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君》 第1章 第 1 章 穆节是在九月中登基的。秋日的季节里,西楚都城的许多地方,都飘扬着梧桐树的叶子。 那年是新皇登基,又恰逢黄色红色的叶子在都城洋洋洒洒地落,百姓们念起也觉得是好的兆头。 她一女子,皇后亲娘指鹿为马成了一皇子出生不满一个月便被册封为了太子。先帝走后,十分自然的顺应天命,继承了大统。 承袭西楚皇位时,穆节二十有一。 三年过去,让人未曾想到的是,这位让百姓抱有希望的西楚皇帝,却是个实实在在的昏君。 西楚皇宫,大殿之上。穆节披散着宽袍,手指一下又一下的点在龙椅的扶手上,四下大臣聚集在一处,却寂静无声。 礼部尚书抬起眼睛来,嘴唇抖得白胡子都好像是要掉下来了。今日大殿之上议事,议的却是……先帝留下来的遗旨。 这…… “陛、陛下!”礼部尚书姓李,年过七旬的身子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不只是嘴唇在发抖了,一把老骨头浑身都在抖。 穆节的龙椅上还放着一盘葡萄。盘子装点的精致华丽,一只修长的手伸进盘子的冰块里,扯下一粒葡萄,含在口中。 冰冷的温度在舌尖上,她最是喜欢。 “下面送来的冰还不错。众卿可要尝尝朕的葡萄?”穆节嘴角勾着一抹子笑,唇色偏淡之人笑起来也算不得明媚。她言罢,低头看了眼手指,一双眼睛里晦暗不明。 下处自然无人说话,只剩下那礼部尚书一个劲的哆嗦。 穆节笑,轻道:“可惜了,这葡萄是在朕的龙椅之上,想尝的人,多的很。你们说,是也不是?” 李大人倒是历经三朝的老臣,穆节想不起来他是什么时候变成这般没出息的样子。小时候,这老头明明还是中气十足的,还教过自己几堂课。 李大人重重的磕了个头,像是豁出性命去了:“陛下!陛下不可做这违逆先帝遗旨之举啊!苍天在上!多少双眼睛盯着西楚的皇帝,陛下您……” “朕。”穆节拍了拍宽袖,将口中的葡萄咽下,起身,抬眸。 冠前的冕旒碰撞后也一样齐整。穆节开口道:“朕的皇弟年纪尚幼,娶北齐二公主的责任,还是交给朕吧。” “可先帝在世时,便定下了由禄阳王娶那位二公主。陛下何必要冒天下之大不韪,行此悖逆之事呢!”李大人实在不解。为官之道之一,便是该直言劝诫君上。眼前这位陛下行事乖张,毫无规律可循,继位才两年,便杀了不少的人。 如今……少有还敢违抗君上的文臣了。 穆节却是忽然侧过身去,问了身侧的亲卫一句:“什么时辰了?” 今日朝会是穆节临时召见,外面的天色已然不早。朝会持续一个多时辰,大半的时间穆节连开口说话都不曾有,这些个百官站在原处,腿肚子都发颤。 亲卫骆乡躬身回道:“回陛下,已入戌时。” 穆节哼笑着甩袖,欢喜道:“很好。” 洛乡解了君王之意,便同百官言:“今日便到这里。禄阳王那里的婚宴,诸位大人也不必去了。” 下头开始窃窃私语。 因何不必去了? 禄阳王大婚是两国邦交之大事,按道理来说都该去上一去。若是陛下有心,也是该当去给王爷证婚的。 穆节等不及了,心里的焦灼感十分强烈。若线报无误,那么北齐的二公主齐怜现在恐怕很不好受。 皇帝抬起了腿,李大人连忙阻道:“陛下!陛下这就要走么!” 穆节回身,语气不善:“李大人那么有心的话,便替朕去禄阳王府安慰安慰朕这位弟弟吧!” 她甩袖而走,洛乡还留在殿上。 大臣们想抓着救命稻草一样攀着洛乡。 “还请洛大人明示,陛下今日这一出,究竟是要……” 洛乡手里的佩剑都嵌着宝石,是穆节钦赐。她拇指摸着剑鞘上的宝石,不苟言笑,吐出几句话来:“诸位大人想的不错。北齐的花轿已经入了宫门,陛下要的人,你们阻止不了。” 身着官服的大臣一个个惊得到处跺脚。“怎么能……陛下这是抢了自己弟弟的新妇入宫?!” “这!不止如此,那位二公主可是失清白的女人,怎么能入宫呢!” 洛乡也懒得看这出戏。他们的这位陛下与以往都不一样。 她看了一眼那把金碧辉煌的龙椅,陛下她……出生便是最尊贵的皇子。 富贵皇权养出来的天家人,偏偏最厌恶这个位子。 无人知晓,这西楚的主君是个瞒天过海的女儿身。这西楚,不是东夏。东夏已有三代主君皆是女子。而在西楚却不是这样。先帝子息不少,没有女帝承位的先例,也更容不得女子入朝堂。 “今日陛下之喜,奉陛下之令,休朝三日!