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海》 第1章 咸腥味 “我凭什么还要养你儿子！我告诉你梁健，这世界上没这么做事的！你要接他回来凭什么我要出钱！那我儿子怎么办！今年的补课班一个小时180，你掏一分钱了吗？这还是问我妈要的！你要么把人送回去，要么你自己出钱养你儿子！” 练仲秋刚到楼底下就听到楼上的争吵声，他爸现在的老婆扯着嗓子站在窗户边吼，恨不得全世界知道他们家来了个打秋风的陌生人，他没继续听下去，也不想知道他十几年没见的父亲会怎么说，从兜里掏出一根烟叼在嘴里往外走。 他当然有钱，而且他也可以不用跑这么个破地方来，但是未成年必须要有监护人，他不能让他妈留给他的钱最后全部落在该死的大舅和老姨手里，所以练仲秋在梁健说要接他过来的时候他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了，毕竟梁健对于他而言，比陌生人还要陌生。 “你好，普通大床房一晚多少钱？”练仲秋从那个又破又烂的小区里走出来七拐八拐的看到一家民宿，装修的像是港片里八十年代的不正规场所，门脸上几个字红的滴血，门口两边是绿色的灯，就这装修一年能挣一万都算老天爷怕老板饿死，就是要身份证就麻烦了。 宋叶已经打算关店了，他妈在一个小时里给他打了一百多个电话，今晚要是再不回去，等周一开学，又要上演一场大戏给别人看笑话，虽然也没几个人敢看他的笑话。 门口的迎客铃不知道用了多少年，每次进来人都叫的像是被卡住脖子的鸡，门口的人显然也被这样的动静吓了一跳，站在门口打量了一下里面，不知道是不是在犹豫要不要住，宋叶没吭声，这人最好赶紧走，烦死了。 “大床房多少钱？”练仲秋还是进去了，手里提着两个大箱子，不管怎么样，他不能露宿街头。 “喏”吧台里的年轻人歪歪头示意他看旁边的价目表，练仲秋耐着性子转头看一块块发黄的纸牌，橘子海大酒店，酒店俩字被划掉，旁边写了一个民宿，够土的。双人间88、单人间108、四人间58这三个选项后面跟了个括弧，里面写的（没有独立卫浴），下面有标间、大床、套间后面也跟了个括弧（不能有非人生物）。 那请问价格呢？ 练仲秋转过来头深吸一口气，露出一个算是和善的微笑，把手里已经咬扁的烟装进口袋“请问，大床，多少钱？” “100” “好，定两晚，现金要么？” 宋叶看面前的人从兜里掏出来一个鼓鼓囊囊的钱包，一点儿没有在外不露富的意识就要从里面取钱，他抬手制止了一下“支付宝，押金一百，晚上没人，要吃东西从前台拿，回头从押金里扣，弄坏物品也从押金里扣” 练仲秋把手机拿出来扫了钱，然后直接从面前的吧台上拿了两个泡面“热水呢？” “那儿”宋叶给他指了方向，手机又开始响，响三两声再挂掉，一遍一遍的不厌其烦，他皱着眉从抽屉里拿了把钥匙给练仲秋“半夜把门锁好”说完把手机揣兜里仔仔细细的从上到下打量了一下练仲秋，临出门的时候问“成年了没？” 练仲秋往楼上走的脚步顿了一下，还没等回头，门口那只鸡又尖叫了一下，宋叶出去了，看来就是按照惯例随便一问。 橘子海·大·民宿只有三层，大床、·标间和套间都在三层，练仲秋上楼的时候没听到其他房间有声音，开得灯也是最暗的那一种，还泛着一层屎黄色，不过橘子海·大·民宿味道很好闻，这也是他最后决定住进来的原因，空气里漂浮着一股舒肤佳香皂的味道，没什么恶心的人臭味儿，也没有什么烟酒味儿和油锭子味儿。 练仲秋费了不少功夫把两个箱子都搬进去，他站在床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直愣愣的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100块钱大床的灯也是屎黄色，还不抵走道里的屎黄灯亮。他坐起来四周看了看，有一扇窗户，只能推开一个小缝，他把兜里的烟拿出来在鼻子底下闻了闻然后点燃。 在烟雾缭绕里练仲秋看了看手边的烟头，这是第十个，自从他妈去世之后，他每次抽烟都是这样，要么一根不抽就叼着，要么一次性就半包，算球，抽不死就往死里抽，多大点儿事。然后在收拾烟头的时候练仲秋才突然反应过来，屋里没有烟灰缸，那是不是禁烟？会罚钱吗？ 答案当然是去他妈的没所谓，几个烟疤能扣多少钱，不过他从箱子里拿了一包湿纸巾，把碾烟头的地方仔仔细细的擦了两三遍，印子不深。 练仲秋没有把箱子完全打开，他还是要回梁健家里住一段时间的，不然等警察和他老舅老姨过来发现他在酒店，到时候就是给人送借口让他们抢钱了。他洗漱完看了眼时间，现在才晚上九点多，但是打开窗户周边安静的像是这世界上只有他一个人，看出去外面的店铺基本上都关门了，练仲秋对于这个自己只居住过九个月的破烂南方小县城从现在开始，厌恶至极。 不能不吃饭，还得联系梁健，练仲秋换了一身凉快一点的衣服拨通了梁健的电话 “喂” 那边传来一阵细细簌簌的声音，紧接着是开门然后轻轻关门的声音，听起来梁健正在下楼，下去走了一小节才说话“仲秋，你到了吗？我，我现在来接你” “不用，我下午就到了，现在在酒店”说到酒店的时候练仲秋卡了一下，这算个屁酒店“现在出来吃顿饭吧，你老婆下午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练仲秋话说得直接，一点面子没留，不过梁健又不是没有他的车票信息，他几点到这里，世界上就只有他和梁健知道，拖到现在还得他主动联系，梁健抱着拖延的意思谁能看不出来，也是可笑了，主动问他要不要到这里住，真来了又这样。 “咳，好，你住在哪里啊，爸……我来找你”梁健那边的脚步声听起来轻快了很多，风声不小，呼呼的从听筒里传到练仲秋耳朵里，他把手机拿远了一些“你家院子出来右拐然后直走到路口，我在路口等你” 练仲秋不愿意把现在自己的具体位置告诉梁健，如果梁健家里回不去，他还打算多住几晚，能不被打扰最好就别被打扰。 练仲秋刚走到路口就看到了梁健，跟照片上差距不小，矮了至少二十公分，走近了浑身一股鱼腥味，头发上黏糊糊的，练仲秋觉得自己不用吃晚饭就饱了，但他还有话要说，干站在路口说不像话，他随手指了一家还在营业的大……小排档“这儿吧” “好好，好”梁健见到他眼睛就红了，嘴唇动来动去，最后从兜里摸出一包紫兰州，正准备点火看了眼练仲秋又放了回去，坐下之后练仲秋没客气的点了四五个菜“你再看看？”然后熟练的从兜里拿出一根烟点上。 “你，抽烟啊？”梁健拿过菜单招手叫来服务员，他没再多点菜，反而把刚才放回兜里的烟拿出来点上，一时无话，练仲秋坐在他对面，一点不加掩饰的打量自己的亲生父亲，他现在眼眶还红着，没看他，眼神乱跑，眼角的褶子能夹死三只绿豆蝇，拿烟的手上黑一块红一块的，人类的标志肤色只能从袖口看得见一点，啧，这么热的天还穿长袖长裤？ 打量的差不多了，练仲秋一根烟也抽完了，喝了一口烫变形的塑料杯子里的茶沫沫，他说“我得去你家住一段时间，住到警察和妇联乱七八糟的不再考察我的生活情况我就搬出去，学校已经联系好了，到时间我就会走” 练仲秋拿出自己在家演戏苦练十几年的冷酷范儿，话说得泾渭分明，梁健看着他还是欲言又止的样子，挠挠头，扣扣裤子，张张嘴再点一根烟，直到菜都上齐了也没说出一句话。练仲秋心下了然，为啥他老婆像一只汪汪乱叫的狗，就这态度，三棒子打不出一个屁来，没人能不着急不生气的。 练仲秋挑了一筷子烤鱼，上面只撒了盐，他以为沿海地区的水产应该会好吃一点，没想到他还是觉得腥气冲天恶心的不得了，又去夹了一筷子辣炒蛏子，味道……就那样，比鱼好一点。每样菜练仲秋都尝了一下，除了烤鱼其他的他都可以勉强接受，期间他一眼都没看梁健，跟这种人大吵大闹一点儿用没有，练仲秋别的不说，耐心他最多。 你不说咱们就耗着，总得有个回答 等练仲秋吃的差不多，甚至还多要了一瓶啤酒顺顺，梁健才慢慢张口，说不好是什么语气，“你，你在酒店住几天？等周末吧，我来接你回去，我得跟你阿姨说，得跟你阿姨商量一下” “嗯，到时候联系，吃完了我就先回去了”练仲秋说完站起来，顿了一下从兜里拿了一根烟递给梁健，看着梁健有些手足无措的点上烟他才说了一句“早点儿回去” 说完练仲秋就走了，他没回头，也不想知道他亲生父亲有没有从后面看着他，当然这第一顿饭，他也不想买单，别弄的矫情嘻嘻的。等拐了弯马上到橘子海民宿的时候，练仲秋停下，走到小卖铺里又买了一包烟，出来点上站在路灯底下抽烟。 刚才走过这个拐弯，练仲秋就感觉浑身上下都不舒服，太潮湿的空气把他整个人都裹得密不透风，不光是呼吸进去的空气黏腻的把嗓子眼都糊住了，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快窒息了，他现在不想回那个闭塞到房顶快跟他一边儿高的房间，刚才从房间里往外看只是觉得冷清，现在站在街上四处看，何止是冷清。 他刚才买过烟的小卖铺在他出来以后，迅速的关门拉闸，骑上小电驴速度快的像被屁崩了，周围唯一亮灯的就是能闪瞎人眼睛的“橘子海民宿”和对面的橘色成人…… 操蛋的世界！ “嗯，嗯，嗯，知道了，嗯” 练仲秋在路灯下面正在心里狂喷这个操蛋的b世界，就听见旁边有人嗯嗯嗯的，他扭头，嚯，是橘子海的前台，打着电话，手里提着一个，一个，一个扳手？练仲秋扶了一下眼睛，仔仔细细地看了两眼，没错，是个扳手。 宋叶刚下车就看见他了，靠在脏不溜秋的路灯杆子上喂蚊子，还仰头45度抽烟，非主流的要死，宋叶没给他眼神接着打电话往屋里走“我知道了，周一再说吧，到时候你拦着我妈，嗯，行” 练仲秋还是坚强的靠在路灯杆子上把烟抽完，然后把地上的烟头捡起来扔在垃圾桶里进了橘子海。 宋叶再次听到门口那只可恶的鸡尖叫，他皱了皱眉站起来走过去把迎客铃一把扯下来，然后看了一眼练仲秋“晚安？” 练仲秋抬着下巴看了一眼宋叶，刚才没发现，他俩一边儿高，宋叶长得还挺，还挺坏的，“嗯，晚安”说完练仲秋接了一壶开水就上楼了，这里的吃食他还是不喜欢，不如康师傅牌儿方便面来的美味。 正吃着，练仲秋的手机滴滴了两声，他没拿起来看，现在这个情况他手里的巨款把他烘托成香饽饽，真要是有事儿找他电话就打过来了，发消息这种不讲究效率的事情，除了他老舅和老姨还有那个便宜爹为了试探他，没人会干。 又过了一会儿，果然电话打进来了，他看了一眼，把手机扣在床上然后脱了衣服进浴室再洗一个澡，出来以后是他老姨锲而不舍的第七个电话 “练！仲！秋！你死哪儿去了？你真以为梁健那个不要脸的东西是看你可怜要养你吗！他就是看上你手里的钱了！你跑那么个穷乡僻壤的山旮旯干嘛去！赶紧买票滚回来！” 练仲秋一边擦头发一边听，等他老姨说完他才开口“这里是海旮旯，没有山” “练！仲！秋！你现在回你爸那儿，你想让你妈九泉之下都不得安宁吗！”这句话是吼出来的，练仲秋觉得自己的耳屎都被震松了，他把手机扔在床上掏了掏耳朵，然后再拿起来“我姓练，是姓我妈的练，不是你们一家的那个练，钱在我手里谁都别想拿走，老姨，你们也别装了，跟我舅说清楚，谁惦记我妈的买命钱，我就让他没命花，我很困了，老姨早点儿休息，别动歪心思了” 说完练仲秋就把电话挂了，他感受着手机嗡嗡的在脑袋边儿上震，震得他呼出去的气都变成了火，干脆拔卡关机一气呵成，现在就等着周一去学校就行了，他直觉，他没那么轻松的就能住进梁健的家。 大家好！橘子海第一章正是更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咸腥味 第2章 羞辱 果然，第二天一早天蒙蒙亮的时候梁健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仲秋啊，你，住在那里啊？我来给你送一点东西吧”练仲秋睡得迷迷瞪瞪，一时之间接起电话还有些恍惚，听到唯唯诺诺的声音他把手机拿起来看了一眼备注，梁健，怪不得，他可不认识这么说话的人。 练仲秋没回答也没挂电话，起来点了根烟坐在床尾，这里的空气真是糟糕透顶，他开着空调睡的，居然起来还是一身汗，身上的短袖已经完全贴在后背上，他抓了一把头发凑到手边闻了一下，睡一觉都能给人睡馊了？操！ “仲秋？仲秋你起来了吗？”电话那头又问。 “嗯，起来了”练仲秋语气很不耐烦，他起来把窗帘拉开，外头路灯都还亮着呢“我几号搬过去？” 他耐心好，不代表他是软柿子，梁健大清早的打电话试探他，估计是一晚上跟自己老婆吵架吵得没睡，他又不花他们的钱，就是住一段时间，整的他像是洪水猛兽。 “那个，我先给你送点儿东西吧，你自己一个人住外面东西带全了吗？早饭吃了吗？”梁健还是磨磨唧唧的不点正题，练仲秋闭着眼深吸了一口烟说，“下午我过来你家，你可以告诉你老婆我不花你们的钱，只是借住，没几天我就走了用不着这么费劲儿” 梁健很久都没有说话，电话也没挂，练仲秋开了一瓶桌子上放的矿泉水刚喝到嘴里就吐了出来“卧槽！这他妈放了几辈子了？”他两步走到墙边打开屎黄灯仔仔细细的观察瓶身的保质日期……这他妈是侏罗纪时代的矿泉水吧，日期显示他上小学的时候这水就已经英勇就义了！ “操！”练仲秋的火气彻底升腾起来，好歹他妈的100块钱一晚上呢，就给人喝已经去世的矿泉水？他低头穿好鞋准备下楼才发现电话没挂，更烦躁了，几个意思啊这是？练仲秋决定一个一个算账，先算水的账，他对着手机说了一句挂了然后把手机揣兜里就下了楼。 生气这事儿就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练仲秋带着火气冲下楼，前台的地方空空如也，连个鬼都没有别说人了，他站在原地喊了两嗓子没人搭理他，找不到人投诉，还能咋办，喝热水呗。练仲秋接了一壶热水回去没忘了把手里那瓶老水放在前台最显眼的位置。 练仲秋上楼之后决定先洗个澡，这天气真是黏腻的受不了一点，结果他刚进浴室放在外面的电话就开始响“操，最好他妈的有正事” 把手上的水随意的蹭在昨晚睡觉穿的衣服上，练仲秋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他大舅，牛鬼蛇神一个个的没完没了了！练仲秋接起电话走到窗边也不管自己现在赤身**的，打开窗户缝就抽烟“喂！” 电话那头很嘈杂，练仲秋细听了一耳朵，似乎还有他老姨的声音，早上没睡醒就被吵起来的起床气和在这个破地方待了一晚上的郁闷一下点燃了练仲秋，他对着电话那边吼了一嗓子“你们他妈有事儿没事儿！操！” 嘶哑的嗓音伴着熊熊的怒火，那边很快安静下来，听起来手机几经辗转落到一个人手里“小秋啊，我是舅妈，你” 练仲秋把烟头碾灭在窗台上利落的挂了电话，你算哪根葱？舅妈？去他妈的吧。 把手机扔在床上练仲秋回浴室继续洗澡，结果五分钟没到，门口传来敲门声，也不怪练仲秋耳朵太好，这小房间还没他家厕所大，墙估计比纸糊的还薄。他没搭理，继续往头发上搓沫子，但敲门的就像是机器人，两下重一下轻很有节奏感的一直敲，“等会儿！”练仲秋一拳砸在墙上，冲着门外喊，安静了一瞬然后又是两下重一下轻的敲门还附带了一句话，“楼下等你”。 练仲秋好好冲凉的心情彻底被破坏，他把洗发水冲干净随便在身上挤了一坨沐浴液搓了搓就出来了，穿上短裤和背心就开门往楼下走，操他妈的，要是没正事老子拆了你的橘子海大酒店！ 宋叶今天来店里很早，比往常至少早了两个多小时。他妈昨晚拉着他哭了一宿，早上实在是顶不住了找借口跑出来补觉，刚进门就看到平时他擦得一尘不染的台面上放着一瓶瓶身被捏扁的矿泉水，谁这么傻逼真的会喝这种小旅馆提供的矿泉水？ 没多想，宋叶简单洗漱完就要进他的房间补觉，突然想起来昨晚上有个住在三楼的，橘子海三楼一个月开不了几次张，昨天还是个陌生面孔他倒是给人家忘了。 宋叶从房间里拿了一瓶新的矿泉水走到楼梯口又返回去抱了四瓶，他们县城的大酒店一天就提供两瓶，那四瓶就是标准规格了，他还多拿了一瓶很有诚意。他走到三楼听到淅淅沥沥的水声，礼貌的敲了敲门，没人开，又非常有礼貌的敲了两次门，还是没人开，正准备往房间里喊一嗓子说把水放门口就听见里面压着火的一句话。 无语…… “敲门的是你吧？”练仲秋下楼的脚步很重，人还没到一楼声音先传出来了，宋叶蹲在前台围起来的一小片空间里正在洗烟灰缸，听到他的声音把手里的东西放下站起来说“水”，然后对着吧台上放着的六瓶矿泉水扬扬头。 练仲秋看着前台桌面上摆的整整齐齐的六瓶矿泉水有些愣住了，宋叶看了他一眼继续蹲下洗烟灰缸，没听见上楼的声音他也没管，谁知道这市里人是不是都是神经病。 “你，咳，我用不上这么多，三四瓶就行了”练仲秋火气在看到六瓶矿泉水的时候就灭下去了。宋叶也没多说一句话，也没多看他几眼，也没有多余的动作，但就是这样的堪称忽视的不靠谱服务行为和过于实在的补偿行为让练仲秋哑火。 宋叶站起来，抽了两张纸把手里的烟灰缸擦得反光“拿上去喝吧，剩下的我会再拿下来”说完烟灰缸也擦干净了，他看着练仲秋还盯着那六瓶水看捏了捏自己的太阳穴“还是一会儿我拿上去？” 这是见过橘子海民宿老板的第三面，也是练仲秋听他说话说最多的一次，他醒醒神然后摇摇头“我自己来”说完就抱着整整齐齐六瓶水上楼了，宋叶看着他走了又拿出酒精湿巾把刚才放水的台面擦了一遍，第六瓶水是他从地上临时拿起来决定一起给三楼大床房住户的，全是灰。 练仲秋抱着水回去，仔仔细细的看过一遍生产日期才敢喝，一口气一瓶就没了，这地方到底是怎么做到这么潮湿又热的人快变成干尸的？他打开第二瓶水的时候电话又响了。 是梁健 “仲秋，下午我要出摊，家里没人……这样吧，下周六我来接你行吗？你阿姨帮你收拾一个卧室出来需要一点时间，刚好明天要开学了，你先去学校适应一下环境，有什么缺的告诉我我帮你添置好你再来，行吗？” 练仲秋开的免提，他把滴到下巴上的水用手背擦了一下然后甩出去，“阿姨在家也行，我去亲自跟她说免得她不放心，不用大张旗鼓收拾卧室，我睡沙发也可以” 算是365度无死角的拒绝了梁健的拖延申请，他难道想住他那儿？要不是因为他是未成年，要不是因为梁健当时说了他的钱他自己保管，他才不会这么老远跑过来，吃饱了撑的吗？ “额，嗯，你”梁健继续磨磨唧唧，练仲秋喝了两瓶水困意泛上来，听着梁健哼哼唧唧脑瓜子都疼，他躺下把空调温度调到最低“我下午去你家，你在不在都无所谓”然后挂了电话捏自己的眉心，明天就要上学了，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陌生的口音陌生的空气，烦呐！ 吵醒练仲秋的还是敲门声，但这次的动静恨不得把房门拆了，钥匙插进锁眼里的那一瞬间练仲秋就有意识了，只是眼皮不知道为啥翻不开，外面的人看钥匙打不开就开始砸门踢门，嘴里喊着什么练仲秋听不懂，这里的方言对于他就是外星语言。 怎么使劲儿他都睁不开眼睛也叫不出声，练仲秋听着动静越来越大，突然，一个重物落地的声音从门口传出来，叫骂声越来越小，还掺杂另一道声音，是橘子海民宿的老板 “滚！”还是那么言简意赅，效果出奇的好。顶天了十秒钟时间就听到有人下楼了，接着就是两重一轻的敲门声，在敲门声第三次循环的时候练仲秋猛地坐起来然后喘粗气，门口的人大概听到他的喘气声所以敲门声停了。 练仲秋直觉人还靠在门口，他顾不上太多，下床开了门，宋叶看他神情涣散脸色惨白皱了眉头，往他屋里走了一步练仲秋拦住了“有事儿么？”他一出声都吓了他自己一跳，唐老鸭附身了这是？ 宋叶推开他进去把空调温度调到23度，然后拿着遥控板“空调太老，外面漏水了，温度23就刚好”说完走到练仲秋身边检查了一下刚才被暴力对待过的门锁“刚才抱歉，喝醉了闹事，泡面和热水算免费”说完就转身下楼。 练仲秋关上门坐在床上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这是发烧了，是因为没吹头发就在能冻死人的空调房里睡着的原因。他叹口气，准备点烟，刚吸进去一口嗓子里像是吞刀片。拿起手机看时间，他也就睡了两个小时多一点，现在正是十一点多，出去吃饭买药然后解决梁健的事情，回来以后还要收拾行李，他抓了一把头发闻闻手指，不臭。 练仲秋在背心上套了一个短袖就出门了，临出门前还换了一双透气的运动鞋，到了一楼，他看见橘子海老板正坐在前台拿着一只笔写写画画，凑近一看，高中数学？高中生啊？！练仲秋脑子烧迷糊，看了别人的**不知道躲开就站在宋叶斜后方看他解圆锥曲线。 “嗯？”宋叶被他看的难受，这人是神经病吗？看着水发呆，看着门锁发呆，现在看着人也能发呆，他回头鼻子里哼了一声，手里的笔还在转，练仲秋把目光移到宋叶脸上“最近的药店在哪儿你知道吗” “出门右拐第一家” “二十七中在哪儿你知道吗？” “门口公交站137路，上面有写” “好的，谢谢” 宋叶回过头看了眼自己的卷子，上面也没有印二十七中的字，他回过头看练仲秋吸鼻子，从旁边拿了半包纸“擦擦” “麻烦了” “来上学？还是来旅游？”宋叶翘着二郎腿，把卷子合起来，笔帽没盖笔还在手里转，他上下打量了一下练仲秋“二十七挖过来的？” 练仲秋没听懂“什么？不是旅游，算是，算是来上学，纸我能带走吗？钱从押金里扣” 宋叶莫名其妙的看他一眼，再看看刚才自己给出去的半包纸巾，批发的时候一块二一包，用了半包卖六毛？他摇摇头“不用” “嗯，谢了” 说完练仲秋就出了门，他先是左拐走了两步想起来刚才橘子海老板说是出门右拐，又退了两步然后转身找药店，宋叶把他的动作看在眼里，这脑子看起来也不像是二十七花重金从别的高中挖过来的，要是这样的都能考清北，那他闭着眼都是市状元。 练仲秋买完药装在包里，本来想沿街吃个饭，随便一看全是海鲜海鲜炒粉炒粉……这还吃个屁啊！他索性打了车先去梁健那里，这次这两口子有进步，至少站在楼下听不到骂骂咧咧夹着嗓子输出，他走上楼敲了门。 “进来吧”来开门的是梁健的老婆，练仲秋向来不会以貌取人，除非实在是令他惊讶，这是一个非常非常美丽的女人，身上一点都没有这里土里土气的意思，单看相貌，出去随随便便当个小网红都不是难题，但是吧，口音太重，进来吧三个字让她说的练仲秋都半天没反应过来。 “阿姨好” “你不可以住在我家”显然梁健跟他的漂亮老婆没商量好，或者他的漂亮老婆先前哄了他，因为梁健听到这句话腰背一下挺直不可思议的看着他老婆。 练仲秋被这么直来直去的一句话也说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他还站在门口，刚把门带上“我必须要住” “你怕你妈妈妹妹找你麻烦，等他们来，可以在家里假装一下，但是你不可以住在家里”梁健的漂亮老婆倚在厨房门口看着她，很慢很慢的说的很清楚的告诉练仲秋，你想做什么我都知道，可以配合你演戏但是你别想进我的家门。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已经算是山穷水尽了，练仲秋点点头，回身开门然后出去，正准备关门又推门进来拿出手机“阿姨，我加您微信，有事儿我直接跟您联系” 梁健的脸一天之内被老婆和亲儿子摁在地上摩擦，整个人黑红黑红的透着薄薄的怒意喊了一声“仲秋” 练仲秋看他一眼，又看看自己的脚，落下的睫毛遮住了他的眼睛，扫了码加上微信后说了句，“走了” 没人送他，没人说话，他走到楼下听到楼上碎碟子碎碗的声音，毁灭吧，这个b世界！ 练仲秋现在还是小朋友呢，才17岁，宋叶比他大两岁，为啥小宋19岁才高二呢，请看后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羞辱 第3章 难堪？好吃！宋橘？感冒 这么热的天能出一身冷汗，练仲秋觉得他也是天赋异禀了，他一路上攥着手机无目的乱走，看到一家卖奶茶的小店，他走进去随便点了个什么就坐在角落里了。 李艳芳，梁健老婆的名字，没有微信昵称没有多余的简介，只有三个字还是大名。练仲秋手指在李艳芳的头像上来来回回的划了两下，然后点开大图，是他们一家三口的合影。 梁健在照片里看起来还挺板正，不是弯着腰低着头眼神总在飘忽，李艳芳比现在看起来要年轻一些还是很漂亮，至于那个小孩儿，半点没遗传到李艳芳的好，看起来又胖又蠢，倒有点儿他爸那个窝囊劲儿。 他心里有些复杂，他跟梁健真正的联系只有他身体里流着梁健的血罢了，现在看到一家三口的合照，说难受那没有，说痛苦更不可能，但是就是空落落的，胸腔里只有扑通扑通的心跳声。老实讲，当时他转学的事情办不下来的时候练仲秋甚至想干脆不上了，自己出去打工等成年了再说，梁健的一通电话给了他希望，他当时觉得哪怕他对这个父亲的印象只停留在照片上，但最起码算是有个为时一年的家，现在，才是什么都没了。 他怨梁健，既然做不了决定为什么要打电话叫他过来，怨老姨和大舅，亲情和钱相比就那么一文不值么？怨他自己，为什么他现在还是个学生，为什么这一切要出现在他什么都做不了的时候！ 练仲秋把手机关掉然后从奶茶店的小门往外看，空气被热到变形，树比家那边长得都要高很多很多，甚至点奶茶的时候服务员说的话他都听的很费劲，这里有没有麦当劳和罗森他都不知道。原有的生活节奏被打乱，整个人模模糊糊的就被扔在这个陌生的世界。 练仲秋喝了一口冰奶茶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嗓子眼跳着疼，他从包里拿出刚才买的感冒药，就着奶茶一起喝下去。几口冰饮下去练仲秋发懵的大脑才算清醒一点，那种透进骨头里的尴尬难堪愤怒甚至是孤独冒出了头。 “妈的……” 17年，练仲秋活了17年，他一直都觉得自己挺无坚不摧的，老妈出事儿然后停课办各种证，跟家里的牛鬼蛇神整天的战斗，为了守住他妈的钱，他脑瓜子都快干冒烟了，现在自己一个人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居无定所，李艳芳为着自己的家考虑他能理解，梁健想接他过来他也能理解，现在干不过自己老婆他当然也能理解，但是，理解你理解他理解她，谁他妈来理解理解他呢！ 练仲秋坐在小奶茶店里叹气，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还是很烫，感冒冲剂应该是不太行，啧，烦死了烦死了。 没太多时间给练仲秋感秋伤悲，他还得去学校报到，来这里之前他三个多月没上过课，也不知道这里的教学的进度咋样，上课的时候老师带不带口音…… 宋叶在练仲秋出去之后就进房间补觉，他睡觉习惯性开风扇，到正中午的时候一身的汗，起来拿毛巾擦了擦身上，刚准备冲个凉，他妈带着一个掉了腿儿的凳子砸开他小房间的门就是破口大骂“宋橘！你什么意思！这个家你回还是不回！？我告诉你！你要是再这样我就去你们学校找老师，我问问现在都是教孩子的吗！” 宋叶心里烦，居然还找到这儿来了……听了她一晚上的牢骚不够又找到这里来，他没有回应，把脱掉的衣服再套回去然后把他妈从房间里推出去。 “你有完没完？回家去行不行？”宋叶进到前台里面叼了根烟“差不多行了，闹了几天了？” “我有完没完！你为什么不回家！你如果回家的话我会跑到这里来找你吗！我当初就说你不要管这个破地方！你不听，我看你是把心跑野了，家在哪儿不清楚是不是！” “韩梅！差不多行了！”宋叶吼出这句话的时候练仲秋手里提的肠粉一只脚刚踏进大门口，他看了一眼背对着他的女人披头散发，身上有一股香味儿闻起来让人很不舒服，他没有什么表情的看了一眼宋叶，宋叶拧着眉斜了他一眼然后低头把烟摁了，准备从前台绕出来，练仲秋没心管其他人的破事，他护着手里的肠粉不想被手舞足蹈的疯女人把他午饭拍飞。 那个女人看到宋叶要出来突然开始尖叫“啊！啊啊啊啊！宋橘！啊啊啊啊！”毫无征兆的吓了练仲秋一跳，他没有犹豫的往楼上走，突然，身后一只手抓着他的衣服把他直接拽下去，他扭头就看到那个疯女人面目狰狞的对他喊“你是谁！你是谁！你为什么在这里！”她转身一把拉住宋叶的胳膊“这是谁！他为什么在这里！” “你他妈闹够了没有！松开！我让你松开韩梅！”宋叶在他妈拉住练仲秋的那一瞬间就冲上去了，他妈一旦发起病没有几个人根本按不住，他搂着他妈的腰把人往后拖，他妈手上抓着练仲秋的衣服不放开，三个人跟糖葫芦似的一起往后退，最后一个台阶绊了练仲秋一下，他的腰腹很努力的用劲儿但还是摔在地上。 这一下给练仲秋摔懵了，几个动作就在几秒钟发生的，他都没来得及有什么反应就坐在地上了，他身后的女人也被他带的躺在地上，抓着他衣服的手也松开了，练仲秋手撑了一下地想站起来，滑不出溜的一下还没撑住，他低头一看，肠粉被他手撑的这一下直接抹匀在地上了。 宋叶过去从后面把练仲秋拉起来，把他推到前台里面，低声说了句“等会儿”然后扭头看在地上哭到痉挛的女人，他蹲下想了想又站起来坐在没有肠粉的地上，从兜里掏了半天啥也没拿出来，叹了口气正准备去前台拿烟，面前伸出一只手，是练仲秋 “抽吧，要关门吗？” “嗯” 练仲秋绕了一步把橘子海的门关上然后回到前台里面坐下自己也拿了根烟。 宋橘？哪个橘？橘子海的橘？大小伙子叫这个名儿啊，练仲秋把身上的短袖脱下来扔在地上，叼着烟拿出手机背对着宋叶刷短视频。 “妈，别闹了，回去吧，我跟你一起回”宋叶嘴里叼着烟抓住他妈的手慢慢的把蜷在一起的手指掰开，“别用力，一会儿就好了，我们回家，别哭了”过了很久，练仲秋觉得自己抽了快半包烟了后面才有起身的动静，他还是背对着没动，知道地上那个疯女人是宋橘…的妈妈后，他悄悄地斜着身子回头瞅了一眼，但是只看到了地上的午饭，剩下的都被宋叶挡的严严实实。 “哎！”宋叶把他妈扶起来之后他走到练仲秋身后叫了他一身 “怎么了？”练仲秋转过来手机还在放恐怖电影解说 “十分钟后我回来，你……” “我上去换个衣服，在楼下等你吧”练仲秋站起来径直上楼，眼神往门口看都没看一眼。 宋叶摇摇头，转身带着他妈在路边打车。 十分钟一到，练仲秋已经坐回了前台的那个凳子上，他没乱翻东西但是用眼睛实实在在的打量了一翻，总结出来就俩字，干净，相当干净，特别特别干净，连桌角缝隙里都没有灰，所有物品摆放的很整齐，还有一沓数学卷子，四周边边角角都很平整，字迹…有些狂野但是还挺好看的，宋叶还没来练仲秋就盯着卷子在心里默默算第一页的选择题。 “你还没吃饭吧？”宋叶进来问 “嗯，还没呢” “一起吃吧”宋叶抬手把短袖扯下来，从裤兜里拿出来一个钥匙打开一楼角落里的一扇门，练仲秋坐着没动，抬眼往那边看了一眼，东西还挺齐全的，甚至还看到房间里有一个电磁炉。 “行，你是要冲澡？”练仲秋从兜里拿出一根烟 宋叶的短袖挂在胳膊上有些疑惑的看了眼练仲秋“你刚才洗澡了？” “没啊”练仲秋站起来往过去走了两步 “那我冲什么？换个衣服，你有想吃的么”宋叶从里面的柜子里重新拿了一件白色的短袖套上，还换了一条短裤进厕所洗了把脸才出来“走吧” 两人一起走在马路上其实很尴尬，现在已经下午两点多快三点了，正是最热的时候，宋叶又问了问他想吃什么，练仲秋说随便，然后宋叶就带着他四拐八拐的瞎绕。 练仲秋觉得眼前的世界都开始沾满了水汽随着热浪扭曲变形，他抬手擦了一把脖子里的汗走到一个树荫下站定，叫住宋叶“宋…宋橘，我们去哪里吃？太热了” 宋叶看着练仲秋嘴唇发白，头发耷拉下来遮住他漂亮的眼睛，说“等我一下”然后走进前面的一个小超市 等你妈，不对，等你爹，是傻逼吗？又等一下。练仲秋这会儿脑袋发晕腿跟灌了铅一样，多走一步他都能直接当街死地上，看着宋叶头也不回的走了打开打车软件，吃个屁！ “给”宋叶回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两瓶冰镇矿泉水，练仲秋看了他两眼，把手机揣兜里然后把两瓶水都接过来，一瓶打开灌了几口，感觉自己五脏六腑温度都下来了然后把另一瓶贴在脑门上，“就近吃吧” “还有一瓶是我的”宋叶看着他一点儿没有不好意思的接过两瓶水然后很有安排的给两瓶水都找了用途，他歪着嘴笑了一下“就在前面不到二百米” 练仲秋显然不想走，用矿泉水给自己降温然后站着看宋叶，半点儿没挪步的意思，宋叶从兜里拿了包纸巾抽出一张给他“擦擦鼻子上的汗，店里有空调” “好吧”练仲秋接过纸巾把整张脸就着矿泉水瓶上的水擦了一遍然后说“一会儿我再给你买一瓶”说完就往前走了。 啥？哦……宋叶看着练仲秋的背影心里无语，你知道在哪儿么你就走这么快，然后小跑两步跟上练仲秋带着他去九哥店里吃牛肉。 坐在桌子上谁也没先开口，宋叶接过菜单也没让练仲秋看呼啦呼啦的点了好几斤肉，等菜单被拿走两人大眼瞪小眼的对视了几秒，练仲秋问“没青菜？只吃肉？” “你吃？”宋叶抬手打算再叫服务员过来，练仲秋赶紧打断他“没，我就是问问” 这时候有人拿了一提冰镇啤酒过来顺势坐在一边对练仲秋点了点头扭头问宋叶“叶子，给” “我没要啤酒”宋叶拿手推了一下，他今天没心情喝，他妈昨天就闹了一整夜，白天还没睡几个小时又闹，现在过来吃饭也是因为练仲秋被无辜牵扯进来，不然他今天顶多煮一碗粉。 “今天不喝？这位是，新朋友？” 练仲秋这才注意到坐在他们桌子上的男人，脸上每一道褶子里都有一条人命的既视感，穿着黑色的跨栏背心和黑色短裤，这么热的天还梳背头，就不怕发胶化了流脸上？ “不是朋友，麻烦问一下我们的肉什么时候上，快饿死了”练仲秋赶人，宋叶站起来把啤酒提起来跟背头男一起进了后厨，说的话他也听不懂。没多等几分钟，宋叶手里拿着几个大盘子出来，很夸张，远看像肉山，近看也是肉山，练仲秋拿筷子挑了一下甚至没有垫菜。 “这是，你家的店？”练仲秋拿公筷下了至少一半肉山的肉，然后从背后的冰箱里拿了两瓶豆奶“给” “嗯”宋叶从兜里拿出一包酒精湿巾抽了两张给练仲秋“我叫宋叶，唐宋的宋，树叶的叶，不叫宋橘。这是朋友的店，不会坑人很划算” “哦”练仲秋饿的眼睛都快绿了，他从锅里夹了肉先放在宋叶的碟子里然后再给自己夹，刚吃了一口想起来什么似的抬起头说了句“练仲秋” “嗯？”宋叶看着碟子里的肉做心理建设，虽然九哥这里的碗筷都洗得很干净，但是他还没烫呢，不吃，显得b事儿多。对面的人一句话他没反应过来，练重丘？ “我的名字，练仲秋，八月的那个仲秋”练仲秋看他没动筷子，把豆奶往过推了推“吃啊，很好吃，这是沙茶酱？” “哦，是”宋叶反应了一阵儿，八月的仲秋？笑了一下还是把肉夹起来吃了“姓练，那你口音不像这里的” “我，我刚出生就去外地了，不会说这边的话”练仲秋没抬头，往嘴里狂塞肉，塞的同时嚼，嚼的同时下，下的同时还给宋叶也夹肉，宋叶看他恨不得把盘子也塞嘴里吃下去也低头安静吃饭，这人还挺下饭。 豆奶足饭饱后，练仲秋靠在椅子背上打嗝“你知道橘子海附近有租房的么” “可以帮你打听”宋叶点了一根烟然后给练仲秋递了一根“二十七附近的也有，需要打听吗？” 练仲秋想了想摇摇头“不用，就你民宿附近就行” “行” 说完之后两人又没话了，宋叶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练仲秋盯着他的发旋发呆，这世界真奇妙啊，这是他不知道第多少次感慨，几个月前他还在干热的北方教室里坐着听课，跟王念娇俩人思考周考怎么作弊，一个月前还在因为老姨不帮他办转学手续想尽各种办法联系他妈以前的朋友，中午被赶出来的时候觉得万念俱灰死的心都有，现在却坐在这里和刚知道名字的陌生人一起吃饭。 练仲秋脑子里这会儿乱得很，吃饱之后人就开始犯困他想回去补觉还得去买退烧药，他不能一直住酒店吧还得租房，莫名其妙又想起来宋叶的卷子，他有些担心现在的他能跟上教学进度吗，他能适应这里的教学水平吗，万一就此一落千丈以后只能去早市上卖鱼怎么办！ 想着想着练仲秋打了激灵，他搓搓胳膊这才感觉到冷，南方就这点不好，外面能热死人，室内能冻死人。就是免疫力满分选手来了一冷一热的也会感冒。 他看看宋叶，人还是低着头这半天动也没动，他敲敲桌子“宋叶？宋叶？”叫了两声没反应，练仲秋站起来走到他旁边拍拍他肩膀“宋叶？” “谁？”宋叶猛地站起来脑壳直接撞在练仲秋的下巴上，顶的练仲秋差点儿又一屁股坐地上“嘶，你没事儿吧，对不起，我” “你他妈咋了！”练仲秋捂着下巴拄着桌子，下颌来回动了两下确定骨头没事儿。 “我睡着了，不好意思，没咬到舌头吧？”宋叶手脚不知道往哪儿放，最后抽了两张纸递给练仲秋，练仲秋拿着纸不知道这是啥意思，撞下巴递餐巾纸干嘛“你，你给我纸干嘛？” “咳，我也不知道手边有什么可以给你的，就拿了两张纸，真没事儿吧”宋叶揉揉他的头顶，他刚才被吓了一跳，蹦起来的那一下劲儿不小，这会儿脑子里都嗡嗡的，要是练仲秋在说话，估计舌头都能给咬下来。 “没事儿，回去吧，我也困了”练仲秋把纸揣进兜里，拿出手机打刚才没打上的车，站在路边热流打在皮肤上，骨头里是冷的，肉上是热的，他跟剩菜进微波炉一样，身体里噼里啪啦作响。 头更晕了，练仲秋拿出刚才宋叶买的矿泉水喝了两口问宋叶“你那儿附近有诊所吗？” “你感冒了？”宋叶看他刚吃肉吃红润的脸色又变得灰扑扑的“其实早上你买药的店就可以打针，不过你要是想去医院的话也有” “行，谢谢啊” “嗯” 第4章 听唔懂嘅 等到车来，练仲秋先钻进去，开了没五分钟打了十五个喷嚏，把宋叶兜里那包纸巾全部造完他自己兜里的那两张也没能免灾。司机师傅恨不得把车里打造成极地温度，快到橘子海的时候练仲秋的脑袋已经完全耷拉在车窗上了，随着拐弯、过减速带、遇到红绿灯一下一下磕得还挺有节奏感。 宋叶看着他实在是没忍住“难受的话，现在就下车，没多远，我们可以走回去” “不行，我不能走路”说着练仲秋把汗湿的头发全撩上去转过头看宋叶“你为什么一点儿事儿没有” 宋叶看他的样子又掏掏兜，是真的一张纸都没有了“我习惯了” “我快爆炸了，这真的是人能接受的温度变换吗？”练仲秋一手箍着头发，一手抓着头顶的扶手，他现在已经从眩晕变成了恶心，估计一下车刚才的牛肉就要跟他说再见了，也不知道这十几分钟消化了多少。 在练仲秋马上就要呕在车上的时候他们终于到了，他一个箭步也不管后面的车会不会撞死他就往路边冲 “哎！”宋叶喊了他一声紧跟着下去，练仲秋扶着树吐得天昏地暗，苦胆水都快呕出来了，他从兜里拿出刚才的矿泉水漱口，“给，擦擦吧”宋叶从昨晚练仲秋买烟的超市买了一大包抽纸和水递给他。 “干嘛要买啊，走两步不就到了吗”练仲秋弯着腰眼泪挂在下巴上，手按着胃部深呼吸“谢谢啊” “我回去取纸再出来，我怕你趴在自己的呕吐物里”宋叶把东西递给练仲秋就退了一步，很安全的一个距离，哪怕练仲秋现在变成喷泉开始以他自己为中心狂撒呕吐物也不会溅到宋叶的那种距离。 “至于么，我没东西能吐了”练仲秋把水倒在纸上给自己擦了个脸，真他妈糙，这条件总不能回去洗个澡再打针，他把衣服下摆拉起来闻了一下，一股牛肉味儿和汗味儿，他现在像牧场里的野牛，又馊又臭。 练仲秋皱着眉犹豫，不洗，太恶心，洗的话他会不会死在浴室里，宋叶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说，“那就回去吧，挂针要两三个小时，冲个澡再去”宋叶绕过他的呕吐物往店里走，练仲秋站在原地没动，吐完了就完了？不收拾一下？就这么放着？宋叶走出去五步看着他“盯着看也吃不回去了，赶紧回去吧，热死了” “操，谁他妈想吃回去了，我是觉得就这么不管了是不是不好”练仲秋快步跟上，吐完之后莫名的轻松了很多，“就这么吐在那儿，这天儿没几分钟都能生蛆了” “那怎么，你要拿矿泉水瓶全部接回去然后还要垃圾分类吗？这里没那么多规矩”宋叶进到店里，他没开空调，从他的小屋里拿风扇出来“走吧，吹风扇你就能活到明天” “那你用什么？”练仲秋不拒绝他的好意，现在的他是真的吹不了空调了，再吹，明天新闻头条上就会出现一个因为水土不服吹空调暴毙的少年，橘子海大酒店也会变成凶宅，到时候，啧啧啧。 他问完之后宋叶低头笑了两声，等到了他房间门前才说“我能开空调啊” …… 练仲秋打开门，一进去就把身上的短袖脱掉，然后把窗户打开“麻烦你了” 宋叶帮他把风扇摆好插上电，站起来看到他的样子愣了一下，“这么热的天你里面还穿个背心？”这北方人脑子有问题吧，短袖底下套背心，以为自己是小姑娘呢，不热死他热死谁啊？ 练仲秋把背心揪起来再弹回去，揪起来再弹回去，脸色惨白不影响他不耐烦“习惯了，有什么问题吗？” “呵，没”说完宋叶就下楼了，他真的要困死了，赶紧随便冲一下补觉，不然明早要是再不去学校，他高中毕业证都拿不上了，躺在床上突然想到练仲秋，也是二十七的就是不知道学文学理高一高二。 练仲秋快速的把身上的汗冲掉然后出门去小药店打针，他下楼的时候宋叶不在前台，估计是在小房间里洗澡补觉。 进小药店的时候练仲秋特意在手机上查了一下离这里最近的医院，发现发车过去居然都要二十块钱的时候他决定信赖民间赤脚大夫的水平，在这个起步价只要七块钱的地方叫车用上优惠卷居然都要二十，可想而知医院跟他的距离估计都到对角线的另外一头去了。 下午热，小药店只有头顶挂着的电扇所以没什么人，里面的大夫戴着老花镜在听书 “何为问他的老婆，你为什么给我戴了一顶绿帽子还不够？他老婆叉着腰站在地里，看看手心的茧又看看何为，眼泪簌簌的落下来说，你不回家，活儿没人干，我除了去外面找男人，还能怎么办！何为一听居然觉得有几分道理……” “大爷！大爷！”练仲秋叫了好几声赤脚大爷都没理他，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单纯的沉浸在乡村爱情中，练仲秋走到大夫的桌子跟前扯着嗓门又喊了一声“大爷！” 大爷一抬头练仲秋猛地站直，这这这，这真的是大夫吗？这真的是能给人打针的大夫吗！黄褐色的石头镜片，身上的polo衫还印着第二加工厂的字样，看起来比他姥爷岁数都大，练仲秋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问“大爷，能打针吗这里？” 大概过了几秒，大爷把石头镜摘下来从柜子里拿出一个远视镜，戴上仔仔细细的看了看练仲秋，“你谁啊？” “我不舒服，来打针”练仲秋说完看那个大爷还盯着他看，不是，宋叶说的真靠谱吗？他补了一句“宋叶…宋橘让我过来的” 这句话大爷反应的很快“啊，小橘子让你过来的，那你坐吧，坐那儿，我去备药” “啊？大爷，您还没问我怎么了呢就直接备药啊”现在练仲秋有一种想要拔腿就跑的想法，打车！二十块钱也打！哪怕医院在隔壁市他也去！ 大爷听到他的话回身站起来直接摸了摸他的额头，“把舌头给我看看”练仲秋僵硬的把舌头伸出来，“嗯，行了坐着去吧” 就这！就摸摸发没发烧然后看看舌苔就可以直接备药了？他最后的死因不是高烧不退水土不服而是因不良行医导致的中毒或者过敏吧。练仲秋往前走了一步，看大爷也没洗手消毒直接从后面的玻璃柜里拿出几个玻璃瓶也不看计量就准备敲，他深吸一口气看了眼桌子上放的大爷的手机，包浆泛黄的手机壳！这不行！ “哎，哎，大爷，那个不用了我” “龙爷！不好意思啊，这我朋友，您给打个屁股针吧好得快，明天还要上课” 练仲秋话说到一半，宋叶跑进来，边往里间走边喊，龙爷看到他进来瞬间笑得脸上全是褶子，这变脸速度真是令人咂舌啊。 “橘子，你朋友啊，脸生，我还以为是你介绍过来打营养针的” “嗯，我朋友，北方人刚来一冷一热有些感冒，前面吐了一回”宋叶扭头看练仲秋“你现在发烧吗？” “不知道” “量个体温吧，他前面洗澡了应该没怎么烧”宋叶扶着龙爷走出来，把龙爷刚才拿出来的瓶子一个一个放回去坐在练仲秋身边用膝盖怼了练仲秋一下，歪着头对练仲秋说“问龙爷好” 练仲秋看着他无语的很，这半天他听来了，合计宋叶跟药店大爷算是一伙的，朋友就好好看，一般人就是介绍给大爷打营养针，备不住还会忽悠人说什么能治疗不孕不育尿频尿急尿不尽之类的。 “说啊”宋叶看他不动又怼他一下。 “龙爷好”练仲秋对着龙爷点点头，看龙爷翻箱倒柜的找体温计，他心里的不安成几何倍数放大，头顶的风扇质量应该是奇差无比的那种，转一圈吱一声，电线弯弯绕绕被黄色大头胶布贴在墙上，练仲秋都怕一会儿掉下来给他来个割喉礼问好。而且就这小药店的卫生条件和这大爷的靠谱程度，练仲秋很有理由怀疑这是宋叶和这什么龙爷合起伙来骗他什么的，图钱就算了要是图个腰子图个胳膊腿儿眼角膜什么的，那他年轻力壮也不近视还是很值钱的。 “靠谱吗？能给人打针看病的小药店找一个体温计需要这么长时间？”练仲秋压着声音贴在宋叶耳朵边问，鉴于宋叶刚才请他吃了一顿不错的午晚饭，练仲秋想要是就这么抬屁股走人还是不太礼貌的，毕竟他人现在还在橘子海住着呢。 先问问吧，随机应变呗 “我来了就靠谱了”宋叶没压着声音，还往龙爷那边探头探脑的看，见龙爷还是没找到体温计他转过头对着练仲秋算是解释的说，“我本来想你洗完澡我带你过来的，结果我睡着了” “啊，在你房间里等我洗澡啊？”不靠谱！ 宋叶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我没关门，你下来我能听见” “那你都睡着了，是什么样强大的毅力让你起来然后再过来的呢？”练仲秋说这话的时候皮笑肉不笑，他没心思回应宋叶的借口，谁知道是不是宋叶一开始就想骗他过来打营养针跟龙爷平分钱。现在找一借口就想把他打发了？真觉得他是傻逼这么好骗的吗？ “不是，我被热起来的，起来之后上楼敲你门没人，我才想起来你应该已经过来了”宋叶从兜里拿出一包烟，敲出来三根，给练仲秋递过去，分烟的意思也很明显，算是表达歉意，他自己睡着了差点儿让龙爷忽悠了练仲秋，虽然练仲秋看起来不是个百分百的蠢货，但是毕竟他来的时候龙爷都已经开始敲葡萄糖的瓶子了，更何况现在龙爷看起来确实不靠谱。 练仲秋没接眯着眼看他，跟他拉开一大段距离，宋叶叹口气“真的，我没打算玩杀猪盘” “你不是说你开空调睡觉吗？还能被热起来？”发着烧不代表失忆了，宋叶不到一个小时前说的话练仲秋帮他记得死死的，他没接宋叶的烟，从自己兜里拿了一根出来点上，“我看温度计也找不出来了，我先走了” 话毕，练仲秋对着宋叶的脸吐了一口烟然后就出去了，宋叶看着他的背影摇摇头，对着龙爷喊了一嗓子“不找了！” 龙爷麻利的停下手上的动作，扶了扶眼镜看他“真是朋友？我看他不喜欢，年纪轻轻的孩子一脸的阴郁，不好”龙爷出来坐在练仲秋刚才坐的位置从宋叶手里拿走一根烟“这谁啊？” “客人，早上我妈撒泼把他拽地上了”宋叶把多余的烟塞回去，对着龙爷说“我觉得还行吧，心不坏” “你看谁都心不坏，他死不了，就是小感冒，最多三天自己就好了”龙爷说完回到屏风后面拿着手机继续听书。 宋叶抽着烟出来往橘子海走，不领他的好意他也没义务管练仲秋，这么大个人了也丢不了，只要别死橘子海怎么都好说，亏他跑过来就怕龙爷坑他，现在还落下个杀猪盘操盘手的印象，无语。 宋叶回去之后想了想还是没开空调，他把窗户打开从抽屉找了个初中种树发的手持风扇，夹在床头补觉。 练仲秋最后还是打了二十块钱的车去中心医院打针再打回来，这一趟将近一百五就出去了，到了橘子海门口，练仲秋摸摸兜，干脆从旁边超市买了一条烟。他上楼前特意看了一眼宋叶房间的方向，门留着一个缝，没听到空调机的声音。 跟他没关系，陌生人之间还是要保留陌生人的距离，人生地不熟，要是宋叶把他卖了做长工他连交流都没法儿跟本地人交流，虽说一起吃了一顿饭，那不也全吐出来了，就当没吃吧。 练仲秋上楼收拾行李，先把书包收拾出来才想到，南方教科书好像跟北方教科书不是一个版本的……这是真麻烦了，万一教的东西都不一样咋办，拿出手机开始百度。 快到晚上八点多的时候练仲秋整理完网上说的所有南北方教育差异，他有些头疼的看了眼备忘录，或许仓促的决定转学到这边来真是个大错误。练仲秋站起来眼前冒黑线，他把手机放兜里捏捏眉心，这一整天合计下来相当于什么也没吃，也不知道中午的牛肉消化了几块。 “老板，这炒粉有什么区别啊？”