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后成了男主小妾》 第1章 陶姜 第一章 雨水裹挟着新鲜的泥土四处飞溅,湖两岸杨柳新绿,在这场期待已久的春雨里摇摆。 陶姜麻木地跪在青石板上,任由雨水将衣衫浸透,初春的气温仍然寒凉,她喉咙发痒,已是忍受不住想要咳嗽,这是感冒的前兆。 她抬头看屋檐下连成串的雨珠,第无数次感慨穿越害人。 是的,陶姜穿越了,准确的说是穿书,她高考后闲着无聊,手贱地打开了一本言情榜上的高分佳作《枝头春-重生王妃带球跑》 ……这书名十分羞耻,但她是土狗她爱看,她就爱这种强取豪夺、破镜重圆、虐身虐心的狗血剧情。 怪就怪她缺乏警惕性,明知这本书里的重要女配名字和她一样,还无视穿越定律,毫无准备。 话说回来,她又不是身穿,准备了也没用,好在刚刚高考完的大脑还很好用,原书大部分剧情她都记得。 悲催的是记住剧情也不等于安枕无忧,这个万恶的封建社会,身份阶级压死人。 她如今的身份是镇南王府王妃院子里的一个洒扫丫头,年方17,不是家生子,是四年前从外面采买的。 同样都是做奴才,奴才也有三六九等,像陶姜这种外面采买的小丫头,没有背景没有根基也没有相熟的老人照应,在这个王府小社会里被排挤都是轻的,能活下来才是幸运。 陶姜摸了摸这张和自己原来的身体一模一样脸,是一张让王妃觉得可怜的脸。 三年前的原身还是个瘦骨嶙峋的丫头,提着一桶满满的水去浇花,不小心弄湿了王妃的衣裙,不但没有被责罚,还因为她那副可怜样得了恩赐,被王妃要去了启函院。 说是负责院中花木,但启函院奴仆众多,原身又是王妃特意关照过的人,所以平日并不用做什么重活。 照着这样的生存条件,按道理陶姜穿越过来以后也不至于如此悲惨。 原身性格懦弱,沉默寡言,平时独来独往,偶尔不得不开口,说话也像蚊子哼哼,是以长到17岁也没有什么亲近的朋友。 为了不被别人发现异样,陶姜只能维持之前的性格行事。 事实就是如此悲凉,连和原身住了三年的两个女孩都没有察觉到陶姜的身体换了一个灵魂。 那个生下来就在受苦,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的小姑娘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消失了,陶姜取代了她的身体,也继承了她的苦难。 今早天气不好,大小姐请安晚了一刻钟,被王妃院里的金嬷嬷说了几句,出来时脸色便不太好看。 陶姜那时正在院中干活,把院子里娇贵的兰草搬到廊下,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大小姐隔着座假山远远地看了她一眼,随口吩咐了一句:“那丫头见了我也不行礼,缺乏管教,便罚她在湖边跪两个时辰吧,也让她长长记性。” 天地良心,她和那大小姐的距离少说也有二三百米,又隔着个亭子,脑袋后面长双眼睛也不见得能看见她。 不过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罢了,倒霉的陶姜在这里跪了一早上,也没人来救她。 当然了,她又不是女主,小人物的喜怒哀乐是没人在意的,生死覆灭也只在主角们的一念之间。 原文里大小姐赵若飞是个疯批美人,她是王府侧室所出的庶女,不到15岁就冠绝京城 如今18了,这几年上门提亲的人家络绎不绝,但年初一场宫宴过后,京城再无一人敢上门求娶。 宫里来了旨意,要大小姐入宫伴驾,时间就定在端午节后。 眼看着端午节越来越近,大小姐的脾气也越发令人琢磨不透,时而兴致大发,广邀京城贵女来王府赏花,时而又怒气冲冲,下人随意说句话都能被掌嘴。 别人看不出门道,但陶姜知道,赵若飞是不想入宫。 今上如今已64岁,大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头子了,年轻时倒也算励精图治,年老了却贪恋温柔乡,恨不得天下美人都尽数入宫去服侍他。 皇家恩典,即使是镇南王也只有感恩戴德的份,更何况进宫为妃也算一个好前途。 因此大小姐即使心里有一百个不情愿,也只能憋在心里,甚至还要开开心心地办宴会,让所有人都知道她对即将成为后妃的喜悦。 脑子里不断回忆着原书剧情,罚跪的时间倒也不算多难挨了。 两个时辰一到,亭子里的老嬷嬷慢悠悠站了起来,用手帕扫了扫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时辰到了,起来吧,大小姐慈悲心肠,念在你初犯,就不罚你板子了。” 嬷嬷说完,扭着水桶腰走了。 陶姜不顾地上的污水,双手撑着青石板缓缓站直双腿,膝盖处好似有一万根针在同时扎她的血肉,痛得她眼泪直流。 原地缓了会儿,她才勉强迈着步子去亭子里找了个地方坐下。 陶姜不是个软弱的人,她幼时父母离婚,妈妈辛苦拉扯她长大,失败的婚姻让陶媛女士悟出了一个人生道理: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在教育女儿上,陶媛女士充分贯彻落实了这一方针,陶姜十岁开始学习跆拳道,16岁开始跟着陶媛去跑马拉松,空闲时候母女两人就跟团去爬山,徒步,特种兵式的旅游。 陶媛女士让她有了一个强健的身体,现代教育给了她智慧,不出意外的话,陶姜会上一个很好的体育大学,毕业后成为一个优秀的体育教师。 而突如其来的穿书,让她离开了既定的未来,也离开了陶媛女士。 骤然从天堂掉落地狱,陶姜花了五天时间也接受不了。 她每天睡前都偷偷在被子里祈祷,希望第二天早上自己在那张铺着小碎花的床上醒来,妈妈用宠溺的声音问她早上要喝牛奶还是豆浆。 当时只道是寻常,她从不知离别如此突然。 过去的时光仿佛一场镜花水月,陶姜摸着这具身体细细的手腕,又伸出双手绷直了看上面的老茧,憋了许久的哭声终于还是泄洪般倾斜出来。 陶姜崩溃之下尚存理智,想着后院安静,又下着雨,不会有人发现她在这里哭,于是越发哭得无所顾忌。 毫不夸张的说,罚跪的这两个时辰,是陶姜这辈子吃过最大的苦,身体上的伤是其次,她练体育的,早就习惯了,更令她难以接受的是精神上的鞭打。 