “不好意思,我……” “下一位!”林风谚的话被前面负责分发活动奖品的工作人员打断,轮到时月西领取奖品了。 闻言他也顾不上林风谚了,将头转了回去走到台子前,领取了那份属于他的奖品。 奖品有帆布包,几个冰箱贴,水母形状的纪念摆件,海螺外观的香薰蜡烛,还有一枚掐丝珐琅工艺的鲸跃金属徽章。 确实很丰厚。 时月西最喜欢那枚金属徽章,洛特岛可以包船到公海去看鲸鱼,但因为不想和人拼船所以他一直没去过。 前几年和林风谚来的时候,因为有捕鱼人假装游客包船出海猎杀鲸鱼,所以有段时间公海不对普通民众开放。后面再能出海时就严格了很多,船只出租方会在游客出海前“安检”。 时月西不知为何有些想笑。 现在想来,和林风谚的那场恋爱简直处处充满遗憾。但又因为是第一次,一切都显得是那么的弥足珍贵,就连遗憾都让人怀念起来。 “打算什么时候走?”身后突然想起熟悉的声音。 时月西回头,林风谚手里拿着和他一样的奖品。 他静了几秒才回答:“可能就这两天吧。” 林风谚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他将那些奖品全装进那个浅蓝色的帆布包里,拎着东西从时月西身边走过。现在天几乎已经全黑了,天空降下了暗蓝色的帷幕,宣告着白天时两人扮演的平和假象即将谢幕。 林风谚想起什么,又回头说:“去海边走走?” 时月西看着他,最后摇了摇头:“我累了,回去睡觉了。” 林风谚无言看了他几秒,也没勉强他,一言不发地独自往海边走去。 等他走远后,时月西学他也将那些奖品放进了帆布包。 他拎着包走向相反的方向,到民宿门口时一阵裹挟着淡淡咸腥气的风吹来,他猛地想起来林风谚没把发绳还给他。 “哎,你回来啦?”大堂里的琳姐起身朝他走过来。 她低头看了眼他拎的包,嚯一声,“不错嘛,拿到奖啦!让我看看都有什么东西可以吗?” “……” 对于这种只要参与了就能拿到的奖时月西觉得没什么好夸赞的,他微微颔首,将帆布包递了过去,礼貌地说,“没有,其实我抢的别人的。” “啊?”琳姐正在看那个海螺香薰蜡烛,闻言她愣了愣,几秒后道,“那也很厉害嘛!你居然抢得过人家,而且自己还一点都没受伤!好孩子好孩子,快来吃饭了!”说着她把包还了回来。 “……” 您是什么时月西全肯定吗。 时月西边在心里默默吐槽边跟她往民宿的餐厅走。 突然琳姐看了看他身后:“哎你朋友呢?他怎么没回来?” “嗯?”时月西看向她。 他又想起两天前林风谚上门邀请他参加活动时,他没能捕捉到的那个猜测。 所以,林风谚其实也住在琳姐这里?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可以解释林风谚为什么要带着奖品去海边了。如果要先回来放下东西的话,他会掉马的。 琳姐还在向外张望,时月西有些想笑,开口替他打了个圆场:“他还有点事,待会儿回来。” “哦……那你先吃。” 琳姐收回视线,又推着时月西去吃饭。 今晚民宿应该是不太忙,时月西吃饭的时候琳姐就坐在他对面看手机,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聊天。 他旁敲侧击地问到了林风谚的房间,就在他楼上。 不过时月西并不打算去找他,他确实就像自己说的那样,打算这两天就离开。 吃完饭回房间后他再一次点开了购票软件,这次很幸运,他买到了一张凌晨起飞的机票。 付完款后他又拿起白天拍的那些照片,他摸摸上衣口袋,从里面拿出那张他偷偷拍的林风谚那个涂鸦的照片。 这时他才注意到外面的沙滩似乎有些嘈杂,顿了顿,他还是从沙发上起身走到了窗边。他将不久前刚拉好的窗帘掀开一个小角,发现涌向沙滩的每一层波浪都散发着荧蓝色的光。 时月西愣了一下。 是蓝眼泪。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鲸跃徽章 第8章 蓝色眼泪 蓝眼泪,由发光藻类、微生物发光引起。 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的当地人对此已经习以为常,此刻逗留在沙滩上不住发出惊叹的只有外地来的游客。 时月□□自一人站在水边。 他身后是灯火通明的人类的建筑,在这些光源的照射下,蓝眼泪本就微弱的光显得更加暗淡。 来回拍了几张照片时月西都不满意,他短暂泄气一两秒,拿着手机往远处没什么人也没什么光的黑暗的地方走去。 走着走着,他突然感觉背后好像有人。 时月西回过头,跟着他的那个人逆着光,看不清楚五官,但这个身形他简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他下意识垂眼看向对方的手,没有拿着任何东西,看来林风谚已经回过民宿了。 对于在这里见到林风谚这件事时月西不意外,对于跟踪被发现这件事林风谚似乎也不奇怪。 时月西收回视线,两人就这样十分诡异地沉默不语,一前一后继续往前走。 几秒后他才开口:“要谋财害命?” “……”林风谚哈一声,“为什么这么想?” 时月西低头,沿着蓝眼泪的轨迹向前,回答说:“你有充分的动机。” 林风谚不置可否,这才问:“所以,你去哪?” 时月西没有回答他,兀自前行,直到人类建筑的灯火再也照不过来之后他才停下来。 天边那半弯月亮带来的光就像海面上的蓝眼泪一样,十分微弱。隐约间时月西看到前方有一块大石头,可能人类对高处都有些莫名的执念,于是他打开手机手电筒,试图往上爬。 但在那之前他的手腕被人拉住。 时月西回过头,手电筒的光打在地面上,他看不清林风谚此刻是什么表情,对方也不说话,他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沉默了几秒,见林风谚还是没有放手的意思,时月西忍不住道:“难道这是你谋财害命计划的一环吗?掐着我的胳膊让我失去行动能力,然后把我丢进海里喂鱼。” “……” 林风谚松开了手。 可能是海边风大的原因,时月西手很凉。 林风谚握了握手,边跟他往那块石头上爬,边莫名其妙地想着既然都在窗边看到他了,怎么下来的时候没多带件衣服。 这里其实是一个打卡点,白天的时候有不少人来的。 但怎么说这里都很偏,天亮的时候来逛一逛没什么,天黑之后什么都看不到,受伤事小,要是被海浪卷走可就麻烦了。 爬到石头上之后,时月西打开相机对准了海面。 这里没有光污染,蓝眼泪的光在镜头中也明显了起来。 按下快门前,时月西想到前几年他们第一次看蓝眼泪的时候。 那次是他们吉他兴趣社社团为毕业的大四的社员举办的毕业旅行,林风谚就是毕业社员之一,还是社长。 为了能更好的在这里玩,他们请了一个当地人来做向导。 怎么说呢……他对这片海这座岛确实了如指掌,就是偶尔有点不会看气氛。 那晚几人在沙滩上吹风,两个学妹沿着海岸线散步消食,突然其中一位惊呼一声,抱着椰子跑回来兴奋地说:“有蓝眼泪诶各位!好漂亮!你们快来看!” 众人纷纷起身,那个向导也跟在了他们身后。 就在大家惊叹拍照之时,向导开口说:“其实这是一种污染现象呢,发光藻类大量繁殖,可能导致海水缺氧。” 回应他的是沉默。 就像一个人说大海真美,另一个人回“可海里死过很多人”。 是无法辩驳的事实,但也确确实实很扫兴。 那天晚上的气氛有点说不上的怪异,时月西是容易被调动情绪的人,也很容易因为别人一句话从情绪中抽离。 因为向导那番话,他对蓝眼泪的第一印象从美丽梦幻变成了污染环境的坏东西。 虽然他清楚蓝眼泪的成因,但就这样被人当场扫了兴任谁也高兴不起来,所以后面他就一直有点闷闷不乐的。 不知道为什么林风谚似乎发现了他的异常,临睡前给他发来消息:[蓝眼泪的光来源于夜光藻内的荧光素和荧光酶,受到物理刺激时会发生反应,比如被海水拍打在沙滩上。我们今晚看到的蓝眼泪规模不大,还远远达不到污染的程度] 再然后是一句:[明天去镇上逛逛,就我们两个。早点睡,晚安] 后面他们去镇上都干了什么来着? 时月西有点记不清了。 好像牵了手,好像吃了同一根冰淇淋,好像还一起去做了贝壳风铃,买了同款的鲸鱼小夜灯和美人鱼玩偶。 那时林风谚站在他后面看他纠结美人鱼玩偶是买粉色的还是蓝色的,现在林风谚站在他后面看他纠结拍照的角度。 海上远处有座灯塔,就是时月西白天拍过的那个。 他想把灯塔月亮和蓝眼泪都拍进一张照片里,很贪心! 找了半天的角度,最后时月西还是放弃,只拍了灯塔和月亮。 低头看照片的时候,眼前的世界突然大亮。 “唔……”时月西被突如其来的光刺得眯起了双眼,他抬手挡了挡光,发现是海上那座灯塔亮起来了。 有船回来了啊。 想到这里他的心情不知为何好了起来,对着灯塔拍了两张照片后,将手机递给身后沉默的人:“给我拍一张,多谢。” “……” 林风谚不满地啧一声,但还是接过了手机。 居然会有人和灯塔合影,好傻。 他这样想着,视线落在了手机屏幕里的时月西身上。 他属实是没什么镜头感,面对镜头只会比耶。 此刻时月西也犹犹豫豫地比了个耶,他看到林风谚的视线从屏幕上移开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就像是在嘲笑他。 可恶…! “给。”下一秒林风谚就把手机还了回来。 这么快?他真的拍了吗? 抱着这样的想法时月西接过手机。 拍了。 但是自拍。 “…………” 时月西真的生气了。 他带着些许不知从何而来的怒意看了林风谚一眼,一言不发地打开手机手电筒,小心地从石头上爬下去快步往回走。 “哎,你走这么急干什么?”林风谚赶忙追上他,开口说话时语气明显憋着笑,“拍得不好吗?我重新拍啊。” 时月西握紧双拳,不理他,自顾自地走。 现在已经快十一点了,海边夜晚气温不高,来的时候时月西还感觉有点冷,但这会儿他气血上涌,反倒出了一身薄汗。 所以第二天的凌晨,他带着感冒上了飞机。 也是在飞机上看照片的时候,他发现林风谚并不是只拍了他自己的自拍,前面有两张他和灯塔的合影。 只是因为逆光,他的五官不太清晰。 但这也足够了,有灯塔就可以了。 他的情绪阈值很奇怪,灯塔亮起意味着有人要回家了时他会为那人及其家人感到高兴,发现某人以给他拍照的名义自拍一张会莫名生气,此时此刻发现自己的照片,他又开始愧疚。 时月西盯着那**风谚的照片看了几秒,默默在心里和他道了个歉,然后很宽容地替他原谅了自己。 此刻回家的人变成了他,他比任何人都高兴。 刚落地梁煜就打来电话,时月西拉着行李箱正在等车,周围人声嘈杂,电话接通后他好半天听不清对方说什么。 梁煜和他是舍友,这些年来时月西也只和他还有联系。 他努力过了,但实在是一个字都听不清,只好留下一句“有什么事你打字说吧,我听不清”后挂断了电话。 片刻后梁煜的消息发了过来,时月西也打到了车。 放好行李箱后时月西坐到后排,边系安全带边解开手机锁屏看消息。 梁煜:[我问你一个问题哈] 梁煜:[如果我不小心把你没细化完的第二天就要给的商稿合并了图层,你会怎么办?] 时月西缓缓扣出一个:? 他打字:[Ctrl Z] 梁煜:[如果我还不小心把你Ctrl键扣了呢?] 时月西不慌不忙,又扣出一个:? 他目前手上并没有稿子,清闲得很。 他打字问道:[怎么了?有人合你图层扣你Ctrl?] 对面没有立刻回复,等出租车驶出机场范围后时月西的手机才震动了一下,是梁煜的消息:[哈哈……我要死了……] “……” 时月西叹了一声,回复道:[我在车上了,很快回去] 梁煜发来一串痛哭流涕的表情包。 到家后时月西又等了一会儿梁煜才来,一见到他梁煜就崩溃了:“我不活了,我亲戚家小孩把我还没画完的立绘毁了!” “……” 时月西有些抗拒地推了推抱着他胳膊大哭的梁煜。 梁煜是游戏原画师,他和时月西不同,毕业这些年来一直在公司里上班。因为总是加班,所以两人很久才能见一次。 “他合并图层就算了,合完他居然把我后台清了!说是要打游戏……”梁煜说到这里气息微弱了起来,仿佛真的不行了。 “你冷静一点……”时月西道,“你的Ctrl还好吗?” “我的Ctrl死了,它死了……”梁煜说到一半停下来,看向时月西,问,“等等,你感冒了?” “啊……有点儿。没事。”时月西继续说,“有补救办法吗?要不把我电脑借你?” 梁煜看他两秒,最后叹了口气,生无可恋地瘫倒在沙发上:“可能有吧,但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干了。我就不该回家住,我爸妈不经过我同意就让亲戚小孩玩我电脑,我真的……” 时月西安静地听他发牢骚,没说什么,见他是带着电脑来的,起身说:“你先用我电脑吧,我现在暂时还用不上。” 顿了顿,他问,“DDL什么时候?” 听到这话梁煜仿佛如释重负般的笑了笑:“明天。” “……” 听到这个时间时月西不知为何也焦虑起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蓝色眼泪 第9章 午睡老师 晚上梁煜留在了时月西家里。 时月西把电脑借给了他,自己抱着平板窝在一旁沙发上,点开了又好几天没有玩的星露谷物语。 两人谁也不说话,自己做自己的事。 时月西到海边去钓鱼,接连两次钓上来垃圾,准备第三次下钩时梁煜开口:“你最近是不是没什么事?” “嗯。”时月西应了一声,继续钓鱼,“自己的工作自己做。” “哎呀,我不是让你给我画图。”梁煜道,“我们隔壁那个新项目启动了,从我们部门抽调了不少人手过去,所以我们美术部门人手有点不足,主美最近在考虑找外包画师。” 时月西啊一声,收杆又钓上来一个可乐瓶。 怎么连续三次都是垃圾…… 他暗自腹诽着,听到梁煜又开口说:“其实你的画风和我们游戏的美术风格还挺契合的,要不,你考虑一下?” “……”时月西又钓上来一块烂木头。 他收起鱼竿,看向一心二用边赶图边拉拢他入伙的梁煜,说,“你这不还是让我帮你画图吗?” 梁煜嘿嘿一笑,没说什么。 时月西感觉他好像已经被压力疯了,忍不住问:“你的精神状态还好吗?别扣我Ctrl。” 梁煜不置可否,问:“扣了会怎样?” “我会死。”时月西回答得很果断,顿了一秒,他又开口补充了一句,“没有说你就能好好活着的意思。” “……” 梁煜停下手里的数控笔,对着电脑屏幕上他没画完的人物立绘沉默了起来。 好在他亲戚家的小孩只是合并了图层,没有做别的,他可以把图导到时月西电脑里重新描着画。 但一天画出一张有背景有细节的完整立绘还是太赶了,梁煜脑袋空空,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忘了怎么握笔。 时月西看着他这副呆滞的样子,努力压制住了要拿过笔帮他画的冲动,再开口说话前先没忍住偏头打了个喷嚏。 他放下平板,起身要去看看家里有没有感冒药时,梁煜突然蹭一下站起来抓住他的胳膊:“我知道了!我就说我病了!” “……” “谢谢你,你简直是我最好的朋友!”梁煜说着,拿起手机直接就要给不知何人打电话。 “……真不知道该说是你倒霉还是我倒霉。”时月西说完后去找药,听到梁煜和人打电话,故意压低音量说自己病了可能没办法按时把立绘画好。 对方不知道说了什么,但从结果来看这个方法奏效了,挂断电话后梁煜肉眼可见地轻松了不少。 他又道:“哎,我说真的,你要不要来做我们的外包?” 时月西正在烧水,道:“我记得你是原画师不是hr来着,替项目组找外包你有提成吗?还是说单纯想拉我一起受罪?” “什么话!”梁煜走过来,长长叹了口气,“上次和你合作完成某件事,还是大学咱们宿舍的人一起做小组作业……你不会怀念吗?你不会回忆往昔吗?你为什么这么喜欢一个人做事?” 时月西回过身来看着他,听到最后一句后他像听到什么奇怪的笑话,没忍住噗嗤笑了一声,道:“我半个人做事的话你可就真见鬼了……哎,你快去看看草稿,有没有自己成图。” “……”梁煜沉默两秒,叹口气,“但是……” “行了。”时月西打断他,转回去撕开感冒冲剂倒进杯里,继续道,“这种事又不是你说可以就可以的,有钱我当然会赚。” 身后的人又安静了,等时月西端着冲好的药转身要回到沙发那边的时候,发现梁煜正拿着手机戳戳点点,也不知道是在和谁发消息。 他没有过问,把还烫着的药放到了茶几上。 梁煜的DDL往后推了,时月西也跟着放松了点,他想到在洛特岛参加骑行活动获得的奖品,刚说要拿出来给梁煜看看的时候,对方先一步把手机递了过来。 “主美说要加你联系方式,看看你的作品集。”梁煜道,“我们现在真挺缺人的,前段时间采风都是我们项目负责人亲自去的,带薪旅游,呵呵……他这两天差不多好像也要回来了。” 时月西没说什么,拿手机扫了那位主美的二维码。 这游戏叫《书塔》,是一款rpg游戏。 书塔刚公测的时候时月西下载玩了一段时间,但他就是个奇怪的人,现实不喜欢和人交流,线上却喜欢和朋友一起。 虽然梁煜是书塔的原画师之一,但他不玩这游戏,毕竟其他玩家看到游戏角色只会想这个角色好好看,他看到角色只能想到他改了多少次图熬了几个大夜,根本玩不下去。 后面时月西在游戏里认识了一个网友,对方和他意外地很合得来,但因为一直没加联系方式,所以对方退游之后时月西根本找不到他。 没了一起玩的好友,慢慢的他也不玩了。 加上主美的联系方式后,对方率先发来消息:[您好,我是《书塔》项目组的主美,请问您可以给我看看您的作品集吗?] 时月西拿着手机从沙发站起来,将自己的作品集打包发给对方后,打开行李箱从中拿出了骑行获得的奖品。 梁煜凑过来,哇一声:“这就是你获得的奖品?好多。” 他拿起那个掐丝珐琅的鲸跃金属徽章看了看,道,“这要是拿去卖的话,得卖多少钱?” 时月西边拆香薰蜡烛的包装边说:“八百多。” 他去镇上看过。 这些奖品总价值超过两千块,在旅游宣传这方面洛特岛确实下血本了,两千多的东西像谢谢参与一样送出去了。 梁煜又哇一声:“好赚钱啊,我去做这个卖吧。” “可以。”时月西道,“至少比下岗法学生去卖炒粉好。” “……不是?你……”这句话不知为何戳中了梁煜的笑点,看着他笑了好半天都停不下来。 时月西沉默几秒,还是忍不住问:“我长得很好笑吗?” “……你、你先别和我说话,哈哈哈……” “……” 这时时月西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顾不上笑个不停的梁煜,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发现是书塔主美的消息: [您好!您的作品风格很契合我们的整体美术风格,如果您有意向合作能请您明天上午来一趟我们公司吗?我们面谈] 然后是一个定位。 “别笑了,稍微控制一下你的面部表情好吗?”时月西边说边把手机递了过去,“你们主美让我去你们公司面谈。” 梁煜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扫了眼聊天记录,道:“去啊!我们项目组只缺人不缺钱,肯定少不了你的。” 时月西没说什么,打字回复了对方一个“好”。 几秒后对方又发来消息:[好的,期待与您合作。对了,我姓姚,单名一个伊字,等您到了直接和前台报我名字就好] 时月西又发去一句“好的”,聊天结束。 现在已经快十点了,喝了那杯温热的感冒药后,时月西直接洗澡上床准备睡觉了。 梁煜在他隔壁的书房里,虽然他靠装病推迟了ddl时间,但最多也就推个一两天,他还是得尽快把立绘赶出来。 或许是因为感冒药的副作用,时月西躺到床上后很快就睡着了。 梦里他来到一片陌生的森林,周围只有他一个人。 浓密的树冠遮天蔽日,他无法分辨方向,甚至无法分辨白天黑夜,但他还是十分坚定地朝着某个方向走去。 就好像那个地方有什么东西或者人在呼唤他一样。 半梦半醒间,时月西感觉眼角处泛着痒意。 他下意识伸手一摸,摸到不知为何流出的眼泪,他瞬间睁开了眼睛。 天已经亮了。 时月西躺在床上发了会儿呆,他并没有思考自己为什么会做那个梦,也没有想为什么会在睡梦中无意识流泪。 他曾经想过为什么的,但实在是没有头绪。 片刻后时月西稍微清醒了些,他在床上滚了半圈,伸完懒腰后将脸埋在枕头里,趴在床上又不动了。 这是一套惯有的流程,每天醒来时月西都会这样让自己的脸和枕头亲密接触片刻。 曾经林风谚发现他这个习惯后问他为什么要这样,时月西沉思几秒,说:“因为趴着很舒服。” 所以在某件事上两人不可避免产生了分歧,时月西觉得趴着舒服想趴着,但林风谚想看他的脸,希望他正面朝上躺着。 这个分歧后来不了了之了,因为他们都猛然意识到一晚上是可以换很多种姿势的,争这个完全没有必要。 片刻后时月西才终于离开了他心爱的枕头,他坐在床上沉默地感受了一下,感冒没好,但也没加重。 问题不大。 梁煜昨晚画图似乎画到很晚,时月西洗漱完去厨房觅食的时候看到客房的门紧紧关着。 他打开冰箱,里面空荡荡。 因为没有烹饪天赋,所以时月西会在家里备一些速食。 但前段时间去洛特岛前他把东西都吃完了,现在冰箱里只有一些不容易放坏的水果。 对着冰箱沉默了几秒后,时月西拿出一个苹果。 他抱臂靠在冰箱上面无表情地啃苹果,思考不如改天把冰箱卖了,给它找个好人家,总不能老在他这里做冰镇果篮。 不对,不对。 时月西摇了摇头,冰箱卖了的话,那家里没用的东西就只剩下他一个了,不能卖。 嗯。不能卖。 这时一阵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他回过神来,走到客厅拿起手机,发现是个陌生号码。 犹豫了两秒,时月西点击接听,对方率先开口:“喂您好,请问是午睡老师吗?” 突然被叫网名时月西愣了一下,道:“是我。” “噢!您好您好,我是姚伊。就是,您大概什么时候来我们公司呢?”顿了顿,姚伊补充道,“我是通过您的微信找到的电话,您别多想哈。” “不好意思,马上,我马上就出发。”时月西边说着边把苹果放下。 这么急吗?现在刚九点多…… 对方又嘱咐了几句路上注意安全什么的就挂断了电话,时月西匆匆忙忙出了门,留下了半个没啃完的苹果。 姚伊他们公司叫幻星,一个有点中二的名字。 不过其实也符合他们的业务,毕竟是游戏制作公司。 到幻星的时候刚过九点半,时月西走进一楼大厅,按昨天和姚伊说好的,去前台报了她的名字。 前台小妹指指旁边:“好的,请您到那边休息区稍等片刻,我们姚总监很快就下来。” 时月西点点头:“麻烦了。” 他走到休息区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这个位置正对空调风口,有点冷。 时月西往旁边悄悄挪了挪位置,默默抄起一旁的抱枕抱在了怀里。 姚伊没让他等太久,大概十分钟后就下来了。 和她一起下来的还有…… 林风谚?! 西西的网名午睡是“西”英语west的w+时月西syx的s,ws,午睡[狗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午睡老师 第10章 前任甲方 “……所以我们的打算是,这个角色……” “……人物故事基本上已经完成,至于数值方面……” 林风谚一直在走神。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白板上一直移动的激光笔的红点,大脑空空,别人的话每一句都听得断断续续。 连夜飞回来,刚落地就来公司开会,睡眠严重不足,他就算想集中精神也很难。 “……大概就是这样。林PD你的意见呢?” 闻言林风谚稍微回过神来,看向刚刚喊他的人。虽然什么都没听懂,但他还是点点头:“可以,按你们的计划来。” 