练仲秋出来之后在街上乱走，看到一条相较于橘子海楼下冷清的街道很繁华的一小个角落，他一眼就看中了在中间人没那么多的炒粉。 “嚯粉、西粉、康粉还有西曼和撒曼，小伙叽，里看看要森么”摊贩小哥操着一口非常不标准的标准普通话，把擦到反光的钢板车擦了又擦，练仲秋根本听不懂……啥玩意儿啊都是，全国普及普通话多少年了！建国都他妈多少年了！能不能说普通话！能不能说全国人都可以听懂的普通话！在他纠结的时候炒粉小哥还从旁边提了一桶水过来洗抹布。 …… “怎么样啊，七拉一过啊？” “什，什么？” “我缩，里，七，拉，一jiong，粉”可以感受的到炒粉小哥的诚意了，他说的很慢，试图说得更清楚一些，但是和刚才的区别唯一就是练仲秋可以更清楚地看到他牙齿上的烟渍和脸上的痘。 练仲秋大脑高速运转，转的冒烟转的卡壳，最后还是只翻译出来了我你吃，他无奈的很，随手指了旁边低矮板凳上别人吃的那一份，“就那个吧，多放点儿辣椒” 小哥拿脖子上挂的毛巾擦了擦脸，抓了一把河粉对着练仲秋“够唔够啊” “再多点儿，麻烦您了”说完练仲秋抽出一双一次性筷子，找了个人少的地方坐下开始搓筷子上的木刺，操操操操操！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操！他整个人现在就想手里的木筷子一样，浑身扎刺儿，怎么搓都搓不下来。 咔擦！ “我操！”练仲秋手里的木筷子整整齐齐的断成两截，他把筷子摔在桌子上站起来准备说一声打包，但是实在不能确定自己会不会和炒粉小哥因为听不懂话的原因吵起来。 “来了，靓仔”炒粉小哥把粉直接放在练仲秋面前的桌子上，从围裙兜里拿了一双黑色的不知道啥材质的筷子放在盘子上，然后说了一堆叽里呱啦的练仲秋听不懂的话就走了。 有脾气也没脾气了，人给你端到桌子上还拿了一双筷子，虽然不知道说了什么但听语气是好话，现在跑过去再说打包，俩人连比划带动作的粉都坨成大饼了。把心里的烦躁摁下去一些，练仲秋拿了一张纸在桌子底下确保炒粉小哥看不到的角度擦了一下筷子，开吃！ 第5章 烂醉如泥 一筷子下去，练仲秋在空中用眼神大写了个心服口服，就这味道，搁以前那儿，一碗不卖你58算商家太良心。 吃着练仲秋还用筷子抄了一下碗底，结结实实的几块大牛腩，跟小推车上宣传的图片复制粘贴一样一点儿不来虚的，这一整天的操劲儿和难受被这一顿炒粉安抚熨帖的舒服的不得了。 练仲秋吃完之后还打包了一份汤的，吃饱了听不懂塑料普通话他也不生气了，连比划带操作的，汤粉里还多加了一根香肠和几个云吞。炒粉小哥拉着练仲秋加了微信把他拉进一个群。 “每日中午11-2时有外卖服务，下午4点之后在杨柳口出摊，谢谢大家光临”练仲秋边走边看，啧，这还是个大生意啊，“卧槽！你他妈…” 研究明天中午午饭的练仲秋一心扑在手机上压根没看清前面的人，结结实实的被撞了一个满怀“宋叶？”练仲秋把手机揣进兜里扶着满身酒气的宋叶往路边走，宋叶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喝这么多，站都站不住，身边也没个狐朋狗友1234的，要是没砸练仲秋身上估计就要跟大地来个舌吻了。 “宋叶！宋叶？你好着没？你先坐下你先坐下”练仲秋用一只手好不容易把宋叶放在道边儿，宋叶歪歪扭扭勉强能坐的住，他眯着眼看练仲秋，摇摇晃晃的一只手想拉练仲秋的裤子，练仲秋退了一步，“你先坐着” 思及中午练仲秋那么狼狈的时候宋叶买了水和纸巾，还把屋子里的风扇拿给练仲秋，所以练仲秋决定一报还一报，好报还好报。他把粉放在宋叶边上然后跑回去问炒粉小哥要纸，朝四周看了看，已经没有开门的小商店了，那就别喝水了。 一扭头，练仲秋抬起来准备跑回去的腿又放下来，歪着头叹了口气。 他妈的，喝的你爸妈你都不认识了还知道旁边放的是能吃的汤粉，那你他妈的咋不知道知道这是别人的粉呢！练仲秋从裤兜里拿了两只烟，分给炒粉小哥一根“麻烦，麻烦您，帮我，再做一份” “一样的？” “嗯，一样的”说完练仲秋没回去，把刚才要的纸揣兜里站在炒粉小哥的铁车边上看宋叶。宋叶穿的黑色的短袖短裤，头发也是天生的黑色，不像练仲秋过年为了臭美特意染的巧克力棕，现在他整个人坐在黑暗里，就像是只剩下一张脸和胳膊腿儿，还有手里那一碗练仲秋的汤粉。 离得有点儿距离加上这里的路灯存在感还不如手机手电筒强，所以宋叶的动作在练仲秋看起来有些模糊……和搞笑。宋叶现在比三岁小孩还不如，筷子拿起来歪过去、拿起来掉地上，掉在地上之后宋叶还盯着地上的筷子思考，看看筷子看看手里的粉来来回回几次像个傻子。 这么个有洁癖的小帅哥会捡地上的筷子吗！有奖竞猜！捡了明天吃沙县，没捡明天吃火锅！练仲秋嘴里叼着烟把手机拿出来对着宋叶拍了一张。让你丫想坑我打营养针，再有一次老子就把你的照片贴在橘子海门口！ “哎！”果然，洁癖小帅哥试图用一根筷子坚强且努力的把汤粉捞起来，无果之后，把另一只筷子也扔地上捧着碗喝了几口汤，练仲秋把新做的粉拿上套了两个塑料袋打了个死结，多拿了两双筷子走过去。 “给”练仲秋蹲在宋叶面前把一次性筷子递给他，宋叶眼神迷蒙，很认真的看着练仲秋，看了半天也不接，练仲秋把筷子上的塑料皮拆了然后把筷子再递给宋叶“再扔地上，你就用手抓着吃” 宋叶听懂了，点了一下头，但是还是不动，盯着练仲秋。练仲秋不打算陪他玩你看我我看你看谁先说话就是傻逼的游戏，筷子往宋叶手里一塞站起来之后把兜里的纸巾掏出来给宋叶说，“我要回橘子海，你是坐着等酒醒？” 大概是练仲秋一段话里说了橘子海，宋叶有点儿反应，他握紧手里的筷子使劲儿眨了两下眼睛看着练仲秋说了三个字。 “你是谁？” 服了，我他妈是谁！我是小天使呗我是谁，我是你的住客，我是现在可以扶你回橘子海的好心人！ 宋叶喝多了之后根本认不得练仲秋，手里拿着筷子和纸很机警，练仲秋踢了他一下，看到他腿上的肌肉全部绷紧，看这架势，练仲秋要是有啥动作他能直接蹦起来然后再一头栽地上。 练仲秋很无奈的再次蹲下，看着宋叶的眼睛说，“我是练仲秋，我住在橘子海三楼大床房，中午我们一起吃了牛肉，然后下午你骗我去打营养针，现在你喝醉了你需要我扶你回橘子海吗？” “不需要” 说不好宋叶现在知不知道练仲秋是哪一号人，但是他开始用筷子吃粉了，练仲秋往碗里看了一眼，汤全喝完了剩下粉和香肠还有云吞，宋叶动作还是有些笨拙，也没再看练仲秋，练仲秋留下一根烟就走了。 就是这么潇洒！ 回到橘子海以后，练仲秋把自己脱得只剩一条裤衩然后坐在床边吃粉。他现在很纠结，租房不是一天两天能租下来的，至少也需要一个星期吧，看房，看软装，看地段。那现在的问题就是在租到房子之前，是继续住在橘子海还是去别的地方住。 正想着练仲秋听到楼下噗通一声，跟谁跪地上了似的，他看了眼时间，他回来已经快四十分钟了，该不是宋叶吧？练仲秋又听了会儿，外面只剩蝉在哇哇叫了，楼下摔倒的那一声过后安静的不得了。 不能吧，快二十的青壮年会一头把自己摔死在自家民宿里吗？不对不对，万一呢，新闻里起床姿势不对、入睡时间不对、喝水温度不对死掉的比比皆是，而且就这两天来看，橘子海就只住了他一个人，万一宋叶真的命就这么苦，点就这么背，真的嘎嘣脆了，他咋办啊！ 门被打开了一条缝，练仲秋端着碗站在门口边吃边听楼下的声音，他把汤都喝完了楼下还是安静如鸡。 “哎，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把一次性餐盒打包起来再把烟头和垃圾扔进塑料袋里，练仲秋穿了一条外裤就下楼了，很好！练仲秋再次感叹自己真是世界真善美代言词，要是他不下来，宋叶就这么撅着腚趴在橘子海的大门口一直到酒醒。 现在宋叶的姿势要是站在橘子海门口往里看，妥妥的就是十八禁。 脸贴在地上，一只手里抓着手机，一只手叠在肚子底下，屁股翘起来跪趴在前台正前方。练仲秋绕着宋叶转了一圈，这不好下手啊，从哪儿扶呢？总不能提着衣服领子把人提起来。 练仲秋手里还提着垃圾，他用脚碰了碰宋叶的小腿“醒醒！宋叶！起来回屋睡去”宋叶没反应，练仲秋从他背上跨过去开门把垃圾扔到路边的垃圾桶里，回来把门口欢迎光临的牌子翻成暂停营业。 站在宋叶的屁股后面深吸一口气，弯腰从胳肢窝里把宋叶往起来抱，“我日了！”宋叶摔回地上，这一下还不轻，因为练仲秋听到清脆的“咚”一声，他现在这个位置只能看到宋叶的后脑勺，也看不到宋叶脸上哪儿磕地上了，别把牙磕掉就行。 “看着瘦高瘦高的，怎么这么有分量啊”练仲秋又提了一口气，先把双手卡在宋叶腋下，然后紧紧的抓着他的衣服“一二三！哎呦卧槽，他妈的吃石头了你！” 宋叶被提起来以后，跪趴的姿势就变成了跪着，他整个人身体往前倾，重量全压在练仲秋手臂上，烂醉如泥和烂泥扶不上墙说的一点儿没错，“你他妈醒来呀！骨头都被抽走了吗！”练仲秋从牙缝里冒出几个字，他把宋叶像一个编制袋子一样向右边一甩，甩过来一条腿，也行，练仲秋干脆拖着他后退进宋叶的小房间。 用后背撞了几下门，练仲秋扭头一看直接无语，橘子海就他一个人，这小房间还要锁门？他看起来就这么像个贼？“你他妈，他妈还真是，操”不知道今晚问候了多少次宋叶的祖宗八辈儿，练仲秋才艰难的把吃了石头的某人挪到床上。 刚吃完就做力量训练，那碗粉跟吃到狗肚子里没区别，练仲秋把宋叶扔在床上之后就上楼洗澡了，也懒得出去买吃的。 洗完澡之后，练仲秋从自己的本子上撕了一页纸在上面写“打折吧，我还打算住一星期练仲秋留”写完他擦了擦头发然后下楼用一瓶矿泉水把纸条压在前台。 这一夜练仲秋睡得很好，许是生病的缘故，早上被闹钟吵起来的时候他浑身酸痛，尤其是斜方肌，很难不怀疑这是因为大半夜拖宋叶的缘故。 “狗东西”骂了一句宋叶，练仲秋洗漱完背着包出门，宋叶房门被关起来了，前台的纸条也被拿走了，矿泉水还在。练仲秋突然想起来，这人也是高中生，估计是上学去了，喝成这样都能按点儿上课，还真是感动中国了。 按着导航走，学校大门还没开的时候练仲秋就到了，不好说他现在什么心情，总之面部表情肯定很夸张，不然他的班主任也不会在看见他的时候反反复复盯着手机里的证件照做对比。 “练仲秋对吧？” “嗯” “我叫敬伟博，是你的数学老师也是班主任，走吧，边走边说”敬老师说完之后带着练仲秋往教学楼里走，总是回头看练仲秋两眼“转学当天家长不在吗？来的挺早啊，我都没想到你会这么早就到” “第一天踩点儿到不好吧，老师，咱们还没到吗？”练仲秋现在自己都能感觉到他的眉头皱的有多紧，眼珠子都紧的疼。这学校的地理位置就已经让他无语至极，进来之后七拐八绕上楼下楼，眼看着越走越偏，这真是一个学校吗？ “理科尖子楼在老楼，得从新楼的三楼去平台，是稍微远了一点，但是条件跟这边是一样的，只是外观不好看，咱们尖子楼还有自己的小食堂，不用和他们挤着抢，马上就到了，你看前面那个就是”话音一落，练仲秋看到了理科尖子楼，说是楼都抬举了，拢共就二层，还是红砖楼，顶部全是树叶和绿植，几乎要遮掉二层的窗户……现在去普通班来得及吗？ “走走走，我给你找个座位”敬伟博拉了一把练仲秋的胳膊，练仲秋愣了一下然后甩开，敬老师有些意外，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抬头看练仲秋，练仲秋清了清嗓子“我，原来那边，不让老师和学生有肢体接触” “哦，这样啊，这里没那么多的规矩，那走吧走吧”敬老师转身进楼，练仲秋也跟进去，一楼右拐第一个教室就是理科1班。 “卧槽？” “什么？” “没事老师，我坐哪里？” “后面那个男生的左边，就是那个单座的” 世界真奇妙、世界真是小、世界哈哈哈哈哈哈哈！ 昨天晚上被他拖麻袋一样拖进房间的宋叶现在就趴在课桌上补觉，高中生、理科数学卷子、知道二十七在哪里，就算是这样，是不是巧的过头了也。 练仲秋一早上都有些神经紧绷，理科尖子楼一班的学习氛围他真是不敢苟同，还不抵他原来的班级，就看和他隔着一个过道的宋叶睡得有多香就知道了。数学老师上课讲卷子他打呼打的忘情，这态度没有迎面接受一个黑板擦就很让练仲秋吃惊了，然而一早上的所有老师都对宋叶熟视无睹，倒也不是宋叶特殊，就自己同桌，拿着漫画书放在桌子上津津有味的看了一早上，期间还吃了两个鸡蛋一碗酱油炒面…… 不过好在，就算南北方教学差异不小，他原来的地区还是自命题被称为全国最简单的卷子，他这一早上下来还是觉得游刃有余的，没啥不会的，不清楚的看两眼也能记起来。 宋叶醒来的时候正好是脸对着练仲秋那个方向趴着的，他睁开眼睛一瞬间差点儿吓得他冷汗下来，是喝假酒了吗？他的住户为什么会坐在他旁边的座位上写卷子？做梦了？这么真实的梦？宋叶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卧槽，还是很疼的。 “练仲秋，昨天谢谢你” 练仲秋眼神都没往他身上走一下，一直低头专心看题，宋叶道了谢他才转头看宋叶，“没事儿，打几折啊？” “什么？”宋叶一时间没听懂练仲秋在说什么，真是喝假酒了，以后九哥那儿白的不能喝，绝对加水以次充好了。 “我给你留了个纸条”练仲秋压低声音说的，他跟周围的人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好，最后一句话就是我叫练仲秋，一早上除了喝水没有后张开过嘴，周围人也自成一派，没人散发不必要的热心肠来跟他一个转学生搭话。 “哦，我没想起来，八折吧，热水和泡面你随便吃”宋叶伸了个懒腰，说完之后从桌兜里拿了一个被热化的巧克力递给练仲秋“给” “清垃圾呢？都化了我不吃。你昨天抢了我的粉，这一周就泡面随便吃？宋老板”练仲秋把宋叶的手推回去，打开杯子喝水。 老楼的好处也不是没有，就比如现在是上午最后一节课，也是太阳最热的时候，但是新楼把阳光全挡住了，而且因为老楼跟前全是树，温度适中，教室里没空调也不觉得热。 “你中午吃啥？”宋叶把巧克力挤进嘴里，“我请你吃饭？” “你不吃食堂？” 宋叶一愣“你要吃食堂？” “有食堂为什么不吃？” …… 练仲秋从宋叶的脸上读出一种欲言又止，学校和学校之间有差距，那学校食堂和学校食堂之间必有大差距，他不能用原来的标准想象这里的饭，宋叶准备说什么，练仲秋侧着身子靠近他“那吃牛肉？” “不吃食堂了？” “请我吃牛肉” 宋叶朝练仲秋比了一个ok，继续趴下补觉，练仲秋坐正之后他同桌碰了一下他的胳膊“你跟宋叶是朋友？” 前桌的也靠在椅子背上竖着耳朵听，呦，名人啊还是，他看了眼宋叶的后脑勺“不认识” “不认识宋叶请你吃饭干嘛？” 练仲秋看他同桌“你叫什么来着？” “柳艳” “柳艳，你漫画书在地上躺了老半天了” 柳艳低头把书捡回来还想跟练仲秋说话，练仲秋拿着笔看书一个眼神都没给她。 宋叶还是趴着，脸换了个方向，看后背的起伏程度，大概是又睡过去了。 第6章 二十七中 “打车吗？还是公交？” 中午最后一节课下课铃还没打，宋叶就自动苏醒，然后把正在云游天外的练仲秋叫回神。 “都可以，公交车上的空调不会也开的那么足吧？”练仲秋的病还没有好全，稍微一吹风就流鼻涕，他真是怕了网约车司机对车内温度的掌握。 宋叶摇摇头，看练仲秋一脸的没明白，他弯腰低头凑在过道中间说，“公交车有时候没有空调，有时候有，还有，一会儿一响铃我们就得往外跑”宋叶脸上还带着睡觉时候压的红印子，练仲秋不理解他说这副话的时候的表情，很严肃也很郑重。 最后一节是生物课，生物老师满头都是白发，拿粉笔的手都颤颤巍巍的，能在如此嘈杂的环境中说清楚每一句话已经是很不容易了，根本没有多余的心力去管底下交头接耳的臭小子们。 练仲秋点点头算是回答了宋叶，从桌兜里把手机和钱包拿出来揣兜里蓄势待发，宋叶说完之后也没有趴回去更没有做好看起来像往外冲的准备，他的头跟桌面齐平还在过道中央，练仲秋不好意思上课的时候像别人一样肆无忌惮的吃东西聊天，他也把头低下凑过去问，“怎么了？” “你早上干嘛呢？” 很意外的一句闲聊，练仲秋把桌子上的卷子看卷起来递给宋叶“做题啊，你们这里题比我们那儿难” “好学生啊？”宋叶接过卷子很认真的看，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调侃，练仲秋哦了一声没理他，拿出手机放在腿上以极其扭曲的角度看自己的造型。 宋叶看他有些无语，这么热的天，就是老楼再凉快，一上午几十个人挤在四十来平米的房子里，光呼出去的二氧化碳都能给每一位同学脸上镀一层油光。宋叶看练仲秋照镜子入迷，低头看他手里的卷子。 很意外，练仲秋住的房间很整洁，那天他搬风扇进去看到连被子都是叠好的，衣服也清清爽爽干干净净，但这卷面……还不如让狗上去踩两脚来的整齐。 字不难看，但是太乱，所有草稿都打在卷子的四角，四角又被他的胳膊揉皱，很少用修正带，小错误就是一个黑团，大错误就是两条很粗的黑线，看了两页宋叶就觉得自己可以再趴下睡会儿，宿醉的劲儿又上来了。 “叮！” “走！” 下课铃响起来的一瞬间，宋叶腾的一下站起来声音不小的喊了一声走，练仲秋被他吓得差点儿把手机扔出去，然后也抽风一样猛地站起来就往外走，班里其他同学明显的愣怔，几百只眼睛加上讲台上那一双齐刷刷地看过来，练仲秋烧得慌，他还没说什么，宋叶抓着他的胳膊再次掷地有声“快走！” 练仲秋和宋叶一前一后有些磕绊的从后门出去，宋叶带着练仲秋穿来穿去走到新楼的平台，然后练仲秋就知道为什么要一打铃就往外跑。 眼前呜呜泱泱的人，密密麻麻的头……他们快走出来的都很难一鼓作气地从人堆儿里扎出去，更别说要是慢慢悠悠的往外走，只怕刚到家就到了出门的点。 人一多最明显的坏处就出来了，吵且热。 新楼里面的人往外走，高高矮矮胖胖瘦瘦全挤在一起，臭的香的混在练仲秋脑袋周围，他很快就失去了方向，喊了两声宋叶，被人潮盖掉。 “我操了就！”回也回不去，出也出不去，练仲秋被挤得臭得火气蹭蹭往上窜，他抬手推开面前汗味儿最大，最油的一个矮瘦子“我操！！！” 一手的头油和不知名分泌物，马上就原地爆炸！马上！ “跟我走”宋叶发现身边早就没练仲秋的影子了，他回头及时把马上爆炸的煤气罐子拽走，从郁郁葱葱的矮树丛里往外跨，“你应该跟紧我” “我日了！我咋跟紧，全是人，一扭头就冲散了，我擦恶心死我了”最后一句话练仲秋说的感情十分充沛，宋叶没看他表情都知道他现在有要操穿地球的怒火。 “怎么了？” “先出去的” 练仲秋的左手一直举着，他像是平衡不稳定但是又不会倒地的俄罗斯套娃，高大的个子配上滑稽的动作和不顺畅的跨矮树丛的动作，让他看起来很好笑，所以宋叶扭头看了他5秒钟就再也没有转头看过他，现在要是笑出来，说不定他俩可以喜提一个打架的通报。 “不是，这么小个楼，这么屁大点儿地方，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学生？”俩人抄小道出来站在校门口，练仲秋回头看了一眼不可思议的问。 “二十七是这里的状元高中，你不会什么都没查吧，外地的家长走关系把孩子送进来，学校为了保持升本率从全国各地找贫困生插班，新楼里一个班有六七十个人，一个年级二十几个班，还有什么竞赛班、强基班五花八门的，要是慢慢走，从老楼出来就会被堵在平台然后二十分钟后才能到校门口” …… 练仲秋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他光操心自己能不能跟上教学节奏了压根没想过自己高中剩下两年会在一个什么样的学校读书，“那尖子班是啥意思，照你这么说又是竞赛又是各种计划的，尖子班没啥意义啊” 早上敬伟博接他的时候是告诉他他现在是理科尖子一班的学生啊，但现在这尖子班的含金量听起来简直狗屁不是啊。 宋叶朝路边走，边走边在手机上打字“尖子班就是……你可以理解为成绩还算可以但是家庭情况一般的学生凑在一起了吧”走到一个骚粉色电动车的旁边宋叶停下来，拿出车钥匙跨上去给练仲秋递了一个骚粉色的头盔，“走吧，来之前都会登记家庭情况，其实就是学校换了一种好听的方法给学生分类罢了，上车” 练仲秋听他说话下意识地接过头盔，看了两眼然后站在边上一动不动，他现在想拿出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看看自己的表情，绝对又是表情管理失败的一天，请问为什么电动车是骚粉色的，俩人的头盔也是骚粉色的？ 宋叶看起来这么高冷帅气的年轻小伙子喜欢这种颜色？他努力的在自己的回忆里翻找他看到过的宋叶的物品，都是正常的青春男孩用品啊……那这个如此之骚气的电动车……能不坐吗？ “不喜欢粉色？”宋叶把抬起来的脚蹬又放下去，从兜里摸手机“那就只能打车了，我不喜欢挤公交” “别别别，别，坐，没有不喜欢，我就是，就是有点儿震惊，这是你的车？”练仲秋抱着头盔跨上去坐在宋叶的后面，他戳戳手上的头盔“能不能不戴头盔了？” 他早上特意抓过的发型呢，这头盔一戴什么帅气、装逼、时尚全都扯淡了。 宋叶一听这话，把手伸到后面从练仲秋手里把头盔勾走，然后把自己的头盔也拿下来“那就不戴了” “我的意思是我能不能不戴，你不戴的话会不会被交警抓？”练仲秋哭笑不得。 “我拿头盔的意思呢，就是怕你会戴，你要是没这安全意识我肯定也不戴”宋叶把两个头盔分开扣在电动车的两边，“交警抓不够的，不到市中心没人会戴头盔，走吧” 过了几个十字路口，练仲秋明白了宋叶的话，刚才密密麻麻的头变成了密密麻麻的电动车和电摩，不只是二十七中的学生还有各类叔叔阿姨叔叔婶婶没有一个人遵守骑车形式规范守则，在如此庞大的电动车流中，技术不好，甚至看不到红绿灯变化。 到了九哥的店，宋叶这次进去没有点菜，让练仲秋找了个地方坐下就进后厨自给自足去了，练仲秋还是拿了两瓶豆奶，坐下之后他就在网上查二十七中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小县城里的状元高中，闽省富豪豪掷几百万只为儿子考清华、双目失明高中生成为本市唯一一位首都医科大录取生…… 类似夸张醒目的新闻层出不穷，练仲秋翻都翻不到底，大概都是跟宋叶说的没差，期间还参杂着孤儿上北大之类的感人肺腑的文章，对于上过一早上课的练仲秋，二十七的教学水平他并不认可，尖子班好歹也是矮子里拔出来的将军吧？但是老师们的态度还有班级氛围，跟新闻上这些能忽悠死老百姓的题目完全是大相径庭。 “干嘛呢？”宋叶的声音从练仲秋头顶传来，练仲秋的手机这次没那么好运，直接掉到了地上。 “卧槽你走路没声儿啊！” “是你太专注了，还这么认真，查二十七呢？”宋叶一手摞了三个盘子，跟上次一样，肉多到快从盘子边上掉下来，练仲秋把手机捡起来放在桌子上帮他摆肉，“这，虚假程度颇高啊” 宋叶坐下开了一瓶豆奶给二人倒上，“其实不假，只是清华北大的苗子都是新楼出的，老楼的老师都是二十七还没发家之前的老教师，新楼的都是高新外聘的，再加上从贫困县挖几个天才，每年七八月二十七都能上本地头条” 练仲秋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照例还是拿公筷下肉，往碗里挖了一大勺沙茶酱，学校是梁健给他办下来的，他不信梁健不知道这里头的弯弯绕绕，但是梁健什么都没说。 宋叶从锅里夹肉的时候还说了些关于二十七的事情，练仲秋只听不评价，那种愤怒孤独和全世界都隔着一层油纸的感觉再次爬满练仲秋整个人，或许是他的沉默和难看的表情太过明显，宋叶也不说话了，两人保持一个频率，练仲秋下肉，宋叶给两个人夹在旁边的空盘子里。 因为嘴巴不用聊天哈哈笑也不用八卦只用在吃上面，所以练仲秋中午这一顿吃多了，他们把六座肉山全部吃完之后，九哥出来又给他们送了虾和牛肉丸还有一些娃娃菜。宋叶吃了两个丸子点着烟和九哥聊天，练仲秋也听不懂，就一个劲儿地吃，最后盘子里空空如也。 “你这朋友真能吃啊”九哥坐下和练仲秋打了个招呼，练仲秋不咸不淡的态度也没有交谈的意思，他就和宋叶在商量这几天晚上摆摊的事情，一扭头桌子上只剩下不能吃的碗筷和木头桌子。 “我也没想到他这么能吃”宋叶吃惊的看了眼练仲秋，拿了一根烟给他，练仲秋道了谢沉默的点燃，盯着空盘子发呆，看起来能发很久的那种呆。 现在距离回学校还有一个半小时，宋叶吃饱了懒得动，从前台拿了两瓶啤酒和九哥一人一瓶喝着聊事情。 练仲秋脑子一团乱麻。 这其实不是什么大事对吧，梁健本来就跟你没什么关系，他还能帮你找个好学校？算了想开点儿，男子汉大丈夫别赖赖唧唧的！ 放屁！他妈的是他给你打的电话叫你过来，当时说的天花乱坠，结果呢，你连他家就没住进去，难道不是亲儿子吗！ 也不能这么说，他再婚了，他现在有自己的家，你脸皮没厚到这个地步吧练仲秋，他自己也做不了主，怪他有什么用？ 怎么不能这么说！说到做不到就是傻逼！你亲爹是傻逼你现在也是傻逼！这个破学校读两年你真的还能考回去吗？要是陷在这里你一辈子都只能做一个卖鱼佬！ 停！ “停！”练仲秋喊了一嗓子。 宋叶和九哥扭头看他，九哥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眉头紧皱着盯着练仲秋嘴里冒了一句脏话，宋叶坐直拉了九哥的胳膊一下，“他没说我们，他脑子有病喜欢自言自语” “你这个朋友哪里认识的？”这句话九哥很特意的用普通话说，就是说给练仲秋听的，来这里白吃了两顿饭，脸拉得一次比一次长，要不是宋叶的面子，他早就把练仲秋打出去了。 练仲秋醒醒神，喝了一口水，从兜里拿了两根烟递给九哥和宋叶，“咳咳，抱歉，我刚才，就是抱歉，很不好意思”他总不能说自己左右脑互搏自己跟自己吵起来了吧？丢人丢到姥姥家去了，现在他对自己的情绪管控已经差到这个地步了？这太匪夷所思了，耐心呢？勇气呢？自信呢？ 九哥看了宋叶一眼接过烟，叫了服务员收桌子就回后厨了，宋叶把烟叼在嘴里咂味儿，“走吧，回学校，现在回去还能睡一会儿” “嗯，走吧”练仲秋跟着他出来，俩人回去之后，宋叶掏出练习题和卷子在教室里吊儿郎当的边抽烟边写题，他桌兜里甚至还有一个烟灰缸。 练仲秋趴在桌子上目光呆滞的盯着一块墙皮，他叹了口气，人还是要承认自己的脆弱和软弱，他在心里列举自己以前的生活和现在生活的差距，事实证明就是不会有人可以接受如此之大的变动，哪怕前几天适应的还算不错，那也只是心理上给自己的一个缓冲。 亲情对于练仲秋来说现在就是一块碑，上面是他妈的名字；友情大概只剩下手机上自他离开之后一句话也没说过的小群；至于爱情，他才十七岁，考虑这个过早了。 那总结下来就是再次强调一遍练仲秋他是一个孤家寡人，练仲秋稍微抬头看了一眼周围，很安静也没有人，有一股淡淡的烟味是宋叶，还好，只有宋叶一个人，他把头全部埋在胳膊里像个娘炮一样悄悄地流了几串眼泪。 “卫生间在哪里？”练仲秋的声音鼻音很重。 “二楼，你感冒了？”宋叶停下笔看他的后脑勺。 “感冒一直没好呢，我去洗把脸”练仲秋说完站起来就出去了，全程只留给宋叶一个后脑勺。 直到练仲秋回来宋叶才知道为什么练仲秋要去洗脸，俩眼睛红的像被人揍了，是个人看见他都知道他哭过，不过宋叶什么也没说，他看了两眼就低头继续做题，有什么好说的，谁还没有自己的账要算了。 练仲秋的恢复能力很不错，正式上课之后他就调整好状态开始听课做题，有些问题略有吃力有些地方这里的老师总结的方法不如他原来那边老师讲得好。练仲秋打开王念娇的微信对话框。 上次聊天还是在他走前一天，王念娇问他下周一早上要不要一起去食堂抢面茶，他没回，在之后王念娇一条消息也没给他发过，估计是班主任今早上课的时候就告诉他们他转学了。 八月：娇，你这会儿忙不忙？ 练仲秋犹豫再三发出去一条消息，希望他高中生涯里最铁的铁子能对他不告而别还不回消息的事情不要太生气。 红将军：您哪位？ 八月：……我可以解释 红将军：呦，我哪配啊？ 练仲秋不知道怎么回，拿着手机删删打打半天一句话没发出去，突然来了个视频通话，王念娇打来的。 “卧槽！”练仲秋把手机按了静音，周围还是有不少人看他，宋叶也转头用眼神问他，他一时之间有点儿难抉择，不接的话更完蛋！接的话，正上课呢咋接啊！ “上厕所去吧”宋叶小声对他说了一句。 练仲秋站起来说了一声上厕所就出去了，他先接通电话，然后往二楼男厕走“喂” “呦，这不是我们最有脾气的大少爷吗？有何贵干啊？” “我这边情况有些复杂，我晚上放学慢慢给你说”练仲秋站在窗户边点了一根烟。 “哦，那请问晚上解释的话，为什么现在发微信，我们难道不上课吗？” “我，我现在在南方，这边的老师讲的不太行…”练仲秋说到一半就卡壳了，怎么继续说下去呢？说自己被亲爹坑了一把在贫困尖子班不适应老派的教学方式？还是说因为这边题难自己做不出来只能向王念娇求救，怎么说他都开不了口，王念娇也没有接话的意思，就静静的等，练仲秋甚至可以听到电话那边断断续续的上课声音。 更难受了，隔着几千公里，再次听到铁子的声音和原来学校的打铃声，练仲秋有种穿越的感觉，□□在火山口被岩浆烫成看不见的灰，灵魂喝了二两飘来飘去有些虚无。 “行了，别说了，我一会儿把课件儿发你”王念娇说完利索的挂了电话，练仲秋这边下课铃也打响了，他把手里的烟扔进便池冲走。 第7章 学海无涯苦作舟 练仲秋回到班里，喝了两口水，把现在手头的资料和书全部拍下来发给王念娇，字里行间情真意切的请求王念娇帮他问问原来的老师们有没有什么好的教辅和习题推荐一下。 一直到晚上练仲秋都跟着宋叶一起回到橘子海了王念娇也没有回复消息，练仲秋攥着手机坐在床边抽烟，最后一根点燃的时候练仲秋还是决定把电话打回去问问。 那边响了很久，久到练仲秋的眼睛被烟熏得通红，王念娇才接通。 “等会儿！”说完之后王念娇又对着手机吼了一声“别挂！” 练仲秋举着手机等，他静静的听王念娇那边的声音，有老班的声音，有数学老师的声音，还有大概是物理老师的声音，现在是晚上八点四十多，原来学校他们还要上晚自习，这里高二不需要，所以王念娇应该是在各个教学组的办公室帮他问资料和习题。 还有呼呼的风声，练仲秋把快烧到手的烟摁灭，平躺下长舒一口气，他现在身上很黏，一整天在外面衣服和皮肤上都是汗和灰，因为开着窗户所以可以闻到外面的味道，很陌生，很厚重，很热。耳朵里传来的是完全不一样的世界，听起来今晚那边风不小，但是温度适中，是练仲秋记忆中恰恰好可以在皮肤表面留下一丝凉爽但是不会把特意抓过的发型吹乱的懂事风。 记忆这玩意儿是很奇妙的，不单单只是一种味道或者一种声音，而是多方位立体365度的像电影画面一样的东西，练仲秋闭着眼睛有一种现在他正站在走廊角落躲老班为了抽烟的错觉，温和的熟悉的令人眼眶发酸的记忆太过美妙，练仲秋什么睡着的他自己都不知道。 等练仲秋睁眼的时候，外面黑透了，他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十二点，王念娇那通电话没打很长时间，大概是后来王念娇听到他均匀的呼吸知道他睡着了就给挂了。 红将军：资料我放学之后买好了，给个地址 红将军：你真是个混蛋玩意儿练仲秋，把哥们儿当外人 红将军：你等着吧…… 王念娇没说太多，这跟她以往的性格相差太大，练仲秋回了一个他自己以前被不知道谁抓怕下来做成的表情包， 对不起sir.jpg 很幼稚，还是动图，一直看着又有点儿搞笑 练仲秋填的学校地址，他现在还没有固定的住处呢，想到这里刚轻飘飘起来的灵魂又被一个巴掌拍回身体里，这几天练仲秋生了太多的气，现在只想笑。 瞧瞧！这人多像一只流浪狗！这只流浪狗还没有吃晚饭！ 宋叶听到练仲秋声音的时候吓得他把笔尖直接戳进自己的手背，“卧槽！” “我我我我操！你没事儿吧！我吓到你了？”练仲秋站在宋叶的后面，超清4k的清晰度观看到宋叶是如何把笔尖插肉里的，他一瞬间身上的湿哒哒的汗毛都炸起来了。 “你有病是不是？站在后面故意吓我呢？”宋叶把笔扔在垃圾桶里，从前台底下的柜子里拿了一瓶酒精直接就往手背上倒。 练仲秋自知理亏，他下来拿泡面，看到宋叶开着台灯在做题就走近看了看，一看就忘了要说话的，谁知道一开口效果这么血腥“不好意思啊，我，” “行了，你先别说话了”宋叶转过去背对着宋叶倒酒精，站了五秒又转过来“你就站在原地”他弯腰从刚才柜子里拿了一包棉签沾了酒精擦被留在肉里的黑色素。 练仲秋看的皱眉毛，有这样的？一整个签字笔的子弹头全部插进肉里，他亲眼看到血飞出来，然后现在这个狠人还试图用棉签头擦留在皮肤下面的色素？ “停停停！你别这么弄”练仲秋往前走了两步，看到宋叶表情更难看了一些，他想起来刚才宋叶让他站原地，他又退了回去，想了想还是走到宋叶身边把他手里的棉签拿走“这是你的肉，又不是别人的，你不疼啊？” “不擦干净会有痕迹留下，还是黑色的”说到黑色宋叶卡顿了一下，他把练仲秋刚才抢走的棉签拿回来扔进垃圾桶，然后问“大晚上不睡觉你下来干嘛？” “吃饭” “吃饭？” 练仲秋坐在宋叶的椅子上看了两眼他的卷子“我饿了呗，想吃个泡面” “哦” “哎！你这题算错了，我刚就想说这个”练仲秋指了一下卷子，对着宋叶抱歉的笑了一下，起来拿了泡面烧完水就上楼了。 “阴晴不定”宋叶暗骂一句，坐下也没心思继续写作业，把台灯调到最亮看手上的伤口，有点儿麻烦啊…… 第二天一早练仲秋很是神清气爽地刷牙洗脸然后吃早饭，比到校时间早了半个多小时就坐在教室里了，王念娇大清早给他列了个书单，说是整理了一下今年高三的学生用的习题，让他一起看着写，练仲秋在手机上查附近的书店。 “早” 嗯？ 练仲秋听到声音回头看了一眼宋叶，“你，昨晚一直在做题？” “没啊”宋叶打了个哈欠，把书包挂在椅子上脱了外套就要补觉。 “那你这脸色也太差了吧，看着肾虚透了”班里没人，练仲秋打开手机前置摄像头光明正大的看他今早起来抓的发型，啧，黑发根长出来了，不知道这边有没有靠谱的tony。 宋叶没说话，练仲秋以为他睡了，等欣赏完今日帅哥之后一扭头就对上了宋叶幽怨无奈还带着一丝气愤的眼神，“咋了？” “我不虚，尤其是肾” “啊？”练仲秋脸上的表情像是压根就没记得自己说了什么的样子，算了，看他一副白痴的娘炮样子估计他更虚，宋叶说完就趴下了，练仲秋盯着他的后脑勺看了几秒。 “哦哦哦，害，我开玩笑呢”小心眼儿！ “哦”宋叶把头埋在胳膊里应了一声，练仲秋又过了一会儿，听到外面嘈杂的人声他戳了一下宋叶的肩膀“宋叶，宋叶，你先别睡，我有点儿事儿问你” “啥”宋叶没有回头。 “这附近靠谱点儿的书店在哪儿啊” 宋叶动了，他做足派头，先是伸了个超级大懒腰，练仲秋都能听见他的骨头咔咔响，然后从桌兜里把烟灰缸拿出来，练仲秋很上道的从兜里掏出两根烟，还给宋叶递了个火。 “咳，你去书店干嘛？” “买书啊！” “不能网购？橘子海在地图上搜得到”宋叶歪头把烟吐出去，刚好被阳光打个正着。 “习题，我原来的同学给我发了习题册，网购太慢了”练仲秋把手机拿出来给宋叶看王念娇发给他的东西。 宋叶看得很认真，每一行书名他目光至少停留了五秒，陆陆续续班里已经开始进人，他俩嘴里还叼的烟，练仲秋很不适应，以前在男厕所抽烟都要去最后一格蹲下悄咪咪的抽，现在大清早的坐在教室里就吞云吐雾，桌上还有个宋叶的烟灰缸。 很明显练仲秋错估了理科尖子一班的学生都有怎么样的眼界，他们对于这样的行为多于一个眼神都没有就开始三三两两的坐下吃饭喝水聊天抄作业，哪怕有多一个眼神也是看了眼练仲秋，然后再转回去。 “好了没？”练仲秋狠狠吸了两口，把烟灭在烟灰缸里问宋叶。 宋叶把手机还给练仲秋看了眼自己的烟灰缸，“浪费烟草”然后把头低下，像昨天那样整个人附身靠练仲秋很近，“有几本我觉得我也需要，我们一起去？” “行，啥时候去？”练仲秋也趴下，他不太理解这样的行为是为什么，现在他就是站在桌子上唱我爱你中国也不会有任何人给他任何反应，但他还是这么做了，并且把声音压低了很多。 “中午吧，你请我吃米粉”宋叶说完直起身体把烟灰缸放进桌兜还踹了练仲秋一脚。 或许这是全国天南地北所有高中生都能理解的危险信号，后门有老师或者什么别的，练仲秋初来乍到他还不能想象这样的一个班级这样的一个宋叶有什么值得他突然发挥高中生该有的良好品德。 不理解但照做 很快班里就安静下来了，练仲秋用余光看到柳艳用极快的手速把桌子上的漫画书换成了数学书，还拿了一只笔。宋叶呢，用右胳膊把整个人都挡起来看英语词典。 “还行，今天状态可以，昨天也没有老师告你们的状，英语课代表上来领读单词” 是敬伟博，她从后门进来蛇形走位在每列转了一遍看了一眼大家桌子上都放的什么东西，这位班主任兼数学老师这么有魄力？练仲秋慢动作把手机往桌兜里推了一点，很好，这种紧迫感和压力才是他熟悉的东西。 只是这满教室的早餐味儿和还没有散掉的烟味这位很有威望的班主任没闻到吗？ 早读以惊人般的整齐度结束后，敬伟博一秒钟也没有多待就出去了。她前脚刚走后脚整个班都扒掉了身上装乖的羊皮开始暴露本性。 “别惹敬老师”是柳艳 “为什么？” 柳艳把漫画重新拿出来，然后从校裤兜里拿出来一个鸡蛋饼，“她脾气不好，要是被她抓住，叫家长写检讨，一周的早晚自习和数学课都要站着上，还会叫人上讲台写题” 练仲秋恍然大悟，他扭头看宋叶，宋叶没骨头一样趴在桌子上，身体一点儿起伏都没有，这人是晚上用工白天睡觉？内卷啊！ 有了经验之后最后一节课练仲秋提前十分钟把东西收拾好，还把宋叶叫起来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宋叶迷迷蒙蒙的被他喊起来，看到练仲秋还拿了一包酒精湿巾，大概是怕再碰到什么油腻人类。 “走吧” 这次二人配合相当，还走的昨天那条路，没用十分钟就出了校门，练仲秋上宋叶的骚粉色小电驴的时候心有余悸的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眼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真不是他被迫害妄想症，这么多人，哪天楼塌了就完犊子了。 说是靠谱书店，到了之后练仲秋看到是一整栋楼，他们在路上骑车大概用了二十多分钟将近半个小时。 “这里还有这么大的书店？”练仲秋跟着宋叶上楼 “嗯，最大的，也是最全的，也是最便宜的” 三个最，前两个还能理解，最便宜是什么意思？ “学校门口的贵？” 宋叶回头看了练仲秋一眼“贵了很多，包括笔本子之类的也贵了不只几块钱” “没人投诉？那可是学校门口”这地方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个公办高中整的比私立的贵族学校阵仗还大，这市场统一定价还能篡改？ 他们到了三楼高中教辅区，宋叶问练仲秋把手机要过来，来来回回很认真的找他们要买的书，“学海书店是年级主任女儿开的，步步高文具店是校长外甥开的，食堂是党委办公室老师的妈妈承包的” 宋叶看到练仲秋的表情大大方方的笑了两声“哈哈”跟他想象的基本没差，练仲秋总是在五官扭曲之后顿两秒然后咽一口口水再恢复正常，“是啊，还有很多很多，包括学校门口的小吃店和超市都是关系户” 关系户这三个字说得很重，宋叶是故意的他还想看看练仲秋能扭曲到什么地步。 “哦，啊？啊……”啧啧啧，饱含深意啊练同学。 “是这本吗？看看出版年份”宋叶岔开话题，对于这样的“关系”他实在不想跟练仲秋说太多，具体原因其实有些不好意思。 练仲秋这人，你都不用多了解，也不用跟他多说什么话，他往那一站你就能看出来这位靓仔以前家庭条件有多好，受到了什么样的宠爱，得到了什么样的优待。 他当天晚上出现在橘子海的时候宋叶就惊了一把，知道他是来二十七上学的又惊了一把，看到他和自己在一个班更是震惊的无话可说，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机缘让这位大少爷出现在他们这一片穷乡僻壤，但确确实实是连宋叶都会被他身上的有些东西恍到。 不过练仲秋自己大概是不知道的，但是对于这里土生土长的原住民来说，他的出现就是就是一只五彩斑斓的花孔雀，宋叶知道他俩座位附近的人都不怎么搭理练仲秋，是相当情有可原的，怎么搭理呢？跟他说话都感觉自己身上的衣服灰扑扑的，口音土土的，再加上练仲秋总是用鼻孔看人，除了宋叶这几次跟他凑了巧了赶到一块稍微熟悉了一些，其他人当然不愿意跟练仲秋说话了。 练仲秋还神游在外，他不能理解这样的事情，他当然不能理解，原来的学校所有的食堂和超市都是外包给外面公司的，甚至会给学生打折，坐公交车坐地铁都有学生特惠，打滴滴，每周还能领五个五块钱的卷包。结果到这边来，学生是塞钱进来的，升学率是学校挖贫困天才升上去的，连小卖部的老板都是二十七的内部人员家属，这种诡异的、离奇的、无法想象的事情他只在新闻里看到过。 “问你话呢”宋叶停下把手里拿的一摞书放在练仲秋手上。 “什么？” “是这个出版社吗？是这个出版年份吗？” 练仲秋拿起来看了眼“是是是”说完他把手上抱的书看了一遍“买这么多？这还有几本我同学没发啊” 宋叶说“你同学发给你的书有些我们是一人一本的，我刚才看到还有些新出的高考模拟卷，也拿了两份，你不要？” “现在就做高考模拟卷？太早了吧”练仲秋有些迟疑，给自己上这种强度啊？他没想着考B大啊！ “基本都学的差不多了，早做准备啊，你觉得等到了高三争分夺秒的时候二十七会给我们什么好资源？”宋叶说完又拿了几沓卷子放在练仲秋手上。 结完账出来，宋叶说“下午我不去学校” “好，那你把我也带回橘子海吧，我把东西放下我自己去”练仲秋很是艰难的把一部份书放在电驴座椅下面，然后拿校服外套把剩下的包起来抱在怀里。 回到橘子海后练仲秋没忘记请宋叶吃米粉的事情，但是大热天谁也没提出去吃，练仲秋问过宋叶之后点了外卖，还多买了奶茶和小吃。 “吃不完吧？”宋叶从三楼练仲秋房间里把风扇拿下来，然后把他屋里的小桌子摆在前台里面。 “吃呗，吃不完晚上吃”练仲秋下完单之后问“有空调不开，你省电啊？” “不是，我不喜欢吹空调，一般能开风扇我就开风扇，汗出的多就多洗澡”宋叶还摆了两副碗筷，“你点的饭要餐具了吗？” “还能选不要餐具？这不都是自带的吗？”练仲秋坐下给宋叶给烟，“烟灰缸在哪？” “桌子上的就是”宋叶把他们的饭桌擦干净“少爷，你不会以前都没点过外卖吧？” “别叫我少爷”练仲秋听到宋叶的调侃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语气很急躁的反驳，说完之后低头吸了一口烟说“点啊，但我真的不知道还能选不要碗筷，你环保人士啊？” 宋叶把烟灰缸往他那边推了一点“太高大上了，我是觉得木头筷子不干净” “确实，你看看你这个烟灰缸，我都不舍得弹烟灰了，亮的能照镜子”练仲秋还真的把烟灰缸拿起来看自己的脸，顺手还撸了一把因为太热掉下来的一缕刘海。 “所以你把烟头摁在我的窗台上？”宋叶笑着问，不像是兴师问罪，更像是接着刚才的调侃，练仲秋心里松了一口气，他刚才语气不善，太较真了，宋叶这样子不像是介意。 不过这个话他还真没法儿接，这一周房费打折了，宋叶请他吃了两顿饭，还带着他去买书，说是朋友欠点儿火候，说是陌生人又更近一些。 “屋里你又没放烟灰缸”练仲秋说完电话就响了，外卖救他于水火！ 第8章 噩梦 满满当当一桌子，宋叶把吃的摆好之后深吸了一口气，“你”刚说了一个字想到练仲秋在九哥的店里是怎样的风卷残云，说是蝗虫过境也不过分，他把后半句话咽了下去，练仲秋已经开动，一点儿没客气，看了宋叶一眼“什么？” “没事，吃吧” 中午这顿饭有些赶，练仲秋出门前宋叶问他要不要骑他的电动车去学校，练仲秋反问未成年没有驾照可以骑电动车上路么，宋叶干脆利落的收了钥匙陪着练仲秋叫车看练仲秋走了他才进房间。 “什么人呐” 宋叶把中午买的书按科目分好类，然后打开数学和物化练习册开始在目录上划重点，这是他的习惯，应试考试大多是很有规律的，有些考的多有些考的少，一个题型吃透，12分的大题就能保持在9分以上。 他不是普通的高中生，没办法一整天二十四小时除了学习就是睡觉吃饭，只能挑重点的学，简称套模板。 宋叶用了大概一个多小时才把所有的练习册整理好，他看了眼时间，下午三点，正是一天里最热的时候，正在宋叶纠结要不要打车出门的时候门口传来摩托喇叭声，是九哥。 “今天这么早就去？”宋叶出门前把衣柜上的帽子戴在头上，骑摩托不戴帽子现在这个天气头皮会晒伤然后脱皮，好不好看另说，主要是又疼又痒还不能用洗发水。 “嗯，顾老板打电话说有三四辆车都停在路上打不着火，还有一辆电车启动自锁，还好车主下去上厕所不然这天气就闷死了”九哥接过宋叶的烟闻了一下放进裤兜“走吧，早下班早回家，今天是不是你该回去了？” 宋叶的脸被帽子遮住看不清神色，他没戴头盔，利索的跨在后座上把烟点上，声音很轻的嗯了一声，紧接着啧了一声。 “行了，你妈现在情况好很多了，回去也让她安安心” “知道了” 宋叶走之前把橘子海的门锁上了，这么热的天也不会有小偷想要出来上班，而且他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但是三楼有没有什么大牌衣物和限量球鞋亦或者大量现金就说不准了，以练仲秋的心大程度还真有可能把钞票直接放在箱子里，箱子还不上密码。 不过他拿起手机才想起来一件事情，他和练仲秋没有什么联系方式，要是练仲秋晚上回不去…… “九哥！”宋叶吼了一嗓子 “干嘛？” “七点左右得回来一趟” “干嘛！” “就是得回来”风太大，他们速度也快，宋叶说话都得靠喊，他不太想让九哥知道他跟练仲秋现在的关系是可以给练仲秋留门的程度。 “七点不保证！” 宋叶想了想，叹了口气，给龙爷发了微信，让他七点多去店里把门打开。宋叶在心里感慨人美心善啊小宋~ 练仲秋下午一到教室哐哐哐连着打了十几个喷嚏，他觉得自己的眼珠子都快喷出来了，左右一闻，是柳艳，不知道这个朴素的爱看男男漫画的女生今天下午抽什么风，早上还不拘小节的把桌子上从鸡蛋饼里掉出来的土豆丝捡起来吃了，下午居然化妆喷香水！！！ 化的怎么样练仲秋不好评价，但是这香水味儿是不是也太冲了！六神加风油精里面还放了八百吨的薄荷叶和香皂水…… 对于中度鼻炎患者来说跟身处地狱没两样，所以在练仲秋涕泗横流的第十五秒他对着柳艳说了一声对不起，然后连人带桌子一起搬到宋叶的边上，还捎带手把宋叶的课桌和椅子一起移出去八丈远。 他一动，后半个班都扭头看他，尤其是看到他把宋叶的桌子也挪出去，一阵窃窃私语后前半个班也转过来看他，宋叶的前桌叫黄赟，练仲秋除了柳艳就对他印象最深刻，每次宋叶和他说话，这位黄赟同学都恨不得把耳朵拔下来放在他和宋叶面前偷听。 所以黄赟开口的时候练仲秋有些意外，“宋叶的桌子别搬走” “怎么呢？”练仲秋狂拽炫酷吊炸天，一个班一起孤立一个转校生，他挪个桌子都这么多b事情，真当他是什么温良恭俭让的代名词呢？ 黄赟看了练仲秋几秒没说话，然后笑了一下就转了回去，他一转回去大部分人也都转回去了，练仲秋不爽的很，今天是他上学的第二天，只是第二天他每分每秒几乎都能感受到这个班级的排外，虽说宋叶也不说话不聊天，但是他们对宋叶不是这种态度。 说不清道不明，不是什么不友善的眼神，也不是挑衅的行为，不然练仲秋早就莽上去了，就是这种闷着的安静的排斥和忽视让他感受到明显的孤立。 就他妈挪！ 练仲秋这次没收着劲儿，站起来直接把宋叶的桌子怼到窗边，然后连带着自己的桌椅板凳一起挪过去，这下没人回头看他，也没人说话，操！操！真他妈有什么意见不如明火真枪的干一架，一个个明面上把他当空气实际上还跟他之间竖起明显的屏障，真他妈窝火！ 练仲秋这个下午压着火气上完所有的课，最后一节课的铃声还没打他就出去了，意料之中的也没有老师拦他，操！傻逼学校！ 他一路不停的往橘子海走，走了大半的路程脑子也被晒清醒了一些，日了狗，为啥不打车？为什么不打车练仲秋我就问你！