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饥饿、遗忘和摇滚乐》 第1章 青洼镇 (一) 晨曦刚刚爬上远处连绵的小山，给这个仍在睡梦中的小镇带来了一点亮、一点白。 你拖着一个行李箱，静静地等着太阳升起。你不喜欢它现在的颜色，没有太阳该有的温度，这会让你想起手术室那盏高悬的灯，也是这样冰冷。所以你打算等一等，等那一轮红日勃发，把天穹染成五彩斑斓，美得像另一个人间。 你站在乡间尘土飞扬的小路上，心却在有瑰丽日出的地方。 xxxxxxxx xxxxxxxx “……淋巴癌，以现在的医疗水平治起来难度很大……”医生放下诊断报告，轻轻看了你一眼，“大概还有两个月的时间。还有什么想做的事就、抓紧去吧.....” 你在他的眼神里看到了同情，一个医生的同情绝不是单给某一个人的。医者仁心，那如春雨般温柔、轻轻撒下的眼神，是给所有将不久于世的病人的。 你脑子里一片空白，身体却自己作出了反应，你接过诊断报告，鞠躬向医生道谢，然后微笑着走向沉默不语的父母。 “回家吧。”你说。 xxxxxxxx xxxxxxxx “这病治不了...…花再多钱进去也是打水漂.....”你那位精明的商人父亲皱着眉。 “那你说怎么办?”母亲坐在沙发上，“反正别让老二死家里...…多不吉利。” “.....让TA去乡下住吧。就青洼镇，那儿环境不错。“父亲想了一会，淡淡地下了决定，“就说让TA一个人清静一点，多给点钱……乡下那栋别墅也给TA吧。” 你靠着墙根听着，手里装着切好水果的瓷盘冰凉，比初春的新雪更冷。 你没哭，一滴泪也没流。 你笑着。 xxxxxxxx xxxxxxxx “老二啊，你听妈说。让你去青洼镇是为你好。”母亲拉过你的手，脸上满是忧虑，“你的病要靠静养，城里不适合养病，噪音多空气还不好。” “我把别墅记在你名下了，里面东西都提前叫人准备过了。你过去也方便…...”父亲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沉稳，“自己好好休息……” “…...”你扬起一个笑脸，“谢谢爸妈。” “妈妈给你找了几个佣人......本来是想让张嫂照顾你的，但你大姐姐坐小月，那边用人的地方多…...别怪爸妈不陪你，现在公司忙，昨天去医院那一下就差不多亏了五六百万。”母亲拍拍你的手，“你爸他为你推了两三个会呢.…..体谅一下。” “我知道的，妈。”你轻松地说，“佣人就不用了，太麻烦你们了，我一个人去就行.…..我想自己一个人。” “这怎么行?”母亲推脱着，“你还病着呢。没个人照顾叫我怎么放心……” “我一个人可以。我不想要别人跟着，答应我吧，妈妈。”你熟练地撒着娇。 “唉，真是拿你没办法。”母亲嗔怪地叹了口气，“还有什么想要的吗？爸妈尽量满足你。” “没..….啊，对了。”你顿住，看向父亲，语速稍缓，“青洼镇……我可以念那里的高中吗？我想去上几天.…..学校里可以认识新朋友嘛，拜托了爸爸。” 你知道他们绝对会答应你。你知道你走之后他们会松口气。你也知道你一直是最懂事的那个，从不让他们难做。 咕咕我回来了（爬来）（开新文）（爬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青洼镇 第2章 同桌 (二) 这栋有个漂亮的花园的小别墅本来是用来度假的，它现在属于你。即使你其实一次也没来过。 作为家里第二个孩子，你出生的时机很不巧，父母的公司刚刚有所起色，他们到处奔波，照顾不了两个孩子。 他们选择把打小捧在手心里的长姐带在身边，刚出生的你则被留在老家。直到九岁那年奶奶去世，你才被他们接走。而那时，你早已又多了一个六岁的弟弟。 于是，你在这个家作客。 xxxxxxxx xxxxxxxx 为了“交朋友”这个理由来上学实在是让人觉得可笑，但这也恰好符合大人们对一个渴望关爱、天真无知的乖孩子的刻板印象。不过是为了有事可做罢了，而且学校里有食堂，你不至于让自己饿死。 你坐在教室内侧的最后一排，和窗户间还隔了一个位子。桌洞里有书，看来是有人坐的。 