这是一场有关新角色设计的小会,除了林风谚,会议室里还有美术组和文案组的几个人。 作为《书塔》游戏项目的负责人之一,美术以及角色剧情塑造方面其实他不太会管,画画和写故事都不是他的专长。 得到肯定,刚刚在讲话的人微微颔首,心道他肯定一句都没听。 但他疲惫得很明显,所以大家也没说什么,只是加快了速度汇报这段时间的工作成果,尽量早点结束这个会议。 期间主美姚伊一直不停地看手机,会议结束后,林风谚站起来打算活动活动精神一下,问道:“家里有事?” “嗯?”姚伊看了他一眼,见他视线落在自己手机上,回道,“噢没有,昨晚我不是和你说我组里有人向我推荐了一个画风很契合我们游戏的画师吗?我让他今天来公司一趟。” 林风谚应了一声,什么都没问,转身要从会议室出去。 姚伊低头看着手机,起身跟在他身后也走出会议室,突然哎一声:“小郭和我说他到了,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见见他?” “不去。”林风谚拒绝得很果断。 后面没他什么事了,他要回家补觉。 姚伊轻叹一声:“行吧,那你回去好好休息。” 三言两语间,两人已经走到电梯门口。 他们沉默着等电梯上来,林风谚在一旁抬手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姚伊突然在余光里看到他手腕上有个什么东西。 她“嗯?”一声,问:“你胳膊上戴的什么东西?” 林风谚很大方地伸手让她看,说:“你就当是手链吧。” “什么叫让我当是手链?是什么东西你自己不知道?”姚伊边说着,视线落在那条水绿色的“手链”上。 ……什么手链,明明是发绳。 姚伊是最初组建团队时就在的老员工,所以抛开工作,两人也是能呛对方几句的朋友,于是此刻姚伊的八卦之心就燃起来了:“糊弄你姐?这分明是根发绳吧,你谈恋爱了?谁啊?” 这时两人面前的电梯门开了,等里面的人都出来之后,林风谚留下一句“跟你没关系”就走了进去。 姚伊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也走进电梯。 到一楼后两人一起走出电梯,林风谚慢悠悠走在姚伊身后走出拐角,走到一楼大厅,他的视线莫名其妙锁定在休息区沙发上的那个熟悉的人影身上。 “…………” 时月西为什么会来? 他抱着一个靠枕,仔细看会发现他身体微微蜷缩着。 如果林风谚没记错,那个位置正好是空调风口,公司里冷气开得很足,在风口上是很冷的。 傻的吗?冷不知道换个位置? 他莫名火大,刚要前去嘲讽一番时,时月西抬头看向他们这边。 “哎你好你好,午睡老师是吧?” 姚伊快步走过去,时月西从沙发上站起来也朝她这里走了两步。 在现实被人叫网名以及在网上被人叫真名是同样尴尬的一件事,所以时月西第一句话不是你好,而是:“我叫时月西,叫我名字就好。” 闻言林风谚微微皱着眉看了他一眼。 声音不对,感冒了? 不是?病了还在空调风口坐着,真是傻的吧? “好好,那我们上……”姚伊一转头发现林风谚还在她后面,吓了一跳,忍不住骂道,“哎我靠!你干嘛呢?不是要回家?” “不回了,突然不困了。”林风谚目不转睛盯着时月西,微笑着说,“原来你们找的是午睡老师,那可真是……久仰大名。” “……” 时月西心中早已警铃大作。 因为不喜欢和人说自己情感相关的问题,所以即便是做了几年的大学舍友,梁煜也只是知道他性取向不太直,有个同性恋人而已,具体是谁他根本不知道。 早知道当初就告诉他了…… 时月西默默后悔,同时开始计算从这里跑到他停车的地方要多久,以及如果跑不掉的话,他后面要怎么做怎么说才能把这个合作搅黄。 找的代笔?他抄袭的?他描图的? 哈哈,任何一条都会让他以后没饭吃。 本着还要吃饭的原则,时月西低头夹着尾巴跟在林风谚和姚伊后面上了电梯,怨念十足地看着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某人。 林风谚莫名感觉自己背后凉飕飕的,回头一看,时月西一言不发,长睫乖顺地低垂着,安静地注视着地面。 “……” 他疑惑地收回视线,时月西再次向他投去幽怨的眼神。 不是说下海了吗?骗子!!! 这一路上有不少人和林风谚打招呼,看样子他似乎还是个boss……就算不是,那也肯定是个管事的。 完了…完了呀。 时月西苦哈哈地想。如果有什么比十天遇到前任三次还要可怕的事的话,那就是前任摇身一变成甲方! 这意味着对方可以凭甲方身份合理且合法地折磨他…… 电梯里只有三人,气氛沉默得堪称诡异。 姚伊不知道两人间的过节,只是看他们俩不说话,所以她也不知道该聊什么。 最后三人一路沉默着到了林风谚的办公室。 他什么都没说,先一步到沙发上坐下。 姚伊也没提他莫名变卦的事,热情地招呼时月西坐下,拿出Pad点开他昨天发来的作品集递到林风谚面前:“他的画风很契合我们的美术风格,我们现在本来就缺画师,昨天我们组里的小梁还和我打电话说他生病了,实在是忙不过来了。” 小梁…… 时月西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两个字,又开始后悔。 如果当初他和梁煜说过林风谚就好了。 林风谚看着那些画,没有说话。 作品集中有一部分是时月西空闲时摸的鱼,是那种线条很草的草稿,这种时候他都是想到什么画什么,比如此刻Pad上就是一张很草的猫身人面像的草稿。 ——这是一只卧在窗外的流浪猫给他带来的灵感。 时月西的作品集已经很久没更新过了,他现在也有点想不通当初他做的时候为什么会把这种摸鱼草稿也加进去。 可能是当时实在没有作品了吧…… 他边胡思乱想着,边希望林风谚可以拒绝他。 拒绝与前任共事多正常?两个人本来就互相看不顺眼,与其假惺惺答应后面再暗暗使绊子,还不如从一开始就拒…… “可以。” “……” 时月西愣了。 林风谚的回答毫不拖泥带水,只一个简洁明了的“可以”。 他把Pad还给姚伊,视线又落到时月西身上:“大名鼎鼎的午睡老师,我确实一直都想和你合作一次呢。” 时月西看着他,笑了笑:“那我可真是荣幸。这次这么幸运能和贵司合作,以后我肯定会倒霉的吧?” 林风谚笑而不语,姚伊只听了这句话字面上的意思,也笑着说:“哪儿能啊,不会的,肯定会继续好运连连的。哦对了,给您我们《书塔》的设定集,您感兴趣的话可以看看。” 说着她起身走到书架前,从上面抽出一本两指厚的书。 时月西知道这个设定集,梁煜有一本,他借来看过。 里面主要是游戏角色的立绘和CG插画,以及一些角色的初稿之类的,还有很多玩家可能注意不到的角色身上的小细节。 这种设定集大部分游戏官方都会出,当成游戏周边卖,但因为时月西对这游戏没什么热情了,所以没买。 也正因如此,从昨天加上姚伊的联系方式到现在,他一直没提其实他玩过书塔。 在翻看设定集的时候,他和姚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顺带着聊了聊时月西最关心的稿费的问题。 确实像先前梁煜说的那样,只缺人不缺钱。 期间林风谚一直沉默。在确定合作可以顺利进行时姚伊想起什么,道:“对了,我听说你好像玩过我们的游戏是吧?” “……” 时月西内心是惶恐的。 “嗯……”他只好如实回答,“玩过一段时间。” “那更好了!”姚伊站起来,继续说,“等一下等一下啊,我去拿电脑,给你看看我们新角色的设定,我很快就回来!” “……啊?等等!”时月西挽留的话还没说出口,姚伊就已经风风火火地离开了办公室。 此刻办公室内只剩下他和林风谚两个人。 林风谚就坐在一旁,拿着手机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时月西抿了抿唇,视线落在面前的设定集上,沉默不语。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几年前的林风谚还只是某家公司的一个小职员,别说有自己的办公室,工位都是别人想占就占。 具体是什么公司来着…… 时月西怔愣一瞬。 是林风谚没和他说过还是他根本不记得? 那时林风谚刚毕业没多久,他刚升大四也没多久。 大四刚开学时月西就开始准备校招,爸妈本来就不希望他学美术,校招碰了几次壁后,爸妈打电话让他回家,说他们托关系找到一个工作,工资不高但离家近,住家里花销大不了。 时月西当然不会回去,他才不想住家里。 所以那段时间他真的很忙,忙着毕设,忙着听爸妈指责为什么不听他们的话学别的专业,忙着优化作品集参加校招。 身体累,但心更累,所以那段时间他特别黏林风谚,平常线上聊天“想你”两个你都被他当成逗号来用。 结果到头来,连林风谚在哪上班都不记得。 “怎么?是暗恋这个角色?”林风谚突然开口。 这时时月西才反应过来他刚刚发了很久的呆,他心不在焉地将设定集往后翻了一页,随口胡诌:“没有,暗恋你。” “……” 此言一出办公室里又沉默下来,片刻后时月西意识到自己刚随口胡说了句什么,有些心虚地偷偷看了林风谚一眼。 他耳朵都红透了。 ……哈。 林风谚总说他一点都没变,到头来他自己不也还是和以前一样吗。 这个lfy就这么高攻低防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前任甲方 第11章 透明雨伞 过了片刻后,姚伊抱着她的笔记本电脑回来了。 时月西感叹救星终于回来了,放下设定集开始谈正事。 期间林风谚依旧是没有插话……或者说,从时月西刚刚不经思考说出那句“暗恋你”之后,他就没再开过口了。 以前时月西也有接过立绘这类商单,所以还算有经验。 除了角色的性格设定和背景故事以外,姚伊还和他说了一些角色外观上容易被忽视的小细节,时月西一一记下。 聊到最后,姚伊直接把角色设定文档发给了他。 接收文件后姚伊又道:“对了,这是我们周年庆版本要推出的新角色,虽然看起来还有半年,但实际上你只有一两个月的时间,因为我们还要根据立绘建模,设计招式动作之类的。” 时月西了然地点头。 周年庆是在过年的时候,他知道。 在周年庆这么重要的节点推出的新角色,外观和强度总要占一个,或者两者兼得。虽然暂且不知道这角色强度如何,但单从外观来看,还挺符合时月西的审美的。 这样画的时候不会那么痛苦,毕竟是一张符合自己审美的脸,所以时月西没说什么,直接应下了这单子。 姚伊顺势拿出了刚刚一并带来的保密协议,将其递到时月西面前,说:“如果没问题的话就看看这个协议然后签名吧,我们不是不信任你哈,只是这毕竟是还在制作中的内容……” 时月西点头:“没问题。”说着他拿过协议将上面的内容快速过了一遍,协议的有效期只到周年庆前。 他没什么疑问,直接拿起笔在乙方那栏签了名。 甲方那里签的是姚伊的名字,林风谚都没过问一下。 也就是说她作为主美,有权利决定美术相关的一切工作,所以也就是说……后面工作相关的内容可以不用找林风谚? “太好了……等一下,我把财务的联系方式给你,我们先给你定金……”姚伊放下协议,拿出手机要把财务的微信推给他。 “把他拉群里。”一旁的林风谚突然开口。 “哦,哦哦!对,拉进群里方便同步工作进度。”姚伊刚把财务的联系方式推给时月西,下一秒又把他拉进工作群里。 时月西本来还想问,把他一个编外人员拉进内部工作群里真的好吗,进群后一看群成员发现群里只有二三十人。 群名是……‘三周年也继续努力吧米娜桑’。 ……似乎不是什么正式的群聊。 这个群名看起来荒诞,但又很符合游戏公司的现实。 时月西敢肯定自己对游戏行业的人没有任何意见,只是这个名字也太符合人们的对游戏行业的刻板印象了! ——他并没有说出来。他默默点开群成员看了一眼,群主不是林风谚,他也没有在群成员前排看到熟悉的微信头像。 余光瞥到他的手机界面,林风谚大概猜到了他在想什么,看似没头没脑地开口说了一句:“不是我起的。” 时月西只觉得大失所望。 “啊?”姚伊没听明白他们是在说什么,但也没过多询问,继续对时月西道,“有什么问题都可以在群里反应,包括后续我们如果对角色有了什么新想法的话也会在群里告诉你。” 时月西点点头:“我知道了。” “好,差不多就这些。”姚伊收起手机,“我现在要回去工作了,如果你想在我们公司逛逛的话,我找个人陪你一起?” “不用了。”时月西摆摆手,“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回去了。” “也好。”姚伊抱着电脑站起来,“我送你到……” “你回去工作吧。”林风谚打断了她的话,站起来说,“我也走了,就由我来送这位……午睡老师下楼吧。” “……” 时月西沉默。 因为知道他在现实中被叫网名会很尴尬,所以林风谚一直不叫他名字,甚至刚刚还刻意加重了“午睡”二字的读音。 从碰面开始,他就一直在叫他午睡老师。 他分明就是故意的吧! 姚伊则是用一种“你吃错药了?”的眼神看着林风谚。 她隐隐察觉到这俩人关系不一般,好像早就认识一样。 平常在公司,林风谚虽然算不上不近人情,但也确实是一句话能说明白的事就绝不多说一个字的有些冷淡的形象,除了像她这样和他共事很久的老员工,很少有人能和他自然相处。 但……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时月西对林风谚完全不怵就算了,两人间的言行举止间反而还隐隐有股淡淡的火药味。 而且从一开始碰面到现在,两个人总在说她不懂的话题,比如刚刚林风谚突然莫名其妙冒出来的那句“不是他起的”…… 想不明白,姚伊决定放弃思考,她笑了笑说:“行,那你们就走吧,我回去继续忙了,刚有好几个人找我呢。” 说着她便抱着电脑要往外走,转身的时候视线不经意扫了一眼林风谚的手腕,直到走出办公室姚伊才意识到他手腕上好像少了什么东西。 什么来着…… 算了,不重要。 同样放弃思考的还有时月西。 只是一起下楼而已,没什么的……他这样想着,从沙发上起身准备回家。走到办公室门前即将拉开门的时候,他不死心地转身看着林风谚,问了一句:“真不是你起的?” 林风谚不知道从哪找到一件外套,此刻正拿在手上,闻言看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 时月西沉思两秒:“确实……抱歉。” 他收回视线转身拉开门,继续说,“如果是你的话,群名应该不会起这么长,不好意思,误会你了。” “……” 虽然是道歉,但林风谚不知为何听得浑身难受。 这是长不长的问题吗?! 所以在时月西眼中,他就是会起出这种中二群名的人? 他把那件外套朝时月西扔过去,问:“那照你说的,我会起什么名字?拿着。” 时月西下意识接住衣服,刚想问他要做什么时林风谚已经先一步从办公室里走了出去。 “这种问题为什么要问我?”时月西走在他后面,又把问题抛了回去,“你们的工作群,我一个编外人员难道还要参与起名环节吗?” 顿了顿,他把衣服还回去:“我不是你的衣架子。” “……” 林风谚没有再开口。 他脚步放慢,两人的前后位置调转过来。 他们一前一后保持着不远的距离往电梯那边走,如果时月西回头,他会发现他们之间的距离和上次两人在海边遇见,沿着海岸线散步时间隔的距离几乎一致,都是大概一米左右。 这是一个很好的社交距离,既不会因为离得太近而显得没有边界感,也不至于离得太远听不清对方讲话。 林风谚时刻注意着时月西的脚步和他保持步调一致,以免破坏两人表面上好不容易维持住的这虚假的体面。 上次在民宿里对峙后,林风谚也想了很多。 他还是愿意相信时月西有苦衷。 在那晚的篝火晚会前,他就已经见到时月西了。 他独自一人拉着行李箱,在民宿前台办理入住手续。 就像林风谚之前所说的那样,时月西的时间好像静止了,几年过去他没什么变化,以至于他一眼认出了他。 即使他不愿意承认,但他确确实实是被甩的那个。说不生气都是假的,他当时特别想冲上去质问时月西为什么要分手。 但是,有什么意义呢? 知道了分手的原因,然后呢? 彻底撕破脸老死不相往来,还是假惺惺地‘做朋友’? 这几个问题林风谚一个都没回答上来,他坐在角落,安静地看时月西接过老板递去的房卡,托着行李箱上了楼。 同行的同伴问他在看什么,他收回视线,说:“没什么,那人包上的美人鱼玩偶小挂件挺可爱的。” 他也有一个。 再之后发生的事都在林风谚意料之外。 但他确定了一件事,时月西似乎对他感到很愧疚。 有愧疚就会做出让步,做出让步就容易让对方得寸进尺。 所以林风谚还是做了那件他认为没有意义的事。可他没想到时月西的回答更没意义,对不起三个字能解释什么? 除了一遍遍告诉他他是被甩的那个以外,有什么意义? 但是,都已经过去三年了。 林风谚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一次次地给时月西开绿灯,他还是愿意相信时月西有苦衷,愿意再等一等他的解释。 反正都已经过去三年了,他不差这一会儿。 所以在那之前,就假装无事发生吧。 “你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呢?”电梯门开,里面的人的说话声传了出来。 另一道声音嗫嚅着回答:“我就是想……啊,林PD。” 两人的对话在看到林风谚的瞬间停了下来,林风谚看了两人一眼,点点头权当打招呼,等他们出来之后走进电梯里。 时月西按下一楼的按钮,没有说话。 他看着贴在电梯里的游戏海报,在心里盘算着回去的时候顺路买点吃的。 这个点梁煜应该起床了吧,买点菜回去让他做饭的话…… 对了,如果回去之后和梁煜说他的上司是他前男友的话,梁煜会被吓晕的吧…… 这时时月西口袋里的手机适时响起,他拿出来看了一眼,发现是财务把定金打了过来。 除此之外,还有一条梁煜的消息:[我看到你进群了,太好了,我们以后终于可以一起骂人了] 时月西打字回复:[你列个人员清单吧,我们现在就可以骂] 梁煜:[你对我真是太好了!] 这时电梯到一楼了,门缓缓打开,时月西低头看着手机往外走。 他已经完全无视了身后沉默的存在感极低的林风谚,打字询问梁煜会做什么菜,他要顺道去趟超市买点东西。 走出公司大门后,时月西才发现外面在下雨。 最近天气多变,总是上午太阳下午雨,但像此刻下太阳雨的情况还真是不多见。 他站在大楼门口望着细密的雨丝,想到很小的时候,妈妈和他说下太阳雨时可以对着太阳诉说烦恼,这样等雨停之后,烦恼就会随着雨水一起蒸发,消失不见。 烦恼…… 现在他的烦恼是,这场雨拦住了他回家。 虽然很幼稚,但这个说法的确和时月西一起长大了,甚至现在遇到太阳雨他也依旧会在心里默默诉说烦恼。 那时候年纪小,小孩子的世界只有爸爸妈妈,爸爸妈妈说的话就是绝对真实绝对正确的。 所以在知道妈妈说的话是假的之后,时月西特别失望特别难过,还忍不住自己躲起来偷偷哭了一会儿。 后来再遇到太阳雨,他还是会下意识在心里诉说烦恼,不过他的烦恼全部变成了“不要下雨啦,我要回家的”。 雨总会停的,雨一停,他的烦恼就算消失不见了。 一把透明的雨伞出现在头顶。 时月西无言看着递来雨伞的那只手,那只他曾经牵过无数次的手。 腕上不知为何有道浅浅的红痕,像是什么东西勒的。 他接过雨伞,说:“谢谢。” 林风谚没有说话,又将那件外套扔给了他,随后撑开刚从前台处拿来的另一把伞,自顾自走入雨幕。 “……” 时月西这次没有再把衣服还回去。 一次就算了,两次说明林风谚是真的听出来了他有点感冒。 他撑着伞抱着衣服,站在原地看着林风谚的背影,突然在想,林风谚已经这样独自在雨中走了多久了呢? 没伞的时候,会有人这样给他递把伞吗? 小时候会有人和他说,下太阳雨时可以对太阳诉说烦恼吗? 他好像……也不是很了解他。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透明雨伞 第12章 正常运气 在时月西到家之前,雨就已经停了。 他下车去家附近的超市买东西,推着购物车边买东西边和梁煜发消息,根据对方给出的菜单买了好多蔬菜瓜果。 他结完账走出超市,除了地面那层薄薄的残留的积水,已经到处都看不到不久前刚下过雨的痕迹。 雨后气温稍微有点低,一阵风吹来,时月西无言地裹紧前任的外套,没有多作停留,收回视线继续往家里走。 到家的时候家里空无一人,梁煜不久前和他发消息说他出去修电脑了,如果修不好的话要重新换一台。 时月西换好鞋,将买回来的菜都放到厨房,出来后发现他出门前没啃完的苹果还在茶几上,果肉已经氧化发黑了。 他没继续吃,将其丢进了厨房的垃圾桶。 从起床到现在他只吃了两口苹果,现在有点饿了,他拿起一包零食坐到沙发上,随手打开电视做玩手机时的背景音。 电视上正在播放的是一部电视剧,时月西听说过。 剧的质感看起来很好,之前他闲着没事想看看,去网上搜了下评价发现这部剧空有质感,剧情十分之烂,所以没看。 他对背景音没有什么要求,所以也没换台。 因为想着已经接下了书塔的工作,所以时月西打算借此机会把书塔下回来,看看这么久过去游戏里有没有什么变化。 书塔是一款rpg游戏,游戏设定顾名思义,主角机缘巧合之下来到一座高塔之上,塔里没有别的,只有书。 主角的能力是进入到这些书籍中,以第一视角体验书中的故事,就相当于在一个个小世界里来回穿梭。 至于他刚刚接下的角色立绘的工作,是一个主角在书里遇到的可以抽取的自机男角色,姚伊介绍说他是一个沉默寡言但又能让人感觉安全感满满的角色,换句话说就是兜底儿的。 书中世界什么风格都有,因为玩法很丰富,所以即便今年马上第三年了,这游戏的热度也依旧高局不下。 不过当初时月西入坑,是因为书塔的美术风格。 用同种画风诠释各种不同的背景设定,还不显得违和,所以当初他下载游戏其实还抱着几分学习的想法。 所以姚伊和梁煜说的话其实是不准确的,并不是他的画风契合书塔,而应该是书塔帮助他练成了如今的画风。 游戏下载好之后,时月西登陆上以前的账号。 这号他已经两年没上了,进入游戏之后,角色也还是两年前的那些。 时月西点开游戏好友看了一眼,发现很久之前他在游戏里认识的那个朋友两天前刚上过线。 当初两人加好友最主要的原因,是他们撞名了。 时月西是大写的W,对方则是小写的。 这游戏是不能重名的,两个w都被他们占了,也就说明这游戏以后不会再出现第三个叫w的人,于是两人加了好友。 对方比时月西要早入坑,所以那时时月西有打不过的boss或者解不开的谜题时会叫他来帮忙,对方也是有求必应,所以说时月西是被他带大的萌新的也不过分。 没想到他居然回游了吗…… 时月西点开聊天框,犹豫很久,还是给小w发去消息:[你回游啦?] 意料之外的,对方很快发来回复:[你也?] 时月西愣了愣,又点开好友列表看了一眼,但是w的上线时间还是两天前。 他像以往解不开密时那样直接发问:[你不在线,怎么回的我消息?] w:[看得出来你退游很久了] w:[很久之前这游戏就上线了新功能,游戏内的聊天可以直接通过公众号接收或发送,所以不上线也能回消息。] 时月西发自内心回复了一句“厉害”。 片刻后w又回复:[所以找我有什么事?遇到了打不过的boss还是碰到了不会解的密?还是说,单纯想我了?] “……” 时月西轻叹一声,w一直这样满嘴跑火车,他都习惯了。 他没有顺着对方的话说下去,如实回答道:[只是突发奇想上来看看,发现你前两天刚上过线而已] w:[哦] w:[就是想我了] “……” 时月西回复了一个句号。 