身上的汗像是被一盆水从脑袋上泼下去，练仲秋打开手机摄像头看自己的脸，比猴子屁股还红，头发也跟狗窝一样。 上天啊！赐我一根巨的吧！我要操穿地球！ 灰头土脸的回到橘子海，练仲秋想着和宋叶说一声今天挪他桌子了，并且想打个商量能不能短时间内不挪回去，因为他要面子…… 今天他刚小怒了一下，明天宋叶把桌椅板凳挪回去，跟在他脸上拉屎没区别了，不过他没看到宋叶，反而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练仲秋看到龙爷坐在前台里面听脑残小说看脑残短剧，他不知道该不该打招呼，没让练仲秋犹豫很久，龙爷扶了一把眼镜，“回来了” “嗯”说完练仲秋跟了一句龙爷好就上楼去了，宋叶不在？还是在睡觉，从他住进橘子海开始，这里除了宋叶是常驻npc，几乎没有刷新过新人物。 练仲秋洗了澡，把这几天的脏衣服抱成一团然后下楼，“龙爷你知道宋叶的联系方式吗？” 龙爷又扶了一把眼镜，“有” “可以给我说一下吗？我有事情找他”宋叶把脏衣服放在中午他们吃饭的小桌子上，龙爷看了一眼他的衣服，然后指了一下右手边的第二个房间“洗衣机在里面” “哦，谢谢”练仲秋把衣服洗上然后出来给龙爷递了一根烟“我是真的找他有事” 龙爷的老花石头镜滑下来在鼻尖上，他仰着头看练仲秋，看了几眼把眼镜干脆摘下来皱眉头“等一下” 脑残短剧的声音停下来，龙爷直接拿自己的手机给宋叶拨号，练仲秋无语的很，他是鬼！他是孤魂野鬼！他知道了宋叶的联系方式能索命去！日！ “喂，龙爷？”电话那头传来声音，龙爷居然还开了免提！ 练仲秋接过手机“你微信号是不是手机号？” 宋叶顿了一下听出来这是练仲秋“是” “那我加你微信，有事儿跟你说”说完练仲秋也不等宋叶回答直接挂了电话，然后当着龙爷的面添加宋叶的好友，他坦坦荡荡把手机还回去的时候看到龙爷脸上的褶子密的把浑浊的眼睛都挡起来了。 “谢谢龙爷，您早点儿休息”说完练仲秋就上楼了，他刚洗完澡不想出去吃饭，又点了炒粉小哥的炒粉，然后等待宋叶加他好友。 跟炒粉一起到的是宋叶，宋叶直接把练仲秋点的外卖拿上楼，两短一长的敲门声已经是宋叶的标签了，练仲秋打开门看到宋叶手上的粉问“你怎么回来了？” “回来取东西，你有什么事情要说？”宋叶进去把门关上，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帽子取下来，往后撸了一把刘海。 练仲秋点的东西多，他从窗户边把桌子拉到床中间，“明早咱俩一起去学校吧，我把你桌子挪了个地方，可以先不挪回去吗？”说完练仲秋把吃的打开给宋叶递了一双筷子，“一起吃点儿？” 宋叶没客气，他把椅子也拉过来坐下，“挪桌子？”搓了搓一次性筷子上的木刺“谁找你麻烦了？” “没有”练仲秋不想说的太明白，被孤立有什么好说的，跟诉苦似的。 “行，你挪到哪里了？” “窗户边” 宋叶抬头把嘴里的豆腐咽下去，“那你桌子呢？跟我的并在一起？” “你不愿意有同桌？”练仲秋顿了一下问，他刚来的时候宋叶就是自己一个人一个桌子，要是宋叶不愿意有同桌他把两张桌子拉开也行。 “没，那你坐窗边”宋叶继续低下头吃饭。 练仲秋嗯了一声刚喝了一口汤，他拍了一下宋叶的胳膊“哎，你不用自己的筷子了？” “啊”宋叶前额的头发已经全部汗湿了，他刚才拨拉上去的刘海因为低头吃饭掉下来一两撮，“随便吃一点，我还有事” “行” 吃完之后宋叶把帽子戴回去就要走，练仲秋叫住他“今晚是龙爷看你的店？” 宋叶拿了一只烟给练仲秋，自己也点上，走到窗边打开窗户“不是，今天你看店”他低头看窗台“你把烟疤擦掉了？” “嗯”练仲秋走过来跟他站在一起看窗台“怕你扣我押金” 宋叶笑了两声把帽檐抬起来看练仲秋“我跟你开玩笑呢，你别把房子点了我不会扣你钱的” “我抽的是烟，不是纸壳子，还能把房间点着了？”练仲秋摇摇头，“反正到处乱灭烟不是啥好行为呗” “那请问现在我俩的烟头灭在哪里？”宋叶把帽子又摘下来夹在腋下。 练仲秋看着宋叶夸张的一笑，嘴角都快扯到耳朵根“我用矿泉水瓶做了一个，给”练仲秋从床头柜上把临时简易烟灰缸拿过来“弹吧，至少里面可以容纳几十根烟头” 宋叶肩膀靠着墙，歪嘴皮笑肉不笑的对着练仲秋又哈哈哈了三声“你好有才哦” 练仲秋回了一个哈哈哈，拿出手机看消息。宋叶也把手机拿出来捣鼓了一阵他坐在椅子上问练仲秋“你不是说要租房子，租到了吗？” 提到这个练仲秋就是一朵蔫巴的黄花菜，他根本没找呢，哪来的时间啊，而且他也必须承认，他有想要逃避的嫌疑，一提到租房子就有种很可怜的感觉，至少现在在橘子海，宋叶是他身边唯一的能说话的活人，还是个每天白天晚上都能看见的固定的人，不至于有一种全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感觉。 练仲秋又点了一根，盘腿坐在床边摇摇头“没呢” 宋叶看了他一会儿，手机响了两三声他才拿起来看了一下，然后叼着烟戴好帽子，“我得走了” 不知道是不是练仲秋的错觉，他居然在宋叶说出这句话的瞬间感受到宋叶和他有一样的无奈，他习惯性起身往门口走，走到一半想起来这是宋叶的民宿，他还能给人送到哪里去。 干脆从桌子上拿了一瓶矿泉水给宋叶“拜拜” 宋叶笑着往门口走，“水就不用了，如果你暂时找不到地方住可以在橘子海先住着，房费打八折，如果需要帮忙，我可以帮你找一个靠谱的房东” “行，谢了” 宋叶嗯了一声就出去了，练仲秋把垃圾收拾好以后下楼，橘子海今晚还真是他看店啊？一个人都没有，不过一楼前台桌子上的夜灯是亮着的，练仲秋把垃圾扔掉之后做贼一样走到宋叶的门口，看到他的门上了锁，也没有龙爷的身影。 那晚上锁大门吗？有贼吗？练仲秋拿出手机打开微信想问问宋叶，看到宋叶五分钟前通过他的好友申请，给他发了一条信息。 橘：大门锁上，钥匙放在前台桌子烟灰缸后面了，明早六点四十五店门口等我 好吧，宋叶这个人…不好说… 练仲秋锁好门拍照给宋叶发了照片，然后上楼睡觉。 宋叶从橘子海出来以后手机电话和消息一直没停过，是他妈，宋叶把他的电动车随便放在一个离他家不远的路口然后走回去，刚一进门，一个实心玻璃的烟灰缸就冲着他的头飞过来，宋叶躲了一下，没管飞了一地的烟头和烟灰，他也没换鞋，走到韩梅身边蹲下“我回来了” 韩梅听见他的话推了他一把“怎么这么迟？” “晚上学校晚自习是敬老师看，我没跑”宋叶顺着她的力度坐在地上，握着她的手捏了两下“我不会骗你” 韩梅看着他不说话，宋叶也不说话任由她看，过了很久，宋叶的屁股都开始发麻的时候一声巨响从门口传过来“我**的”声音在看到宋叶的瞬间停了一下，然后突然拔高了一个调“你他妈的！” 紧接着被韩梅扔出去的烟灰缸再次被扔回来，宋叶今天很累，而且他现在屁股麻了，他也不想躲，不受点儿伤他爸是不会去睡觉的，所以宋叶就这么坐着等烟灰缸砸在他后背的某一个地方或者直接砸在后脑勺上。 “砰！”韩梅拽着宋叶的衣领把他拉到身边，烟灰缸砸在地上，“你，你！你就知道打人！” “我他妈打的就是你们！”或许是因为不满韩梅的顶撞亦或者是不满宋叶的沉默，宋渔冲上来把他们拉开然后一个巴掌甩在韩梅的脸上，宋叶伸手把宋渔从韩梅身上扯下来护在韩梅前面。 “你有完没完，去睡觉”宋叶说完低头看了一眼韩梅，韩梅睁着的眼睛空洞的在流泪，察觉到宋叶的眼神她恍惚了一下然后站起来，对着宋渔的方向颤抖的大喊“你有种就打死我！” 宋渔喝醉了酒刚才被宋叶扯的仰躺在地上，一时之间脱力没站起来，嘴里抄着方言骂人，把手边能拿到的东西全部捡起来然后扔过去，宋叶还是护着韩梅，尖锐的纸巾盒砸在脸上他也没有躲，一步一步走到宋渔的面前“你有完没完？” “你他妈的再敢动我一下！我还能让你休学两年！不是翅膀硬了吗！不是要走吗？我告诉你宋橘你跟你妈谁也走不了！一个高中毕业证都拿不到的扑街仔，找好工？我呸！”宋渔往后挪了两步，靠在墙上从裤兜里把烂掉的烟盒拿出来点燃最后一支烟放在嘴里，然后把烟盒扔在宋叶的脸上，吸了一口烟拍自己的脸，“来啊！来啊！有种啊！我的儿子要杀掉我啊！” 很挑衅。 韩梅的喘气声和啜泣声在宋叶的后面，宋叶习惯性的面对这样的场合开始神游，十九年了，这样的日子没有尽头的。韩梅会因为他不及时给宋渔生活费遭到暴力，他的店会因为宋渔和宋渔的酒友喝醉了酒几乎每周遭到一次骚扰，他找的所有工作在十八岁之前都会被宋渔举报，连学都上不下去…… 回家……回什么家？哪里有家？ 宋叶的沉默是一定的，他现在反抗不了。宋渔耍够了，闹完了，面对两个屁都放出不来的人自然也没意思了，他从宋叶背包里拿走了钱包里所有的钱，然后进卧室，没一会儿就是呼噜声，这意味着今晚大概率是可以不用再重蹈一次这样的覆辙。 韩梅慢慢走到宋叶的身边，她在抖，宋叶还没有餐桌高的时候韩梅就是这样抱着他抖的，现在冰冷潮湿黏腻的属于女性的柔软肌肤触碰到他的一瞬间，宋叶胃里翻江倒海的开始犯恶心，不该吃东西的。 “妈”宋叶哑着嗓子回身抱着韩梅，安抚的拍了拍韩梅的后背“没事了” 这是一句谎话，宋叶知道，韩梅也知道，但是现在除了说没事了什么也说不了。韩梅在宋叶怀里打了两个冷战抬起头看宋叶，对宋叶比了一个嘘的手势，然后示意宋叶跟她来。 宋叶跟着她走到厨房，看她在渔网下面掏出一个黑色塑料袋，“里面有你的身份证和五百块钱，走吧，你走吧，走得越远越好” 宋叶直直的看着她的眼睛，接过那个黑色的塑料袋捏了一下，很硬，他没有打开，点了一下头，语气很冷漠“好的，我现在就去买票，你去拿你的身份证我们一起走” “不行的，你弟弟还在家里，他每晚都哭，等他再大一些，再大一些我就走，你放心，宋渔现在很少打我了，他每天都出去喝酒”韩梅声音压得很低，眼睛里是跟疯癫状态完全不一样的清醒和慈爱，她拉低宋叶的身体对着他的耳朵说“妈会想办法跑出去的，你先走” 宋叶扯着嘴角对她笑，“好，你去睡觉吧，你睡着了我就走” 韩梅不舍得看着他，摸他的脸，摸他的头“等妈出去联系你”然后韩梅慢慢的走到以前宋叶的房间进去，宋叶听到了上锁的声音，他把那个黑色塑料袋装在兜里收拾这里的一片狼藉。 第9章 王念娇 宋叶用了将近一个小时把客厅刚才砸碎的东西全部清理出去，然后又把厨房和卫生间洗洗刷刷弄干净，最后把客厅的卫生搞掉。这是他每周一次必须要干的事情，每次都是这样，回来之后先吵架再动手，最后只剩他一个人收拾残局。 已经快三点了，宋叶没有脱衣服没有摘帽子也没有换鞋，他坐在沙发上抽烟，后脖颈里全是汗，现在很安静，他能感受到头发里的汗顺着头皮、脖子、脊背最后流进裤腰，裤子已经贴在腿上，有些粗糙的面料磨得他小腿肚子痒，耳朵里有一种尖锐但是闷住的声音在叫，裤兜里的东西很膈，他掏出来拿在手里看却没有打开，摸一摸就知道了无外乎是硬纸壳或者外面路边平整一些的石头，五百块钱？大概是厕所里的卫生纸。 韩梅心里有他这个儿子，但是要隔很久很久才能想起来这是她的孩子，是还需要她爱的孩子，是一个需要保护的孩子。大多数时候韩梅都会处在抱怨宋叶不回家，埋怨宋叶不帮她抵抗宋渔的暴力当中。有时候宋叶在想，是不是活成他妈这个样子真的会舒心很多，是不是最后他的结局也会变成一个疯子，那既然是迟早的事情，为什么现在还要死撑着？ 想着想着宋叶笑了三声，“哈，哈，哈”他嗓子已经完全哑了，这个地方没有他的一口水，突然有些后悔，今天应该把练仲秋给他的那一瓶矿泉水拿上。 夜的寂静对于宋叶来说大多是难熬痛苦的，尤其是在这里的时候。外面的凉风吹不进来，里面闷着的热气出不去，蝉鸣几乎没有一秒是停下来的，慢慢感受身上的温度降下来，感受皮肤从潮湿变成黏腻，感受汗液在身上慢慢的凝固然后粘在他的皮肤上，他甚至可以闻到身上衣服味道的变化。 宋叶没有睡觉，他不敢睡，如果睡着不注意，宋渔可能真的会把他杀掉或者当他的面杀掉韩梅，熬到天亮就好了，熬到天亮就好了。 六点十分的时候宋叶站起来，沙发被他坐下去一个坑，他抻了抻沙发套假装没有那个坑，这样看整个客厅就协调多了。他走到韩梅睡的房间打开房门，韩梅坐在床边一直盯着门的方向，宋叶吸了吸鼻子走近，看来韩梅也是一晚上没睡，她眼睛里的红血丝就像宋叶曾经看过的一部恐怖片里的女鬼的眼睛一样。 “我要走了” 韩梅没有动，她咽了一口口水然后缓慢的开口“你弟弟昨晚一直在哭，你为什么不抱抱他？” 宋叶拍拍她的肩膀“下周我会早些回来” 说完之后韩梅闭着眼睛躺下了，是不是要准备睡觉宋叶也不知道，没人会在困到死的时候还能保持清醒，这个家里的每一个人都是一样，困到极致总能睡着。 宋叶关上门之前检查了韩梅房间的门锁，是好的，看来宋渔至少这一个月没有砸锁……说不上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更无奈了一些，宋叶走了，他的钱包里现在连一张一块钱都没有了，宋渔看起来醉的唬人，眼睛看票子倒看不错，呵呵。 回到橘子海以后，宋叶把背包扔在地上，进屋洗澡。他出来的时候练仲秋手里拿了两个鸡蛋饼坐在前台的位置看手机。 “起这么早？”宋叶边擦头发边问他。 “你不是说四十五见么”练仲秋把其中一个鸡蛋饼递给宋叶，“给，早餐” “谢了”宋叶接过来从柜子里多拿了一个塑料袋套上，“我把衣服包放洗衣机里咱们就走” “嗯呢” 宋叶麻利的把东西从包里全部掏出来然后打开洗衣机……少爷家里以前可能洗完衣服都有保姆给晒……所以他才会看到练仲秋的老头背心和一堆短裤还有一堆短袖在洗衣机里，都捂出味儿了…… “练仲秋”宋叶喊了练仲秋一声，他本来想把衣服和包扔进去一起洗了算了，又有些犹豫，他的书包是黑色的，不能跟这一堆花花绿绿的衣服一起再洗一遍吧，染色了怎么办。 “怎么了？”练仲秋坐在前台里面问。 宋叶探出半个脑袋，看到练仲秋坐的稳稳当当的，头都没抬一下，“你衣服没晒，都臭了” 完全把这件事抛在脑后，练仲秋三步并作两步跑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弯腰然后把头伸进洗衣机转筒里闻了一下“还真臭了！” 宋叶：…… “我的书包是黑色的，你要不把衣服先取出来，中午回来再洗？” 练仲秋从宋叶手里接过他的书包直接往里一扔，然后利索的盖上盖子，拧了个三十分钟的倒计时，把开关拨到开始位置，“哪儿那么讲究啊，这又不是白色的，走吧走吧” 宋叶看着他熟练的动作有些头疼的扶了一下脑袋，“我们中午才能回来，你说再捂几个小时他们是不是还会被捂臭？” 练仲秋：…… “那咋办？”练仲秋把手机收起来，然后开始研究这台跟他岁数差不多大的洗衣机，他昨天只查了一下怎么洗，没查怎么停啊！ 宋叶眼看练仲秋打算病急乱投医要直接拔电源，他抓住练仲秋的胳膊“算了，中午回来再洗一遍” “直接把电源拔了不行吗？”练仲秋还没死心。 “不行，你想被电死吗？” 练仲秋悻悻的收回手，对着宋叶笑了一下“那回来再洗吧” “把水费留下”宋叶用校服把他今天要写的题包起来扔到电动车的座椅下面。 “别水费了，我请你吃中午饭吧？或者晚饭？”练仲秋问。 宋叶头发还没干，他坐在前面甩了一下进到耳朵里的水，“都请吧” “别甩了！你是狗吗？”练仲秋拿短袖下摆蘸了一下脸上的水珠“还午晚饭都我请，脸够大的” “你怎么这么娘？擦脸还这么擦”宋叶说的同时左右手掐出两个兰花指，十分矫揉造作。 “你滚，我脸上有防晒，胡乱擦我脸要不要了？” “啊，我不擦防晒我也晒不黑”宋叶今天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一早上的言行跟他的人设完全不符合，练仲秋给了他一拳“好好骑车，别扭来扭去的” “是啊，我还接送你上下学，你请我吃午晚饭不行吗？”宋叶说完故意在大街上扭出一个大S型，练仲秋在后头连喊了好几声请请请。 两人到学校照例还是最早的，宋叶看了眼他的桌子，“真的不是有人欺负你了？”要是没有墙，看起来练仲秋能直接把他俩的桌子挪到隔壁省去。 练仲秋反驳，“不是，你怎么老觉得有人欺负我呢？”因为你明摆着不受欢迎啊兄弟！ “就是柳艳香水喷太多了呛得慌”练仲秋看了眼前后门都没人，然后把他和宋叶的桌子调了个个儿，“我坐窗边对吧？” “是滴，练同学”宋叶坐下，把手里的书全部塞进桌兜拿烟灰缸出来“给” 练仲秋接过来，“抽烟被敬老师抓住会怎么样？” 宋叶看了他一眼，拿了一张数学卷子出来“柳艳昨天不是给你说了么，罚站、写保证书、叫家长” “我以为她带有虚假夸大成分”练仲秋还在吃鸡蛋饼。 “嗯……”宋叶看了看练仲秋又看了看柳艳的位置，他嗯了半天声音压得很低说的很快“她都喷香水了不可能虚假的” 啊？嗯，啊！？什！？么！？如果练仲秋没有理解错宋叶的意思那大概就是那个意思，宋叶看出来练仲秋的迟疑他用眼神再次告诉练仲秋，没错，就是你理解的我说的那个意思。 这大概是五雷轰顶，练仲秋嘴张的巨大，宋叶甚至看到他没咽下去的饼，不知道是不是宋叶想多了，但他觉得他没想错，凤凰掉在鸡群里，还是一群十七八岁正值青春躁动的青春鸡群，有那么一两个看脸决定一切的一点儿也不意外。 练仲秋的震惊模式一直到第二节课下课都没有切换回正常模式，宋叶困过劲儿一直抱着数学卷子啃，偶尔瞥一眼练仲秋他心中叹气，至于吗，难道他在以前的学校没有被表白过？ 宋叶用手在练仲秋面前晃了晃“抽烟不？” “抽”说完练仲秋就站起来往外走，拿着烟灰缸的宋叶被他的动作弄得有些不明不白，抽烟，还非得去外面抽？他们老楼大课间没有老师来查班。 “给”最终这根烟还是站在了男厕所的窗户边。 “在这儿抽我有安全感”练仲秋说。 “闻着屎尿屁有安全感？”宋叶很震惊，是因为他一宿没睡嗅觉退化了吗？他怎么觉得今天的练仲秋脑子有问题！不不不，其实练仲秋一直都脑子有问题。 练仲秋啧了一声，很明显的冲着宋叶翻了个白眼“我以前的学校抽烟都得进最后一个隔间然后蹲下悄悄抽，吐一口烟就要把烟全部拍散，一旦被发现，绝对是全年级的公开检查加记过，哪像你们似的，上着课吃饭喝水聊天，还什么尖子班” “那你怎么会来这里上学？”宋叶随口一问，话说出去练仲秋半天没回答他才意识到自己这算是干涉别人的**吧，一会儿练仲秋要是暴起他摁的住吗？ “哎”练仲秋从自己兜里拿了一包烟出来给宋叶又塞了一根“我爸在这边，我妈没了，我过来跟他生活一段时间” 说的很简单，信息量却不简单，爸在这边，那爸呢？妈没了，妈那边的亲戚呢？好好的大城市的少爷就算妈没了也不用跑到这种地方来吧，宋叶心里一堆问题唰唰唰的往外冒，但是嘴闭得严严实实，一宿没睡脑子转不动，他可真不想在问出什么强人所难的问题来。 “那你昨晚干嘛去了？”练仲秋说完之后看宋叶，貌似很不经意的问了一句。 冷不丁的烧火盆落在正在反思的宋叶头上，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看了练仲秋的膝盖半天才反应过来练仲秋是问他昨天去干嘛了。 “我”开口一个字出去宋叶就想把刚才多嘴的自己直接一巴掌扇晕在厕所里睡一觉得了，问来问去**问题不交换，那都算白问，怪不得刚才练仲秋沉默了半天，真是不知道怎么措辞，尤其是他俩的关系，说好不好，说不好又还行。 “我昨晚回家了”他还不如人练仲秋坦诚呢，好歹练仲秋说了三句话。 “你脸色差的我都以为你昨晚嫖去了，一会儿别为难卷子了”练仲秋吐了口烟，把手机打开直接对着宋叶拍了一张。 “卧槽你干嘛？”宋叶没料到他的动作躲了一下。 “你看”练仲秋把手机递给他，宋叶早上洗澡的时候照镜子了，当时只是看起来有些憔悴，怎么现在看起来真的有种命不久矣的感觉。 “卷子吸我精气神” “是回去照顾你妈妈了？”练仲秋自己打岔把话题揭走，又自己绕回来，还绕回来的猝不及防，宋叶现在的脑子一个弯都要转三秒更别说这么玩他了，他深吸了一口烟，也没什么好瞒着的，不过他回去是照顾妈妈？……算吗？ “我不知道算不算照顾她”宋叶抬手把窗户打开“大概算吧，我一周得回去一次，做做卫生什么的” 练仲秋点点头，没说话，这个话题的开始都出乎了两人的意料，宋叶是和他一样的高中生，但是一周回去一次做卫生？听起来怪异离谱至极，但他不想接着往下问点儿什么，**这东西要么一口气全部秃噜出去，要不就憋好了一个屁都别放，像他俩现在这样聊天，真够没劲儿的。 两人就这么沉默的吹风抽烟闻屎味儿，也算是惬意吧？半小时大课间过去他们一起回去，练仲秋始终目不斜视，不跟任何一个人对视，而且很明显的避免往柳艳那一大片区域看，宋叶回来之后做了不到五秒心理斗争就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 到了中午，练仲秋有了昨天的经验距离打下课铃还有两分钟，他一把拽起来还迷瞪的宋叶就往外走，“走走走” “后面有人追你吗？”宋叶走到外面揉眼睛，脚底下拌蒜走的踉踉跄跄，他没听见打铃啊。 “没，我就想早点儿出去，想吃啥？”练仲秋一手拉着宋叶的衣服下摆一手拿着手机看外卖。 “都行，随便”宋叶给出全天下最讨人厌的答案，他拍了一下练仲秋的胳膊“衣服被你拉变形了” 练仲秋回头极快的瞟了一眼“没变形” “不是，咱俩绝对不会被挤的，你稍微慢点”宋叶在后面喊，练仲秋嗯了一声松开他的衣服但速度一丁点没慢下来。 “练仲秋，你躲柳艳呢？”宋叶问。 “昂，不行吗？”练仲秋头也不回的回答。 宋叶好笑的说“怎么？没被女生暗恋过？”他还有句话没说出来，练仲秋躲柳艳的架势阵仗太大，大课间他俩一起进教室的时候他甚至不愿意靠近原来那一组，非要拉着宋叶贴墙行走。 是，讨厌，被，女生，暗恋吗？ 不过在有了大课间男厕所事件之后宋叶当然不会直接就这么问出来，他正准备说点儿什么就听见练仲秋以他从来没听到过的音量大喊了一声卧槽。 “怎么了？”宋叶刚问完，就看到一个身材高挑壮实的美女冲他们狂奔而来，紧接着就是一股高级香水的味道。练仲秋傻在原地，等那个身上背着登山包的美女冲到他们跟前练仲秋才嗷的喊了一嗓子，跟狗叫一样。 “娇！卧槽！卧槽！卧槽！”三个卧槽不能形容练仲秋的心情，很刺激很开心很想哭。 “停，你先别哭，把这些东西先背着”话音一落，宋叶和练仲秋才看到王念娇身后的登山包到底有多大。 “这都是啥？” “书，还有我妈让我带的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老班也给你带东西了，张星、知了还有老周都给你带东西了” 王念娇说完看了宋叶两秒转过头继续介绍包里的东西顺手把包甩在地上，练仲秋听见身后人山人海的声音的时候一瞬间头皮都炸起来了，操，他们还在学校里面呢！ 宋叶在练仲秋把他拽飞出去的一瞬间右手抓住了那个包，王念娇不用练仲秋提醒，已经转身跑出去了。 “卧槽，你们这学校是个压缩包吗这么能装？”王念娇站在宋叶的骚粉色的电动车跟前看着眼前的人十分震撼。 “我第一天也这个反应”练仲秋把宋叶手里的包背在身上然后说“刚忘了介绍，这我同学，宋叶。这就是给我发书单的，我哥们儿王念娇” 哥们儿？女的？宋叶神经有一些紧绷，他对着王念娇点点头，王念娇从兜里掏了一根烟给宋叶说了一声“好”算是打招呼。 很奇特，拿烟的方式都跟练仲秋一样，从兜里掏一根，不是一整盒往外拿，而是一根一根从兜里取，打火机跟练仲秋用的也是一个品牌。 “走吧，咱回去点外卖吧”练仲秋兴奋过头了，他对着宋叶说“咱们一起吃吧，这我铁子，最铁的铁子”面对练仲秋的无端热情，宋叶有些招架不住，毕竟现在练仲秋脸上的表情过于生动，看起来像伪人，不过宋叶没拒绝。 “你打车，包拿着，跟着这辆骚车走”练仲秋把包扔回给王念娇，跨在宋叶后面坐下。 宋叶大概是因为一宿没睡觉，他感觉到身后的练仲秋整个人都冒着热气，和平时不一样的热气，街上的逆风一吹，一股独属于练仲秋的热浪扑在宋叶后背，有些不是很舒服的感觉。 “你屁股底下坐的这辆车叫宋得快，不叫骚车”宋叶说。 “啥？”练仲秋没听清。 “宋！得！快！” “跟你姓？”练仲秋问。 宋叶点点头，“不然跟你姓啊？” “你前几次咋没跟我说” “你也没问我啊”说完宋叶在等红灯的时候拿出一根烟点燃叼在嘴里“你哥们儿，是个女孩啊” 练仲秋回头看了眼王念娇打的车跟他们还有好几米远，他低声说“别把她当女的，她体育生比男的还糙” 宋叶心里反驳，他怎么没看出来，就是一个个子高看着很健康的女孩，还能比男的糙？ “练，田径的？” “不是，练举重的，你没看到她的肩膀快跟我一样宽了吗？一会儿你可以看看她的胳膊，我有时候觉得她的二头练的比我的都好”练仲秋连说带比划的给宋叶讲“我俩高一就是同桌，高二小三科也选的一样就一直是同桌，有一次我们打篮球的时候跟别的班起冲突，我俩冲在前面干的他们屁滚尿流，慢慢就成铁子了，除了不能进一个厕所抽烟，翘课去网吧，出去瞎溜达大多都是我俩” 宋：……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吧，宋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怪不得刚才王念娇能背着那么重的包狂奔，练举重的估计能把他和练仲秋举起来上下楼梯，然后把他们抛在空中做一个前滚翻再接住他俩，完成一个满分的深蹲，在脑海里脑补了一下这个画面，宋叶身上起来一堆鸡皮疙瘩，啊啊啊，好奇怪。 第10章 你还剩多少钱？ 到了橘子海，练仲秋快速的把昨天他们吃饭的小桌子支出来，然后把手机递给王念娇让她点吃的，自己拿着那一大包东西上楼，宋叶在抽屉鼓捣半天才找到一楼的空调遥控板。 “好久没开过了，可能有点儿味道”宋叶对着王念娇说。 王念娇手底下动作迅速，唰唰唰的下单结账下单结账，听到宋叶的话她从兜里拿烟给宋叶，自己也叼了一根含糊不清的回“好的，没事” 宋叶把大门关上，正在营业的牌子换成暂时休息，他冲楼上撇了一眼，练仲秋拉屎呢？这么久…… 正打算给自己找点儿事儿避免一下和不熟悉新同桌的好哥们儿独处一室的尴尬，宋叶想到了洗衣机里面还放着他俩的衣服和包，他过去打开洗衣机的盖子伸手拿了一件出来闻了闻，果然，一上午的时间就已经给这一锅衣服闷的跟捂了八百年一个味道。 他手里拎着的是他自己的衣服，不确定现在还要不要分开洗，要是染色，早就染完了，索性宋叶把手里的衣服再扔回去扭了15分钟的定时。 练仲秋下来之后，王念娇看到宋叶正在倒洗衣液，拉着练仲秋的胳膊给了他一个警惕的眼神，练仲秋大概能明白王念娇想说什么，他把自己的手机拿回来，快速的给王念娇私发一条消息。 练仲秋：好人 红将军：最好是 练仲秋收了手机走过去看宋叶就扭了十五分钟，“15分钟洗得干净吗？” “他们早就很干净了，现在就是把闷出来的味道洗掉”宋叶回头看了练仲秋一眼。 练仲秋被他看的莫名其妙，用口型问了一句“怎么了？” 宋叶有些犹豫，人还在外面站着呢，他就说小话不太有礼貌，他摇摇头清了一下嗓子“你下午还去学校吗？” “去啊”练仲秋更莫名其妙的看了宋叶一眼，不至于朋友来了学校都不去了吧，想到这，练仲秋问“这里还有多余的大床房吗？” 宋叶点了一下头，他看了眼外面站着抽烟的王念娇，声音压低“也可以没有” 练仲秋听到这个话愣了一下，然后靠近宋叶声音压低很不可思议的说，“不是，你，我天哪，我发现你真的是特别能脑补的蓝孩纸一枚啊”练仲秋气笑了，合计这是以为他跟王念娇有点儿什么呢，他刚才说的话都说给狗听了，哥们儿！哥们儿！你们小地方的人这么没见识么？男女不能有纯友谊了？ “咦，你好恶心”宋叶推了一把练仲秋，夸张的搓了一下胳膊，他往外走了两步停下扭头还是用刚才的音量“房费还是打八折，你付还是她付？” “我付”练仲秋说完之后就看到宋叶的眼神再次变得很有意味，他把宋叶一把拽进去一点，双手叉腰，“我以前班主任给我带的书和题还有他妈带来的四件套，铁子们买的烟和乱七八糟的东西她全背过来了，我不应该付房费吗？” 宋叶又扭头看了外面一眼，王念娇还是原来的姿势，“那个包能装下这么多东西？” “你别打岔，我来之前跟他们谁都没说，信息也是一条没回，就这样大家还能惦着我，娇愿意跑一趟把东西拿过来，这房费就该我付”练仲秋说这个话的时候表情很正经也很严肃，宋叶调侃的话也说不出来，他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那天宋叶说到处乱灭烟是不好的行为的时候也是这样的表情，很认真，很真诚。他是真的觉得破坏窗台不是好行为也是真的在心里珍重他的友谊，宋叶脑子放空了一瞬，他快走了两步出来给大家拿了水，给王念娇和练仲秋散了烟。 “下午我不去学校，你骑车过去吧”说完之后宋叶对着王念娇添了一句“跟着他可以一起进去，没人管我们楼” 王念娇拿着手机表情有些皲裂，“随便进？没人管你们楼？楼？我靠，这真是学校吗？” “是的，百分之九十九大概是没人管的，你想去看看吗？具体的慢慢给你说”练仲秋叼着烟坐在桌子边上“你要不去就在这儿休息，我放学后咱们再出去转转” “那我开一间房吧，这上面没写大床多少钱，你是老板吗？”王念娇指了一下橘子海大酒店（划掉）民宿的价目表问宋叶。 宋叶和练仲秋对视了一下说“80” “他付”王念娇听完价格往练仲秋那边一抬下巴，宋叶笑着说好。 “人家这是打折了，原来100呢”练仲秋跟着补充。 “那就是你住100，我住80？我面儿这么大？”王念娇把手机收起来有些震惊的看宋叶。 宋叶解释道“他也是80，他前几天把喝醉的我拽回房间里，所以80” “嚯！那你俩还挺有缘分，还是一个班的对吧，我都以为练仲秋这个狗脾气来南方八成是交不到朋友的” 宋叶心想，你其实说的挺对，没我，他还真一个朋友都没有…… “歪，我性格差到这个份儿上了？一个月没朋友是不是太可怜了” “差不多吧，我觉得我估计的都少了”王念娇说完站直眼睛亮晶晶的看了练仲秋一眼，得，又要开始烦人，练仲秋站起来作势要踹她一脚让她闭嘴，王念娇早早地跳开跟宋叶站一起，夹着嗓子学练仲秋说话。 “那个…那个…娇，能不能，给我发一份讲义” “娇，我，我，帮我要一份书单可以吗？” “我，我不是不想联系你们，我就是不知道怎么说” 这全是我的词儿啊！！！练仲秋心里咆哮，表情一步步裂的东一块西一块的“你给我闭嘴！王念娇！他妈揭短儿不能没你是吧” 王念娇说完，对着宋叶鄙视练仲秋“你不知道吧，这狗屁倒灶的东西一声不吭就走了，我跟知了给他发消息，直接石沉大海，哎，知了就是一起的朋友，要不是周一班主任告诉我们他转学了，我们还他妈以为这个傻逼死外面了” “你怎么不高考完了再联系我们啊？我看你压根没把哥们儿当哥们儿”王念娇最后一句对着练仲秋说的。 “我”练仲秋刚开个头，王念娇接着说“你自己看吧，知了专门跑东城给你买的烟，老周知道这边这地方气候跟咱们那边不一样，买了一堆降温贴还有药乱七八糟的就怕你在这边生病没人管，张星临走前差点儿给我塞张卡，怕你小子饿死在这儿，你想办法跟他们解释吧” 练仲秋愣着没说话，慢慢坐回去，宋叶看了眼现在的状况，这不是他能插上话的，他扭头进了小卧室对着外面喊了一声冲澡就把门关上了。 “说说吧”王念娇蹙着眉毛坐在练仲秋对面，“到底是什么事，高中转学，还是高二，从首都转到这么个破地方来，你要说没事抽死我我也不相信” 练仲秋深深的吸进去一口气然后再慢慢的吐出来，他看了一眼宋叶的房间，里面稀稀拉拉的水声不停，“我妈的事儿，你知道的吧” “嗯” “我老舅还有老姨想接我的抚养权，但问题就是我妈那事儿当时有一大笔赔偿款都在我手里”练仲秋说到这里停下看王念娇，王念娇低着头想了一会儿，突然猛地站起来指着练仲秋，她没喊什么也没说什么，就是呆愣的看着练仲秋。 王念娇知道了，虽然练仲秋没有把话说的很明白，但是一旦扯上钱，还是一笔不小的钱，那也应该能想来了，练仲秋沉默的抽烟，王念娇也沉默的抽烟，一直到练仲秋的手机叮铃铃响起来宋叶才从房间里出来。 气氛挺压抑的，练仲秋还是一副死人脸，王念娇看起来也沉重的不行，宋叶和练仲秋把吃的全都拿进来三人安静的吃饭。 没安静多久，九哥就到了，宋叶听到他的摩托声准备出去接一下，九哥自己就进来了，看见一桌的吃的还有练仲秋他挺意外，“吃着呢？” “九哥吃了吗？还有好些我们都没动”练仲秋站起来给九哥派烟，他看了眼桌子上的吃的，王念娇这个狗日的，心里盘算着出气恨不得把把这附近能买的吃的全部点一遍，早知道这样干脆找个餐厅给她炒一本得了。 “不介意那我吃点儿”九哥坐下对着王念娇点头算打招呼，王念娇还在想事儿，没看到，宋叶开口介绍“这是我同学的哥们儿，从首都过来看他” 王念娇起身把椅子让给九哥对着练仲秋和宋叶说了一声要出去转转就走了，宋叶把宋得快的要是给练仲秋“路上骑慢点儿” “谢了” 练仲秋出去追上王念娇，也不知道他是带王念娇去二十七看看还是干脆逃课出去谈心。 “他对象？”九哥坐下拆了一双筷子边吃边问。 宋叶把他们刚才动过筷子的菜收拾出来放在一边摇摇头，“真是他好朋友” “小姑娘长得挺漂亮”九哥把练仲秋刚才给他的烟点着“这几天晚上你来给我帮忙吧，到两点就收摊，一天100干不干？” “小君呢？”宋叶问。 “他姥姥没了，回去奔丧” 宋叶想了半天“我炒的不好吃啊” “没事儿，都是一帮醉鬼，味道调重一些吃不出来好坏，你回家一趟身上还剩多少钱？”九哥问。 宋叶摸摸裤兜，他的烟抽完了，他想起身去前台抽屉里拿，看到桌子上练仲秋放下的，干脆整包揣兜里拿了一根点上，“我钱包里塞了八百多，他全拿走了” “那还行，没打你妈吧？”九哥拿出手机翻找了半天给宋叶推了一个微信，“蔓蔓新对象，警察，搞刑侦的不是普通的派出所民警，你加上问问吧” 宋叶听到手机提示音响了一下，他没看，“报过多少次警了，没用的” “怎么没用！？”九哥声音挑高一个调子，他冲着橘子海门口看了一眼然后继续说“你妈的精神确诊单可以证明她神智不清楚，说的话不能相信，况且她身上的伤可以去做鉴定的，还有你休学的举报信，那都是可以当作证据的” 宋叶听着九哥的话突然很想喝酒，虽然一醉解千愁这种话纯粹放屁，但是把脑袋喝晕过去感受思维和动作的迟缓并不是不能缓解那一时的痛苦。 “那就要打官司了，你说在开庭之前我和我妈会不会被宋渔杀掉，估计他刚收到法院的传票就会整死我们”宋叶又点上一根烟“要告他现在也告不了，只能等我毕业带我妈走远一点” “操他妈的！”九哥骂了一句把筷子放下用手背抹了一把嘴，他很少会主动问宋叶的事情，偶尔一次基本上也都是白问白操心，宋叶能走，可他妈怎么办，他妈但凡是个正常人也不至于他们被困在这里这么多年。 “行了，走吧”宋叶起来把桌子收拾干净，没吃完的东西放在冰柜里和九哥一起出门。 今天真不是一个大家聚在一起吃饭的好日子，谁都没绕过去。 练仲秋和王念娇出来以后没直接去学校，王念娇把他手里的钥匙拿过来先一步跨上宋得快，对练仲秋扬扬眉“走，姐带你买东西去” “买啥啊？”练仲秋一脸懵，母爱别泛滥的这么快啊我的朋友。 “缺啥买啥，我来之前想过了，好歹我也是个女的，生活里肯定比你们这一群男的要细致一些，我给你把生活的用品置办齐了，别磨叽了我明天就要回了，老班只给我批了两天假” “真不用！别，你别这样，我就不想看你们这样我才不说的”练仲秋站着跟王念娇僵持，他自己觉得自己可怜是一回事，被朋友们和铁子觉得他可怜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这关乎男子汉大丈夫一些没狗屁用的尊严。 虽然没狗屁用，但是现在他能守住的也就是这一点没狗屁用的尊严，王念娇叹气，那回头她回去跟知了他们一起买好东西寄过来，“那你还缺什么？或者有什么还没办好，我陪你去，下午旷课得了” “这边题难，我还没旷过课呢”练仲秋还站在原地不动。 王念娇想了想说，“橘子海大民宿，你打算在民宿里住一年？一天80？我感觉这地方好一点的地段房租都要不了一千五吧” 王念娇这话还真是说到练仲秋的心坎里，他现在说是缺东西也不是很缺，偶尔有什么手边没有就直接去买，但是房子确实是他心头的一块病，他一个人去找，他在逃避，找宋叶陪他，他不好意思，现下这不就有一个又好意思又好使唤的在么！ “那走吧”练仲秋终于挪步了，他坐上车后突然想到一件事情，“要不我带你？” “什么毛病？” “没事儿走吧……” 练仲秋心中毫无负担的逃课，他甚至没有接敬伟博下午三点打给他的电话，跟王念娇在各大网站上查了半天，俩人一下午跑了三四个地方最后选了一间一居室，跟橘子海隔了一个路口，一个月租金1300，民用水电，估计一个月下来1600左右，反正他也是一个人。 王念娇拒绝了练仲秋找保洁打扫卫生的提议，跟练仲秋一起去了一趟大超市，墩布、扫帚、洗衣液、洗洁精外加冬夏四件套还有拖鞋、一次性的碗筷、抹布乱七八糟买了三四兜子。 回去之后俩人一起搞卫生，都是十七八岁的少年，正儿八经谈生活都是生手，只能边做卫生边记下来什么东西还需要，房子租好、卫生做完、东西规制整齐之后已经是晚上九点多，练仲秋和王念娇一起回橘子海叫外卖，练仲秋从前台里找到宋得快的充电器给宋得快充电，他觉得自己或许也应该买一辆电动车，去哪儿确实很方便。 第11章 妈，我想再睡会儿 练仲秋和王念娇吃完饭，宋叶还没回来，他也不好意思直接从前台拿另一间房的钥匙，只能把自己的必备用品收拾出来，换了床单被套就让王念娇先睡在他屋里。练仲秋把他的东西团吧团吧放在楼下的桌子上，他下来的时候把王念娇带给他的东西也拿下来了，中午就是囫囵的随便一放，现在细细看，还真是…应有尽有。 烟是他平时最喜欢的贵烟，好些地方都买不到这个爆珠，不过这里倒是不少，随便一个商店里都有，算是小小的因祸得福吧，老班给他拿了一整个学期的卷子还有一个u盘，估计里面是各科的ppt和资料，还有一个书单，是根据这边的教材出的习题书。 至于那一大包药，练仲秋翻着看了看，治感冒的、治发烧的、治肠胃炎的甚至还有健胃消食片和金嗓子喉宝，剩下的也都是大差不差，可以说是几乎要把他近三四年的药包圆了。 最后是用餐巾纸包起来的一张卡，还真他妈有一张卡！密码用黑色签字笔写在背面，是他的生日……应该不是张星一个人的钱，里面估计大家多多少少都放了一些，也不知道这群人都脑补了一些什么…… 练仲秋把东西一一收好，他给宋叶发了消息问他多余的房间是哪一间自己可不可以提前开门进去，等了半天宋叶也没回他，练仲秋关掉一楼的灯，只留下一个宋叶平时坐在这里写卷子的小台灯，趴在桌子上玩手机。 今天的短视频看起来很没意思，想找一部电影消磨时间不到二十分钟就看不下去了，很奇怪虽然心里一直莫名的很焦虑，但是焦虑中又混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安心，就像是一个被屎包住的巧克力吃到最后竟然还是酒心的。 大概是久违的和熟悉的人一起做熟悉的事情带给他的安心，他以前就总是和王念娇逃晚自习或者把语文课翘掉出去胡天胡地，打台球也好，开小灶吃顿好的也算，去逛超市然后买一堆不需要的破烂拿回家挨骂都是练仲秋的日常生活。 虽然今天是去正儿八经买东西租房子，但是这种难得的熟悉感是练仲秋现在最需要的，百分之五的安心能缓解他目前来看百分之一百的焦虑心情，至少不再是刷着刷着手机就开始脑补自己未来的悲惨生活和惨淡下场。 练仲秋把手机关掉盯着橘子海门口的路灯，可以隐约看到周围全是小飞虫，路灯杆子上甚至还有一个黑色不明生物，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但是很催眠。 宋叶回来的很迟，今天帮九哥摆摊生意以外的不错，一开始他还担心他炒出来的那一坨不明生物会遭到投诉，结果还真如九哥所说，一群醉鬼，嘴里吃点儿带味儿的东西就行，那还能管得了好吃不好吃。 当他站在橘子海门口看到里面亮着一盏昏黄的台灯的时候，居然有一股热流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想…。 大概每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额不对，是青年，都会在身体极度的疲惫和精神上极度的疯狂之后想要来一发的吧，他这么劝慰自己，来吧来吧。 于是他轻手轻脚的打开门然后侧身进去，为了避免橘子海老旧的玻璃门吱嘎响，他关门的速度赶得上树懒了。 宋叶走到前台前面直接伸手进去打算把灯关了，摸到一个毛茸茸的脑袋的时候宋叶差点儿在这种状态下尿出来，卧槽，这他妈是什么！ “回来了？”练仲秋的声音传出来，他睡得迷迷糊糊感受到有人摸他的头，动作很轻很柔，很像他妈以前早上叫他起床上学的力度，在记忆抢占现实，身体优于大脑做出反应的时候，练仲秋脱口而出“妈，我再睡会儿” …… 宋叶敢肯定那句回来了应该是对自己说的，但是后面跟一句妈是怎么回事？他不敢动也不敢吭声，他的手就那么支着感受到手底下的脑袋在一瞬间僵硬，没错，就是僵硬，宋叶甚至感受到练仲秋的头发丝在一瞬间全部炸毛，变成暴雨梨花针簌簌的冲他扎过来。 最可恨的是，大概是因为太久没有进行五指活动，操蛋的玩意儿在听到别人叫他妈的时候还不偃旗息鼓！ 练仲秋大概叫完妈之后没几秒钟就清醒了，他大概用了十秒钟思考这里有没有容纳一个一米八几近成年男性身体的地缝能让他钻进去，然后又用了十秒钟思考现在继续装睡能不能蒙混过关，剩下的时间他用来在心里咆哮。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宋叶不动，他也不动，两人没僵持太久，宋叶胳膊累的已经不能保持现在这个姿势了，但是他怕他一动练仲秋就要动，到时候他要怎么解释他过于明显的…反应？ 被你叫妈叫的？还是说今天本来就想来一发… 那为什么现在这个情况还能立着？ 两人疯狂的头脑风暴，就在事情走向越来越诡异的时候宋叶不堪重负的台灯先一步罢工，闪了两下直接灭了。 练仲秋听到宋叶松了一口气，然后把手收回去，宋叶说“钥匙在抽屉里，你自己找一下吧，你隔壁那个就是另一间” “谢谢” “没事” 说完之后练仲秋觉得自己下一步的动作应该就是打开手机电筒，找到钥匙上楼洗漱睡觉然后平复一下心情，给自己多做几张脸皮，以防明天下来的时候尴尬致死。 但他没动。 很意外的是宋叶说完之后也没动，也不是没动，只是换了个姿势站在前台前面，练仲秋闻到他身上有一股很香的调料味道，他咽了一下口水，慢吞吞的问“你带吃的回来了？” 宋叶一愣，他机械的回复“没啊”然后在一阵沉默中低头闻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啊，破案了，一股小吃摊的味道。 “中午的吃的还剩下了很多，想吃的话热一下可以吃”宋叶从裤兜里把今天顺宋叶的烟拿出来，递给练仲秋一根，“我去取” 练仲秋本来不饿，宋叶往他跟前一站像一根烤肠似的，现在宋叶自己做了决定去冰箱拿吃的，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干脆就没动。 练仲秋看着宋叶在黑暗里也行动自如，他把拨弄台灯开关的手收回去，黑着吃吧黑着吃吧。宋叶动作迅速，把中午吃剩下的热出来拿了一次性碗筷放在桌子上，练仲秋道了谢拿了筷子两人沉默的吃饭。 “你，你给我发消息的时候我没看见”宋叶开口。 “我想你应该也是有事” 宋叶喝了一口中午剩下的粥，热了一回味道不咋好，里面放的海鲜腥味全出来了，“你其实可以直接拿钥匙上楼睡，我看电动车都充上电了” “充电是充电，直接拿钥匙不太好吧”练仲秋把所有东西都尝了一遍，然后避开所有被热过之后发腥的带海鲜的菜。 “没什么不好，我最近忙，你发消息啥的我看不到你就自己找东西”宋叶把练仲秋不吃的菜扒拉到自己的碗里。“钥匙什么的你都知道在哪里吧，换洗的床单被套就在那个房间” 练仲秋点了一下头，他想起来现在是黑的，宋叶可能看不到，他清清嗓子“给我根烟”宋叶递给他，练仲秋就着一点猩红的火光说“我，我下午租到房子了，等这周过完我就搬过去了” 宋叶明显是有些意外的，因为练仲秋看到宋叶筷子里的鱼头掉在碗里，他继续说“就在前面的阳明巷，1300一个月，一居室，家具什么的都有，房东阿姨人还很热心肠，给了我好几包蟑螂药” “还行，价格上没骗你”说完宋叶继续吃他刚才掉下去的鱼头，扣了半天鱼眼睛他说“其实你如果下午都收拾好了，可以明天就搬过去，多交几天房费干嘛啊？” 练仲秋不是傻逼，他其实今晚就能搬过去，但是他早前就跟宋叶说过住一周，再加上宋叶现在是他在这里唯一的朋友，不告而别这种事做出来太难看了。 而且就刚才那个朦胧的尴尬误会，练仲秋现在心情很不好，他很久没有梦到他妈了，来到这边偶尔想起来的频率也大幅降低，突然这么来一下，他心脏的血管出口像是卡了一颗酸枣，来来回回的血液全都沾上酸味儿，五脏六腑都涩的发慌。 “我想我妈了” 练仲秋冷不丁的来了一句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其实也算是解释，因为过早的失去唯一的亲人，因为在未成年的时候发现亲戚们都是豺狼虎豹，因为一个人背井离乡来到这里，因为以为可以指望的父亲是一坨烂泥……因为好多，所以他想在这里住到约定的时候离开。 宋叶吃完了碗里的东西，叼着烟把吃剩的垃圾收拾出来然后把凳子搬到练仲秋旁边坐下，“愿意跟我讲讲吗？” 宋叶再一次感受到来自练仲秋身上的温度和热浪，练仲秋沉默了很久，久到宋叶打开手机看了一眼天气预报，确认自己感受到的热意确实来自练仲秋，久到他又开始后悔，为什么每次说话前不过脑子，又他妈问这种问题。 即便他的语气和措辞相当谨慎了，但这毫无疑问还是一个相当触及底线的问题，练仲秋听到他说话了，他没有不想说，只是不知道怎么说。 这样的关系，这样的熟悉程度，这样的意外怎么说呢？ “我妈，一月的时候出车祸了” “嗯” “醉驾，所以赔了很多钱” “嗯” “我还有个舅舅和老姨，他们” “嗯” “他们想要我的监护权，但其实，要的不是监护权” “我知道” 宋叶几乎在练仲秋话音刚落的一瞬间就接了一句我知道，练仲秋很意外的回头看他，这不是宋叶在听到他的事情之后的安慰，也不是宋叶在敷衍他，宋叶的眼神很认真，很亮，练仲秋看出来了，他是真的知道。 练仲秋点了一根烟，站起来把烟灰缸拿到他们的脚边，换了一个坐姿，“他们其实不是想养我，是想要钱，一开始还能装一下，后来就本性暴露了，那时候我妈还没下葬呢他们就在葬礼上吵吵起来了，一群畜生”说着练仲秋笑了一下“我能就这么如他们的愿？放屁，我想办法拖，把家里的户口本藏起来，我妈停灵就停了八天，然后资产证明全部被我收起来，我跟他们耗了好几个月，但是还是不行，我的生日太晚了，拖不到我成年” “你几月的生日？” “十二月” 宋叶点点头“那确实晚” “然后梁健，就是我爸，他给我打了电话，说他不要我的钱，希望可以和我生活一段时间，我实在是没招了，这是最后一条路，我就来了” 练仲秋说到这里深吸了一口烟，几乎把半根都过进肺里，“他，但是，他成家了，就是，你知道吧，就是，他没跟他老婆商量，然后我，就是”练仲秋这一顿话说的磕磕绊绊，他希望宋叶像刚才一样快速接一句我知道，这样他就可以不用去组织剩下的语言，也可以不用字字句句都说的明明白白，但是宋叶只是眼睛发亮的看着他。 “她不让我住，所以我没地方住，我回不去原来的家，也去不了新的家，当然那里不算家，就只是，只是” “我知道” “嗯，你知道，就好”练仲秋长呼出去一口气，他的脊背慢慢的塌下来，双腿交叉伸长，和宋叶胳膊挨着胳膊，腿挨着腿，有些热，但是并不燥得慌，反而挺舒服的。 宋叶让他挨着，问“高考要考回去？” “嗯”练仲秋没想到他会问高考的事情，但是这确实是他的想法，他要考回去的，他是一定会考回去的。 “其实，我也想考首都的学校”宋叶说。 练仲秋扭头看宋叶的侧脸，他的鼻子很挺翘，和这里的大部分人长相还是有很大区别的，睫毛看上去也挺长很浓密，随着宋叶眨眼一下一下的，不知道为什么，练仲秋突然觉得宋叶的侧脸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稍微英气一些的女性长相，很漂亮。 