她的自尊开始被这个吃人的封建社会践踏,而她的任何反抗都将毫无意义。 …… 隔着一片翠绿的竹林,哭声将赵清越从沉思中拉出来,他指了指声音传来的方向,随行的近侍机灵地说:“是启函院一个伺候花草的侍女,叫陶姜的,早上撞上大小姐不高兴,罚她在雨里跪了两个时辰。” 另一个近侍竹筒倒豆子似的:“大小姐在王妃院子里罚王妃的人,按常理金嬷嬷不会放任不管,但王妃近日身子不好,大小姐又马上要进宫了,金嬷嬷管着内院大小琐事,确实也有管不到的地方。” “荒唐!”赵清越轻斥了一句。 两人不敢说话了,默默跟在世子身后用眼神交流。 他俩都以为世子要去给王妃请安,谁知道他脚步一转,往后院去了。 陶姜哭得正是兴头上,什么形象也不顾了,两只手捂着脸,眼泪顺着手掌流下来,衣袖都湿了一大块。 时下女子大都被家族教养得温婉柔顺,哪怕是哭泣,也是手帕微微遮着,不知滋味的眼泪匆匆躲进手帕里,无声而隐秘,被人看到也是一幅娴静的画。 似陶姜这般嚎啕大哭,别说赵清越没见过,身边的两个近侍也是瞋目结舌。 陶姜哭着哭着感觉不太对,雨声比刚才小了很多,她的哭声似乎太大了,把人招来还得倒霉,她抽噎着试图冷静下来,哭久了缺氧的大脑短暂得到了休息。 一片阴影将陶姜严密地罩在了下方,她茫然地抬起头,对上了一片织就青竹暗纹的衣袖,视线再往上,是一双微微上挑的眼睛。 陶姜愣愣地呢喃了一声‘世子’,眼泪带走了她的智商,让她像个小智障一样做不出正确的反应。 近侍方竹提醒道:“见了世子,还不行礼?” 我行个大鸡蛋!陶姜心里的小人在疯狂咆哮,但现实是她踉跄着行了个礼:“世子爷” 方竹欲言又止,这丫头行的什么乱七八糟的礼,又用余光觑了一眼世子。 赵清越常年练剑,寒暑不歇,身形却不似练武之人那般魁梧,他身体修长,如松柏挺拔,为人端正肃穆,负手站着时给人很大的压迫感。 陶姜到这才五天,因为好奇原书主角,特意避着人跑去前院远远看过一次赵清越,要说穿书有什么好处,那必然是现在这双眼睛不近视,她清晰地看到了他的正面,还在心里感叹,不愧是男主,长得那叫一个惊为天人。 可现在这个天人就站在陶姜面前,她却不敢再抬头看一眼,早上那个疯批大小姐给她的阴影太大了,而且…… 而且头顶那双视线入实质般将她钉在原地,陶姜大气都不敢喘。 赵清越面前的女子因低垂着头,露出了一截莹白的后颈,乌发掩映下,那细腻的皮肉吝啬的藏进了粗劣的天青色衣裳里。 “起来回话。” 陶姜身形凝滞了一下,慢慢站直了身体,但脑袋仍然低垂着,将视线放在自己的鞋面上。 她来的时间短,也没有继承原主的记忆,请安问礼这些动作都是模仿其他人,行动生疏又笨拙,但她深深记住了一点,不要直视上位者的眼睛。 在现代,对话时直视对方的眼睛是基础的礼貌,但在这里,对方大概率会觉得你在挑衅。 陶姜很惜命,她不想糊里糊涂死去,哪怕这不是她生活的时空,她才17岁,她的生命鲜艳而稚嫩,她想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活着。 “头抬起来。”清冽冰冷的男声在陶姜头顶响起,这是道不容拒绝的指令。 陶姜收敛了脸上多余的表情,听话地把脑袋摆正,她的视线停在面前人的衣领上,凝神听吩咐。 “你叫什么名字?” “陶姜,我叫陶姜” 我的目标是日更![狗头叼玫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陶姜 第2章 旧事 赵清越看着那双低垂的眼睛,不断煽动的睫毛暴露了女孩的紧张,干涸的泪水凝固在皮肤上,但不显得狼狈,那张巴掌大的脸,点缀着精致的五官,这是一张足够惊艳的脸。 “陶姜……”赵清越低声重复了一句,似有未尽之语,但不知为何,又没有继续说下去。 陶姜听到自己的名字一个激灵,生怕世子的下一句是要罚她。 空气似乎在这一刻凝滞,方竹和守拙两个小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声表达着疑惑:世子从不理会这些府中杂事,怎么今日如此反常。 好在这奇怪的氛围并没有持续太久,陶姜再也听不到脚步声了才敢小幅度活动僵硬的身体。 这男主真奇怪,不知从哪冒出来,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走了。 陶姜脱力地坐下,可怜兮兮地揉膝盖,回去以后还是做两个护膝吧,再被罚跪一次,她这膝盖真受不了了,想起自己的针线活,又是一阵绝望。 …… 被罚跪之后,陶姜得到了三天的休息,金嬷嬷她老人家可怜陶姜无辜被罚,还特意给她找了个大夫。 陶姜感叹,世上还是好人多呀。 大夫开的药很有用,陶姜敷了一天已经好多了,便打算出府去看看,丫鬟想出府不难,跟管事嬷嬷说一声就行。 陶姜拖着不太灵活的双腿出府,并不是好奇外面的世界,而是要去陶家拿回一样东西。 陶家和王府隔着大半个京城,陶姜不为难自己,果断雇了一辆马车。 陶家在绿枝巷的院子大小加一起有五间房,后门出去就是一排商铺,陶家租了对门的店铺卖布料,生意不错。 原书中,陶姜的父亲早亡,母亲叶金娘带着她和哥哥守寡,一直没有改嫁。 本来家中小有资产,日子过得不错,但陶姜的哥哥陶禹自小上私塾,花费巨大,又从私塾染上攀比的毛病,不仅吃穿用都要最好的,还渐渐开始去花街柳巷厮混,叶金娘疼儿子跟疼眼珠子一样,对儿子的要求无不满足。 四年前一场大雨,多年不换瓦片的店铺漏雨,把库存的布料全淹了,一时间损失惨重。 也是凑巧,陶禹和同窗去酒楼吃酒,酒醉时和同窗为一歌女大打出手,将人胳膊打断了,他那同窗出身不简单,家里有个姑姑在官宦人家做小妾。 陶禹酒醒之后懊悔不已,求叶金娘想办法,叶金娘为了自己儿子,只得四处凑钱,家里的家底不能动,要留着给儿子成家立业,店铺也不能卖,家里就靠着店铺进账。 想来想去,家里多余的只有小女儿,于是把女儿卖了十两银子,加上手里的现钱,凑了五十两,把那卖唱的女人买了合着三十两银子一起送到同窗家,这才免了儿子受罪。 其实叶金娘能那么轻易抛弃陶姜并不奇怪,因为陶姜并不是她的女儿。 不得不说原文集万千狗血元素为一书,陶姜的身世跟原文最大的伏笔有关。 