可，直到第一节课下课，你都没有等来它的主人。 大家对新同学很好奇，一下课就围住你问东问西。你脾气好的出奇，微笑着一一作了回应。你并不讨厌他们正向的热情，甚至因为这种久违的真挚感到幸福。 “那个，请问我是有同桌的，对吧？”你问坐在你前面的女孩。 “啊，是！”她貌似有点容易害羞，脸颊泛起薄红，是个长相非常可爱的女生，“是姚延。” “姚 yán。”你默念一遍，“是请假了吗?” “应该是迟到了。”她小声说，“她经常这样。” xxxxxxxx xxxxxxxx 上午第三节课过了大半，一个人偷偷从后门溜进教室。 你侧目，正好和她对上视线。 她有一头茂密的黑发，稍长过肩，刘海遮住左眼，但你凭借右眼猜测应该也是纯正的黑色，当然，除非她是个虹膜异色症患者，或者藏起来的那只眼是什么邪王封印之类的。 她脖子上挂了一个黑红拼色的头戴式耳机，和你三目相对后明显僵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转过头，戴上耳机，拉下卫衣帽子，倒头就睡。 你甚至没来得及和她打声招呼。 …… 她在午休快结束的时候才醒。 头发被她睡得乱糟糟的，她没心思管，靠在椅背上企图拉回正在四海为家的魂。 “姚yán同学，姚yán同学？”你摊开五个手指在她面前挥了挥，她涣散的瞳仁渐渐凝合，半天才把头扭向左边。 “是——这边啦。”你笑着把她头掰过来，结果是你们再一次对上视线。 你愣住，她也愣住。 姚延视线缓缓下移，碰到你的手时又像被烫到似的，迅速逃开。她浑身僵硬，一动不敢动，眼里残存的睡意被吓没了影。 你讪讪地收回搭在她肩上的手。 你们才刚见面，这样的举动果然还是太失礼了，“对不起。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在这边.…..”你语无伦次地解释着，担心会给她留下坏印象。 有点、不想被讨厌，你在她身上能感觉到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没事。”她的声音听上去有一点哑，也许是刚睡醒的缘故，“左眼被头发挡住了，所以听不见。” 你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合理怀疑她在胡说八道。 她瘫进椅背，绷着张厌世脸，一副不苟言笑的高冷样：“什么事？”她问。她的眼型有点儿下三白的味道，看起来很凶。 “不，我第一天来，只是想和你打个招呼……我是你的同桌.…..” “是吗。”她懒散地打了个哈欠，没什么兴趣攀谈，“你好。” “你好，姚yán同学！我叫xxx。”你高兴地回应道，“那个，请问你的名字是哪两个字呢？” “你..….问这个干嘛？”她飞快地瞟了你一眼。 “方便上课传纸条啊。”你冲她笑笑，“写错你的名字会显得很没礼貌诶。” 姚延的眉毛不自在地抖了一下，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放弃，一边嘟囔着“好麻烦”之类的话，一边掏出一本练习本扔给你。 姚延。 姚、延。 你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写错的，你想。 [狗头叼玫瑰]按时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同桌 第3章 食尸鬼 (三) 第二天，你到学校的时候，姚延已经坐在位子上了。 “早上好！”在这薄寒的天气里，手上没喝完的豆浆过渡了几分暖意，你活力满满地和她问好，“来得好早，吃过早饭了吗？” 她一只眼睛无神地盯着天花板：“…...嗯。” 你看了她一会儿，习惯性低头咬吸管，什么也没说。 xxxxxxxx xxxxxxxx 英语课无聊透顶。 姚延倒是没像昨天那样睡个昏天暗地，她单手支着下巴，对着窗外发呆。不知何时，她又把耳机戴上了。 你揉了个纸团，正好砸中她手臂。 她用余光往你这边扫了一眼，然后慢吞吞地打开纸条： [在听什么歌?] 