他沉默的看着宋叶也沉默的等那个但是，一般其实后头都会跟一句但是，等了半天也没等来，他微微坐直一些，宋叶也跟着他动，他们还是挨在一起。 “我成绩还可以，太好的考不了，一本应该没问题”宋叶说完笑了一下“其实我觉得我还可以考得更好一些，至少可以争取一下末流985” 说完又没音了，这句后面也没有但是吗？ “我其实挺忙的，我的生活费是我自己赚的，包括我妈的生活费，晚上我去金色印象门口和九哥一起卖炒粉了，你想尝尝吗？下次”宋叶的手垂在身旁，很有节奏的敲椅子腿，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多数里面带着笑音儿，问练仲秋也是真心实意地发问，练仲秋点点头，宋叶也点点头。 “那过两天我再去的时候，给你带回来一份” “好” 两人一个说一个答应，过了好一阵宋叶才想起来明天练仲秋就要搬走了，那就有时间再说吧。他起来拍拍裤子，“去睡觉吧，明天一起走？” “一起走”练仲秋也站起来打了个哈欠，从抽屉里自己找到钥匙然后把被他团成一团的东西抱在怀里上楼。 宋叶回房间之后洗澡的时候愣了很久，他刚才差一点就在可以堪称温馨的环境下把自己的事情和盘托出，他知道自己一直不是一个很容易对别人打开心房的人，但确确实实是差一点就说出去了。 宋叶拧开凉水，他也不是他对练仲秋藏着什么，只是今晚是他问的练仲秋愿不愿意说点什么，最后自己还要卖一通惨，像是拿自己的悲惨经历去安慰练仲秋一样，他能理解练仲秋的孤独，他很早开始就是一个人了，也能看得出练仲秋作为一个顺风顺水十几年的少年突遭变故对于他的打击有多大。 人不都是在一瞬间长大的么？突然之间发现自己并没有靠山，突然发现自己没有一个结实的后背，突然之间发现好像自己的肩膀上出现两座大山。 他十七岁的时候在干嘛？他那时候被举报然后休学，龙爷的介绍下，他去修车铺学手艺，有时候还会坑蒙拐骗一些老头老太太去龙爷那里打营养针赚一些微薄的介绍费，还在涉黄的商k做过服务员。 他现在很少会想起来那时候的困境了，现在很忙，忙着挣钱，忙着学习，忙着想办法收集证据去争取自由。 他是没有自由的人，练仲秋是只剩自由的人。 第12章 男厕芬芳 第二天一早，练仲秋就在梦中起来了，这一晚上他睡得一点也不踏实，反而大脑几乎没有停歇的时候一直在做梦，乱七八糟什么都梦到了。 他看了一眼时间，不到六点，练仲秋躺回去摸了一把自己的后背，黏糊糊的，全是汗，干脆冲个澡再去学校吧。 大概是因为他昨晚和宋叶之间的氛围太好，又或者是在一个猝不及防的契机之下敞开心扉实在是一件称得上放松的事情，他现在并不觉得很累，即便大脑没有休息的工作了一宿，热水顺着头顶到脚背上还是带过一阵舒适，爽的鸡皮疙瘩满天乱飞。 练仲秋草草的吹完头发就下楼去买早餐了，王念娇还没有起来，宋叶的门也还关着，他买了三分鸡蛋虾仁肠粉，又买了两碗带汤的牛肉粉，不确定王念娇习不习惯吃这些东西，他又买了最普通的豆浆油条和包子，回来的时候宋叶正坐在昨晚他们促膝长谈的椅子上发愣抽烟。 “洗把脸吃饭吧”练仲秋把吃的放在小桌子上，去一楼卫生间洗了手过来拆早餐。 宋叶还坐在原地没动，手上的烟头都快烧到他的手指上他也没反应。 练仲秋把手上的水甩在宋叶脸上问“你魔怔啦？去洗脸刷牙吃早饭啊！” 宋叶脑袋僵硬，一卡一卡的转过来看练仲秋，没对视多久他就把头转回去然后用极其奇怪的姿势站起来快速进到房间，练仲秋脑袋里回想了一下他的走路姿势，这是早上起来硌到蛋了？ “我操了” 宋叶洗脸的时候捎带手的把冰凉的水浇在脖子上，还往后背和肚皮上呼噜了一把，他这是怎么了？因为昨晚他冲了凉水澡所以一开始的伟大计划被耽搁了，五指活动还未开始就结束了，今天早上起来他就觉得涨得难受，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上楼敲练仲秋的门，没人，然后他又鬼使神差的坐在昨晚的椅子上抽烟，试图在朝气蓬勃、万象更新的大清早把火憋下去。 就在略有成效的时候，练仲秋从门外进来神清气爽地喊他吃饭，这股邪火唰唰的又占据了理智的高地。 这他妈也太…… 宋叶伸手下去狠狠捏了一把，疼痛让他不得不赶紧转移注意力去想点儿什么别的东西。练仲秋是长得很不错，身材当然也很不错，性格…目前还不太了解，但确实是一个没什么坏心眼的好孩子，但这些不是他看到练仲秋、听到练仲秋说话就涨的蛋疼的理由。 宋叶大概是上初中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性取向是怎么一回事了，他看到形象气质佳的狗男人会想入非非是人之常情。 但他并没有谈恋爱的打算，泥菩萨过河都自身难保了谈什么恋爱啊？况且谁会跟他谈，爸妈都是疯子，没钱没学历，大部分情况下他看到他的理想型都只是看看就算结束了。 更何况练仲秋根本就不是他的理想型！！！ 他喜欢脾气好的！人看着白净一点的！说话最好声音小一些的！哪一条练仲秋都不符合这个标准，跟他一样高的个子，看起来还挺壮的，脾气差还喜欢说脏话，脸上也藏不住事，重点是一个大少爷肯定是不可能和他有什么的，他对着人家起个屁的反应啊！ 很好，想到这里宋叶冷静多了，昨天自己还在嘲笑柳艳是看脸的人，现世报啊现世报，等彻底平复下去之后宋叶冷着一张脸出来坐在练仲秋的对面，面无表情地吃早餐。 练仲秋一脸的问号，宋叶这是有起床气？不是发呆就是拉拉着一张脸，他正准备和宋叶说话，王念娇穿戴整齐下来了手里还提着她的行李。 “你不送我了，吃完我打车去机场”王念娇下来之后不客气边吃边打哈欠边说话。 “早上就走？”练仲秋问。 “嗯，本来下午走，我爸说晚上我奶奶回国了，去吃饭，我就改签了” 练仲秋看了眼宋叶，宋叶很上道的把宋得快的钥匙给他，王念娇看他们的动作眯了眯眼睛，“真不用送了，你好好上学，好好考试，我们明年首都见就行了” 练仲秋还没说话，宋叶先开口，“还是送一下吧，你大老远跑过来不容易还背着那么多东西” “不用，暑假估计还得来一趟，那点儿算啥，没多少斤的东西”王念娇摇头，然后把手机打开给他俩看“我刚起来就叫好车了，风吹不着雨淋不着，落地我爸就来接我了” 提前把车叫好，东西也都收拾整齐，王念娇早就做了不用练仲秋送的准备，再说了，机场离这里十万八千里，一来一回骑电动车不说屁股会不会死掉，就说练仲秋今天上午的课就不用上了。 练仲秋不跟她矫情，把宋得快钥匙揣兜里点点头“那不送了，你到机场发消息，落地发消息，帮我给你妈还有老班说声谢谢” “走的时候就说过了，别操心了”王念娇在练仲秋肩膀上拍了两下“别想太多，好好学，” “咦，行行行知道了，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怪恶心的”练仲秋躲了一下，一巴掌拍在王念娇的背上，王念娇差点儿一口牛肉汤就要喷出来，赶在王念娇鸟语花香之前练仲秋眼疾手快往她嘴里塞了一根烟。 宋：…… 还真是…哥们儿啊… 王念娇吃完就走了，练仲秋和宋叶收拾了垃圾擦了桌子两人也出门。 “钥匙给我”宋叶伸手说。 练仲秋摇头，跨上宋得快“我骑吧，你看你眼神迷离的，没睡好吧” “我好着呢” “那也我骑吧”练仲秋把钥匙插进去，拍拍后座“别跟我客气” 谁他妈想跟你客气了，就是不想跟你前胸贴后背的坐着而已！ 宋叶叼了根烟坐上去，后半个屁股贴着宋得快的后备箱，练仲秋把车骑出去之后试探性地往后坐了一点发现两人之间的距离能过火车，他回头看了宋叶一眼，“干嘛啊，我洗澡了，我身上又没有跳蚤” “我腰疼，靠着舒服”宋叶面不改色的瞎说八道。 “腰疼？吹空调吹的？”练仲秋问。 “大概是吧” 练仲秋骑到路口等红绿灯的时候转过来对宋叶说“上次抱歉啊” 宋：？？？ “就是上次在龙爷店里，你确实好像没怎么吹过空调，但那会儿我以为你骗我来着” “我是不吹，不过你也没想错，以前我确实骗人去龙爷那里打针然后赚介绍费”宋叶不和练仲秋对视，盯着眼前的红路灯心里数秒，这破灯平时有这么慢吗？ “那你骗我了吗？”练仲秋扭过来的角度更大一些，他费劲的和宋叶对视在一起，宋叶看了眼他的腿，只剩脚尖点着地了。 “骗你了！就是骗你去打营养针的”宋叶坐正一些恶狠狠的说。 练仲秋眯着眼睛看他，然后转回去，等到红灯变绿他猛地一拧油门，宋叶下意识往前扑过去，和练仲秋的后背亲密的接触在一起，他心里有鬼，害怕自己出现一些奇怪的反应，瞬间双手放下去想捂关键部位。 练仲秋在前面嘿嘿嘿的乐，笑得一点儿没遮掩，没发现他异于常人的下意识动作。宋叶抬手掐了一把他的大腿，练仲秋吓得带着宋得快和宋叶在街上绕s型，他还在笑，边笑边说“我知道，你没骗我！” 宋叶听着他笑，傻逼吧…… 听着听着他也笑，但是没有练仲秋那么夸张，跟开了震动模式一样抖着笑，他一抖练仲秋更想笑，练仲秋笑宋叶就抖得更厉害。 两人到学校门口停车时侯笑得车蹬都踩不下去。 到了班里练仲秋脸上还挂着笑意，宋叶眉眼也是弯的，不过没开心多久，他俩刚坐下，敬伟博就进来了。 宋叶看了眼时间，七点不到呢，敬老师来这么早干嘛。 敬伟博目标明确，直奔他俩，过来的时候还特意拽了一把不知道是谁的椅子。 “你俩昨天下午去干嘛了？”开门见山啊！ 练仲秋一拍脑袋，完了，昨天下午他逃课了还没接敬伟博的电话，他怎么就把这茬忘了呢，明显的经验不足露出了一堆马脚，练仲秋张着嘴没说出话来。 “我陪他去租房子了敬老师，最近练仲秋都是住在我那里的”宋叶说的时候练仲秋忙不迭地点头。 “为什么不请假？”又一重击。 宋叶继续回答“买的东西太多没时间看手机” “好”敬伟博说完看着练仲秋“你挂了我打给你的电话” “我，我那时候骑车呢，想接来着摁错了”练仲秋有样学样。 敬伟博看了他们俩两眼，“以后换座位给我说一声”等敬伟博走了之后练仲秋捂着心口大喘气，“吓死我了” “你怕老师？”宋叶把烟灰缸拿出来，很嚣张的点上一根烟问。 “你不怕？”练仲秋对宋叶翻白眼“万一叫家长咋办？万一让我站一个星期咋办？” 宋叶耸耸肩，没说什么意思，从桌兜里拿单词书吊儿郎当的看，练仲秋打开手机，把昨晚他打开u盘整理出来老班给他的习题单发了宋叶一份，宋叶没看手机，练仲秋又给他发了一遍，宋叶还是没看手机。 “看手机” 宋叶抬头四处看看，“班里又没人，你发微信干嘛？” “你先看” 宋叶打开手机看到练仲秋发给他的东西，他笑着问“又去买书？中午？” “买，你看看这里面哪些是比较重要的，你们这里还在分科，我也不知道哪些题更重要，全买回来肯定做不完”练仲秋指了一下宋叶的手机屏幕“你不是想考一个末流985吗？你也买，我俩一起学” 我啥时候想考…操！ 宋叶顺着练仲秋点在他手机屏幕上的手指往上看，练仲秋昨晚应该也没睡好，他眼睛里红血丝很多，但是他精神状态又很良好，笑眯眯的，眉毛都跟着弯出来一个弧度，说完之后还用食指在嘴唇上比了一下，真够傻的。 大概练仲秋觉得自己昨天给宋叶讲了秘密，那宋叶跟他说的也是秘密，而且平时看宋叶上学的时候不是自己做题就是趴着睡觉，可是他桌兜里没几本书，桌子上也只有课本，连个笔记本都没有。练仲秋还记得他以前瞥见过一眼宋叶的房间，那里面可是有很多书的，前台也有他的卷子和草稿纸。 练仲秋觉得宋叶是不想让别人知道他想考什么学校、想去哪里、用功到了什么程度的，可是宋叶告诉他了，他愿意和这个对他散发善意的朋友一起分享，也愿意和宋叶一起考学。 宋叶眨了两下眼睛，嗯了一声继续趴回去背单词，练仲秋也坐回去打开不知道是什么科目的题在做。 宋叶有些迷茫，这种迷茫像是什么事情要发生之前的预告，在宋叶脑袋里手腕上脖子上心脏附近咚咚咚的响。他伸手在眼睛前面抓了一把，这种感觉并没有好转一些。 专心！注意力！背单词！记！ 他俩现在虽然是同桌，但是正儿八经上课之后练仲秋就不会主动去找宋叶搭话了。 宋叶问了两遍练仲秋中午吃什么都没有得到回复后就没有和他说话了，他看了眼手机，两条消息都来自练仲秋。 练：你说，吃啥都行 练：你声音小一点 宋叶抬头看了眼周围，他以前的前桌已经快把椅子搬到过道里了，他俩前面的人也在说悄悄话还时不时看练仲秋一眼。 再看看柳艳，趴在桌子上背对练仲秋的方向，但是居然破天慌的别了两三个花卡子，问题是，这不好看啊美女！ 好吧，宋叶吐出去一口气，鸡窝里的农家散养土鸡们现在并没有适应身边出现了一个趾高气昂帅气又好闻的外来品种，尤其是这位外来品种和本地较为特立独行的大公鸡居然有交情。 他没给练仲秋发消息，拍了一下练仲秋的腿，用眼神示意，去，男厕，抽烟。 练仲秋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他吐出去一口烟看着宋叶欲言又止。 “说吧，怎么了”宋叶问。 “你原来跟班里人关系好么？” 宋叶摇头“相当差，而且有半个班的人我都不认识” “为什么？”练仲秋确实没想到是这个回答，半个班的人都不认识！现在好说也是高二下学期了啊，文理分科，又不是像他们一样小三科到处跑着上课，还能有半个班的同学都不认识？ “我去年才转到这个班，而且，我比你们都大，他们跟我也玩不到一起去”宋叶说。 “比我们都大？你18？那不也只是大一岁”练仲秋皱眉。 宋叶打开手机捣鼓了一阵，翻出一张身份证照片“我19，准确来说还有不到四个月我就20了” “等等！”练仲秋拿过宋叶的手机仔细看，宋叶是8月份的生日！20？20岁上高二？ “你，怎么会这么迟上学？你十岁才上小学吗？”练仲秋震惊的烟头都没灭，他吸了一口才看到已经烧到根儿上了，宋叶又给他一根。 “我不是上学迟，我发现你这个脑回路跟正常人不一样啊，我是，高一上完之后休学了两年”也没想象中那么说不出口，但就是为什么每次都和练仲秋在男厕所里伴随着芬芳分享自己的秘密…… 练仲秋看他两眼，没有接着问，他把烟抽完拉了宋叶一把两人就回去了，等坐下之后练仲秋给他发消息 练：为什么休学？ 宋：我以为你不想知道呢 练：隔墙有耳，这样比较保险 宋：…… 练：说不说啊！ 宋：这个事儿说起来有点儿复杂，回头找个机会我给你讲吧 练仲秋把手机放回去盯着宋叶看了两秒，然后在桌面底下做了一个拉钩的手势，宋叶笑着跟他一起做，还盖了章。 有些奇妙的感觉，很幼稚的动作，很幼稚的承诺，一般不是会默认下次说、下次去、回头说、完了做之类的意思都是没有下次，但是宋叶觉得练仲秋不会这么想，他是真的会记得这件事。 练仲秋在某些方面近乎天真的愚蠢是一个美妙的东西，会在突然一个意想不到的瞬间给你嘴里塞一把大白兔奶糖，也会在冷不丁的一个时候让你开始感慨，我这样是不是过于没素质过于残忍过于凉薄。 宋叶再次给练仲秋发消息：所以，中午吃什么？ 练：书店附近有什么好吃的么？ 宋：有，普通家常菜 练：可以的，贵吗？ 宋：怎么了？你想吃贵的？ 练：我想吃不贵的，别太脏就行 宋：…… 第13章 三角形不稳定 “你有洁癖？”宋叶问。 宋叶和练仲秋一如既往的早退，练仲秋哪怕中午放学也会背一个斜挎的背包，据宋叶观察，里面有酒精湿巾、餐巾纸甚至还有一次性手套。 “不算吧”练仲秋坐在宋叶身后在手机上看美食点评“怎么了？” 宋叶在前面摇摇头，练仲秋低头继续看手机，从头翻到底，再从底翻回来，丝毫不能挑起他的食欲。 就一家川菜馆子都没有吗！就一家不带鱼不带海鲜的炒菜馆子都没有吗！ 他嘴里嘟囔了一句把手机放进包里，凑近宋叶喊了一嗓子“有没有菜拌面能吃！” “卧槽”宋叶没防备练仲秋会贴着他的耳朵喊这么一嗓子，一是被吓得，再一个就是痒 “你傻逼啊！吓我干嘛”宋叶捏了个急刹，宋得快在路上晃了两下走出去一个s型。 “我，我”练仲秋两脚撑地看着宋叶，“我没想着吓到你，我想凑近点儿说你听得见” 宋叶没好气的用双手捂捂耳朵“我是二十不是八十！” “你坐在前面，我说的话都被风吹走了，我当然得喊着说啊”练仲秋跟宋叶重新调整好坐姿。 宋叶听他狡辩鼻子里哼了一声“那你也不用把嘴塞到我耳朵里跟我说话啊，痒死了” 说着宋叶用肩膀去蹭刚才被练仲秋恐吓过的耳朵，练仲秋左手顺着他的后背摸了两下，“抱歉啊” “哎！” 宋叶在练仲秋把手刚放在他后背上的时候就跳起来了，要不是责任心和地心引力说不准他现在能跳到树杈子上去。 “你干嘛！别摸我啊” 练仲秋被他晃得心一紧，可不能今天他俩注定要和大地亲密接触一下吧，都是短袖短裤，不磕的血滋呼啦的都不算完。 “不是，你什么毛病啊！我给你道歉呢” 宋叶放慢车速，扭头看练仲秋“你道歉就道歉，你摸我干什么！” 练仲秋瞪着眼睛看他“你又不是黄花大闺女，我摸你一下你掉块肉啊” “不是，不是女生你就随便摸啊？”宋叶彻底把车停在路边扭头看练仲秋。 “你，你不喜欢，不是，你不让别人摸你啊？”练仲秋说完之后看宋叶表情变得越来越奇怪，不是就摸了一下后背就咋了，反应这么大。 “你不喜欢别人碰到你？”练仲秋换了一个说法。 宋叶还是一言难尽的看着他，“这么热的天，你一下把汗全糊在我衣服上了，多难受啊” 说完宋叶转过去接着骑车，同时还往前坐了一点儿，练仲秋没细琢磨他的话，他想了一下用手指戳了一下宋叶的胳膊“往后坐，蹲马步呢你” 宋叶没回头也没理他身体幅度很小的往后挪了一点。 等到了书店，练仲秋和宋叶还是按上次的分工，宋叶找书，练仲秋负责提供清单和搬运。 很快他们就买齐了东西，往宋得快座椅底下塞书的时候宋叶问“你刚才喊你要吃什么东西？” “算了没什么”练仲秋摇摇头，“我想吃点儿炒菜，没有海鲜的那种，或者面，手擀面，但是这附近我刚才看了都没有啊” 宋叶点点头，是没有，“那麻辣烫你吃不吃？” “啊？”练仲秋有些抗拒“这么热吃麻辣烫？” “好吃的，自己选菜，嫌热可以吃麻辣拌啊，很好吃，要不要去试试”宋叶坐在宋得快上冲练仲秋挑眉。 “那试试” 麻辣烫兼麻辣拌店离书店不远，就过了两个岔路，练仲秋感冒打针的时候走过这条路，“这是去市中心的路？” “你去过？”宋叶问。 “上次去打针的时候走这条路了”练仲秋说，他想了想拍了一下宋叶的肩膀“你带我去买个电动车吧” 宋叶十分有一百分不适应练仲秋现在莫名其妙多出来的爱摸人的习惯，说话就说话！动手动脚什么毛病啊！ 他很刻意的把肩膀上练仲秋的手给抖下去然后说“现在去买？” 练仲秋压根没发觉宋叶刻意为之的动作，他又把手搭回去“这附近有卖的？” 宋叶很努力的克制住了自己要点头的**，有肯定有，但是贵，回橘子海那边他还有熟人能划价，宋叶沉默了一会儿。 练仲秋以为他是在思考这附近有没有，于是捏了宋叶的肩膀一下“要是有的话，吃完你带我去买吧” 宋叶低头叹了口气“晚上放学去买，便宜一些” “行”说完之后练仲秋的手还是在宋叶的肩膀上搭着，他像是发现这样维持平衡比抓着自己的短裤用腰腹力量维持平衡要方便得多，宋叶能感受到练仲秋松了一口气，抓着自己的肩膀的力度变大了一些。 在麻辣烫店练仲秋也没有拿很多东西，科技丸子他不吃，海鲜鱼虾也不碰，只剩下一些蔬菜蔬菜和蔬菜。到最后煮出来看起来还没有宋叶的一半多。 “你挑食这么严重啊？我看你吃牛肉吃的挺多的啊”宋叶拿起醋壶“要么？” “吃牛肉的时候只有牛肉啊，我不吃这种科技丸子，额，手打的牛肉丸不算，我也不吃海鲜，只能拿菜了”练仲秋接过醋壶倒了一点，看着一盆绿旺旺水津津的东西，真的是一点儿胃口都没有。 勉强把中午这顿凑合了，也没时间回橘子海再放书，早早的回到班里，宋叶照旧整理自己的习题册和卷子，练仲秋则是一股脑的全塞进书包里趴着看手机。 第一节课，第二节课练仲秋姿势都没换过一个，宋叶以为他睡着了课间抽烟也没喊他，他一手拿着烟，一手拿着笔，慢慢的看英语卷子。 要说什么让他最头疼，那必须就是英语了，他们条件一般，听力都不给放，一般是直接就算成满分，老师口音太重，越听越不会做题。 写了两道题，宋叶感受到了练仲秋的视线在看着他，这不是第一次了，只要他在学习，练仲秋就会盯着他出神，要么在思考自己这道题算对了没，要么就是单纯的发愣。 宋叶不动声色的检查了两边上面刚做的题，他接着往下做，突然想到今晚练仲秋好像就要搬走了，房费好像没算，整体打八折押金全部给他……要不再划个整，多那几十块钱他也富不了，少几十块钱他也饿不死。 “练仲秋” 宋叶低着头喊了他一声，没反应。 果然，练仲秋现在已经进入了发呆的化神境界，语言和声音被他排斥在外面，宋叶想了想把烟摁了，然后把笔帽盖好开始转笔，他用余光撇了一眼练仲秋，还是盯着他的卷子发呆。 宋叶又悄悄的把卷子翻了个面，练仲秋没动，他干脆动作幅度大起来从桌兜里抽出一张物理的放在上面。 练仲秋如同老僧入定，目光发直什么动作都没有，宋叶看了眼时间，还有十五分钟才上课，他慢慢把头转过去和练仲秋对视，练仲秋的眼睛很大很漂亮，他的双眼皮都比黄赟的眼睛要大，就是现在没神。 一个人发呆能发到这个程度？ 宋叶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趴在桌子上，凑近了练仲秋一些，盯着练仲秋眼睛里他自己的倒影看。 嗯嗯嗯，很帅气，很高冷，这是很正确的。 再看练仲秋的瞳孔颜色，发棕，黑的不彻底。宋叶在心里由衷地感叹，这小子眼睛长得是真的很漂亮。 “宋叶，这附近菜市场在哪里？” 练仲秋回神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这一年的最重要的事情定下来。 他刚一说话宋叶就被吓得往后猛地一靠，他们是最后一排，宋叶还坐在靠走道那边，这要是躺下去会不会把小脑摔残疾都不知道，练仲秋下意识去抓他的衣服领子，两个人动静不小。 在宋叶一屁股坐在地上的时候他开始后悔，好好做题就好好做题！他干嘛要看练仲秋！ “你没事儿吧”练仲秋没拉住宋叶，他自己也被带的整个人往前倾，全靠一只胳膊撑着，“你干嘛呢我说句话能给你吓成这样” “我”宋叶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土，“我发呆呢” “啊？”练仲秋不理解的看了宋叶一眼，帮宋叶把椅子拉好，他接着刚才的话问“我租的房子附近哪儿有菜市场你知道吗？” “阳明巷？”宋叶想了想，他把裤子上的土拍干净接着说，“阳明巷本身就是菜市场，不过只在早上有卖菜的，在要不就是，哎呦我的骨头” 宋叶刚坐下就弹了起来，他声音不算小，前面两三排的人都回头看，练仲秋看着他呆了两秒然后低着头嗡嗡笑。 “别笑了！”宋叶把练仲秋挂在椅子背上的校服外套叠在自己的椅子上，“再笑我多收你钱！” 练仲秋看他罕见的耳朵连着脖子一起全部变红，更憋不住了，恨不得把头埋在□□里笑够360个小时。 “不~是~，你屁股~没~摔坏吧”该有的人文关怀还是要有的，就是练仲秋说这句话的时候断断续续有两个字还是气音，他笑得脸都憋紫了。 “我屁股很好，不用你操心”宋叶说完喝了口水拿了烟就要出去，练仲秋跟在他后面抖着往外走。 “差不多行了，有那么搞笑吗？”还是男厕老地方，宋叶嘴里叼着烟，手在屁股后面摸骨头。 “你，你，骨头，哈哈哈哈哈，骨头，骨头没事儿，哈哈哈哈哈哈，没事儿吧” “没事儿，好得很，你别笑了行不，我很尴尬这样”宋叶看着练仲秋连烟都快拿不稳了，他想了想也觉得挺有意思的，练仲秋发呆他不好好做卷子非要玩，这下好了吧，给自己玩地上去了。 “别笑了，你打算自己开火做饭吗？” 练仲秋已经笑没声儿了，他捂着肚子点头，宋叶无奈的看了他一眼说“橘子海后门一条街不是菜市场，但是有菜铺，晚上九点之后就关门” “好，哈哈哈哈哈哈好，谢谢哈”练仲秋越看宋叶这个假正经的样子他就越想笑，明明刚才宋叶自己想到嘴角都抽了两下，现在还一本正经的跟他说买菜的事。 “哎……笑吧笑吧，等你笑完我就把你灭口在这个厕所里”宋叶靠在窗户跟前，尴尬得眉毛都耷拉下来了，他很久没有这么丢过人了…… “没事儿，没事儿，这不算啥，没关系”练仲秋跟宋叶靠在一起，一下一下拍宋叶的肩膀说着废话。 “好了吗？我们能回去上课了吗？”宋叶叹口气，也没见他和王念娇俩人拍胳膊拍腿的，怎么到他这里，练仲秋就这么喜欢上手呢… “还有一会儿呢，再抽根烟，你让我缓缓，我不行了，笑得我腹肌疼”练仲秋把手伸在宋叶的前面，都不用细看，还在抖！ 宋叶把掏出来的烟盒在练仲秋面前晃了一圈塞回兜里，“你有腹肌吗还笑的腹肌疼，抽你自己的！笑我还想抽我烟？” “不是吧！我没拿上来啊，你快快快，我不笑了”练仲秋右手左手交替从额头到下巴捋了一遍，成功的变了一张成熟稳重的皮出来，眼神坚定的不得了。 宋叶看了练仲秋两眼，突然左手捂着屁股转了一圈，他一脸‘我就知道会这样’的表情看着练仲秋的脸慢慢变成猪肝色，然后就是不知道是要捂嘴还是要捂肚子，总之胳膊腿儿齐飞的开始乱笑…… “给”宋叶把烟从兜里挑出来一根放在练仲秋的手里，然后也低下头开振动模式笑，这很值得这么狂笑吗！还在男厕！空气中的屎尿粒子全都被他俩吸进肺里了！ 说是还有五分钟，但是铃响了他俩也没说要回去，宋叶把手里的烟屁股灭在墙根对练仲秋说“你饿不饿啊？” 练仲秋用手背擦了一下笑出来的眼泪对着宋叶点头“刚才吃的草早就笑出去了，你也饿了？” “稍微有点儿”宋叶摸了一下肚子。 “那……”练仲秋清了两下嗓子跟宋叶站的更近了一些“下节是语文课” “这节”宋叶纠正道。 “走？” “走” 练仲秋跟着宋叶从老楼背面已经长满草的一个小道穿出去然后钻了个半人高的狗洞。 “我靠，这不算安全隐患？”练仲秋弯腰出来之后抓着身上的衣服闻了一遍“没狗在这儿撒尿吧” “这算什么安全隐患啊，况且不仔细也发现不了这是个洞啊”宋叶说“有狗撒尿你一会儿也得从这儿钻回去啊” “啊，好吧”练仲秋从脚脖子到头全部扫了一遍“那我们吃啥去？” “咳咳，广式下午茶……路边摊版本”宋叶不知道在给谁发消息，从练仲秋的角度看宋叶打字手速快到飞起。 “也是你朋友的店？”练仲秋跟着他走。 宋叶摇摇头“算不上朋友，是我以前的老板，可以打折的” “那这个路边摊版本……是？”练仲秋试探地问，他以前也吃过啊，可问题是一般的广式下午茶不都是在一个安静私密的茶楼或者酒店吃吗？ “字面意思，就是路边摊，别看没环境，味道相当好”宋叶说。 “中午的麻辣烫你也说超级好吃”练仲秋实在不敢苟同宋叶的超级好吃，中午那顿草给他吃的现在小脸泛绿都。 宋叶回头双手插兜倒着走，“那是你挑食，能吃的只剩绿菜叶了啊” “我也没有很挑食，鱼我是不吃的，但是其他海鲜没海味儿我也能吃” 宋叶听到练仲秋说的话做了一个夸张的表情，面对着练仲秋笑了一声，说“吃海鲜吃的不就是那个鲜吗？你要求还挺高，海鲜还不能有海的味道” “哎呀，反正我就是想吃鸡鸭牛羊猪，跟水沾边的我都一般”练仲秋也觉得自己说的这话跟脱裤子放屁一样没道理，吃海鲜还不能有海味儿，跟吃羊肉还不能有肉味儿没啥区别。 总之都不是人话！ “行，走吧，点你能吃的”宋叶说完站定右手从兜里出来冲路边一指，“到了” 练仲秋顺着宋叶指的方向看，真的是一点不讲究环境哈。 三四个直奔两米蒸屉在一个巨大的钢锅上架着，钢锅在跟米粉小哥用的一样大的车子上放着，旁边扯了一块布写了几个字就算招牌，整个路边摊呈现一种非常不稳定的三角形在路边停着 “这……靠谱吗？” “不脏”宋叶说完看练仲秋还是无法接受的站在原地，他过来拉了一把练仲秋的胳膊“绝对不脏，我发誓，快走吧” 老板娘看到宋叶打了声招呼，也没给宋叶菜单直接让宋叶自己过去挑，练仲秋跟上去看，奔两米的蒸屉是由十八层小蒸屉摞起来的，每个整体上都有油性记号笔写的字。 “你来看看你想吃什么”宋叶让练仲秋先挑。 练仲秋仰着脖子从上到下、从下到上好好的打量了一番，宋叶担心他的洁癖症在此刻突然无可救药的发作，然后叉腰指着其中一层大声说，你看那个是不是没洗干净！最后他们俩被老板用铁钎子从这个路口打到下一个路口…… “一共54种啊！都不重样？”练仲秋观察完之后看着宋叶问。 “什么？”宋叶眨了两下眼睛，“哦，哦，是，是不重样，你赶紧挑吧” 很无奈了属于，练同学虽然不傻，但是大脑跟正常人绝对不是一个褶皱数量。 练仲秋把想吃的全部要了个遍，宋叶跟着他围着小车转圈圈，在心中默数至少已经要了快二十份了，练仲秋又围着转了一圈确定没什么了对着宋叶点头。 “你不要点儿什么吗？”坐下之后练仲秋看宋叶熟练的烫碗筷，“不干净啊？” “哎……不是不干净，习惯了而已”宋叶说，“你点的够多了，咱俩可能都吃不完” 练仲秋皱了皱眉头“我要的你不喜欢吃咋办？” “我都爱吃，我不挑食”宋叶刻意的把重音放在挑食上。 “我也没有特别挑食好吧，还不允许北方人来这边吃不惯啊”练仲秋刻意的把重音放在北方人上。 “也是，你来第一天就吐了，还差点儿吐我裤脚上”宋叶开始揭老底。 提起这个练仲秋坐直了，“我没吐在你裤子上，你当时离我有十万八千里远好吗” “十万八千里，那我是不是得先翻一个筋斗云再给你买纸买水啊” “那我大概已经把自己吐成楼兰干尸了，你试试矿泉水能不能给我浇活吧”练仲秋说。 宋叶很认真的拿出手机边百度边说“我就感觉听起来很奇怪，你看看人家楼兰干尸是美女好吗？你跟美女这两个字都没关系吧” “哦吼！男的你就不救啊！你重色啊宋叶同学”练仲秋笑眯眯的说。 “那也得是美男啊，你这…也不美啊”宋叶说完之后对着练仲秋的脸进行了361度无死角的夸张观察，心说，美是不美，倒是挺帅。 “我看美男说你自己呢，谁家大小伙子眼睛是挑起来长得”练仲秋用双手把自己的眼睛往上拉。 宋叶很不客气的拍了一下练仲秋的大腿“这就没见识了吧，这叫桃花眼” “呦，呦，哎呦，怎么，宋叶同学你有很多桃花吗？”练仲秋凑近“我可记得你说过你半个班的人都不认识呢” 宋叶把练仲秋的碗筷也烫好摆在他面前，“我多不多不知道，反正练同学现在可是有一个很明显的哦” 练：…… 练仲秋把手抱在胸前扭了两下上半身夹着嗓子低声说“不了不了，小生消受不起” 宋叶看着他笑得直不起腰，等他俩吃的都上齐了宋叶问，“你在原来学校没被表白过？” “没有啊”练仲秋一次性往嘴里塞了三个芦笋猪肉馅儿的蒸饺，说的黏黏乎乎的。 “不可能吧，没人暗恋你？”宋叶摆明了一副不相信的嘴脸。 “嗯”练仲秋摇头把饺子咽下去“真没，反正没人给我表白” 第14章 金色印象 宋叶并不信任练仲秋所谓的没人表白，不过细想大概能明白练仲秋为什么这么说，柳艳喷香水化妆这事儿要是没有挑衅到练仲秋的鼻子，估计他压根都不会注意到自己同桌的异样。 “那你呢？有人给你表白吗？”练仲秋问。 练仲秋说完之后安静了大概三十来秒，他在嚼嚼嚼的同时抬头看了眼脸色有些凝重的宋叶，“怎么了？” 宋叶咽了口口水，冲着练仲秋身后的方向扬扬下巴说，“慢点儿回头” “啊？”练仲秋弯着腰做贼一样，头扭过去一半眼睛扭过去一半。 “卧槽！”练仲秋猛地回头看宋叶。 宋叶对他眨了下眼，然后低头嗦凤爪。 “仲秋啊，你，咳，没上课吗？”梁健边走边问，他还推着一个三轮，不过没有推到练仲秋的跟前来，停在五步之外。 “我，出来和同学吃饭”练仲秋有些大脑宕机，他转头看了眼专心吐骨头的宋叶，站起来朝梁健的方向走了两步。 “给”练仲秋从兜里拿出一根烟递给梁健，手伸到一半停下，上高二的儿子给爹递烟……离谱且合理？ 梁健没觉得有什么，他主动伸手接过练仲秋的烟，手指不小心碰到练仲秋的手背，练仲秋缩了一下。 “你……你最近忙吗？”梁健问。 “嗯”练仲秋又回头看了眼宋叶“挺忙的”宋叶还在专心的啃凤爪，一个小蒸屉里就三个，能嗦这么长时间吗？ “学习挺累哈”梁健没话找话。 “嗯，是挺累的”练仲秋没忍住，也取了一根烟出来点上。 一分钟之前打死他他也想不到会碰到梁健啊，有些烦躁，现在看到梁健，那天的画面就跟自动播放的ppt一样唰唰唰的在练仲秋面前闪，他以为之后他跟梁健没什么机会见面了的。 梁健也意识到儿子并不想和他多说话，他搓搓洗得发白的polo衫下摆，然后从兜里掏出来几张皱皱巴巴的零钱，食指蘸了一下唾沫，搓了半天拿出两张50。 “我手上也不宽裕”梁健冲宋叶的方向看了看“你，学习太累就去吃点儿好的补补” 练仲秋也不知道怎么的，看到梁健的手他下意识地往后蹦了一下，看到梁健脸上窘迫的表情他清清嗓子又往前走了一步，“不用，不用，我有钱” 梁健拿着钱走了一小步，有些犹豫“我知道你有，但是，你现在在这里，我也是做父亲的，我” “真不用”梁健话还没说完练仲秋就打断了他，他没再管合适不合适，直接往后退了一大步还不算完，“真的不用，你儿子不是还要上补课……” 操！ 梁健的眼神有些震惊，木了一会儿之后手里拿着钱不知道怎么办，他身体前倾了一些。 “真的不用，我要是有需要我会找你的”练仲秋目不改色的胡说八道。 “行，好，那，你先吃，吃完早点儿回去上课，我，我就先走了”梁健最终还是把钱又塞回口袋，他转身走了两步又转过来，“找时间，带你吃顿饭吧” “嗯” 练仲秋没第一时间就坐回去，他站在原地看梁健推着那个破三轮走到路的尽头才松了口气。 “热热吧，凉了”宋叶问。 “啥？”练仲秋现在脑子里跟塞了块抹布一样。 宋叶指了一下桌子上的东西。 “算了吧，打包，晚上回去当宵夜”练仲秋现在确实没心情吃下去了。 “那走吧，回去了，最后一节生物”宋叶拿起手边的塑料袋开始打包。 练仲秋看到他的动作有一瞬间凝滞，“你什么时候要的打包袋” “你站着行注目礼的时候”宋叶说。 “操了”练仲秋伸手抹了一把僵硬的脸，他使劲儿揉了揉尤其僵硬的下颌，“走吧，回去了” “你怎么知道那是我爸”练仲秋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都还恍惚着。 宋叶在桌子底下捣鼓手机，头也没抬地说“你那天说你爸叫梁健，不止我认识他，他也认识我” “卧槽？”练仲秋甩甩脑袋，他现在心里搁了一块石头，沉的要死。说不清想干嘛，总之现在是手机玩不下去，课也听不进去，凳子上跟有火似的燎的他屁股发麻。 “你干嘛呢？”练仲秋拽了一把宋叶的衣服，他迫切的需要和人交流，胡乱交流，随便说点儿什么都行。 宋叶把手机收回去，练仲秋感受到自己的手机震了一下，“上课发微信干嘛？” “我没给你发微信，我刚才”宋叶犹豫了一下，他其实算了一下练仲秋住到今天的房费，不过现在并不是一个说这件事的好时候。 “我刚才回九哥消息呢” “哦”练仲秋说“晚上你还要去摆摊吗？” “嗯？” 练仲秋趴在他自己桌子和宋叶桌子的中间，低声问“晚上你是不是还要去摆摊，就是炒粉去” “怎么了？”宋叶问。 “带我去”练仲秋说。 宋叶有些差异，他想问你不需要今晚回去收拾一下你的行李吗，不过现在练仲秋脸色难看，他的手一直在不停的搓裤子边上的线，“太乱了，你过去干嘛？” “那个金什么什么象是干嘛的？听起来像洗浴中心，很乱吗？”练仲秋紧忙跟了一句。 “是金色印象”宋叶皱皱眉，他伸出手在练仲秋的胳膊上拍了一下“夜店，酒吧” 练仲秋没有疑惑宋叶为什么要突然拍他，不过刚才宋叶靠近他的时候带过来一阵奇怪的味道，有点儿好闻，练仲秋小幅度的挪了一下椅子靠近宋叶。 “再乱你不也在那儿吗？我也不干啥，说不定我还能给你们帮忙呢” 宋叶眉头皱的更深了，帮忙？少爷……能帮什么忙？他委婉的说，“那，你晚上不学习吗？” 练仲秋感受到宋叶在拒绝他，但是拒绝的并不彻底，换做平时他一定会假装恍然大悟，对啊！还得学习！顺坡下驴把这事儿扯了，但是现在他不想这么做。 “你不想让我去吗？”不但没有这么做还全方位展示了一下什么叫低情商。 宋叶听了他的话皱起来的眉头恨不得夹死苍蝇，他没说话，练仲秋一直看着他。 过了几十秒大概，宋叶伸出左手按在练仲秋的右手上，然后挪到他的胳膊上低声说“再扣你就要重新买校服了” “什么？”练仲秋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裤子，在开线的边缘就差最后一扣。 “这破裤子质量这么差？！”练仲秋不知道为什么一条破裤子点燃了他的怒火，明明刚才还捋不清楚的情绪现在变成一场即将烧断练仲秋名为理智那根弦的罪魁祸首。 他使劲扯了两下自己裤子，呲啦…… “哎哎哎，你扯坏了一会儿穿内裤上街啊”宋叶被他的动作惊了一跳，挪动身体的时候椅子在地上划过，发出刺耳的声音，他一把抓住练仲秋的胳膊。 “咳咳”前排传来一声咳嗽，很明显的高中生暗号。 宋叶不知道是谁，但是他微抬一点儿头用余光瞟了一眼讲台，生物老师正踮脚扶眼镜往他和练仲秋的方向看过来。 “别动”宋叶低声说。 练仲秋没回答他，他感受到手心下练仲秋温热的皮肤在细微的颤抖，想了想还是没松开。 等讲台上慢悠悠的讲课声和周围低沉的吃东西说小话声音继续出现的时候，宋叶才转头去看练仲秋。 “你”宋叶轻轻挪到练仲秋身边往他低下的脸上看，没看到什么，不过质量不好的校服裤子上有几滴圆圆的印记。 “趴下说？一会儿黄赟肯定会看过来” 练仲秋哭了。 哭的猝不及防，练仲秋自己也是在宋叶提醒他之后才发觉的。 “嗯”说是应答不如说是鼻腔里哼了一声。 练仲秋趴下把眼睛埋在胳膊上，宋叶松开了他。 “晚上回来的会很迟，耽误你…起床吗？”宋叶问。 “嗯？”练仲秋从自己的胳膊里探出一只眼睛去看宋叶，宋叶离他很近，看到他露出小半张脸离他更近了。 “不是说去给我帮忙？”宋叶趴在练仲秋的脑袋边上“不过我不发工钱啊” “嗯”练仲秋点点头。 好在是最后一节课，好在去金色印象帮忙是在很晚的晚上，所以第一次练仲秋在放学之后没有和宋叶一起窜出去。 他在桌子上趴了很久，耳边的声音由嘈杂变得单一，感受到的温度由燥热变成单纯的热。 宋叶在他身边写卷子，估计还是理科卷子，有一下没一下的，还有宋叶转笔的声音，有宋叶呼吸的声音，宋叶还时不时啧两声或者叹口气。 他有点儿不想起来了，有点儿尴尬和丢人，还有很多的舒服和情绪奔腾之后的疲惫。 “练仲秋？”宋叶声音很轻。 “嗯？” “八点半了，我们该回去了” 练仲秋听到之后愣了一下，八点半？八点…半？操！他还真的睡着了？ “你，你怎么不叫我啊”练仲秋问。 “哎呦我，你，你睡得都哼哼了，我怎么叫你啊”宋叶笑着，用手在自己的脸上比划了一下说“你脸上都睡出印记了” “我打呼了！！！”不行！这关乎帅哥的颜面，哪怕现在整个教室也找不到第三个会呼吸的活物，他也绝对不允许自己在宋叶的面前睡到打呼！ “没”宋叶把书包收拾好“你就是哼唧了两句，估计是趴着睡身体折在一起了” “卧槽，我，我没想睡”练仲秋下午连只笔都没拿出来，现在也不用收拾书包，直接背上就站起来了。 回到橘子海之后，练仲秋上楼洗了把脸，宋叶坐在楼下等他。 “我能干点儿什么啊？我也不会炒啥的”练仲秋坐在宋得快上问。 “你就，我也不知道，其实我也是去给九哥帮忙的，一会儿看吧” “你们俩怎么一起过来了”九哥有些震惊的问。 宋叶把宋得快停好，接了九哥给的烟叼在嘴里“他过来给我帮忙” “九哥好”练仲秋说。 “帮忙？”九哥看了眼练仲秋，也给练仲秋散了烟“他…” “我不要钱，我就是，就是”练仲秋站在这儿才感觉到尴尬“就是过来看看宋叶” 操！一天到晚的跟宋叶待在一起还要看个屁的宋叶！ “不是，我就是过来看看”练仲秋说完舌头在嘴里转了一圈。 他妈的，舌头捋直！ “哦，行，那你俩先把东西放车上，一会儿骑车跟着我，小三轮坐不下三个人”九哥手里拿着粉分装，用下巴指了指旁边的塑料袋“你帮我装一下” “好”练仲秋把手机放在兜里走过去“九哥你叫我练仲秋就可以” “嗯”九哥看了眼他点点头“装吧” 宋叶很熟练的用漏斗把油灌在油壶里，然后把锅、炒勺、盘子、勺子、筷子和所有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擦洗了一遍。 “用不着那么认真，晚上回来就又脏了”九哥喊了一嗓子。 “干净点儿看起来有食欲”宋叶说。 练仲秋手边已经有两大兜子的河粉细粉和细面，“这些够吗？” 九哥说“够，不够我和叶子也炒不动” “宋叶炒的好吃吗？”练仲秋问。 宋叶抬头看他“晚上你尝尝” “那你要先喝点儿酒”九哥笑着说。 “那还是…算了吧”练仲秋把全部分装之后东西拿到电三轮上“放这里？” “嗯，走吧，你骑”宋叶把手里的抹布拧干搭在三轮的前架子上对练仲秋说。 “我骑？我不知道地方啊”练仲秋手里接过宋得快的钥匙。 “跟我走就行”九哥已经上了电三轮准备掉头。 练仲秋骑出去了一段路问宋叶，“你不舒服？” “不是，我有点儿困，刚才擦车的时候我头快栽地上了”宋叶打了个哈欠。 “那你晚上怎么炒啊？”练仲秋始终和九哥的电三轮保持一些距离。 “人多忙起来就不困了”宋叶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困意，他说完之后在这个路口的红绿灯之前至少打了三个哈欠。 练仲秋等红灯的时候问，“还有多久到？” “嗯？”宋叶又打了个哈欠“半个小时吧，二十分钟” “那你把头顶我背上打个盹，我骑的稳着呢”练仲秋往后坐了一截，他和宋叶之前的距离基本上就是，前胸贴后背了。 “我”宋叶在他靠过去的一瞬间往后仰了一下“不好吧……” “你头又不是秤砣！靠吧，大小伙子墨迹什么呢”练仲秋又往后坐了一截挺挺背。 宋叶犹豫了一下，他不靠过去有很明确的理由，他喜欢男的，所以一般生活中他就会和男的保持距离，除了九哥以外他没有什么朋友哥们儿铁子之类的……但是练仲秋又不喜欢男的，他觉得这是朋友之间的正常的相处方式。 他不想让练仲秋察觉出他的不同和怪异。 慢慢的靠在练仲秋背上的时候，宋叶觉得自己精神的可以跑个八百，练仲秋的背不是很宽厚，带有特别的少年的青春气息，他的衣服很好闻，是一股雨后青草地的味道，一点儿也不闷热，清爽的不得了。 就如练仲秋自己所说，他骑得很稳，转弯掉头停车起步，几乎没有颠簸也没有因为低着头感到眩晕。 这样的感受很奇妙，宋叶保持自己的手一直扶着自己的膝盖，头靠在练仲秋身上可以，上手了就不礼貌了。 他不记得上次这样靠在别人的身上的感觉了，一般来说他都是被靠的那个，要不断地给他妈给予安抚，要不断地提供能量，虽然练仲秋在他把头靠过去之后就一句话没说过了，但是好像他的脑门和练仲秋的后背之间有一个通道，他感受到源源不断地属于练仲秋的力量滑进他的身体，这是一种很…很新奇的体验。 到了金色印象的门口，宋叶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然后从练仲秋的背上抬起头，下车的时候他看到九哥看了他一眼。 短促且平直。 九哥是知道他情况的人。 “走吧”宋叶把钥匙装在兜里，“你把手机钱包全部放在包里，包背在胸前” “有小偷？”练仲秋问。 “防患于未然，要真把手机偷了，这么晚你也没地方买”宋叶说。 “那把你的也给我吧,还有宋得快的钥匙”练仲秋装好自己的东西朝宋叶伸手。 宋叶卡了一下，他摸摸自己的兜“给”。 一开始人并不多，练仲秋对这一切感到很新奇，站在三轮后面和九哥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宋叶听了两耳朵思想就开始跑毛。 练仲秋是一个很单纯的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对人和人关系之间的界定并不是靠双方的认识时长和感情深度，而是他自己是否能对那人敞开心扉的程度来算的。 不管他们几次谈心是因为被迫的还是自愿的，宋叶都能感受到练仲秋对他态度的变化。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他的出现是为什么呢？他的宋叶的相识会怎样呢？ 宋叶曾经不会这样的去思考和一个刚认识的人之间的关系，但是现在坐在电三轮旁边的马扎上，他看着练仲秋的侧脸，他开始思考，或许他和练仲秋真的是命中注定的好友。 “跟你说话呢！”练仲秋推了宋叶一把“你还困呢？” “啊？说什么了”宋叶说完看了眼九哥。 “给”练仲秋从兜里拿出三根烟“醒醒神，我刚问你要把桌子支在哪里” “哦，就在咱们车前面一点就行，不用支太多，四五张就行”宋叶站起来跺了两下发麻的腿，“十点半了，一会儿人就多了，你……就在这附近，别乱走” 练仲秋笑着拍拍他的后背，“我好歹跟你是同一个年级的，宋同学！我还能把自己跑丢了？” “是同一个年级的练同学，但是我20了你未成年”宋叶说。 练仲秋抽出一张折叠桌子“你19，还有四个月呢着什么急” “给，一个桌子两个椅子”九哥把椅子拿出来。 “我没着急我也是成年人，你再不着急你还是未成年”宋叶吐出一口烟“目前来说你还是祖国的花朵，成年人，有义务管教，未成年人” “神经病吧你”说完练仲秋拿折叠椅子碰了一下宋叶的胳膊“帮忙啊” “我抽烟呢”宋叶站着不动“还是你给的烟” “叼嘴里能死不？”九哥路过他说了一句。 “我们都叼着呢”练仲秋摆桌子说。 “那你俩叼着，我要慢慢享受”宋叶笑了笑说。 宋叶并没有谈恋爱的打算，但确实是他先表白的......啧啧啧，练同学魅力很大嘛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金色印象 第15章 么 宋叶一根烟抽到练仲秋和九哥把桌椅摆好，所有的准备工作做完，他才伸伸懒腰从不知道哪里拿出一个围裙系在身上，“你吃不吃？” 练仲秋回头看他，“我？” “对，你”宋叶点头。 九哥在旁边嘿嘿了两声走远一些抽烟，练仲秋表情有点儿没绷住，“我是不是应该喝点儿再吃啊” “也没那么夸张！你昨天闻着不还说香吗？”宋叶说着已经开始起锅烧油，他就多余问这一句。 “调料不炒闻着也挺香啊，但……”练仲秋没有把话说完。 “哎…”宋叶叹口气，“你坐会儿” 大概五分钟，宋叶牌儿的必须喝酒才能吃得了的炒粉就出锅了，宋叶的服务非常周到，专门端到练仲秋的面前，还帮他把一次性筷子的塑料皮撕开加了辣椒和醋。 “尝尝”宋叶坐在练仲秋的身边。 练仲秋拿着筷子看了眼宋叶，闻着味道…还不错，看起来…也还行，“我尝尝？” 宋叶看他犹豫了半天，拍拍桌子“吃啊我又没拉里面” 练仲秋看着他翻了个白眼，“行，那我尝尝” 意料之外的……味道还不错，练仲秋连着吃了好几筷子，也不知道是因为饿了还是真的不错，没几分钟半盘子就下去了。 “味道怎么样？”九哥过来坐下开了一瓶汽水给练仲秋。 练仲秋嘴里鼓鼓囊囊的回，“其实真的还不错，没有到，必须喝酒才能咽下去的地步” “操！”宋叶在旁边笑着说了一声。 “我还没吃过呢”九哥拆了一双筷子，“嘶，看着黑乎乎的没啥食欲啊” 说完九哥就顺着练仲秋的盘子边上夹了一筷子，在嘴里嚼了半天给出一个评价“嗯……好像是比我想的好一些” 练仲秋嘴里的东西还没咽下去，瞪着一双眼睛看着九哥，九哥没说什么又吃了一筷子，练仲秋又扭头看宋叶，小声说“这…我吃过啊” “没事儿，你又没拉里面”宋叶说。 “你别说话了要不，我都没心接着往下吃了”练仲秋有点儿一言难尽，先不说吃饭呢屎尿屁就秃噜噜往桌子上撂，就说他这不拘小节的范儿…… 不过练仲秋也没那么多毛病，九哥也没拉里面啊！ 继续吃呗 宋叶大概是一次性炒了两份进去，九哥有一筷子没一筷子的吃，练仲秋听他和宋叶聊天闷头吃了半天。 “你这拿了多少啊？”九哥用筷子敲了一下盘子边。 “两个塑料袋”宋叶说。 九哥刚准备说话，想起来了什么似地看了看练仲秋“哦，也合适” 练仲秋确实饿了，吃的干干净净连豆芽菜都一根一根地从盘子里夹出来吃掉。 “吃饱没？”宋叶问。 “你这分量，我要再吃不饱”练仲秋打了个嗝“我就是猪” “行，以后混不下去了我去养猪”宋叶把盘子端起来锤锤腰说。 练：…… 到了晚上十二点多，人慢慢多起来，宋叶带了个口罩和九哥热火朝天的干起来，练仲秋一开始不知道要干什么，雕塑一样杵在边上看着他们像陀螺一样忙的转圈。 “把桌子擦擦”宋叶叼了个空抬腿用膝盖顶了练仲秋一下。 “练仲秋，把桌子上醋壶拿过来添醋！”九哥看他过去喊了一声。 