陶姜和赵清越,一个是高高在上的镇南王世子,将来的镇南王,一个是卑贱如尘埃的王府奴婢,身份天差地别,若不是叶金娘贪图钱财将陶姜卖掉,他们两人终其一生都不会有交集。 他享他的富贵荣华,她过她的穷苦人生。 可实际上镇南王妃当日生产的是一个女儿。 …… 王妃出身平阴伯府殷家,闺名殷雪荷,殷家空有伯爵虚位,族中子弟一代不如一代,少有人入朝为官,这一代平阴伯是王妃一母同胞的兄长,在朝中任礼部员外郎。 殷雪荷年轻时容貌冠绝京城,更有才女之名广为流传,如今的赵若飞也不及王妃当年盛名。 老王妃在嘉乐长公主办的赏花宴上一眼看中了这个殷家长女,她德行容貌在一众贵女中最是出挑,殷家虽日渐没落,但到底是世家出身,与镇南王府也算是门当户对。 镇南王是武将,常年在外驻守,成亲后也与王妃聚少离多,夫妻俩虽琴瑟和鸣,但终究抵不过两地分离的孤枕难眠,更何况在这个时代,男人想再要一个女人,简直是天底下最理所当然的轻巧事。 于是成亲后的第二年,王妃在府中翘首以盼,等来了日思夜想的丈夫和他的第一个妾室云姨娘。 第三年是方姨娘。 第四年是李侧妃,王府后院的女人中,年年都有新鲜花朵开放,但常开不败的只有李侧妃。 镇南王钟爱李如意,让她怀着孕以侧妃之礼入府 时隔多年,殷雪荷已经很难想起第一次等待丈夫回府的心情,只知道自己的心在一年一年的煎熬中慢慢变得麻木,她与王爷,年少时不曾有过夫妻情深,到如今,已然是两看相厌。 李氏入府后第二年生下了王爷的第一个孩子,便是大小姐赵若飞, 那时王妃心灰意冷,一心打理王府中馈,与王爷许久不同房了。 老王妃在世时,对这个儿媳妇百般满意,只子嗣一事上,日日催促,临终前拉着王妃的手担忧不已,一是王府没有嫡出血脉,将来继承爵位出身上终归不是正统,二是担忧这个儿媳妇的晚年。 殷雪荷意外有孕是在一次酒后,夏日的梅子酒被侍女加了碧瑶浆,不过三杯的量已让她人事不省,侍女假传她的话找来王爷,促成夫妻俩久违的同房。 那侍女名叫素歆,听命于平阴伯。 平阴伯殷长华仕途不顺,在礼部一待就是十五年,升迁无望,而镇南王英勇善战,赵家在京城如日中天, 殷长华眼看着镇南王宠妾灭妻,自家妹妹却无动于衷,若下一代镇南王不是殷家血脉所出,这桩联姻将毫无用处,在家族日薄西山的之时,他只得冒险,哪怕是算计自己亲妹妹。 殷素荷有孕时已是三十,劳累于王府琐事,又终日郁郁,身体已然不太好,怀孕时日渐消瘦。 王爷特意从宫中请来一名御医常住王府,为的就是王妃平安生产,然而王妃生产当日却不在王府。 那时殷素荷离算好的生产日子不过十几天功夫,却听到侍女说长嫂病重,大夫已无力回天,断言不过几日好活,悲痛之下决定回娘家送嫂子一程。 平阴伯夫人确实沉疴难医,殷雪荷回去的当天晚上便咽了气,伯府便连夜操持起了丧事,下人来来去去,乱得不像样子。 慌忙间一个毛手毛脚的小丫鬟冲撞了殷雪荷,她当下便动了胎气,来不及回王府,只得在娘家生产。 殷雪荷怀胎艰难,生产更难,一脚都踏进了鬼门关,把殷长华吓得差点让人准备后事,待好不容易生下孩子,是个女儿。 殷长华将羊水都未洗干净的外甥女交给那个叫素歆的侍女,命她去将女婴处理掉,又抱来一个出生不过五日的男婴放到妹妹身边,这一切神不知鬼不觉。 他做事隐秘,稳婆接生完连夜送走,知道这事的人前后不过三个,除了他,还有负责联系临盆妇人的钱婆婆以及钱婆婆的女儿素歆。 那当真是个极其混乱的夜晚,从那以后,两个襁褓中的婴儿命运被彻底改写。 …… 平阴伯不知道的是,素歆并没有狠心杀死一个婴儿,她连夜将女婴放到一户信得过的人家,回去复命说将女婴淹死在了河里。 殷雪荷生产完身体极为虚弱,一天里大半天都在沉睡,这样的状态持续了两个月,后来在御医的调理下稍有好转,但精力已大不如前。 素歆离开那一天殷雪荷难得精神不错,让乳母将孩子抱来自己身边,她拿拨浪鼓逗弄怀里的孩子,听了她请辞的话很是伤怀。 “素歆,你可是找好了去处?你如今年纪也到了,我想着你迟早是要走的,本想将你安排好,人都在物色了,你为何如此着急?” 素歆垂着头不说话,她知道王妃在给自己物色人家,早些年和她一同伺候王妃的绿怡也是王妃做主的,许配给了仙堂街一个郎中的大儿子,如今日子过得很好,夫妻和睦,家宅安宁。 可她做了亏心事,不敢再留下来,钱婆婆已经很久没让人来王府找她了,这是她们定好的,每隔十日叫人给对方送个口信,若到了日子口信还没来,就说明人出事了。 平阴伯终究是要斩草除根,她日日跟在王妃身边才能辛免于难,可日子久了,保不齐哪日路过湖泊就被人推下去淹死,这些日子以来,她如惊弓之鸟,整日提防有人对她下手,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殷雪荷见她去意已决,便给了她五十两银子安家。 “拿着吧,钱财都是身为之物,我如今不过就是这样了,”王妃透过窗棂,望着院中那棵开得正好的槐树感叹,她青葱的少女时光一晃而过,一顶密不透风的花轿将她抬到这深宅大院,如今已是十六年整。 “你的日子还长,去吧,去看看外面的天地,若得空了,来王府看看我,给我说说你的见闻。” 素歆将头磕地很响,她不敢看王妃,怕将她如今形容枯槁的面容映进脑子里,怕后半辈子都在梦里向她谢罪。 素歆决定将王妃的女儿养大,她害了王妃一次,救她女儿一命,从此以后,她不再亏欠王妃。 第3章 前途 素歆没想到世事变化太快,她还未将陶姜抚养长大,自己就已身患重病。 那时陶姜才不到五岁,尽管她能给孩子留下足够的银钱,一个五岁的幼女也不可能独自长大。 素歆拖着油尽灯枯的身体辗转找了几户人家,都不安心,想来想去,能托付的只有陶家。 当初知道这件事的人只有她和钱嬷嬷,钱嬷嬷曾经把陶家的底细都跟她交代过,如今钱嬷嬷已死,世上除了她,不会再有人知道这如今金尊玉贵的镇南王嫡子是陶家的小儿子。 叶金娘自然不是好相与的,素歆拿着她小儿子的襁褓,一字一句交代清楚:“人都说虎毒不食子,你狠心卖了小儿子,恐怕也是猜到那孩子是去过好日子,他的好日子能不能过下去,就看你了,” 素歆将那时还被叫做乐允的小女孩推到叶金娘身前,“你将这孩子抚养长大,再挑户好人家嫁了,这孩子平安一日,你的小儿子便活一日,明白吗?” 