纸条被扔回来：［没有，在学英语］ 你又扔给她：[不信，除非耳机让我听听看］ [不行] [那我举报你：老师——姚延同学上课听歌] 她盯着那张纸条看了很久，突然把它团成一团。 你以为她生气了，心里漫上一阵酸涩的慌乱。也对，你跟人家才认识多久啊，太没边界了，这下玩笑开过头了吧。你快要被情绪淹没。 你看着姚延在口袋里摸了半天，终于从深处摸出一根蓝莓味的真知棒。她把糖放在桌面上，用一根手指推过两张桌子的交界。 “这是做什么？”你愣了一下，捏起糖棒，冲她做口型。 她想了一下，又拿起那张纸条，展平，潦草地添了两个字。你打开一看： [贿赂] 这两个字写得超大，几乎占满了整张纸。 这么怕你再问下去吗……你轻微地抿起嘴唇，有点想笑。 xxxxxxxx xxxxxxxx “不去吃饭吗？”第五节课结束，同学们陆续离开教室。你收拾好文具，正准备也去食堂用餐，却发现姚延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她昨天也没去食堂，直接把午休睡过去了…… “啊......嗯。”她好像不太习惯被别人搭话，想把你含糊地应付过去，“我不饿。” “……你真的吃早饭了吗?” “嗯。” “……好吧。”本来关心就是出于礼貌，你也没有立场去勉强。既然她自己都不在乎，你也不好说什么。作为一个刚认识不久的人，管太多会被她讨厌的吧…… xxxxxxxx xxxxxxxx 作为走读生，你拥有不用上晚自习的尊贵权利。晚上七点三十一分，你沿着乡径散步。 青洼镇是一个小有名气的度假胜地，公共设施做得还挺完善。你绕过一个花坛，昨天你有在附近看到很多只流浪猫。 诶？你停下脚步。姚延？ 头戴拼色耳机的黑发少女正被一群猫围在中间：“行了别急，都有。”她一只一只地喂小鱼干，撸猫的时候动作很温柔，她看上去心情很好。喂完最后一只猫，她拎着一个黑色塑料袋站起来，你下意识跟了上去。放学跟踪神秘同学这种漫画情节，居然有一天能发生在你身上…… 姚延没有回家，而是随便找了条路边的长椅坐下。她四下张望了一下，确定没人后解开了那个黑色塑料袋。 里面是一块肉，血淋淋的。 姚延把它举起来，借着路灯仔细观察了一阵。她挑剔地扁扁嘴，自言自语了句什么之后，就着塑料袋直接咬了一大口。 你震惊地瞪大眼。 来不及思考更多，你猛地冲上前，一把捞过姚延，用手肘内侧卡住她的脖子，拼命往上提：“别咽啊！别咽啊！你在做什么啊？！饿疯了也不能生吃啊！你知道生肉里有多少细菌吗？！快、快、赶紧吐出来啊！” 姚延一只手还抓着袋子，一手使劲拍打你的胳膊：“放、开、”她艰难无比地挤出几个字，脸被你勒得隐隐有些发紫。 有……人……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食尸鬼 第4章 朋友 姚延到底没能顺利咽下去，她咳个不停，你站在一旁帮她顺气。“咕嘟——”这动静是她肚子制造的。 姚延可惜地看了眼地上被迫吐出来的肉块，用脚尖把它踢进草丛，她下巴上沾了点血，耳朵尖还有点儿红。 “你早饭和午饭都没吃吧。”刚才的场景给了你很大的冲击，你没忍住用一种又嗔怪又肯定的古怪语气说道。 “......我习惯只吃一餐。”她眼神游离。 “然后饿得吃生肉?”你觑起眼。 “......你刚才差点勒死我.…..” “抱——”你脸一红，正想道歉，幸好及时反应过来，“别转移话题！” “小姚同学，你的态度非常不端正啊。”你抱着手臂，露出了教导主任才会有的那种表情，“你这么乱吃东西，还要不要命了！” “……我比任何人都要惜命……毕竟，我已经死过一次了。”露在外面那只眼睛黑漆漆的，姚延抬头，第一次没有移开视线。 她沉默了一会：“狡辩起来好麻烦……算了，告诉你也关系.…..我吃不了正常的食物，因为我不是人.......” “那你是什么。” 她惨然一笑，露出一排细密的、锋利的、残留着血迹的牙，“食尸鬼。” “你不信?”她拿起装肉的袋子，“那你可要看好了。” 她贪婪地扑向那块鲜血淋漓的红肉，她的牙齿是切割皮肉的利器，她像野兽一样撕咬、咀嚼、吞咽。 