打字道:[我还是对你的脸皮感到叹为观止。] w发来一个问号,回复说:[你说话还是这么好听。] 时月西不想理他了,自己去熟悉游戏内容。 这么久过去,游戏内的主要内容没什么变化,即使是已经退游了两年他也依旧很快就重新上手了。 他点开角色卡池,新角色的名字他听都没听过。 退游前留下了一些资源,时月西随手一个十连抽,把新角色抽了出来。 他玩这类游戏一向运气都很好,从来没有吃过保底。 但是林风谚就不好,很久之前两人去外面玩,路过一家刚开业的超市。商家在路边举办抽奖活动,每人有三次抽取机会。 时月西抽中了两个一等奖和一个特等奖,林风谚抽中三个谢谢参与。 两人去领奖时,林风谚说他从小抽奖从来没中过,在外面买水也从没中过再来一瓶。 但他还说,他只是正常人的运气。 那时时月西点点头,说:“我也只是在抽奖的时候手气比较好而已,平常也是正常人的运气。” 林风谚那时只是笑了笑,说了一句:“你这可不是正常人的运气。” 时月西当时以为自己说错话了,胡思乱想到晚上。 其实,到现在他也不太明白那时林风谚的话是什么意思。 正在研究新角色该怎么培养的时候,屏幕中央弹出一个世界申请的弹窗,是w上线来找他玩了。 时月西点击同意,两秒后w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w:[嗨] 时月西礼尚往来也发去一句“你好”。 w:[退游很久了吧,好多东西看不明白了吧?] 时月西发去一句“嗯”。 w:[有哪里不懂可以问我] 时月西又发去一句“谢谢”。 w:[……] w:[转人工] “……” 时月西不想和他拌嘴,切出刚抽出来的新角色,打字问:[这个角色怎么培养?我刚抽出来,他需要的材料我都没有] w:[…………] w:[我保底了。] W:[……] W:[对不起] 时月西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道歉,但对不起三个字就这么丝滑地发了出去。 这时家门处传来开门的动静,时月西抬眼看向门边,是梁煜回来了。 见他两手空空,时月西问:“电脑能修吗?” “能修。”梁煜道,“不过得需要一点时间,你那个新角色的立绘现在不着急,这两天你电脑借我呗?” 时月西嗯一声,边看游戏里w发来的新角色的培养攻略,边道:“你先用吧,我用平板也一样。” 梁煜十分感动,抬手假装抹眼泪:“你对我真是太好了,如果你是直男的话我就要爱上你了……” “……” 真爱上了你又不乐意。 时月西想起什么,问:“你顶头上司是叫林风谚?” 梁煜啊一声,拿出一袋零食坐到他旁边的位置。 “哦……他是我前任。” “……咳咳咳!”梁煜猝不及防被自己的口水呛住,咳了半天才把气儿喘顺,十分震惊地说,“什么?你什么???!” “前任。”时月西又重复了一遍。 “…………” 回应他的是无尽的沉默。 时月西转头看了一眼,梁煜拿着那袋没开封的零食,一言不发看着面前正在播放的电视剧,看起来好像有点死了。 手机里,w事无巨细地把新角色需要的材料以及材料的获取方法告诉了他,在时月西忍不住抬手要在梁煜面前晃一晃的时候,梁煜已经自己充分消化了这件事。 他只知道时月西分手,但不知道为什么分手。 鉴于对他们二人的印象有着云泥之别,所以梁煜很自然地将两人分手的原因归咎到了林风谚身上。 他认真发问:“你们为什么分手?是不是林风谚对不起你?他出轨?撩骚?乱搞?还是家暴?” “……” 天呐,林风谚在底下员工里的风评这么烂? 时月西边打字回复游戏里w的消息,边说:“都不是,当时是我提的分手。他人挺好的,你别这么说他。” “……” 他的最后一句话让他看起来像某些恋爱脑,梁煜无语地呵呵两声,撕开那包坚果,往他手机上随意扫了一眼,只一秒就收回视线,又问,“那为什么分手?” 时月西保持沉默。 “还不和我说?就是他对不起你吧?”梁煜塞了几个坚果到他手里,语重心长,“别害怕,我是你的朋友,我不会害你,你和我说他对你做了什么,我一定会让他身败名裂……!” 时月西的手指离开手机屏幕,游戏里的人物停了下来。 他看着那几枚坚果,片刻后才说:“不是他对不起我,是我对不起他。是我什么都不和他说,自己单方面分了手。” 梁煜看着他,等他继续说下去。 然而等了良久时月西都没有再出声,知道自己这位朋友不愿意说的事死都不会开口,所以梁煜也没逼他,起身边往厨房走边说:“我都饿了,该吃午饭了,我看看你买了什么菜。” 时月西在心里感谢他的体谅。 w问他怎么突然不动了,时月西把那几枚坚果放下,操控着人物朝w走过去,停在他旁边打字说:[我要下了,下次再玩吧] w:[嗯?] w:[那行吧,下次再说] 下一秒w就退了出去。 时月西点开w的私聊,把刚刚他没来得及打出来的那句话发了出去:[要不我们加个联系方式吧?] 然而对方的回复却出乎他意料。 w:[你确定?] 无奖竞猜,w是—— (太简单了这题[眼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正常运气 第13章 春夏秋冬 时月西不明白。 加联系方式这个问题就两个回答,要么加要么不加,‘你确定’是什么意思?还怕他会后悔不成? 确实会。 当时月西输入对方发来的微信号,发现那个账号在他黑名单的时候,他的内心是沉默的。 哈……怪不得。 怪不得w从没提过加联系方式的事,怪不得w从游戏内的某些操作,到性格以及说话方式都让他感觉很熟悉。 怪不得…… 时月西现在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心情。 从那句‘你确定?’可以看出来,林风谚是知道他的身份的。 但他此刻的心情,除了一点被戏弄的恼怒之外,还夹杂着几分淡淡的庆幸。 还好那些在w身上感受到的熟悉感,不是因为他在别人身上看到了林风谚的影子。 他骗不了自己,他知道他还没有彻底放下林风谚。 但一个盒子放在一个地方不动,灰尘就会越积越厚。时间久了,盒子的主人也要拨开灰尘才能确认里面是什么东西。 时月西此时依旧处于等时间蒙尘的阶段。 如果w是另一个人,那他的存在则无时无刻不在向他昭示着灰尘下是什么东西,那他将其放那么久还有什么意义呢? 但如果w是林风谚本人,这就不一样了。 盒子里是什么东西,将其放进去的时月西再清楚不过。他其实偶尔也会打开盒子看看,然后假装没有开过。 在对自己诚实的同时,他也会自欺欺人。 再加上未来一段时间两人会保持甲乙方的关系,所以即使有些不开心,时月西还是把林风谚从黑名单拉了出来。 消息成功发出去的瞬间,林风谚还觉得有些新奇。 以往他也不是没有给时月西发过消息,他想,万一哪天时月西悄悄把他从黑名单拉出去了呢。 结果就是,次次红色感叹号。 反正时月西收不到消息,林风谚索性把他当备忘录使,他微信唯一一个置顶就是他,每天都来他这里记账。 林风谚往上翻了翻聊天记录,全部都是绿色的,是他这三年来所有的开支,事无巨细,连在外面口渴,去买了瓶矿泉水这种两三块钱的账都要记一下。 偶尔情绪上头,还会骂时月西两句。 他只是简单地发去一个1,试探时月西有没有把他从黑名单拉出来。他发出去的消息很快收到回复,只有一个问号。 林风谚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哟,这是不高兴了。 林风谚现在可太知道时月西不高兴时是什么样子了。 不管是生气还是难过,时月西应对负面情绪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沉默。 平时他其实也算不上很健谈,但他在不开心的时候就沉默得格外明显,消息不想回,说话也只是嗯嗯的敷衍人。 想到这里林风谚慢慢敛起笑容。 以前为什么会觉得他是单纯不爱说话呢? [生气了?我给你道歉] 时月西看着这条消息,想了很久也不知道怎么回复。 他没有生气,就是有点说不上来的难受。 或许是因为灰尘下的盒子重见天日,他担心里面的东西因为放了太久变得脆弱,故而连阳光都晒不得吧。 “哎,你没买生抽啊?” 厨房里的声音将时月西短暂拉了回来。 “……啊,好像是没买。”他放下手机起身,走到厨房门口往里看,问,“你在做什么?很需要吗?很需要的话我现在去买。” “糖醋排骨。”梁煜在洗排骨,道,“要用生抽调料汁。” 时月西喔一声:“那你等我一下。” 梁煜应了一声,时月西转身准备出门,视线在他随手丢在沙发上的那件林风谚的外套上停留一秒,随即又望向窗边。 没有再下雨,天气一直晴着。 他收回视线,拿起手机朝门边走去,边换鞋边想着,改天得把外套还回去。 时月西在小区楼下的小超市买了瓶生抽,回来之后梁煜就直接开始调料汁炒糖色了。 虽然没有烹饪天赋,但他其实对烹饪还挺感兴趣的,经常会去那些短视频软件上刷那种做饭的视频看。 所以此刻他就在梁煜旁边观摩,看他如何把一堆食材做成色香味俱全的菜肴。 然后他毫不吝啬夸奖地竖起大拇指:“好香,吃了这个让我立马去死我都愿意。” 听到这话梁煜差点没端住锅。 他深深叹了口气:“你不许吃排骨。” “……”时月西闭上嘴,端起他刚盛出来的菜出去了。 他的手机被他随手放在餐桌上,放下排骨的时候他莫名想到还没回林风谚的消息。 时月西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林风谚没再发消息过来。 算了,待会儿再说。 他放下手机又去了厨房,这次他全程保持安静,没再说出那些让梁煜瞳孔一震的‘夸奖词’。 吃饭的时候时月西放在旁边的手机亮起屏幕,他瞥了一眼,发现是微信消息。 解开锁屏点开微信,林风谚发来的: [买菜37.8+水果19.9+酱油21,共计78.7] “…?” 时月西咬着筷子尖呆住了,一时停止了咀嚼。 ……为什么给他发这个? 沉思片刻,他还是点开输入框:[要我给你报销?] 林风谚:[哎呀?] 林风谚:[不好意思,忘记你已经把我从黑名单拉出来了] 林风谚:[你就当没看见吧。不过欢迎你给我报销] “……” 所以这些年里,林风谚一直把他当成记账的? “怎么了?”对面的梁煜见他一直看手机,开口问道。 时月西放下手机继续吃饭,说:“骚扰短信。” 梁煜没多问,哦一声就继续吃饭了。 饭后梁煜继续去赶他的立绘,时月西回到了他亲爱的大床的怀抱中。 他趴在床上,点开姚伊发给他的有关那个新角色的设定,从人物背景故事开始慢慢看起来。 对方要求的立绘动作没有参考图,甚至要求也很简单,就是站着。 但就是这种简单要求最难满足,抽象程度不亚于华丽又不失朴实、温和又不失严肃这种形容。 所以他只能先了解角色,然后再根据对对方的印象构思他应该是个什么站着的姿势。 人物故事看到一半,时月西又收到一条林风谚的消息。 ……还是记账。 但这次林风谚没说买了什么,只有简单一个数字。 时月西装没看到,继续看人物故事。 接下来半小时内,林风谚每隔几分钟就会发来一个在1000-2000区间内的神秘数字。时月西有点受不了了,终于在小窗打字问:[你在干什么?清点银行卡余额?] 林风谚秒回:[在你眼中我这么穷?] 时月西已经看不下去人物故事了,他退了出去,点开林风谚的聊天框,打字道:[何止呢,我都怕你为了面子谎报] 林风谚:[……] 林风谚:[现在有没有空?] 时月西回复:[你转移话题的手段很拙劣] 林风谚没再发消息,而是直接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看到通话申请时,时月西先是下意识看了眼门边。 他莫名有点担心梁煜会知道……虽然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担心这个,可能是因为梁煜很不喜欢林风谚吧。 毕竟在他那里错的一直是林风谚,甚至在他骂人的时候时月西都在维护林风谚,要是梁煜知道他悄悄和林风谚打电话,肯定会恨铁不成钢地说他…… 不对。 怎么先一步将自己代入到“会接电话”的设定里了呢? 想到这里,时月西恶狠狠点了拒绝,打字回复:[我很忙] 林风谚:[?] 林风谚:[行,那打字说] 林风谚:[你什么时候开始画立绘?] ……哦原来是工作的事吗。 时月西如实说了梁煜现在暂住他家且暂借他电脑的事,过了很久都没收到回复,他翻了个身平躺到床上,举着手机等消息。 几分钟后,又一通电话打了过来。 这次时月西点了接听,对方率先开口:“你说他现在住在你家?” 时月西嗯一声,刻意压低音量:“他和他爸妈闹矛盾。” 林风谚好像笑了一声,他没太听真切。 “真是善良啊,这么久不见你变得这么爱管闲事了?”林风谚道,“你有自己的住处他怎么没有?还要住你家。” “……” 电话对面沉默着。 林风谚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话有多不妥,他有些烦躁地深吸一口气,又干巴巴地开口:“没什么。你现在也在江城?” 时月西这才嗯了一声。 像是猜到了他想问什么,时月西道:“前段时间刚搬过来,以前在别的地方。” 顿了顿,他继续说,“我喜欢这里的气候,而且江城的房价也不是很高,我手头刚好攒了点钱,所以就来了。” “……” 言下之意就是,他不是为了谁来的。 这次沉默的人变成了林风谚。 这里气候确实好,三年前两人刚分手不久,林风谚因为工作调动来到这里的时候,他就想时月西肯定会喜欢这里。 江城一年之中太阳居多,四季分明,春天秋天都很明显,不像其它城市只有夏天和冬天。 之前时月西有和他提起过,说想去四季分明的城市定居,他喜欢循序渐进的四季,不喜欢一年只有热和冷的地方。 那时林风谚刚独自完成一个项目,正在做项目总结PPT,听到循序渐进一词,他不经思考说出一句:“春天和秋天本来就在夏冬交替的过程中,不管长短不都是四季的循序渐进吗?” 听到这话时月西皱眉摇摇头,说:“好多地方都是日历上的冬天结束后之后没几天就开始热,日历上的夏天结束后没多久就开始冷,我想要和夏天冬天一样漫长的春天和秋天。” 林风谚啊一声,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那我们以后一起去这样的地方定居。”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他没好好听时月西说话,回复也有点敷衍,所以后面时月西有点不高兴,直到晚上才肯好好和他说话。 初到江城时,林风谚想起那次两人的谈话。 他一面感觉有些生气,认为自己当时在工作,没心思闲聊很正常,更何况他也没冷着时月西,他有什么好生气的? 另一面又想到,时月西是个不喜欢谈未来的人。 未来未来,很直白的意思,没有到来。 时月西不爱谈未来,倒也不是他悲观主义认为未来一定是坏的,只是他对当下自己无法把握的事物下意识感到畏惧。 那么时月西为什么会突然说到以后想去哪里定居呢? 不就是想和他有未来的意思吗? 来晚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春夏秋冬 第14章 有脏东西 又是片刻的沉默之后,时月西想起他是为了什么接的电话,问:“还有什么事吗?” “有。”林风谚说,“过两天我们还要开个会,为了你那个新角色,进一步确定他的个人线故事和性格设定。” 时月西皱眉:“所以现在你们给我的资料并不完善?” 林风谚嗯哼一声:“人少,体谅一下。” “……” 时月西无话可说,心里白眼已经翻上了天。 “对了,还有件事。私事。”林风谚没有在意他的沉默,继续说,“我刚发现我卧室墙上有点空,所以打算买个装饰画什么的挂上去,你给我参谋一下?” “不要。”时月西冷漠拒绝,“没时间,我很忙,不给钱的私事不要找我,挂了。” 闻言林风谚沉吟两秒:“那我就把‘那幅画’挂上去了。” “……” 他刻意加重了‘那幅画’三字的读音,时月西静默两秒,不相信他还留着那幅画,很有骨气地说,“那你挂啊,随便你。” “好。”林风谚道,“那我就没事了,挂了吧。” 时月西直接点击挂断。 没几秒,他收到林风谚的消息,弹窗显示是一张图片。 时月西胆战心惊地点开,发现…… 就是刚刚两人所说的‘那幅画’。 这个‘那幅画’,是当初两人还没在一起的时候,时月西送给林风谚做生日礼物的一幅画。 算一算,已经是六七年前的事了。 时月西高中时并不是美术特长生,他本来是想学的,但爸妈不同意,所以他高中是乖乖地按爸妈的意愿学了理科。 高考完之后,他也按爸妈的意愿报了一个理科类专业,在志愿填报截止的前一天,他趁爸妈睡觉时偷偷把志愿全改了。 改完第二天他就出去打暑假工了,直到录取通知书寄到之后爸妈才知道他偷偷改了志愿,气得不行,但因为时月西在外面找的工作包吃包住,他不回家,爸妈不能把他怎么样。 总之就是,时月西是大学之后才开始学的画画,在此之前没有接受过系统学习,基本功相较其他同学肯定会差一点。 画‘那幅画’的时候时月西刚上大一,不管是画技还是性格,都能用青涩一词来形容。 他擅自改志愿读了爸妈不希望他读的专业,学校也离家更远,所以平常一打电话爸妈就轮流说他不懂事,他索性也就不联系家里了,自己半工半读,虽然拮据,但他还挺开心的。 没办法买贵重的生日礼物送给那位“一直对他很照顾的学长”,时月西就只能在心意方面下功夫。刚好那段时间他疯狂练习人体,小有进步,所以就想着照学长的照片给他画一幅画。 至于最后的成图……至少对当时还是初学者的时月西来说,画得很不错。 因此在两人在一起后的某天,林风谚将那张画师本人都已经遗忘的画拿出来的时候,时月西当场就炸毛了。 黑历史……是黑历史!!! 那天时月西给了林风谚几个选择:把那幅画撕掉、烧掉、揉成一团丢掉,或者扔进碎纸机然后把碎屑给他让他玩一次天女散花……怎样都好,就是不能让它继续存在在这个世界。 林风谚意志坚定,全部拒绝。 时月西恼羞成怒,准备抢画。但林风谚本来就比他高,胳膊举起来他根本摸不到,气得他抱着他的胳膊狠狠咬了一口。 后面林风谚没再把那幅画拿出来过。为了防止时月西悄悄将其销毁,他藏得还挺严实,时月西在家里到处都找不到。 再后来两人分手,那幅画的去向时月西就更不知道了。 ……原来林风谚一直带在身边。 下一秒一条新消息弹出来:[那我真的挂上去了] “……” 时月西自欺欺人地删除了聊天记录里的那张照片,打字说:[需要驱魔的话可以找我,感觉这种东西看多了容易被脏东西找上] 林风谚:[?] 林风谚:[你还会驱魔?] 时月西:[不会] 时月西:[但我能从根源解决问题] “……” 看到这条消息林风谚忍不住笑起来。 说到底,还是想把这幅画毁了。 其实早在很久之前林风谚就买相框把那幅画裱了起来,一直放在他书房的桌子上。 卧室墙有点空是真的,但不是最近刚发现的。 他将那幅画重新放回相框,知道时月西已经有些动摇了,直接打字说:[可我卧室墙总不能一直空着,你不应该为了我的卧室墙做点什么吗?] 时月西:[?] 时月西:[凭什么?] 林风谚坐在床上,脸不红心不跳地打字输入:[因为你是我的金主,你包过我。万一哪天你突然意识到我服务不错,心血来潮又想点我,来我家后却发现我卧室空空,不影响兴致?] 时月西:[…] 时月西:[好吓人] 林风谚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么说,问号还没扣出去,新消息就发了过来:[你家有脏东西,我感觉到了] 他终于把问号扣了出去,联想到不久前的驱魔话题,他很唯物主义地发去一句:[天还没黑就说梦话?我家就我一个] 时月西:[我说的就是你。很难理解吗?] “……” 变成脏东西了。 林风谚深呼吸再呼吸。 他也是贱,非要和时月西斗嘴。 以前斗嘴他就很少赢,现在两人甚至没有任何可以对对方嘴下留情的关系,怎么就偏要在这种时候和他对线! 林风谚在心里骂了自己两句,随即对时月西展开了他最害怕的黑历史攻击:[随便你怎么说吧,我把那幅画挂上去了] “……” 时月西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不许!!] 林风谚发来两个玫瑰花emoji。 靠! 他飞快地打字:[你想要什么风格的挂画?我给你选] 这次林风谚不再秒回,良久后才慢悠悠回复一句:[看感觉] 时月西盘腿坐在床上,皱着眉一脸不悦地回复:[看感觉?你以为是谈恋爱?这种事情不应该看你的装修风格吗?] 林风谚:[哦,你说得对。] 林风谚:[那你改天来我家看看,给我选一个适合我家装修风格的挂画,谢谢] 顿了两秒,他补充一句:[有偿] “……” 下一秒林风谚发来一个定位,然后又转来2000块钱。 时月西真没招了,什么都没说,把钱退了回去。 林风谚也没再发消息过来,只是过了没多久时月西支付宝又收到打款,是林风谚打来的,价钱甚至翻了倍,两万。 好吧,事已至此,他总不能为了面子连钱都不要吧? 现在是下午三点,天还没黑。 时月西看着林风谚发来的定位,想着要不要今天就去。 反正时间还早,他顺便还能把伞和外套还回去。 这样想着,时月西出发了。 梁煜在客厅画图,见他从卧室出来只匆忙看了他一眼,见他好像要出去,问了一句:“你要出去?” 时月西嗯一句,有些心虚,不敢看他的眼睛。 好在梁煜专心赶图,没有问他要去哪。 林风谚住的小区离他家有些距离,二十多公里远。 坐上出租车的那一刻时月西就已经在后悔了,因为他突然意识到不管他表面如何,潜意识里他其实很想亲近林风谚。 不然也不会将他解除黑名单,甚至还聊这么久的天。 太糟糕了…… 一路胡思乱想到目的地,时月西和司机道谢后下了车。 他眯了眯眼,抬手在眉间挡了下太阳,抬步朝街对面那个小区的大门口走去。 午后路上没什么人,这个时间段人不爱在外活动,但树上的蝉却热闹得很。 此起彼伏的蝉鸣声中,时月西走到了收发室窗前。 不知道外人进入小区需不需要登记,他往里看了一眼,保安大哥正昏昏欲睡。犹豫了两秒,他还是抬手敲响了窗户。 保安大哥皱着眉睁开眼,两人隔着玻璃窗对上视线的瞬间时月西笑了笑:“你好,请问……” “走走走。”像是已经被人问过很多次,保安大哥不耐烦地打断他,朝他摆摆手又重新闭上眼,道,“直接进,不用登记。” “……啊,不好意思啊。”时月西后退两步,用拇指指腹摩挲着刚刚敲玻璃的食指的第二关节,低着头继续往里走。 他盯着地上自己的影子,想着早知道问林风谚一下了。 像是知道他可能会找不到地方一样,在时月西找到林风谚住的楼以前,他先在路边看到了像专门在等他的林风谚本人。 没想到两人对上视线后林风谚第一句话就是:“怎么?保安凶你了?” “……”时月西摇头否认,“没有,太热了。” “嗯。”林风谚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带着他往自己家走。 两人没有再说话,沉默地走进楼里进了电梯。 这次是真真正正地只有他们两个,气氛又沉下来,先前在微信上互相拌嘴的感觉已经被夏日午后的太阳蒸发。 林风谚在电梯门上看着时月西模糊的身影,虽然刚刚他否认了保安凶他,但他根本意识不到自己心情低落得有多明显。 他清清嗓子,终于开口打破了沉着的气氛:“你怎么来的?打车?” 时月西嗯一声,顿了顿,说:“车费55,报销。” 林风谚转头看他,好笑道:“我给你的两万不够你打车吗,居然还让我报销?你这是掉钱眼儿里了?” 时月西点头:“难道你会嫌钱多吗?” “……” 好吧,确实不会。 这时两人面前的电梯门缓缓打开,林风谚先一步走出去,突然意识到刚刚时月西并没有敷衍地用各种嗯嗯来回话。 