各位大人,跪安吧!” …… 穆节此番走的很快,往后宫而去。洛乡追赶上去花了一些时间。 “陛下为何不命撵轿过来?” 穆节顿足,深呼吸缓了缓心跳,恼道:“朕给忘了……” “……额,好。”洛乡接不上这话,同穆节继续往前走。 “朕的那位弟弟实在是不大安分。你派人盯得紧一些。” “是!”陛下口中所说的弟弟,原本是今日的新郎倌,禄阳王穆嗣。洛乡晓得陛下忧心什么,补充道:“太医已经去了,陛下可宽心。” 穆节闻言,走得更快。没走几步路,甚至还跑着去了。 怎么能宽心!穆嗣的人给她喂下的可是“相见欢”。那可是“相见欢”啊! 会要了女人命的情药! 穆节气喘吁吁,身上的冕服重的要命,心里的气怎么也抚不平。穆嗣这厮,就为了促成父皇生前留下的这道圣旨,这么龌龊肮脏的心思都用到了齐怜的身上! “乡啊,寻个由头,弄死他。” 洛乡眉心一跳,预感不妙:“什么由头。” “让他爬山去!”穆节烦躁道:“摔死他。” …… 西楚的皇宫里,临近穆节的寝宫浮阳殿,连侍女和太监的影子都少了。穆节一看就知道是谁的安排。 “陛下,属下有一件事不知道该不该问。”洛乡咽了一口口水。 “说啊。”穆节瞥她一眼,都不晓得她在装模作样些什么东西:“朕发现了,自从朕继位以来有了朕与你的那些传言,你便变了!” “额,属下......属下也是为了陛下的清誉着想。” “好笑嘞。朕会在意那些?莫不是你心里在意吧!”穆节转过身,手指戳戳洛乡的心口:“别以为朕不知道!传言说你是朕豢养在身边的女人,说你与朕时常苟且,句句都是不堪入耳的话,你可在意了!” 洛乡脸色变得难看起来,那些传言岂止是不堪入耳,说那些话的简直没有脸皮! “陛下有心悦之人,属下是怕影响到您与......那位北齐的二公主。”至于她自己,倒是没什么要紧的。 秋日的风刮起来已经有了冷意,洛乡关切的看向穆节,眼里的闪躲不再:“陛下不是真想要禄阳王的命吧?” 眼看着就到地方了,穆节改了面色,紧张的唇上都发白:“欸!哪那么多废话!父皇给朕留了十七个弟弟呢,不差他这一个!朕、朕......马上就要见到她了......” 五年未见了,不知这丫头是不是过得好。有没有记得当初的话呢...... 真踏入浮阳殿,殿中摆着那顶华贵非常的花轿,大红的喜庆的颜色。穆节停在殿中望着那顶花轿,顿生愧疚。她没能给齐怜一个名正言顺的大礼。父皇的那道圣旨下达,定下五年之后齐怜与穆嗣的婚配,她还不知齐怜是齐怜。 不知是哪个关节出了错。但好在,她知道了齐怜便是她未来的弟媳。 身居高位不就应该得到自己想要的么?其中当然就包括了她惦记五年之久的女子。 女医从寝宫里走出,身后跟着几个端着托盘的婢子。一打眼就看到了穆节,便是一怔:“陛下......” 穆节迎上去,英眉蹙起,十分的紧张:“她怎么样?” “额,那...禄阳王妃她......的确身中‘相见欢’,需要、需要......” 这话一出,不止是穆节脸色铁青,洛乡都攥紧了佩剑。禄阳王妃?!这张好嘴可真敢说啊!要是放在以往,这女医早早就头落地了。 穆节又是紧张又是发怒,凶道:“支支吾吾的做什么呢!说都不会话了吗?!” “......”女医嘴巴张了好几下才总结道:“额,禄阳王妃她,需要您......” 要死了。洛乡深呼吸,也是认了命。她紧闭双目,伸出手扯了一把女医,连忙道:“快走吧。” “多谢多谢了啊......”女医与婢女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跑出浮阳殿。 洛乡一回头,即刻就抓住穆节的宽袍,语气讨好道:“陛下消消气,齐姑娘还在里面呢。” “你你你!你也来气朕!”什么齐姑娘!那是她的夫人!妻子!胡说八道,都是些烂嘴巴的狗东西!穆节忍了又忍,好不容易才缓过来:“朕明日就封她为妃!看哪个不长眼的还敢乱喊。” 齐怜还在房中等着她,依稀能听到房中的一些细碎声响。声声都道着难耐和煎熬。默声后抬眸,穆节便盯着紧闭的房门。片刻,她偏头看洛乡,嘴角含笑,眼神之中寒意凌冽,同方才仿佛不是一个人:“洛乡,朕说的,要禄阳王的命。不是说笑,是旨意。” 小穆:嘿嘿嘿捞媳妇儿捞媳妇儿!(星星眼) 挂个预收《孟婆》的文案,感兴趣的大人们点点收藏吧~ 蓬予是个撑船的摆渡人,在奈河边撑了百来年的船。 