叶金娘泪如雨下,拼命点头答应下来,她怀着小儿子时丈夫突然病逝,家中银钱大半被公婆和大伯一家抢走,万般不得已之下才想着将小儿子卖掉换钱,如若不然,她与大儿子早已流落街头,乞讨为生了。 她孤儿寡母的,想不出其他活命的办法,这几年午夜梦回时不是不后悔,那孩子出生后就在她身边待了几天,她做梦都想再抱抱自己的孩子。 素歆把孩子送到陶家,没多久就撒手人寰了。 叶金娘待陶姜说不上好,自小让她烧火做饭,洗衣叠被,这些事情穷人家的亲生女儿都是要做的,她不觉得是苛待。 叶金娘好歹是将人好好养大了,若不是急需用钱,她不会将陶姜卖掉,毕竟事关自己小儿子的安危。 这些年来,素歆再也没出现过,早三四年还有个大婶每年定时来看孩子两次,后面也没来了。 叶金娘便松懈了,她抱着侥幸心理,一个女孩子罢了,想来那家人早就不管了,那不是随她想怎么处置都行? 就这么的,原身被叶金娘卖给了人伢子,又辗转进了镇南王府。 这些都是书中设定的故事情节,陶姜看书时很怜惜女配的遭遇,但没想到如今自己成了女配。 …… 陶姜站在陶家门前,正要抬手敲门,就有一人推门而出,要不是她躲得快,就被人撞个满怀了。 “谁啊那么不长眼!”叶金娘下意识抱怨一声,这才看清陶姜的脸。 “你……”叶金娘认出了陶姜,“你还回来做什么?” 说着,一把将陶姜拉进院子,把门关紧不说,还上了门闩。 “你这死丫头,你怎么跑出来的?你现在的主家在哪?你说你好好的回来干什么!”一连串的话从叶金娘的嘴巴里蹦出来,让陶姜不知道先回答那一句。 “我主家心善,准我出府一日,待不了多久,一会儿就得走。”陶姜躲避着叶金娘的手,急忙解释。 听了陶姜的话,叶金娘仍然抱怨道:“主家心善你就好好在那干,当初送你走就说好了,从那往后你只当没这个家,我养你一场不容易,不指望你报答,只别做错了事连累你兄长。” 如此绝情冷漠的话,即使陶姜并非原主,不曾与她有过任何因果,也感到一阵窒息。 陶姜右手在袖子里捏了捏手腕上垂下来的小木牌,上面刻着陶姜的名字和生辰。 原来除了她这个不速之客,这世上没人会惦记那个孤苦一生的女孩。 “我无处可去,只能回来。”陶姜委屈巴巴地说,“我在主家日日干活不得停歇,很是惦记您和兄长,您就当可怜可怜我,留我待一会儿吧” 叶金娘难得哑口无言,她嘴唇动了动,终将没说出拒绝的话。 “罢了,你去你原来的房间待会儿吧,别被别人看见,我去做几道菜,你吃了就走。”叶金娘顺手指了个方向,朝厨房去了。 那房间很小,一张散了一半的架子床占了大部分空间,其他地方堆满了杂物,简直无处下脚。 陶姜侧着身子避开布满灰尘的木架子,往床头的墙上摸去。 几乎把床头的墙上和地上每一块砖都摸遍了,陶姜才在床头的角落里找到那块可以活动的砖头。 将砖头拿出来,墙里有个小洞,里面是一个用油纸包着的小包。 陶姜警惕地走到窗户边,院门关着,西边透过窗棂可以看见叶金娘在切菜。 她走回阴影处,将油纸一层层揭开,里面是一张泛黄的白色粗布,包裹着一个小金锁,金锁表面很暗淡,用一根红线编成的绳子穿着,另有一封信,是素歆临终前的绝笔。 这是证明这具身体身世的唯一信物,若不是陶姜先下手,这东西将会落到男主的政敌手里,是原书中陶姜的催命符。 赵清越可不是什么风光霁月的君子,也从不受人威胁,王府里一个不起眼的侍女,不过一句吩咐的事,第二天人就溺毙于湖中,不费他吹灰之力。 他凭借镇南王世子的身世进入朝堂,书中后期权势却远超镇南王,当年狸猫换太子之事死无对证,镇南王哪怕心中怀疑,也绝不会和他有半分嫌隙。 可以肯定的是,赵清越与陶姜的出身早已在十七年前那个夜晚完全调换,绝无拨乱反正的可能。 陶姜要做的反而是拼命守护这一秘密,不能被赵清越察觉到一丝半点,书中原主的结局就是她的警示。 …… 叶金娘手脚很麻利,饭桌上一个劲儿地给陶姜夹菜,连声催促她吃完赶紧离开。 陶姜很无语,她自小口舌伶俐,陶媛经常带她去做客,就没有她搞不定的长辈,这还是第一次在饭桌上被这样嫌弃。 不过她也没什么胃口就是了,随便吃了几口菜,就借口主家住得远,急着想走。 叶金娘把她送到门口,几次张口,终究还是说了出来:“你以后别来了,我们母女缘分已尽。” “好,”陶姜盯着这个不算年老的女人看了一会儿,在敲响这扇门之前,叶金娘对她而言不过是个陌生人,而此时此刻,她心里却忍不住生出一丝恨意 所有人都活得好好的,偏偏是那个最无辜的人失去了性命,而继承她命运的自己,保全自身都艰难。 前途渺茫,不过如此。 三天时间已到,陶姜膝盖还没消肿,但也不得不上值,她简单收拾了一下,想着今日要给园子里的茉莉换土,那可是个大工程。 红芸推门进来时,陶姜正把唯一一根木钗往头发上插,动作很生疏,换了几个位置还是不能固定。 “陶姜妹妹,我来帮你。”没等陶姜反应,红芸直接拿过了她手里的木钗,在陶姜手里不听话的头发到她手里顺滑极了。 她把陶姜盘好的头发解散,重新梳了个未出阁女子的发型,用发带和木钗固定。 陶姜试着动了动,头发一丝不落,她看着红芸那双巧手,眼睛亮晶晶的,:“这位姐姐手真灵巧。” 红芸掩嘴一笑:“你不认得我?” 陶姜摇了摇头,有些迟疑:“姐姐是娘娘身边伺候的,我不过一介粗鄙丫头,不曾有幸见过姐姐。” 只有王妃身边伺候的侍女头上才会佩戴那么多首饰,衣服颜色也鲜亮,她们平日里住在王妃主屋,并不与其他丫鬟同住。 红芸看着陶姜这张未施粉黛的脸,心里的艳羡都要溢出来了,好在她还记得自己的目的,于是笑得更加温柔,“妹妹说的哪里的话,大家同为王妃院子里的,即便没见过,也比别处亲近。” 红芸拉起陶姜的手,“妹妹不知道我,我却知道妹妹,从前就看妹妹神女般的人物,前程必定不凡,果然,妹妹的运道这不就来了吗?娘娘叫你去呢。” “娘娘叫我去?”陶姜心头猛跳,她这两天除了养病可没敢节外生枝,“可是我做错了什么,娘娘要罚我?” “妹妹别怕,是好事,天大的好事!”红芸被她的态度逗笑,拉着陶姜就要走。 陶姜很懵,直到跪在那位王妃面前时,仍然不知会发生什么。 原书对于陶姜这个女配的前期描写并不多,这个人物的主要作用在后期。 陶姜意识到,即使她记得原书,也不等于知道这个世界发生的所有事,一阵巨大的恐慌席卷了她的全身,尤其是听到王妃说的话。 