他忍不住又回头看了时月西一眼,时月西也在这时抬头和他对上目光,有些疑惑地微微歪了下头。 林风谚收回视线。 他们小区的保安都有点凶,不过人都不坏。林风谚本来想去小区门口接他,但时月西比他预想的到得要早一点。 时月西并不能妥善处理他人的恶意,即便是无意的。再说了被一个陌生人莫名其妙凶一句,任谁也不会高兴。 他确实看起来不开心,但他不像以前那样沉默了,甚至还有心思开玩笑,承认自己掉钱眼儿里了。 ……林风谚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曾经的恋人改掉了一个小小的、微不足道的、甚至称得上是坏习惯的小习惯。但对于时月西这点细微得不能再细微的小变化,林风谚却不知道他此刻是该欣慰,还是该心疼。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有脏东西 第15章 宽以待己 进门之后,时月西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林风谚家里。 客厅里很整洁,那种单纯起装饰作用的摆件不是很多,但整体来说还是很协调的,就是简约得有些过了头。如果不是他认识林风谚的话,他都要以为这房子的主人是性冷淡了。 林风谚从玄关鞋柜里拿出一双拖鞋,道:“新的。” 时月西没说什么,换了鞋和他一起走了进去。 他想到几年前也是这样,那时候林风谚是租的房子,他第一次去的时候很震惊,问:“怎么什么东西都没有?!” 林风谚有点疑惑,道:“一室一厅一厨一卫,该有的电器和家具什么的都不缺,怎么就什么都没有了?” 听到这话时月西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想反驳却无从开口,只能说:“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好空啊……” 他从小住到大的房间门是没有锁的,随便一推就开。 但即便如此他也很喜欢往自己房间里添置些小玩意,他认为那些没什么用途的小东西可以增加人的幸福感。 虽然对那时的他来说,那些小东西能为他提供的幸福感很有限,积累一整天,临睡前那扇门一开就全部消散了。 所以那时在见识到林风谚空空如也的家后,时月西每隔一段时间就要从自己宿舍里带些莫名其妙的小玩意儿过来。 比如他用捡来的树叶做的标本画啦,垃圾箱外观的碗啦,转转轮子就能亮的自行车小夜灯啦……奇奇怪怪,应有尽有。 一个本不属于自己的地方从视觉上慢慢变得热闹起来,在林风谚对那个他不认为是他的家的地方产生归属感时,他才反应过来当初时月西说那里‘什么东西都没有’是什么意思。 后来他搬到了这里。这里完全属于他,他可以随意支配,无论是添置家具还是砸墙都不会有人管他。 但他发现他好像并不具备搜罗各种奇怪且不实用的小玩意儿的能力。分手时时月西确实留下了不少,可明明都是同样的东西,那些东西不管林风谚怎么摆都显得家里乱糟糟的。 索性他也就懒得弄了,能住就行。 虽然偶尔他也会梦到当初那个归属权不在他,但却处处充满生活痕迹,将他心里‘家’这个抽象概念具象化的出租屋。 这次时月西没对林风谚家发表什么意见,他将顺便带来的外套和伞放下,坐到沙发上一言不发。 林风谚给他倒了杯水,不远不近地坐到他旁边,说:“怎么样,你觉得我该买什么样的挂画?要不再去我卧室看看?” 时月西捧着那杯温水,道:“你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买针线把客厅的窗帘缝上,永远都不要再拉开。你的墙这么白,太阳照上去的时候反射的光真的不会把眼睛晃瞎吗?” 林风谚摊手:“如你所见,我还没瞎。” “那真是可惜了。”时月西喝了口水,然后才毫无波澜地补充了一句,“不好意思,我的意思是说,那真是太好了。” “……” 林风谚克制住要和他拌嘴的冲动,从茶几上拿起遥控把窗帘拉上了。 窗帘遮光性很好,拉上后屋内变得十分昏暗。 林风谚把遥控丢回茶几上,说:“这样呢,眼睛脆弱的大少爷?” 时月西嗯一声:“还可以。现在去买针线吧。” “……” 林风谚深呼吸一下,起身往卧室那边走。 卧室门开,十分亮眼的自然光从门口喷涌而出。 ——时月西只想得到喷涌这个词。 直接照亮了刚拉好窗帘暗下来的客厅,不只是因为此刻日头正盛,还有阳台和主卧连在一起,光照面积很大的原因。 时月西放下水杯起身也走向卧室,走到门口停下了。 他没继续往里走,毕竟卧室是真正的私人领域,他不觉得以他们现在的关系他可以随意出入林风谚的卧室。 ……但其实也不是非要进去。 林风谚的卧室也很简单,一览无余。 衣柜,床,床头柜,电脑桌电脑椅,桌子下有个纸箱,墙上还有个放满书的书架,除此之外就没什么别的东西了。 时月西真的沉默了。 他不明白,这种房间究竟是怎么住下去的?要是他天天醒来看到的是这样的房间,他迟早会对承重柱动歪心思。 ——指一头撞上去,并对外宣称要同归于尽。 见他站在门口不进来,林风谚道:“怎么?是我房间东西很多下不去脚吗?” “是的。”时月西依旧站在门口没动,“你卧室里有大量空气正在挤压我的落脚空间,不好意思,我就不进去了。” 顿了顿,他还是忍不住问:“你是借住在这里?” 林风谚拉开电脑椅坐下,道:“不是,这就是我的房子。” “……”时月西叹气,“那它跟着你还挺轻松的。” 林风谚没有说话,无言地看着桌子上的什么东西。 因为视角有限,时月西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他的视线又在林风谚的卧室里扫了一圈,实在是有些看不下去,转身要重新回沙发上坐着的时候林风谚开口道:“进来,给你看个东西。” 命令的语气。 时月西不满,站着没动。 请他来帮忙,怎么是一副使唤人的语气?不进! 林风谚看了他一眼,见时月西站在门口一动不动沉默地盯着他看,反应过来刚刚他说话的语气不太好。 他有些想笑,在开口温柔一点地说让他进来以前,时月西先一步走入房间内。 ——他突然意识到,他现在没有能让林风谚温柔和他说话的身份。 林风谚挑了下眉,没多说什么,将桌子上的小相框递给向他走来的时月西。 时月西垂眸,那是一副树叶标本做的画,是只小猫。 他愣了愣,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画是他做的。 时月西记得好像他大二的秋天,他心情不好在学校里散步,走到人工湖附近,湖边的长椅上有只橘猫在上面睡觉。 他坐下来那猫也只是睁开眼看了看他,随后便毫无防备地继续睡觉。 时月西用树叶把它围住并盖了起来,随后戳戳它一起一伏的圆鼓鼓的肚子,说:“你被关进树叶大牢了,不许动。” 橘猫睁开眼,看他的表情像看神经病一样。 它抖抖身上的叶子,翘着尾巴走了。 那些树叶时月西带回了宿舍,将它们夹书里做成了标本,等后面和林风谚在一起之后他才把那些叶子做成标本画。 “还有这些。”林风谚说着从底下抽出来那个大纸箱,打开后里面放的是各种当初时月西留下的东西。大到两人一起拼好的几百块的拼图,小到一只时月西用草稿叠的千纸鹤…… 离开时他没带走的东西,都被林风谚妥善保管了起来。 人类总是擅长将记忆寄宿在某件物品上,此刻看着这一箱的东西,各种时月西以为已经被他忘却的记忆向他席卷而来。 同时他也感觉到很不解。 ——林风谚为什么要给他看这些? 他看向林风谚,对方脸上没什么表情。 林风谚将那箱子又往时月西这边推了推:“……所以,拜托你把这些东西放到你觉得合适的地方,可以吗?” “……” 时月西不知为何在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还好不是要还给他。 还给他的话,那不就是摆明了要和他撇清关系吗? ……时月西目前既不想和林风谚走得太近,又不希望和他离得太远。他知道这很矛盾,他现在连自己都有点看不清。 静默片刻,时月西点了点头。 他蹲下去,从箱子里拿出最大的拼图。 林风谚站起来,说:“我和你一起。” 这个拼图两人当初合作,拼了整整两天才完成,拼好后他们就用相框将其裱了起来,一直放在电视柜上面。 时月西没有拒绝也没有同意,将拼图放到了桌子上。 两个人谁也没有提这些物品的归属权,合作将它们一一摆到了卧室里的各个角落。 时月西拥有最大话语权,每拿起一个东西林风谚就会又将其拿走,然后按他的话放到相应的位置,后面时月西几乎坐在椅子上没动过,一直在指挥林风谚。 东西放完后,时月西轻叹一声:“这才是活人住的房间。” “……”林风谚看向他,“那之前是死人住的?” “什么呀……”时月西眼神无辜,“我可没这么说。” 林风谚轻哼一声,又看向那面空空的墙,问:“所以,这里该怎么办?买挂画还是钉个什么洞洞板照片墙之类的东西?” 他看向时月西:“你有没有什么卖画的朋友能介绍给我认识?” “没有。”时月西回复得很快,他看了眼窗外的落日,说,“天快黑了,我要回家了,挂画的事明天再说,再见。”说完他便开始往外走。 “……” 林风谚拉住他的胳膊,“你小学生啊,还有宵禁的?” 时月西把胳膊抽出来,道:“这叫严以待己。” “……好好,严以待己。”林风谚慢慢踱步到时月西身前,微微弯下腰向他靠近,直到时月西能感受到他的呼吸。 林风谚微笑着,稍微偏头又凑近他左耳,说话时呼出的气息拂动他耳朵上的链条:“偶尔放纵一次应该没什么影响,不如留下过夜吧?”他轻声说,“我的金主,小西宝宝。”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章 宽以待己 第16章 玻璃相框 “……” 时月西站着没动。 林风谚身上那股熟悉的气息近在咫尺,有那么两秒钟,他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林风谚道。 “我……”时月西‘我’了半天,后面的话怎么也接不上来。 林风谚也没有催他,就这样站在他面前等他答复。 “……” 时月西还是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他深呼吸一下,说:“我没钱给你。我要回去了。” 话音落地,他继续往外走,但手腕再次被人握住。 “我也没说要钱啊。”林风谚把他往自己怀里拽,继续说,“这么久没见,你不想我吗?” 时月西挣扎了一下,道:“完全不。另外提醒你一下,我们近期见面的频率很高。” 闻言林风谚几不可察地轻叹一声,紧紧抱着他,将脸埋进他颈窝里,声音闷闷地说:“可是我很想你。” “……”时月西停下了挣扎。 直到此刻,林风谚才将那个问题问出口:“这些年里,你怎么样?” 吃得好吗,睡得好吗,有遇到让你再次心动的人吗,生病时有人照顾你吗,失眠的时候也会想起我吗。 时月西被他抱着,良久都没有回答。 他闭了闭眼,没有回答林风谚的问题,握住他的手将其带到自己腰上,说:“我不能留下过夜,但我可以和你做一次。” 不回家的话,梁煜肯定会问他去哪了。 到时候他怎么回答?在前任家?在他上司家? “……” 林风谚直起腰,沉默地看着他。 时月西也微微仰起下巴,无言地和他对视。他有些看不懂他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或许他明白,他只是在假装看不懂。 夕阳要落不落,暖色余晖照在林风谚面无表情的脸上。 刚刚还埋在他颈窝里瓮声瓮气说想他的人,此刻脸上的表情却是截然不同的冷硬。 他放开时月西的手腕,什么都没说,朝他扬了扬手。 和不久前打瞌睡被吵醒,不耐烦地赶时月西走的那个保安大哥的动作一样。甚至表情也很相似。 “……” 时月西直接愣在原地,他不明白他是哪里惹到林风谚了。 他双手慢慢握拳,想问他什么意思。 林风谚明明知道他不喜欢别人对他做这种动作,不喜欢这种表情。他明明知道,他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要…… 话到嘴边,桌子那边先响起一声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时月西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他的大脑瞬间变得一片空白,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 是桌沿边的拼图倒了,直接从桌子上掉了下去。 玻璃相框碎了,拼图也四分五裂。 碎裂声之后,屋内更是沉默得有些死寂。 林风谚走过去,蹲下将其捡起来,发现是已经过去太久,相框后的木质支架变得脆弱,支撑不住拼图的重量断掉了。 很平常的一件事。 可偏偏出现在这种时刻,很难不让人联想是否昭示着些什么。 拼图和碎玻璃混在一起,没个一时半会儿挑不出来。 时月西并不想留下帮林风谚的忙,他握住有些发抖的手,试图平复心跳,两秒后低声道:“我先、我先走了。” 林风谚刚捡起几个拼图碎片,闻言视线跟随他离开卧室。 他皱了下眉,总觉得时月西好像不太对劲。 小区门口的保安已经醒了过来,靠在收发室门口和同事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突然看到一个浅色头发的…… 他疑惑地“嗯?”了声,直到那人走近他才发现是男的。 “诶,怎么走得这么急?”他很自来熟地开口,“我刚远远儿地看到你还以为是个小姑娘呢……走近了看着也像,你和我女儿的发型简直一模一样,你怎么留小姑娘的头发?” 时月西只是朝他干巴巴地笑了笑,继续往外走。 保安目送他离开,摇头道:“真是个奇怪的人。” 时月西听到了。 他被认成女孩的事不止这一次,被人问怎么留女孩发型的问题也不止这一次,他全部都假装听不到,不回答。 毕竟外人就算再觉得奇怪也不会多说什么,一些难听的话他爸妈都已经和他说过了,外人的那些疑问根本不算什么。 时月西没有停下打车,独自一人走在街头。 走着走着,他的心跳终于回归正常。 他不知为何想到很久前和林风谚的一次闲聊,那天他和林风谚说,他爸妈关系不好,总是吵架。 林风谚问:“那他们有伤害过你吗?” 时月西当时思考了一下,虽然他们总是吵架,但很少和他红脸。也就当初他上大学后第一次回家,爸妈发现他在外面又染头发又打舌钉,觉得他学坏了,气得骂了他几句。 除此之外,两个人吵完架会来向他诉苦抱怨对方的不是。 虽然小时候的时月西对此很是恐惧,但归根结底也只是和他说说话而已,所以他的回答模棱两可:“没有吧。” 听到他的回答林风谚有些疑惑,问他:“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没有吧’是什么意思?” 时月西不知道怎么回答,朝他笑了笑,萌混过关。 现在看来,是有的。 碗,玻璃,花瓶,盘子……他害怕什么东西碎掉的声音。 真没想到居然还有滞后性。 时月西胡思乱想着,低着头漫无目的地走。 他不知道自己正在往哪个方向走,天色一点点暗了下去,天上连星星都没有。 时月西莫名有种天地颠倒的错觉。 此刻他抬头望到的不是天,是一片幽深无垠的海。 直到口袋里的手机响起电话铃声,他才勉强回过神来。 是梁煜的电话,时月西点击接听,对方道:“你去哪了,天都黑了怎么还不回来?难道是被什么坏人抓回家了吗?” “没有。”时月西说,“我马上回去。” 梁煜啊了一声:“你好呆。” 莫名其妙被说呆,时月西静默一瞬:“啊?” “你居然真的回答我那个是不是被坏人抓回家的问题。”梁煜叹了一声,“要是我别的朋友,早骂我神经病了。” 时月西看着地上自己的影子,配合地说:“神经病。” 梁煜嘿嘿一笑:“快回家亲爱的,我做了你不爱吃的菜。” “……”时月西又说一遍,“神经病。” 梁煜又嘿嘿一笑,俨然一副被工作折磨到精神失常的样子。 挂断电话后时月西也没急着打车回家,他想吹吹风清醒一下脑子,好好想想他到底该怎么处理林风谚的事。 走了没两步,手机又响起来。 这次是林风谚的电话。 时月西站在原地,许久都没有接听。直到因为许久未接听电话自动挂断,他才收起手机继续往前走。 保持距离吧。玻璃相框碎了,拼图也四分五裂。 他们的感情又如何能复原如初呢? 林:可是我很想你(无不良暗示) 时:我不能留下过夜,做完我就得走(无良明示) 林:…… 对方拒绝了你的复合暗示,并承认了你的x能力。 今天早早的,但是短短的刀刀的 大家不要听这个小西一面之词…!都说破镜重圆只有三种情况,根本没破,根本没圆和根本没镜,这俩人根本没破,真的没破!但俩人都以为破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玻璃相框 第17章 滚到地上 在梁煜把立绘画完之前,他爸妈和他道了歉。 那天他就走了,家里又只剩时月西一个人。 此后几天时月西没有和任何人联系,度过了相当快活的一段时间。 他尝试跟着网上的教程学做饼干,虽然最后烤出来的饼干有一大半都糊了,但那些没糊的吃起来味道还是很不错的。 他本来还打算趁此机会一鼓作气学一下做饭,斗志昂扬地在外卖软件买了菜,然后光荣失败。 ……好吧好吧,算了算了。 晚上的时候外面又下了雨,时月西去阳台把白天刚晒上的衣服收了,关好阳台门后坐到沙发上,将面前做背景音的电视声音减小,抱起一个靠枕安静地边玩手机边听雨声。 下雨天真的很适合睡觉,不出片刻,时月西就困了。 他打了个哈欠,放下手机打算发会儿呆再去睡觉的时候,一阵手机铃声猝然响起。 时月西懒洋洋拿起手机,在看到来电人的瞬间他顿时睡意全无,从沙发上坐起来后才点击接听。 陈筝开门见山:“西西,下周回家给妈妈过生日吗?” 闻言时月西愣了愣,看了眼日期才发现快到陈筝生日了。 他又用了以前的借口:“不了妈妈,我有点忙回不去。” 电话对面安静了片刻,随即陈筝叹了口气。 时月西警觉起来,此刻他的身体是他本人都没意识到的紧绷。 如他所料,陈筝道:“你怎么又不回来?你都多久没回家看过我和你爸了?说到你爸,我今天还和他吵了一架,差点打起来,我明明都和他说了今天会下雨让他收衣服,结果……” 时月西低声开口:“妈妈……” “结果他又在那装聋,雨下得急,衣服都被淋湿了,我都白洗了!还有昨晚,你小姨他们一家来家里吃饭……” 时月西加大音量:“妈妈。” “……啊?”陈筝终于停止了自顾自的抱怨,“怎么了?” “我有点累,想先去睡了。”时月西说,“回头我再打给你,晚安。哦还有,生日快乐。”说完他边直接挂断电话。 要换做以前他是绝对不敢这样挂电话的,但现在他自己一个人也生活得好好的,他早就做好和家里彻底割席的准备了。 电话挂断后陈筝没再打过来,时月西握着手机在沙发上又坐了片刻才放松下来。 他向后靠进沙发里,盯着不知道在播什么综艺的电视,从旁边拿起一个靠枕抱在怀里,决定就这样睡一晚。 一个人住的好处之一就是可以随地大小睡,别说沙发上,只要他想他甚至能去厕所抱着马桶睡——当然他目前还不想。 时月西关了电视和客厅大灯,只留几盏光线较暗的氛围灯。 他在沙发上一点点调整身体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睛准备美美入睡时,该死的手机又在这时响了起来。 不过这次是消息提示音。 时月西不情不愿地摸到手机打开,发现是‘三周年也继续努力吧米娜桑’群聊里的消息。 从不加班:[有人吗] 从不加班:[我去接水被不知道谁带来的杠铃绊了一下,杯子没拿稳,水泼到了我的键盘上面,我工作刚做一半] 从不加班:[哈哈,有没有好心人有多余的键盘给我用用……] “……” 时月西不可置信地专门确认了一下时间,十一点半。 意料之外地,这位‘从不加班’很快就收到了回复。 林风谚:[去我办公室拿。] ‘从不加班’发来一句谢谢林哥和一个大哭的表情包,林风谚没再回复,群里再度沉寂下来。 时月西看着林风谚那句话,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点开了对方的聊天框。 两人的聊天记录停留在前几天,自从那天不欢而散后,他们就一直没有再和对方联系过。 不知为何此刻他有一种很强烈的要发消息的冲动,他想问林风谚秒回那个人的消息,是因为这么晚了也还在公司吗? 他还想问难道这就是他平常的工作强度吗?工作到半夜,甚至可能更晚…… 以前刚毕业的时候,时月西也去公司工作过一段时间。 是一家广告公司的平面设计师,偶尔甲方对他的设计不满意的时候,他也会加班改图改到很晚。 那时他和林风谚刚分手没多久,他只能靠工作麻痹自己,所以当时不觉得有什么,反而还庆幸工作能让他分散注意力。 现在想起来,简直反人类! 以前他居然会喜欢在公司加班!!! 犹豫很久,最后时月西还是决定不发消息了。 前任加不加班加班到多晚和他有什么关系呢?他现在有一个很紧急的觉要睡…… 时月西:[……] 时月西:[你现在还在公司吗?] 当林风谚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嗤笑一声。 他在不在公司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凭什么告诉他…… 林风谚:[刚走] 时月西看着对方的回复,抱着靠枕下意识翻了个身,然后直接从沙发上掉了下去。 “……”他火速爬了起来,努力假装无事发生,背着手在沙发周围装作很忙的样子走了两圈,随后才拿起手机给林风谚发去一个冷淡的‘哦’。 很明显,他在迁怒。 两秒后手机屏幕上弹出来一条新消息:[?] 时月西不再靠近沙发,站在原地继续打字:[我睡觉了] 点击发送,退出微信,把手机关机。 这一套动作他做得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手机关机后时月西带着淡淡的不满将其往沙发上一扔,头也不回地回了卧室。 还是床好,床不会掉下去。 ……也会。 当时月西掉到地板上醒过来的时候,他内心是沉默的。 他无言地从地板上坐起来,看着自己的床,思考是不是林风谚对他下了类似于睡觉必定掉到地板上这种诅咒。 虽然归根结底,是他睡觉不老实的原因。 他并不知道自己睡相如何,但据林风谚所说,他睡觉的时候不爱乱动,就是喜欢翻身。 时月西没有挖苦自己的意思,但当时听到林风谚的话后他还是认真发问:“爱翻身不就是喜欢乱动吗?” 林风谚摇头:“五分钟翻一次身和两小时翻一次身能一样吗?” 时月西一想,确实。 而且就算两小时翻一次身,那一晚最多也才翻四五次呢!当时时月西只花了半秒钟就接受了这件事。 不过以前翻到床边有人给捞回去,现在他一个人,可不就滚下去了。 时月西根本没睡醒,他就这样静默着一动不动在地板上坐了许久,像在思考什么也像坐着睡着了。 良久后,他终于动了。 ……他伸手把被子从床上拽了下来。 被子上尚有余温,看来他刚滚下来没多久。 时月西面无表情地团了团被子,将其压在身下,并特地将头部垫高起来当作枕头,随后他才躺下,再次安稳睡去。 只要睡在地上,就不会再滚下去。 ——他刚刚悟出的道理。 可毕竟刚下过雨,凌晨的时候时月西被冷醒了,又狼狈地抱着被子爬回床上。 再睁眼时已经是清晨,他感觉腰酸背痛的。 