自家主人是个双腿残疾的,居于孟婆庄,世人称之“孟婆戚宜”。孟婆庄离奈河渡口十里地。蓬予来回上工,每日赶路,夜间还得伺候人,实在是累。 可蓬予自死去后,仿佛就为了孟婆庄那位而活。几百年下来,竟也甘之如饴。 某日奈河水汹涌,大浪盖过了蓬予的小舟,卷了她进去。 她那残疾的主子匆匆赶来,竟跃进剧毒的奈河水中将她带了出来。 半梦半醒之间,她听到孟婆戚宜的哭声。戚宜抱住她,口中却唤道:“魏娘,你欠了我的,还没还清。谁都不能将你从我身边带走。” “魏娘,是谁?” 2023.2.16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浮阳殿的位置很是不错,离穆节的寝殿只有两条宫巷的距离。在预谋强要弟媳之初,穆节便想好了要将齐怜安置在此处。里面的一应器物自也是预备的十分完全。 穆节推门走进内殿时,床幔四散的落下,在屋内木质的药香的衬托下,显得与这处奢华死气的浮阳殿格格不入。 她小心翼翼的走近床榻,步子里带着犹豫和心疼。 五年,她不知齐怜过得到底好不好。也未曾想过再次与她相见是在这般的境遇之下。她不许她那弟弟碰齐怜,无论如何也不会允许。 掀开床幔,入目是齐怜的身体。潮红的眼角与面色,侧身躺在床榻的一侧,蜷缩着。中衣还是着的红色。今日原本是她的大喜之日。 哪家的新娘子会是这幅模样呢!穆节当下便是怒不可遏,气得手都发了抖。 穆嗣此人,一定要死! 她绕过床榻的一侧,走到齐怜的面前,伸手。 额前的发早就被汗水浸湿了,穆节拂开贴在她脸颊上的发丝,心疼道:“齐怜......不怕,朕、朕在这里。” “相见欢”是什么东西? 是毒药!原本是该滴在熏香中极其少量,可用作助兴。可毒药入口,齐怜如今的身体怕是极其孱弱了。 她看着床榻上的人极力的想要睁开眼睛,却不得其法。 眼皮上如同坠了千斤之物,沉重非常。齐怜想要睁眼看看眼前的人,都是奢望。 穆节俯身下去,想要将人扶起来,鼻腔内却飘进一阵异常的香味。 “这是......什么味道?”这异香是从齐怜身上散发出来的。着实有些让人......意乱神迷。 “呃...嗯!”穆节猛猛的摇了几次脑袋,发髻上的玉冠都差点儿抖落下来。可神思还是不可控制的沉了下去。 “齐怜,朕......”穆节口干舌燥,身上只觉得异常的热,口鼻呼出的气都带着不太寻常的热意。 齐怜的侧脸在她眼中慢慢放大,她终是俯下身去亲吻了齐怜。手指朝被子下的地方摸去。 不对,本不该如此的。她与齐怜还未相认。齐怜会怪她的,她不可做让她厌恶的事儿。齐怜身上的“相见欢”或许也有别的法子可以除去的吧。意识被那股子异香夺去之前,她还在这样的告诉自己。 ...... 三更天时,穆节从床榻上醒来。 她身上玄色龙纹的中衣与齐怜身上的大红色中衣都被扔到床下。穆节拥着被子坐起来,头疼的像是要针扎一般。烛火还亮着,中途应当是有宫人进来更换过了。 “呃?”穆节恢复神志的瞬间,看向身侧的红果果的女人,一时之间不敢动弹! “不可能!朕与她已经......”圆房了么? 她仿佛一个宿醉断片的酒鬼,回过神来发觉自己做的事,吓得魂不附体。 她该怎么样去面对齐怜呢?她只是想要庇护齐怜而已,嘴上虽说过轻浮之语,却没想过要趁人之危。至少也应该是在齐怜清醒的情况下,询问了她的心思后,才能够与她发生亲密。 为何什么都同她想得不一样呢! 穆节仓皇无措的从床榻上下来,套起宽袍就往外跑。她现在只想要找到洛乡,宣女医近前,给齐怜看看...... 走出内室,穆节回头看向床榻,又一次折返回去,将床幔仔细的拉上。重新走出门后,将门轻轻关上。 “对不起......” 洛乡今夜就站在浮阳殿外,倚着殿门一侧的墙体,身前抱着那柄奢华的佩剑,微微眯着眼睛。 听到里面穿来动静,逐渐变成清晰的脚步声,洛乡眉心一拧,睁开双目,转身迎了上去。 陛下的脚步声,洛乡是不会听错的:“陛下。见过陛下。” 穆节木着一张脸出来,嘴唇泛白,眼下青黑,样子实在不算太好。纵欲之后的疲态尽显无疑。一时之间,洛乡也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要是说多了,说错了,只怕陛下又要独自生气许久。 想了许久,洛乡还是问了:“陛下的身体可还好?” 