这位世家出身的王妃娘娘身体很差,生下镇南王世子之后大病小病不断,常年养病的生活让她的脸上早已染上沧桑,不复年轻时的姿容美丽,身份尊贵又如何,她甚至不能安稳地睡个好觉。 “世子身边一直没有人照顾,本宫不放心,你是本宫院里的,性子最是柔顺,便去世子身边伺候吧。” 陶姜不会傻到认为王妃是让她去世子身边当个真正的丫鬟,她看过的小说不计其数,怎么会不知道这个安排是什么意思,她只是不知道,这样的事情怎么会落到她的头上。 陶姜和原身长着一张一样的脸,她知道这张脸长得好,但王妃身边的侍女哪一个不是长相标志? 第4章 出逃 “娘娘,这丫头高兴傻了。”金嬷嬷尖利的声音传入陶姜的耳朵里,像一阵惊雷,打断了她的思路。 陶姜附身,额头触到冰冷的地面,她打了个寒颤。 “怎么,你不愿意?”王妃轻飘飘的声音像座大山一样压在陶姜的脊梁上,让她的脑袋更低了一点。 她知道王妃的态度了,这件事情已成定局,在旁人眼中是她飞上枝头变凤凰,是天大的好事,若她敢拒绝,就是不知好歹。 “我愿意伺候世子。”陶姜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高兴些。 “这丫头规矩不好,嬷嬷,你把她调教好再送过去。”王妃似乎头疼得厉害,说了几句话,已是用完了力气。 金嬷嬷连忙扶着王妃躺下,她未梳妆,厚重的头发拢在金嬷嬷膝盖上,金嬷嬷拿过侍女手里的云纹白玉梳,轻轻把头发疏散,“娘娘您就别操心了,给老奴五日,保管让这丫头脱胎换骨,这丫头颜色好,世子必定喜欢。” 呵呵,陶姜心里冷笑,美好的东西谁不喜欢,但谁愿意当一个东西呢? “陶姜姑娘,你这几天就住暖阁吧,以后红芸跟着你,”金嬷嬷说完,向红芸使了个眼色。 红芸上前将陶姜从地上扶起来,“姑娘,走吧?” 陶姜走时,回头看了一眼,秋香色的床帐被放下了一半,从头到尾,她都没机会见到王妃的脸。 …… 金嬷嬷是个很严厉的老师,陶姜暂且把她归纳为老师,因为前几日只学习礼仪规矩。 而后两日金嬷嬷开始教导她如何当一个合格的通房丫头,这时候陶姜不再把金嬷嬷当老师,毕竟没有哪个老师教学生用身体去讨好男人。 红芸端来一盆温水,金嬷嬷往里面倒了几滴玫瑰露,陶姜把手伸进去,让水将皮肤泡软,好将手上的老茧磨掉,这几日每日如此,在陶姜的手上已经看不出她过去劳累的痕迹。 “世子身份尊贵,你是第一个近身的,又是我们启函院出去的人,万事都要做好,不可丢了娘娘的脸面。” “奴婢记住了。” “待姑娘被世子收用了,就不可自称奴婢了,以后世子妃进门,姑娘若能留下一儿半女,那可是上天眷顾,姑娘这辈子就安享荣华富贵吧。”金嬷嬷满意地点点头,陶姜很聪明,一点就通,礼仪动作学得分毫不差,府中大小规矩记得也快,不过几日功夫,已然脱胎换骨,只是…… 金嬷嬷撩起陶姜的一缕头发,叹了口气:“头发不是一两天可以养好的,往后姑娘记得每日服用芝麻养容丸。” 这时候的女性以黑发为美,一头乌黑浓密的头发能为一个女孩增色不少。 而陶姜的头发并不是纯黑色,在阳光下看棕色很明显,发量多但发质不好,齐腰的头发,摸起来并不顺滑。 这是因为这具身体营养不良,营养摄入充足以后都会改善的,并不一定要天天吃芝麻。 “嬷嬷,奴婢过两日便要去世子身边伺候,这天大的喜事,想当面告诉母亲和已故的父亲,请嬷嬷通融,让奴婢出府一趟。”陶姜握着金嬷嬷的双手行了个礼,眼泪要掉不掉,惹人怜爱。 金嬷嬷叹了口气,世子为人肃穆,一心只在朝堂,无心后院,这两年王妃往他身边送了不少人,无一例外都被退回来了。 不过……金嬷嬷看了看陶姜那张扎眼的脸,这丫头到底是不同的,将来的造化谁也说不好,不如卖个人情给她。 “姑娘是个孝顺的,等着吧,嬷嬷我去请示娘娘。”金嬷嬷拍了拍陶姜的手,笑得和蔼。 王妃病得都起不来身了,不会费心管这种小事,陶姜只需要要过金嬷嬷这关。 果然,不到半个时辰,金嬷嬷就回来了,吩咐红芸出府事宜,“马车叫柱子套好了,一会儿带姑娘从角门出去,记得给姑娘戴上帷帽,你可看顾好姑娘,若叫人冲撞了拿你是问。” 红芸连忙陪笑:“奴婢晓得。” 金嬷嬷转向陶姜叮嘱道:“陶姜姑娘,和你母亲说说话就快回来,别在那里歇息,红芸带着姑娘的茶杯和手帕,别用外面的东西。” “多谢嬷嬷。”陶姜低眉顺眼地行礼。 …… 陶姜刚意识到自己穿书时,本打算在王府苟一阵子,反正原身的剧情在后期,还有整整十年时间可以慢慢规划。 十年时间,慢慢铺垫和规划好离开王府之后的生活,对她来说从从容容,游刃有余,而如今呢? 计划赶不上变化,她再不付出行动,岂止是尊严,人格都要被磨灭了。 马车不算宽敞,陶姜和红芸挤着坐一起,她听着外面的叫卖声,撩开帘子看了看前面的店铺,“停一停,” “姑娘,怎么了?” “我娘爱吃那家的糕点,我们去买一点吧。”陶姜指了指斜对面,那家铺子人来人往,一眼望去看不到门头,生意很火爆。 红芸笑着解释:“姑娘,金嬷嬷给你备了糕点呢,除了糕点还有猪肉肥鸡、干果和药材,给你娘装了一根足银的发钗,你兄长的是一个上好的砚台,不需姑娘再准备了。” “那是府上的恩德,不是我的心意,好姐姐,我娘最爱这家的桃花酥,从前家中窘迫,她从不舍得买,如今我承蒙娘娘大恩大德,好歹有了好前程,也想尽尽孝心,”陶姜心想,要是能穿越回去,她就不练体育了,改行去演戏吧。 “这……那姑娘在马车上稍等片刻,让柱子去买一些吧。” “我想亲自去,今日热闹,时辰又早,我们也可以顺便逛逛,我从前没机会出府,看什么都稀奇呢,” 红芸本就是存了心思要讨陶姜欢心,见她态度坚决,也只得顺她的意。 这条街人流量很大,道路有些狭窄,若是往来的人群穿着再华丽些,手里再拿着手机和自拍杆,还真有种现代仿古景区的意思。 柱子要把马车赶到河边去等着,红芸交代他不可随意离开,若是误了时辰,小心吃板子。 “姑娘,走吧?”红芸扶了扶陶姜的手,替她整理了一下帷帽。 陶姜不习惯被人碰她,但还是忍着心里的别扭,一把搂住红芸的胳膊往前走,“红芸姐姐,你喜欢甜的点心还是咸的?” “奴婢喜欢咸口的,”红芸挣开陶姜的手,“姑娘,这不合规矩,玩笑时便罢了,回府后可不能称呼奴婢姐姐,让奴婢服侍姑娘吧,” 她往后退了一步,拿过陶姜手里的扇子替她扇风。 