他边想着下次打地铺要铺厚一点,边从卧室出去拿手机,开机后发现有一条林风谚昨晚发来的未读消息: [文案组补全了洛里安的设定,明天去趟公司拿资料] 明明可以直接发电子版,但还是要以此为借口让西西跑一趟,下海哥你也真是……(扶额苦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滚到地上 第18章 香水链接 临近中午的时候时月西才出发。 他平常不常出门,只是随便买了辆代步车。但很不巧的是今天他车限号,所以他只能打车去林风谚公司。 时月西坐在出租车后座,无言地偏头望着车窗外。 他和林风谚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了,对于两人的关系,时月西认真想了一下,他打算把林风谚单纯地当做甲方。 等工作结束他就彻底和林风谚断绝联系,像三年前那样。 不过这次时月西倒是不打算再离开去别的城市,反正江城这么大,林风谚又不知道他具体住在哪里。 前两天梁煜回公司上班了,因为是他牵线时月西和幻星达成合作的,所以这次是梁煜下去接的他。 “午睡老师好。”梁煜装模作样地说,“我来接您上楼。” 时月西沉默了一下,嗯一声:“谢谢炸飞领导老师。炸飞领导老师,你领导知道你网名叫这个吗?” “……”梁煜干咳一声,哈哈一笑,指着电梯旁边的绿植转移话题,“哎你看这绿萝好绿啊。” 时月西盯着那盆枯黄的绿萝看了两秒,移开视线说:“不好意思,我好像是黄绿色盲。看样子我应该是没办法胜任贵司交给我的美术工作了,我先走了……” 说着他就要跑,梁煜像抓他的尾巴一样一把揪住他系在腰间的格子系带,说:“休想跑路!电梯下来了,跟我上去!” “……”时月西后悔出门前系这个屁帘了。 虽然不常出门,但只要出门他就会好好打扮一番。 因为今天要见前任,时月西已经很收着了,只简单穿了件白T和一件黑色工装裤。 出门前他对这身越看越不满意,简单得简直不像他! 所以他去翻出了之前买的黑白格系带……俗称屁帘,系上之后他对着全身镜来回看了看,又去加了条项链,这才出门。 防止他再跑路,梁煜从抓他的屁帘改为抓他的衣服。 时月西垂头丧气地被他拉进电梯里,试图把自己的衣服拽回来,低声说:“别拽啦别拽啦,我都跟你进电梯了……” 梁煜这才松手,道:“你已经是我们项目组的编外人员了,可千万不要轻言放弃啊!” “……” 这中二发言听得时月西一激灵。 他忍不住问,“所以那个群名是你起的?” “嗯?什么群名?”梁煜很明显在装傻,“不知道哦。” 时月西一定要让他知道:“‘三周年也继续努力吧米娜桑’。” “……” 电梯里不知道是谁噗嗤笑了一声。 在无言的沉寂中,电梯缓缓上升,最后停在了13层,也就是林风谚的办公室所在的楼层。 等从电梯里出去之后梁煜才再度开口:“不是,你当着别人的面说出这种群名都不觉得尴尬的吗?” “当然尴尬了。”时月西如实回答,“但一想到我说出来之后你会更尴尬,我就不尴尬了。” “……”梁煜又气又想笑,他报复性地一把抓住时月西的屁帘拽了一下,“我要把你尾巴拽下来!!!” ——拽下来了。 梁煜看着手里的布料沉默了半秒,随后抬头看向时月西,说:“……对不起?” “没关系。”时月西很大度,本来也是绑在腰上的,有时走路松了它自己都可能会掉,更别说被人这样拉扯了。 只要没把他裤子拽掉,怎样都没关系。 低着头将屁帘系好之后,时月西一抬头,视线和前方看着他的林风谚对上了。 林风谚双手抱在胸前,随意懒散地靠在墙上,脸上没什么表情,也不知道这样盯着看了他多久。 时月西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心虚。 他在想,林风谚是不是也看到了他刚刚和梁煜打闹? “来我办公室。”在梁煜开口和林风谚打招呼以前,林风谚率先开口,说完就走。 他说这话时眼睛看着时月西,时月西转头看了眼梁煜,梁煜朝他点点头:“你去吧,我回去继续忙了。” 时月西道了声好,小跑两步跟上林风谚。 走着走着一股很好闻的香味毫无预兆地钻进他的鼻腔,那味道温暖醇厚,气息淡淡,似有若无却又好像近在咫尺。 时月西到处嗅了嗅,左右看看,却没找到气味来源。 林风谚的办公室不远,两人进去之后时月西习惯性地将门带上,开口直奔主题:“洛里安的角色资料呢?” 林风谚没有说话,将桌上两个文件夹给他。 时月西顿时感到有些畏惧。 整整两个A4文件夹……! 他果然还是应该在黄绿色盲那个话题的时候就跑掉。 东西拿到了,时月西准备离开。 他道:“如果没别的事的话我就先走了,有什么问题的话就线上联系我,谢谢,再见。” 时月西转身要走,刚迈出一步他腰间的系带又被人抓住。 不过先前他刚将系带重新系了一下,打的结还很结实,没有轻易被林风谚拉开,但却是结结实实地勒了一下他的肚子。 时月西十分不满地回头,看林风谚的眼神带着愠怒。 他一把把系带扯回来,说:“你干什么?” 林风谚沉默地看了他两秒,片刻后才道:“不好意思,你就当我是手贱吧。” 时月西眼神警惕,真像护着尾巴一样抓着自己的衣服。 听到这话,一句‘你何止是手贱’在嘴边打转,但最后他还是没说出口。 这话未免有点伤人了,如果是他,一定不会希望有人和他这样说话。 “怎么没戴耳钉?”林风谚另起了一个话题。 时月西没有回答他,又说:“我走了。” 他转身快步朝门边走去,走到门边时,他身后的林风谚又开口:“难道是因为见我不值得你打扮吗?” “……” “好伤心呢,为了见你我可是好好捯饬了一下自己,还喷了你以前最喜欢的香水呢。”林风谚叹气,“好吧好吧,你走吧。” “……” 哦!原来他先前闻到的那股香味是林风谚喷的香水。 他以前确实很喜欢这种类型的香水,当初两人一起出门时,他把自己弄得喷香的同时还不忘给林风谚也喷一点,并一本正经地说:“气味相同别人就会自动把我们看作是一对了。” 林风谚对此并没有什么怨言,毕竟每次出门时月西都会好好打扮,他要是还像平常一样的话多少有点不尊重他。 所以有段时间,时月西称得上是他的专属造型师。 时月西回头看向林风谚,林风谚坐在沙发上也看着他。 两人就这样沉默地对视了许久,正当林风谚期待着他会说些什么的时候,时月西问:“能不能把香水链接发我?” “……” 林风谚彻底怒了,起身赶客。 时月西被推出办公室之后撇撇嘴,低声道:“链接都不肯给,小气……” “我听到了时月西!”门内响起林风谚的声音,“你讲人坏话能不能偷偷说?!” 时月西理直气壮:“我从不在背后说人坏话!” 林风谚没再开口,像是被气得不行了。 三言两语就把前任气得吹胡子瞪眼,时月西心情舒畅,拿着两个文件夹打算回家。 走进电梯后他又想起林风谚问他怎么没戴耳钉。 哎呀,其实只是前两天在网上买的新耳钉还没到,但又不想戴旧的而已啦。再说了,见前任打扮得那么好看做什么。 时月西这样想着,裤子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一下。 他拿出来点开微信看了一眼,林风谚还是把香水链接发了过来。 梁煜拽屁帘 西西:没关系。[好的] lfy拽屁帘 西西:干什么![愤怒] lfy:梁煜拽得怎么我就拽不得![愤怒]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8章 香水链接 第19章 火速读秒 时月西用了几天的时间把从林风谚那边拿回来的洛里安的角色资料看完了,看完之后他只觉得头昏脑涨。 字太多了,有点晕字…… 他闭着眼睛靠到沙发上,努力回忆刚刚看完的那些资料,无言地在脑海中开始构建洛里安立绘的动作。 角色的三视图已经出来了,是书塔自己的美术画的。 但前段时间那个美术被调走了,美术组的大家都很忙,立绘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人画,所以项目组只能将这么重要的一个周年庆版本的限定新角色的立绘,外包给其他画师。 脑海中大概有了个动作雏形之后,时月西睁开眼,盯着天花板又发了会儿呆后才起身回卧室开电脑。 连接好数位板之后,时月西开始四处找笔。 他桌上东西很多,但并不显得杂乱,需要什么东西也很快就能找到,换句话说就是有一套自己的整理书桌的准则。 但前段时间梁煜在他家住了两天,期间他的数位笔笔尖坏了,又没有多余的笔头,所以借用了一下时月西的笔,他不知道梁煜给他放哪了。 他翻翻笔筒,里面那些笔他平常几乎都用不到,只是因为包装或颜色好看所以被他买了回来。 偶尔他也会把数控笔扔里面,但显然此刻数控笔并不在里面。 找了一圈没找到,时月西拿起手机。 他看了眼时间,现在这个点梁煜应该正在午休,于是直接一通电话拨了过去。 等待片刻,电话却意外地被挂断了。 时月西皱了下眉,没再继续打,点开微信打字给梁煜发消息问道:[我的数位笔你放哪了?我找不到了] 对方也没有回复。 事已至此,先去睡个午觉吧! 时月西关掉刚打开的电脑,从椅子上起身扑到床上。 他拢了拢被子垫在下巴下面,趴在床上玩手机,顺便等梁煜的回复。 等了许久,在时月西开始有些犯困的时候,对方的消息才终于回了过来:[你的笔我就放桌子上了啊,你找找] 时月西稍微清醒了一点,打字回复:[我没找到呀] 梁煜:[书房的桌子,不是卧室的] 看着这条消息时月西顿了几秒,随后才慢吞吞起身爬下床,离开卧室去书房桌子上找笔。 他的书房不大,除了靠墙的几个书柜和一个书桌以及一个落地灯外就没什么别的东西了。 书桌上放着一个玲娜贝儿的相片夹,是很久之前时月西和林风谚出去玩的时候买的,林风谚的那个是星黛露的相片夹。 原本上面一直夹的是两人的合照,分手后时月西将其收了起来,小夹子上没有再夹过任何照片。 他的视线没有在那个什么都没有的相片夹上停留很久,他现在还困着,脑子不太清醒。 ——所以以前林风谚说他,这么喜欢睡觉,难怪网名叫午睡。 从桌子上找到数位笔后时月西就从书房出去了,他带好门,手上的手机响了一声。 他看了一眼,是梁煜的消息:[找到了吗] 梁煜:[刚刚不接电话是因为林风谚正在我旁边和我说工作的事,哎我去了,看到给我打电话的是你的时候他好像气死了] “……” 看到林风谚三个字的瞬间,时月西瞌睡全无。 别的不说,提神醒脑的能力还是挺好的。 他走到卧室,将笔放到桌子上后又回到了床上,先打字告诉梁煜找到了,随后又问:[那他有没有说什么?] 梁煜:[他说] 一个‘他说’之后没了下文,就在时月西怀疑梁煜是不是被抓包了的时候,一条语音消息弹出来:“上班时间手机要静音……嗯?” “……” 该说不说,梁煜模仿林风谚的语气模仿得还挺像。 但是最后那个‘嗯?’……时月西将语音反复听了几遍,发现那声嗯好像不是梁煜发出来的,更像是……林风谚本人。 果不其然,后面梁煜就没再发消息了。 时月西在心里为他捏了把汗。 左右也没了睡意,时月西干脆起床坐到了书桌前。 他在新建的画布上打了个特别潦草的草稿,参考着三视图微调了好几次,终于将他不久前想到的动作画了出来。 时月西拿起手机对着屏幕拍了张照片,发给姚伊问这个动作可不可以,对方回复得很快,只有言简意赅的一个数字1。 这可真是…… 好吧,至少说明这个动作是没有ooc的。 时月西放下手机,新建图层开始第一轮细化。 画着画着他又开始困了,大脑离家出走,他完全是凭借身体本能在画画。 这时一旁的手机响了一声,时月西终于回过神来。 但并不是梁煜的消息,而是林风谚的:[你的草稿姚伊给我看了] 时月西冷漠地发去一个:哦。 林风谚:[这个动作是不是太简单了?] 看到这条消息时月西终于放下笔,懒得打字,他直接发语音说:“真的吗?但是刚刚姚主美没说什么呀……” 对方没立刻回复,而是过了几分钟新消息才发过来。 林风谚:[你刚睡醒?] “……” 这重要吗? 时月西没有回复他这个问题,将话题拉回正轨:“这个动作太简单的话,我该换成什么姿势?我想不到。” 语音结束播放,林风谚听完之后意识到他根本没听时月西在说什么,于是又点了一遍语音条。 真不怪他不听人说话,只是时月西的语气太…… 他此刻说话的语气比平常要慢,音量也比平时要轻,就连拉长的尾音都微微上扬,说起话来跟撒娇似的。这种语气,林风谚以往只在他晚上困得不行或早上刚刚睡醒的时候听到过。 现在已经快两点了,这个时间,林风谚有些无法判断时月西是午觉刚睡醒没多久还是没睡觉正在犯困。 又听了两遍语音,林风谚才终于回复:[你先画,后面我和美术组讨论一下,如果有更合适的动作再告诉你] 顿了顿,他又打字道:[好好说话别撒娇,困就去睡觉] 时月西只发来一个‘好’字,也不知道是在回复哪一条。 看时间差不多了,林风谚放下手机,起身准备去会议室开会。 这个会主要是讲新角色的技能以及强度方面的问题,当数值策划说到技能倍率问题时,林风谚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做出一个抱歉的动作,先将手机静音,随后才看到来电人的姓名。他有些诧异,但还是点击了挂断。 然而对方并不死心,没过多久又打来电话。 林风谚在心里叹了口气,起身说道:“不好意思你们继续,我出去接个电话,很快就回来。” 他拿着手机走出会议室,关好门后点击接听。 “喂,最近在干什么呢?”电话对面的人乐呵呵的,“我最近要去江城出差了,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出来我请你吃饭啊?” “我在开会。”林风谚道,“我什么时候都没时间。” “你好绝情啊。”孟一州说,“我还是不是你好哥们儿了?” “不是。”林风谚说着就要挂电话,“没什么事我就先挂了,我在开会,晚点儿再打。” “……等等等等等等!有事!我有事!”孟一州紧急叫停他挂电话的动作,“我和你说我最近有时月西的消息!” “……” 林风谚要挂电话的手停住。 虽然他已经从时月西的黑名单出来了,甚至十几分钟前两人刚在微信上聊过天,但他还是条件反射般的动作一顿。 孟一州似乎并不打算在电话里说,而是道:“你先去忙吧,等忙完了再给我回电话,到时候我再告诉你。” “……嗯。”林风谚说,“我挂了。” 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和孟一州说他已经和时月西重新取得了联系,可能是因为只有这样,在他听到当年两人的共友孟一州亲口说出“时月西现在就在江城”或其它他已知的、有关时月西的消息时,他可以假装完全不知情,稍微高兴一下吧。 孟一州应了一声,林风谚结束了通话。 挂断电话后他又回到了会议室,会议后半截他的手机安安静静的,再没有人给他打电话或发消息。 会议结束,林风谚回办公室后给孟一州回了个电话。 对方带来的消息果然是时月西现在就在江城,他道:“我刚给他打电话他在睡觉,我说等他有时间出去玩,他答应了。”他叹了一声,“这么久没见,时月西还是和以前一样好说话嘛。” 林风谚无意识摩挲着那根水绿色的发绳,不等他开口,孟一州继续说:“你也一起?你们两个很久没见了吧?” “嗯……”林风谚没有否认,问,“什么时候?” 孟一州嘿一声:“先前是谁说什么时候都没时间来着?” “我。”林风谚大方承认,“怎样?” “……”孟一州无语两秒,说,“你看你那不值钱的样。你跟我说实话,你俩要是见面的话,你不会生他的气吧?” “……” 会,当然会。 当初在洛特岛见到时月西,林风谚可是很生气的。 ——他没说出来。只模棱两可地说了一句:“谁知道呢。” “行吧,为了你俩不打起来,我定个时间吧。”孟一州沉吟两秒,“下周三?不不不还是这周六吧,周末你应该有空。” “……这周末我没空。”林风谚说,“下周三。” 孟一州啧一声:“真惨。辞职吧。” 林风谚没有说话。 可不能辞职,他和时月西现在只能靠工作联系,辞职了只怕时月西又会彻底消失,他还得找时月西要个说法呢。 又简单聊了两句两人便结束了通话,林风谚垂眼看着手里那根发绳,思索片刻,还是给时月西拨了通电话过去。 等待十几秒才电话接通。 “……我刚睡着,你干什么?”时月西的语气很不满,“你最好是真的有事要和我说,限你十秒内说完。十……” 林风谚想问孟一州给他打电话说什么了,他甚至没来得及开口说话,时月西已经火速结束读秒:“三二一。再见。” 他直接挂掉了电话。 “……” 不是?别人打电话就好好听人说话,还答应跟人出去玩,一到他这儿就这么没耐心,连十秒都不愿意好好数? 林风谚至今仍未知道,孟一州认为时月西“还是那么好说话”的评价是如何给出来的。 唉,这个小西只会在lfy面前任性不讲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火速读秒 第20章 水绿发绳 在时月西知道孟一州还邀请了林风谚的时候,他其实是想拒绝下周三那个很临时的小聚的。 孟一州也是当年吉他社的成员,比林风谚还要大一届。 时月西不是很理解,作为两人以前的共友,对于他们的感情孟一州不说全都知道,但最起码也是了解个七七八八——当然,都是从林风谚那里听来的。 用曾经孟一州的话来说就是,林风谚很乐意向人介绍自己的同性恋人,聊起时月西时他的语气还有几分炫耀的意味。 时月西不爱和人谈论自己的情感生活,但别人要是问起两人的关系,他也不会刻意去隐瞒。 如果说他的柜门像他本人的素质一样时有时无若隐若现的话,那林风谚的世界里则是完全没有柜门这个东西。 曾经他有问过时月西,这样会不会给他造成困扰。 坦白说时月西其实还挺喜欢这种被人炫耀的感觉的,但他当时没有明说,回复得模棱两可。林风谚默认他不喜欢这种不堵柜门的行为,于是便控制自己尽量少和人说有关他的事。 现在想起来,他也不知道那时候自己在矜持什么。 硬着头皮赴约之后,时月西和孟一州在咖啡厅里坐着尬聊了半个多小时,林风谚都没来。 这半个多小时里两人一直在说过去的事……主要是现在真的没什么好说的,他们已经挺久不联系了。 聊到最后,孟一州终于还是说起了他们两个的事:“其实我到现在都不太明白,你们当初为什么会分手?我看你们一直都挺好的,我去问林风谚,他说你们分手不是因为外界因素。” 时月西抿了口咖啡,看起来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但是他受不了一直被人盯着,被盯久了他会很不自在,所以孟一州像以前逗他一样,目不错珠地看着他:“不告诉我?” “……” 时月西垂眼盯着咖啡杯里已经被他喝掉一半的拉花,终于对林风谚迟到这件事产生了些许焦急感。 他为什么还!不!来! ——店门口响起叮铃一声脆响。 那是有人开门进店时,门上挂的风铃发出的声音。 时月西转头看去,刚刚他在心里大声质问怎么还不来的人就在门口。视线交汇的瞬间林风谚移开目光,朝他走来。 孟一州问:“怎么这么晚?” “临时有工作,不好意思。待会儿我买单。”林风谚说着,走到桌边停了下来,像是在纠结坐在哪里。 闻言孟一州笑笑:“行啊,那原谅你了。” 停顿两秒,他坐到孟一州旁边,时月西侧前方。 点好咖啡后林风谚一抬头就见时月西低头沉默地盯自己的咖啡杯,他问道:“点的什么咖啡,这么好看?” 时月西没有抬头,因为他此刻感受到了两道视线。 他回道:“这个拉花很像你。” 此言一出孟一州立刻换上吃瓜的表情,没有说话。 林风谚愣了一瞬,几乎是下意识地去看他手里的咖啡杯。 ……哪有什么拉花,乱七八糟的,就算有拉花也早就被喝掉了大半。别说人形了,连最基本的图案都看不出来。 刚刚的温情不复存在,林风谚差点气笑了,问:“像我?” 时月西抬头看他一眼,又低头看眼自己的咖啡。看看他,又看看咖啡,才说:“不好意思,我不该这么说。” 他顿了两秒,喃喃道,“至少这咖啡味道还是不很错的。” “……” 所以上一句的道歉是对咖啡说的??? 一旁的孟一州听懂了,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道:“我可喜欢听你俩聊天了,你们多说几句多说几句!” 恰巧这时林风谚点的咖啡端上来了,他没说话,无言地喝咖啡,对面时月西也没开口。 三人间的气氛静了良久。 时月西温馨提示:“你冷场了。” “……”孟一州挠头,“那你倒是说点什么?” 时月西不紧不慢地又喝了口咖啡,道:“没关系,你可以点杯热咖啡暖暖。” “……” 又冷场了。 片刻后,林风谚轻哼一声:“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幽默?” “还好。”时月西放下见底的咖啡杯,诚实地回答,“我主要是起到一杯热咖啡的作用,现在已经没有刚才那么冷了,所以我应该是没什么用了……那我就先走了,再见。” 说完他起身直接跑,但在成功跑路前林风谚一把抓住他的衣服后摆,好笑道:“你跑路的理由还能再多一点吗?” “点。”时月西往回拽自己的衣服,“你放开我……” “……” 这次林风谚是真笑了。 他有时候是真的搞不懂时月西的脑回路,他总是像刚刚回一个‘点’字一样,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做些莫名其妙的事。 根据林风谚对时月西的了解,以及身边人对他的态度,他得出结论:对不上电波的人会觉得时月西奇怪,能get到的人会很喜欢和他待在一起,一起玩一起聊天。 前者虽然觉得他奇怪,但绝对不会讨厌他,孟一州就属于这一类,几年前还在社团里的时候他就很喜欢时月西。 林风谚则是两者都有。 能get到但偶尔也会觉得他奇怪。林风谚就是在这种看似矛盾的态度中,意识到他对时月西的喜欢和孟一州那种不一样。 刚刚那个‘点’孟一州没明白什么意思,但他没多问,而是伸出胳膊也拽住时月西的衣摆:“别走啊,我们待会儿去吃饭,肯定不让你请客也不让你AA,绝对不让你出一分钱!” 时月西叹一声:“……这不是钱的问题。” 这是如何能在与前任共进过晚餐的情况下,事后依旧和对方保持疏离关系的问题。目前时月西不想和林风谚过多接触,现在两人那种冰冷且表面的甲乙方关系就已经很好了。 时间会改变很多东西,至少时月西觉得相较从前他改变了许多。但正因为了解自己,所以他对自己的改变并不自信。 和林风谚走太近,万一他动摇变回以前的样子怎么办? 这样的话,那他们分开的三年算什么,算他喜欢和林风谚玩捉迷藏? 那他输了。林风谚找到他了。 而且怎么说得他好像很抠门的样子…… “那是什么问题?”孟一州道,“你说,哥保准儿给你解决。” “……” 时月西看向林风谚。 林风谚瞬间懂了,冷笑一声:“解决我就没事了。” 闻言孟一州沉默了两秒,视线在两人脸上分别停留片刻,随后在时月西的目光下,他抬起右手,食指中指合并比了个手枪的手势,对着林风谚的后脑勺biu地开了一枪。 时月西:“…………” 哄小孩呢? 孟一州也被自己整笑了,道:“好了好了,我们去吃饭。” 他边说着边起身揽过时月西的肩往门口走,还不忘回头和林风谚说:“你自己说的啊,你结账。我们去外面等你。” 林风谚并不知道孟一州朝他开了一枪,起身去结账。 到孟一州预订好的餐厅后,三人落座。 等上菜的时候孟一州盯着时月西看了两秒,想起什么,摸摸口袋拿出一根纯黑色的发绳,说:“你这头发待会儿吃饭不会不方便吗?给你,扎起来吧。用完还我啊,这是我老婆的。” 没有人问,但他还是继续说了下去:“她觉得头发扎起来会破坏她出门前精心卷的头发,所以每次出门的时候我都会给她带个发绳。这次出差我顺手就拿了一个,先给你用吧。” “谁问你了?”林风谚说,“黑色的和他头发不搭。” “嗯。”时月西第一次认同林风谚的话。 孟一州沉默两秒,呵一声,把发绳戴到手腕上,显摆似的在两人面前晃晃:“你们懂个屁!