穆节蹲下来,手抱住头。头上的玉冠早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发髻也凌乱的很:“洛乡,先安排女医过来,其他的事容后再说吧。朕需要静一静。” 这样子看来陛下是遇着事了。洛乡忍不住朝殿中望了一眼,与那位北齐二公主一起一整夜,能遇着什么事? “是,属下这就去办。女医就在偏室,很快便来。陛下要不要先行更衣梳洗一下。” 穆节疲惫的叹气,点头:“好。朕自去,你看着这里,要是她有什么事,立刻来报朕。” “是。” ....... 女医收回把脉的手,面色松快些,却还是不大好看。 洛乡问的很直接,也不管榻上的北齐二公主是不是会在中途醒来:“说吧,如今是个什么情况?陛下很关心她。” 面对这位洛乡大人,没有面对陛下那边惧怕,却也局促非常:“这位......如今身上的‘相见欢’已经解去,想来与陛下已有夫妻之时。只是......” “本官最讨厌话说一半的人。” “呃,只是这‘相见欢’不是寻常的情药,而是一味毒。在这位...这位贵人身上恐怕会有遗留之症。” 洛乡面色凝重,满脑子都是自家陛下对这位的心疼模样:“具体呢,是什么症候?” “这......这样的实例实在是少啊。那相见欢本就不是我西楚的毒,乃是东夏那边的。下臣只知道,往后这位贵人怕是会畏寒一些。体质较常人要弱一些,其余的,下臣实在是不知......” 洛乡默声良久,才道:“知道了。让那些宫人回来伺候吧,千万照料好,不要出了差错。” ...... 大致将浮阳殿中的事情安排妥当,洛乡还觉有些不大放心。她平时不大会有时候处理陛下后宫里的事,大多都是替陛下办些难事的。这般的安排,也不知是否妥当。 谁料一从浮阳殿出去,就看到穆节站在殿外。 身上凌乱的衣衫已经换下来了,一身淡色的常服穿在穆节身上,身长玉立的。发髻已被梳理完好,不过未配玉冠。 穆节看着洛乡出来,想问又不敢问,眼神中还有闪躲。 洛乡主动禀告道:“那位......已经好了。” 穆节眼睛亮起来:“真的么!当真已经好了?” 她记不大清楚在那段时间里,她到底做的有多过分。但人没有记忆的时候,总不会太温柔吧。于是她问:“朕可有伤到了她?” “这个...”洛乡支吾起来,女医没有对她说那些事,她自然也回答不上来。 “罢了!正好休朝三日,朕就在这里等着她醒来。” 次日,穆节就坐在寝殿的床榻边,一夜过去她也没有丝毫困意。心里的歉疚快要将她绞杀了!直到齐怜睁开眼睛,那澄澈的眼睛里水汪汪的,好像没有一丝的杂质。看到穆节的一瞬间,她呆愣愣的,只这么静静的看着她。 只这样而已,穆节看向她的眼睛,心跳越来越快。不知怎么的,记忆里的齐怜与如今的齐怜好似已经恍如隔世,她脱口而出的是:“对不起......” 她是帝王,是西楚的主人,她没有对其他人说过这三个字。从小,母后父皇教她的规矩里,就不曾有她需要道歉的事。短短一夜,这三个字不晓得在她心里转了多少次了。 齐怜嗓子还哑着,许久没有用过水了,唇上干涩。她问:“你......便是禄阳王么?” 穆节摇头,很着急,她道:“不是......朕不是。” “什么......”齐怜被她的自称惊了一下,继而是浑身上下不受控制的发抖。泪珠子在顷刻之间胡乱的往下落,声音极其细小:“你是......陛下?昨夜,你我......” 身上的酸疼感不会欺骗她的。昨天如果与她共处一室的人不是禄阳王,而是这位陛下。那么她便是在新婚之夜,失了清白的新妇...... 穆节认道:“昨夜与你在一起的,是朕。不是穆嗣。” 齐怜一言不发,在寂静无声中落着泪,直到穆节快要看不下去,想要开口说话时,齐怜却问她:“那陛下预备何时送臣妇出宫?” 穆节牙关咬死,忍了又忍:“你竟是想要嫁给他的?” “我自北齐来,我父皇的圣旨便是要我嫁给他为妻,陛下难道不知道吗?”齐怜抬起头来,看向穆节。这位陛下的眼睛里,满是痛惜和挣扎。她亦有很多难以启齿的话,不想说,却还是要说。事实既定,女人总要为自己讨个说法,她质问道:“陛下什么都知道,还不觉自己无耻么?” 昨天自己身上的变化她感受真切,蚀骨般的煎熬让她一度失去了意识。方才只无意一瞥,便可见床榻上的落红。这位陛下,生得标致好看,俊俏温柔,怎么会是这样一个恶心无耻之辈! “你说什么?!