路灯下有两个奇怪的家伙：一个站着，被吓傻了似的低头看着坐在长椅上的那个；坐着的那个披着头发，抱着一个黑色塑料袋狼吞虎咽，进食时难免会有红色的液体飞溅到脸上，当她进食结束抬起头时，你就能见到恶鬼本人。 她用手背擦擦脸上的血，然后又一点点舔掉，舌面上有什么闪了你一下。她抬眼，果然看到你在颤抖。 “这肉是...…”你的声线也在打哆嗦。 “当然是人肉。”姚延笑了，“跑吧，小心我抓住你。” “……”你慢慢迈开腿，围着长椅绕了一圈，在她身边坐下。 “不怕我吃了你?”她问。 “你笑得真难看。”你说。 “……” “……” “我真的会吃人哦。”她扭过头来看你。 “......可我还想和你做朋友。”你扭过头去看她，“我可以叫你小延吗？” “……” “随便你。”姚延屈起腿，抱住自己的膝盖，一只眼睛看着空洞的远方。 你们安静地坐了很久。 “喂。”她喊了你一声，“……那是牛肉。” “所以吃相那么夸张是为了吓我吗......” “可是我真的会吃人哦。”她重复道。 “食尸鬼。应该只吃尸体吧。我还没死。” “……我可以先杀了你啊，反正这里没监控。”姚延裸露在外的右眼幽幽盯着你，像伺机而动的夜行性动物。 “你才不会。”你却给了一个毫不犹豫的回答。 她怔住了，生硬地别过头，不愿再看你。 “嗯.....小延……” “......干嘛?” “你一个人住吗？” “…...父母离婚了，谁都不想要我，给钱让我自生自灭。” “抱歉...…”你却笑起来，“不过真巧，我们俩差不多诶。” “是吗。”她歪头，眼里带了点笑，这回却要比以往多两分真情实感，“难怪你看着比别人顺眼。” “擦擦吧小延，你现在像个刚杀了一百个人的变态。”你把纸递给她。 “都说我会吃人了。”姚延随意在脸上抹了两把，站起身，“住哪？送你回去。” “509号。” “学校旁边那栋别墅.…..？” “对。” “嚯，大少爷/大小姐啊。” “小延——” （艰难地爬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朋友 第5章 我们的未来 (四) 你交了一个新朋友。她叫姚延，是个食尸鬼。 “我爸妈都是人啊，大概是有奇怪的基因吧。”姚延趴在栏杆上，“我是死了之后才变成食尸鬼的。” “死……？” “怎么死的啊.…..能问吗？”你有样学样，两只胳膊压着栏杆。 天台上风景很好，天空碧蓝如洗，是你不必忧心它会掉下来的那种令人安心的颜色。白云一团一团，变幻出各种形状。你看见了几只山雀，这些自由的小精灵在水泥路上蹦蹦跳跳，待人一走近，它们倏地飞上天，快活地在云间穿行。 “啊，这个.…..”姚延把半张脸埋进手臂，声音嗡嗡的，“烧死的...…本来想给自己过个生日来着。” “结果真过成‘生’日了。”她开了个不冷不热的玩笑，你从她脸上看不出什么。 “疼吗？”你语言又止，最后还是小声问道。 “......不记得了。”她迟疑了一下，又补充道，“真不记得了，大概是代价吧，食尸鬼的脑子总是不太中用。” “我就随口一问啦。”你眯着眼对她笑，“食尸鬼超酷的，反正我这辈子只见到过你一个。” 她愣了愣，然后笑了足足五分钟，她揩去眼角笑出的泪花，朝你抬了下下巴：“喂，放学带你去个地方。” xxxxxxxx xxxxxxxx 姚延带你穿过一片稻田，水稻苗才膝高，绿生生的。 你们走过两道窄窄的田埂，跨过一条小溪，又越过七零八落的铁丝网。她带你爬上一座“山”——由各式各样的废品垒叠而成。“山”顶上铺了一块红白格纹野餐布，你们就坐在这上面。 “这里平时基本不会有人来。”她拿着串钥匙尝试打开一个铁皮保险柜，“柜子是捡的，我藏了点东西。” 最终，她用一个小钥匙打开了柜门，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一台红色收音机。 她打开收音机，拉长天线，对着旋扭胡乱转了两下。收音机先是发出一阵“滋啦滋啦”的杂音，接着恢复运转，收到的电台正在放一首摇滚乐，是The Beatles的《Lucy In The Sky With Diamonds》*。 “你喜欢摇滚吗。” “嗯，热闹。” “噗哈哈。”