陶姜失落地叹了口气,“好吧,红芸。” 红芸生怕陶姜拉着她的手一起逛,便有意离她两步远。 这正和陶姜的意,她控制着距离,特意挑人多的地方钻。 “姑娘,你慢着些!”红芸眼见陶姜的人影越来越远,着急之下声音都大了许多。 陶姜回头,高兴地招手:“红芸,快来这里。” 红芸正要回答,就又被人挡住了视线,不过还隐约能听到陶姜的声音,“红芸,你快来呀!” 恰好这时有支马队穿街而过,人都被挤到两边去,红芸见陶姜进了糕点铺,心下一松,只盼着马队赶紧过去,她好去和陶姜汇合。 那头,陶姜摘下帷帽,不经意地让它掉落在地,任人踩踏,她摸到腰间的荷包,里面装着王妃赏她的两根足金发钗,两锭银子共五十两,另一个小荷包里装着五两碎银子,是原身的全部身家。 她动作很快,三两步来到铺子后院,店家都在外面招呼客人,院子里只有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蹲着玩,见陶姜进来,愣了愣就要叫人。 “嘘!”陶姜冲她眨眨眼睛,“我在和姐姐捉迷藏,你可不能说见过我,” “那好吧,”小女孩站起来,指了指右边,“后门在那里,” “真聪明,”陶姜顺手摸了摸她毛茸茸的脑袋,飞快地从后门溜了出去。 小女孩摸着脑袋嘟囔道:“真讨厌。” …… “旬渊,这是什么日子,怎么如此热闹?”说话的人歪着身子骑在马上,嘴巴上叼着根草。 “不知,”赵清越勒住缰绳,调转马头:“此处百姓众多,换条路吧。” 青年吐掉嘴里的草,打马上前,见确实拥挤,抱怨道:“还是边疆天地辽阔,京城真憋屈。” “孔煦你久居边疆,哪里懂得京城的好,”后方一个青年兴冲冲上前来,“后天便是女儿节,这两日自然热闹,你问旬渊也白问,他连自己生辰都不记得。” 农历五月初五是京城的女儿节,时下女子爱美,五月石榴花开得绚烂,往来女子,无论年龄,头上都簪着榴花。 远远看去,街上星星点点的红,争奇斗艳。 三人说笑着正打算换条路回府,忽见赵清越立在马背上,视线定在前方不远处,不知在看什么。 秦宿,表字孔煦,是秦将军独子,几人自幼一同长大,他少见赵清越这般失神模样,凑过去不住的问:“前方有佳人不成?” 秦宿这话本是玩笑,他岂不知赵清越为人古板,从不近女色。 却不料赵清越紧盯不妨的,竟果真是一女子。 第5章 识时务者为俊杰 这可真是奇事,难道他这几年不回京城,赵清越转性了? 秦宿好不容易抓到赵清越的一点苗头,正要打趣,变故发生了。 陶姜这具身体实在瘦弱,平日里虽也干体力活,但体力和耐力都不行,陶姜不过跑了十来分钟,就已气喘吁吁,在运动上她还没那么狼狈过。 只听人群中传来几声尖叫,原来是一头小牛犊撞翻了卖馄饨的小摊,热汤和火星飞溅,吓得人胡乱躲闪。 几个卖花郎被撞倒在地,篮子里的花散落一地,几下被捻出红汁,不仔细看还以为这里见了血光。 人群本就拥挤,这下更是堵得水泄不通。 小牛犊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只顾着向前冲 陶姜当机立断,捡起地上的竹筐,向牛犊靠近,蹬脚一个借力,成功骑上牛背,手里动作更快,众人还没反应过来,那竹筐就戴在了牛犊子的头上,牢牢挡住了它的眼睛。 它本就力竭,眼睛一被蒙住便脱力倒向了一旁,躺在地上直喘气。 陶姜精神上完美地预测了自己潇洒起身的动向,可惜这不是她本来的身体,她脚一沾地就觉得不对,两条腿酸软得站不住,好在有人及时搀了一把。 陶姜下意识说了声:“谢谢” “你为何在此?” 嗯?这声音怎么感觉在哪听过?陶姜一抬头,便见到了赵清越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世……世子!”陶姜连忙低下头装鹌鹑,“娘娘恩准奴婢回家看看娘亲,奴婢和红芸走散了,正找人呢,” 赵清越先是不说话,眼见面前姑娘的头越来越低,这乖顺的模样,和方才在牛背上的仿佛是两个人。 秦宿凑上前来,“旬渊,这是哪家的姑娘,我怎么不认识?” “你没受伤吧,别看这牛小,发起疯来普通男子都不一定能制服,你单枪匹马就敢上,属实勇敢。” “额……”陶姜不知道他的身份,只好尴尬笑笑:“它跑了许久,力气早用完了,并非我的功劳。” 恰在这时,红芸大叫了一声:“陶姜姑娘!”她满脸的汗,不知是累的还是吓的。 “你怎么能乱跑,一会儿功夫就找不着了,我一定回去告诉金嬷嬷,姑娘下次可别想出府了!” 红芸怒气冲冲地说了一通,说完才发现其他人,连忙请罪:“世子爷,奴婢一时情急……” 赵清越每日去王妃院中请安,自然认得红芸是王妃的人,他冷声道:“把人送回去,此后不得外出。” “遵命!”红芸松了口气,扶着陶姜就要走。 “慢着,”赵清越看着陶姜低垂着的脑袋,向后招手叫来守拙,“护送回去,将人交给金嬷嬷,再学十日规矩。” 陶姜咬牙在心里骂人,这次出逃太仓促,没有计划果然是不行。 街上骚乱已然平息,赵清越见马车离开,才上马转了个方向,秦宿和周正慢悠悠跟在他后面。 秦宿小声问:“那姑娘是王府里哪位小姐,你认得吗?” “孔煦你这话问的,我怎会认识深闺小姐……”周正摇摇头,有点苦恼秦宿的脑子怎么长的,“你还没看出来啊,那姑娘自称奴婢,另一侍女又不直呼其名,旬渊那古板性子,寻常人怎会让他如此动气,他怎会轻易管教侍女规矩?” 见秦宿还是一脸疑问,周正颇为好笑:“那姑娘分明是旬渊的房里人,你还不知分寸上前搭话,怪不得旬渊生气。” 房里人……秦宿一时有些恍然。 …… 被带回府后,金嬷嬷管得更严了,她觉得陶姜让她在世子面前丢了脸面,使出了浑身解数,要将陶姜重新改造,势要证明自己调教人的能力。 试问一个已经具备独立人格的人,要怎么能被再次改造呢?陶姜听着金嬷嬷口中的三从四德、尊卑规矩,只想睡觉。 至少梦里她还是那个生长在国旗下的准大学生。 “陶姜姑娘,走吧。”红芸催促道。 第十日,金嬷嬷挑了傍晚把陶姜送到瀚云院。 “女儿家出阁都在天色将暗时行昏礼,世子爷是满意你的,一会儿过去给他请个安,兴许今日便能成就好事,”金嬷嬷难得唠叨,“你是娘娘的人,要给娘娘长脸!” 这话陶姜日日听着,耳朵都要长茧子了。 