你胆敢这样说朕!” 齐怜努力的挺直了腰,竟是笑了:“陛下这样的主君,夺弟妻,辱我清白。不遵遗旨,悖逆先祖,就不怕来日成了个亡国之君么!” 小穆:老婆骂我了[爆哭][爆哭][爆哭][爆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 2 章 第3章 第 3 章 穆节肃然起身,气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谁给她的胆子胆敢在自己面前说这样的浑话! 齐怜别过脸,冷道:“陛下不是听得很清楚了么。何必要我再说一遍。” “朕问你,你是不是原本就想要嫁给穆嗣?!”穆节的怒气一起,一发不可收拾。她怒不可遏的点头,咬牙切齿:“你想都不要想!既与朕有了夫妻之实,那么你就算是死了,也得入朕的陵寝!” 齐怜被穆节钳制,被迫一直与她直视。 时间过去的很慢,彼此之间紧张的心跳声似乎都能被对方听见。可惜,对穆节与齐怜而言,此刻都无暇顾及。直到,齐怜的嘴角开始溢出血来,穆节憋着的那一口气终是泄了去。 “你疯了吗?齐怜,你......你竟然在朕面前寻死!” 穆节扑过去,将人按住,眼泪十分不争气的争相要从眼眶中跑出来:“你别做傻事,朕......朕之后会同你解释的。” “来人!宣太医,宣太医!” ...... 外头大雨倾盆而下,殿内是一派焦灼慌乱的景象。以那女医言钰为首的太医院来的三位太医,都是当下西楚有名的女性医者。连穆节都并未料到会有这样的意外发生,更何况是其他人。 皇帝在寝殿外的暖阁榻上坐着,低低垂着头,宽大的常服袖子遮住了她大半面容。 穆节悔不当初,不止是后悔自己为何要同齐怜生气,不过是几句话而已,又不会成真,何须这么在意。更加后悔的是,那夜浑浑噩噩的同齐怜有了榻上之实。洛乡从外头赶来,已是知道浮阳殿发生的事了,自是急得不行。脱下斗蓬,便跑向穆节那处去了。 “陛下...陛下可还好?”洛乡着急又关切,蹲下来,想要从穆节的脸上看出些情绪。 那常服的宽袖子被她轻轻拂开,露出穆节完整的一张脸,竟有泪痕。 “陛下......”洛乡跟着她那样久,不可能不晓得穆节的性子。这位主子少有在意的东西,还是大皇子的时候,只是爱出游,爱玩闹,爱写诗文。初通情爱,却是这样的境况,心里头怎么可能好受。 穆节哽咽道:“朕差一点就害死了她。洛乡......朕原本是想要救她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洛乡,朕不明白......” 洛乡心疼不已,僭越的想要拢住陛下的身体,却又惶恐的收回了手。 身上水汽很重,不可。 “陛下是个心善之人,属下知道。”但那个齐怜不知道,或许那个人只是陛下的一个执念罢了。当年的陛下没有敢去做的事,如今才会这般乖张行事,但求与齐怜有关之事都能万全。 “陛下有诗曾言,寒霜覆旧枝,轻落无挂牵,无非来年见。您与那位的事,并非无法解释,待她醒了,总有机会解释清楚。若有误解,或可冰释前嫌也不一定啊。就算不成,年年岁岁过去,她总能晓得您的心意的。”日子久了,心意总能被瞧见的。到时候是善还是恶,人心自有公道。 “你知道的,朕不想伤害她……” 洛乡这时才又近前一步,轻声道:“属下知道……陛下只是想要庇护于她。可陛下也是女子,行事万难,陛下心知啊……” 穆节似乎有许多的话想说,可话到嘴边,只化作一句罢了。 “罢了……这边有人照料着,正过几日再来看她。想必她也不想见到朕。”穆节起身,吸了吸鼻子,一贯的昂首阔步向外走去。 那步子踏在地上的声音,清晰的很。 洛乡在心里叹息。这便是她西楚的皇帝,昔日母族强大到先帝不敢废黜其太子之位的大皇子。 也好,那齐怜性格看起来十分刚烈,陛下在此处恐怕不是好事。 入秋夜凉,加之又落下了秋雨。次日开始气温骤降。秋猎之日就在不远,也有诸多的事务要安排,洛乡并不得闲。 …… 那三个女医被留在浮阳殿中整整一个月,只单单伺候着齐怜这一个人。 “言太医……这位的身子可早就好了,您可知道咱们什么时候能出着浮阳殿啊?”此女医姓陈,在后殿摆弄着草药,而后放下,去照看炉火。 上头放置着煎着的汤药,她可不敢松懈。 那言太医便是几人之中最有资历的一位。