手脚乱飞的帮了二十几分钟忙，练仲秋渐渐找到规律，来来回回的在桌子和三轮之间走。 宋叶观察了一阵，练仲秋的规律很简单，那里脏了擦哪里，什么缺了添什么。 就没看见桌子上的筷子还有咸菜碟子里面空过，九哥从旧货市场二手淘回来的桌子们大概是人生第一次能干净到反光。 “你，歇歇？”宋叶看了眼时间，快两点了，他眼睛都困成四眼皮了。 “还成，不累，你歇歇吧，我看这会儿没多少人了”练仲秋俩眼发光，头发汗的一缕一缕的垂在脸上。 “你，你洁癖呢？” 宋叶伸手隔空指了一下他的头发“你头发散了” 练仲秋笑着用胳膊蹭了一下额头，“这样挺舒服的，回去洗就行了” “你那里开热水缴电费了？”宋叶低着头问了句，给练仲秋拿出一包纸“擦擦” “啊？开了吧，不知道怎么了？”练仲秋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接过纸巾擦脑门上的汗。 “你不知道回去怎么洗澡啊”宋叶问。 练仲秋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他睁着眼睛看宋叶低下头的侧脸愣了好几秒，“我还不走呢” “嗯？”宋叶抬起头和练仲秋对视，“你不是今晚搬走吗？” “没”练仲秋突然看着他笑出来“我什么时候说我今晚搬走啊，不是说好住一周么” 宋叶把口罩戴回去，“我忘了，太困了，走去收拾吧，收拾完回去了，困死了” 宋叶揉揉眼睛走回去帮九哥把剩下没炒的粉收回去，抬胳膊叫练仲秋过去，“一会儿回去还是你骑” “行”练仲秋帮着一起收拾。 回去的路上练仲秋在开出去一个路口之后往后坐了一截，“靠着吧” “你认路吗？”宋叶打着哈欠问。 练仲秋把刚才问九哥要的口罩戴上然后点点头，察觉到宋叶还跟一根钢筋一样笔直的坐在自己身后，他反手胡乱搂了一把，“靠啊” 宋叶躲避不及，被练仲秋结结实实的摸了一把腰和大腿，他差点儿把自己大腿抠破了才没蹦起来，操！ 害怕练仲秋再次突发恶疾回手掏他，宋叶从90度垂直变成75度倾斜，只控制自己的脑门和练仲秋的后背贴在一起。 凌晨的晚风温度低了许多，没有像白天一样打在身上带着一股潮湿的热浪。 练仲秋在感受到他的动作之后把背挺直再次往后坐了一截，宋叶上半身和大腿一直保持一个锐角的姿势，腿绷得都快抽筋了。 他确实困得眼睛快要睁不开了，但也确实不想完完全全靠在练仲秋身上。 练仲秋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尽可能地放慢车速，宋叶猜测大概是到了凌晨，认路还是有些费劲的所以练仲秋才骑得这么慢。 他很少有机会这么仔细的观察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 昏黄的路灯，上面密密麻麻爬满了叫不出来名字的虫子，宋叶眯着眼仔细看了看，每个灯罩都脏的非常均匀有水平。 周边的房子低矮成片连在一起，抬头看一眼感觉黑的泛蓝的天空都快压到脸上了，也没几颗星星。 两三点已经没有开灯的地方了，黑压压的，连24小时的便利店都没有。 马路很窄，至少比宋叶从电视上手机上看到的其他城市的路要窄很多，一共就三条车道，中间也没有护栏。 宋叶低着头看自己脚边的道路规划线，一会儿逆行一会儿顺行，得亏是没车，要是有车他俩已经成肉泥了。 练仲秋以前生活的地方一定明亮、热闹、干净且城市规划相当优秀，不会像现在这样，三条车道有时候两条顺行有时候两条逆行。 看着看着宋叶感觉自己的四眼皮要变成四十眼皮了，地上的线唰唰唰的从眼睛前匀速飞过去。 真的很催眠。 “嗯？”宋叶揉揉眼睛，他感觉自己趴在火炉上，马上脸皮就要烧着了。 “卧槽！”宋叶大喊。 练仲秋被吓得跟着大喊了一声“干嘛！” 宋叶一把抓住练仲秋的腰狠狠的拧了一把，瞪着眼睛喘粗气。 练仲秋被他拧的从车上直接蹦下来，捂着腰在地上来来回回的跳大喊：“你他妈是傻逼吗！你是傻逼吗！你是！傻逼吗！！” 三个顶破天的问句总算是把宋叶的魂儿给叫回来。 宋叶搓搓脑袋，看着在地上蹦来蹦去的练仲秋，抬手揉了一下鼻子，“那个，你，不好意思啊，你没事吧，我就是睡懵了” 练仲秋根本没听见他说的话，一只手捂着腰，一只手搭在墙上嘴里吱哩哇啦的乱叫。 宋叶看了眼时间，快四点了……这是睡了快一个小时啊 “你没事吧”宋叶动作幅度很小的抻了一下自己的肩颈，走过去问。 “你说呢！”练仲秋吊着两条眉毛吼他。 很好，这句听见了。 “我”宋叶抬手在练仲秋腰附近晃了一圈，用食指戳了练仲秋的胳膊一下，又放在自己的后脖颈上揉了揉，“你咋不叫我啊” “叫个屁！你他妈睡得都扯呼了”练仲秋说。 这当然涉嫌扯淡，但是刚才宋叶那一下确实快把练仲秋的魂儿给拧没了。 “不可能”宋叶皱眉。 “什么不可能！”练仲秋狠推了一把宋叶“你打呼不可能啊还是你想拧死我不可能啊” 宋叶被他推的往后踉跄了一下，“打呼不可能” 说完安静了几秒，宋叶往前走了一步紧跟了一句“也没想拧……死你，当然拧死也是不可能的” 练仲秋斜了他一眼，指了一下橘子海的大门“开门啊！大半夜跟这儿给蚊子开自助餐呢！” 宋叶嘴角起来了一点，他又强行摁下去，别可能不可能了，要是现在笑出声来练仲秋一定会当场拧死他的。 开了门之后，宋叶进去给练仲秋开了一瓶矿泉水，“给” 练仲秋灌了两口，没好气儿的嘟囔“你这手劲儿，拧死我真不成问题” “我睡懵了，没反应过来是你我就……”宋叶解释。 练仲秋用脚把椅子勾过来坐下，然后点上一根烟“门是锁着的，你睡得跟没骨头一样，我晃了你两下你也没动静啊” “我”宋叶靠在前台的桌子边上低头看练仲秋惊讶道：“我睡得这么熟？” 看起来不可思议极了。 练仲秋对他翻个白眼“不然呢，走到一半我不认路想问你，你贴我背上怎么晃都醒不过来” 说着练仲秋还比划，胳膊做出还在捏车把的姿势然后疯狂上下震动，“就这样你都没醒” 宋叶彻底忍不住了，在笑出声之前他两步跨到墙边把灯关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是傻逼吗！笑鸡毛啊！”练仲秋眼前黑下来他骂道。 “你看过网上的健身视频吗？”宋叶站的离练仲秋远了一些“就那种起号的，做俯卧撑就你那个姿势，就跟蟑螂扇翅膀一样，噗哈哈哈哈哈” 练仲秋喊了他一声“有病吧，哪儿好笑了？蟑螂哪来的翅膀？” “行行行，不好笑不好笑”宋叶咽了口快喷出来的口水，“给我根烟” “不给”练仲秋朝着宋叶的方向吐烟。 “你掐我还笑我，还想抽我烟？没门儿”练仲秋继续对着宋叶的方向吐烟。 “真抠啊你”宋叶边笑边把手伸进前台拿了一包新的，拆开以后放了一根在练仲秋腿上“我大方” 说完之后还特意订正练仲秋的说法“蟑螂不但有翅膀还带自瞄系统” “你幼稚不幼稚啊”练仲秋把那根烟别在耳朵上。 宋叶拉了另一把椅子坐在练仲秋旁边，清了清嗓子“我其实特别好奇，你们说话的时候怎么加的儿化音啊” “你们儿，我们儿，他们儿，老师儿，帅哥儿”宋叶脖子上扯了几根青筋出来。 “就你刚才说的那个没门…儿，我说的是不是很奇怪？”宋叶把胳膊肘搭在练仲秋的椅子背上。 这回轮到练仲秋开始笑。 他捂着肚子和腰子在椅子上摆来摆去踢着腿乐，宋叶懵了一两秒跟着他一起踢腿笑。 “你这是什么动作啊！”宋叶又学了两下。 “跺脚我腰疼”练仲秋学舌“老师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们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太有意思了” 练仲秋跟摆钟一样来回晃悠，温热的气息在宋叶的耳边晃过来晃过去。 猛地宋叶僵硬了一瞬，刚才睡懵了脑子都还不清楚呢，这会儿醒过神来搭配上练仲秋的动作气息和灰暗的环境，他突然反映过来刚才为什么觉得自己的脸皮马上要烧起来了。 没记错的话……也记错不了，前后不到二十分钟。 他似乎可能大概一定是整个人都贴在练仲秋的后背上，甚至手可能还在练仲秋的腰上，不然也不会那么自然的拧了练仲秋一把。 “你咋啦？”练仲秋感受到他的不对劲，回头问他，还捏了一把他的肩膀。 这一下练仲秋夹在耳朵上的烟掉地上了，“哎，我烟” 宋叶没回答迅速低下身体去捡，练仲秋笑着也歪下去。 “卧槽”宋叶心里大喊了一嗓子。 练仲秋没在意这样细微的触碰，他蹭着宋叶的手腕到指尖把烟捡起来再蹭着回来。 么 “你？”练仲秋的动作和笑声一起停下来。 啊？他的脑门和宋叶的嘴来了个亲密接触？不能吧……这是不是有点儿尴尬了…… 宋叶跟着练仲秋的动作也静下来，他放慢呼吸，垂在身体另一侧的手使劲儿掐了一下大腿。 他妈的！昏头了！ 他怎么会想亲练仲秋呢！怎么会凑过去呢！宋叶你他妈疯了吗！ 不对，说实在的这不算亲，就是轻轻碰了一下、挨了一下、蹭了一下。 更他妈不对了啊！谁他妈说碰一下挨一下蹭一下不算亲了啊！ 练仲秋呢？这反应是几个意思啊！别这么尴尬啊！ 咔擦！ “哎哎哎！”正在心中懊恼刚才的行为和回味皮肤上还没消失的触感的宋叶一个晃神儿从椅子上冲着练仲秋砸过来。 椅子腿断了…… 练仲秋保持着略带僵硬和震惊的动作表情被宋叶扑倒在地。 这下更说不清了…… “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不小心碰到了没坐稳这破椅子他妈的迟早拆了” 宋叶把自己前二十年人生中的智慧精华提取出来，一个停顿都没有的喊出来。 “你先，你先起来”练仲秋手撑地往后蹭了一截，从嗓子眼里挤出来一句，“你他妈有多重你自己不清楚吗！” “哦哦哦”宋叶应了一声。 宋叶手忙脚乱的去扶自己眼前能看到的黑色阴影就要站起来。 手感不对！ “你他妈！” 练仲秋坐直之后刚准备站起来就被宋叶一巴掌扣在脑袋上按回去，他下意识右手撑了一下。 “我的手！” 真是傻逼关个屁的灯！ 笑个屁！ 抽个狗屎的烟！ 操！ 宋叶站起来着急忙慌的把灯打开，他眯眯眼看在地上坐着一脸无奈的练仲秋。 练仲秋用手在眼睛前面挡了一下，叹口气说“去医院” “我先看看”宋叶蹲在他面前拖着他的手腕捏了一下。 “啊！”练仲秋用左手把他的手打开“这是手！手！不是椅子腿！” 宋叶皱眉“这么疼？” “废话！你的体重我的体重全部压在这只手上了，没断都算我上辈子积德积福”练仲秋拉着宋叶的胳膊，“把我拽起来” 情难自禁呐，呐呐呐呐呐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章 么 第16章 骨折，挫伤，等等！ “你过来我给你固定一下，先去挂号拍片然后拿过来给我看” 凌晨的急诊居然意外的没多少人，刚才他们过来的时候急诊门口的保安大爷还在打盹。 宋叶帮练仲秋挂号，走过来的时候推了一个轮椅。 “……我好像没摔到腿吧”练仲秋举着手站在轮椅前看看手看看宋叶。 “没啊，但是我看半夜急诊的患者都有一个轮椅” 很理所应当。 宋叶用轮椅磕了一下练仲秋的小腿，“快走吧，我推着你还不好啊” 这他妈的是好不好的问题吗！ 人家坐轮椅的不是从楼上摔下来了，就是中毒了或者被车撞了！ 他一个手腕疑似骨折的坐个屁的轮椅啊！ “那你走快点儿”练仲秋坐在轮椅上说。 宋叶推着练仲秋往楼上骨科走“知道了” 等电梯的间隙，宋叶盯着练仲秋脑袋上的发旋发呆，练仲秋盯着电梯门上模模糊糊的宋叶影子发呆。 这破电梯怎么这么慢啊！ “骨折了怎么办？”练仲秋问。 宋叶按了3楼，没有回答练仲秋，目光呆滞。 练仲秋等宋叶站在他身后，他向后仰头碰到宋叶的肚子，再次快速的问“骨折怎么办？” 宋叶被他的动作惊了一跳，低头和练仲秋对视，满脸疑问“什么？” 练：…… “我问你我骨折，操！没事儿！”练仲秋用脚使劲磕了一下轮椅底下的脚蹬。 电梯还在上行，这傻逼地方的傻逼医院里的傻逼电梯赶上两个练仲秋的岁数了，他心里愤愤的想，自己别x光片还没拍就闷死在这个傻逼电梯里。 “没事儿，应该是挫伤”宋叶说完拍了一下练仲秋的肩膀。 练仲秋没有回答，宋叶又捏了捏他的肩颈“别……紧张，没事的” “我没紧张！”练仲秋烦躁的把宋叶的手甩下去。 “……”宋叶叹口气刚想说话，三楼到了，他推练仲秋去拍片子。 站在门口的时候他按住练仲秋的肩膀，没让练仲秋站起来。 宋叶直接把轮椅交给医护人员，练仲秋进去前回头看了他一眼。 别害怕 别紧张 别担心 “没有骨折，但是骨头有错位的地方，软组织也明显的挫伤了” 医生架着滑到鼻尖上的眼镜，“打石膏固定也可以，简易固定也可以，你选哪种？” 练仲秋看着自己露骨的照片一时无话，他哪儿知道选哪种…… “简易固定吧”宋叶接过话头。 大夫看了眼宋叶，又看向练仲秋，练仲秋点点头，“简易的就行” 说完之后诊室里想起噼里啪啦的打字声，练仲秋过了一会儿用手指抠了一下桌子边，“材料用好一些的” 说完之后拿单子的时候补了一句，“谢谢大夫” 大夫鼻腔里哼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宋叶站在练仲秋后面想了想还是把手放在他的肩头用力揉了揉。 “缴费然后去五楼” 宋叶接过单子，在一楼自助缴费机上交了钱推着练仲秋去坐傻逼电梯。 练仲秋看着电梯门上的宋叶，语气嘲讽，“居然还有自助缴费机呢？我看这医院都有种恐怖片的感觉” 你瞅瞅，白色绿色相间的墙壁颜色，角落里泛黄脱落的墙皮 你再闻闻，一股浓重的消毒水味 呦，再仔细想想，急诊办公室里的玻璃居然都是蓝色的 咂咂咂，地上的瓷砖简直能逼死强迫症，不是缺一块就是歪七扭八，一看就是人工后期自己补的…… 咂咂咂咂咂咂咂咂 就这电梯门，都他妈快从亮面用成磨砂的了 “这是最近的一家医院”宋叶说，“自助缴费机还是有的，更高级的就没了” “哦”练仲秋应了一声低头看自己的裤缝。 这裤缝，咂咂咂咂…… 宋叶推练仲秋进去按好楼层之后，右手有一下没一下的在练仲秋肩膀上捏来捏去。 “按摩呢你，好歹也用点劲儿啊”练仲秋仰头看宋叶。 宋叶对着他笑笑，两只手真的在练仲秋肩颈处按摩起来。 宋叶的手法很好，不轻不重，不急不缓，练仲秋的焦虑很大程度上现在打了个半价。 他看着电梯屏幕上抽搐半天才跳动一下的数字，眼眶有些发热。 今天真的是……很倒霉了。 不对 是……真的倒霉透顶了 医院的不靠谱环境在练仲秋刚进来的时候给他脆弱的心灵一个重击，在好不容易冷静之后想到未来至少一个月的半自理生活，更是在练仲秋更脆弱的心灵上戳了一个眼儿，悄咪的漏气。 如果手能伸进腔子里，练仲秋觉得自己现在的脆弱小心灵已经瘪的只剩一层皮了。 快到四楼的时候，练仲秋使劲眨了两下眼睛，然后不动声色地把左手的汗蹭在自己刚才盯了好久的裤缝上。 到了五楼之后练仲秋低头清清嗓子，用左手拍了一下还在帮他捏肩的手，“好了，走吧” 宋叶嗯了一声，但是朝反方向推着他走到男厕里。 “你要上厕所？”练仲秋问。 宋叶摇头，但没说话。 他推开每一个隔间的门，确定没人之后他从角落里拿了一个请勿入内的三角标立在男厕门口，顺手关了门。 “干嘛？拉屎？”练仲秋问“你带纸了？” 宋叶笑着摇头走到练仲秋面前蹲下，给他嘴里塞了一根烟 “不想来一根？” “那来”练仲秋等着宋叶给他点火，然后叼着烟抬头观摩天花板。 “看什么呢？”宋叶帮他点完烟还蹲着没站起来。 “我怕有烟感，万一触发了咱俩要赔钱吧”练仲秋说。 “破医院没有烟感，你放心抽你的吧”宋叶伸手去掰练仲秋的头，“脖子仰断了” 很出乎意料的、很轻松的就把练仲秋呈90度的脑袋掰正回来，宋叶还以为练仲秋会要面子的跟他拧劲。 居然没哭，只是眼眶有些红。 宋叶右手扶着他的后脑勺，左手夹着烟搭在轮椅的扶手上。 “别怕，练仲秋”宋叶声音很轻也很清晰，他直视练仲秋的双眼。 练仲秋抿了一下嘴唇然后咽了口口水，感受到脖子被抻了一下之后他扭头吐了口气，避开宋叶的视线。 “别紧张，练仲秋”宋叶放在他后脑的手指搓了一下他的头发，“我陪你呢” “烟飘眼睛里了！”练仲秋突然喊了一声。 好吧，练同学还是要面子的…… 宋叶一直蹲着，练仲秋把头仰回去之后眼泪就跟水龙头一样哗啦啦的。 这一天练仲秋哭了几次了啊…… 他这个角度跟练仲秋的鼻孔正好面对面，看练仲秋嘴角抽搐的频率和鼻孔张合的程度，宋叶觉得如果他是聋子，练仲秋一定会嘶吼着哭出来，但是练同学要面子所以只是无声的抽抽，偶尔憋不住哼唧一声，声也不大。 “不怕，不怕”宋叶把手收回来放在练仲秋腿上，跟哄小孩一样很有频率的拍。 “哦” “给我根烟”大概过了有十分钟，练仲秋抖了一下腿示意宋叶他好了。 “这么抽啊”宋叶把烟放他嘴里“一会儿烟灰掉脸上” 练仲秋嘴里叼着烟用左手擦擦脸，“我脖子酸” 宋叶笑着站起来像刚才一样托着他的脑袋慢慢回正，然后给练仲秋点上烟之后站在他身后帮他按脖子。 “洗脸？”宋叶问。 “不了，快去固定了吧，我想早点儿回去”练仲秋摇头。 “好” 固定期间宋叶站在练仲秋右手旁边，帮他托着胳膊，然后记了一堆注意事项，还问了效果较好的止痛药品牌。 回橘子海的路上宋叶问，“你，要不在这儿先住着？等把这个东西拆了再走” 练仲秋左手抓着宋叶腰侧的衣服，使劲儿搓了一下，“那我这一个月钱白交了，刚大夫说40天之后才能拆呢” 宋叶点点头，到了橘子海门口他把车停下，叼了根烟说，“那上下学我来接你，你早中晚三餐来店里吃，吃完我再送你回去，电动车…等40天之后再买吧，练同学” 练仲秋眼睛还是肿的，鼻头也泛红，因为刚才擦得太起劲，现在左边眉毛上有些起皮。 他皱着眉头想了半天对宋叶伸手，宋叶拿了根烟放在练仲秋手上，“这种时刻没必要表现你自强不息，刚才你哭的鼻涕掉嘴里了我也没笑你啊” “放屁”练仲秋斜他一眼“我就没流鼻涕” “夸张手法，你感受一下宋氏修辞”宋叶把门打开，“那你行李需要我帮你收拾吗？” 这次宋叶把整个一楼的所有灯全部打开，把他们刚才的激烈战况收拾掉，顺手把断了腿的椅子扔在洗衣房里，“走吧，上楼” “我能自己上”练仲秋说，“周末吧，你帮我收拾一下，然后” “然后送你过去”宋叶接上他说了一半的话。 有必要这么守信么，说住一周就真的住满一整周，手快断了都不改主意…… “那你能自己换衣服洗澡吗？”宋叶站在楼梯口问。 “我要都不能你给我洗啊？还是说你还要帮我擦屁股？”练仲秋摆摆手“我又没伤到脑子，顶多左手慢点儿” “那你一会儿把衣服拿下来吧，我刚好要洗衣服”宋叶说完低头闻了身上的味道“真难闻啊” 练仲秋笑笑，“行” 宋叶没有直接进去洗澡，他换了条短裤把脏衣服放在桌子上，坐在一楼抽烟。 虽然说明晃晃的质疑练仲秋的自理能力非常不好，但是他确实打心眼里不相信练仲秋能凭借他的左手完成一系列高难度动作。 果不……果不…… 嗯？ 没有果不其然啊！ “愣什么呢？”练仲秋手里拿着一条毛巾下楼。 宋叶从上到下好好打量了他一下，卧槽？还真能左手脱衣洗澡啊。 “给”练仲秋把手里的脏衣服也扔在桌子上。 “你这么快啊？”宋叶问。 练仲秋站在最后一阶台阶上愣了愣“你他妈才快呢，不对，我洗澡就是这么快！有问题吗？” 宋叶说完才反应过来 “嗯嗯嗯，对，你洗澡就是这么快”宋叶抱着两人的脏衣服进洗衣房。 练仲秋跟进去。 “我以为你需要很久呢，毕竟左手不是惯用手”宋叶看他的简易固定支架，上手掐了一下，挺硬的材质。 “哎呦，你没想到的呢，还多着呢”练仲秋靠在门边“我左手除了不能写字，其他什么都能干” 说着练仲秋挤开宋叶，用左手熟练的倒洗衣液、插电源、拧时长，还把手机从裤兜里掏出来转了一圈再塞回去。 这确实是宋叶没想到的显摆，他瞪着眼睛说，“我看你刚才在医院的样子也不像个左撇子啊” “小时候我妈专门让我左右手换着来”练仲秋扬扬下巴“她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说是左撇子聪明” “呦”宋叶学练仲秋呦了一声，“那练同学一定是聪明绝顶的了” “那必须的”练仲秋对着他又扬了扬下巴。 一趟上下楼练仲秋像是换了个人。 洗个澡就把所有的迷茫伤心和愤怒还有不安全部洗掉，宋叶是佩服的，不管他心里现在是不是还在拧巴，至少面上看不出来。 橘子海的洗澡水是什么神仙水吗？ 宋叶笑着推了练仲秋一下，“走吧，你今天还去学校吗？” 提到这茬练仲秋拍了一下大腿，“哦对”他看了眼外面的天“快天亮了都，不去了吧” 练仲秋表情很纠结，动作不纠结，他拿起手机对着自己的胳膊上上下下全方位扫描了一遍，“需要我帮你也请了吗？” “需要的”宋叶打个哈欠“我早就困得脑子离家出走了，去了也什么都听不进去” “那赶紧睡觉去吧”练仲秋把手机塞回去对宋叶摆摆手。 走到楼梯口宋叶拉了练仲秋一下“我刚忘了问你了，你胳膊疼不疼？” “啊？”练仲秋有些迷茫。 宋叶叹口气“刚固定完是没什么感觉，但是过一阵肯定会疼” 练仲秋抬起被固定的胳膊上下晃动了一下，还捏了一下自己的关节“就感觉，有点儿麻麻的” “那一会儿就要疼了”宋叶进屋把椅子上的短袖套身上“我出去给你拿药，等等我” “哎，不用了吧”练仲秋跟进去拦了他一下“你昨天晚上就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现在出去买药多麻烦啊，我叫个外卖吧” “不远，去龙爷店里拿就行”宋叶说着已经打开了橘子海的锁。 “这么早？龙爷店就开了？”练仲秋问。 宋叶把手上的一大串钥匙拿起来甩了甩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我有钥匙，拿了就过来，五分钟都要不了” “那一起” “不用了，你就坐会儿等我”宋叶指了一下他小屋子里的椅子“坐那里等” 说完一阵风一样的卷出去，都没给练仲秋留说话的机会。 宋叶的小屋，是整个橘子海最神秘的地方，毕竟全橘子海唯二的两把锁，这里就占其一。 练仲秋坐下之后，左看看右瞅瞅，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米面粮油电磁炉，洗护用品大合集，书笔卷子纸，简易衣柜里冬天的夏天的一应俱全，墙上居然还贴着两张三好学生的奖状。 宋叶说过他一周回一次家，但是现在看来，这里的配置更像是家。 没等练仲秋再多打量打量，宋叶就顶着风回来了，他把药拿进来，随手抽了一根马克笔在药盒上面写吃的频率和数量。 “走，我给你拿上去”宋叶说。 练仲秋跟着他上楼，突然问“你还没洗澡呢？” 宋叶回头看他一眼“狗鼻子啊” “一天一宿在外奔波，这个天气谁不馊啊”练仲秋皱眉“你为什么不洗啊？” 说完脑子转过来了，他自问自答“担心我啊” 气氛有点儿……凝固了 练仲秋也没别的意思，宋叶困成狗了还要坐在楼下等他就是怕他造成二次伤害，为什么怕他造成二次伤害是因为他手受伤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宋叶把他脑袋当扶手，为什么把他脑袋当扶手是因为宋叶摔在他身上，为什么会摔在他身上…… 操！ 忙了一晚上居然把这件事抛之脑后了！ “是的，是担心你”宋叶回答。 明明宋叶是喝到站不起来也要去学校的人，今天却说请假，更何况他一般下午不在什么时候请过假。 刚才一阵风似地跑出去拿药…… “你不用……不好意思”走到房门口练仲秋说了一句。 他很是斟酌的用词，避免开什么内疚愧疚这种一听就把两人距离拉远的词。 宋叶挑了一下嘴角，眼里的疲惫屎黄色的灯都盖不住。 “是有一些不好意思”宋叶说“但也没你想的那么不好意思” 练仲秋站的离他近了一些，努力的把刚才脑子里想起来的宋叶在摔在他身上之前发生的画面赶出去，“你又不是故意的” “所以没有特别不好意思啊，只有一点不好意思”宋叶看了眼练仲秋的眼睛“毕竟……你都哭了” 最后四个字就是在嘴里粘糊了一圈，练仲秋听了个大概。 “我去！停停停，别提了”练仲秋往后退靠在门边开门。 “赶紧把药给我你去睡觉晚安” “晚安，有事儿打电话” “嗯嗯嗯” 第17章 有过一个弟弟 果然如宋叶所说，练仲秋睡到正沉的时候感受到右臂一阵尖锐的疼痛。 “药……” 练仲秋睡得迷瞪，只记得宋叶给他拿上来一堆药，但没记住自己放哪儿了，现在强撑着疼痛和困意爬起来，却没看到药在哪里。 屁大一点儿的空间练仲秋愣是忍着疼转了三四圈，甚至还去卫生间里看了看，什么都没有。 不能吧…… 刚才是做梦呢？ 这太扯了…… 练仲秋拿起手机想了想又放下，这会儿正中午，正是睡得最熟的时候，宋叶忙了一晚上，还是算了。 刚才大夫说药名的时候他也记下来了，点个外卖再忍十几分钟也可以。 但是打开外卖之后练仲秋知道为什么宋叶要去龙爷那里“取药”了。 处方药 在这个小地方处方药是不可以在手机上输入病例就拿药的，必须本人到场带着病例…… 下楼的时候练仲秋第一脚踩空，在台阶上滑了一下，他站定后在自己大臂上狠掐了一把，居然是麻的，他敢保证刚才他绝对用了至少八成功力。 真是疼晕了！ 轻手轻脚下来之后练仲秋看宋叶的房间，门开着，而且开的不小，一个台式风扇对着他呼呼的吹。 练仲秋疼的脚步开始飘，他一小步一小步趿拉着拖鞋去开门。 刚碰到锁头。 “谁！” 练仲秋听到宋叶一声爆喝，紧跟着两秒不到人就出现在他面前了。 宋：“你” 练：“你” …… 宋叶先开口“你干嘛呢？要出去？” 说完宋叶看了眼钟表上的时间揉了揉眼睛，十二点二十多，这才睡了几个小时啊。 “我胳膊疼”练仲秋脸色煞白，声音轻的几乎听不清。 宋叶抬起他的胳膊看他发白肿胀的手指，“药呢？” 视线上移，看到他胳膊上的掐痕问“疼成这样了？” 练仲秋苦着一张脸反问，“你说药呢？我房间里啥都没有” 宋叶愣了一下回房间开始东翻西找。 “卧槽，我居然没给你？” 练仲秋看到他提着一兜子药出来，快走了两步就在宋叶的手上开始拆塑料袋。 “哎，等等等，你这么拆散一地”宋叶拉着练仲秋走到前台的桌子边掰了止痛药。 前台没有水，宋叶把药给他进屋取水。 “练仲秋！” 宋叶还没出来呢就看见练仲秋直接把三四个胶囊直接吞下去，然后又去拆其他的止痛药。 把药丸当糖豆吃啊。 “我真快疼死了”练仲秋抻了一下脖子“我真没想到居然这么疼” “直接吞呐”宋叶跟着咽了口口水“不会全部黏在嗓子眼里吗？” 练仲秋看他一眼把他手上已经拧开的水拿过来，“你不是拿水去了么” “那不应该是水和药一起喝下去吗？” 练仲秋一口气喝下去大半瓶，“先喝水后喝药，还是一起喝到肚子里不都是一样的么，你哪儿那么多事儿” 宋叶斜着看他一眼，给他递烟“药物止痛之后再来个民间土方止痛？” “尼古丁疗法啊？我还是未成年哦”练仲秋笑笑。 “那你要不要啊”宋叶扬扬手。 “要” 说睡的多也不多，说睡的少也有四五个小时了，这么一折腾，宋叶没了困意，看练仲秋也杵在这儿没上楼，他拉了椅子想坐下，突然想到昨天发生的事情，动作顿了一下。 练仲秋没客气，直接坐在宋叶拉过来的椅子上，“还有别的椅子吗？” “有” 宋叶把前台里面那个高脚凳搬出来，坐在练仲秋对面。 一高一低，练仲秋说话就得仰头，门外面的阳光直直的打在他的脸上，眼睛都睁不开，“你往左边坐点儿” 宋叶跟着他的指令挪，“不刺眼睛了吧？” “嗯” 正儿八经两人坐下来又没话可说了，沉默的进行尼古丁止痛疗法。 “你没睡着吗？”练仲秋问。 宋叶摇头，“我睡得挺深的” “那你一个闪现，吓死我了”练仲秋慢慢的活动手指。 还是麻的。 宋叶给自己开了瓶水，“我睡得实，但是有声音我就能醒来” 说完看了眼练仲秋“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我以为你今天不睡到天黑是睡不饱的，谁知道你耳朵这么灵”练仲秋说。 “也没有那么困”宋叶喝了口水“不过以前我两三天不睡觉也没怎么样” 练仲秋抬头看他，震惊的问：“两三天不睡？你修仙呢？不会猝死吗？” 宋叶笑着摇头，“不会，反而困到极致的时候会比较清醒” “为什么不睡啊？”练仲秋这会儿话格外的多。 宋叶微低着头看他，上半身挺直了一些把练仲秋脑门上的阳光也遮住了。 “我”宋叶顿了一下“我…爸那会儿老打我…和我妈，不敢睡” 练仲秋眨眨眼睛，嘴唇动了两下，声音很轻的说：“所以，那天看见你妈让你回家，是因为……” “嗯”宋叶点头“我回去他看到钱就不会动手了” 看到钱？看到宋叶的钱？ 练仲秋觉得脑子有些转不过来了，宋叶还不到二十，他就要负责养家吗？ 宋叶看着练仲秋慢慢思考，他又喝了口水。 “所以你下午不去学校是出去挣钱啊？” 他这个角度可以看到练仲秋的发旋，都说有两个旋的人聪明，练仲秋确实不笨。 就是这脑子有时候转的太快太奇妙，他跟不上。 “嗯”宋叶说“我在修车铺做零时工，有时候和九哥一起出去处理半路出问题的车” “九哥……九哥是你亲戚还是，还是就是认的哥？”练仲秋问。 宋叶把右腿架起来，右胳膊柱在右腿上，笑着看练仲秋，“你这关注点怎么每次都跑在我意料之外的地方啊？” “啊？”练仲秋皱眉否认“没有吧” “那你也叫九哥呢，你是认他当哥了？”宋叶问。 反应了大概三十秒，练仲秋左手一拍大腿，“我跟脑子骨折了一样！” “你脑子不骨折的时候也这样”宋叶说。 “那你爸算是”练仲秋问的很犹豫“家暴吧，你们怎么不报警啊” 宋叶保持刚才的姿势，右手手肘顶在膝盖上，右手撑着脸说：“没用，我妈那个样子，你也看到了，顶多就是居委会调节一下，或者妇联上门装模做样的记录几张纸就走了，好不了两天” 练仲秋接着问，“你上次说你休学是不是也跟你爸有关系啊？” 宋叶伸手在练仲秋的固定支架上摸了两下，“嗯” “他叫宋渔” “你休学的事情是不是和宋渔有关系啊？”练仲秋重新问。 “挺上道啊练同学”宋叶换了左腿架起来，左胳膊柱在上面。 “毕竟我骨折的不是脑子嘛”练仲秋弯弯嘴角。 宋叶把手放在练仲秋的固定支架上捏了一把，“当时我攒了一些钱，可以带我和我妈离开的钱，被他发现了，他举报我打工的店招聘未成年人，报警说我拐卖妇女，然后去学校闹” “我就…休了两年” 练仲秋在心里默默计算，两年，那时候宋叶17，跟他一样大，17的时候已经开始赚钱换取家里短暂的和平了吗？还是更早的时候就开始了？ “你是想等成年之后再走？”练仲秋把手伸过去给他捏。 宋叶点头，“但也走不了，成年了，也走不了” 说完宋叶垂下眼眸嘴角扯了个弧度。 “为什么？钱不够吗？”练仲秋看他捏的起劲儿，把胳膊干脆直接放在宋叶的手上，让他托着。 “我妈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她清醒的时候会帮我想办法，偷身份证或者把宋渔灌醉”宋叶嘴角的弧度更大了一些“但是糊涂的时候她是不会走的，她会让我先走，她要守我弟弟” “你还有个弟弟！？”练仲秋很吃惊。 “算有过吧” 宋叶说完彻底低下头，阳光再次打在练仲秋的脸上，他眯眯眼睛，把椅子拉得离宋叶近一些。 “算有…过？”练仲秋在脑子里思考这个“过”。 “你胳膊不疼了？”宋叶把他的胳膊放在自己腿上支着，“也不困了？” “疼，也困”练仲秋回答，“但是好像药效上来了一些” 练仲秋再次掐了自己大臂一把，“哎呦呦！” “这回儿能感受到疼了，刚才半边身子都疼麻了” “那就是药效上来了”宋叶用指尖在练仲秋的手背上一下一下的点。 练仲秋的食指跟着宋叶的动作一起点在宋叶的腿上。 宋叶的事情他说的并不多，精神上不太正常的母亲、家暴的父亲，应该是没有别的亲戚了，不然也不需要宋叶十几岁就出去打工挣钱。 有过的弟弟。 宋叶身边并没有跟他同龄的人，至少目前练仲秋没见过，也没见过比他小的，那是…去世了？还是？ “你弟弟是去世了吗？”练仲秋盯着宋叶的手指。 宋叶有些意外的抬头看练仲秋，“不是” 说完之后宋叶和练仲秋一起盯着自己的手指，他不想说更多的了，他的生活是什么？他从小到大是怎么过来的？这些东西他没跟别人说过。 很不堪 没有正常的家庭氛围，也没有正常的父母，这世界上没有所谓的感同身受，他不需要别人可怜他。 “那你弟弟”练仲秋使劲在宋叶腿上抠了一下“也…跟你妈妈一样吗？” 宋叶学他的动作在他的手背上也抠了一下，没说话。 练仲秋等了一会儿看出来宋叶是真的不打算说了，他把椅子往前拽了一点，宋叶把翘起来的腿放下去，练仲秋又搬近了一些。 “我家其实”练仲秋往后靠在椅子背上，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把手腕放在宋叶的腿上。 “我昨天在医院其实很害怕”练仲秋接着说“我没有生过这么严重的病，就算是感冒发烧以前也有我妈在” “我以为你不会承认你害怕呢”宋叶笑了笑。 “我不承认你也看出来了不是么？”练仲秋把水递给宋叶“帮我拧开” “嗯” “我姥姥姥爷还在的时候其实家里挺好的，一大家子住在一起可有意思。老姨和老舅那时候应该还有几分真心对我妈”练仲秋左手捏瓶子，看着水漫到瓶口，再松开手看着水下去。 “那时候他们每年还给我压岁钱，我妈也总是给我老姨买吃的穿的，还会给我舅妈买化妆品啊衣服之类的” 练仲秋叹了口气。 “然后呢？”宋叶问。 “后来两个老人没了，分钱的时候就闹起来了，我姥姥觉得我妈一个人带着我不容易，多给我们给了一些金子，他俩就不干了” 练仲秋鼻子里哼出去一声，“都是傻逼，我妈是大姐，什么吃的喝的都少不了他们的，我没爹，也没见他俩多帮衬我妈，姥姥姥爷一走他们全都原形毕露，一群畜生。” “我妈把我姥姥留下来的东西守着，怎么闹怎么吵都没让他们拿走，然后带着我搬家租房” “他们觉得我妈是大姐，就应该一辈子操心他俩一辈子为他俩奉献，我不清楚我妈和我爸到底怎么了，不过没爹对我也没什么影响，但他们就觉得我身上有我爹的血，我是外人，我妈要为我多做打算，他们就不愿意” 练仲秋扭头恶狠狠的对着空气呸了一声。 “我很早就知道我这一辈子只有我妈一个亲人了，什么姨姨姑姑舅舅叔叔，全都是放屁的” “但……” “但我没想到，这么快，这么突然，我就变成一个人了” 宋叶用手心慢慢的贴在练仲秋的手背上，五指合拢，练仲秋的手整个肿起来，骨节都摸不出来了，有不属于这个天气的冰凉，宋叶小拇指在他手心里蹭了一下，全是汗。 “你”宋叶捏了一下他还在抠自己腿的食指“你别怕” “嗯，我尽力”练仲秋抬头对着他笑了一下。 说完之后两人愣了很久，期间还抽了根烟。 练仲秋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想跟宋叶说这些，其实不说大概剧情宋叶也应该可以猜得到。 但他就是想说，想全部的、详细的、带着情绪的把发生在自己身上所有不公平的事情讲出来，尤其是现在手腕里面的骨头感觉有一根丝线扯着肉一样的钝疼。 他现在确实是只有一个人了。 那宋叶呢，他一个人离开这里当然可以，这个店也是可要可不要的吧，这几天一个客人都没有。 但是宋叶还要管他妈，他妈那样看起来是没有办法一个人生活的。 “所以”练仲秋用手指勾了一下宋叶的手“你要怎么走啊？” “什么走？” “你不是想考一个好学校吗？到时候可以走吗？”练仲秋问。 宋叶看着他“应该可以走” “为什么是应该啊？” “我也不知道”宋叶点了一根烟，静静的说：“我只是，就是觉得如果有个理由，比如录取通知书或者好的工作之类的我可以走的更安心一些” “……”练仲秋皱着眉毛看他“安心？” 练仲秋怀疑自己听错了。 “嗯”宋叶点头“是安心” “我那个弟弟，因为宋渔打我妈，压根都没有生出来就死在我妈肚子里了”宋叶低着头，练仲秋看不到他的眼睛。 “后来我妈手术后，把子宫摘了，宋渔就开始打我” 练仲秋把手里的瓶子放在后面的台子上，伸手从宋叶手里把烟拿下来吸了一口之后踩灭在地上。 “罚款啊”宋叶看他的动作“赔地板” 练仲秋把他的手拉起来和另一只手叠在一起，用右手的支架压着。 “你干嘛啊？”宋叶问。 “学你呗”练仲秋说。 “嗯？” “就像你刚才那样，我这手又没办法抓你，就拿支架压着吧，一个道理”练仲秋还用肿起来的手比了个耶。 “没事儿，我不害怕”宋叶摇头。 “没事儿，不害怕也可以这样”练仲秋说。 “我其实挺冷血的”宋叶慢慢说“我想好了，到时候如果真的考了很好的学校，我就自己走，我先去上学然后我再想别的办法” “想别的办法带我妈走然后我……” “给我根烟呗”练仲秋把手伸过去打断他。 宋叶往地上看了眼“地上还有半根，你自己浪费的捡起来抽” “卧槽”练仲秋站起来顺手揪了一把宋叶后脑勺的头发“抠死了，给我一根！” “自己拿”宋叶踩着高脚凳的腿伸直“在兜里” “你要不？” “要” 把火点着之后，练仲秋没有坐回去。 “那就先考，考到好的学校，考到足够远的地方，考到足够大的城市，考到能管这种事的地方，到时候我帮你一起想办法” 宋叶看着他点了一下头，“是得先考上才行” “你饿不饿啊？想不想吃什么东西啊？”练仲秋问。 “我感受一下”宋叶抽出来一只手按在胃上摸了摸。 练仲秋看到他的动作笑出声，“你有病啊，还要这么感受一下才知道饿不饿？” 宋叶点头说，“这样感受比较靠谱，万一只是嘴馋呢，毕竟才睡了几个小时” 练仲秋说；“那要不再去睡会儿再吃饭？” 说完练仲秋打个哈欠“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有点儿困了，那是先吃饭还是先睡觉啊？” 宋叶也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吃吧，吃完好好睡，睡得踏实” “那问题不是又回来了，吃什么啊？”练仲秋塌着腰叹气又接了一个哈欠。 “要不”宋叶回头往屋里看了眼“我做？就在店里吃，不出去，也快” 练仲秋往门外瞅了眼，外头地上的温度大概可以摊鸡蛋，出去鞋底都得一整片的化在柏油马路上。 “你做什么？炒粉？”练仲秋问。 “我去冰箱里看看有什么”宋叶往一楼最里面走。 “你这儿还有冰箱？”练仲秋跟在他身后。 宋叶站在一个半腰高很长的乳白色冰柜面前，敲敲盖子“为什么不能有？” 练：…… 是啊，为什么不能有，自己这个脑子真是进屎了…… “青椒炒鸡蛋，再用微波炉热个鸡腿？”宋叶往外拿菜。 “热个鸡腿？剩菜啊？”练仲秋朝冰柜里看。 奥尔良风味即热型手枪腿。 脑子绝对进屎了…… “哎”宋叶用手在他脑袋周围比划了一圈，“我就说吧，你脑子不骨折你也这样” “吃这个味道的还是吃辣的？” 练仲秋看包装袋，一袋两个腿儿，那不能都吃吗？ “两个我都想吃” “呦”宋叶学他说话“你可真不客气” “你自己说在屋里吃，我还不能挑一下？”练仲秋把他手里的两袋鸡腿拿走，“在你屋里做？” “桌子底下立着一个案板，拿出来放桌子上就行”宋叶对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声。 等宋叶洗完菜回来之后，看到练仲秋一只手在很顽强的试图操作电饭煲。 “去对面饭馆买两盒不就行了？自己蒸还得半个小时”宋叶说。 练仲秋把电饭锅的内胆直接放他床上“你不是说不出门吗？而且你这个电饭煲到底怎么用啊，我都打不开” “我去买，你不出门，行了吗？”宋叶对他翻白眼，指了一下床上的内胆“拿起来放桌上吧，多脏啊，我还要睡觉呢” “什么？”练仲秋把内胆抱起来瞪着眼睛问。 “你的意思是能吃到的嘴里的蒸米饭的锅会弄脏你的床？”练仲秋问“你，你你没事儿吧？” “我的床单和被套还有枕套，一周换两次，电饭煲一个月一次都用不上，你说哪个脏？” 练：…… 还能这么算？ 第18章 一个拥抱 “为什么不能这么算？你们逼的孩子来找我，为什么我说的话就不算数”梁健推着三轮在自家小区门口红着脖子喊。 一个身形神似煤气罐子的女人跟梁健对骂“你要不要脸？你要不要脸啊梁健？你当初在法院说的什么你不记得了是吗？我帮你回忆回忆！” 她身后还站着高高低低男女老少一群与本地气息格格不入的嘈杂人群。 她单手叉腰撇着一条腿站在梁健的正对面，指着梁健的鼻子，食指指尖和梁健的面部距离不超过五厘米，随着叫骂的频率和节奏前后上下起起伏伏，“当初是你说你放弃抚养权，而且你答应我姐以后不会出现在仲秋的生活中，怎么，才十几年过去你就得阿尔兹海默记不得自己说过的话了吗！” “我姐走了还没到一年吧，你就急吼吼的接仲秋过来，你司马昭之心！我告诉你你自己做的决定就是不算数！练仲秋还没有成年谁知道是不是被你花言巧语哄骗了，今天见不到孩子，你就等着被警察抓走吧！你个绑架犯！” “你！你！练良和！你说话，说话是要负责任的！你！” 梁健听得懂练良和的话，花言巧语形容他属于是夸张手法。至于那谁谁谁的什么心，虽然不知道确切意思，但绝对是拐着弯骂他的。 现在人多嘴杂，小区里遛弯的大爷大妈都在边上看热闹，他不想说太难听的话，气的心脏都快破胸而出也找不到什么不带对方祖宗十八辈的词语回嘴，只能复制粘贴练良和的动作和她互指。 动作还是镜像的。 “我告诉你，现在仲秋在我这里生活的很好，不用你们这群王八蛋操心”梁健退后两步，手把着车把儿。 “我一直都没有偷偷联系过仲秋，这次也是派出所的人打电话我才知道，如果仲秋不过来，是不是要被你们逼的连学都上不了！”梁健往自家窗户上瞥了一眼 “你们最恶毒！不要脸！” 梁健又往后推了一步，半个身体落后三轮车半步，双手攥着车把，看架势就是要冲出去怼死这群人的预备备动作。 他越说越激动“十几年我都没见过仲秋，为什么我打电话他就过来了，一定是你们这群吃人血馒头的…的畜生给逼的！” “你放屁！”练良和后面和她长得几乎八成像的男人冲出来大喊。 “你十几年不联系练仲秋，大姐没了你出现了，图什么你最清楚！现在还污蔑我们”他身后的男女老少跟着他一起前进一步。 “当初大姐要嫁给你我就说过，像你这样没读过书没上过学，大字都不识几个的男人以后一定会留下祸患，果不其然！”他也指着梁健的鼻子“果不其然！原形毕露！” “你们图什么你们知道，我图什么跟你们没关系”梁健已经退到了自家单元门口，再退他的三轮就要进楼道了。 他心一横，把车斜着卡进单元门口，自己从车斗里翻进去，“你们他妈的一群狗娘养的烂脏，自己不敢承认我帮你们说！你们就是图温玉的钱！图温玉的好！她是你们的大姐不是你们的爹妈！” “说的话比唱的好听，实际上一个个心比谁都黑，死了都他妈的下地狱进油锅！你们这群该进棺材的东西逼孩子到这个份儿上，就不怕温玉半夜来找你们问罪吗！” “温玉！？”男人声音陡然提高“你配叫我姐的名字吗！” 男人一把甩开身后一直拉着他的女人，试图从三轮的前面翻过去。 “到底是谁不配？”梁健看到练恭清的动作回身就往楼上跑，边跑边喊“你要干嘛！我告诉你我已经报警了！该被警察抓走的是你们！” “我**！”男人爆喝一声。 梁健已经站到了一楼和二楼的楼道拐弯处，破三轮估计顶不了一个回合，他刚准备再骂一句就跑回去报警，看到一个风一样的身影从小区门口冲进来。 “你们要干嘛！”练仲秋边跑边喊，接到李艳芳电话的时候，宋叶刚把米饭买回来，他来不及说什么就从橘子海往外冲。 “仲秋你怎么过来了！”梁健上楼的动作停下，三步并作两步几乎从楼梯上跳“这胳膊是！” 话还没说完就被淹没在男女老少中间。 “我问你们在干什么呢！”练仲秋没有减速，两句话的功夫已经冲到了这群人的脸跟前。 一股蛮力抓住他的左胳膊肘窝和另一侧肩膀，使劲一扳，他莫名其妙的换了个方向往前猛冲了两米才刹住车。 回头一看，是宋叶。 他什么时候跟上的？ 宋叶喘着粗气朝他走了两步然后耸耸肩，低低的说了句“冷静” 冷静你妈！ 练仲秋来不及把气捯匀就冲着练恭清快步走过去“你们他妈的有完没完！” “仲秋？”煤气罐女士看着练仲秋震惊的喊了一句，然后扭头大声对已经扎到人堆里的梁健叫骂“你不是说仲秋在家吗！我就知道你个狼心狗肺的丧家犬一定不会善待我们仲秋！” 梁健被练恭清推到墙根处，嘴里喊着什么，太过嘈杂练仲秋听不清，他拨了一把宋叶指着男人“你放开他！” 宋叶没有被拨开，他拉着练仲秋的左胳膊跟上去，“你别过去” 说完之后冲到三轮车把儿旁边，右手撑着车筐一个用力翻进去把梁健从男人的手里用同样但是更粗暴的方式拽出来往楼道里面推。 练仲秋跟过去用同样的方式略带踉跄地翻进楼道站在宋叶和梁健的身前。 用力深呼吸了两个回合，他大喊一声“闭嘴！你们都他妈的！闭嘴！” 喊完之后练仲秋觉得自己开始眼花耳鸣，紧接着就是腿软，他还没吃饭呢！ 在马上要丢人的下一瞬间，宋叶过来在他后腰上撑了一把，很使劲的掐他的软肉。 好的好的，好了好了，不晕了。 练恭清因为身宽体胖还卡在三轮和墙之间，刚才练仲秋翻过来的时候用胳膊把车把撞了一把。 他吸着肚子喘着气对练仲秋说“仲秋！我是你舅舅！” “你是个屁”练仲秋反手把宋叶在他后腰上掐着的手指掰开。 练仲秋瞪了宋叶一眼，站到三轮车筐的后面说：“你们有完没完？找到这里来要干嘛？是打算把我爸打死然后接我回去吗？” 刚才练恭清身后的女人把练良和推搡到后面，上来扶着车把儿把男人拽到楼道外面，看了他胳膊一眼：“别这么说话仲秋” “我他妈就这么说话！”练仲秋抬脚猛踹三轮车筐，不堪重负的破三轮往前滑了一小段距离然后车把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我的车！”梁健又从楼道拐角处往下跑，被宋叶提溜回去，“疼疼疼！宋橘子你轻一点！” “梁叔你别喊” “要接我走，这辈子都没可能，要我妈的钱，下辈子都没可能！” 练仲秋感觉自己两条腿开始变得麻木，肺部隐隐作痛，他左手撑着刚才被踹出去的车筐，眼神从老姨、老舅、舅妈甚至还有四姨奶奶和表弟的脸上滑过去，再滑回来。 “我们已经报警了，再有下次让我看到你掐我爸的脖子，我就打断你的腿” 说完之后扭头转身上楼，宋叶和梁健跟着一起往上走。 “砰！” 李艳芳在刚才梁健和练良和在小区门口骂架的时候就把门打开了，现在方便练仲秋摔门造气势。 一进门练仲秋就靠着门往下出溜，宋叶歪着头叹口气过去，从练仲秋的腋下撑着他的身体让他别往下滑。 “你自己也使劲啊！”宋叶咬牙喊了一句，回头冲梁健喊“帮忙啊！” 梁健人矮身瘦，围着宋叶转了两圈看着他的胳膊没地儿下手，急出一脑门的汗，好在练仲秋缓过来一点神，“你把我放下吧，我坐会儿” “怎么办？”李艳芳从厨房窗户里往下看“他们还没走” 宋叶站在练仲秋旁边说“李阿姨给我抓一把白糖吧，他低血糖了” 李艳芳沉着脸皱眉应了一声，“好” “低血糖？低血糖？”梁健使劲用身体挤宋叶“他这么壮怎么会低血糖？” “爸？妈？”卧室门口传来一声，练仲秋歪着头去看，宋叶刚好取糖把他挡住。 “你进去！”李艳芳把糖给宋叶之后对着卧室门喊了一声，然后走过去把门关上。 “我记得家里还有葡萄糖，要不要？”李艳芳问宋叶。 宋叶回头看坐在地上低着头一言不发的练仲秋，“来一袋吧” 练仲秋曲起一条腿把胳膊搭上去，顺手撸了一把额前挡眼睛的头发“有吃的吗？我…” “有有有”梁健立马进厨房开始捣鼓，拿了两张大饼还有一袋葡萄糖跑过来。 “谢谢” 练仲秋保持着姿势坐在地上沉默的吃大饼，刚才情绪激动他没什么大反应，现在坐在这里缓了一会儿才感觉到大脑身体和四肢哪哪儿都不对劲。 嗓子眼里一阵一阵的冒血味儿，肺部和心脏都攥着疼，左脚踝也有点儿刺疼，不知道是不是刚才翻三轮车的时候扭到了。 这他妈的，负伤又负伤，这个b地方简直就是克他！ 操！ “怎么样？晕不晕？”宋叶蹲下来问他。 练仲秋微微抬起一点儿头看宋叶，宋叶的汗顺着头皮留在下巴上，然后滴在他曲起的膝盖上。 练仲秋把大饼的另一边怼在宋叶的鼻子上，“你也吃一口，你不晕吗？” 宋叶摇摇头“我不低血糖” “我也不低血糖”练仲秋也摇头“我就是饿了” “我们走吧”练仲秋把大饼三下五除二塞进嘴里，剩下一个往兜里一塞。 宋叶回头看梁健站在身后一直苍蝇搓手，李艳芳站在厨房窗户前往下看。 “好，我们回去吧” “梁叔，李阿姨，我们先走了，下次他们再来给我打电话就行了”宋叶说完把练仲秋从地上拉起来。 “嗯”李艳芳应了一声。 练仲秋没打招呼也没有说话，甚至连眼神都没有往这个屋子里多放一眼。 