这是发绳吗?这是爱!” “说得好像谁没有似的,我……”林风谚的话说到一半就紧急刹了车,他那只刚抬起来的胳膊也放了下去。 时月西无意参与这个话题,原本在安静地喝水,听到这话才反应过来今天林风谚穿的是一件长袖的衬衫。 他端着杯子,视线凝固在林风谚没抬起来的那只手上。 孟一州吃到大瓜,一直追问林风谚究竟怎么回事。 林风谚不回答,孟一州急得好像下一秒就要上去扯开他的袖子。 所以…… 所以林风谚被长袖遮挡的手腕上,也戴着一个属于某人的发绳? 时月西又喝了口水,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一边不断告诉自己,林风谚有新欢很正常,他没有资格也没有身份垄断他的后半生。一边他又想到,很久之前在洛特岛的时候,林风谚把他发绳拿走了,并且一直没有还给他。 这时时月西又突然想起前段时间林风谚给他递伞时,他在林风谚手腕上看到的那道十分浅淡的红痕。 所有让前任不痛快的方式中,最简单也最有效的莫过于在对方遇到下一任之前率先找到新欢。 如果真是新欢的话,那林风谚应该大大方方亮出来才是,这副遮遮掩掩的样子不旦不像他,还会让时月西瞧不起他。 所以……万一就是他那根呢? 今天很早很早!!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水绿发绳 第21章 指间薄茧 见林风谚实在不肯说,孟一州真上去扒他的袖子了。 林风谚不给他看,一直在躲。 服务员来上菜的时候发现这个小包间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只有角落那个浅色妹妹头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淡定喝粥……不是,喝水。 有人来了,两个人的斗争短暂告一段落。 他们坐回自己的位置,孟一州顺便多点了几瓶白葡萄酒,等开瓶后他道:“今天我们不醉不归!” 时月西刚拿起筷子,闻言看向他,道:“你为什么不问问我怎么来的?我要是开车来的话怎么喝酒?” “哦?”孟一州顺着他的话问,“那你怎么来的?” 时月西看着他,忍不住笑了一下,又过了两秒才回复:“打车。” “……”孟一州气笑了,“那你说什么?!” 时月西脸上是使坏得逞的表情,他刚要准备夹菜,就听到林风谚说:“我开车来的。” “嗯……”先回应他的话的是时月西,他看着孟一州,下巴往林风谚那边抬了抬,“看吧,问一下总不会出错。” “……” 搞得这么骄傲的样子是干什么?就算他不问,林风谚也肯定会说的好吗! “嗯,是。”林风谚却意外地捧场,“你不说的话,我都忘了自己是怎么来的了,真是谢谢你。” 时月西礼貌回应:“不客气。” 孟一州有些无语。 要不这俩人当初能谈上呢,真是天造地设。 不过他并不打算就此放过林风谚,据他所知,时月西酒量其实挺一般的……不过白葡萄酒度数低,应该没什么事。 但他还是试图给林风谚倒酒,说:“待会儿找代驾吧,我给你付钱。都这么久没见了,跟我喝一点儿……” “不行。”林风谚捂住杯口,“明天我还要上班。” “……” 居然是这种理由吗?那就真的没办法了。 这时另一个杯子出现在孟一州的视野里,他转头,时月西举着酒杯看着他,道:“他不喝那你给我倒一杯吧,谢谢。” “……不用谢。”孟一州给时月西倒了杯酒。 时月西没怎么喝过白葡萄酒,看起来倒是和香槟很像。他盯着杯里半满的酒,先是试探着抿了一小口。 口感清爽,味道酸酸甜甜的像果汁。 时月西又喝了一口,这个味道他还挺喜欢的。 坐在他对面的林风谚撑着下巴看他品酒,随后叹了一声,说道:“看来有人待会儿要醉了。” 听不见。 时月西又喝了一口。 听到这话孟一州也看了时月西一眼,随后又拿起手边的酒瓶看了看,说:“13度,不会那么容易醉吧?” 时月西放下酒杯开始夹菜吃,摇头:“不会。” 林风谚看着他,耸耸肩,笑而不语。 事实证明林风谚的话是正确的。 吃饭吃到一半,时月西突然变得话多了起来,他撑着脸,在孟一州讲到自己的工作,说甲方多事的时候,插了一句:“你不要在我面前骂甲方,我甲方就在现场,万一我忍不住和你一起骂了,那我可就完蛋了……换个话题,换个话题……” “哦——?”孟一州看向他那所谓的在现场的甲方。 林风谚很想笑:“你当面骂我骂得还少?” 时月西伸出一根手指,和头同步摇了摇:“那是工作中必要的交流,不是骂,别把我说得这么没素质。虽然你人见人打性格很讨厌,但这样我都没攻击你,你不应该谢谢我吗?” “……”林风谚身体向前倾,胳膊撑在桌子上,问他,“我性格很讨厌?” 时月西点头,又摇头,两秒后又点头:“是的。” 林风谚怀疑他喝傻了,又点头又摇头的。 但他还是问:“比如说呢?让你讨厌的是哪一点?” “讨厌的……”时月西思考了一下,“爱无理取闹,没耐心,喜欢推卸责任,虚荣心强,没边界感冷漠自私多疑冲动……” “……” 他说的全是他没干过的啊! 孟一州投来一个‘原来你是这样的人’的眼神,林风谚实在是冤枉,道:“你喝多了吧?你确定你说的人是我?” “……啊。”时月西像是回过神来一样,说,“明明是说你,我却在想着别人,真是不好意思。” “……” 孟一州眼睁睁看着林风谚的脸黑了下来。 这时就该他出来调节气氛了,他道:“好了好了,我看你还是别喝了,说胡话了都,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可不行,万一待会儿你把银行卡密码说出来,那我可就要去提你的钱花了。” 他开着玩笑,拿走了时月西的杯子。 对于他拿走自己的杯子的行为时月西没有任何表示,只是盯着杯子里他还没喝完的那口酒。 等另外两人以为刚刚的话题已经翻篇了时,时月西又冷不丁冒出来一句:“我没有想到什么说什么。” 林风谚无言地看向他。 意思就是,他刚刚说的那些真是的某个人的性格。 孟一州也愣了:“那你说的是谁?总不能真的是他吧?”他指指林风谚。 时月西摇摇头,否认了他后一个问题,没有回答前一个。 微醺阶段话多的时刻就此结束,后面时月西一直在沉默,他坐在位置上,双眼半阖,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等吃完从饭店出来的时候,时月西脚步虚浮,一副随时都会摔倒的样子。就像其他喝多了的人那样,他也一直在否认自己醉了,说自己很清醒,拒绝被搀扶,他要自己走。 林风谚和孟一州不放心,两个人一左一右走在他身边,突然时月西停下脚步,抬头看着路边的树,指着树上说:“上面有只猫,它是不是爬上去后自己下不来了?我们救它下来吧。” 两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找猫找了半天找不到,林风谚问:“猫在哪儿?” 时月西依旧指着树上:“就在那里啊,一只白猫。” 林风谚又仔细在树上看了一圈,随后他沉默两秒,抓住他的手放下来:“那是个被风刮到树上的白色塑料袋,不是猫。” “……啊?”时月西也懵了。 孟一州笑出声来:“你可真是……视力不详但人很善良啊!” “……” 时月西轻哼一声,几乎是下意识地反握住林风谚的手,边往前走边说,“谁还没个眼花的时候了,我们走,不理他了。” 久违的牵手。 林风谚不知为何有些僵硬,他机械地跟着时月西往前走,全身上下只有那颗心是鲜活的。 他都忘记上次这样和时月西牵手是什么时候了,已经过去了太久,久到他早已忘记了对方手掌的温度和触感。 时月西的手其实并不算细腻,当初上学时为了快点赶上其他同学的进度,他有段时间除了睡觉吃饭几乎都在画画练习,手上不可避免地长了几个茧子。 牵手时林风谚喜欢摩挲他手上的薄茧,不过时月西并不想让他摸,每次都会换没有茧的左手给他。 但在林风谚看来,那不只是时月西努力的证明,茧子下还包裹着他离开的勇气。他很欣赏也很敬佩这种勇气。 不过这个想法他并没有和时月西提起过。 分手后他偶尔会想,如果当初能把这些话告诉他就好了,万一以后他们再也见不到了呢。 虽然这么几句话并不足以改变什么,但最起码能让时月西知道,这个世界上,是有人喜欢他手上的茧的。 时隔多年,林风谚终于再次握住了时月西的手。 他像往常一样想去摸摸他手指上的茧,但在那之前时月西松开手,像是突然意识到两人现在的关系牵手并不合适。 孟一州还在后面笑时月西把塑料袋当成猫,没注意两人牵着手走了一段路。 见时月西还是有些摇摇晃晃的,他拍拍林风谚的肩膀:“你送他回去吧,他这样子,要是在人车上吐了怎么办?” 林风谚握了握手,嗯了一下。 “不过我是真的没醉。”孟一州道,“你不用担心我。” “?”林风谚疑惑地看他,“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担心你了?” “……” 在孟一州发作前,林风谚快步跟上了已经往前走了一段的时月西。 纵使时月西千般不愿意,但最后他还是因为喝了酒手软脚软身体使不上力气,被林风谚塞进了自己车里。 和孟一州道别后林风谚上了车,看到时月西安静地靠在副驾驶的靠背上闭着眼,看不出来是睡着了还是被气死了。 林风谚在心里叹了口气,身体向副驾驶倾斜,伸胳膊拉住时月西右边的带子要给他系安全带。 就在这时时月西睁开眼,他盯着近在咫尺的林风谚的脸,幽幽说了一句:“我要下车。” “休想。”林风谚咔哒一声给他把安全带系好,“好了,就算现在后面有辆全险半挂撞上来,你也不会离开座位了。” 时月西无语发笑:“谁说的?我的身体碎片……” “停。”林风谚打断他,给自己系好安全带,发动引擎说,“少说这种不吉利的话,你这人懂不懂避谶?” “……明明是你先开始的!”时月西很不服气,“这都要说是我的问题,你这人怎么这样?!真是讨人厌!” 林风谚笑了笑没有反驳,适时闭嘴,以免吵起来。 顿了顿,他问:“你家住哪儿?” 时月西双手抱胸,赌气似的看着窗外不理他。 “不说?”林风谚瞥他一眼,“那我就带你去我家了。” 第22章 交心时刻 时月西并不觉得林风谚真的会带他去自己家,依旧沉默着不说话。反正现在车子刚刚起步,等会儿再说他住哪也不迟。 因此当林风谚把他叫醒后他才发现自己睡着了时,时月西内心是有些惶恐的。 居然、居然真的被前任带到家里来了。 救命……他怎么就睡着了?他什么时候睡着的?! 看他一脸茫然的样子,林风谚笑了笑,回答了那个他没问出口的问题:“车刚起步没多久你就睡着了,睡了一路呢。” “……” 时月西转头看着他,他觉还没醒,花了几秒钟时间听懂对方的话,开口前林风谚已经替他解开了安全带,并道: “别想着现在让我送你回去,我说过了,我明天要上班的。” 时月西沉默两秒,说:“谁要你送?我自己回去。” “行了,你难道是怕我对你做些什么?”林风谚把车熄了火,继续道,“我要真想做些什么的话刚刚就已经动手了。” 时月西没说话,林风谚率先下了车。 他从车头绕到副驾驶把车门打开,手臂撑在车门上,低头看着时月西,语气轻佻:“我们西西宝贝还能自己走吗?需不需要我抱你,或者背你?现在路上人不多,不用担心被看到呢。” 时月西仰起头看着他,眼神不太清明。 两个人一坐一站,在暖黄色的路灯光下缄默对视。 时月西试图回想,他们上次像这样平静的对视已经是多久以前的事了。但或许是因为他喝了酒脑子不清醒,也或许是真的已经过去了太长太长的时间,他怎么也想不出来。 片刻后时月西收回了视线,就这样鬼使神差地跟林风谚下了车。 他看起来晕晕乎乎的,但又不肯让人扶。怕他摔跤,林风谚让他走在前面,自己则跟在他后面一步远的距离。 时月西在前面低着头盯着路面走,林风谚第一次见有人走路也能走得这么专心。 上次来过,时月西还隐约记得林风谚家在哪。 所以即使身后的林风谚一直没开口提醒,他也一直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两人走到电梯门前等电梯的时候,一直安安静静的时月西突然开口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是我的吗?” “嗯?”林风谚看向他,发现他的目光停留在自己手腕上。 他也盯着自己的手腕看了两秒,在面前的电梯门开之前,他挽起袖子,露出手腕上那根水绿色的发绳。 到底不是单纯起装饰作用的手链,哪怕之前这根发绳因为时月西经常使用而变得稍微松了一些,但此刻它还是和林风谚的手腕紧紧贴合,不用想也知道肯定留下了印记。 时月西内心其实没什么触动,毕竟早就猜出来了。 他收回视线走进电梯,按下楼层后说:“太紧了,别戴了。” 林风谚没有说话,把袖口放了下来。 他其实也有点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戴这根发绳,他记得前几年两人还在一起的时候,情侣间流行男方在手腕上戴一根女方的发绳,以此宣布自己‘名草有主’。 听到这个说法后林风谚和时月西提了一嘴,时月西对此的回答是:“发绳戴在手上不勒吗?改天我去串个手链给你吧。” 他这么说了,也这么做了。 一根黑色的手链出现在林风谚一直空空的手腕上,珠子是时月西自己买来串的,绳子也是他照着教程视频编的。 比普通的发绳要珍贵得多,所以林风谚天天戴着。 当有人指着他的手链说“哎你这手链挺好看在哪儿买的”时,他就会骄傲地说:“这可买不到,这是我对象亲手给我编的。” 手链上的每一根丝线每一颗珠子都承载着两人的记忆,所以后面分手的时候,林风谚第一时间把这根手链扔了。 他无法形容他将手链丢进垃圾桶时的心情,说生气也没那么生气,说难过也不至于。恨意不汹涌,爱意也不浓烈。 用一个词来概括就是,麻木。 后面林风谚没再戴过任何东西,直到拿到这根发绳。 只是他没想到,看到他这个久别重逢的前任的手上戴着自己的发绳,时月西第一句话居然还是让他别戴了,勒。 一路无言地走到林风谚家门口。 指纹解锁打开门后,林风谚开门让时月西先进去,说:“我家就一间卧室,你是睡地板还是睡沙发?” 时月西刚进门,闻言脚步一顿。 他回头看着林风谚,说:“我睡床,你也睡床。” 林风谚挑眉,在他开口前时月西又说:“我知道,这肯定属于收费服务,我明天早上把钱给你。” “……” 林风谚关上门,问他,“你是不是喝傻了?” “没有。”时月西看他的眼神很认真,“如果我就是像你之前说的那样,突然意识到你服务还不错,所以又想点你呢?” “……” 玄关处墙上有盏壁灯,声控的,亮度不高。 时月西说完之后,两人间就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暖色的壁灯光映在他眼底,却没有拂去他眼中因为摄入酒精而聚集起来的水朦朦的雾。 直到壁灯熄灭,世界重新被黑暗占据。 时月西才终于听到面前的人很轻很轻地叹了一声。 林风谚说话的声音也很轻,轻得像喃喃自语:“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呢。” 是问句,但并不是疑问的语气。 “时月西。”他又叫他的名字。 “嗯……”时月西也很小声地回应。 “你到底在想什么呢?”林风谚道,“我知道不该在这种时候说这些话,但是,你到底都在想些什么呢?” “……我没有想什么。”时月西低着头,回答道,“你带我来你家,难道不就是为了……” “时月西。”林风谚打断他,“你对我有误解。” 时月西没再开口。 他们刚刚的交谈声音太轻,以往随便一点声响就会亮的声控壁灯无动于衷,为两人构建出了适合交心的黑暗环境。 环境适合交心,但人却没有要交心的意思。 良久后时月西道:“我困了。” 林风谚似乎又叹了口气:“去床上睡。” “我还是走吧。别担心我不会让你报销车费的,我还没那么一毛不拔……”时月西说着,伸手拉林风谚的胳膊想让他从门边让开。 林风谚岿然不动,又说:“去床上睡。” “……不要。”时月西拽不动他,语气有些不耐,说,“我家也有床,你让开!” 林风谚也来劲了:“我就不!” 壁灯又亮起,黑暗中那些说不清的情绪都消散。 两个人又开始拌嘴,时月西吃力地拽着林风谚的胳膊,虽然经过刚刚那么一遭他的大脑清醒了不少,但身体还是没什么力气。 “快让开啊让我走啊……!睡你的床我就不干净了!” “哈?!”林风谚有些不可置信,“你连我都睡过了,我的床怎么你了?刚刚是谁说还想点我,等明天早上给我钱的?” “……” 时月西最后的电量也耗尽了,他失去了所有力气,像花枯萎后蔫吧下去一样直接坐到地上,林风谚都没拉住他。 “别碰瓷我。”林风谚道,“不睡床难道睡地板就干净了?” 时月西没说话,低头看着地板。 林风谚在他面前半蹲下,低头一看,发现他……好像已经闭着眼睛睡着了。 ……什么啊,坐着睡觉,跟谁学的? 实际上时月西没真的睡着,他只是没力气睁眼了而已。 当林风谚把他从地上抱起来时,他并没有睁开眼睛告诉他自己没睡。 虽然时月西一再坚持睡床他就不干净了,但林风谚还是把他放到了床上。 时月西此刻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任人摆布,把他放下后林风谚坐在床边看了他两秒,伸出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发尾。 再没有别的动作。 半梦半醒间时月西听到卧室的门被关上。 他张张嘴,好像说了一句别走。 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真的把这两个字说出声,他只知道他没有成功让林风谚留在卧室。 不过,他好像听到了一句晚安。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2章 交心时刻 第23章 衷心祝愿 第二天时月西醒来的时候,他像往常睡醒一样,几乎是下意识地翻身趴了过去。 或许是昨晚喝得不多的原因,他没觉得有多难受。 脸在枕头里埋了片刻后,时月西才意识到枕头上的洗发水的香味很陌生。他皱着眉抬头,终于想到他现在不在自己家。 对了……林风谚人呢? 时月西从床上爬起来,发现床头柜有张小纸条:早饭不小心做多了,你想吃就吃不吃拉倒。我去上班了,别偷我东西。 “……” 时月西无语了一下。 在他这个极繁主义看来,林风谚家和家徒四壁没区别,小偷来偷他家的话都得多叫上几个同伙,毕竟沙发冰箱这种大型家具家电一个人可搬不动。 但谁会偷这些呢,所以那些同伙大概会痛骂带他们来林风谚家的人,说“带我们来样板间你有病吧!”之类的话。 时月西看到床头柜上有根黑笔,他蹲在床边,像上学时上课传纸条一样在林风谚那几句话下面写:你家足足有0个值钱的东西,小偷来了都得叹着气走说今天运气不好选了个样板间。 写完后时月西盖好笔盖,将笔和纸条都放回原位,起身开始找自己的手机。 卧室里还是上次时月西离开时的样子,那些东西都摆在原位没有动,那天从桌上摔下去破碎的拼图也复原了,林风谚为其换了一个新的相框,铁质支架。 他站在桌前盯着拼图看了两秒,拼图图案是莫奈的《日出印象》那幅画,时月西很喜欢,所以在某天刷购物软件发现这幅画有拼图在卖时,他直接下了单。 大面积的纯色,还是油画,所以这个拼图很难拼。 本来时月西想独自完成,但努力整整一个上午拼图却毫无进展的时候,他点开微信给还在上班的林风谚发去一句救命。 在两人一起完成这个拼图后,时月西瞬间失忆,忘记了拼它时的痛苦,竖起大拇指夸了自己一句:“这个可以当装饰放在桌子上,看起来很有品味的样子,这个拼图真是买对了。” 林风谚附和他,嗯嗯两声:“真是买对了。” 不过这些都已经是过去式,现在时月西最首要的任务是找到自己无故失踪的手机。 就在他怀疑昨晚是不是把手机落在饭店里了的时候,他在客厅茶几上看到了自己的手机。 但很不幸的是,他的手机已经没电关机了。 ……不是,那他怎么回去? 现代社会没有手机简直寸步难行,时月西也没有随身带现金的习惯,他根本没办法打车回去。 难道、难道要等林风谚下班回来…… 可他连现在几点都不知道。 时月西坐在沙发上思考对策。 他没记错的话,林风谚的手机和他的是同型号的。但他不知道林风谚的充电器在不在家,而且乱翻人东西很不礼貌。 良久后时月西叹了一声,又回到卧室,打开桌上林风谚的电脑看了一眼时间。 已经快十二点了,他睡到了中午。 看完时间时月西又把电脑关了,靠在椅子上又陷入思考。 但不管怎样办法也总比困难多,片刻后时月西头顶那个不存在的小灯泡了一下,他想到了办法。 他没有迟疑直接出了门,在附近找了家奶茶店,用店里的共享充电宝把手机电量充到20以上,又买了杯奶茶才走。 林风谚看到纸条已经是晚上的事。 早上他‘不小心’做多的早饭一点都没少,除了这张纸条,家里完全没有时月西来过的痕迹。 他将纸条上那两句话反复看了几遍,将其折好收了起来。 上午他给时月西打了几个电话想叫他起床,但时月西得手机都是关机状态,不用想也知道是没电了。 原本林风谚还有些暗暗的庆幸,他手机充电器不在家里,时月西手机没法充电,或许下班回去后还能看到他…… 所以他再次给时月西打去了电话。 “……你是在恨我吗?”陈筝问。 时月西回:“没有。” “没有?那这么多年你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不就是恨我,不想看到我吗?”陈筝道,“西西,妈妈承认,妈妈以前对你确实是严了点,但我不还是为你好吗?我也没少你吃没少你穿吧?” 时月西不反驳,嗯了一声。 “那为什么今天我连你的生日快乐都没收到?以往你不都是卡着零点给我发吗?难道说你像你爸一样,也不爱我了?” “没有,我爱你。”时月西说,“我昨天……睡得早。” “睡得早……又是睡得早。去年过年的时候你也是这个理由吧?”陈筝的语气激动了些,“时远这样,你也这样,你们父子俩是不是联合起来故意气我的?难道你真的很忙吗?!” 并不。 时月西在心里这样回答。 过年那次是借口,但昨天他是真的睡得早。 陈筝又起承转时远抱怨起来,时月西不开口,听她说。 这时又一通电话打了进来,他看了一眼,发现是林风谚的电话。 看来他应该是下班了吧。 这些年时月西已经练就了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能力,听着听着,他突然很想问陈筝还记不记得他高三那年冬天的事。 那段时间流感高发,时月西被班上的同学传染了。 他烧了一整天,找老师要药吃都不管用,实在没办法,老师给他批了假条让他回家,让他找爸妈带他去医院。 那天家里有客人,陈筝和时远短暂维持的和平在众人散去后破裂,在时月西回家前两人小吵了两句。 通过电话知道时月西要回家后,陈筝提前热了热没怎么动的剩菜。生病时本就食欲不佳,时月西回家闻到那股饭菜的味道只觉得恶心,但是陈筝招呼他吃饭,他只能坐到餐桌前。 接下来陈筝就坐在他对面和他说了她和时远不久前吵了一架,甚至还说什么让他评评理这种话。 等说完之后陈筝才意识到时月西刚刚几乎没怎么动筷,脸色也不太好,伸手一摸他额头,发现是烫的。 至于后面的事,时月西回了自己那个没有锁的房间休息。外面客厅里,时远以陈筝没有及时发现儿子生病为理由又和她吵了起来,陈筝则以她至少发现了而他什么都不知道为由反击。 他的父母因为他的健康争吵,但却没有一个人来他房间看看正在高烧的他。 那时时月西裹着被子,浑身止不住地发抖。 他迷迷糊糊的,听着熟悉的争吵声,半梦半醒间产生了要离开的想法。