女子难在西楚入仕,太医院中仅有的三位女医,不论官职大小,可都在这里了。 言太医也忍不住撇撇嘴,朝寝殿的方向看了一眼,只看了一眼,又是无奈:“陛下在意这位。叛逆祖宗之举都做下了,少说几句吧。等时候到了,也就出去了。” 另一女医也赞同的劝了句:“晓得你想念家中的孩子了。咱们能走到这一步都不容易,那位慢慢的也愿意说话了,想来不日便能出去的。你宽心些。” “好……”家中孩子才刚满三个月,她属实放心不下,却也知道无甚法子。 却不知在几人谈话之间,齐怜披着外袍已在不远处看了许久。她安安静静的,站在门廊前的桂树下,仿佛与院中之景溶在了一起。 长发未梳,不见妆面,双目之中满是愁色。不知不觉,已经入了西楚皇宫一月有余。 那次之后,她没再见过穆节,日日都在这浮阳殿里,不远处的三位女医她已很熟悉了。 这里的人,都有好些不能吐露出来的难言之隐。齐怜垂眸,看着地上的鹅卵石铺设的小道,颗颗石子都是仔细排列,十分好看。不过,却也只能被人踩在脚下,成就这方小道。良久,深吸一口气,缓缓叹出。 那日没有死,日子总还要过下去的。 她不过,其他人总还是要过的。 不多时之后,齐怜走近铺摆的草药的所在。 言太医最先发觉了她,躬身作揖行礼:“见过皇妃娘娘。” 皇妃二字,是这段时间她们琢磨出来相对合适的称呼。陛下未曾给这位一个封号,明眼人又都晓得,陛下不想轻贱了这位,如此称呼,还算不错。 第一回这般称呼这位时,只看到她长睫颤动,落下两滴泪来,便似被凡人欺负了的仙子一样,是女人见了都要心疼的模样,也难怪陛下如此…… 上回伤到了口中,说话还有些哑。齐怜的唇动了动,还不等其他几人见礼,便道:“回家去吧,这里不会再有事。” 这是她许的承诺,近几日就算穆节来了,她也不会再做伤害自己的事。 “当真吗?!多谢皇妃娘娘!”方才那位归心似箭的陈姓女医当下便跪了下来,谢过了。 言钰皱起眉来,这般……太失礼了。怕不是要被北齐的人看了笑话去。 想了想,言钰便道:“我等不便全都离开浮阳殿,感念娘娘施恩,便让她们二人先行归家吧。以三日之期轮值殿中,不知娘娘意下如何?” “随你们。”齐怜却是转过身,直接离去了。 寝殿里面的药味甚浓,她回到寝殿后不久,言太医依旧端着要用的汤药进来。 汤药就这么摆在桌案上。确是由不得她不喝了。 不管齐怜动手打翻了多少碗,还是会有人继续将汤药端上。不消几次,齐怜也就都明白了。在如何推拒,再如何挣扎,不过是为难与她相似的人而已。 于是这一次,她也十分听话,饮尽了。 言钰感激道:“多谢娘娘。” 齐怜侧过头,看向打开的窗子,窗外的景致很好,不远处便有桂树,阵阵飘香,浮阳殿确实是一处十分好的地方。 她道:“陛下一般何时会来?” “啊?额……”言太医一惊,吞吐起来……言多必失,事关陛下,她可不敢多言。 “刚才你们说的话,我听到了。”齐怜缓缓道:“这段时间,劳你们费心。” “您?您说笑了,我等……” 还不等言钰将话说完,齐怜便道:“我问你,陛下可曾说过将我禁足在浮阳殿中?” 言钰忍不住抬头看了齐怜,答道:“未曾……” 反应过来,言钰探究道:“您这是,想要出去?” “我要见他。”齐怜转过头,言语中波澜不惊,淡淡的,无甚情绪:“我要见你们陛下。” 言钰倒是替齐怜庆幸起来。早这样不就好了?以陛下对这位的在意程度,少有过不去的事儿吧? 也省得她们这些下面的人难做。 “洛乡大人这几日忙秋猎之事,有几日不曾来过了。陛下嘛……我只是一个太医,并非随时都能见到陛下。您若是想念陛下了,我便去试一试!” 齐怜忽然问:“你叫什么名字?” 待言钰回答了自己的名讳后,齐怜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不知做何深想,竟然道:“这份差事很辛苦吧。你的孩子也不过只有周岁,想要的多一些,也是好事。” “这……”言钰眼里尽是不可思议,呼吸也急促起来。是了……这位说得一点不错。 “有劳你了。”齐怜摆手,疲惫道:“外间桌案上的匣子,替我扔了吧。” 言钰颔首应下,很快收拾了东西,退了出去。心里禁不住去想,果然都是天家之人,平时不见这位说什么话,可方才单单这几句话,就将她的心思猜了个准。 若真的只想本本份份的做一个太医,她不会每一次都亲自来给齐怜送药。 “竟是……银票……” 桌案上的匣子,装的不是它物,是齐怜来此的全部私银。 月底啦![彩虹屁]营养液从四面八方来[彩虹屁][彩虹屁]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 3 章 第4章 第 4 章 若是平常人的钱财,言钰是绝对不会推却的。那匣子上的纹样精巧非常,祥云纹精细的雕刻在盖子上,侧边则是飞鹤成双的描金。这样的东西,她若是私藏了,就不配做西楚的官员了。 于是乎,言钰没有第一时间前去替浮阳殿的这位求见陛下。而是,转头便去寻了洛乡大人。 “下官不知那位娘娘是个什么心思,若是有关到陛下的安危,或是西楚与北齐之间......那下官可不能够做错了事。”言钰将匣子和里面的银票原封不动的交给了洛乡。 洛乡接过后,蹙眉片刻,眉头舒展之后,朝言钰点头:“甚好。我西楚入仕的女子寥寥无几,太医院虽不涉及政事,却也不是这么好进去的。 这些日子你辛苦了,里面的银票你可取去,至于匣子,我会交给陛下。” “下官知道了。此事,便当做不曾发生过。” “不错。”朝中该多一些如言钰这样的人,才会为女子入仕之途更添助益。可惜了,这言钰只是个太医,并无入朝从政的可能性。 陛下心间所执着的推行新政,怕是难如登天。 ...... 秋夜凉,露点枝,浸层秧,待日扬。穆节提起狼毫,墨汁点点坠在纸上,晕染开一片。 待日扬......她抬眸,闻雨声,抿薄唇。接下去的秋日,恐怕是不大会有好的日头了,连下了好些日子的雨了。宫里一切如常,外头也不知到了什么样的光景。 正是这时,洛乡求见皇帝,内侍前来禀告:“陛下,洛乡大人在外求见。” 穆节这便回神:“请。” “是。”内侍退出殿中,只一会儿的时间,洛乡便来了。 “这段时日不是事忙吗,怎么现在来了?”穆节放下狼毫,随手将写下的东西揉作一团,扔到一旁。宫门快要落锁,洛乡这时入宫,就得住上一夜了。这人闲不住,也不晓得是有什么事。 很多话,在外需要有些弯弯绕绕才说得出口,洛乡与穆节却是不用的。 洛乡近前,替她捡起地上的宣纸,展开看了:“陛下写的正是自己的心境,如何又丢弃了呢?” 穆节神色落寞,没了强行提起的精气神,喉咙上的痒意她也忍不住了,咳嗽起来:“咳咳……如此心境,起落不由心,有什么好的。” 不如丢弃了,来的快活。 “可陛下心里的人,寻了法子,想要见您呢。”洛乡默默记下这几句词,将宣纸收进袖中,微笑道。 “她!她……”穆节眼睛亮了一瞬:“咳咳!她怎么会想要见朕呢?她厌恶朕。” 洛乡继续道:“娘娘花了一些心思,也花了一些银钱,才让陛下听见属下说的这些话。陛下不预备去见一见她吗?” 每一回入秋,天气有变化之际,穆节便是必然会感染风寒。年年如此,没有意外。她不是没有去浮阳殿外面瞧过,相反,最多的时候一日两三次都是有的。每回站在殿门前,捂着嘴巴咳嗽了几声,她又回去了。 “朕染了风寒,怕传染给她。”要不还是不见了吧。太医说了,她还记得。 洛乡笑:“陛下是怕她生气,还会气坏了身子吧。” “朕不喜欢你这么了解朕……”穆节背过身去,阴阳怪气的嘟囔了一句。又咳过一阵后,她没将身子转过来,修剪的圆润齐整的指甲扣住掌心,轻声说:“那夜的事,你查的怎么样了?” “暂时还无甚头绪。禄阳王那边,查起来很容不难。但是越容易越清楚,反而让属下觉得……” 禄阳王穆嗣在新婚之夜,对齐怜下了“相见欢”,想要以此控制住自己的妻子,为他所用。借助西楚与北齐联姻之事壮大自身实力,意在图谋皇位。 他让刺客在半路上掳走齐怜,坏她清誉,也是防了他人动了和他一样的心思。这便是洛乡查出的东西。 “便查到这里吧。洛乡,停下来。”穆节转过身,眼里多了清明:“留给朕的时间太短了。”原本天下四分,西楚北齐南越东夏。如今短短数年,南越一朝便已经被东夏的主君沈梧收入囊中。正因为如此,北齐才会那么急着要将公主殿下嫁来她西楚和亲。 “洛乡,那沈梧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穆节声音低沉喑哑,言语之中藏着不止一点疑惑:“朕还是皇子的时候,代替父皇去过两回东夏,朕见过她的姐姐沈棠,却从未见过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 洛乡没法子回答穆节的问话,想了想,只说道:“她,也是个女人……东夏皇族,子息单薄。