他们下来之后人已经散了，梁健的三轮零零碎碎的在楼道口边上散着，宋叶随意的把他们堆在一边，至少没挡路。 “回去鸡腿应该刚好是温的，吃完之后洗个澡吧”宋叶回头往窗户上看了眼说。 练仲秋听到了，但是他没有回答，他也看到了宋叶的动作，不过他不敢回头。 这日子一天天的，怎么就过成这样了。 胳膊折了……大概折了，不对，没折，是软组织挫伤，脚踝也疼，估计也是软组织挫伤，还新添了一个低血糖的毛病，不对，他没有低血糖，大概是被气得，怒火攻心？腿这会儿软的像面条，感觉插了两根木棍在走路，整个右胳膊已经没知觉了，不知道是不是更严重了。 爸？ 他都忘了……他哪来的爸啊…… “哎！”宋叶拽着他的衣服往后扽。 “走路不看车啊” 练仲秋转头看他，再转头看路，再看他。 宋叶用自己的余光看，他们错过了整整五个红绿灯，练仲秋站在大街上背对着太阳猛叹气，叹了多少个没数。 “我想哭”练仲秋冷不丁的说了一句。 宋叶扭头看他，没搭腔。 “我想哭”练仲秋重复了一遍。 “那…在大街上哭？”宋叶苦着一张脸有些为难的说“要不回去哭？嚎啕的那种哭” “行” 说完之后练仲秋不站在马路上晒背了，脚底生风，到底是有多迫切的想哭啊，平时哭也没打招呼啊…… 回到橘子海之后，练仲秋把身上的短袖一把脱下来，顺手就扔在地上，蹭蹭蹭的上楼，期间还把短裤脱掉扔在楼梯上，进屋直接就开水冲凉。 宋叶跟在他屁股后面捡衣服，生怕练仲秋一个失智把裤衩也脱了……有伤风化啊！ 冲吧，冲冲凉水脑子能清醒点，宋叶把自己的衣服和练仲秋刚才天女散花的衣服一起扔进洗衣机，关了橘子海的大门也进屋去洗澡。 他洗完出来撕了一块鸡腿肉吃，已经凉了，他也懒得把炒好的菜回锅加热，干脆一气儿全部扔进微波炉。 练仲秋还没下来，宋叶站在三楼听了会儿，没有什么压抑着的沉重的哭声，只有源源不断的水声。 他犹豫了几秒钟，用手里刚才拿的钥匙把练仲秋的门打开，站在卫生间门口清清嗓子说“下来吃饭” 哗！ 带着水汽的门在他话音刚落的一瞬间打开，练仲秋差点儿跟他撞个满怀。 “走” 宋叶看着他又一阵风往楼下跑，在后面喊了一句“去哪里啊” “打断练恭清和练良和的腿”练仲秋到一楼目标明确直奔洗衣房，把断了腿的凳子提起来。 练恭清，练良和…练仲秋的舅舅… 宋叶跟下来看着他的动作吸了口气，把他堵在洗衣房里，“木头凳子没办法砸断人的腿” 练仲秋果断舍弃手里的凳子然后像没头苍蝇一样乱转。 他用身体撞开宋叶，看到宋得快的轮胎锁，单手拎起来还要往外冲，宋叶见状抓着他的胳膊喊“冷静一点练仲秋！” 这一句像是扔进鞭炮堆里的火星子，瞬间把练仲秋从头到脚全部点燃。 他转身看着宋叶，怒火从眼睛里烧出来。 “我他妈怎么冷静！我他妈要怎么才能冷静下来！”练仲秋的左眼充血，握着轮胎锁的整条胳膊都在抖，对着宋叶喊回去“你他妈告诉我我要怎么冷静一点！” “他们疯了，不的目的不罢休，他们要抢钱，就他妈从我尸体上踏过去，不然我他妈弄死他们！”练仲秋颤抖着试图挣脱开宋叶的控制。 “不想活了就他妈大家一起死！” 宋叶不敢碰他的右胳膊，但他也怕练仲秋现在下手没轻重一会儿把左胳膊也拉伤了。 他使劲的捏了一把练仲秋的手指关节，练仲秋吃痛丢开轮胎锁的档口，他冲上去抱住练仲秋抖成筛子的身体。 “好了，好了” “我他妈的……” 练仲秋被他抱住之后颤抖的幅度变得更大，他不确定练仲秋哭了没有。 “我他妈的，为什么啊”练仲秋的右腿使劲的跺地浑身肌肉绷得像石头一样硬，他把下巴嵌在宋叶的肩膀上重复的问为什么。 为什么啊……为什么就不放过他呢，钱真的就重要到要把他赶尽杀绝吗？就重要到连他妈前几十年的好全都可以忘掉吗？ “……”宋叶没说话，一个劲儿的在练仲秋的后背上捋，感受到练仲秋的身体从控制不住的颤抖到僵硬最后软的像一滩死肉，他也没有放手。 练仲秋大概没有哭，宋叶心里暗暗的想，也哭不出来了，就这几天练仲秋都不知道哭了多少回了，一个人哪有那么多的眼泪可以流呢。 不知道站了多久，宋叶的膝盖已经开始麻木，脚后跟泛着酸疼，他不敢动，练仲秋一开始崩溃之后就安静了，耳边只有沉闷的呼吸声，现在一松手练仲秋应该就直接能摔在地上。 “练仲秋？”宋叶用气音叫了一声。 “嗯？” “饿不饿？”宋叶的手还一下一下捋着练仲秋的后背。 “饿了，饿的眼晕”练仲秋的嗓子已经完全沙哑了。 宋叶用更轻的声音问他“那我们吃饭？” “嗯” 宋叶动作很慢很轻的松开练仲秋，看到练仲秋脸上确实没有泪痕，但是左眼充血的太明显了。 “来”宋叶扶着练仲秋，两个人用诡异卡顿的姿势慢慢的挪回宋叶的房间。 练仲秋坐在宋叶号称一周换好几次的床单上，看宋叶出去热饭。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他眼前的世界充满噪点之后变得黑暗。 第19章 你能喝白的？ “练仲秋？练仲秋？” 宋叶坐在椅子上轻轻用手推了练仲秋两下，看他没有反应，宋叶把扒出来的饭菜放进微波炉给练仲秋留了一张纸条。 他写完之后关了所有的灯，打开门后回头看了一眼。 练仲秋睡得很沉，半张脸埋在枕头里，也不知道能不能喘上来气，右胳膊被支架固定，姿势略带一些扭曲。 站在宋叶的角度，只能看到练仲秋一只眼睛和毛绒绒的脑袋。 他热完饭回来之后看到练仲秋整个人栽在他的床上睡得很安静。 吃饭的时候他没叫练仲秋，经历了今天这样的事情，是要好好休息的，练仲秋的难受他大概能理解一些，尤其是在梁文博出现之后的不适。 练仲秋不止一次说过他现在只有一个人，他知道这件事情，但没必要反复的提醒他现在是一个人。 宋叶轻手轻脚的关门然后出去，他在二楼的双人间随便收拾了一下就睡了。 这一觉睡得很沉，宋叶起来的时候居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六点多，他看了眼时间就从床上跳下来然后下楼找练仲秋。 他的床单被套枕巾全部被拆下来扔在洗衣机里，昨天留的饭菜吃完，碗在桌子上放着。他留的纸条下面压着五百块钱，没留什么话。 练仲秋走了？ 宋叶拿起钱冲上三楼，行李已经被拿走了。 练仲秋走了。 还留下了房费。 宋叶赶到学校之后练仲秋也不在，他翻了一下练仲秋的桌兜，书还在水杯还在，那就是请假了。 宋叶掏出手机想了两秒又把手机揣回兜里。 没什么好问的，问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问问心情有好些吗？问问胳膊还疼不疼？答案都是用脚趾头可以想到的。 至于要不要问问为什么走得这么突然…… 练仲秋是客人，客人要走他还拿把刀架人家脖子上不让走么？也没有哪个民宿老板会问客人为什么走吧…… 何况人家还多留了钱，押金还没退。 下午放学宋叶早退了一节课，他骑车到阳明巷转了一圈然后回橘子海，这种没有头脑的、智障的、冲动的想要制造偶遇的心理太傻逼了。 他一定是睡得太多把脑子睡扁了…… 随便点了个外卖，宋叶坐在前台里面却一道题都看不进去，他说过早中晚三顿饭他会接练仲秋到店里吃，也说过会帮练仲秋收拾行李然后送他去租的房子。 他想象一下练仲秋是怎么一个人一只手收拾完所有的东西，然后拖着两个箱子去那边，就感觉不太舒服，像是有嗝卡在嗓子眼里出不去一样。 卫生是怎么打扫的，饭可以点外卖，那床单被套这些怎么罩…… 宋叶很少会这样的以己度人，九哥不需要他操心，龙爷也一样。 天彻底黑下来之后，宋叶完全坐不住了，好歹他们算朋友，是算朋友的。 哪家民宿的老板会让客人睡自己屋子还给做饭，又有哪家民宿的老板帮客人解决家庭纠纷。 就算不是朋友，他们也是同学，同桌。 新时代的好青年，是要帮助祖国含苞待放的花朵的。 宋叶做了决定，穿好衣服准备出门给练仲秋打电话的时候，练仲秋的消息进来了。 练：吃了没？ 宋：没呢 练：你来上次去的那个医院接我吧，我看附近有家火锅 宋：行 发完消息之后练仲秋坐在医院大门口的台阶上发呆。 他半夜就起来了，起来之后看到宋叶的纸条吃了饭就回楼上去睡觉。 躺着躺着他想起来宋叶是一个有100分洁癖的人，他又匆匆跑下去身残志坚的打扫了宋叶房间的卫生，做完这一切他出了一层薄汗，挺舒服的。 上楼冲完澡之后他决定现在就搬到阳明巷去，他对于左手的使用显然是超出了宋叶的预期，至少在收拾行李这一关卡，练仲秋做的炉火纯青。 意识到行李太多，练仲秋花钱找了同城快送，送上门的那种，还好王念娇和他一起上次把房间打扫的很干净，他回来没费什么心力，把衣服随便往衣柜里一堆就继续睡觉。 到了下午的时候是被胳膊疼醒的，练仲秋打车去医院的途中路过橘子海，看到门是锁的，宋得快也不在门口停着。 他不想把正在上课的宋叶叫出来，现在是有宋叶陪他，那以后呢？ 人生总有孤立无援的时刻吧，从此之后他的人生大多数都会是一个人，不是每分每秒身边都会有朋友相助的。 来到医院之后，医生言简意赅的告知他不可以剧烈运动，睡觉也要小心不要压到，还看了脚踝，只是挫伤，两三天就能好。 再次站在傻逼电梯的门口，练仲秋看着电梯缝发呆，前天宋叶好像也是这么站在这里发呆的，这个脏缝有什么好看的呢？ 不知道 但就是很有魅力的吸引着每一个站在他面前的病人，电梯门坑坑咔咔的打开，再坑坑咔咔的关上。 一系列检查做完没用一个小时，自己一个人也没想象中那么难嘛。 不过他记得宋叶是说过他胳膊好之前的早中晚饭都负责，还说过会接送他，现在给宋叶发消息可不算他脆弱，是宋叶提前答应好的。 “练仲秋！” 宋叶骑得很快，在练仲秋面前漂亮的甩了个尾。 “哎呦我的妈呀！”练仲秋抬起胳膊挡眼睛，“把灯开这么亮干嘛？” 宋叶语气有些不稳“我怕路上有坑，你怎么自己一个人来医院？” 提到这个练仲秋清了清嗓子，“睡起来感觉疼就直接过来了，快走吧快走吧，饿死了” 宋叶气息不稳，练仲秋上车之后他伸手捏了一下练仲秋被重新固定之后的支架。 “打石膏了吗？大夫怎么说？” “没打，拆下来拍了个片子然后骨头没啥事儿”练仲秋往前蹭了一截“就是脚踝也挫伤了，不过没那么严重” “脚踝？”宋叶惊呼。 “怎么会伤到脚踝？” 练仲秋感受到宋叶也往前坐了一点，他把右手搭在宋叶的大腿上，声音在宋叶的耳边响起“学你耍帅，然后崴到脚了” “那你当时怎么不说？严重吗？”宋叶回头问，他温热的气息扑在练仲秋的脸上。 “哎呦！”宋得快在街上扭了一个90度。 练仲秋有些诧异的看宋叶，然后问“你让风咬了？” “不是，你什么时候把头搭过来的？”宋叶瞪着眼睛。 “就刚才啊，我觉得有点儿累想靠着你”练仲秋满脸的疑问“不能吧，你跟我说话还把自己吓了一跳？” “我没被吓到”宋叶嘴硬。 “行行行，那你没被吓”练仲秋很敷衍的回应“赶紧走吧，我好饿啊” “那你当时不舒服怎么没说啊”宋叶还是问。 练仲秋吸吸鼻子“当时肾上腺素飙升，哪还管得了什么脚疼不疼的，而且我是睡起来之后才感觉不舒服的” 睡起来之后不舒服的？是在阳明巷不舒服的？还是在橘子海睡起来之后就已经不舒服了？ 不舒服了还把床单被套都扔洗衣机里，不舒服了还硬要走啊…… “你什么时候走的？”宋叶声音有些轻。 “什么？”练仲秋对着宋叶的耳朵喊了一嗓子。 宋叶双手快把车把握碎了才控制住方向，“我说你什么时候走的！也不叫我！” “我…三点多吧，我不知道你去哪里睡觉了，大半夜再给你打电话多费劲，我干脆叫了个同城快送” 宋：…… “我在二楼呢，你喊一嗓子我就知道了” 练仲秋声音里带点儿笑意，“你不是有点儿动静就能起来吗？我拿行李的时候来来回回三四趟都没见你人，我就以为你出去了” “没出去”宋叶说的快，说的轻。 他没出去，他平时确实是有点儿小动静立马就能起来，谁知道昨天做的饭是不是有毒，吃了之后效果带昏迷，睡得居然这么死。 “到了”宋叶把车停在火锅店门口“走吧” 练：？？？ “我靠，你咋知道我刚才看的就是这家！”练仲秋看手机上刚才收藏的页面，“我也没来得及给你说啊” 宋叶把宋得快的钥匙在空中甩了一个漂亮的圈，“这附近能在大众上搜到评价还不错的火锅，也就这家了” “还是成都人开的”宋叶补了句。 练仲秋吃了快一周清汤寡水的玩意儿他真是快死了，这里的一切食物跟他十七年之间的食谱都八竿子打不着，今天看到这家火锅店的时候，毫不夸张，他的七窍里都流出了口水。 “这么多人啊”练仲秋往门口打了一眼“我们是不是还得等” 宋叶拿起手机发了个消息“不用，老板是我以前的同事” “怎么哪家店你都有认识的关系啊”练仲秋往他手机上瞥“我看你也不像有这么多朋友的人啊” “所以说是同事啊”宋叶看到门口的来人对练仲秋说“走” “你怎么会来这里吃饭？！” 来人见宋叶真的往他的方向走，他激动的顺拐不说，还大喊大叫。 走的近了练仲秋低头眨了两下眼睛然后快速替换好自己的面部表情抬头打招呼，“你好” “你好你好你好你好”那人对着练仲秋一通敷衍，挤在练仲秋和宋叶的中间继续逮着宋叶问“你怎么会来这边吃饭？你怎么会来我家吃饭？多久都见不到你人了！” 听这语气，不像是宋叶所说的冷冰冰的同事关系，倒像是宋叶的疯狂追求者，就差整个人贴在宋叶身上闻两下舔一口了。 一个男人，穿的紧身皮短裤外加靓紫色露脐装，居然还贴了假睫毛，说真的，王念娇都不会贴这么长的假睫毛。 练仲秋深深的吸一口气，没事没事，别跟食物过不去，不要歧视性别认知的多样性，做一个包容的人，做一个善解人意的人，做一个…… 不是！这真的做不了，太辣眼睛了！ 为什么要在头发上梳小辫还别花花绿绿的卡子啊！ 练仲秋扭头看宋叶，那是相当平静，心如止水。面不改色的跟这位男女士热聊，甚至还让人家挽着他的胳膊…… “收收表情”宋叶回头看了眼练仲秋，然后凑过来在他耳边小声说。 “没事，这样的表情我见多了”那人摆摆手，冲着练仲秋wink了一下“他单纯就是没见过所以好奇，对吧小弟弟” 练：…… “是…是的”练仲秋点头“是的，没见过” 宋叶笑着摇头，“我以前在修车铺做学徒记得吗？” “你说过” “他跟我一起学，学了一年多，出来开火锅店了” “啊？这……”练仲秋眼神在宋叶和…和…咳咳咳之间流转了一番“这看起来不像啊” “叫我李哥就行”那人撩撩自己的刘海“就是不像啊，所以开火锅店了，小弟弟你是宋叶的…” “同学”宋叶抢答。 练仲秋点点头“是的，朋友同学” “哦，行，你们先坐，一会儿我忙完聊” 练仲秋和宋叶坐下之后，宋叶欻欻欻的基本上勾了满满一页菜单，看的练仲秋嘴里冒酸水。 “行了行了，吃得完吗？”练仲秋拦了一下。 “吃不完就打包当宵夜，我今晚估计睡不着”宋叶翻过页继续欻欻欻打勾。 “那个”练仲秋坐的离宋叶近了很多“那个，他刚才为什么见到你反应那么大” 宋叶听完练仲秋的话之后，整个上半身摊在椅子上抱臂，笑着看练仲秋“我以为你会问关于他的事情” “我又不认识他，问他干嘛？” 宋叶在自己身上比划比划“比如，他为什么那么打扮，为什么化妆，为什么扭着走路” 练仲秋坐直之后用很不赞同的眼神看宋叶，“你歧视性少数群体？” “啊？”宋叶转头在四周看看“你他妈哪知眼睛看出来我歧视？” “恼羞成怒？”练仲秋眉头皱的更深“那你干嘛非得强调他的穿着什么的，我问的不是你的事儿吗？” “我刚才就应该把你的表情拍下来，嘴张的都能塞鸡蛋了，我当然以为你好奇他了”宋叶说“还有，哪看出来我恼羞成怒了？你不歧视？你不觉得奇怪？” “什么奇怪？他穿的衣服？还是他化妆，那当然奇怪”练仲秋端起杯子喝了口水“但是他看起来就gay里gay气的，这不奇怪，现在的时代满大街上一砖头拍下去，十个人对半儿劈都是同性恋吧” “呦”宋叶揶揄“你这语气，你见过不少？” “没见过大世面吧”练仲秋洋洋得意“我初中的时候跟我妈去泰国旅游，他们专门有这种节日，大家在街上游行，呼吁爱情平等性别平等” “那是”宋叶点头“这么大的市面我确实没见过” “哎呀，别扯这个了”练仲秋打断他“他为什么见你那个反应？” 宋叶也端起杯子喝水“你…固定胳膊的医院，是我妈做手术的医院” “手术？”练仲秋在脑子里琢磨。 “是…”他声音压低“是那个弟弟的手术？” 是间接性导致宋叶不幸的开始的那个手术吗？ “嗯” 宋叶看练仲秋弯着腰低着头一副谈论国家大事的做派，他笑笑拍了一下练仲秋的肩膀。 “不用这么谨慎，他知道，当时宋渔在医院打我他还帮我买药了” “早知道不问了”练仲秋把杯子放在桌子上。 “你这才叫恼羞成怒”宋叶给他加水“问都问了，哪里来的那么多早知道” “所以那天晚上你在医院沉默了那么久，是不是因为一到这里就会想到那些事，那我们今晚也可以换个地方吃饭的”练仲秋说。 菜上来了，宋叶没有回答，练仲秋一只手艰难的调料碗，他眉毛蹙起来，看起来确实是有些后悔追着宋叶问。 等菜上齐之后，宋叶边下菜边说“想是肯定会想到的，以前就怕过来想到会烦所以不过来，不过那天看来即使想到也没有那么烦，况且你的手更重要一些，这里最近，最方便” “所以不用换地方吃饭，也不用想那么多，我没那么…那么不舒服” “吃肉”宋叶把肉夹进练仲秋的碗里。 练仲秋一只手不方便，现在就变成宋叶下菜下肉，自己吃还得照顾练仲秋。 “你今晚不去九哥那里？”练仲秋问。 宋叶摇头“从明天开始近半个月都有城管，九哥去整个城市的最北边，太远了影响我上课” “我胳膊这个样子能喝酒吗？” 宋叶有些奇怪的看练仲秋“理论上不能，不过你会喝酒？” “会，量不大”练仲秋说完招手叫了服务员加了两瓶散装白的。 “白的？”宋叶看他“你前几次吃饭都喝豆奶啊你能喝白的？” “啧，能喝，量不大，我就是心里烦我想喝点儿行不行啊？” 宋叶低头发消息“行，那我陪你喝” “算了吧，回去酒驾被查了你才是真的上不了课，你已经成年了”练仲秋拿起手机看时间“还能喝三四个小时” “我喝了酒也摔不了你，你心里烦你想喝，我也心里烦呢我不能喝点儿？”宋叶招手“这儿” 李哥拿了三大瓶郎酒过来“忙转向了，就你俩要这么多酒干嘛啊？” 练仲秋看宋叶，他不是点了一斤多的散酒吗？ “随便喝点儿，你一会儿忙完了要不要也来喝点儿？”宋叶说话的功夫就已经连着把两瓶都打开了。 “哎哎哎，这个一会儿再打”练仲秋眼疾手快，放下筷子就把宋叶手里的第三瓶拿走，这架势，不能是个酒鬼吧…… 还真不好说，他刚到橘子海的第二天宋叶就把自己喝的洋洋洒洒的，差点儿就要在地上睡一夜了。 “我不喝了”李哥摆手，“忙着呢，你跟小弟弟喝吧，过两天我闲下来我去橘子海找你” “行” “满上？”宋叶问。 “满上！”练仲秋豪气万千的指了一下眼前的两个茅台杯。 第20章 乐与悲 宋叶第一次和练仲秋喝酒，他说是量不大，但这一杯一杯的架势，可真不像是“量不大” “你慢点儿喝”宋叶抬手擦了一下嘴边的酒“我一直以为你三好学生呢” 练仲秋猛地吸了一口气，“这酒真辣啊，三好学生也能喝酒啊” “看着不像量不大，你别是谦虚了”宋叶跟他碰杯。 练仲秋一只手忙不过来，吃一口肉和菜端起杯子跟宋叶碰一杯，忙把一口酒喝完用左手比了个3。 “真的量不大，王念娇捏住半张嘴能喝三个我” “不能吧”宋叶问“她练体育能抽烟喝酒？” “你看”练仲秋打了个酒嗝“又不了解了吧” “我当然不了解”宋叶给他倒上酒，靠在靠背上看他一口酒一口肉好不快活，“下次直接说就行了，不用带个前情提要嘲讽版” “不是嘲讽”练仲秋摇头摇的歪七扭八的，“是想跟你逗闷子呢” “逗闷子？”宋叶笑着点烟歪头看他，“逗闷子是什么啊？” 练仲秋一口酒从嘴里喷出来，他从桌上抽了几张纸按在脸上一通笑，眼角也不知道是喝酒喝红的还是笑得上不来气，总之就是红彤彤一片。 练仲秋筷子上还夹着一片肥牛，摇摇晃晃的就要往桌子上掉，宋叶拿自己的筷子腿帮他拨拉回去，用腿碰了他一下。 “有这么好笑吗，说真的，我真的不知道你说的那个逗…闷子是什么意思” “就是…就是”练仲秋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泪“就是想逗你开心” 宋叶怔住了。 练仲秋看他表情觉得解释的不太合理，又端起杯子说“也不是想逗你开心，就是想逗咱俩开心的意思” “那你的意思是咱俩是闷子？”宋叶莫名的跟着他一起笑，不过没练仲秋那么夸张。 “不是”练仲秋从兜里拿手机，喝了酒之后左手的“百分聪慧”就像是消失了一样，手机直直的砸在地上，练仲秋笑得甚至没办法弯腰捡。 “给”宋叶把手机捡起来放在桌子上自己喝了一杯。 “我们不是闷子，焖子是加在火烧里的”练仲秋说到一半想起来“你是不是也不知道火烧是什么” 宋叶仔细在记忆里搜寻，焖子？火烧？干嘛的？ “吃的？”他猜测。 “bingo”练仲秋对着他打了一个不响的响指。 “以后等你考过去，遍地都是”练仲秋指了一下杯子，宋叶帮他倒酒“驴肉的，火腿的，乱七八糟什么的都有，我最喜欢驴肉的” “驴肉？”宋叶在手机上搜图片，“这看起来就像是里脊肉夹饼，只不过肉是一片一片的” “其实差不多，里脊肉夹烤饼，驴肉夹烧饼，烤饼里面放点儿青椒提味儿，火烧里就放焖子提味儿，差不多就这个意思” 宋叶把手机收起来，“那行，现在留个悬念，到时候我去把每个味道都吃一遍，哎你刚才说你最喜欢什么味道？” “驴肉的”练仲秋用桌子上最后能涮出来的菜把碗里的料全部蘸完送进嘴里，还送了一口酒，整张脸皱的跟抹布一样。 真辣啊！ “驴肉的！”练仲秋看宋叶没说话以为他没听清，冲着他又大声喊了一句。 宋叶看到隔壁几桌人瞅了他们几眼，他把烟夹在练仲秋手指里，直接扣了练仲秋的杯子“别喝了，抽根烟醒醒神，你手不疼吗？” “哎！我还能喝呢”练仲秋急得想用右手肿起来的手指把杯子拨起来。 “知道你能喝，那我们回去喝？”宋叶又往四周看了两眼，练仲秋跟着一起看。 “你看啥呢？” “我怕你再喊两句笑两声，今晚李潇洒的店就要被举报” 宋叶说完站起来晃了两下，靠，今晚他喝的也有点儿多，平时他不会跑这么远的地方喝酒还喝这么多，每次有练仲秋在身边，他才感觉到自己是宋叶，不是宋橘。 练仲秋说自己量不大，不过宋叶并不觉得自己能喝过练仲秋。 “哦” 练仲秋对着一直盯他看的小孩做了个鬼脸。 宋叶看见他的动作，忙拉了他一把“快走吧，我发现你贱嗖嗖的” “他一直看我，我还不能看他两眼啊”练仲秋转过头对着小孩又翻了个白眼还吐着舌头挑衅。 “你怎么跟小孩似的”宋叶把他拽出门，给李潇洒发了消息就直接往宋得快方向走。 练仲秋喝的确实不少，从站起来的表现一直到现在站在门口用支架猛拍两下自己的胸脯，昂着下巴“我歪打歪算也是个小孩啊，我还没成年呢” 宋叶被他逗笑，宋得快的钥匙一圈一圈的在手上抛着玩，“是，你是小孩，我是成年人，那这位只差几个月就成年的小孩我们快点儿回去吧” “你送我啊？”练仲秋走到他身边问。 宋叶脚步滞了一下，忘了。 练仲秋已经搬走了，今晚他俩应该各回各家。 “嗯？”练仲秋用肩膀撞了他一下“问你呢，送我吗？” “送”宋叶从兜里拿了根烟坐在车上，半天不点烟也不走。 练仲秋怼他一下，然后靠在他身上抬头看天“走啊”。 宋叶推了一把，给他也给了一根，“我缓缓，不然我怕明天我也得安支架” “呸呸呸！” 练仲秋一巴掌甩在宋叶的后背上，语气跟敬伟博一样“瞎说什么呢！避谶！话不能乱说” “你还信这些？”宋叶把再次靠上来的练仲秋推开。 练仲秋摇头，过了会儿又点头。 他呼出去一口气，“以前不信，现在信” 或许是喝的有些多，或许是跟练仲秋在一起的宋叶也是一个可以假装没成年的小孩，他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到练仲秋语气中的落寞。 “呦”宋叶说“那现在信什么啊？神鬼佛？” “你先呸”练仲秋很坚持。 “呸！呸！呸！”宋叶对着空气大声的呸了三下，顺带还拍了三下面前的树。 练仲秋点头，对他竖大拇指，“现在信，当时在医院，办理死亡证明的人告诉我的，他说我妈会一直看着我生老病死然后接我走，他说，短暂分开几十年就又能再见了” 宋叶的手还在树干上扶着，练仲秋不光是靠在他身上，还把头顶在他肩膀上。 办理死亡证明的人说的…… 宋叶感受到练仲秋靠在他身上的身体一点一点面积变大，带着一股沉重的、喘不上气的空洞。 “缓好了没？咱们再去你那儿喝点儿吧”练仲秋左手拽了两下宋叶的衣服下摆。 “好，走” 到了橘子海宋叶才想起来最后一瓶酒他俩根本就没拿，正好李潇洒的电话打进来。 李：叶子，明天有时间没？ 宋叶看了眼在前台坐着发呆的练仲秋，低声回：怎么了？ 李：我们喝点儿吧，好不容易你愿意露面了 宋：过两天吧，我们快期末考试了 李：行，那到时候你联系我 宋叶正准备挂电话，李潇洒那边却犹犹豫豫的问。 李：今天跟你一起来的那个…是… 手机被宋叶拿开一些距离，在安静的环境里，他的智障手机跟喇叭没什么区别。 宋叶走进卧室，顺手给练仲秋扔了包烟做了个脱衣服的动作。 宋：朋友而已 李潇洒沉默了几秒，然后闷闷的说了声好，不等宋叶说别的他就挂了电话。 宋叶换了个背心出来，“还喝吗？喝的话点外卖” 练仲秋摇头，刚出来的时候没觉得晕，就是觉得开心，爽。也不知道是不是吹了一路风的原因，他这会儿坐在橘子海感觉天旋地转的，手也疼。 “那…” 宋叶不知道怎么问，不喝了，是送练仲秋回去？还是就让他在这儿住？ “你送我回去吧”练仲秋说“有牛奶吗？我晕的俩眼珠子快不对焦了” “有” 宋叶拿了牛奶给练仲秋，他趁练仲秋喝牛奶的功夫回去又把短袖换上，出来之后看到练仲秋头靠在前台的柜子上闭着眼呼气。 “特别难受吗？”宋叶把手搭在他脑门上试了一下。 好像有点儿烫啊，他又摸摸自己的脸，也很烫，估计是喝酒喝的。 “嗯”练仲秋闭着眼睛很小幅度的点头“特别难受” “那……”宋叶还是没说出口“那走吧，送你回去好好睡一觉” 练仲秋几个深呼吸之后站起来，跟宋叶一起出去。 送练仲秋的路上气氛有些凝滞，他俩谁都没说话，练仲秋还是整个人一点儿没有不好意思的把所有的重量压在宋叶的背上。 宋叶把车骑到阳明巷口子上就停下了，酒精作用总是会放大人的敏感神经和一些被埋在四肢百骸里面的想法。 他残忍的不想知道练仲秋的具体住所，不知道就不会产生像今天一样可笑的想要偶遇的念头了。 “怎么停了？宋得快没电了？”练仲秋把头探出去看宋得快的电池显示，“这不满着呢？” “咳”宋叶侧脸避开他的气息“我只知道你住在阳明巷啊” “哦哦哦哦哦哦对，我忘了没告诉你，走吧我给你指路”练仲秋坐直了身体，不过只是没继续瘫在宋叶身上而已，两人之间的距离还是一点儿没变。 “嗯” 到了楼下，非常尴尬的事情就出现了。 好歹宋叶也算是练仲秋来这边之后第一个朋友，而且看目前这个发展状况，二人之后的关系不会比跟王念娇差，但是宋叶没张口说上去坐坐，练仲秋不知道怎么的，感觉说出让宋叶上去坐坐很奇怪。 尤其是宋叶根本没从车上下来，他左腿撑地，笑着看练仲秋像是在等待告别。 “我把房间收拾的挺干净的”练仲秋站在宋得快面前抬抬左手说。 “那就好” 又沉默了…… “那你回去路上注意安全，到了给我发个微信”练仲秋做结束语。 宋叶笑着点点头，掉头之后对他挥挥手就走了。 练仲秋站在楼道口看着宋叶的背影，不爽！ 宋叶和宋得快以飞快的速度变成一个小黑点然后消失在拐角，练仲秋往四周看了看。 当时租这个房子的时候房东就说过，同户型这个价位现在一整片阳明巷都难找，主要原因就是没有路灯，楼梯声控灯也是坏的。 小姑娘不敢租，小伙子嫌贵就一直搁置着。 没了宋得快的车灯，练仲秋觉得自己掉进了巨大的墨水缸，并不算太黑的环境像是活过来一样一寸一寸吞噬练仲秋。 周围低矮的住民楼慢慢的压在练仲秋的视线里，他有些痛苦的抱着头蹲下。 好晕…… 恶心…… 想吐…… 手还很疼，练仲秋单膝跪地努力的深呼吸试图冷静下来，他一遍遍的在大脑里告诉自己。 练仲秋！没事儿的！你昨天怎么回来的今天就怎么回来！ 你想在这里躺一晚上明天上新闻吗！ 练恭清练良和还没走！你要输给他们？ 站起来！站起来！站起来！ “你起来！”宋叶大喊。 地上的韩梅怀里抱着一个包袱，眼睛向下瞥，她倔强沉默的流泪。 宋叶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有人这么能哭！ 从韩梅精神失常之后她的眼泪就像是关不上的水阀，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她泪流满面，严重的时候甚至还会演变为整个人的暴走。 “起来”宋叶闭着眼睛吐出去一口气“你过来找我有什么事就说事！不要坐在门口哭可不可以！” 天黑之后这座城市就会失去大多数的户外娱乐活动，但并不代表街上没有溜溜达达的黄毛和精神小妹。 “滚！”宋叶对街对面坐在鬼火上的连体精神人类吼道。 他妈的看了多久的热闹了！ 精神小妹之所以被称为精神小妹而不是良善小妹或者不多管闲事小妹是有一定道理的。 而黄毛和精神小妹作为大多数刷街固定搭档npc，必定也不是空穴来风。 对街的两人下了车，四肢甩着像粘糊的章鱼一样走到距离宋叶五步远的地方站定。 “宋橘？呵呵”黄毛不紧不慢的点燃一根烟叼在嘴里，鼻孔看人。 “不对，人家现在叫宋叶”旁边的精神小妹把黄毛嘴里的烟拿下来吸了一口笑着说。 “宋叶？”黄毛往前走了两步，弯腰特别夸张的看了一眼韩梅“这不是韩阿姨吗！你看看，我就说他为什么要改名，原来是连爸妈都不要了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精神小妹吐出一口烟走到黄毛身边把烟给黄毛，“他刚才让我们滚呢，这场面多好看啊，滚什么啊？” 说着精神小妹从兜里拿出手机就要打开摄像头对准韩梅的脸去拍。 宋叶一直是沉默的，看到手机的一刹那，他弯腰两只手卡在韩梅的腋下，一个旱地拔葱，韩梅跟屁股底下被吹了口气一样站了起来。 她被宋叶提起来之后没什么表情，靠在橘子海土死人的招牌上抱着怀里的包袱轻声细语的说话。 “粗鲁”黄毛指着宋叶说“你妈抱的什么东西啊？” “他弟弟啊！”精神小妹在旁边五官乱飞四肢乱甩的说“真正的宋叶啊” 宋叶一步步走到他们的面前，精神小妹不自觉地往后稍了一步，黄毛看到她的动作，把抽的快灭了的烟弹在宋叶的脚边。 “怕什么？他敢打人，明天我就让他进拘留所！” 声音之高亢，情绪之激动，动作之夸张，无不证明着两个字，欠揍！ “还高考！考你妈了个……” 砰！ 安静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韩梅和精神小妹的尖叫声同时贯彻整个街道，三十秒之内宋叶能看到的所有还亮着的家家户户的灯全部灭掉。 报警？呵，进拘留所？呵 精神小妹站在原地惊恐的看着宋叶，刚才所有的戏谑、嘲讽、恶意全部变成了恐惧。 “你，你要干什么？我会报警，你不能随便打人！” 或许是突然想到刚才黄毛也说了类似的话然后被一拳捶在地上嘴里冒白沫，她腿一软坐在地上，跟刚才韩梅的姿势如出一辙。 “滚”宋叶看着她说完之后回身捂着韩梅的嘴把她拉进店里。 韩梅进到橘子海之后迅速安静然后把怀里的包袱塞进自己的短袖里面，鼓鼓囊囊的。 “你今天过来要做什么？这一周还没有过完”宋叶背对着韩梅垂着手说。 韩梅在现在这个精神状态下是不会给他答复的，但是宋叶大概率能猜到，宋渔没钱了……又打她了……或者家里被宋渔叫去了一群乱七八糟的人…… 可是他又能做什么？ “小橘”韩梅轻轻的叫了宋叶一声。 宋叶听到后抬手把前台上摆着的卷子纸瓶瓶罐罐全部扫在地上，韩梅接着声音很轻的叫他“小橘？你是小橘吗？” “我是妈妈，小橘，你转过来让我看看你现在有多高了” 宋叶看着一个玻璃瓶在地上弹起来几下然后疯狂旋转最后咔擦一声碎在地上后，他转过来。 “怎么了？” “你照顾一下弟弟，妈想回家看看妈妈” “嗯”宋叶点头，声音微不可察。 说完之后韩梅揣着怀里鼓鼓囊囊的包袱上了楼。 宋叶听声音，二楼的双人间。 韩梅是从哪里来的？他为什么没有姥姥姥爷？为什么韩梅日子都过得这么凄惨了也没想过要回家？ 这一切的疑问宋叶都不知在心里思考过多少遍了，他报过警，找过妇联，但没人联系他姥姥姥爷接韩梅回家。 韩梅被打的最严重的那几年，宋叶基本每天就睡三四个小时，其余的时间都要打工，他甚至动过当小偷的想法。 那时候宋渔下手比现在更狠，宋叶鼻青脸肿的送外卖，看不清红绿灯被轿车撞了之后拿了一笔赔偿款，他买了车票瘸着腿趁宋渔不在家带韩梅走。 但是韩梅一看见火车就开始尖叫发疯攻击路人，十几岁营养不良睡眠不足还刚出车祸的宋叶根本控制不住她。 只能被警察带回警察局，宋渔来了之后又是一顿拳打脚踢，还搜刮走了宋渔能存下来的所有钱。 就这样的生活重复了这么多年，却没有人来接韩梅离开，是因为他姥姥姥爷不爱韩梅，所以韩梅也不爱他吗？ 不知道的，没有答案的…… 第21章 情难自禁 “你们几号放假？知了和我一起来看你” 练仲秋躺在床上，看了眼来电显示，王念娇。 “就你和知了两个人？” “对，就我和知了没事儿，老周跟对象报了个什么陶艺课，张星跟他爹回村里修身养性去了” 王念娇的声音听起来断断续续的，练仲秋把免提打开，看了眼时间，早上八点多，估计是王念娇趁早读偷溜出来抽烟给他打的电话。 “那你不跟你奶奶回那边住一阵子？” 他昨晚咋回来的来着？ “不回，我跟老太太说了来找你，还给我塞了五千块钱” 衣服居然都没换？就这么睡了？ “五千块钱到这儿你往哪儿花啊” 我靠，手怎么肿成这个样子了！ “给你和知了花，他瞒着他妈出来的，费用我报销” 叮！宋叶的消息 “行行行，你们几号过来？” 宋：起来了没？ 练：刚起 “你他妈到底听我说话了没！我问你几号放假的意思就是我们几号过来傻逼” “哦哦哦哦哦，不知道呢，周一我问问给你说” 宋：出来吃饭？ 放假也管早午晚饭啊？ 不等练仲秋给宋叶发消息，宋叶的电话直接打了进来。 “哎哎哎，不说了，周一微信联系” 宋叶那边风声听起来很大，“我来接你，我们去吃牛肉” 练仲秋怀疑自己还没醒，又看了眼时间，八点二十四，早上八点二十四，吃的哪门子的牛肉？ “我快到你家楼下了” 卧槽？ “哎你慢点儿，我还没刷牙洗脸呢”练仲秋从床上一骨碌翻起来冲进厕所。 “没事儿，我在楼下等你”宋叶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急躁。 练仲秋把牙刷塞嘴里的空档跑到阳台窗户边看了眼，宋叶和宋得快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掠过行人，由一个小黑点变成胳膊脑袋腿儿驰骋而来。 “你直接上来我给你开门吧，五楼”练仲秋说完挂了电话就杵在门边刷牙。 大早上的…宋叶这是怎么了？阳明巷早上外头是菜市场，横七竖八遍地老头老太太。宋叶那个速度就是外卖小哥也望尘莫及，出什么事了？ “练仲秋！” “来了来了，就跟门边站着呢，不用喊这么大声” 练仲秋把宋叶迎进屋，“只有王念娇穿过的拖鞋，你试试看小不小” 把拖鞋取出来扔在宋叶脚边，练仲秋才看到宋叶现在是一副什么样子。 “你…你，昨天晚上你出门火拼去了？” 宋叶满身的土，衣领被汗沁的都是白印子，脸上都是细细密密的小口子，整个脑门都肿成了馒头，裤子上全是灰和土闻起来一股土腥味和血腥味的混合体。 不过他身上没有血迹。 宋叶回身把门哐的一声关上然后猛地扑过去拦腰抱住了练仲秋。 “哎我操，我牙刷！” “你怎么了？谁干的？你打群架去了？”练仲秋推不开宋叶，他含着身体保护自己的右胳膊。 “问你话呢？报警了吗？” 练仲秋左手从宋叶的脑袋顶上一路摸下来，头上没血，脖子上没事儿，就是摸到后背的时候发现宋叶的短袖在后面直接裂了一道大口子，基本是从肩胛骨裂到屁股缝了。 宋叶越来越用力。 “我，我要断气了宋叶！” 宋叶从抱着练仲秋的那一刻起就开始颤抖，他知道自己越来越使劲，但是就是控制不住力度，只有这种肉和骨头都快揉在一起的感觉，才会有安全感。 练仲秋的声音传到他耳朵里是模糊的，像是隔着一层塑料纸。 他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从宋渔手底下逃走之后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练仲秋，他在大街上疯狂逃命的时候竟然闻到了一丝练仲秋的味道。 像舒肤佳。 骑着宋得快在周围绕了七八圈，越靠近阳明巷那股味道越明显越浓烈，宋叶把鼻子埋在练仲秋的头发里，深深吸了一口。 练仲秋昨天没洗澡。 “你他妈的！”练仲秋的右手已经和宋叶的胸膛紧紧贴在一起，疼的他脑门上全是豆大的汗珠。 意识到宋叶现在进入了一种撒癔症的状态，练仲秋忍着疼安抚宋叶，效果却适得其反。 宋叶越抖越厉害，用的劲儿也越来越大，练仲秋顾不上满嘴的牙膏沫，直直的冲着宋叶的肩膀就一口咬了下去。 宋叶吃痛整个人瑟缩了一下，练仲秋趁着这个机会屈膝抬腿，一脚把宋叶踹在铁门上。 这一脚练仲秋使了十成十的力，宋叶没有防备屁股后背连带着后脑勺一起砸在铁门上，站屋里都能听到撞击之后楼道里的回音。 宋叶靠着铁门没站稳，腿一软坐地上一脸震惊的捂着肚子看练仲秋，练仲秋整张脸像是被揉皱的草稿纸，眉毛和嘴都快换位置了。 “你怎么……”宋叶看到他肿成猪蹄的手。 …… “我看看！” 练仲秋咬着牙骂他“你他妈吃石头了，人沉的要死也就算了劲儿也这么大，我这手你不折腾断了你是不是心里不舒服？” “卧槽，挤得？我肚子也不是钢板啊”宋叶揉了两下肚子龇牙咧嘴的站起来“走走走，去医院” “你先把你这身破烂换了！”练仲秋用眼神扫视了宋叶整个人。 宋叶反手摸摸后背，低头看了眼自己裤子和鞋。 “那先回橘子海”说完挺挺腰“嘶，你这是要一脚把我踹死的力度啊” “我要再不把你踹开，我就会窒息而亡”练仲秋指了一下卧室，“回什么橘子海啊，换我的吧，等回去再去医院我手就别要了” 说完看了眼宋叶的脑门，“你脑门也别想要了！” “那”宋叶吸吸鼻子“我自己随便拿了？” “您要不再跟我客气个十几二十分钟？”练仲秋吊起眉毛瞪着宋叶。 宋叶在练仲秋的衣柜里随便挑了两件没有logo的套在身上，拿着自己的“破烂”出来的时候练仲秋居然还洗了把脸。 练仲秋看他的眼神说，“你也要洗？” 本来是不打算洗的，但是…… “洗！” “你手不想要了吗？”大夫拿着练仲秋的片子指指点点。 “你自己看，本来骨头没什么事，现在出现阴影点了”大夫在电脑上敲敲打打“年轻人不要仗着自己恢复能力强就不把小病小伤的当回事” “还有你”大夫托了一下自己的眼镜，仔仔细细的看了两眼宋叶，然后指着宋叶的脑袋说“你也不要命了吗？挨打不知道护着后脑勺吗！” 练：…… “上楼去，练仲秋是吧？打石膏，一个月后再来拆” 练仲秋和宋叶默默的上楼然后各自包扎各自的伤，然后默默的回练仲秋那儿。 “你…”练仲秋站在楼下有些欲言又止。 宋叶把头摇的像拨浪鼓“我脑袋没事儿，只是差点儿被你一脚踹成脑震荡，然后昏厥呕吐半身不遂什么的” “不是说这个事儿”练仲秋走在前面，边上楼边问“你昨晚干嘛去了？打群架？” 两人进屋换鞋瘫在沙发上抽烟，练仲秋突然一拍大腿“赶紧呸呸呸！你他妈刚才嘴里瞎念叨什么呢！” “在心里呸过了”宋叶闭着眼睛靠在沙发靠背上。 练仲秋也没有再追究，沉默了两秒靠回去跟宋叶胳膊挨着胳膊，腿挨着腿。 “昨晚，宋渔来找我了”宋叶突然出声。 练仲秋本以为他不想说。 “我妈昨天不知道怎么了，突然跑过来找我，然后说了一大堆有的没的，我把她安顿睡下的时候宋渔就找来了” “他……”宋叶清咳两下“他怕我们跑了” “跑了就没钱了对吧”练仲秋抻着脖子在能看到的范围里巡视了一圈“你把烟灰弹沙发上了！？” “没”宋叶转过来无奈的看着他“弹地上了” “哦”说完之后练仲秋把脑袋放回去也转过去看着宋叶“所以这是宋渔打的？” “嗯”宋叶轻微的点了两下头，“不过也不是我一直在挨打，我把他摔在地上之后我才跑走的” “那你妈呢？”练仲秋问“不用管吗？” 宋叶摇头“他知道这个时候要是敢打我妈，这个月他都别想从我这里拿走一分钱” “那你这个寿星公的脑门是怎么回事儿”练仲秋想抬手去碰碰他，但是浑身跟被车碾了一样胳膊抬不起来。 宋叶笑着往下坐了一截，脑门轻轻在练仲秋大臂上蹭了两下。 “他想把我脸扣墙上”宋叶相当做作的摸了两把自己的脸“但我为了保住我英俊的脸，所以就…” 练仲秋也往下坐了一截，跟宋叶同一高度，他把腿搭在茶几上笑了笑。 “滚吧你，还英俊的脸” 宋叶嘴角扯着也笑了笑，但是碍于嘴唇上还有一道马里亚纳海沟一般的口子，笑得相当难看，一点儿也不英俊。 “当然英俊” 练仲秋深深吸了两口气，他俩都是馊的。 平时不会这么近距离的看宋叶的脸，现在他才发现，宋叶肿起来的脑门中间有一道已经发白的伤口，左耳垂底下也是陈旧的不仔细观察都看不到的口子。 “那嘴上这个呢？”练仲秋眼神往他嘴上瞥了一眼“也是为了保住英俊的脸？” “嘴上这个不是”宋叶看到练仲秋眼睛里的他自己，“他拿扳手砸过来蹭到的” “扳手？” 扳手啊，铁啊！是不是刚才忘了打破伤风了，蹭在嘴上那就是冲着脑袋抡过去的，要是没躲开… “嗯，他打我…和我妈，都是这样，随手拿到什么就用什么” 练仲秋不知道还能说什么，随手拿到什么用什么，要是拿到刀呢？要是宋叶这么多年有一次没躲过去呢？ “背上呢？那么大一条口子”练仲秋把眼神撤回来，盯着宋叶的眼睛看。 “跑的时候衣服挂门把手上了”宋叶说完之后伸手捂住了练仲秋的眼睛。 “你干嘛？”练仲秋用手扣了一下宋叶的腿。 宋叶没说话，他慢慢的一点一点的凑近练仲秋，然后轻轻的把寿星公脑门顶在自己的手背上。 刚才练仲秋那一脚可能真是把他脑袋踢坏了，眼前的一切放大然后变得模糊，他闭上眼睛在自己的手背上轻轻蹭了两下寿星公脑门。 练仲秋的呼吸停滞了几秒。 “练仲秋”宋叶用气音叫了一声。 练仲秋不太敢动，他也不太敢回答，宋叶和他的距离太近，说话时的温度全部打在他的脸上，热的，温的，痒痒的。 宋叶又叫了他一声，练仲秋还是没说话。 就这样静静的坐了很久，在憋死自己的边缘时刻，练仲秋用左手轻轻推了宋叶一下，“洗澡” 宋叶顺着他的力道往后仰，他没敢看练仲秋的眼睛，“嗯你去洗吧” 说完之后宋叶站起来背对着练仲秋伸了个懒腰，然后把自己的“破烂”捡起来团吧团吧就往门口走。 “你干嘛去？”练仲秋坐在沙发上问了一句。 宋叶把小了一号的拖鞋放在门口往练仲秋那边看了一眼“回去洗澡啊” “你傻逼啊”练仲秋站起来往卧室方向走“我的意思是你在这儿洗，不是说吃牛肉吗？你不能是早上发消息糊弄我的吧” 宋叶一只脚已经踩进自己的鞋里，他怔在门口。练仲秋从卧室里出来手里拿了一个黑色的盒子。 “新内裤，给”说完练仲秋指了一下沙发扬了扬打石膏的手，“我先洗，你把烟灰扫了啊” 说完不给宋叶答应或者拒绝的机会就一溜烟的进厕所了。 宋叶闭着眼睛深呼吸了两个回合，看着自己手里的灰色内裤，完蛋了。 练仲秋的胳膊石膏从手心打到半个大臂的位置，脱衣服的时候没有固定支架方便，他在厕所里扭出八百种姿势也没能把衣服脱下来。 叫宋叶来帮忙？ 不行！ 为什么不行！？ 你他妈说为什么不行！ 他不是弱智，好歹也是阅片无数且见过无数大世面的世面人，他刚才要是回应了宋叶，说不准宋叶就一下亲上来了。 那电视剧小说里的剧情不都是这样？情不自禁然后啵一口，啵一口发现真爱无敌私定终生恩恩爱爱酱酱酿酿…… 但问题是，他知道的电视剧和小说里没有写两男的也能走这一套流程的啊！ 而且经由此事，他百分之百的确认了那天在橘子海导致他受伤的意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那他妈压根不是不小心蹭到了！ 是！是！是……操了 他妈的，宋叶居然是个同性恋！这根本和他想象中的同性恋不一样啊！ 宋叶看起来根本不是个娘炮啊！还是看起来他是个娘炮？ 不能啊…这八块腹肌，这刀削般的下颌线，这顶翘的鼻梁，标准的超级大帅逼一枚。 还是说宋叶就喜欢比他帅的？ 哎等！ 那那天火锅店老板该不能是宋叶的…卧槽…不能吧，还真不好说！ 不对不对，重点是这个吗！ 宋叶是同性恋！而且他亲过你一次，今天还想来第二次！ 今天的目标还他妈的是嘴！ 咦…… 练仲秋边脑内风暴，边找角度把T恤脱下去。 他往镜子里瞅了一眼，短袖像袈裟一样斜着搭在肩膀上，他马上就能羽化成仙了，马上立地成佛了，马上也能遁入空门了。 “练仲秋？”宋叶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你是不是衣服脱不下来？” 卧槽这个傻逼玩意儿怎么知道！ 练仲秋停止思考嗯了一声，然后继续自己跟短袖搏斗了一会儿。 “你帮我拿剪刀剪一下吧”练仲秋打开门一脸菜色“我实在是脱不下来” 宋叶有些好笑的靠着门“那你不喊我一个人自强不息什么呢” “我就是想体现一下我自理能力强、自强不息、坚持不懈的精神不可以吗？”练仲秋翻了个白眼“管真多你” “过来吧，我给你脱”宋叶走进厕所，看了两眼练仲秋坚持不懈自强不息的结果，“我要是再晚几分钟敲门，你是不是就直接这么洗了？都快让你拧成麻花了” 宋叶语气正常，行为正常，他三下五除二拯救了一件差点儿变成碎片的T恤，然后利索的出去关门，一气呵成。 连眼神都没多给练仲秋一个。 练仲秋皱着眉在镜子里看了自己两眼，他还别扭着呢，傻逼东西就调节好了？刚才还情难自禁的差点儿吓死他一个直男，现在就好了？ “好了，我洗完了”练仲秋光着上半身出来看到宋叶坐在沙发上抽烟。 “嗯，给，你穿这个”宋叶起来把手里的花衬衫递给练仲秋“套头的衣服你穿不进去也脱不下来，这个还方便一些” 练仲秋接过他手里的衬衫，“我什么时候有这样的衣服了？” “刚才我换衣服的时候看到的”宋叶进厕所之后对着外面喊了声“你给我再找两件干净的衣服，脱下来的等下扔洗衣机里” “这么花的衣服你都能找到，自己怎么不拿两件”练仲秋从衣柜里拿了个背心和短裤敲了一下厕所门。 “给” 宋叶把门打开一个小缝，快速的接过练仲秋给他的衣服就把门关上了。 练仲秋又敲了敲门。 “干嘛？”宋叶在里面问。 “把刚才穿的给我啊，我扔洗衣机里，你还要手洗啊” “行” “九哥家的涮肉能点外卖吗？”练仲秋盘腿坐在沙发上扒拉手机。 宋叶随便搓了两下头发坐在练仲秋的旁边“不想出门？” “不想” “那我下楼买点儿肉上来我们自己涮也可以”宋叶走到洗衣机跟前打开盖子，“晾在哪里？” “阳台就行”练仲秋眼睛粘在手机上，“这么快就洗好了？” “快洗，十分钟就好了”宋叶把衣服取出来一件一件的搭在阳台上，问了一句“你昨晚怎么没洗澡？” 练仲秋嗯了一声。 “我问你昨晚怎么没洗澡？”宋叶走到练仲秋面前。 “啊？”练仲秋抬头看到他就不可遏制的想到刚才自己推断出来的那些想法。 “我昨晚太困，回来直接倒头就睡了”说完练仲秋把手机关了往后坐了一点站起来“走吧，我们一起去买，折腾一上午饿死了” 第22章 你喜欢我？ 东西买回来，练仲秋在厨房里捣鼓了半天发现一个大问题，没锅。 不但没有涮火锅的锅，连一个能让俩人放在燃气灶上涮火锅的炒菜锅都没有…… “你…”宋叶有些欲言又止“你是打算怎么自己一个人生活啊？” 练仲秋看着空空如也的橱柜和同样空空如也的冰箱… “咳”练仲秋出了厨房门准备换鞋“那现在去买” “坐着吧”宋叶拉了他一把“不是不想出门吗？” “问题是不出门就饿死了”练仲秋跟着他往屋里走“哎！那要不干脆去外面吃得了，出去再回来，不够折腾的” “你手机呢？”宋叶问。 练仲秋从裤兜里把手机递给他“干嘛？” 宋叶对着他的脸扫了一下“你是不是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外卖这种东西？” 练仲秋坐在他旁边，看他捣鼓。 “我能不知道么，问题是外卖居然还能买锅？”练仲秋的眼睛跟着宋叶的手指滴溜溜的转“我靠，这是什么？” “花店啊”宋叶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没见过世面了吧？