此前他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趁着对方的话告一段落,时月西将刚刚的问题问出了口。 陈筝对此的回答是:“我怎么不记得?你生病我哪次没好好照顾你?你是我儿子我怎么可能会不关心你的身体?” “嗯……” 他就不该问。 在陈筝开口前,时月西说,“妈妈,我明天要早起,今天要早点睡。” “早起?你早起干什么?”陈筝道,“你又糊弄我。” “没有,真的没有,我明天真的有事,我真的该睡了。生日快乐。”说完时月西直接点击挂断。 他窝在沙发上,盯着阳台外面漆黑的夜空,不自觉地开始发呆。他也不知道自己都在想什么。 至少今天的星星挺好看的。 这时手机又响起铃声,时月西回神,看到还是林风谚的电话。 他点击接听,对方第一句话就是:“你刚在和谁打电话?” “没谁。”时月西问,“有事吗?” 顿了顿,他道:“我没偷你东西,如果你家有什么不见了,请找警察,别找我,和我没关系。” 听到这话林风谚静默一瞬。 怎么没关系?他家唯一不见了的,不正是他时月西吗。 他没说出来。 他问:“你怎么回去的?” 时月西回道:“你家附近的奶茶店里有共享充电宝。” “……哦。” 话音落地,电话里陷入沉默。 无言了大半分钟,时月西问:“你还有事吗?” “啊……今天、今天我没记错的话,好像是你妈生日吧?”林风谚道,“你有没有给她准备礼物什么的?” 稍微有点没话找话的意思。 只是时月西没想到,林风谚居然记得他妈妈的生日。 “没有。”时月西如实回答,“我高中毕业之后就没给他们准备过任何礼物了。” 他说的‘他们’包括时远,为的就是防止林风谚再问他爸。 林风谚果然没再问,又沉默了两秒,他问出了那句并不适合出现在此刻的日常问候:“你吃了吗?” “……吃了。” “吃的什么?” “……”时月西有些忍无可忍,“随便啃了几口桌子。你还有事吗?没事就挂了,再浪费我的时间我连你一块儿啃了。” 林风谚棒读道:“哇噻,好恐怖,好吓人,我都吓哭了。” “……” “行了,我没事了,挂了吧。”林风谚听起来像在憋笑,“我可千万不能被你啃啊,我还要靠外表招揽客人的。” 说着他长长叹了一声:“你们只知道我们来钱快,却不知道我们需要花费大量时间精力来保养,你们这群自私的人……” “…………” 很自然地将自己代入到下海男模的设定里了呢。 时月西手肘撑在沙发靠背上托着脸,语气没什么波澜:“恭喜你找到了真心热爱的事业,衷心祝愿你以后越来越好,再见。” 说完他就挂断了电话。 “……” 林风谚沉默。 有时就是这种人机一般顺从的语气和回答最气人,偏偏时月西的用词还很礼貌,让人分不清他是故意的还是真心的。 此刻他只想和时月西说一句话:转人工。 回顾一下发现这个小西真的好多人机发言,我笑得不行了闺蜜们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3章 衷心祝愿 第24章 折纸星星 之后几天,江城都被濛濛细雨笼罩。 时月西其实不太喜欢雨天,不喜欢潮湿的感觉,所以这几天他一直窝在家里,和外界仅有的联系只有和外卖员通电话。 中午短暂放晴了片刻,不多时天空又阴沉下来。 点过外卖后时月西盘腿坐在书桌前画立绘,他正在给草稿勾线,与此同时电脑屏幕下方任务栏的微信图标闪个不停。 为了不错过‘三周年也继续努力吧米娜桑’群里的消息,他没把群屏蔽,此刻大概是群里的消息。 他没管,换了个姿势继续画,这时手机响起铃声。 一个陌生号码,以为是外卖员的电话,时月西点击接听。 不等他开口说放门口,对方就道:“时月西?” 时月西愣了愣,原来不是外卖啊…… 他问:“你是?” “我,我啊!!”对方说,“你听不出来吗?!” “……” 他应该听出来吗。 对方叹了一声:“是我啊,乔灼!” 乔灼…… 时月西想起来了,也是以前和他一个社团的。 乔灼和林风谚是同一个专业,都学的软件工程,他们两个关系更好一点,时月西和他并不是特别熟,联系方式都没有。 至于刚刚乔灼为什么会那样说……大概是因为以前他是队里的主唱,认为大家对他的声音的印象都会比较深刻吧。 可毕竟人都主动打电话过来了,时月西还是装作热络的样子说道:“原来是你,学长。最近怎么样?” “我还好啦,也就那样。”乔灼道,“那个,我没有要打探你**的意思哈,但听说你和林风谚现在又重新联系上了?” “……” 怎么想都是听孟一州说的,那个大喇叭。 时月西没有否认,他嗯了一声,打开免提把手机放到旁边,握笔继续画画。 “是这样,我这边有点儿他的东西……或者说你的东西。你什么时候有空,咱俩见上一面?我也在江城。” 时月西看向自己的手机,问:“我的东西?” 乔灼嗯一声:“之前我和林风谚一起调来了江城,我俩做了一段时间的室友。那些东西他一直说要扔掉,但从来没真的扔过,不过后来搬家的时候他故意留下了,让我帮他扔掉……反正就是,我没扔。这么久了,那些东西也该物归原主了吧?” “……” 时月西思考了一下,当初他在林风谚家看到的那些东西就已经占据了他大部分记忆,他实在想不起来当初他还留下了什么。 他问道:“那……都是什么东西?” “是几个本子,我怕是日记什么的所以一直没翻开看过,不知道里面什么内容。”乔灼顿了顿,道,“算了,就这么点小事也不值得你专门跑一趟,要不我还是寄给你吧?” 本子…… 高中之后时月西就不再写日记了,反正每天发生的事就那么几件,吃饭睡觉,上课下课,流水账一样没什么好记录的。 所以那些不是日记。至少不会是他的日记。 想到今天早上起床看天气预报,未来一周都有雨,所以时月西便同意了乔灼那个寄给他的方案。 挂断电话后两人加了微信,时月西将地址发给乔灼后手机铃声再度响起,这次的才是外卖员的电话。 同城闪送速度很快,中午的时候两人刚通过电话,下午时月西就收到了包裹。 他拆开箱子,发现除了乔灼提到的几个本子以外,还有几个羊毛毡,两个平安符,以及小半罐蓝色的折纸星星。 装折纸星星的玻璃罐只有半个手掌大,时月西拿在手里端详片刻,但不知道是不是这些东西太小容易被忽视的原因,他竟然怎么也想不起有关它们的回忆。 他放下小罐又看向箱子里面,一共是五个本子。 他从箱子里随便拿起一个本子翻开,出乎他意料的是,里面的内容是他高中时做的拼贴诗。 时月西愣住了。 这本子一直在爸妈家他房间里的书架上放着,高中毕业离家后他就没再打开过,按理说它不应该出现在林风谚手里。 他又翻开第二个本子,这个本子也是他的。 本子前半部分是数学错题本,后半部分几乎都是涂鸦,大部分都是他想到什么画什么的产物。并且因为这个本子是他的错题本,怕页数不够用,所以他都是铅笔画,以便擦去。 第三个本子,也是他的。 这是他的作文本,虚构内容居多。不管现实怎么样,至少在他的作文里他是个幸福的小孩,母亲温柔,父亲可靠。 第四个本子,第五个本子。 羊毛毡,平安符,折纸星星。 都是他的。 时月西的心情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虽说他和林风谚早就和对方聊到过自己的过去,但也大多含糊其辞。 这种事情没必要让人完全知晓,又不是什么好事,所以林风谚只知道他爸妈经常吵架,而他也只知道林风谚妈妈去世爸爸再娶。其中细节,两人一概不知,并且不闻不问。 但既然这些东西曾经经过林风谚的手,也就代表林风谚已经见过他爸妈了。 这些东西,大概率也是他爸妈亲自交到他手上的。 时月西拿起一个平安符,想到初中的时候学校组织秋游,途径一间寺庙,他跟着同学老师们下车,进庙给爸妈一人求了一个平安符,离开的时候才想起来忘给自己求一个了。 回家后他将其送给了爸爸妈妈,但他们显然并不是很珍惜这份礼物,随便丢在了桌上。 所以时月西决定帮他们保管,把平安符挂到自己房间。后面爸妈无数次出入他房间,看都没有看它们一眼。 羊毛毡和折纸星星倒没什么特别的,都是他以前无聊的时候打发时间做的小玩意儿。非要说的话,那就是他没有要将这些东西送给爸妈的想法了。反正也得不到珍惜。 良久后时月西拿起手机,直接给林风谚打去电话。 铃响片刻,被挂断后他才稍微清醒了一些,看了眼时间发现现在还不到林风谚的下班点。 但他真的等不及了。 时月西将那些东西拍张照片发给林风谚,发语音说:“你从哪里弄到的这些?你去过我家了?什么时候?是我爸妈给你的吗?他们有没有和你说什么?那几个本子你都看过了吗?” 他一连串问了好多个问题,消息发出去后他继续道:“为什么一开始不丢掉?你现在……” 话说到一半顿住,时月西取消了语音。 他想问林风谚现在对他的印象,但其实那些东西根本看不出什么,问这个问题没有必要。 而且如果印象不好觉得他是个麻烦的人的话,那当初在洛特岛林风谚就不会主动去找他了。 接下来的时间时月西焦急地等待林风谚的回复。 一个小时后,对方发来一个:? 以问号回复问句,好样的。 时月西正要继续发语音时,一条新消息弹出来:[等我下班说] “……” 他已经很焦急了,等林风谚下班,他就彻底糊了。 但没办法,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一样时间这么自由。 余光瞥见电脑屏幕上没画完的稿子,时月西放下手机拿起笔和数位板,继续细化草稿的线稿。 他心不在焉地草草勾了几笔,随即便再次拿起手机,把自己家的地址发给了林风谚。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4章 折纸星星 第25章 碰头撞面 看到时月西发来定位的时候,林风谚还疑惑了一下。 他点开输入框,打字想问是要他去他家吗的时候,时月西又发来新消息:[没有让你来我家的意思,只是觉得我知道你家地址但你不知道我家的有点不公平,有什么事我们线上说] “……” 好吧,时月西就是时月西,果然一点都没变。 比起面对面交流,他确实更擅长用文字来表达自己。两人刚在一起那段时间,时月西热衷于和他线上‘吵架’。 一些让他不开心的事他不选择当面说出来,而是等两人分开后才发消息给他。 林风谚不是很理解,有什么事当面解决不好吗,线上交流是有时差的,短则几秒,多则几个小时甚至一整天。 所以他有什么问题都是和时月西面对面说,一开始时月西有些抗拒,但后来次数多了,他也慢慢接受了面对面的交流方式,有什么让他不开心的事他也可以当面提出来了。 看来这三年里,某人又缩回自己的壳里了呢。 虽然不知道时月西从哪弄到的那些本该被丢弃的东西,又是具体想和他说什么,但林风谚觉得,他应该去一趟。 ……虽然一时半会儿离不开就是了。 前段时间书塔和某奶茶品牌刚官宣了联动消息,联动方今天来了公司,双方需要开会确定联动方案细节。 方案确定后林风谚还要去试听下个版本活动的音乐demo,测试下版本新角色的机制和数值,一切都结束后,他还要去围观另一位书塔项目负责人韩睿做下版本新怪物的动捕。 因为他打赌输了。 把老板做进游戏里当彩蛋这种事,其实不算少见。 书塔这个项目的负责人一共有三个,除了剩下那位谢卓君比较严格,员工们有些怕她不敢把她做成彩蛋以外,林风谚和韩睿都变成过怪物或某些其它的小彩蛋出现在游戏里。 比如林风谚是曾经一个活动剧情里一直跟随主角的陀螺样式的异型宠物,名字很长,叫咻咻哗哗5式旋风锥体终端机。 ——林风谚也不知道文案组为什么要取这个名字。 不过做游戏的嘛,脑子不正常点也很正常。 总之,社区里玩家简称其为风螺。 风螺的性格是制作组按林风谚的性格去做的,甚至配音组一开始还打算让他本人去配音。 林风谚拒绝了。义正词严地拒绝了。 文案组听说这个消息后大失所望,报复似的将原本设定为无性的风螺设置成了女性。 自那之后林风谚在员工间有了花名——风姐。 第一次有人在他面前说漏嘴叫他风姐的时候,他还以为对方是在叫姓冯的法务总监,可转念一想她又不在这。看那人一副心虚说错话的表情,他后知后觉意识到‘风姐’好像是叫他。 直到现在这个外号也依然在一些员工间流传,林风谚倒没觉得有什么,又不是在骂他,所以就由他们去了。 此刻,法务部‘冯姐’拿出了她刚打印好还热乎的合同。 联动方案已经基本确定了,联动什么时候开始、持续多长时间、联动什么角色、出什么周边制品,以及对方推出什么新饮品、开设几家主题店等问题都谈好了,只剩签合同。 确认合同无疑后对方在乙方那栏签下名字,又随便客套两句说了些什么合作愉快的话后,会议结束。 将人送走后林风谚又回公司音频部门听demo,只是他没多少音乐细胞,听完他就一句话:“好听。” 期间他口袋里的手机时不时震动一下。这趟他只是跟着音乐策划来走个过场,毕竟是门外汉,肯定不能瞎指点,于是说完好听后他拿出了手机,将这方面的工作全权交给音乐策划。 很大一部分是群里的消息,只有两三条是时月西的。 都是语音消息,林风谚走到人少些的角落,点开语音条将手机举到耳边:“你今天还要加班吗?你有没有正常下班的时候?” “你和乔灼还有联系吗?这些都是他给我的,他说你本来想丢掉,但一直没丢。所以你到底从哪里拿到这些东西的?” 乔灼……原来是乔灼。 下一条语音自动播放:“你如果真的很忙的话,那就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只是有点好奇。” “……” 林风谚有些想笑。 何止是有点,他的好奇心看起来都要把他吞没了。 发出的消息迟迟没有回复,时月西更焦急了。 他拿着手机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走一圈看一眼手机,没有回复,走来走去,看一眼手机,没有回复,走来走去…… 如此循环数十遍,他终于收到新消息。 林风谚:[六点下班,我去找你] ……啊? 怎么又要来找他了……当面说吗?可是有什么好说的。 时月西看到‘我去找你’四个字,连这个话题的发起者是他本人都忘了。他一遍遍在心里打腹稿,思考等下该怎么说。 他继续走来走去,边走着边打字回复:[还是线上说吧] 林风谚也坚持:[我去找你] “……” 时月西叹了口气。 好吧好吧,他妥协了。 这时林风谚又发来一条消息:[听不听歌?] 时月西直接停在了原地。 什么意思?现在要听歌吗?他倒是无所谓啦……只是林风谚现在不是还在上班吗?他的工作应该不允许戴耳机吧…… 他刚想打字问什么意思时,对面发来一条十几秒的语音。 点开后是悠扬的乐声,是他没听过的陌生旋律,好像有点魔法世界的感觉,时月西第一印象就是奇幻瑰丽。 不等他问这是什么曲子,林风谚又发来一条语音:“这是我们下版本活动的音乐demo,反正你现在是我们的编外人员,发给你应该不算泄密。你也不会发给别人的,对吧,午睡老师?” 背景音依旧是那首奇幻瑰丽的魔法风格的曲子。 时月西终于坐了下来,打字回复道:[晚了,已群发] 林风谚:[真是开玩笑的专家呢] 都聊到这里了,时月西顺势问道:[下版本是魔法世界?] 林风谚发来一句是的,说:[还要不要听?听就打电话,一共有好几首呢,都是这种风格] 坦白说,时月西还挺感兴趣的。 虽然他没什么音乐细胞,认识的乐器屈指可数,能只听音色就听出来的乐器更是寥寥无几,但欣赏是不需要门槛的。 他慢吞吞打字:[那就听吧] 林风谚回复:[怎么不情不愿的样子?算了] 时月西:[……] 时月西:[听。打。] 两秒后林风谚的语音申请弹了出来。 时月西点击接听,对面已经换了首曲子,他听得出来旋律不同。但就如林风谚刚刚所言,几首音乐都是同样的风格。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等一曲结束,乐队中场修整的时候林风谚才开口:“一共是五首,听完之后我要去测试一下新角色的机制和数值,现在……两点半,我尽量正常六点下班。” “哦……”时月西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知道林风谚一直都很忙。 林风谚每天工作上要做的事情很多,以前还好,现在他们重新取得了联系,也就意味着下班后还要想他们两个的事。 不过以时月西对林风谚的了解,他做到这些并不难。 但时间久了谁也会累的,于是他决定长话短说,直接在电话里开口:“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嗯?”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问,林风谚愣了两秒,随后才道,“我说你是什么样的人你就会变成什么样吗?这种事情问我做什么,不该问你自己?” “……” 回答得还挺哲学。 这样的问题时月西当然有问过自己。 他从自己的缺点上找到了优点,比如虽然他会因为别人无心的一句话胡思乱想,但也正因此他对待别人很友善。二者相辅相成,除非他有心为之,不然是不会让人感觉到冒犯的。 只是他分不清缺点和优点究竟哪个才是投下的影子,这时候就需要第二个人出现,告诉他哪个是真实的。 最合适的人选,非林风谚莫属。 虽然只是曾经的恋人,但不管怎样,当年两人之间的情感是真的,即使因为各种原因,对对方的了解在某些方面可能有些片面,但优缺点这种浮在表面的东西,难道不是张口就来? 如果林风谚答不上来的话,那他立刻就挂电话……! “我想想……”林风谚说,“你有点窝里横你知道吗?” “……” 林风谚没在乎他的沉默:“你对别人都可好可温柔了,就对我态度恶劣,要么骂我要么打我,一天天的就知道气我。得亏我是个男的,得乳腺癌的概率很低,不然我早被你气死了。” “…………” 时月西直接怒了,开口想反驳,突然想到当初分手的事。 ……好吧,林风谚觉得他只会气他是应该的。 他的气势弱了下来,但还是小声为自己辩解,丢掉了不该背的锅:“我什么时候骂你打你了,你乱说,我才没有……” 林风谚哼笑一声,没有回答。 接下来两人都没再说话,安静听完了剩下几首曲子。 结束后林风谚才道:“算了,我直接走吧,测试新角色数值那边也不是非我不可,你就在家等着好好欢迎我吧。” “不欢迎你来。”时月西说,“我不在家。” 林风谚往自己办公室走,顺着他的话问:“那你在哪?” “在天上。你去买张机票,私人飞机最好。随便到哪,上天就能看到我了。”时月西的语气又变得平静,“期待与你碰面。” “哈……”林风谚问,“所以其实你是上帝?” “不是,我是飞机。”时月西又说一遍,“期待与你碰面。” “……” 第26章 我很想你 林风谚如他所说那般,在正常时间六点半下了班。 时月西其实真的很不想让他来自己家,他并没有做好见面的准备,也不知道见面后能说什么。 然而林风谚却十分自然,他像以往很多次那样,发消息问时月西晚饭想吃什么,他顺道买点菜带过去。 时月西叹口气,打字道:[随便] 他的回应也一如既往。 林风谚发来一个大拇指,随后没再发消息。 扪心自问,时月西真的没有要他来给自己做饭吃的意思。 大概半个多小时后,家门被人敲响。 时月西去开门,他将门拉开一条缝,从门缝里对上门外林风谚的双眼。 “怎么?家里藏了人不能让我看见?”林风谚问。 “……”时月西很配合地嗯一声,拉开门,说,“你去外面稍等一下吧,等他走了我再喊你上来。” “……” 他说完就转身进了屋子里,道:“记得关门。” 林风谚哼一声,进屋关好了门。 门边是时月西提前给他准备好的一双棕色小熊的拖鞋,就摆在鞋柜前,一进门就看得到。 ……哈,嘴上说不欢迎,实际上连拖鞋都给摆好了。 这时已经做到沙发上的时月西冷不丁开口:“是新的,没人穿过,买一送一而已。” 林风谚没开口,换好鞋之后走进屋里,才发现时月西穿的是同款不同色的白色的小熊拖鞋。 好个买一送一。 他在心里哼笑两声,打量了一下时月西的客厅。 东西很多,但并不杂乱,反倒处处充满生活气息。 比如沙发上那条一看就经常用的毯子,时月西将其团成一了小团放在沙发角落。 比如桌上那些没吃完的独立包装的小零食,用来装它们的蛋壳型陶瓷收纳盒似乎是时月西自己做的。 再比如靠墙的小书架上有一副时月西自己的作品,那幅画旁边放着盆仙人掌,花盆是只昂首挺胸的小猫,直直向上生长的仙人掌就像小猫的尾巴,扎人的刺变成了软乎乎的猫毛。 然后是阳台……时月西没有养花的爱好,所以阳台上的绿色非常有限。 除了洗衣机烘干机之类的家电外,阳台上还有个小圆桌、摇椅和水吧台,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别的一眼看不出什么用途的小玩意,看起来他应该是经常到阳台晒太阳。 此刻太阳快要落山,暖色余晖透过纱帘照进来。 林风谚收回视线,问:“厨房在哪?” 时月西抬头看他两秒,随后起身,带他走到一个房门前。 林风谚打开门,一眼望到了头。 ……真是冷清呢。 向来喜欢在家里添置各种小玩意的时月西,他的厨用家电居然只有冰箱和油烟机,盐酱油这类调料有没有还有待商榷。 像是猜到了他在想什么,时月西道:“盐和酱油什么的还是有的……前段时间我朋友住我家,各种调料我都买回来了。” “……” 不等林风谚开口,他继续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你先别说。我要和你说的其实真的不是什么大事,线上完全可以解决,我很感谢你愿意跑这一趟,甚至还买菜过来。” 林风谚垂眼看着他,做好了时月西说让他走的准备。 谁曾想,下一秒对方道:“所以我想和你一起做顿饭,至少让我帮你洗洗菜什么的,我不想再让你一个人做饭了。” “……” 林风谚愣住了,片刻后才像往常那样回答:“你会把厨房炸了的,这可是你家。” “我说了,让我洗菜也行。”时月西微微仰着脸看他,眼神十分认真,“你也知道这是我家。” 又沉默两秒,林风谚率先移开视线。 他走进厨房里,低声说道:“莫名其妙……” 时月西看着他的背影,撸起袖子也走了进去。 以往他很少提过这类要求,林风谚不让他进厨房是一个,还有一部分原因是他在做饭这件事上真的很笨。 就像一些人死活学不会数学那样,时月西是死活都学不会做饭的类型。 明明是严格按照林风谚教他的方法做的,但最后的味道总是一言难尽,甚至都不用尝,只是闻起来就很不妙。 为了不浪费食物,时月西放弃点亮烹饪技能。 但人是会对某件事习惯的,习惯之后那件事会变得习以为常,甚至理所应当。 时月西觉得他不该习惯林风谚做饭这件事,至少不该认为这是理所应当的。 以前他的应对方法是围观林风谚做饭,以此不断向自己强调那些饭菜不是自动出现在餐桌上的,包括更小的时候,他也喜欢这样看妈妈做饭,同时帮她拿个碗端个菜什么的。 但现在他们作为前任,他觉得自己不该什么都不做。随便做点什么都行,哪怕只是洗洗菜,只要让他参与进去就好。 接下来两人不再言语,时月西根据林风谚的需求站在洗菜池前洗菜。在哗啦啦的水声中,林风谚开口:“大概是我们刚分手的那段时间吧,确实是他们主动交给我的。” 时月西没有说话,等待下文。 “你把我所有联系方式都拉黑了,共友也不知道你的去向。我到处都找不到你,所以找到你家问了你爸妈。” 时月西依旧安静地洗着菜。 这次过了很久林风谚才继续说下去:“我说我是你朋友,刚好路过你家,上来看看你在不在。你爸妈说你不在家,我问你去哪了,他们也不知道,和我开玩笑说你可能是不满足现状又自己躲起来了,让我不用管你,过段时间你自己会出现。” 当时家里有客人,林风谚本想问完就走以免打扰他们,但却被时月西爸妈热情地邀进门坐了坐。 