你没忍住笑出声，“原来更喜欢Heavy metal （重金属）这样吗？” “不，要说偏好也是Psychedelic rock（迷幻摇滚）或者Progressive rock（前卫摇滚）。”她瞥了你一眼，又专注地盯着收音机的扬声器：“你呢？” “我？我倒是听Blues（蓝调）和R&B。怪不得你喜欢这首，惊世骇俗的变奏。” “嗯，很喜欢。” “毕竟是披头士啊……” “……” “……” “喂，XXX。”她突然叫你。 “是？” “抬头。” 整片天空与你不期而遇。 在你伸手触不到的地方有一片橘金色的海，那里没有成群的飞鱼，也不会有座头鲸时不时跃出来。但是太阳在那里，明天也在那里。小溪涓涓流远，那溪水依然清透，为了天边的海，它甘愿染上一点橘黄。风很轻地吹过来，仿佛怕惊扰了什么似的，只把几株嫩草吹得摇晃。收音机里的歌换了一首又一首，眼睛遥遥上望。太阳俯下身，说它看到的瞳孔都温暖，听到的心声都柔软。 你转头去看姚延：“小延，有什么想法吗？对以后。” “我？”她后仰，双手撑着上半身，“我无所谓，饿不死就行。” 你轻笑。 她瞪你一眼，声音幽幽拉长：“笑什么——” “我喜欢诗，喜欢音乐。我想去很远的地方，听一路歌，诗也写了一路。”眼里的笑意还没褪去，你半阖着眼，虚虚看向空中不存在的一点。 姚延维持着这个姿势没动，视线却飘过来，停留了一阵，无声地挪开：“那不是挺好。” “不觉得我没志向吗？” 她冷笑，赏了你一个白眼：“管你呢，我又不是你妈。” “……” “……” “这辈子想吃上口新鲜的。” “什么？” “尸体啊，刚死的那种。” “很想？” “很想，想得想杀///人。” “......你才不会呢。”你小声反驳，“小延是个很好很好很好的人。” “......笨蛋，上次就想说了……你才认识我多久...…”她欲盖弥彰地拉上卫衣帽子，不让你看清她的表情。 你们不再说话。 享受黄昏的时候不需要言语。 xxxxxxxx xxxxxxxx 回去的路上她突然伸出右手：“这个给你。” 你接过，是一把小小的钥匙。 “有两把钥匙。”她双手插兜，并不看你，“这地方.…..分你一半。” 你悄悄弯起眼，把这枚带着凉意的铁片攥进手心。 月亮在天上，身后的影子拖的长长。 * 来自披头士乐队《露西在缀满宝石的天空》 # Heavy metal （重金属）：以强烈的节奏，激烈的吉他和鼓点，以及深沉的嗓音为特点。 # Psychedelic rock（迷幻摇滚）:融合了迷幻元素和摇滚乐的节奏，营造出一种梦幻般的音乐氛围。 # Progressive rock（前卫摇滚）：融合更多实验性和创新性元素的摇滚乐，风格前卫且多变。 # Blues（蓝调）：美国黑人民间音乐风格，被称为“怨曲”。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我们的未来 第6章 倒退的记忆 (五) 姚延迟到了。 从第一天开始，直到今天你才看见她又一次迟到。你这才想起她其实是个迟到惯犯。 她干脆闷头睡了一整天。你有点担心，但她看着实在疲惫，你没忍心叫醒她。 手机铃嗡嗡响个不停。姚延把手伸进桌肚里乱摸一阵，终于按掉了铃声。手机屏上闪动着“超市兼职”几个大字。 “小——”你本想叫住她，可她直径走出了教室。 一个眼神都没留给你。 你对着门的方向发愣，一时不知所措。小延她，怎么了...... “XXX同学.…..”你的脸色实在不好看，惹得前桌的女生忍不住担忧地唤了你一声。 “抱歉，我...…”强烈的不安袭卷全身，“我可能惹到她了吧？昨天明明还好好的……对不起，我不知道..….” “XXX..….”你表现得太过异样，她纠结了一下，还是开口选择安慰你，“别难过啊，姚延对谁都这样，你之前能跟她搞好关系才叫人不可思议吧...…她有点，眼高于顶。” “什么？”你对这样的评价感到吃惊。 “之前我和她被排同一天值日，当时找她聊了两句，我自认为气氛还蛮融洽的。第二天我和她打招呼......结果她臭着个脸问我是哪位！”她涨红了脸，语气很冲。 “啊，抱歉，我不是朝你发火。”她的脸更红了，这回是羞的。 “不，没事。”你心不在焉地朝门口张望了一下，“对不起，我先走了。” xxxxxxxx xxxxxxxx “姚延。”你知道姚延每星期的周一和周三都要去镇上的便利店值晚班，于是抄小路抢先一步挡住她。 她摘下耳机，抬眼辨认了一会儿：“找我？” 她皱眉：“我认识你吗？” 在开玩笑吧？小延。 你僵在原地，想说的话被她疏离的眼神堵死在腹中。她说的什么意思？你的大脑有点转不过弯。 姚延等了等，发现你没开口的意思，于是她重新扶正耳机：“没事的话麻烦让一下，我还有事。” 你缓缓侧开身，她下瞟，你拽住了她的衣角。 “做什么。” “我们是朋友，对吧？”你死死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道。 “孤独疯了？”她的眉毛拧在一起，几乎可以夹死一只苍蝇，“我又不认识你。” 心脏像是被什么人划破了一个口，寒风灌进来，你冷得牙齿打颤。 ［别开玩笑啊，小延……这个玩笑也太差劲了，我一点也不喜欢……］ 胸口也闷的厉害，你几乎要呼吸不上来了。 姚延想把衣服抽回来，但没拽动，：“松手。”她硬邦邦地说。 “……”你沉默着松开，见她要走，你立刻贴上。 “还缠着我干嘛？” “……你去哪我去哪。”你执拗地看着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自然些。 她投来费解的眼神，眉心一开始就没松开过。 “啧，随便你。” xxxxxxxx xxxxxxx “你不用回家吗？”姚延头也不回，无聊地数硬币玩，“你明天要上学的吧？” “......我们是同桌。”你把手放进口袋里，用力握住一枚金属钥匙。 她的动作明显顿了一下。 “......我和你，真的是朋友？ ” “不是。”你手上用力，然后扬起一个灿烂不过的笑脸，“你从没承认过。” “我自作多情。” 一元硬币掉下柜台，它触地弹了两下，依照惯性向前滚动，撞上你的鞋尖。金属铸币咴咴作响，仰面左右晃出残影。 最后，它倒在地上死了。 她倚着柜台看你。你绷着笑容，即使双眼干涩无比。 她妥协似的叹了口气，走近，抓住你的左手腕，把它扯出来：“真是上辈子欠你的。自残也别在别人店里。” 钥匙锋利的下尖扎进肉里，掌心一片黏腻，血从指缝间淌出来。 “没。”你顺从地摊开手，“只是看你一天都没吃东西，想刺激你一下。” “我对活的没兴趣，你又不——”她的话说了一半便戛然而止。 她掀起眼皮，所有表情在一瞬间悉数褪去，那只没被遮住的黑眸默然静止。 “我又不是死尸。”你帮她把话说完，微笑还嵌在脸上。 “……” “……” “你真是我的朋友...…？” “你看这个。”你拎起那把钥匙，举在她面前， “钥匙。”她喃喃自语道，“有点眼熟..….好像.…..” 你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你送给我的。”你说得极轻，难以言喻的情绪卡住了咽喉，此时，说话成了一件相当困难的事。你只能一个字一个字用力往外挤，你忘记了怎么呼吸，不停地压榨肺部的空气，这种溺水般的感觉真是窒息得要命。 “……我......”她愣在原地，看了看钥匙,又看了看你。墙上挂钟的指针走得飞快，姚延呆呆地站着，似负疚，又似迷茫，“我好像……忘记了...…” xxxxxxxx xxxxxxxx 她是死了以后才变成食尸鬼的，获得新生的同时，总得付出一些无关痛痒的代价。 她消化不了人吃的东西，对尸体病态迷恋，甚至有时会出现类似“记忆刷新”的情况。 “我不知道自己会忘记什么，也不知道失忆有什么规律。反正大概也没有什么规律吧。”你们并排坐在便利店外的台阶上，“就像我迟到..….除了睡过头，还有就是进错班..….” 按迟到间隔，你是上周二来的，失忆的周期是，十三天吗？你安静地听着，并没有打断姚延。 “我记得保险柜，但不记得钥匙是哪一把；我记得收音机，但不知道经常会放摇滚的电台是哪一个。……我不记得你。”她哑着嗓子，看向你的眼神有一点空洞。 像在开玩笑一样，你们之间发生的一切在一夜之间变成了虚幻的东西。 