已历三代女君,与咱们大不相同。” 穆节感慨道:“是大不相同啊。朕与她同龄,可朕,还有十几个弟弟呢。” 她要是哪一日死了,多的是继位的人选。朝中天翻地覆一番,杀成百上千个人,那个位置会换一个人坐。 人命在权力的面前,一点都不值钱。 洛乡接道:“沈梧她,有一个好姐姐。” “呵……朕不是也有一个好弟弟吗。”穆节阖上双目,怒意尽显。不论事实如何,她的皇弟终归是将手伸到了齐怜身上。 “属下明白了。” …… 皇帝风寒大好已经是半月之后的事。桂花差不多开过了时节,不知不觉,纷纷扬扬洒了满地,铺上了遍地的黄。 这半个月里皇帝没来过浮阳殿,宫里的消息走的快,人人都晓得。 天气冷了,再过一个月就该落雪了。浮阳殿的宫女们伺候的还算尽心,埋头在院子里扫落花,也耐不住时常会抱怨两句。 这主子连寝殿的门都不大愿意出,她们做宫女的能讨到什么好处呢?到哪不都得看人眼色嘛。 “前段时日,我还瞧见洛乡大人来过一两回,这个月可一次都没来过了……”宫女的声音放得低,语气里面嫌恶的意味可十分明显。 “浮阳殿莫不是要变成冷宫了……安儿,你可瞧见了的!现在送来的东西一个多月前的,哪里能比啊!” 角落里那年纪最小的宫女唤作安儿,嘟着嘴子,显然对主子也不大满意,语气失落:“是不能比了……宫里总共就三位娘娘,那两位都封了昭仪,就咱们这位连个封号都没有。还是个抢进来的……” “这名不正言不顺的,前面还寻死来着!”多少是晦气了。 安儿望了望天色,放下笤帚:“我去给主子续上炭火,姐姐们休息一下吧。” “好,你去吧。”那几人应了一声,自顾自的还在扫:“这样下去,炭火也没几日好用了吧。” 安儿仔细拍去身上的灰尘,整理了仪容。这位主子畏寒,这个时间就已经用了好几日的炭火了。约莫七日前,言太医来诊平安脉,直接便说那位比起常人要畏寒一些,需早用炭火。说完便走了。 她们那时去取要炭火,内务堂那边可是不大愿意的。最后搬出了洛乡大人,才要到了不到两筐的炭…… 安儿一脸愁容,边走边想:“欸……还剩下一些,先用上吧。” 炭火烧起来,安儿便将新的炭盆端进去,换下炉子里的炭盆,撤下,盖上炉盖。 她进齐怜寝殿前敲了门,不过里面没有应答声,她就进了。 往常齐怜也不经常应声,安儿只道是寻常了。换好炭火之后,才一抬眸便给她吓坏了!日头已经落下,屋子里面昏昏暗暗,烛火还没来得及点。 齐怜正背对着她,中衣已经褪了一半,长发散下,露出光洁白皙的后背…… “天……” 主子这是在更衣! 齐怜没注意到安儿的敲门声,她不是很爱同这里的人说话,不会立刻呵斥安儿。在听到有人推门进来后,只得顿住手上的动作。 “娘娘……奴婢、奴婢知错了,娘娘恕罪。”安儿跪在地上,叩首。 要是被治了大不敬之罪,她全家都得受牵连! 齐怜咬住嘴里的软肉,疼痛最好是能够缓解此刻的窘迫。可惜不能……她无奈叹了声。 脸上飘上红晕,羞的身上也发起热意。 “你先……转过去。” “哦哦!好……”安儿手忙脚乱转过身去,跪在地上,慌慌张张:“奴婢已经转过去了。” 穆节就在这时出现在门前。 屋里点了炭火,门启了一条缝,从门缝里就能窥见一些。她不是个会从门缝窥看室内的性子,整个皇宫都是她的家,自然是将门不轻不重的推开,径直往里头去了。 怎么昏昏暗暗的,看也看不清楚,烛火也不点上?走进去绕过了屏风,就见到婢女跪在那头,跪的方向还极其奇怪。 嗯?这是在跪什么? 安儿本身就不敢抬头,跪的相当规矩虔诚了。沉浸在慌张的情绪里,不曾注意到从远到近的脚步声。 皇帝的声音从上头传来,与打了个震天响的惊雷没有什么区别。 “你在做什么?”穆节疑问。 “嘶,呃……”榻前的齐怜深吸一口气,心都沉了几分。 她衣衫不整,中衣都已经褪下了,还露出了整个后背。被这个皇宫的主人撞个正着……齐怜有点儿不敢往下面想了。 果然,不出多时,穆节声量提了好几个度,大喘气道:“你们!做什么呢!在这儿?!要死啊!” 小穆:家里进贼了我淦[爆哭][爆哭][爆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 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