坐下后他们问了一些时月西的事,比如这几年里成绩怎么样跟别人相处得如何之类的问题,全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两个人短暂沉默了两秒,随后时月西爸爸岔开了话题。 那时时月西的东西已经收拾好了放在墙角。 林风谚无意打听别人的家事,要怪就怪时月西爸妈完全没有避着他的意思,从他们和客人的谈话间林风谚得知,因为一些事情,那个客人的小孩要在他们家里暂住一段时间。 刚好时月西在外面上学,所以那个小孩睡他的卧室。 那些东西是他收拾出来的不喜欢的东西。本子上的东西都看不懂,全是字,丢掉。折纸星星?幼稚,丢掉。羊毛毡?不喜欢,丢掉。平安符……好迷信居然信这个,丢掉。 总之,很自然地把他人卧室当成了自己的领地。 但很明显是有时月西爸妈的默许,不然那小孩肯定不敢随意丢弃主人家孩子的东西。 离开前,林风谚以帮忙扔垃圾为由带走了那些物品。 那些本子上的内容他看了一遍又一遍,至于最后他为什么还是选择丢掉,因为某天他意识到,如果以后两人有机会再见的话,这些东西可能会勾起一些时月西不好的回忆。 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可能,他丢掉了为数不多的念想。 舍不得,所以拜托别人帮忙丢弃。他以为自己隐藏得还挺好的,结果他的思念早就已经浓烈到让身边的人都听到。 兜兜转转,那些东西还是回到了时月西的手里。 “所以,你现在心情怎么样?”林风谚问道。 “还行吧。”时月西把洗好的番茄放到案板上,对着水池甩了甩手上的水,说,“你把我想得有点太脆弱了。” 林风谚哼笑一声,几秒后问:“所以你其实是不知道的?” “不知道。”时月西转身靠在台面上,“我从来都不知道我的房间里住过别的人。不知道他习不习惯没有锁的门。” “……” “啊……不过我爸妈可能会给他安个锁?”时月西说着,眼睛盯着对面的橱柜,又安静了一瞬,才说,“菜要糊了。” 林风谚回过神来,翻炒锅里的排骨。 时月西产生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他稍微有些排斥和人深度交流,就像有些人说的,比在人面前脱光衣服还要**的事,是在对方面前掉眼泪。 袒露自己并不是一件易事,虽然两人对对方都有一定程度的了解,但是……但是总归是前任啊! “你家料酒呢?”前任突然开口。 闻言时月西啊的应了一声,打开橱柜拿出料酒,将其放到林风谚手边,问:“还需要什么?” 林风谚打开料酒盖子往锅里倒,道:“等我想到再说。” 时月西哦一声,站在旁边不再开口。 已经没他什么事了,除了端菜上桌,他都在林风谚身边。 等最后一道菜也出锅的时候,时月西莫名想通了。 和前任deeptalk不好,那如果不是前任呢? 从刚刚林风谚说是怎么拿到的那些东西开始,他就一直在有意无意地向时月西传递一个消息:我很想你。 我很想你,所以拿走了那些本该被丢弃的你的物品,一直带在身边。但也正因为我很想你,所以我还是决定丢掉它们。 ——那么,他也该稍微回应一下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6章 我很想你 第27章 只需等待 过去了这么久,两人终于再次一起共进晚餐。 屋内的气氛一直沉默着,桌上几乎都是时月西爱吃的菜,他端着碗,边安静地吃饭边思考自己应该从哪里开口。 既然是在吃饭,那么话题也该从饭菜提起。 但时月西不擅长夸奖食物,他觉得比起那些天花乱坠的夸奖词汇,不如多吃碗饭来得实在。 正当他整理措辞时,林风谚率先开口:“画得怎么样了?” “……嗯?”时月西回过神,回道,“在勾线了。” 林风谚哦一声,又说:“剧情插画大概也需要你来画,具体的需求到时候姚伊会告诉你。” 时月西没说什么,嗯了一声,随后餐桌上又安静下来,他意识到林风谚刚刚也是在没话找话。 他们迫切需要一个适合交谈的环境及氛围。 其实时月西有很多话想说,他相信林风谚也是。从前些日子两人重逢以来,他们一直都没有找到这种时刻。 偶尔有一些瞬间,时月西也会产生将自己的想法对林风谚和盘托出的念头。比如当初为什么分手,现在对他的感情,分开的时间里会不会想他……等等等等。但是他做不到。 现在也不行,什么时间就该做什么事,既然在吃饭,那就要认真吃饭。以前爸妈在餐桌上拌嘴时月西就这么劝他们。 好吧,再等等。 抱着这样的念头,时月西将嘴边的话都咽了回去。 林风谚不知道是不是在等他开口,接下来的时间里也没说话。 和前任面对面沉默吃饭,从各方面来看这都是有些尴尬的一餐,但时月西心情意外地还不错,可能是因为桌上都是他喜欢的菜,吃开心了,就连他最讨厌的洗碗环节都轻松起来。 时月西平常没有烹饪需求,再加上他自己住,就算自己下厨房也只需要洗一个碗,所以他家的洗碗机一直在休假状态。 今天两个碗两双筷子,外加两个盘子,他终于久违地唤醒了沉睡的洗碗机。 放好洗洁精后,刚启动洗碗机他就听到身后的脚步声。 他回头,林风谚抱臂靠在门框上站着,脸上没什么表情看着他。 时月西收回视线,往左挪两步站到冰箱前面,打开冷冻层的门后蹲下去,拿出一盒夏威夷果冰淇淋,回头问:“你吃吗?” “……我不吃。” “啊……”时月西看起来还挺遗憾。 他把那盒夏威夷果冰淇淋放回去换了盒香草的,这才站起来关上冰箱,小声嘀咕,“那盒夏威夷果的好像快过期了……” “……”林风谚气笑了,“你应该还记得我听力没问题?” 时月西噢一声:“不好意思。” 也不知道在为什么道歉。 他拿着冰淇淋出去了,林风谚下意识开启自动跟随,和他一起来到了阳台。 现在八点钟,外面的天已经黑了下来。 时月西打开了阳台的窗户,舒适的夜风抚过他的脸庞。 或许是不久前刚下过雨的原因,天上没什么星星。 他垂下眼,抬头看不到的星星似乎是随那场雨一起降临到了地球上。谁知道这万家灯火中会不会藏着几颗星星呢。 时月西将碎发别至耳后,坐到小圆桌前,眼神示意林风谚坐到他旁边。 林风谚坐下去,看他打开冰淇淋,一小勺一小勺挖着吃。 他知道时月西有话要说,时月西也知道他今天来不是来给他当厨师的。 他们对彼此心知肚明又一无所知,这种感觉让人抓狂,但别无他法,只需等待。 在更多的星星坠落地面前,时月西终于开口:“你这些年里,有遇到过更喜欢的人吗?” 更。 时月西笃定他还喜欢他。 “没有。”林风谚看着夜空中飞过的那架飞机上的频闪灯,回答道,“你要想听别的我也可以现编。” 时月西转头看他:“你怎么编?” “啊……比如,我白天上班晚上下海,兢兢业业全年无休,月入好多个零,现在在福布斯排行榜前几名之类的。” “……”时月西收回目光,“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挺厉害的。但下海了反而上榜了,不敢想你会把这个榜单的含金量拉得多低。” “所以我说是编的啊。”林风谚笑道,“再说了,下海赚的钱就不是钱了?笨。” 听到这话时月西又转过头看他,眼神带着几分不知是真是假的担忧:“你对这个职业好像很有热情……生活很困难?” 林风谚看着他挑了下眉,嗯哼一声:“是的,很困难,家徒四壁。急需一位姓时的金主救济,不然我就要饿死了。” 时月西的回答出乎他意料:“你刚吃过饭。” “……” 林风谚忍不住了,垂眼低笑起来。 看人一脸正经、完全不像开玩笑地说出这种完全不像玩笑的话,这简直是世界上最好笑的玩笑。 坐在他旁边的当事人沉默地看他两秒,问:“好笑吗?” 林风谚努力憋笑,说:“我求你先别说话。” “……” 时月西又静默地盯着他看了片刻,随后端起桌上他刚没吃完的那盒冰淇淋继续吃。 他挖一勺冰淇淋林风谚笑一下,挖一勺他笑一下,好像他挖的不是冰淇淋,而是林风谚那诡异的笑点。 “我家闹鬼了。”时月西小声说着,又挖了一大勺冰淇淋塞进林风谚嘴里,“不用谢,给你驱驱魔。” 林风谚物理冷静了下来,咽下冰淇淋后还是对时月西表达了感谢:“谢谢你大师,我感觉好多了。” 时月西顺势朝他伸出手,掌心向上:“五百。” “真黑。”林风谚直接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放到他手心里,“自己转。” 时月西叼着勺子盯着手里的手机看了两秒,普普通通的纯色手机壳。 他将手机翻转过来,屏幕抬起唤醒,锁屏壁纸是两根挨在一起的烟花棒,背景是一片泛着点点蓝光的海。 他记得。 这是很久之前他们在洛特岛的时候拍的。 林风谚这个极简主义,手机壁纸都懒得换,一直是默认的锁屏壁纸,只有时月西玩他手机的时候他的壁纸才会变。 这张照片是时月西拍的,他很满意,当天晚上就给林风谚用上了,后面没再换过。 现在林风谚的手机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型号,但手机壁纸却还是原来那张。 像是忘了这茬,林风谚愣了一下。 他伸手拿回手机,按灭屏幕,强行将话题拉了回去:“一口冰淇淋五百,金子做的?不给。” 然而时月西却没有要配合他的意思:“一直没换过?” “……” 时月西放下冰淇淋,搬着身下的椅子往林风谚那边凑了凑,注视着他的眼睛,问:“你想我吗?” 林风谚也看着他,反问:“不够明显?” “我要你直接告诉我。” “……” 林风谚又沉默下来。 一阵风从前面的窗户吹来,时月西的浅发随风飞舞。 余光中左耳那只泛着亮光的耳钉的链条也在微微摇晃,与林风谚的心跳同频。他想到自己一直没留心那只耳钉是什么款式,可此刻他又实在没办法将目光从那双眼睛上移开。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几分钟,或许几秒钟。 万籁俱寂风也停息,林风谚抬手摸上时月西的头发,给他把被吹乱的头发梳顺,低声开口:“我很想你。” 时月西看着他,慢吞吞地又向他靠近,最后半是试探地伸出双臂,抱住了他。 见自己没有被拒绝,他松口气似的轻轻叹出一声,低头将脸埋进林风谚的肩膀,闷闷道:“我也是。我也很想你。”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7章 只需等待 第28章 谁要害我 林风谚没有说话。 他第一次发现这个世界居然可以这么安静,他不自觉放缓了呼吸,唯恐自己的心跳声吵到时月西。 良久后,他才像终于得到自己身体的控制权一样,动作迟缓地抬起双臂,虚虚地圈抱住对方。 这个拥抱两人都已经等了太久,以至于此刻时月西才想起来,他曾经是很喜欢很喜欢和林风谚抱抱的。 接吻牵手这类动作的确亲昵,但被人抱在怀里的安心感无可替代。 他闭上眼,阻挡住即将溢出眼眶的泪水,无言收紧双臂。 一时之间无人打破此刻的安宁,他们像以前很多次那样沉默地拥抱。 又过了片刻,林风谚终于开口:“没什么话想说?” 时月西终于睁开眼,他没有放手,道:“有。” 林风谚没接茬,等待下文。 “但是我现在说不出来。”时月西的声音很轻,仿佛随便一阵风来就能把他的声音吹散,“再给我点时间,好不好?” “……” 林风谚闭了闭眼,须臾才嗯一声。 “谢谢。”时月西继续说,“我不会再擅自离开了,之前的事真的很抱歉。虽然我似乎没资格说这些,但我觉得我多少还是有些变化的,我们重新了解对方,重新……在一起,可以吗?” 林风谚没有开口。 时月西猜他这大概是不太愿意的意思,他已经让林风谚等了很久了,三年时间,一千多个日日夜夜,他相信林风谚不会比他好过多少。 时间会改变很多东西,他不确信以前那种恋爱模式是否还适用于现在的他们,也不确定现在的他们是否还适合恋爱。 就这样在一起的话,他害怕重蹈覆辙。他已经没有了离开的勇气。 背在林风谚背后的手缓缓握紧,时月西不想失去这次难得的机会,正在给自己打气时林风谚突然轻笑一声。 他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时月西的后背,道:“好啊,如果真觉得对不起我的话,那这次就换你来追我吧,看你表现得怎么样,然后我再考虑要不要和你在一起。” 不用解释自己,时月西偷偷松了口气,同时萦绕在心头的歉疚也浅淡了些。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林风谚就又开口:“但是……” “但是,做我们这行的最忌讳爱上客人。” 他十分做作地深深叹了口气,“这可怎么办啊?都怪本人魅力太大了,第一次接客,客人就爱上我了。” “…………” 时月西无语凝噎,放开他,看着他的眼睛说:“下海三年只接了我一个客人,难不成是针对我的杀猪盘?” “好有法律意识。”林风谚真诚地鼓鼓掌,“厉害厉害。” 时月西轻哼一声,又看向桌上的冰淇淋,已经化了大半。 他起身打算将其重新放回冰箱里等下次再吃,边走边问:“谁要害我?” 林风谚也跟着他进屋,回答:“你想想你得罪过谁。” “那可就多了,你知道的我没什么素质,路边的狗我都得踹一脚。”时月西把冰淇淋放回冰箱,转身和林风谚对上视线,顿了顿,又说,“你我得踹两脚。” “……” 不久前还轻言软语和他说话的那个时月西呢? 这人变脸实在太快,林风谚知道自己说不过他,主动跳过了这个话题:“所以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洗碗机已经停止了工作,时月西刚把那些碗拿出来,正在用洗碗布一个个擦干上面的水渍,闻言他转头看了眼林风谚。 他收回目光,陷入了思考。 他们依旧没有确切的关系,一定要安个头衔的话,或许勉强能算是朋友? 沉默了不知多久,时月西才说:“甲乙方。” “……”林风谚气笑了,恍然地啊一声,“原来如此,甲乙方啊。” 他这话说得咬牙切齿的,时月西把擦干的碗放回碗橱,又洗了洗手,随后径直走向林风谚,二话不说仰起头在他嘴角亲了一下,无事发生似的面无表情从他身边走过。 林风谚彻底僵在厨房门口。 刚刚嘴上那么说,但实际上他对时月西的抵抗力为0。 别说专门为了讨好他而撒娇了,就算时月西什么都不做只是站在那里,林风谚也会忍不住向他靠近。 他虽然总嘴上跑火车,但并不擅长表达感情,对于别人向他打来的直球,他也大多都接不稳。时月西说他如果是游戏角色的话,一定是个脆皮输出,到处乱杀但挨一下就会死。 发现他其实很容易害羞之后,时月西就喜欢时不时逗他一下,就比如刚才那样毫无预兆地浅浅亲他一下。 一般这种时候林风谚就会大脑宕机,在说什么话忘记了,在做什么事也不记得了,满脑子都是那个轻轻的吻。 因此在沙发上等了许久才见林风谚从厨房出来,时月西也毫不意外。他看了眼对方,问:“你那面卧室墙挂上画了吗?” “没有。”林风谚不远不近地坐到他身边,没有看时月西的眼睛,继续说,“找不到合适的,都怪你。” “……”时月西沉默两秒。 “你再不给我找到合适的装饰,我就要住在你家了。”林风谚很不见外地靠在沙发背上,“你家几个卧室?我要睡床。” “……就一个。” “那好吧。”林风谚道,“我睡沙发,不用谢。” 时月西懒得理他,说:“有没有考虑过自己画一幅画?” “我?”林风谚指着自己,“真的吗?你确定?” 时月西突然后悔提出这个建议,其实他的本意是他们两个一起合作……虽然最后可能会变成他自己画,但如果要重新了解对方的话,类似的相处是必不可少的。 毕竟,这属于‘约会’。 “实不相瞒,我确实想过。”林风谚说着拿出手机,也不知道在翻什么,道,“我前两天尝试画了一下,你看看怎么样?” 哦? 时月西来了兴致,不自觉往他身边挪了挪。 “喏。”林风谚将手机屏幕递了过来。 “……” 屏幕上是一张画,上面的小动物从轮廓以及外形特征来看是一只小猫,它举着一只爪子正在舔毛。 林风谚期待着他的评价,时月西闭了闭眼,叹了口气。 ……嗯? 林风谚有些狐疑,又看了眼自己的画。 图上的猫是小区楼下的流浪猫,他偶尔会去喂它。 实际上它是一只小狸花,但林风谚画的时候不知为何想到了时月西的发色,所以把小猫的毛色涂成了浅黄色。 光影关系和透视什么的他不懂,但即使他的画并没有这两项参与,也不难看出这幅画的氛围是温暖且柔软的。 毕竟小猫就是温暖柔软的代名词,更何况他用的还是浅黄色这种明亮欢快的颜色。 但时月西居然惆怅地叹了口气??? 不等他问什么意思,时月西继续说:“你这不是知道什么颜色搭在一起好看吗?看了你上次涂鸦的那种配色,等死后我就算是把眼角膜免费捐出去都没人肯用我的。” “……” 至于吗。 林风谚自动无视他的揶揄,问:“所以这画怎么样?” 时月西又垂眼看向他的手机屏幕。 颜色没上完,浅黄色的小猫身体上混杂着嫩绿色,这个色彩搭配并不突兀,虽然作画人稍微有些用力过猛,嫩绿色铺得面积有些大,但因为颜色比较浅,整体看起来还是挺顺眼的。 他点点头:“看了这个眼角膜就能捐得出去了。” “……”林风谚真心发问,“这个眼角膜非捐不可吗?你为什么跟它这么过不去?” “为了让它明白什么是居安思危。”时月西指着屏幕上他的画,以专业人士的视角给出指点,“嫩绿色铺得面积太大了,有点喧宾夺主。如果你画的本来就是绿色的猫的话那当我没说。” 林风谚敷衍地哈哈笑了两声:“如果我说我画的是你,你会相信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8章 谁要害我 第29章 淅淅沥沥 时月西自然是不信的。 他嗯嗯两声,起身去倒了杯水。 知道他是在敷衍自己,林风谚沉默地看着他,随后没事找事似的说:“不给我倒一杯?你就是这么接待客人的?” “真稀罕,你居然自我定义为客人。”时月西把那杯水给了他,自己重新去倒了一杯。 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两个人又都不是特别会找话题的类型,所以此刻就只能相坐无言。 时月西不自觉放空大脑,他捧着杯子,发着呆,隐约听到外面响起微弱的雷声。 “嗯?”他转头看向窗外,刚巧看到一道形如血管脉络的闪电划破夜空,好像又要下雨了。 说起来,夏天快结束了呢,或许就在这场雨之后。 时月西对四季没什么特别的感悟,不会特别喜欢哪个季节,也没有特别讨厌的季节。 毕竟他的工作不用出去上班,不管天气冷暖他都是窝在自己家里,气温天气什么的影响不到他。 但林风谚不一样。 他微微皱眉啧了一声:“又要下雨?” 时月西在这边儿岁月静好地喝着水等雨来,闻言道:“我不会把你赶出去淋雨的。” “那你人可真是太好了。”林风谚放下杯子朝阳台那边走过去,想趁现在还没下雨赶紧回家。 时月西看着他拿起外套和车钥匙,水也顾不上不喝了,放下杯子站起来,跟着他往门那边走了两步,说:“要下雨了。” 听出他话里的挽留之意,林风谚停下脚步。 他转头看着时月西,挑了挑眉:“怎么,舍不得我走?” “……” 时月西如梦初醒般后退两步,转身,“再见。” 他又坐回沙发上,并且很刻意地扭过头去不看林风谚。 真是…… 林风谚有些想笑,他没急着走,站在玄关入口处说:“不想我走的话就直接说啊,你可是我金主,我还能不听你的?” 时月西没吭声,起身走到那个靠墙的小书架前面,端起那一小盆猫尾巴仙人掌朝他走过来,在他身前站定。 对视一眼,他垂眸收回目光,握住林风谚的手,将那一小盆仙人掌交给了他。 “……我还以为我哪句话惹到你了气得你要扎我。”林风谚看着手里的仙人掌小盆栽,问,“给我这个干什么?” 时月西脸上没什么表情:“你不觉得你家只有你一个活物这件事很诡异吗?” “……” “没动物就算了,植物也没有。”时月西道,“你家和家徒四壁唯一的区别就是房间不少,不止四面墙壁。” “…………” 林风谚气极反笑。 他原以为时月西会说些煽情的话,比如看到这个仙人掌就会想起他……之类的。是他错了。 虽然时月西外表看起来像那种忧郁文艺男,但实际上他并不是喜欢煽情卖弄自己的那种人,在某些时候性格反而直率得可爱,有时说的话也总是带着若有若无的刺。 ——当然,这仅限于被惹到的时候。 因为之前的那次恋爱,时月西知道自己什么性格林风谚清楚得很,因此即便觉得对他有愧,在面对他的时候却依旧控制不住自己的本性。 所以刚刚的话刚说出口时月西就后悔了,他应该说些好话的。 他抬眼偷偷瞥了林风谚一下,显然林风谚也习惯了他这种说话方式,道:“大哥哥你人好好哦居然担心我会孤独,真是太感谢你了,我就算自己死了我也会让它好好活着的。” “……” 是他多虑了。 时月西点点头:“加油。” 话音刚落,一道闷雷倏地响起。 时月西猝不及防,被这道突然响起的雷声吓了一跳,他浑身一惊,几乎是下意识地攥紧了林风谚的衣袖。 见状林风谚几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在他的印象里时月西经常被这种突然炸开的雷声吓到,但也仅限于第一声,后面的雷不管多大多响他都不会受影响。 他反握住时月西的手,轻轻捏捏他的指尖。 时月西缓了缓,把手抽出来,说:“趁现在雨还没下,你快走吧。” 哗啦啦的雨声应声响起。 时月西:“……” 林风谚哈一声:“雨神在世啊。” 他将手里的仙人掌小盆栽放到玄关柜上,说,“我要是厚着脸皮在你家留宿一晚的话,你不会趁我睡着暗杀我吧?” “谢谢你的建议。”时月西道,“我会考虑的。” 说着他又拿起小盆栽,转身回到客厅又将其放回书架。 言下之意就是,他同意了。 他们像普通情侣那样又住在了一起,时月西把家里备用的洗漱用品拿出来给林风谚用了。 关灯之后时月西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好久都睡不着。 洛特岛那次林风谚并没留下过夜,结束之后他就走了,所以严格来说今天才是他们重逢后第一次一起睡觉。 屋外雨声淅淅沥沥,时不时响起一道雷声。 良久后,时月西还是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掀开被子下床,为了防止发出声音连鞋都没穿,轻手轻脚地朝房门那边走去。 雨声遮掩了他行走时本就不大的声音,他打开门,看到林风谚还没睡,正打着手机手电筒参观他的小书架。 他对身后的一切一无所知,时月西起了坏心眼,将脚步放得更轻,悄悄走到林风谚身后。 此刻林风谚被书架上那本书脊一片空白的书吸引了注意,将其抽出来,发现这是本外封丢失的小说。 他要把这本书放回去的时候,时月西蹲在了他身后,慢慢伸出手用力拍了下他的肩膀。 “……我草!”林风谚骂了一声,猛地站起来跳到一旁,回头一看发现时月西蹲在地上抬着头看他,甚至还无辜地对他眨了眨眼。 “晚上好。”时月西很礼貌,“没有打扰到你吧?” “……” “没想到你是这么好学的人。”他边说着边站起来,“幸好现代有手机,不然我家的墙和我的邻居就要遭殃了。” 林风谚呼出一口气,决定转移话题:“你怎么没睡?难道是因为一直打雷,你害怕得睡不着?” “这么想能让你开心的话,就随你吧。”时月西没有去开客厅的灯,又顿了两秒,他直白地问,“要去床上睡吗?” 失踪人口回归……最近现生十分忙碌,根本找不到状态写文,鸽了这么久也只能写出两千字,我真是对不起大家[爆哭][爆哭][爆哭] 后面我努努力看能不能恢复日更,反正以这本的收藏来看短时间内很难入v,刚好我借此机会调整调整状态,希望大家不要嫌我更得慢TT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9章 淅淅沥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