那冲上蓝天的山雀，橘金色的晚霞，唱着The Beatles的红色收音机在记忆中交叠，扭曲，最终支离破碎。如果所有的回忆只有你一个人记得...…这算什么，变态的臆想吗?你无意识地把玩着口袋里的钥匙，坚硬的物什隔着一层绷带在皮肤上来回摩擦，激起细微的刺痛。 “没关系。”但是你笑着对她说，“我会陪你，我们去把记忆找回来。” 我好无力。。。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倒退的记忆 第7章 左边和蝴蝶 (六) “然后你说要把这个地方分我一半。”你偏过头，仔细观察她脸上的表情，“好可惜，今天没有当初那样看过一次就再也忘不掉的晚霞呢..….而且那天放的是The Beatles而不是Skillet*” “.....抱歉，我还是想不起来.....”姚延抿唇，挫败地低下头。 “......没关系啦！”你勉强扬起声线，面皮扯出的笑容却掩不住难堪，你深吸一口气，突然沉默下来。 她的沮丧非常具象。你带她去了很多地方，做了很多你们早就做过的事。可那些好像是另一个人的记忆，和她毫无关系。 她什么都想不起来，看向你的眼神里总是暗含愧怍。 不要把这种事情怪到自己身上啊笨蛋…… “对了小延。”过了很久，你才重新轻快地唤她，拙劣地转移话题，“我有一个问题想问问你。” “什么？” “你吃的那些……嗯，我是说，尸体，要是有毒，比如说生病之类的，你吃了也没关系吗？” “是啊..….其实我还挺喜欢带毒的，比一般的顶饱。”她想了想，“有一次我实在饿得不行就挖了一个麻风病人的坟……”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先是瞥了你一眼，发现你看上去没什么抵触才继续往下说，“我住墓地附近，方便。他死了才三个月不到，尸体还算新鲜，够我吃一个多月。” “这样啊...…”你说，眼睛飘到稍远的天边，“我们明天再来一趟怎么样？” xxxxxxxx xxxxxxxx 你们没去成。 铝灰色的天被隐隐有喷薄之意的天光分割成几块，雨也许是从线形的光亮中倾泻下来的，密密匝匝，不知疲倦。 你和她蹲在桥下，水还没漫上来，桥边开了几枝淡色的花。 你说你喜欢听雨，喜欢在下雨的时候故意打开窗，喜欢看那有一点儿亮的蒙阴的天，所以雨飘进来也不在乎。 姚延把两只手泡在溪水里，这样做没什么原因，只是因为想做，所以就做了。听到你的话，她哼笑两声，说她也同意。 “小延，和我说些什么吧。”你请求道。 “……”她迟疑，收回手起身，不安在滞碍的空气中涌动。她沉默着，水珠悬在指尖，又因不堪重负洇湿地面。 “我，之前有说过自己怎么死的吗?”她只能想到这个话题。 “嗯，你说是烧的。” “要看吗？” “什么？” “......左边。”她虚掩了一下自己的左脸，不自觉地垂眸，“我应该，没给你看过吧？”她明明对你还是很客气，却还要跟你分享最不想展示的秘密。没藏好的内疚和负罪感像一首天堑，你们看似仍然形影不离，但始终隔着一层古怪的生分。 你咽下想哭的**，笑着说要。这样的举动似乎有点残忍，但并不是报复。 她又沉默，然后轻轻拨开壳一样的头发，把受伤的内里剖出来。 左眼的虹膜比右边淡一些，少了一丝鲜活，多了一分僵硬，眼眶周边有大面积烧伤的痕迹。她站在那里，镜子似的眼睛照出你身后的雨。 “蝴蝶。”你说。 “啊？” 你蹲着，仰头看她。你伸出一只手遥遥挡住她完好的右脸：“好漂亮，像蝴蝶翅膀。”连义眼的位置也恰好在该长出艳丽羽斑的地方。 “......很难看啊明明。”她放下头发，转过身的动作有些狼狈。 很安静。 雨还在下，而你们好像都在靠近。 # 你看向远方， 远方便出现在你的眼里。 你要走的路很长， 眼睛会比你先到达那里。 即使天在哭泣， 眼睛在下雨， 脚下泥泞。 心也会顺着潮湿的路 替你走完所有距离。 * 平底锅乐队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左边和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