陶姜被安置在瀚云院中的一方小院里,共有五间房,她居中屋,左右看着并无人住,倒是有两个小丫鬟,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称是云英姑姑安排来伺候陶姜的。 “半大不小的年纪懂得什么,还好娘娘让红芸跟着你,”金嬷嬷把人送到了也不走,指挥三人将屋子归置好,又拉着陶姜给她梳妆。 “陶姜姑娘颜色好,比王妃年轻时还略胜两分,”金嬷嬷说这话时手里拿着根细细的笔给陶姜描眉,她说着顿了顿,又仔细端详陶姜的眉眼,惊叹道:“姑娘眉目间倒真有几分娘娘当年的模样。” 王妃送了个长得有些像自己的侍女给自己儿子做小妾?这可真是滑稽,金嬷嬷自知失言,便不再不开口。 陶姜脑子都是木的,没心思管她说了什么,镜子里的美人被妆饰得越发精致,只是双眼迷离,看着并无神采。 天色彻底暗下来后,屋外匆忙赶来一人。 “嬷嬷怎的亲自来了,娘娘身边可缺不了您老人家的照料,”云英附身向金嬷嬷行了一礼:“家中小儿高热不退,我今日本不当值,若是知道嬷嬷亲自来,必定在院外迎接,嬷嬷勿怪我礼数不周。” “如今世子这院里院外都依仗你辛苦操持,娘娘记着你的辛劳,”金嬷嬷拿出一个纯金手镯,“娘娘赏你的,照应好陶姜姑娘,以后有你的赏。” “娘娘折煞奴婢了,”云英接过金镯子,脸上的笑不似作伪,“哟,陶姜姑娘长得真标志,跟天上的仙女儿似的,把咱这院子都衬得跟天宫也没两样了。” 陶姜含羞低头,这场合她不需要说话,她就是个提线木偶,配合两个笑面狐狸演出。 两人又扯了几句闲篇,有侍女来找云英,“姑姑,爷回府了。” “去吧,”金嬷嬷推了陶姜一把,将她推到云英身边。 陶姜回头看了眼金嬷嬷,她还站在原地,深深的皱纹沟壑里看不出喜怒哀乐,和那处灯火昏暗的院子融为一体。 “陶姜姑娘不必紧张,爷虽不苟言笑,但从不苛责下面的人,姑娘还是头一个爷点头应下的呢,前程自不必说。”云英语气很是柔和,许是看金嬷嬷亲自送人来,态度很是客气。 不紧张是不可能的,陶姜只能深呼吸,车到山前必有路. 目前来说,陶姜最坏的结果是惹了男主不高兴,被弄死;中间的结果是被男主睡了,当他的小妾;最好的结果是男主没看上她,把她送回去。 陶姜到时饭菜刚刚摆上桌,赵清越不在,只有侍女们来回穿梭忙碌。 吃饭的只有一个人,伺候的却有五六个。 赵清越从屏风后出来,穿着家常的软底布鞋,一出来便挥手让人都下去。 侍女们大概是习惯了,走动间一点声音都没有,陶姜不由得屏住呼吸,这里太安静了,针落可闻。 赵清越先是在水盆里撩水净手,他人很高,手掌很宽大,手背上青筋可见,显得有些清瘦。 云英拿了块干净的帕子递给陶姜,示意她上前去伺候。 陶姜没有过多挣扎犹豫,如今她为鱼肉,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她一个人的**凡胎,怎么去反抗这个时代的封建制度呢? 当自身命运都只能交由别人决定时,她能做的只有积极面对。 她想活着。 “爷,王妃娘娘让奴婢来伺候您。”陶姜上前,在离赵清越半米不到的地方停下,行了个礼,将手帕举到赵清越面前。 周围愈发寂静,仿佛空气停止了流动,几秒后,赵清越才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陶姜。”他不是第一次问她的名字,或许是她太过微不足道,名字也让人记不住。 “可有字?”赵清越接过手帕,擦完后将帕子搭在架子上。 “并无,”陶姜乖顺地回答。 赵清越坐下开始用饭,这次不用云英提醒,陶姜主动上前为他布菜。 这段时间练了无数次,她本该得心应手,只是油灯和蜡烛的光都有些灰暗,陶姜有轻微的夜盲症,实在看不清桌上的菜,只好凭着感觉去夹。 在第二次将姜片放到赵清越碗中时,他轻叹了口气,“可有用饭?” 陶姜乖乖摇头,半下午时吃了两块桃酥,这会儿早饿了。 “坐下吧。” 这和金嬷嬷教的规矩不合,陶姜去看云英,她点了点头,陶姜便坐下了。 云英行了礼退下,不到一分钟便有一个侍女送来餐具。 赵清越动作斯文,吃得不多且速度很快,陶姜刚咽下第一口米饭,他便放下了筷子。 “留下伺候吧,”赵清越丢下这句话便离开了,也不知是对还未离开的侍女说的还是对陶姜。 第6章 身份 “姑娘喜欢吃什么?”侍女站在陶姜身旁,“奴婢名叫朱言,姑娘尽管吩咐便是。” “我不挑食,”陶姜胃口一般,吃了小半碗饭就停下来。 这也没个新手攻略,她吃完了饭是回自己院子待着还是留在这里等世子吩咐呢? 好在不用她过多思考,云英笑容满面地走了进来,“这里乱,朱言,你领陶姜姑娘到园子里消消食,一会儿再伺候姑娘沐浴。” 云英说的园子叫紫芳园,王府以军功封爵,但赵清越却走文人路子,闲时喜欢亲自侍弄花木,尤爱牡丹和青松,紫芳园里多是牡丹,无论多珍奇的品种都能在这找到。 这里更是男女主的定情之地,赵清越为博女主一笑,将满园牡丹砍去,种满了女主喜爱的芍药。 这可是原书中最浪漫的情节之一。 陶姜闻着满园花香,想说自己有病,看别人甜甜的爱情把自己看进了书里受苦受难。 “你叫朱颜?”侍女一路上寡言少语,陶姜只好主动搭话,“你长得好看,这名字配得上你,” “姑娘说笑了,奴婢蒲柳之姿,”朱言解释道:“奴婢的名字是言语的言,世子爷赐的名。” “这名字取得好,比朱颜好,是我想俗了,你本名叫什么?” “奴婢没有名字,家里人都叫奴婢大姐儿。” 陶姜听了,便沉默下来,不再开口。 园子里没有烛火,就靠朱言的一盏灯笼照明,陶姜不敢往里走,只绕着园子边缘逛了逛便想回去。 “朱言姐姐,水备好了,”小丫鬟来找人,刚好遇到两人。 陶姜被带着经过了两处回廊,穿过了一个半月门,庭院深深,她只顾着看脚下的路,也没留心自己到了哪里。 浴房不算小,大木桶里热气腾腾,两个小丫鬟侯在一旁,见陶姜进来,行了礼便要上前来服侍她脱衣衫。 陶姜尴尬地捂住胸口,连忙拒绝:“我自己来就好,你们退下吧。” “这怎么行,姑娘的头发自己可洗不了……”朱言还想说什么,被陶姜推出了门。 “我收拾完你们再进来帮我洗头,就这么定了,”陶姜将人都推出去,又不放心地把门栓插上, 别的不说,古代洗澡确实不容易,泡澡更是难得,可惜不能好好享受,陶姜认真搓洗完,擦干身子穿上里衣,这才让人进来。 陶姜躺在一张窄塌上,任由两个小丫鬟给她洗头,除了没有按摩环节,其实和理发店类似,只是这里没有吹风机,而是用熏笼烘干,炭火中或许加入了什么香料,这一套流程下来,陶姜都被腌入味了,味道倒是不难闻,只是有些沉闷。 原来这浴室并不只有一道门,朱言领着陶姜穿过一扇屏风便是另一道门,门内便是一间开阔的屋子,隐约看着里面陈设简单,装饰素雅,并无什么贵重摆设。 陶姜被安置在这件屋子的床榻上。 云英像是掐准了时间,又笑吟吟地出现在了陶姜面前,“姑娘先在此处候着,朱言在门外伺候,有吩咐你只管使唤她,” “世子爷呢?”陶姜忍不住问,等来等去的没个结果,这跟凌迟有什么区别,陶姜已经失去了耐心。 “爷还在书房,姑娘等着便是。”云英面色未变,只心里嘀咕:这姑娘忒不矜持,还未得世子宠幸,便开始摆起姨娘的架子了。 人都走了,留给陶姜的是一室昏暗的烛光。 反正也看不清环境,她便干脆闭眼休息,眼睛一闭就睁不开了,她不光躺下了,还十分自觉地钻进了被窝里,一点儿不亏待自己。 “嗯?”陶姜感觉不太对劲,眼睛瞬间睁开了,一张脸背着烛光俯视着她,她看不清这人的长相,也看不清表情,但她知道,这人是赵清越。 等待的过程已经消磨掉了陶姜心中的害怕,她想,无论如何,今天这一遭都是要经历的,早解决早了事,她还能好好睡个觉。 陶姜伸出双手搂住赵清越的脖子,稍微用力便将人拉了下来。 “世子爷,”陶姜故意用黏糊暧昧的声音在赵清越耳边说话,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论姓教育这一块,她难道会输给一个古代人? 赵清越将人从被子里抱出来,一手放在她的腰背上摩挲,鼻尖闻着女子特有的暖香,“谁教你的?” “金嬷嬷,”陶姜快速摔锅,总不能说是手机吧。 赵清越眸色晦暗,盯着陶姜白皙的脸颊上被自己捏出的手指印,他自觉并没有用力,是她太过娇气。 唇舌交缠的时候,陶姜有些恍惚,古代男子早熟,或许这不是他的初次了。 感受到身下人的心不在焉,赵清越粗喘着停下来,抓着陶姜的手往自己胸口带,“你在想什么?” 陶姜不想回答,她主动去继续方才的吻,手上动作也没停,只是这衣衫系带委实复杂,绕来绕去的被陶姜解成了死结。 赵清越发出几声闷笑,看她双手瘫软在床上的模样,颇为惹人怜惜,“姑娘,半途而废可不是什么好品德。” 陶姜咬牙,腰腹用力翻身坐在赵清越腿上,半俯下身子去与衣带较劲。 年轻的姑娘长发如瀑,像开得正盛的紫藤萝,将赵清越紧紧缠住,交领间细腻的胸脯呼之欲出,偏偏脸上的表情又是那么纯洁正经。 赵清越宽大的手掌将陶姜的手覆盖,另一只手轻轻一挑,陶姜肩上半搭着的里衣彻底滑落在腰间。 他的手很灵活,衣带两三下就被他解开,腰腹上紧实的肌肉暴露了他情绪上的起伏。 他的身材可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清瘦,这是失去意识前,陶姜最后一个还来得及思考的问题。 …… “娘子?娘子醒醒,” “别吵,我要睡觉……”陶姜翻身钻进被子里,想隔绝噪音的打扰。 “娘子,别睡了,云英姑姑等着呢!”红芸急得直接动手,“奴婢失礼了。” 被人从被子里抓出来的陶姜一脸懵,半响才反应过来,一抬大腿,差点痛得叫出声来。 天知道,她夜爬泰山后的腿也就这样了。 昨晚什么时候睡过去的陶姜完全没印象,身上倒是清爽的,衣服也穿得整齐。 “娘子好睡,”云英推门进来,先给陶姜道了个喜,“世子爷走前吩咐了,姜娘子以后吃穿用度比照姨娘的规矩来,您在留芳居差什么只管让红芸来找我,” 姜娘子?这是个什么叫法,陶姜累得不想说话,只敷衍地点了点头。 “我来服侍娘子梳洗吧,”云英代替了红芸的位置,她力气大,把陶姜稳稳地扶起来。 如果可以,陶姜是真不想下床,走动间身体很难受,浑身酸软。 梳妆过程中,陶姜眼睛全程紧闭着,直到云英轻拍她的肩膀,她才醒过神来。 镜中女子长发挽了个髻,不再用红绳和丝带装饰,取而代之的是灵巧的发饰,金玉互相映照,显得人很有精神。 “这可是爷赏给娘子的一整套头面,还有一套点翠的,已经让人送去留芳居了,”云英沾了点口脂,在陶姜唇上轻轻一点,“如今娘子做了妇人,梳发不可再像从前那般随意,我拨了个善梳妆的侍女去伺候娘子,叫槿芝,娘子若得用,便将人留下吧,” “姑姑安排的人,必定心灵手巧,先谢过姑姑了,”陶姜耐心地敷衍着人,摸了摸发髻上那支蝴蝶簪子,这簪子做得精巧,会随人的动作晃动,仿佛真有蝴蝶停留。 待陶姜收拾完毕,一侍女端着碗黑乎乎的药进来,安静地侍立在陶姜面前。 “娘子,这是规矩,主母未过门……”云英亲手端了药,笑得和先前一样和善。 啊……不必听完云英解释,陶姜便明白这是什么了,古言常备避子汤,只是……这药对身体伤害大吗? 不过比起孕育的伤害,这药的副作用又可以让人接受了,陶姜接过药碗一饮而尽,她动作倒是潇洒,可惜药实在太苦,喝完没几秒便想吐。 云英眼疾手快地喂她吃了颗蜜饯,这才止住恶心感。 “世子爷吩咐过,娘子若身子不适,用过午饭后也不必回去,在此歇息便是,”云英把陶姜扶到外间,靠窗的罗汉床上摆了案桌,两个侍女正摆膳。 菜色很是清淡,但陶姜依然没有胃口,那避子汤喝下后胃里绞着疼,她喝了半碗汤便放下了碗。 陶姜并没有多待,她身上困乏,只想回去大睡一觉。 白天出了院子,看清周围景致,陶姜才发现昨晚那院子离自己的留芳居很近,穿过角门后的一条石子小径,便到了。 “娘子方才应该听云英姑姑的安排,卧云斋是世子爷的寝居,晚间爷回来娘子还能多多亲近,”红芸语气可惜。 怪不得方才她说要回来,云英神情有些奇怪,原来是觉得她朽木一根,陶姜心说:还是算了吧,再亲近一晚她可真要废了。 陶姜一觉睡到黄昏,醒来时夕阳铺了一室的余晖,她伸手懒洋洋地撩起烟罗软帐,撑起身子来想好好看晚霞,却见原来外间塌上坐了一人。 仍然是宽松的家常衣服,背对着陶姜的身影盘膝而坐,时不时能听见落子的轻响。 赵清越听见声响回头向陶姜看去,见她柔弱无骨的懒怠模样,笑问:“姜娘要睡一天一夜不成?” 这人真奇怪,说话的语气那么自然,仿佛他们是什么相濡以沫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