手机在你手里跟砖似的” “别寒碜我了”练仲秋用石膏碰了碰他的腰“我就是除了饭啊药啊之类的没点过外卖我不知道当然正常了” “小气” 宋叶唰唰唰的把东西点完，低头说了一句。 “啥？”练仲秋歪头看他“你说啥？” 宋叶站起来说“说你小气！” 说着往厨房走，“看看还有啥需要添置的，一次性买齐了” “我不小气”练仲秋跟着他走。 “啊”宋叶白他一眼，皱眉歪着嘴“你说我多少次没见过世面了，我说你一次你就说我那什么你啊” “寒碜”练仲秋字正腔圆的给他演示。 “啊啊啊”宋叶敷衍完接着在厨房里东看看西摸摸。 “啧”练仲秋看他脸都快贴手机上了，用好手拨拉他一下“你别敷衍我啊” 宋叶听完转过来看着他叹口气，五官都很用力地说“寒~碜~行了吧” “行”练仲秋点点头“我满足了” 宋叶把手机给他“你看看就这些东西，多了就删掉，不够的以后再说吧，我觉得差不多了” 练仲秋看购物车里的东西，锅铲三个型号，锅有两个还都是带涂层的不粘锅，还有各种盘子碟子碗筷再加上什么沥水架、刀啊、乱七八糟的看不到底。 他以为上次和王念娇一起买的已经足够了，现在看，俩没生活经验的还真是不靠谱啊。 “哎……”练仲秋坐在沙发上深深的叹了口气。 宋叶叼了根烟，把烟盒扔在练仲秋手边“苦大仇深什么呢？” 练仲秋把烟点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沙发上整个人都软下来，再次深深的叹了口气。 “问你话呢”宋叶踢他的腿。 “我就是想”练仲秋找了一圈烟灰缸，“这破烟灰缸我到底放哪儿了，一早上看不到他人影儿” 宋叶无语的站起来从卫生间拿烟灰缸出来“给，你怎么丢三落四的” “我没有”练仲秋对着他声音拖得老长喊了一嗓子。 “那这是什么？”练仲秋扬扬手里的烟灰缸。 练仲秋盯着宋叶手里的烟灰缸眨了两下眼睛，“你…” “嗯？”宋叶把烟灰缸放在他面前，“怎么了？” 练仲秋把桌子上的烟灰缸拿起来在手里转着来回看了好几遍。 “你什么时候洗的？”练仲秋问他。 宋叶坐在他旁边刚有个把烟头摁在烟灰缸里的动作，就听见练仲秋嗷的一声。 “哎！干净的！”练仲秋抱着“新”烟灰缸弹出去两米远。 宋叶还拿着烟头，对着他的腿就是一脚，“你能不能别一惊一乍的！我差点儿把烟头摁你手上！” “这不是没摁上吗？”练仲秋说，“你刚洗澡的时候洗的？” “不然呢？”宋叶过去把烟灰缸一把夺过来然后把烟头蹭灭在里面，“我刚才用舌头舔干净的” 练仲秋把最后一点烟屁股嘬了，一脸可惜的也把烟头蹭了。 “你真是…超级贤妻良母”练仲秋表情有些怪异。 宋叶顺手把他的手机从桌上拿过来对着他的脸解锁之后看外卖进度。 “你这么说话真的有朋友吗？” 练仲秋说，“当然有了，假期知了王念娇还一起来看我” “要不是我知道你心眼子比碗口还大，你说我贤妻良母，下一秒我摔门就走”宋叶说。 “那不是…”练仲秋坐的离他近些，犹犹豫豫的说，“就，就是，就是你不是*%￥……” “舌头扇了你一巴掌？说什么呢？”宋叶问他。 练仲秋沉了沉，破罐子破摔“就是你…你不是同性恋么，说你贤妻良母也没什么不对啊，况且你确实贤妻良母” 宋叶眯眯眼睛站起来，扬手作势就要扇在练仲秋的身上，练仲秋想躲，左腿一使劲站起来，结果被沙发扶手卡了一下整个人往后倒。 宋叶表情一瞬间变了，喊了一声想抓他，离得最近的就是一根白色的直溜溜的石膏胳膊，他不敢抓。 呲啦 “我操了就！”练仲秋看着自己的衬衫被宋叶撕开一个大口子。 “你……”练仲秋被拽了一把强拉上来整个人掼在沙发里，哭笑不得的看着宋叶手里的一片衣服布料。 “不是，你，你你你”你了半天也没你出来个什么。 “我不是故意的”宋叶也一脸震惊的看着手里的衣服碎片，还有地上打转的纽扣。 “知道你不是故意的”练仲秋坐正，低头一看，袒胸露乳啊… 再抬眼看宋叶，正盯着他白花花的肚子看…… 有失斯文！有失斯文！ “我去换衣服”练仲秋说完猛地站起来就往卧室里冲，宋叶想叫他，练仲秋的手机响了。 二十分钟后。 宋叶把菜洗好切完装盘，火锅底料也煮开了，就差另一个半个小时前说快饿死的主角。 “你是不是又把衣服拧成麻花了！练仲秋出来吃饭！”宋叶坐在沙发上对着卧室门喊了一声。 练仲秋哦了一嗓子，但是半天也没个动静。 宋叶站起来两重一轻的敲卧室门，“大小伙子了，不至于看一眼肚子就连饭都不吃了吧” “滚蛋”宋叶话音刚落，练仲秋就开门一脸难以言喻的看着宋叶。 “这……”宋叶咳了两下，实在没忍住扭头嘿嘿乐起来。 练仲秋的衣服套了一半，卡在胳膊和脖子上，右胳膊举起来贴着耳朵，“别笑了，要么帮忙，要么就别喊我吃饭了，我吃屎去” “别别别，话能乱说，屎真不能乱吃啊”宋叶笑着帮他抻衣服穿好，“你喊我啊，非得自己跟自己较劲” 练仲秋沉着脸，“你懂个屁” “这你还真说对了，我就懂个屁”宋叶笑着说，帮他把衣服穿好之后，拽着衣服下端扽了一下，“走吧” 练仲秋坐在桌子上还没反应过来宋叶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一口牛肉下去灵魂回来脑子也回来了。 “噗” 卧槽！懂个屁！那不就是懂个屁吗！同性恋可不就是最懂得就是屁吗！ ……世界可真美妙啊 “吃啊”宋叶用筷子敲了两下碗边“愣神干嘛” “你是同性恋啊”练仲秋张着嘴看他。 宋叶愣了两秒，“昂，是” 宋叶说完之后，练仲秋就没再说话了，电视也没联网，屋子里只有咕嘟咕嘟火锅声。 糟了…… 宋叶现在后悔的想一巴掌把自己拍死在地板上，刚才就应该走的，非留着洗个什么澡吃个屁的饭，自己心里那点儿一二三，真他妈以为能藏的多好了。 更何况一开始就没瞒住。 练仲秋吃的入迷，吃的陶醉，头就差插到碗里洗个红油头了，宋叶一开始悄悄看他两眼，后来就无所谓了，反正练仲秋也不会给他什么反应。 是啊，他就是同性恋，是啊，我是挺…挺喜欢你的，就算你吃的脸上都是油，跟饿死鬼投胎一样，我也挺喜欢你的 但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宋叶也不知道怎么办，继续接着说，我是同性恋，我喜欢男的，我对你有点儿意思，然后呢？ 还是就装傻把这事儿揭过去，就当这种傻逼对话从来没发生过？ 都挺没意义的，尤其是现在练仲秋这个反应。 哪怕就是随便开开玩笑把这话头过了也行，沉默算怎么一回事… 随便填鸭式的塞了几口，宋叶把嘴一抹喝了口饮料，把剩下的菜折在一个盘子里放在练仲秋的面前，然后进厨房把空盘子和自己的碗洗干净。 他动作很快，练仲秋看了眼手机，还不到十分钟就全部收拾完，甩了甩手上的水走过来。 “我先回去了，自己能洗碗吗？”宋叶站在练仲秋旁边，声音轻的差点儿都没听清楚他说了什么。 练仲秋抬头，但也没看宋叶，“不能” “什么不能？” 练仲秋继续把头埋在碗里，“你不是问我能不能自己洗碗吗，我说不能” 宋叶抿了一下嘴唇，杵在旁边跟门神一样。 “坐下吧，买的站票啊”练仲秋往旁边挪了一个位置。 宋叶有些犹豫，刚才就因为犹豫没走，然后来了这么一段尬的脚趾都累的对话。 现在要是还不走，谁知道一会儿他俩谁还能说出点儿什么乱七八糟的。 “店里还…”宋叶刚开口，练仲秋把筷子放在碗边，终于抬头看他了。 “店里有个狗屁的事儿，这么一个多星期了除了我你挣到谁的钱了？” 紧接着一溜油顺着练仲秋的嘴角往下流，他自己还没意识到。 “擦擦”宋叶抽了张纸给他，坐在旁边看他狼吞虎咽。 又有点儿饿了……刚才不应该那么快把碗收了的。 “你是同性恋”练仲秋低着头又说了一遍。 宋叶都有些无奈了，你个傻逼是他妈的耳朵聋了吗！ “昂，是，我是同性恋，怎么了？你有什么指教吗？” 练仲秋莫名其妙看他一眼，“别发火” 别人瞎扒你恨不得藏在□□里的事儿你能不操？ “你喜欢我啊？”练仲秋又问了一句。 宋叶紧皱着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别吧，大哥，别问了。 “还是说你就是觉得我挺好的？”练仲秋显然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没看到他脸上沉的能拧出黑水来的表情。 冷静，练仲秋是傻子，冷静，他不懂这些的，没事儿不跟弱智计较。 “问你呢，宋叶”练仲秋终于舍得把碗筷放下了“你喜欢我？” “操！” 宋叶喊了一嗓子，把手里半湿没点着的烟摔在地上，大步流星就往门口走。 “宋叶！”练仲秋在他起来的下一秒也跟着起来，但没追上人，只能喊一嗓子。 “你他妈再问这些傻逼问题，我现在就把你另一条胳膊也打断！” 宋叶已经走到门口了，手搭在门把手上回头恶狠狠的对着练仲秋放狠话。 “我没有别的意思”练仲秋往过走了两步，确定他不会因为他的靠近然后撒腿就逃。 练仲秋匀速走到他的面前说：“我又不是弱智，你前面想亲我，我手也是因为你想亲我脑门才弄成这样的，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就要打我啊” 这会儿倒是挺能说，宋叶退了一步，“行，那你说吧，怎么了” “没什么，我…”练仲秋不知道这个话怎么说，要是直接说自己是直男，宋叶估计会直接把他家门拆了带走跑，但要是说得不明不白，他也太不是个玩意儿了。 “说吧”宋叶自嘲的笑了笑“有什么是不能敞开说的” 练仲秋犹豫了一下，上手把宋叶搭在门把手的手拉下来，然后拉着他一路走到沙发边，宋叶被他拽着倒是没有要把他另一条胳膊也废了的意思，亏他害怕宋叶突然动手，还用的石膏胳膊拉的他。 “坐” 宋叶没跟他僵持，直接就坐下了。 “说吧”宋叶脸色阴沉，整张脸的肌肉都在用力，就像练仲秋第一次在橘子海见他的时候一样。 那时候只觉得这人脸臭，现在倒看出一些别的什么来。 “我不讨厌同性恋，我也不排斥”练仲秋把宋叶挤到里面，坐在沙发扶手上。 “那天跟李…李哥吃饭的时候我不就说过嘛，我不觉得这是什么很奇怪的事情，我还怀疑过王念娇是同性恋呢。” 说完之后练仲秋微微倾斜身体看了看宋叶的表情，很好，没有要打死他的意思。 “你是，我确实有些意外，因为你看起来…就是，不像。当然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样我只是在泰国见过我觉得你和我见过的不一样” 练仲秋一口气说完，直接转过来面对宋叶的左侧脸。 “你喜欢我这个事儿，我也没觉得有什么，我刚才就是在琢磨，我想象中的，一般都是瘦瘦小小的、比女孩还漂亮的、看起来可爱又精致的那种男的会比较招同性恋喜欢。我这…也不瘦也不美也不…也不娘的，你喜欢什么啊？还是说，你” 说到这里练仲秋像是知道自己说完之后会有什么反应，他喝了口桌子上的水，放回去的时候还特意往里面推了一把。 揍吧揍吧！不吐不快！ “还是说，你，你是那个，就是外表帅，但是内里是个，是个精致可爱的小男孩？毕竟，对吧，你真的挺贤妻良母的” 说完之后练仲秋立马站起来后退到不能后退的地方，“别打脸啊，左胳膊也不能断，断了我擦不了屁股了” 说他妈什么呢！还屁股屁股的！练仲秋在心里给自己按了个撤回键。 宋叶听完他说的最后一段话之后震惊的看着他，反映了几秒之后深吸一口气笑了出来，笑了几声之后把头转过来看练仲秋。 听起来，像是气笑了。 练仲秋往厨房走了几步，进去宋叶总不至于把门拆了揍他，他现在一只胳膊，双拳难敌四脚，识时务者为俊杰。 “你知道个屁！还他妈的可爱的精致的小男孩”宋叶痞里痞气的往旁边呸了一声。 “同性恋，你他妈没学过语文吗，我喜欢男的，是纯粹的男的，跟我一样的男的，不是他妈的像女人的男的！还娘炮？你自己还挺能想” 宋叶站起来，用腿把桌子顶开一些，一步一步往练仲秋的方向走。 “你自己想到哪一步了？嗯？你其实就想问我是不是你说的精致的小男孩吧，你怎么不直接问我上别人，还是别人上我啊！” 练仲秋的眼睛越瞪越大，有辱斯文啊！你口无遮拦啊！ 宋叶的表情在他的眼前越来越清晰，凑到他面前只剩一步的时候练仲秋才反应过来往屋里跑。 宋叶右腿伸出去拦了练仲秋一个跟头，还很有分寸的控制他没有右手先着地。 练仲秋屁股刚挨地，宋叶的阴影就罩着他下来了。 完蛋完蛋，现在这个情况打也打不过，跑也没法儿跑，要是宋叶对他干点儿什么，他就嘎了宋老二！ “啊！”练仲秋发出尖锐刺耳的尖叫声。 宋叶没有做练仲秋想入非非的那些不堪入目不能入耳的事，相反，他狠狠的一口咬在练仲秋的肩膀头上，相当的用力。 几乎在宋叶刚下口的时候，练仲秋就听到破皮的声音了。 被人咬了……打不打狂犬疫苗啊…… 这一下比早上练仲秋咬的那一口不知道重了多少，练仲秋攒起来的所有力气瞬间全部泄掉，他浑身上下的知觉和大脑里所有还活着的细胞都只能顾得上感受疼了。 疼，接着就是麻，然后麻酥酥的一块肉里跳着往四肢疼。 宋叶趴在练仲秋身上，一开始一只手还撑着地，剩下一只手抓着练仲秋的脖子，看练仲秋压根不反抗之后宋叶除了牙口还在用力，其他的肌肉说是瞬间萎缩也不为过。 他整个人砸在练仲秋的身上，把他当肉垫。 “啃够了就起来”练仲秋带着鼻音说了句。 哭了？练仲秋又哭了？ 宋叶慢慢的松开牙齿，目光里血红一片，真他妈破皮了。 他下意识舔了两口，感受到练仲秋疼的牙齿都开始打磕巴，宋叶没有起来，他结结实实的趴在练仲秋身上然后紧紧的抱着他。 练仲秋在感受到麻的那一刻眼泪就出来了，疼的，气的，羞的。 宋叶就是一条狗，狗咬人都没这么使劲的。 他作为堂堂一个马上成年的社会青壮年居然连揍死宋叶的能力都没有！操！ 你们同性恋都是这么对喜欢的人的？你他妈哪是同性恋！你他妈的就是个变态！ 练仲秋这次哭的很安静，除了实在控制不住的抽两下，几乎没什么声音，宋叶抱着他，把自己的脸贴在练仲秋已经慢慢凝血的伤口上。 “我是喜欢你”宋叶说，“我是喜欢你的” “你，你喜欢我，你就往死整我啊”练仲秋气的声音都开始抖。 “你他妈喜欢我你就断我的手，威胁完我还想从我身上啃一块肉下来，你他妈喜欢个狗屎啊” “我不喜欢狗屎，我喜欢你”宋叶说。 练仲秋把头偏到一边，抽了两下，控制了一下情绪，“起来，你现在还想压死我是不是，你知道你有多沉吗？” 宋叶静了一下，他翻身坐在地上，眼睛往练仲秋肩膀上看了一眼，这一定会留疤…… 这还真是练仲秋人生当中的一个坎吧，来这么远的地方，被一个傻逼同性恋喜欢，然后还把这人当兄弟，刚请人吃完饭，就被一口啃哭…… 这要说出去挂网上，厉害程度得是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他的那种。 “对不起” 练仲秋慢腾腾坐起来，眼睛里是压都压不住的火和委屈。 “滚” 宋叶看着他的眼睛，冒着被练仲秋捅死的风险，凑上去亲了他脑门一下。 “这才叫亲，上次那个不算” 亲完之后宋叶爬起来就跑了，门都没来得及带上。 “宋叶！你他妈的就是个纯傻逼！你去死吧你个长尾巴不知道关门驴日的傻逼！” 第23章 奥斯卡得主 “宋叶，宋叶？” 黄赟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宋叶还趴在桌上补觉，他用胳膊把头包起来没搭理人。 “宋叶，宋叶，就剩你的英语作业没交了，宋叶，宋叶？” “起来”身边练仲秋的声音冷冷的传过来，他顿了一下之后坐起来打了个哈欠。 练仲秋从他的桌兜里掏出一张做过的英语卷子就直接递给黄赟，黄赟拿了卷子站在他俩旁边也没走，眼睛转了两圈像是想说什么。 宋叶没给他这个机会，站起来就出去了。 他早上来的时候还以为练仲秋会直接把桌子搬出去八十里地远，结果看到练仲秋洋洋洒洒的把吃的书还有书包和各种各样的笔记摊了一桌子正埋头找什么。 练仲秋看到他表情瞬间变得像真吃了屎，眼睛里的怒火往外喷，匀了两口气低下头继续找。 正是大课间，外头闹哄哄的，宋叶站在厕所窗户边抽烟。 真是傻逼了，他头几节课就在暗中观察练仲秋，肩膀上那一口给他的伤害估计是大过手腕挫伤的，坐在那儿跟雕像一样，整个上半身都不怎么动。 他到底都干了什么啊……活这么多年真是白活了…… 昨天夜里他总是闪回练仲秋那天的眼神，倔强又生气，他作为一个要关怀未成年花朵的成年人，真是太没品了这一口咬的。 “起开点儿”练仲秋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还没来得及扭头，他就被一股强劲的力量差点儿撞到隔壁女厕所去。 “站这儿装什么忧郁男神呢，你他妈还忧愁上了” 练仲秋语气相当不友善，当然了，这种情况下没人能友善。他把窗户打到最大，热风扑着脸颊过来，还带着一股练仲秋独有的味道。 “你，肩膀怎么样？”宋叶摸摸鼻子站到他旁边。 练仲秋轻哼一声，“能怎么样，我准备去打狂犬疫苗了呗” “对不起啊，我那天……”宋叶用肩膀轻撞他一下，“总之，我请你吃饭” “吃屎吧你，还吃饭，狗不配吃饭”练仲秋语气依旧不好，不过算是愿意和他说话了。 “谁说的”宋叶咳了一声看练仲秋臭的不行的侧脸“狗也能吃饭的，能吃麻辣烫，能吃炒菜，能吃拌面，能吃炒粉，还能吃火锅和烤肉” “你想吃什么？” 练仲秋烟都没抽完推开一个隔间扔进去，看着宋叶鼻子里唰唰的出气，打铃声响起来的那一秒，他两只手对宋叶比了个国际友好手势然后再脖子上抹了一下就出去了。 宋叶笑着跟在后面没敢拉他，“说啊，想吃什么？” “吃屎”练仲秋说。 “屎真的不能吃，你想吃什么我都给你找来，屎…太为难我了”宋叶声音里带着笑意，脚步听起来走的都挺轻快。 “你还美上了？”练仲秋扭头瞪他“你他妈哪来的脸还乐上了” “没脸没脸”宋叶更加嬉皮笑脸“我这不是请罪呢，要是掉个脸苦大仇深的你不得一拳把我鼻子砸进去啊” “切，我怎么没发现你牙口这么利索呢”练仲秋跟他并肩走，脚步放缓了许多。 “练同学，牙口不能用利索来形容，这叫大丈夫能伸能屈”宋叶的手背碰到了练仲秋的石膏，“说真的，对不起，我是真的觉得对不起” “还能伸能屈，就你文化人是吧，就你学习好”练仲秋把胳膊一下抽开“少动我” “行，不动，你赶紧想想啊，中午我们去吃饭” 两人回去之后宋叶在桌子上趴了一会儿，听着练仲秋那边笔头和纸接触令人安心的声音。 他把椅子搬的离练仲秋近了一些，“真对不起” “再说个八百遍我就原谅你”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宋叶，安静点儿” 台上敬伟博的声音传来，她皱着眉看了眼宋叶和练仲秋。 “对不起”宋叶把右脸贴在桌子上对着练仲秋做口型。 练仲秋顺手把手底下的一张草稿纸盖在宋叶脸上，“安静点儿吧” 说完之后宋叶还真安静了，他也没换姿势，就这么侧躺着，油墨和草纸的味道超级催眠，练仲秋的味道像一个巨人的双手把他托起来，轻飘飘的，暖呼呼的。 “吃烤肉”练仲秋看躺在桌子上跟死了一样的宋叶，“我说吃烤肉！” 宋叶没什么动静，这死东西刚才装忧郁，现在装聋子！还他妈的装的没完没了了！ 我揍死你个不要脸的同性恋！ 练仲秋把他脸上的纸带着狠劲儿的一把抽开，宋叶闭着眼睛，嘴角微张，呼吸均匀且平和。 个傻逼睡着了？ 昨儿晚上下矿采煤去了？还是让人拉去打黑工了？黑眼圈都快掉脚背上了，头发也乱的跟狗窝似的。 不要脸！ 练仲秋对着他的脸想，真是不要脸，他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那天宋叶跑了之后，他一个人坐在地上坐到屁股都没知觉了才起来关门。 宋叶结结实实亲他的那一口一直烧到今早他看到宋叶吊儿郎当的进教室，宋叶喜欢他，而他在被宋叶弄断了手还差点儿啃掉一块肉之后居然并不想两刀攮死这个贱人。 相反，早上宋叶一直趴着给他留个后脑勺，他们一句话都不说的感觉太糟糕了。 那种人声鼎沸之中谁都看不见他的感觉又出现了。 真是既搞笑又可悲，在现在这个情况下，能让他感受到实感的人，居然是这个臭不要脸的傻逼。 “练仲秋，你出来一下” 一个不认识的老师站在门口不知道和敬伟博说了什么，他往门口瞅了一眼，心里莫名的有些不安。 出去的时候练仲秋想了想，还是推了宋叶一把，宋叶嘟囔了一声没醒，反而睡得更踏实了，他是睡踏实了，练仲秋心里的不安放大了好几倍。 知道他在这里上学的人不多，但是档案当时过了派出所明路，要真想查也是能查到的。 跟着老师一路走到教导处，练仲秋看到门里面呜呜泱泱一群人，他就再也走不动了。 就知道他们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他。 “仲秋啊，仲秋，你快来”练良和一看到练仲秋就再也坐不住了，打开门拉他进去“你来跟警察好好说，你现在到底住在哪里，梁健有没有管你” 进去之后，练恭清坐在沙发中间，旁边是他四姨奶奶还有他舅妈，拐角的沙发上坐着当时办理他转户籍的警察还有教导主任。 “你好，练仲秋，当时是我给你办理的转户籍，现在的情况是针对未成年人保护的回执调查，你不用有太大压力，你的亲人向我们举报说你的父亲并没有尽到监护责任，我们来了解一下情况” 练仲秋被拉着坐在另一侧沙发上，他转头看了眼办公桌旁边立着的衣冠镜，自己脸上的肌肉都在不受控制的抖，看着跟痉挛了似的。 “嗯”练仲秋应了一声“问吧” 警察还没开口，练良和一个跨步站在练仲秋的正前方，把他挡的死死的，情绪相当激动，后脑勺上的几个精致发卡在练仲秋眼睛前头来回晃，他都晕得慌。 “我跟你们说啊警察同志，我们孩子现在过的日子不是人能过的啊，他连梁健家都没住进去，我们都打听清楚了，邻居说了他老婆根本就不让我们孩子住进去，现在孩子不知道在哪儿住着呢” 说到一半一转身指着练仲秋的胳膊居然开始抹眼泪，装的还挺有样子。 “你看看，你看看，你看我们孩子的胳膊，这才过来多久啊，就成这样了，明年就要高考了，现在这个样子他怎么学习怎么生活！现在住在哪儿我们都不知道啊” 练恭清的脸色随着练良和的话越来越难看，几次有想站起来的动作就被他舅妈摁下去，在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硬是老老实实的坐着没站起来发疯。 “好了好了，我们知道您现在担心孩子，但是我们不得先跟孩子沟通一下，他也不是幼童，您先稳定一下情绪” 女警过来半拉半扯的把抹眼泪的练良和拉在旁边低声说话。 另一个警察打开执法记录仪摆好坐在练仲秋的旁边，帮他隔绝开沙发上那一排目光。 “可以跟我们说一下你现在住在哪里嘛？”女警打开本子拿着笔记录。 练仲秋的手在兜里攥了攥手机，李艳芳说过可以帮他，但是现在连通个气的机会都没有，不会穿帮吧。 “我爸那儿” “那你的胳膊是怎么回事方便说一下吗？” “跟朋友吃饭，地上滑摔的”说完之后练仲秋特意看了眼练良和，“我伤的是手，不是胳膊” 还没等警察接着往下问，练恭清发了疯似的说：“哪个朋友？你刚来能有什么朋友？你好好说你的胳膊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是不是梁健弄的？” 练恭清一把甩开摁着他的舅妈，站起来指着练仲秋。 他一起身，练良和也闲不住，把身边的女警推开走过来假哭，一时之间乱的跟菜市场一样。 练仲秋逮着机会说要上卫生间，进到隔间里他给李艳芳发了微信算是串供，说完之后还删除了所有的聊天记录。 出来捧了一捧冰水洗了把脸，现在不能乱阵脚，要是乱了，这一切的努力就完蛋了。 正准备出去他的手机在裤兜里震了三四五六下，练仲秋往里走了两步打开手机看，是宋叶。 宋：哪儿呢？ 宋：上厕所去了？ 宋：敬说你被人叫走了，知道自己在哪里吗？ 宋：我现在来找你 练仲秋从卫生间探出一个头看墙上的标识，c座2楼，他给宋叶发了消息开静音把手机塞兜里就回去了。 站在门口，里面还是哭天抹泪的，希望这层没人… 练良和甚至半个身子压在女警身上哭喊，真是对自己的体重一点儿b数没有…… 说自己姐姐受了什么苦，孩子从小怎么怎么了，这个当爹的就没出现过，巴拉巴拉，练恭清在旁边附和。 练仲秋觉得自己被包裹在石膏里的胳膊开始闷痛，他狠咬了一口腮□□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妈的，这群人脑子让狗吃了？卖惨就能把他接回去了？ “你们家属先冷静一些，你们是举报了，但是我们也要核实清楚情况才行啊，一味的哭闹只会拖慢进度，要是孩子真的在这边日子过的不好，那你们这么闹，他回去的也不是更晚吗？” 大概在他们心里只有回去的更晚这句，练仲秋今年十二月就成年了，要是再转一遍户籍，回去办理监护人什么的，拖到练仲秋成年，那回去的意义就完全不存在了。 一屋子人八百个心眼轮回转了一圈，突然，练良和有了动作。 “仲秋！”练良和看到他站在门口大喊一声哭着过来拽他，“你为什么就是不相信老姨呢？为什么总是觉得我们对你不好呢？你从小到大，那都是我和你舅舅看着长大的，你为什么宁愿和梁健生活，也不愿意回来” 呦，还真他妈情真意切，今年奥斯卡应该让你拿。 说到这，练恭清插了一句“谁知道梁健为了……都给他都瞎说了什么” “没有”练仲秋低着头说了句。 谁他妈还不会演了！ 警察和主任连拉带扯算是给练仲秋腾出一些地方，“你慢慢说” 练仲秋手在兜里思索了半天冲着自己的肚子拧了一把，眼泪唰的就出来了，他还低着头一副受了大委屈的样子。 “你们从小把我看到大？”练仲秋再抬起头来就是满脸的苦涩和不可置信“我收到过你们给的年钱吗？你们给我买过一件衣服裤子吗？我爱吃什么你们知道吗？你们只知道问我妈要钱，只知道让我妈给你们帮忙” “你们要出去孩子丢就给我妈带，给过一分钱吗？我和我妈搬出去之后，你们来过几回？那几年都是我妈一个人硬扛着我们日子才过下来的” “后来是看我们条件好了，我妈能挣钱了，次次过来提一堆水果牛奶张口就是三五万的要，哪一次没给你们？” “话不能这么说……”练良和脸上还挂着泪指着练仲秋的脸说。 “我就这么说了，你不想认？”练仲秋说完看着练恭清声音颤抖的说“还是你不想认？” “老姨，你说你儿子结婚婚房首付差九万多，让我妈掏了算是给他的新婚礼物，那我生日你给我送过什么？发二百块钱的红包？你怎么好意思说我是你们从小看大的呢？” “老舅，你现在开的车有一半的钱也是我妈给的吧，当初贷款还不上你过来坐在我们家沙发上抹眼泪，我妈说她是大姐直接就帮你把钱还完了，你也觉得这是应该的吗？” “她对你们这么好，你们怎么对她的？我妈出事之后你们来过一个人帮忙照顾过吗？我上下学你们接过一次吗？就这样我妈没了在葬礼上你们就打算盘要我妈的钱要赔偿款” “你们的良心呢？现在说这些话，你们不怕遭报应的吗！” “而且我手里都是有欠条的，我妈没了，就剩我一个人，你们不还钱就算了还想要赔偿款，我好不容易跟我亲生父亲联系上，你们还要胡说八道，我真的一个血亲都没有了你们是不是就高兴了！” 练仲秋说到最后眼睛前面一片模糊，嘴里不光是眼泪还有鼻涕，他能感觉的到自己浑身绷着劲儿，被宋叶咬了一口的肩膀疼的他半边身体都麻木了。 主任把温水放在练仲秋手边，“他的入学手续都是他父亲来办的，他们班主任应该了解的更多一些，我叫过来问一下” 练仲秋下颌挂着泪，咬着下唇点点头。 真是相当可怜啊…… 宋叶来了有一会儿了，大概是从练仲秋猛掐了自己一把的时候，他给梁健和李艳芳都打了电话，两个人正在往学校赶。 他不知道自己也急匆匆的跑过来干嘛，还是翘课过来的…但练仲秋现在胳膊不好使，要是真的像那天一样打起来他还是能拦一下人的。 不过练仲秋抹着眼泪站在办公室中间哭的话都快说不利索了他确实没想到。 他看到练仲秋现在站在原地整个人连头发都在忍不住的抖，大概也能明白练仲秋这么做是为什么。 在学校教导主任办公室跟这群人打一架或者互相撕扯着叫骂的效果，远不如站在这里哭一鼻子效果好。 刚才还气势大过天的练良和现在整个人像热锅上的蚂蚁嘴里来来回回的否认，练恭清转头跟沙发上的老人说着什么，面色看起来相当不好，警察在联系梁健，看来这儿没他什么事儿了。 中午饭他俩应该是吃不成了，现在这个情况，一会儿散了估计练仲秋会跟着梁健走。 宋叶思考了不到一分钟就决定钻狗洞出去回橘子海，等会儿再联系练仲秋。 走到大平台的时候不巧和敬伟博碰上了，敬伟博看到他眉心一紧，“你怎么在这里” “我过来看看…” 话说到一半敬伟博摆摆手，宋叶只要不是旷课特别严重她也没办法管“赶紧回去上课” 宋叶抿着嘴点点头，往旧楼走了两步又折返回来跟着敬伟博一起走。 “练仲秋的亲戚不怀好心，他现在没跟他爸住在一起但这都是有原因的，您过去护着他一些”宋叶说完看敬伟博的脸色不太好看。 “你挺了解他的情况？”敬伟博问。 宋叶连忙摇头“没，就是我俩同桌，多少也知道一些” 敬伟博边走边看他一眼，到了新楼楼梯口说：“行，我知道了，你回去上课” 说完敬伟博脚底生风的走了，宋叶站在新楼大厅叹口气，算了就在这儿等吧。 最后一节课上到一半，一群人从楼上下来，宋叶闪身躲进厕所给练仲秋发了消息。 宋：橘子海 练仲秋走在最前面，身边是警察和敬伟博，上次见过的他舅舅和姨姨在后面跟着，面色不明，两人像是在争执什么。 看起来应该不是特别糟糕。 等他们走出去，宋叶快速从狗洞钻出去看校门口没人，他骑着宋得快飞速往橘子海赶。 练仲秋出来为了做戏好看，大概是会跟着梁健和李艳芳走，但宋叶莫名的有种自信，练仲秋一定会先来找自己。 对于练仲秋来说梁健家根本算不上合格的避风港，现在被迫无奈只能走这个下下策。 而且上次见到梁文博说白了就很糟心了，现在的练仲秋估计宁愿在梁健家楼道里坐着抠墙皮也不愿意跟他们进屋子。 宋叶看着时间坐在橘子海门口抽烟。 没过多长时间练仲秋的身影就出现在拐角，他站起来迎过去，不过出乎宋叶意料的是，来的不只是练仲秋一个人。 第24章 吃烤肉！！ “宋叶你过来，快来” 一行人走过来，梁健快两步走过来压着声音喊了一声，像进自己家一样直接拽着宋叶进橘子海。 练仲秋在后面连个给宋叶眼神的机会都没有。 “你这个家庭情况一开始怎么没说？”敬伟博走在练仲秋的左侧，她落后练仲秋几步。 李艳芳走在练仲秋的右边，用手臂轻轻碰了练仲秋一下，练仲秋盯着自己的鞋尖，走到橘子海门口站定。 李艳芳刚才碰他那一下什么意思啊！他没get到啊！！！ “现在是因为住不下，所以我没跟……没跟我爸住在一起”练仲秋两只手不安的搓了搓裤子缝，这么说应该可以“但是我一个人住也没什么问题，您不用担心这个，要是不放心我可以带您去我那儿看看，我自己一个人可以生活” 敬伟博晃晃手里的水瓶，扶了一下眼镜看了李艳芳一眼，“嗯，下午我跟你去看看，现在最重要的是你的安全问题，你还没有成年。房子是怎么租的，有没有签合同，财产和安全问题如果有保障，我也不会多说什么” “今天麻烦你了敬老师，不然我们还真不知道怎么处理”李艳芳插了句话。 练仲秋点点头符合，“今天，确实谢谢您，不然我真不知道怎么办了” 敬伟博张口还想说什么，看到梁健和宋叶出来，“宋叶你过来一下，我们聊聊” 练仲秋和宋叶短暂的对了一下眼神，什么都没对出来…… 宋叶眯眯眼睛是什么意思？ 那眼神说了个啥啊啊啊啊啊！ “仲秋”梁健照例用那种语气起头，这一声叫的练仲秋在心里疯狂叹气。 “你自己可以处理吗？”李艳芳问。 练仲秋点点头，“可以，谢谢阿姨，估计他们……不会这么就回去，到时候还得麻烦您” “没事，那我们就先回去了，有什么给我发微信” 说完李艳芳拽了一下梁健，梁健没动，她对着练仲秋点点头就走了。 “仲秋照顾好自己”梁健扭头看了一眼李艳芳的背影。 “有什么需要的你给我打电话”又看了一眼，李艳芳没有回头。 “他们要是还来找事，你不要和他们吵，小心养伤，这手千万别沾水别用力”李艳芳的背影已经快消失在拐角了。 “有什么事一定要联系我，我来帮你处理” 在李艳芳的背影消失在拐角的时候，梁健终于不再一句一扭头，快速往练仲秋手里塞了一把零钱就走了。 三张50的，还有两张20和一张5块…… 练仲秋现在的心情相当复杂，手里的钱说是烫手山芋也不为过，轻飘飘沉甸甸的。 三张五十块钱在这里，一天就可以把他吃撑死过去，还可以买包烟。二十块可以去和宋叶吃那家全是海鲜的麻辣烫，两张二十他俩都估计吃不完。五块钱……买打火机？那能买五个。 大夏天的，练仲秋感觉到一股热气从他的手心一寸一寸的沿着他的骨头在他的身体里完成了好几个大循环。 梁健上次想给他塞钱他躲开了，所以这次动作之迅速他都没反应过来，也有可能是他刚才脑子太乱所以才没躲开。 罕见的，练仲秋把胸口的酸劲儿咽下去，居然没哭出来。 这也没什么可值得像个娘炮一样站在大街上掉眼泪吧，更何况谁知道宋叶和敬伟博什么时候会突然回来。 练仲秋用左手把钱一张张摁在大腿上按平整，然后对着叠好塞在裤兜里。 “走吧”宋叶从练仲秋后面过来拍了他一下。 练仲秋做了个深呼吸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从脑子里甩出去，“干嘛去” 宋叶拿着钥匙把橘子海的门锁上，对他说“不是说中午请你吃饭吗” 刚才这么一通闹，他已经没心出去吃什么了，练仲秋摇摇头“不去了，就店里点外卖吧” 宋叶听他这么说也没劝他，重新把门打开之后他把钥匙给练仲秋，“那我去买，你在店里等我”说完就去骑宋得快。 练仲秋又没拦住……怎么了今天反应这么迟钝。 做了两秒要不要在大街上扯着嗓子喊的准备宋叶就已经消失在视线中，练仲秋心里感慨，他和宋得快还真是人车合一，从台阶上下去还敢压个弯，也不怕给腿摔了。 坐在橘子海前台的练仲秋又回到了那天在梁健家楼下和他们大战一个回合的样子。 两眼呆滞，驼个背，右手白花花直愣愣的指着地面，看起来快睡着了。 “叔，上脑切薄一些，五花要这块，肋小排也帮我剁成这么大的块吧” 宋叶抓起衣服下摆擦了一下被汗蛰了的眼睛，另一只手里是猪肉和一些蔬菜和菌菇，他不知道练仲秋吃烤肉喜欢吃什么，就看到什么都买了一些。 “还有牛舌，麻烦也帮我改成薄片，再来一些背肉吧，我回去拌一拌” 这个菜市场离橘子海有些远的，但是这里的牛羊猪还有各种家禽肉都是这一片最好的，练仲秋早上说吃烤肉他有些模糊的印象，不知道是做梦还是真的。 不过现在这个情况看来，他买什么回去练仲秋都能吃下去。 宋叶上货一样在菜市场里风卷残云一波之后再一路连闯红灯带逆行的回到橘子海。 练仲秋睡着了。 上次也是这样，宋叶进门的动静不小，他愣是一点儿反应没有。 他趴在宋叶擦干净的桌子上面，右手垂着，脸扣在左胳膊的肘窝处，身体随着呼吸起伏，宋叶绕过来，看到他双腿伸直，看起来还是挺放松的。 叫不叫啊…… 算了，先把肉收拾出来吧，他最后还买了一只土家散养鸡，把鸡煮了，再闷一个鸡油饭。 宋叶知道他醒不过来，但还是手脚都放的非常轻和慢。 看这个样子，练仲秋手里的钱不会少，只可能比他贫瘠的想象更多，不然那一群极品是不会从老到少全部赶过来的，上次在梁健家楼下闹，今天来学校闹，下一次呢？ 今天在办公室练仲秋说的那些话，绝对不只是为了应对警察回访，他是个直性格的人，性格大方但是内心又很敏感，里面真心话的成分只多不少。 宋叶他自己对父母亲情一直都看得很淡，但是练仲秋不是，他妈妈把他养的很好，没让他吃太多生活的苦，却不会对这些苦不以为然，没有什么大少爷脾气，反而耿直的可爱。 虽然成长过程中缺失父亲这个角色，但是练仲秋并没有缺失什么，他很勇敢而且很聪明。 至少练仲秋他敢一个人从生活的舒适圈跑出来和那么一对人对抗，可是他自己这么多年却始终做不到这么果断。 宋叶擦擦脑门上的汗，把风扇打开搬到小屋门口，他和练仲秋都能被吹到。 等肉都处理完，鸡也煮好把米饭闷上之后，宋叶点了一根烟坐在练仲秋的旁边看他。 这种行为其实很傻逼的，试问谁睡觉的时候愿意旁边有人瞪着俩眼就这么看着你。 但应该也不会有比现在更好的机会这么看练仲秋了，他刚才腌肉的时候就一直忍不住一眼一眼的看，还差点儿把手给切了。 练仲秋长得很好看，他的鼻子很像梁健，笔直挺立，现在趴着，整张脸被分成了明显的明暗两部分。 宋叶不知道他妈妈长什么样，但一定有一双极亮的眼睛，练仲秋的眼睛大但是并不圆，不显得平易近人但是看起来也不凶，只是他一皱眉头就显得很没耐心。 嘴唇……嘴唇也很好看，宋叶自己的嘴唇偏厚，所以他就格外喜欢薄嘴唇，不过薄嘴唇一旦薄过头看起来就刻薄，练仲秋的就刚刚好，上唇的唇峰很明显，很……性感。 肆无忌惮趁别人睡着用视线耍完流氓之后，宋叶觉得有些口渴，准备去喝水，才发现有些地方显而易见的变化。 刚才全身上下他只顾着用眼睛在大脑里印刷练仲秋的五官了，压根都没感觉到自己的小兄弟亢奋异常。 真变态啊……看一看就……哎…… 宋叶起来进屋洗澡，出来之后他捏了捏练仲秋的后脖颈，“起来了，吃烤肉” 练仲秋肩膀耸了两下慢慢睁开眼睛，有些茫然，他睡着了？ 宋叶这样子看起来是刚洗完澡，“吃什么？” “烤肉，我去市场买的肉，用炒菜的锅烤” 练仲秋伸了个懒腰，“好香啊，你还买什么了？” 宋叶把换下来的衣服和擦头发的毛巾一起扔在旁边的地上，“不是买的，我做的，鸡油饭，还煮了鸡肉” 练仲秋对着他眨两下眼睛然后抿紧嘴唇，宋叶无可奈何地叹口气“行了，知道了，我很贤惠，过来拿插线板，我们在外面这里烤” “哦” 练仲秋手伤着，能干的活就不多，宋叶也不让他干，来来回回几趟才把东西拿完，他就跟吉祥物一样在旁边站着。 “我还能干点儿什么？” “坐下” “然后呢？” “吃”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想吃烤肉”坐下之后练仲秋看看满满当当一桌子一地的菜和肉“买这么多我俩吃得完吗？” 宋叶给他烧烤料说“你早上说了吧好像，放不放辣椒粉？” “放”练仲秋点头“梁健是你打电话叫到学校的？” 宋叶抬头看他“你没给他们发微信吗？” “发了，但我只给他老婆发了”练仲秋一筷子就夹走半盘肉直接摊在锅里，用筷子来回扒拉。 宋叶见状用自己的筷子打了他的筷子一下“你这跟炒肉片有什么区别？我来烤，你就吃吧” 练仲秋哦了一声把筷子收回来等着吃。 “敬伟博说你被叫走之后我就给梁叔打电话了，他早上还在菜市场呢，刚才说是在路上和芳姨碰上了所以一起到的” 练仲秋听他对梁健和李艳芳的称呼，不像是不熟，相反对于宋叶来说应该是相当熟，至少能赶上九哥的那种熟。 “你跟他……他们很熟吗？”练仲秋低头吃宋叶放在自己碗里的肉。 宋叶点头“我以为你还要再憋几个星期再问我” “那你几个星期以后再给我说” 宋叶笑笑“别，梁叔以前……”说到这儿他卡住，练仲秋抬头看他，宋叶表情很是为难。 “以前咋了” “以前收留过我一段时间”说完之后宋叶站起来去冰柜取了两听冰可乐。 “收留？收留是什么意思？”练仲秋嘴里是肉，筷子上是肉，碗里还有肉，但是他两眼死死的盯着宋叶。 “就是我在他家住过一段时间”看练仲秋脸色急转直下宋叶赶紧补了一句“没多久，就两个多月” “两个多月！”这句是带着不可置信和火气一起说出来的。 你能住！亲儿子不能住！？ “你先吃我慢慢给你讲”宋叶又往他碗里夹了一筷子肉，练仲秋还是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宋叶坐下把电磁炉的火调到最小，放了土豆片和杏鲍菇慢慢烤，“我知道你生气，要不先吃完再说？” 练仲秋把刚才宋叶夹在他碗里拳头大小的一坨肉全部塞嘴里，嚼的咯吱咯吱响，他一直盯着宋叶，两人对视了一会儿，宋叶看到他额头青筋都暴起来了。 这架势大有现在说不清楚我就砸了你的店的意思，真没耐心啊…… “宋渔在我初中的时候打人最厉害，那一阵我满街串巷的跑，被抓住就是头破血流的下场，他抓不住我就去打我妈，我一开始还能抗住，后来实在不行了我就去九哥那里了” 宋叶边说边观察练仲秋的表情。 “但是他把九哥的门也给砸了，喝了酒就以为自己是什么皇帝，逮谁打谁，我不能连累别人啊，就搬出来躲在桥洞底下和网吧里” “不知道他怎么发现的，最后一次他找到我就把我从桥边推下去，我腿卡在石头缝里，骨头断了一半，是芳姨接她儿子放学看到我躺在水面才把我带回去的，所以我在他们家住了两个多月” 宋叶讲的很快，也不细致，但练仲秋在听到宋渔把他从桥边推下去之后，什么火都发不出来了。 爹，把儿子，从桥边推下去，骨头断了卡在石头缝里不知道等了多久才被发现。 两个爹一对比，不知道梁健和善温柔了多少倍。 宋叶才不到二十岁，普通人幸福平静的二十年他却好几次和死亡擦肩而过，直到现在这样的危机还存在。 他没见过宋渔，但宋渔就是一条疯狗，说不准会在某一个时刻突然出现然后发泄完自己的情绪之后再消失，宋叶能长这么大，现在用钱短暂的和宋渔达成不平等和平现状，每天要付出多大的代价他不敢想。 有些东西是需要对比出来的，现在练仲秋就是受潮的炮仗，点着了炸不了，火没了不说，他甚至有些感激梁健他们帮了宋叶一次。 一个十来岁的小孩，腿断了要是没人管，现在得是什么样啊。 宋叶来回翻了两遍土豆练仲秋都没说什么，他把火调大，继续烤肉。 “我爱吃脆土豆”练仲秋说完对着空气打了个惊天巨嗝，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卧槽，可乐里面放什么了？”练仲秋一脸震惊的看同样震惊的宋叶。 二人对视之后宋叶没憋住，先捂着肚子狂笑，练仲秋一边笑一边打嗝，还用腿去踹他。 “别笑了！宋叶，我……我说你，你别笑了，我不要，不要面子的么！” 他自己笑得说话都连不上气口。 “我真服了啊练仲秋”宋叶笑出肌无力症状，颤颤巍巍的拿筷子给练仲秋夹肉，“能不能不要再这种严肃时刻发出这种声音啊” 练仲秋把自己的那一瓶可乐摆在宋叶旁边，“我不喝了你喝，得亏是你，要是对着别人我打了一个这么响的嗝，我现在就把自己埋了，这世界从此没有我” “是我就行啊”宋叶笑着看他“你不怕我说出去？” 练仲秋摇头“你跟谁说啊？你又不是黄赟，随时随地走在八卦第一线” “那看来我在你这里评价还蛮高啊练同学”宋叶把土豆夹给他“脆的吃吧” “当然高，相当高”练仲秋说完以后看着宋叶几息之后平静下来，“你的腿现在好了吗？” 宋叶把腿伸在他面前，小腿上面有一条深色的口子，不长但是面积很大，“早就好了，我现在做一个托马斯全旋都是小case” “那现在还疼不疼？” 宋叶听他的话看着腿上的疤，其实会疼的，下雨天会疼，太潮湿也会疼，吹空调也疼，走路走多了也疼，“不疼了，早就不疼了” “那看来我的手腕应该也不会疼”练仲秋用右手笨拙的上下晃，“你看，咱这难兄难弟的” “是啊难弟，多吃一点吧，我去盛米饭”宋叶路过的时候在他头上呼噜了一把。 “行难兄，给我撕个鸡腿啊！”练仲秋跟后面喊。 第25章 拉拉小手 “哎”练仲秋吃了口饭问宋叶“刚才梁健找你说什么了？前面敬伟博还说下午去我那儿看看” 宋叶帮他把鸡腿肉撕成一条一条的，在旁边调蘸料“梁健就问问你的胳膊是怎么伤的，我说是没睡醒从楼梯上摔了一跤” 宋叶下巴冲楼梯抬了一下，“就那里” 练仲秋咂了一下嘴“他怎么不亲自来问我” “不好意思吧，估计也是怕你不说实话”宋叶看他瘪着嘴，拿了一块鸡肉蘸了料直接喂到他嘴边“尝尝，要不要再加一点酱油？” 练仲秋就着他的手一口吃掉，点点头“就这样就可以，那刚才敬伟博说什么？” “就问我知不知道你住在哪里，安全不安全什么的”宋叶洗完手出来，练仲秋单手在打字，他过去看了一眼，练仲秋正在请下午的假。 “啊，我的假你也请了？” 练仲秋点点头，“那你咋跟她说的，咱俩现在串串供，免得下午她跟我去了我说错什么” 宋叶坐下擦完手继续烤肉，有些迟疑的说“现在可能她已经知道我俩在串供了” 练：？？？ “为什么”练仲秋还在打字。 “我跟她说咱俩没熟到那个地步……”宋叶说完用手指在他手机屏幕上点了一下“但是你这一请假直接把两个人的都请了……” 他话音刚落的时候练仲秋消息也刚发出去，手一抖手机差点儿从桌子上掉下去，“卧槽你怎么不早说！，完了完了，现在撤回来来得及不啊！” 敬老师：知道了 宋叶看到练仲秋手机手电筒亮了一下，是敬伟博发进来的消息，耸了一下肩膀“来不及了” “那我下午怎么说啊！”练仲秋嘴里还嚼着鸡肉，猛地一拍大腿“等！咱俩关系很不好吗，你干嘛要那么说？” “喏”练仲秋用筷子点点锅，再点点自己手边已经快吃完的鸡油饭和刚调好的蘸料，“你会给不熟的人做饭啊，还给撕鸡肉调蘸料的？” 宋叶抿着嘴，鼻子里出了一大口气，无语的对着他翻白眼，“我说咱俩熟的要死，那她以后基本每一天都要找我们喝茶聊天了” “喝什么茶？你说啥呢？”练仲秋问。 “以后我下午不去学校她就会找你，以后有关你的事也一定会来找我问个不停”宋叶叹口气“你就想，有事没事就给你发消息然后问你宋叶为什么没来，宋叶去哪里了，宋叶什么时候来，宋叶最近在干嘛，到时候咱俩还得天天互相打掩护” 但是练仲秋这个奇葩的脑回路显然是宋叶跟不上的，宋叶说完之后把没吃完的菜折在一个盆子里，看他还皱着眉在桌子底下轻轻踢他一下“吃啊，看我干嘛” “要是以后……”练仲秋说了一半就摇摇头，“算了没什么” 练仲秋的整个人就像是梅雨季节的天气，瞬间晴转阴，脸色沉得能滴黑水，宋叶把手里的活放下，给他递了一根烟，练仲秋接过来叼着，把锅里最后吃的扒拉到自己的碗里。 “你是不是早上受刺激脑子受潮了？” 练仲秋没理他头歪过去切了一声。 宋叶冲他吐了口烟“抬头看我” 练仲秋一副懒洋洋的模样，把烟点着之后瘫在椅子上像个流氓一样说“干嘛” 声音里浓浓的不耐烦。 “要是以后你的事情我都不愿意掺和，那今天我过去干嘛？我给梁叔发什么微信？”宋叶在桌子底下又踢了他一脚，“而且我前几天才说过我喜欢你，你连鱼都不如，这还没到七天呢就忘干净了？” “我说那个话的意思，就是不想给敬伟博说太多而已，这都是很私人的事情，我懒得撒谎也不想把你的事情随便就说出去，别想那么多，赶紧吃完把碗端过来” 说完之后宋叶就端着筷子碗进了洗衣房，练仲秋脸上肌肉抽了两下。 “操” 他抽了两口把烟摁在烟灰缸里，又重复了一遍“操！” 他承认，他刚才一听到宋叶说他俩不熟，他就心里有一阵烦躁，宋叶的地位在他心里已经快赶超王念娇了，别的不说，他在这里只有宋叶这一个朋友，只有和宋叶待在一起他才会没有那么强烈的孤独感。 但是宋叶说不熟，他也做不出像个疯子一样拽着人问为什么，只是觉得烦。 宋叶说他脑子受潮了也可能是真的，他要是脑子不受潮也不会在知道宋叶对他有那方面心思还觉得宋叶亲切的不得了。 但这也不代表！他能接受宋叶的平地一惊雷！ 他知道宋叶内什么他，但不代表把这种事情挂在嘴上如此平常的说出来他就能坦然接受了！ 不要脸，宋叶真的不要脸！小小年纪就这么不要脸！ “还想呢？”宋叶手里提着抹布过来端锅和碗，看他还坐着，问了一句。 练仲秋瞪了他一眼，宋叶有些好笑的用食指骨节在他头上敲了一下“这位少爷，你收拾不了，那你能不能让一下我要擦桌子” “你真是不要脸啊我发现，你真是，真是太让我震惊了”练仲秋站起来把烟灰缸拿起来放在前台上，用脚踩着插排的线，把电磁炉的电线拿下来。 宋叶还在笑，“我怎么不要脸了？我这叫有什么就说什么，我不装” “我不装~”练仲秋学他，然后再瞪他一眼“你最烦人，你能不能含蓄一点？” 宋叶端着锅往洗衣房走，练仲秋手里拿着多余的盘子跟着他，宋叶说“我已经很含蓄了，要不是你恶意曲解我我也不会说的” “这还叫含蓄？那你就不能好好解释？非得后面跟这么一句”练仲秋捧了一点水洒在宋叶的脸上，“不要脸”说完就要出去。 “我怕你不信，觉得我在狡辩，你看，你现在就不生气了”宋叶抬腿拦了一下练仲秋“你陪我洗吧” 练仲秋又走回来，单手抱不了臂就叉着腰靠在洗衣机上，“我是不是还得给你表演节目哄你干活啊，多大人了洗个碗还要陪” “我两岁，洗碗必须要即将成年的人陪”宋叶弯着腰站在水池前，脸上挂着笑看他一眼，“陪吧，陪吧” “别废话了，赶紧洗吧”练仲秋推了他一下。 宋叶转头说：“我发现你这个人真的是特别好懂” “你再骂！”练仲秋瞪眼。 “我说的是真的，你的情绪全挂在脸上呢，刚才一脸的不高兴，现在又好了，特别真实特别好”宋叶把冲过水的碗扣在旁边的沥水篮，冲练仲秋竖了个大拇指。 “哦”练仲秋说“我知道我自己特别好” “你也挺不要脸的，你还说我呢”宋叶说。 练仲秋实在没忍住，过去捶了他一拳，“我这种叫自信！自信懂吗？你才不要脸呢，你别想拉我下水啊，你最不要脸” “我有点好奇，你语文平时能考多少分啊？”宋叶问。 “九十多，怎么了”练仲秋说完之后眯着眼看他，他直觉宋叶嘴里吐不出象牙。 “怪不得”宋叶哎呀了一声，用胳膊把头发蹭上去一些“我能考一百二，我就总觉得你脑回路奇怪，说话有时候也很奇怪，原来是这样” 练仲秋深吸一口气，不行！胳膊好了一定打死他！ “你不但不要脸，你还最烦人，你自己洗吧” 不等宋叶说什么，练仲秋一阵风似的出去了，紧接着外面就是一阵叮呤哐啷的，宋叶就怕他毛毛躁躁的把胳膊再伤了。 手上的泡沫都来不及洗就跑出来了还喊了一嗓子，“练仲秋你胳膊小心！” 练仲秋倒是没有什么事儿，他俩刚才吃饭的小桌子翻在地上，就是敬伟博站在门口看着他俩有些震惊。 练仲秋被他那一嗓子也吓到了，回头看他，先是眼睛一顿猛挤，紧接着努努嘴让他过来，宋叶清了一下嗓子“敬老师您怎么过来了？” 敬伟博把翻到的桌子扶起来，“我想他应该在你这里，一会儿我去练仲秋住的地方看看” “好的老师”练仲秋用一只手把桌子折叠起来然后放在前台里面。 “胳膊都打石膏了就不要这么急躁了，小心再摔倒”敬伟博对着宋叶问“你一会儿一起过去吗？” 宋叶面前回放了一下练仲秋刚才略显惊悚的跳动五官，点点头说“去，他这样骑不了车” 敬伟博看到练仲秋还弯着腰在放桌子，她凑近宋叶低声问“不熟？不知道他的事情？” 宋叶有些尴尬的往后退了一步，“那个，我还在洗碗呢老师，您稍微等一下” 说完宋叶就回去了，练仲秋从前台绕出来后和敬伟博站在橘子海门口，“老师您下午没课啊” “没有，你家那些亲戚为什么不让你留在这里？这个方便说吗？”敬伟博问。 刚才一堆人团在一起，有些话也不好问，有些话也不能说，现在敬伟博问起来，练仲秋却不得不说。 练仲秋僵硬的点点头，“我妈妈，今年年初去世了” 敬伟博扶了一下眼镜点点头。 “但她是因为事故所以……”练仲秋咽了一口口水，“所以我手里有赔偿和她的公司房子什么的，但是我，我还没成年，就” “好的，我知道了”敬伟博打断他，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是个很坚强的人” 还发好人卡啊…… 练仲秋扯了扯嘴角，点点头，是啊，他是一个很厉害的人，他是很坚强的人，他超好的。 “我过去看一下，方便联系一下你的房东吗？或者给我看一下你签的合同我拍个照”敬伟博说“有什么事情可以跟老师说，你好好学习不用太担心，生活上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也可以跟我说” 练仲秋拿出手机把当时签合同时候拍的照片发给敬伟博，“谢谢老师” 敬伟博收起来手机，突然问“你和宋叶关系还不错吧？” “啊，那个，就还行吧”练仲秋底气不足。 “其实我还挺意外的”敬伟博一副了然的样子看他“宋叶的家庭情况很复杂，他成绩很不错但是人际关系方面一直都很独，我听黄赟说，跟他说话还被他威胁了” 看到练仲秋有些吃惊，敬伟博笑着扶了一下眼镜“当然威胁我是不信的，他只是不想跟他们聊那些而已，但是你来之后和他相处的很好，我也有些意外，我见过宋叶在外面做工，他过的不容易” “是，我听他说过一些，他很辛苦”练仲秋说。 “你们能做朋友也好，你来之后不至于很难融入集体，他也不会那么独”敬伟博说完之后宋叶从里面出来了。 “走吧老师”宋叶从后面推了练仲秋一把。 等红灯的时候宋叶落后敬伟博一些，跟练仲说悄悄话，“她是不是问我们关系怎么样了？” “对，我说就还行，没说什么别的，她还说咱俩能玩到一起她挺吃惊的”练仲秋也低声说。 “她就这样，她总是担心我没什么朋友会被欺负或者影响心理健康什么的”宋叶微偏头往后靠了一些，练仲秋前倾身体和他贴得很近，“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认为我会被欺负的” “黄赟给她说你威胁他，她应该更担心你霸凌别的人吧”练仲秋有些费解，就宋叶那张死人脸，一般也没人会无缘无故的一直往他身边凑吧，除了黄赟。 “这谁知道，她每隔一段时间就问我在学校有没有被孤立”宋叶叹口气“每次我都否认但她每次照问不误” “我以为她跟其他老师一样都不咋管”练仲秋把胳膊放他腿上“累了，放放” “给钱”宋叶拍了一下他漏在石膏外面的手背。 “滚蛋吧你” 敬伟博进屋转了一圈，很有分寸其余的什么都没有问，练仲秋和宋叶把她送到楼下之后，宋叶接了个电话。 “你一个人可以吧？”宋叶问。 “可以，就是不行你也不能带着我去忙啊”练仲秋扬扬下巴，“去忙吧，明天见” 宋叶走了两步想起来什么似的回头，“你不吃晚饭了？” “不吃了，这一顿撑死我了，而且我这会儿困得不行，我想睡觉”练仲秋说完很应景的打了个哈欠。 “那行吧，晚上要是有事就给我打电话，我先走了”宋叶冲他摆摆手，小跑到宋得快旁边一溜烟就消失了。 这是练仲秋个人的小习惯，用睡觉代替胡思乱想和心烦意乱。 他小时候就是这样，难过了开心了伤心了生气了，如果实在没有办法就睡一觉，睡起来之后大脑闷闷的，像是被一键清空，就会好很多。 刚才吃饭的时候他就已经感觉到自己需要急速入睡，现在打了个哈欠眼皮都叠成四层了。 慢吞吞的上楼，慢吞吞的开门，慢吞吞的简单漱了口就躺下了，他身上全是烤肉的味道，但是不想起来去洗澡。 盯着天花板练仲秋控制自己的眼睛越眨越慢，然后呼吸变得均匀，就这么睡着了。 “我昨晚给你打电话你怎么不接啊？”宋叶坐下之后给他拿了个手抓饼，“给，加了里脊土豆丝和鸡蛋，超级好吃” 练仲秋趴在桌子上脸对着宋叶，“我睡觉呢” “从下午一觉睡到早上？你也太能睡了”宋叶拍他的背“那你怎么现在看起来还是这么困？” 练仲秋闭着眼睛说：“我也没一直睡着，就是睡一阵醒一阵的，醒来也不想动就闭着眼睛躺着” 宋叶听他说完，手上用了些力气，从脖颈一路顺到后腰上，一下一下的摩挲。 练仲秋一遇到事就睡觉，这个他知道，睡一阵醒一阵那就是心里不踏实，毕竟有些事不是睡一觉就能完全扔掉的。 现在练仲秋趴在桌子上眼底是一层乌青，头发炸着不像前几天还打理的整整齐齐。 他有些难受，有些心疼。 “那你睡，睡起来再吃”宋叶把手抓饼塞回他的桌兜。 “我现在吃吧”练仲秋用右胳膊捣了他一下“还得听课” “你这样听了也没什么效率啊”宋叶说。 “那也比不听睡过去强”练仲秋把饼拿过来闭着眼睛啃，右胳膊在宋叶的桌角上来回蹭。 “胳膊痒痒？”宋叶看他吃一口打一个哈欠，继续给他顺背。 “嗯，有点儿”练仲秋说完挺着背抻了个懒腰，“你别摩挲我了，你摸的我更困了” “我就是看你这样难受”宋叶把手收回来，帮他拧开水杯。 “我以前生病的时候我妈就这么摩挲我，很催眠的”练仲秋眼睛一直就没睁开过，土豆丝掉在桌子上也不知道。 宋叶无奈的帮他收拾完给垫了一张纸，“我不知道，我就觉得这么顺顺，呼吸顺畅了心情就好多了” “没人给你摩挲过吗？”练仲秋张口就来，说完之后半天没听见声儿，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宋叶有个屁的人能帮他摩挲啊！ 他睁开眼睛看了宋叶一眼，宋叶还是笑眯眯的，“赶紧吃，快早读了” 这下不瞌睡了，人家给他带早餐，摩挲背，还给桌子上垫的纸，情商呢！智商呢！弱智能有好朋友嘛！ “以后我帮你顺，很催眠，我手还热”练仲秋小声的说了一句，但没想到宋叶拒绝的相当彻底。 “不用” “为什么不用？礼尚往来啊，你自己知道顺顺气儿会舒服一些，但你自己又没法儿顺，我帮你顺”练仲秋以为他有些不高兴，话说得很急。 宋叶左手在桌子底下轻轻的勾住他的小拇指晃了晃，“真不用，赶紧吃” 在宋叶勾住练仲秋小拇指的那一瞬间，他就感觉有一层电流唰的把他整个人过了一遍。 练仲秋有一瞬间的恍惚，自从自己的右胳膊被石膏包起来，能动的就只有手指，他感觉不舒服的时候就会使劲抻抻手指感受一下胳膊的存在感。 但现在他的小拇指被宋叶勾住，居然有一种麻酥酥的感觉，宋叶个不要脸的还看着他笑，刚才在他全身过了一遍的电又变成一股酸酸暖暖的气流打在他的胸口上。 这是啥意思啊？就因为自己没谈过恋爱就这么敏感吗？不就是拉了一下手指头吗？平时他还把手塞到知了张星他们的衣服里取暖呢，皮贴皮的也没有感觉啊！ 但现在甚至有些紧张，后背绷得像是上了发条。 靠！ 紧张个屁啊！ 有个屁的紧张啊！ 他咋了！ 宋叶左手拉着他，右手拿着笔放在桌子上，看练仲秋宕机了，宋叶侧脸趴在胳膊上弯弯嘴角，“傻了？” 说完之后还晃了晃练仲秋的手。 “没”练仲秋目光正视前方，啃了一口饼“没，你才傻子” “行吧，你现在还困不困？”宋叶问。 他还没松手，甚至揉了一下练仲秋的拇指肚。 练仲秋觉得有火烧他的胳膊，又痒又热的。 “不困了，你要干嘛？”练仲秋哐哐往嘴里塞，脖子都不扭一下。 宋叶看他整个人变成一只红虾，有些震惊，这么……纯情啊，勾了一下小拇指就成这样了？ “不逗你了”宋叶笑着松开手“去抽烟？” “走！”练仲秋腿上一使劲把椅子推出去一大截，然后略带踉跄地从后门逃出去。 宋叶摇摇头低声念叨“真是小孩” 把他的椅子拽回来摆好才慢悠悠的走出去。 第26章 他会没事对吗？ “中午你想吃什么？” 宋叶抬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右胳膊柱在桌子上撑着脑袋看着练仲秋笑，“呦，会说话啦？” “滚啊”练仲秋白了他一眼，又问了一遍“中午吃什么？” “我想想”宋叶打开手机看，“想吃猪手面吗？” “猪蹄儿啊？” 宋叶点点头，“就在上回吃火锅的旁边，超级好吃，想尝尝吗？” “行，那一会儿咱俩…”话说到一半，宋叶的手机响了，练仲秋晃了一眼都没看清楚就被宋叶给摁了。 练仲秋接着说“咱俩一会儿早点儿……” 又响了，这回练仲秋看清楚了，备注是妈，宋叶拿着手机叹口气，“我去接个电话” 说完举手说要上厕所就出去了。 练仲秋翻了翻手底下的卷子，这个正确率不太行啊，专注力也不行，宋叶坐在他旁边，他心里就总想着早上宋叶拉他手的那一下，再好用的脑袋也得宕机。 正准备把刚才错的地方全部整理出来，练仲秋的手机在桌兜里震了一下。 宋：我得回去一趟，宋得快留给你，钥匙在外套里，晚上再去吃猪蹄【捂嘴笑】 练仲秋拿着手机眉头皱的很紧，不是很紧急的事情宋叶不可能就这么直接走掉。 难道和宋渔有关？宋叶说过他每周都要回家一趟，但是这两天宋叶基本都和他待在一起，是因为这周没有送钱回去所以宋渔又打人了吗？ 想到这里练仲秋感觉屁股底下有火在烧，根本坐不住，如果真的是宋渔又在发疯，那宋叶回去也是当沙包让人泄愤过瘾去的，说不定还得把身上所有的钱全部留下。 练仲秋从宋叶的外套兜里拿出钥匙，把手机揣上直接就跑出去了，在这里除了敬伟博管，其他老师眼睛都长在头顶上，只要他们不站在桌子上撒尿，干什么都跟看不见一样，更别说这种上课上到一半跑出去的行为。 不过从狗洞钻出来练仲秋才想到一个问题，他不知道宋叶家在哪儿啊！他还只有一只手，总不能骑着宋得快满街溜达去。 龙爷应该知道，就是不知道会不会跟他说了，练仲秋一路上碰到红灯就给宋叶打电话，一直是无人接听，一只手车也骑不稳，在路上绕s线，身后的人看他胳膊打着石膏也没人敢往他身边凑，也还算是一路顺风。 练仲秋到橘子海路口的时候一拧油门骑着宋得快冲上台阶，在龙爷键康大药房门口甩了一个稀巴烂的尾，他蹦下来就往店里冲。 “龙爷！龙爷！”练仲秋蹦着进去的时候有两个老天太坐在里面吊针，龙爷坐在边上笑得脸上褶子密的都快看不清五官了。 龙爷听见练仲秋尖锐的声音，先是低头眯着眼从石头镜上面看看，然后扶了一把眼镜，看清来人之后他咂了一下嘴，站起来脚下生风走过来，拽着练仲秋的胳膊往外扯，边扯边压低声音“臭小子你过来做什么？” 练仲秋没想到他劲儿这么大，基本上他就是被提着拎出去的，但现在也顾不上那么多，“龙爷你知道宋叶家在哪里吗？” “宋叶？”龙爷愣了一下，练仲秋赶忙从他手里逃出来揉了两下胳膊。 “就是宋橘”练仲秋补充。 龙爷侧着身子看到他宋得快横七竖八的占着盲道，“他让你过来的？” “不是”练仲秋急得跺脚“他上课接了他妈的电话然后就直接走了” 龙爷上下打量了他一下，“那跟你有什么关系？他晚上就回来了” 说罢龙爷指着宋得快，“停到边上去别占盲道”转身就要进去。 练仲秋看他要走，急得用右手拉人，上前拦了一下，“他挨打怎么办？宋……他爸不是总是打他吗？他现在回去不就是挨打去的么？” “那你过去干吗？买一送一吗？”龙爷站在门口冲着里面的两个老太太温和一笑，转过来立马吹胡子瞪眼的说：“你去了就是这条胳膊也得断” 这变脸速度……绝了！ “赶紧回去上课，担心宋叶就放学去橘子海等着就行了”龙爷把练仲秋抬起来的右胳膊推开。 听了这话练仲秋不可思议极了，龙爷九哥，宋叶身边能说的上话的就这么两个人，但是龙爷现在的态度就像是宋叶只要被打不死怎么样都可以。 他瞬间觉得一股火苗蹭地一下就窜起来了，这他妈算个屁的熟人，还不如他呢！ “他如果出事儿呢！宋渔下手没轻重你比我清楚吧！万一宋叶一下没挡住或者没跑了被打死了怎么办！他妈怎么办啊！” “宋叶人前人后叫你一声爷”练仲秋扯着嗓子喊站到龙爷面前用身体挡住他“你就一点不担心吗！” 练仲秋瞪着眼睛站在门口一声比一声高，龙爷拿手指来来回回的指他，“他都没告诉你他家在哪里，说明他就是不想让你知道，你现在过去有什么用？你还断着一只胳膊” “你既然知道宋渔下手没轻没重，他打亲儿子都没数，打你这个陌生人呢？”龙爷凑近练仲秋咬着牙低声说“你再喊一嗓子我就把你扔到马路上去，让开” “我！不！让！”练仲秋再次提高一个分贝，当他是吓大的呢，“告诉我宋叶家在哪里” 里面的两个老太太听见这动静，推着架子走到门边跟龙爷用方言说了些什么练仲秋听不懂，他就大剌剌的横在他们中间，龙爷往哪儿走他就往哪儿走，就是不让。 “幸福巷”龙爷斜着眼睛瞪他，练仲秋听到之后打开导航就往外冲，龙爷见状追了两步喊“把车停在路边，别骑进去！” “知道了” 尾音消失在风中。 练仲秋去幸福巷的路上心怦怦的跳，紧张的浑身的皮都发紧，他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些如果慢了就会错过什么的感觉。 到了幸福巷口子，练仲秋有些不安，太破了，太乱了，太糟糕了。 周边的所有房子上都糊着一层黑色的像是油脂一样的东西，街边的小店就跟没长齐的牙一样，全部都挤在一起，花花绿绿的底色上一层灰黑色。 每个店门口都放着扩音器和喇叭，你高我低的叫卖声被劣质的喇叭传出来，比用指甲抠黑板还难受。 尖叫乱跑的小孩，恨不得把木头板子砸烂的下棋大爷，还有站在一起声音活似尖叫鸡一样的大妈们在此起彼伏接连不断的说话。 吵！ 再一看，街边台阶上层次不齐的蹲着赤橙黄绿青蓝紫少年少女，不是嘴里叼着就是手上拿着烟，目光一致看向他，个顶个的猥琐恶心。 一层鸡皮疙瘩爬上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臭鱼烂虾的味道，腐臭味和腥臭味还有人油味混在一起，几乎在深呼吸想甩掉鸡皮疙瘩的那一瞬间练仲秋就被熏得掉眼泪。 他从宋得快座椅下面拿出轮胎锁，一只手不方便他就用脚抵着弄。 这动作有多傻逼都不用想，练仲秋抹了把眼泪冲进幸福巷。 巷子里面又是完全不同的样子了。 太静了，越往里面跑，越感觉整个世界都被扔在身后，拢共就能过两人的道，堆得全是乱七八糟的东西，床架子，椅子凳子桌子，各种大小不一但是脏的一致的编织袋，还有小儿学步车，只有你想不到的。 练仲秋来回蹦保持平衡，还好幸福巷只有一条路，没什么岔路，不然等黄花菜凉了他都找不到宋叶。 跑到最里面，练仲秋回头看了眼，他身上刚出的汗上面再叠一层冷汗，入眼的全是灰扑扑一片，砖缝里连棵草都没有。 正值夏天，路边的树上总有蝉鸣，练仲秋来这里就没有安静下来的时候，但此刻耳边除了他自己喘的跟牛似的气音，什么声音都没有。 他进到最里面的单元从一楼开始往上走。 宋渔要发疯，就不会一点声音都没有，练仲秋控制自己的喘气声，他在每一户面前停留几秒辨别。 就这么走了三个单元，爬了快18层，整个世界还是安静的诡异。 练仲秋拿出手机再搜索一遍幸福巷，他确定自己没有走错地方，那宋叶呢？跑了？还是…… 不敢往下想，练仲秋摇摇头试图用这种方式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但意识这东西有时候就是这么离谱，越怕什么，在大脑里就会模拟的越完善，越清晰。 练仲秋又跑了两个单元下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在抖，他想了想开始给宋叶打电话，要是真被宋渔逮住他也认了。 一直没有挂断，但是一直没有人接，练仲秋靠在墙边闭着眼睛，怎么办，怎么办，宋叶到底在哪里，现在该怎么办。 操！ 嗯？ 练仲秋无力到快顺着墙滑到地上的时候，听见了砰了一声。 声音并不大，也不响，闷闷的，像是肉砸在案板上的声音，练仲秋站定仔细听，声音是从自己身后传来的！ 他往巷子里跑，刚才那边有一条小道，全是最高不过三层的自建平房，他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呢！ 比幸福巷还要窄的一条路，甚至是土路，连水泥地都没有，两边全是红砖，头顶上挂着大大小小的裤衩和衣服。 “操！” 练仲秋没走稳，一脚踩进一片水坑，上面飘着一层油花还有鱼鳞…… 日了狗了！**的恶心死了！ 练仲秋跌跌撞撞的往里面走，他听到了宋叶的手机铃声。 “宋叶？”练仲秋小声叫了声，他几乎每走几步就会停下来左右前后的观察一下，“宋叶？” 没有人回应，但是宋叶的手机就在这一片响，练仲秋压低身体，屈膝半弯着腰一寸一寸的往前走。 他很紧张，准确来说是有些害怕，害怕到骨头咯吱咯吱响。 他对于宋渔的所有了解都来自于宋叶那些轻描淡写的形容，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还是武力值max的那种，他不想被一闷棍敲得直接见祖宗去，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宋叶？宋叶？”练仲秋不敢松懈下来，他甚至不敢抬手擦流进眼睛里的汗。 突然，练仲秋在前面的拐角看到宋叶的鞋，细看是穿着鞋的脚，看样子应该是靠着墙坐着的。 “宋叶！宋叶？”练仲秋小跑过去，宋叶坐在泥地里，脸上头上都是血，靠着墙正在抽烟。 练仲秋四处张望了一下，没有看到别的人，他声音放高了些，宋叶还是没反应，只是机械性的吸嘴里的烟。 “啊！是我！”练仲秋正想扶他，没想到宋叶直接掐着他的脖子把他的头磕在宋叶自己的膝盖上。 宋叶大概是感受到手底下触感不同，没用多大劲，练仲秋挣脱开之后向后仰一屁股坐在地上捂着鼻子骂人。 宋叶睁开肿成一条缝的眼睛，他模糊的看到眼前的人是练仲秋，像是临死之前的幻觉，练仲秋怎么会跑到这里来？他喜欢练仲秋到这个地步了？看到幻觉居然都是练仲秋。 宋叶扯着嘴角笑了一下靠回去，烟头吐在一边，烟嘴上是血丝。 “起来！”练仲秋站起来，刚才被磕的那一下他的眼睛和鼻子一定会青，现在还不是算账的好时候。 练仲秋双腿跪在地上，一只手从宋叶的腋下穿过去抱着他的后背，右手用不了，他就把自己的头卡在宋叶的肩膀处，一起使劲。 宋叶迷迷糊糊的伸手揽了一把面前的人，是实心的，他浑身已经疼的麻木了，但是还是感受到后背有五根用力的手指正在掐他的肉。 “练仲秋？”宋叶试探性地问。 “别他妈说话了，有劲自己往起来站”话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练仲秋不敢张嘴怕一口气松了，宋叶还得被他扔地上来个二次伤害。 “练仲秋！”宋叶双手抱着眼前的人，把脸凑到练仲秋脸上去看，是练仲秋！ “你怎么会在这里？”宋叶自己腿上使了点儿劲，配合着练仲秋跪起来。 练仲秋喘着气，满头的汗，手在止不住的颤抖，他擦了一把宋叶脸上的血，“来救你”说完之后他站起来从侧边几乎是把宋叶直接扛起来。 “走，先去医院” 宋叶大半个身体的重量全部压在练仲秋身上，他已经很配合了，但是两条腿不给面子，左脚拌右脚，不听使唤。 练仲秋左胳膊从背后卡着他胳肢窝撑着，右手握拳柱在旁边的墙上保持平衡，那种害怕到毛孔张开的感觉又出现了。 现在也顾不上胳膊了，要快点去大马路上，这样跑也好跑，实在不行窜进呲牙小商店里也能抗一会儿。 宋叶提着一口气，右手紧紧的抓着练仲秋的衣服，一步一步的跟着他往外走。 这条路他太熟悉了，从会走路开始就总是这么跌跌撞撞的往外跑，甚至有时候是往外爬。 抬头看不见蓝色的天，全是家家户户的裤衩衣服床单被套，360度扭头就是无尽的红砖，空气永远都是一股霉臭味和腥味， 十几年，他的人生一直在重复这样的画面，有时候他站在幸福巷口子上会听到自己身体里的灵魂在哭，哭的很压抑很伤心。 但现在。 宋叶扭头看到练仲秋的脸，上面有一道黑色的不知道是什么，他嘴一直在动，但是宋叶什么都听不清。 他不再是一个人撑着墙从这里跑出去，下一次再回来。他把头靠在练仲秋肩膀上，感受到练仲秋从胸腔里喷出来一股狠劲儿，应该是喊了一嗓子，但是他听不到。 练仲秋身上是香的，香到他对这里原来的气味都有些模糊了。 宋叶歪着嘴靠在练仲秋身上笑，练仲秋被他吓得不轻，刚才他以为宋叶完犊子了，一下把头靠在他肩膀上，现在又感受到宋叶在震动。 “傻逼” 进来的时候练仲秋找了快一个小时，出去连二十分钟都没到，台阶上的赤橙黄绿青蓝紫看到他们，开始窃窃私语，大妈大爷们静止几秒钟，然后犹如一滴水滴进油锅里整个炸开。 练仲秋扶着宋叶坐在宋得快上，他解开轮胎锁塞到宋叶怀里，“抱着我坐稳” 到了医院，宋叶被安排在急诊，练仲秋去给自己的手拍了个片子，没什么事儿，就是石膏外面脏的要死，臭的要命。 他匆匆回到急诊之后，宋叶躺在床上衣服被剪开，床边一堆仪器。 阵仗吓人。 练仲秋看着来来回回的医生，他叫住一直在旁边拿着笔写写写的护士问，“他怎么样？还好吗？” “肋骨断了，不确定有没有内出血，他家人在哪里？”护士看到练仲秋外面的校服外套问“你们打群架了？” “不是，没有，他没有家人来不了，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护士皱眉，“叫监护人来签字，他呼吸音有噪点，肋骨断了，不确定有没有伤到内脏，你能给他签字吗？” 练仲秋快速的眨眨眼，感受到眼睛没那么涩之后抬头问护士“他已经成年了，可以自己签吗？” “打电话给你们班主任”护士说了一句就过去了。 宋叶床边围的医生越来越多，练仲秋被挤到最边上，他找了个角落抱着胳膊把自己嵌进去，看他们在宋叶身上插管子扎针。 如果他没有浪费时间，宋叶能再早一些来医院，如果他当时跟着宋叶一起出去，他对上宋渔不是对手，至少可以打110，宋叶不至于伤的这么重。 敬伟博来得很快，她像是已经很熟悉这套流程一样跟着医生跑前跑后，练仲秋也看不懂她的眼神暗示，就像根柱子一样杵在边上。 他突然想到梁健和李艳芳以前帮过宋叶，不知道怎么拨通的电话，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李艳芳和梁健就跑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男孩。 应该是他们的儿子。 李艳芳进来之后给练仲秋递了一个塑料袋，“里面是毛巾和新的短袖还有你爸以前的短裤，你去厕所简单擦一下把衣服换了” 练仲秋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服，鞋边上全是泥，现在干了走两步就掉渣，身上是宋叶的血还有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他都不知道怎么能造成这个样子，怪不得一直有一股恶心的味道。 他接过塑料带说了声谢谢，把鞋脱了拎手上往厕所走，梁健给他递了瓶矿泉水。 练仲秋舔舔嘴唇，已经裂了。 练仲秋一只手干什么都慢，他擦完身上才看到镜子里自己脸上有一道机油印子，应该是宋得快轮胎锁上的。 换完衣服出来以后警察也到了，他要做笔录，李艳芳过来拉他，“去外面说” “我想看着他”练仲秋说了句“行吗？” “可以可以”一个面容憨厚的老警察对练仲秋笑笑，“没事不用紧张，医院报警的，我们基本都知道宋叶的情况，你就说说你是怎么过去的就可以” “宋叶和我说过一些关于他爸的事情，他早上走了之后我怕他出事所以找过去的”练仲秋舔了一下嘴上裂开的口子，“但我没想到他会被打的这么严重” “下次再有这种情况，你可以直接报警，自己找过去太危险了”李艳芳在旁边说。 练仲秋点点头，“他没事吧” 李艳芳摇摇头叹了口气，“不知道，这次很严重，比以前……算了没什么” “比他腿断了那次还严重吗？”练仲秋看到李艳芳摇头的那一刹那就哽咽了。 李艳芳看他泛红的眼眶，犹豫的抬手拍了他的肩膀两下，“别怕，应该没事的” 第27章 嘿嘿 这个“应该没事”的含金量有多少练仲秋不敢细想，宋叶很快被推进手术室，练仲秋跟在人群后面，外面正是一天最热的时候，从里面往外看都能感觉到空气被晒出了形状。 但练仲秋骨头里滋滋的冒凉气，不受控的打了个冷颤，他抱紧怀里的脏衣服。 不要出事！不要出事！千万不要出事！ 坐在手术室外面的椅子上，练仲秋第一眼就看到了挂在眼前的老式钟表，应该是以前医院翻新的时候没取下来的，跟走廊里的钟是一个时间。 梁健和敬伟博去楼下缴费签字，李艳芳跟警察说着什么，那个男孩坐在他的对面，看看他再看看手术室的大门。 不一会龙爷就赶来了，后面跟着九哥。 前面还老神在在、信誓旦旦说宋叶晚上就会回橘子海的龙爷跑的鞋带都开了，也难为他这么大岁数边跑边喊，还中气十足。 “怎么回事？你没事儿吧？橘子怎么样啊？怎么要到做手术这种程度啊？有没有事啊！” 龙爷上来扣着练仲秋的后颈开始晃，想到哪句说哪句，练仲秋也恍惚着呢，他的话基本就是左耳进右耳出，在大脑里不停留半分。 九哥上来拉着护士就开始问，楼下的警察和敬伟博刚好也上来了，龙爷见状撬不开练仲秋的嘴，一扭身抓着警察开始问。 耳边是嘈杂的声音，敬伟博坐在他旁边拍拍他的背，没说什么。 眼前是红色的三个大字，这样的场景不是第一次出现了。 练仲秋强硬的逼迫自己的把目光挪开，他盯着墙上那个老旧的钟表，每走一秒他都仿佛可以听见里面机械器件跳针的声音。 练仲秋摊开手掌，刚才洗的匆忙，他手指甲缝里还残留着宋叶的血，这种感觉……太糟糕了 这种什么都做了，但是好像什么都没做的感觉……糟糕透顶了 他咬着牙强迫自己平静下来，脸颊开始发酸，眼睛也开始泛酸，缓过劲儿来浑身开始顿着疼。 他看了一圈周围的人，大家都已经平静下来了，龙爷回过神来想起自己也是个大夫，手里拿着撒泼要过来的报告来来回回的翻，边上都被他口水沾得卷边。 九哥跟他对视一眼之后对他点点头，练仲秋没看懂，但应该是没事儿的意思。 刚才李艳芳也说没事，早前龙爷也说没事，现在九哥也说没事。 为什么大家都觉得宋叶会没事？ 他不是人生肉长的吗？ 他不是血肉之躯吗？ 他不会疼不会痛不会死吗？ 练仲秋低下头，把已经开始不受控颤抖的手压在大腿下面。 求求了，宋叶不要出事行吗？ 不管怎么样至少让他活着好不好？ 我可以以后每年都去给您烧香祭拜 我可以捐钱 我可以去……去给贫困山区做捐献 我什么都没有了，留下一个宋叶可以不可以…… 练仲秋一遍一遍的在心里祈祷恳求做出承诺，一次比一次加码更高。 在李艳芳和敬伟博提回晚饭的时候，宋叶被推了出来，练仲秋几乎是下意识的弹射过去。 宋叶身上带满了机器，头顶正上方被剃秃了一块，脑袋上包着纱布网，带着呼吸机。 活着呢！还活着呢！ 医生跟其他人交代注意事项，练仲秋就在旁边静静的看他。 真丑啊宋叶，你现在像个猪头，还是青青紫紫的猪头，连手指头都肿得像根胡萝卜，还能拿的起筷子一起去吃猪蹄面吗 宋叶是在第二天下午醒过来的，练仲秋正趴在床头的桌子上改那天卷子上的错题。 相当专注，宋叶眼睛转了一圈看到他，原来还真不是梦。 宋叶费劲的想抬手叫他，没抬起来，他想出声音，但是一使劲胸口就疼的要命。 练仲秋沉浸在卷子里压根没发现宋叶眼睛瞪得老圆。 “滴，滴滴，滴，滴滴”仪器开始发出不规则的报警声。 练仲秋听到之后把笔一摔直线冲出去，压根没看宋叶一眼。 宋：…… 等一群人呜呜泱泱进来，练仲秋跑在最前面才看到宋叶睁着眼睛看他，张嘴咿咿呀呀的不知道想说什么。 练仲秋顿时腿一软，双膝砰的一声摔在地上，梁健调子起的贼高哎了一声去扶练仲秋，半天还扶不起来。 练仲秋就着梁健的劲儿起来走到宋叶面前，吧嗒，吧哒吧嗒吧，一连串的眼泪掉在宋叶的氧气面罩上。 “你”那边医生帮宋叶检查身体情况，他慢慢的往外吐字，“丑，别哭，死不了，嘿嘿” “嘿你妈，你他妈还有脸嘿”练仲秋也不擦眼泪，就任由豆大的泪珠往下淌，“还死不了，你他妈差点儿就见阎王去了，你知不知道你肋骨断了差点儿给肺插个对穿，你他妈还死不了？” 宋叶先是惊了一秒，这么严重？而后他看了看练仲秋的脸色，吓得不浅，他讨好一般对着练仲秋笑，对着梁健李艳芳梁文博笑。 晚上就把氧气罩还有尿管什么都给拔了，宋叶能说点儿话，手指和脚趾也能动，医生让他多绷脚，抓握拳，还让家属给按摩四肢肌肉。 本来是一个多温馨的场合啊，但练仲秋在旁边比监考老师还严厉，宋叶稍想偷会儿懒，练仲秋就一巴掌扇在他腿上或者胳膊上。 “握拳！”练仲秋两条眉毛吊的老高看着他“绷脚！你想肌肉坏死吗！” 宋叶无奈极了，他有心反驳两句，但想起练仲秋那会儿的眼泪，又觉得算了，反正不能让他一整宿不睡觉的绷脚抓握拳呗。 “嘴干”宋叶说。 练仲秋拿棉签蘸了水给他擦在嘴唇上，“明早才能喝水，你忍忍吧” “你给我买个唇膏行不行”宋叶迅速的把嘴唇上的水舔掉“越擦越干啊” “我去买根黄瓜，擦成条敷在嘴上”梁健把宋叶的腿塞回被子里，然后匆匆下楼。 病房里只剩他俩，练仲秋从宋叶醒来就一直垮着脸，一秒钟好脸色都没有。 “别气，等我好了你打我出出气”宋叶用能动的手去拉练仲秋的手指。 练仲秋往后退了一步，静静的看他，然后坐回去继续看书。 糟了，能骂他说明是简单生气，不理他那就是气狠了。 但偏偏现在宋叶除了眼皮嘴唇和手脚能动以外，其他地方不是插着管子就是开了刀口，什么叫心有余而力不足！！！ “练仲秋，你过来让我拉一下你的手行吗？”宋叶说的很慢，声音很轻。 练仲秋把身体伏的更低，浑身写满了抗拒。 “拉一下吧”宋叶说“我当时以为以后都拉不到了” 练仲秋侧着脸看了他一眼。 “你当时把我从那里抗出来的时候我就在想，早知道就早上亲你一口了，只拉一下手太亏了” “你闭嘴！”练仲秋站起来走到门口看外面，梁健没回来，他把门关住，走到床边坐下。 “拉一下，快，拉一下”宋叶用手艰难的去摸他。 练仲秋有些迟疑，但还是紧紧握着宋叶的手，“你把嘴闭上” “嗯，你跟我说点儿什么吧”宋叶对着他笑，笑得傻逼至极“太安静我总觉得不太安心” 练仲秋把宋叶的手放在他右手手心里，左手盖上去，力气不大，但很暖，很温柔。 “宋叶，你这次为什么不跑？”练仲秋盯着自己的手。 宋叶把头转过去没说话，练仲秋没逼他非得给个答案，他自顾自的往下说，“我妈，当时走的时候，也是这样，我跑到医院的时候她浑身是血，肿得整个人像被吹起来的气球，看起来特别吓人，我都不敢抱她” 宋叶把头转过来看练仲秋，他继续说“做完手术之后，医生说有很大的可能就瘫在床上了，我那时候想，行，能活着就行，瘫了就瘫了，我还能照顾不好她？” “我每天都会求老天爷，把她留下，让她别走，再陪陪我，我不怕她瘫了或者一直病着，我就怕她离开我” 宋叶手上用了点儿劲儿去捏练仲秋的手，“但……还是不行，从ICU出来两天全身器官衰竭，全身创伤大面积感染，血小板几乎没了，我记得很清楚，不到24小时，那天还是个下着雪的晴天，我办完手续走出去的时候眼睛都睁不开” “我还有很多话想跟她说，但是没机会了” 练仲秋轻拍宋叶的手，声音平静“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跑，你不想说就算了，但你不是说过……就……挺喜欢我的，那你能不能不要就这么……就是，就这么草率的做决定，我们不是还说好一起考走的吗？” 宋叶捏捏他的手，冲门外给了个眼神，练仲秋一把把宋叶的手甩开，然后若无其事的坐在刚才的位置上继续看题。 宋叶抽抽嘴角，他的胳膊差点儿让练仲秋卸下来。 “练仲秋”宋叶叫了他一声，练仲秋没回头应了声：“嗯” “我不走，我不会走，我跟你说好的事，我不会骗你”宋叶说完之后笑了一下，“那你能不能明天也让我拉你手？我感觉我这条胳膊好像可以动了” “不要脸！拉个屁！你赶紧握拳！绷脚！不许偷懒！” 宋叶在被子底下继续他的不休息康复运动，不拉手拉个屁也行啊，就怕你更不让拉。 梁健在门口徘徊了好几圈，手里的黄瓜被他攥的锃亮，刚才他儿子说的那话是什么意思啊！ 他买完回来之后想去上卫生间，就把黄瓜挂在门把手上，等回来的时候发现门被关住了，刚推开一个缝，就听见练仲秋说什么你挺喜欢我的，能不能不要离开我。 宋叶的回答呢！更不对劲了，两个小伙子拉手？永远不离开？ 他没吃过猪肉不代表没见过猪跑，他自己年轻时候搞对象不也是这么一套吗！ 但是宋叶和仲秋是两个男孩啊！ 男的和男的怎么能谈这种事情啊！ 想了半天梁健把手心里的汗擦在裤子上推开门进去，练仲秋已经坐在桌子边上开始写卷子，宋叶嘴角带笑还在按医嘱动动手脚。 “梁叔回来了”宋叶先出声，练仲秋过来接过黄瓜，在垃圾桶跟前削皮刨片。 “你头晕不晕？想不想吐啊？”梁健慢腾腾蹭到床跟前，关心的别别扭扭。 “我就是饿，然后疼”宋叶声音很小，但练仲秋第一时间走过来，“哪儿疼？胸口还是肚子？胳膊腿儿疼不疼？还是头疼啊” 很紧张，很关心，很担心，很在乎 “就是伤口疼，这挺正常的，摔一跤磕破皮也得疼几天啊”宋叶安抚他“主要是饿，饿的不行” 梁健退后一步，练仲秋自然的顶上他的位置，把黄瓜片敷在宋叶嘴上“你还不能吃，大夫说放屁之后才能吃东西，你现在想放屁吗？” 宋叶张不了嘴，冲着练仲秋翻白眼，死直男！ “哎！你不许偷偷把嘴上的黄瓜吃了啊”练仲秋又在上面盖了一条，“要是有放屁的感觉就给我们说，放了屁就能吃饭喝水了” 这么亲密！什么都能说！ 梁健在后面搓搓手，这不是他能想明白的，要找个时间跟练仲秋，不！跟宋叶好好谈谈。 得尽快！ 这么一想也能想通了！ 练仲秋为什么听到宋叶要回家，急得逃课出去找人，宋渔的疯劲儿他是知道的，他打自己老婆儿子都跟砍瓜切菜一样，更别说别人了。 但练仲秋一点儿不怕啊，还把宋叶带出来了，他自己还有一只胳膊打石膏呢。 再看宋叶，上次学校的事情就是宋叶给他打的电话，练仲秋刚来还在他那儿住了一个星期。 这可不全串起来了！ 那边练仲秋拿着洗漱用品去水房，宋叶趁他出去赶紧放松歇歇手脚，累都累死了。 梁健见状过去把门关上走到床边，“橘子，你跟叔说实话，你是不是和仲秋谈朋友呢” “噗！”宋叶一口气把嘴上的黄瓜片吹掉，这一下疼的他咧着嘴喘气，“谁说的？” 变相的承认！ “你们怎么能谈朋友呢？你们是……”梁健说不出来那个词，索性一拍大腿“你们这样是不对的！” “我们没谈”宋叶解释，“我们没谈朋友呢，没—” “没谈拉什么手！”梁健再一拍大腿“还说不离开不分开什么的，我都听见了！” “我们真没—”宋叶的话再次被打断。 “你们不能错把关系好当成这种感情，我知道你们还小，可能觉得兄弟大过天，但是不能走这种危险的钢丝！你们这样哪能成啊！你们还是孩子，不能为了图刺激图新鲜好玩就去尝试这种事情” “叔，叔，叔”宋叶眼见梁健越来越激动，他还躺着不能动，拦也拦不住。 语言有时候有力又无力的。 “叔！练仲秋在门口呢！”这句是宋叶拼着一口气喊出来的，喊完整个人躺在床上身上一层虚汗，放过他这个死里逃生的病人行不行啊…… 梁健一扭头，看到练仲秋的半个身影，开门看，连根毛都没有。 这一晚上练仲秋都没回来，梁健一直用奇怪的眼神看宋叶，他一张口宋叶就喊疼，最后上了止痛泵，宋叶睡过去，梁健睁着眼睛或坐或站在屋里一晚上没消停。 第二天李艳芳过来看到梁健的脸色大惊一跳“昨晚怎么了？宋叶是不是情况不稳定啊？” 梁健摆摆手，什么也没说，留下一个背影就去市场了。 “哥，你什么时候出院？”梁文博站到床边问。 “明天”宋叶闭着眼睛回。 “那不行，我妈说要给你做一个星期的饭，还让我来送”梁文博把手伸进被子里去捏宋叶的手。 “啧”宋叶睁眼看他“那你知道要送一周的饭你还问我什么时候出院，你缺心眼啊你” “你能不能别老说我，我已经大了”梁文博手还在被子里鼓秋来鼓秋去。 “昨天把你送到医院的，是不是我亲哥啊？”梁文博干脆坐在床上把宋叶往边上挤了一点。 “下去”宋叶把自己的手从他手里抽出来。 “为什么？” “你太胖了” “那昨天那个是不是我亲哥？”梁文博还在问，宋叶看他头顶上都是一个问好。 “你妈就生了你一个！你哪来的亲哥？”见梁文博还要说什么，宋叶眼一闭头一歪转过去装死。 装着装着就睡着了，等中午再睁眼，练仲秋坐在旁边手里拿着生物速记册小声的背。 “渴了”宋叶声音沙哑。 “来，你别使劲，靠着我就行”练仲秋单膝跪在床上，让宋叶靠着他，慢慢坐起来。 “唉唉唉，先别走，你坐下我靠会儿”宋叶把他的生物速记册拿起来“背这么快？” “我们原来学校讲的快，所以我背的快”练仲秋单腿盘着坐下，“万一一会儿被梁健看到怎么办？” “咱俩又没谈恋爱，理直气也壮，而且你也不在乎他怎么看吧”宋叶慢慢的从被子底下用手去找练仲秋的右手。 “嗯，我的事我自己能做主”练仲秋嗯了一声。 “那我的事也是我自己做主”宋叶的动作被练仲秋打断。 “能不能别老想着拉个手什么的”练仲秋声音很低“病着就安心养病行不行？” “那亲一下呢？不拉手亲一下？”宋叶笑着仰头看他，练仲秋最烦他口无遮拦，从脸蛋一路红到脖子上，头皮也没能幸免。 练仲秋叹口气，表情肃穆“我想好了，等你出院我胳膊也好了之后，我要狠狠揍你一顿” 宋叶的笑卡在脸上，他认真去看练仲秋的表情，不像作假，“别，别吧，我就是有感而发，没别的意思” “我再不揍你我真怕哪天我就被你气死了”练仲秋说完继续拿着册子背。 宋叶靠在他身上，后背暖洋洋的，练仲秋真好闻，打吧，说不定揍一顿练仲秋开窍了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7章 嘿嘿 第28章 第 28 章 宋叶在医院里住了小半个月，出院那天，练仲秋拉着他去吃了那天没吃上的猪脚面。他胸前还留下了一道很难看的疤，看见就啧啧啧不停，也不让别人看，练仲秋无意识瞥见两回，给他买了芦荟膏，说是主打一个心里治疗法。 “你怎么不胖呢？”练仲秋伸手捏宋叶抱着他腰的胳膊“全是骨头，膈人都” 宋叶把他手甩开，“你认真一些，本来就只有一只手骑车够危险了” “我现在是秋名山车神，括弧，单手电动车版”练仲秋右手换了小巧的支架，现在除了手腕被固定住动不了，胳膊肘已经可以灵活旋转1080度。 他再次捏了捏宋叶的胳膊“刚才那两碗面喂狗了吗？这段时间李艳芳给你吃的我看着也都是好东西啊，你咋越来越瘦啊？” “我大病初愈，还开了刀，是要补元气的”宋叶抓住他的手趁机十指相握，“我都不着急你也就别急了” “松手！”练仲秋甩了两下挣脱不开，用指甲掐宋叶的肉“大街上呢，赶紧松手！” “那回去能拉一会吗？”宋叶松开手，看了眼自己的手背，一层皮被练仲秋掐下来了…… “不能，快考试了，干点儿正事”练仲秋拒绝。 宋叶在练仲秋看不到的角度撇撇嘴，说的跟不考试就能干不正经的事情一样。 在医院这半个多月，他是完全靠不要脸皮和尊严，才换来了现在偶尔可以和练仲秋拉一下手。 到了橘子海，龙爷在前台坐着，照例手里拿着手机吊着一张脸看脑残短剧，听到他俩进来之后说：“饭在你屋里，我回去了” 宋叶对龙爷道了谢，准备进屋看看有什么吃的，就感受到练仲秋一阵风似地追着龙爷出去。 他从门边探出半个身体看二人的背影，早前龙爷还说烦练仲秋，现在他俩居然都能心平气和的聊天了？ “最近有客人吗？”练仲秋从兜里拿烟给龙爷。 龙爷接过来点着之后才说：“本地人不会住在他那里，哪来的客人？” 语气里浓浓的抱怨。 练仲秋自己也点上跟着龙爷走，“我这不是想着万一有客人，宋叶会错过挣钱的机会么，这段时间辛苦您了”说完特别灿烂的对着龙爷一笑。 龙爷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跟着我干嘛？” “取点儿药啊，我记得我上次好像还看到祛疤膏了”练仲秋笑着说“他出院的时候就拿了护士给开的止痛消炎的乱七八糟的，其他的人家推荐的他都没买” 眼看着要走到自家药铺门口，龙爷听到练仲秋的话停下脚步，把眼镜拉下来一些，靠近练仲秋，“你又要白嫖我！” “哪能说又啊，咱们都这么熟了，你别跟我见外啊”练仲秋绕过龙爷自顾自往药铺里走，语气要多欠揍就多欠揍。 龙爷跟在后面咬牙切齿，“一次两次也就算了，他宋橘子住院这小一个月你拿了多少药了？我当时不是把地址告诉你了吗！” 练仲秋听到这句话猛地转身眯着眼看龙爷，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龙爷这段时间算是领教过他的狗脾气，两人面面相觑没一会儿他就败下阵来。 “走走走，我真是欠你们两个的”说完龙爷进去，一屁股坐在塑料椅子上不看药柜，练仲秋每拉开一个抽屉发出声响他就叹口气，到最后口干舌燥的嗓子都发痒。 “你”宋叶吃惊的看着刚进门的练仲秋，“你怎么又去打劫啊？”说完看了看练仲秋的身后，龙爷居然没追杀他。 老头改脾气了？ “这不叫打劫，这叫邻里之间互帮互助”练仲秋抹了把头上的汗，龙爷字写得太乱，还有好多繁体的，他扒着药柜子来来回回的看才挑出来这些。 “给，这个洗完澡擦在疤上”练仲秋往宋叶怀里的扔了个小玻璃罐。 宋叶拿起来透着阳光看了看，顺带打开闻了一下“祛疤的？” “嗯”练仲秋点点头，继续收拾怀里的那一堆“你不是嫌难看么” 宋叶笑着说；“也没那么嫌”然后把小玻璃罐顺手揣在兜里捏着转。 “我给你拿的这些跟今天医生说的有些是一样的，有些我问龙爷也是差不多的，这个，你要是感觉胸口疼就吃这个，但是别多吃。还有这个，固本培元，就是补剂，不管有没有用，先吃着吧，还有这个……哎呦我操！” 练仲秋说的入迷，拿着手机和手边的药一一对应讲解的头头是道，哪能想宋叶从他背后偷袭亲他脸。 练仲秋抬手狠擦了两下，宋叶站在他旁边笑得没心没肺，“你他妈有毛病啊？” “嗯”宋叶点头“有毛病” 练仲秋又擦了两下脸，“我不是啊，你别老占我便宜” “你又不是我亲你两下怎么算占便宜”宋叶说着又要靠近他，“我亲李潇洒去那才叫占便宜性骚扰，你就当被狗舔了” 练仲秋往后跳了两步，“你别过来，吃你的鸡腿去，一嘴油拿我当擦布了！” “那擦干净再亲一下”宋叶说罢抬起手背就在嘴上蹭了两下，两眼冒光，笑得很贱。 “重点是这个吗？别上你那些个歪理，我讨厌被人亲，起开点”练仲秋边说边往后退，还伸手推了一把已经走到眼前的宋叶。 宋叶听他说完，360度大变脸，一脸的可惜和遗憾，摇头叹气然后转身，练仲秋看他演技惊人以为真是哪句话说重了，刚拍了一下宋叶的肩膀，就被宋叶一把推在桌子边上亲到了脑门儿。 “你他妈的！”宋叶亲完就跑，进屋前还不忘把桌子上的鸡腿带上，他靠在门上感受外头练仲秋熊熊燃烧的怒火，门都被拍的震天响。 “门给我拍散你得赔钱啊！”宋叶对着门外喊。 外面居然安静了，宋叶有些不可置信，练仲秋能这么听话？他站着啃完了一整个鸡腿，还去洗了把脸，门外都安安静静的。 别是真给人亲生气了。 宋叶打开个门缝，往外头瞅了几眼，没看到练仲秋，真走了啊…… 他有些着急，“练仲秋！”没人理。 “卧槽” 宋叶抬腿就往外跑，结果刚出橘子海大门，练仲秋从旁边就跳出来对着他大喊一声，吓得宋叶险些归西，往后退了两步结结实实的砸在玻璃门上。 门脸上的彩带灯都震了两下掉下来一截。 练仲秋捂着肚子笑得都蹦起来了，宋叶靠在门上无奈的看着他，想骂又骂不出来，想笑但刚才撞得那一下震到他伤口，痒着疼。 宋叶刚准备说什么，突然神情严肃踢了一脚练仲秋，“别笑了” 练仲秋擦擦眼角的泪，笑着扭头往身后看问“怎么了？” 怎么了……还能怎么了，事儿没完呢呗。 李艳芳跟警察一起走过来，不太赞成的看了练仲秋一眼，对着宋叶说“伤口疼不疼？” 宋叶摇摇头，“还要调查什么吗？” 练仲秋看宋叶的脸色比刚才白了一个度，才反应过来可能是刚才撞得那一下震到了，有些担心。 但是很快又不爽起来，李艳芳那眼神几个意思啊，轮得到她瞪自己么，宋叶都没说什么呢。 不过很快这样的情绪就被取代了，这次来的警察不是上次普通派出所的民警，甚至有一个穿着中山装看起来很是位高权重的男人。 练仲秋下意识往宋叶前面走了半步，挡住他半个身子。 宋叶伸手挠了一下他的腰，低声在他耳边说“刚才没撞疼我” “疼死了活该”练仲秋回了一句，看他还在笑又说“这什么情况啊？宋渔在外头杀人了？” 本以为宋叶应该也不知道，练仲秋就是紧张随口这么一提，但宋叶表情很凝重，他目光朝前看，低声说“不止吧……” 这一句把练仲秋直接钉在原地。 不止？不止杀人还干嘛了？ 宋叶快速伸手勾了一下练仲秋的小拇指，冲他抿抿嘴，用口型说“等我回来吃火锅”然后走到警察旁边，跟着他们上了警车。 这一系列的变故打的练仲秋措手不及，他来不及说什么车就开走了，旁边几个店的老板都倚在门口看热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李艳芳走到他旁边，“你这两天收拾一下东西到家里来住” “啊？”练仲秋一脑袋问号，啥走向啊这是？ “宋渔逃逸了，找不到人。”李艳芳从兜里拿出一串钥匙，练仲秋认出来了那就是橘子海的钥匙。 “你怎么会有橘子海的钥匙？”练仲秋问的急。 李艳芳说：“宋叶住院的时候给我的” 练仲秋有些理不清了，他看着李艳芳锁上大门，把从来没有拉下来过的铁闸门拉下来一半，咯吱咯吱的声音刺的练仲秋脑袋痛。 他走过去阻止了李艳芳的动作，李艳芳没理他，继续往下拉，拉不动就看着练仲秋“有什么回去让你爸给你说” “我不去你们家”练仲秋说完之后，把铁闸门又推上去“到底怎么了？我不能知道？” 李艳芳还想去拉闸门，练仲秋从她手里一把夺过钥匙，很不爽的说“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宋叶还是我救出来的，凭什么你们一个个比我都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练仲秋烦躁至极，这半个来月他有时候会问宋叶当时为什么不跑，宋叶每次都是插科打诨的糊弄过去，他想，行吧，不说就不说，人安全就行。 但为什么现在听起来李艳芳知道梁健知道警察知道就他不知道！ 宋叶这个傻逼还天天说喜欢，动不动就占便宜，拉手拉的练仲秋都快习惯每次抓到什么就捏两下了，结果就他被蒙在鼓里。 “那天你去幸福巷的时候没有看到宋渔对吧？”李艳芳干脆又把橘子海的大门打开，进去坐在椅子上。 问的练仲秋稀里糊涂的，他点头，“没看到，要是看到了我俩也不会那么轻松的就出来” “你还记得你做笔录的时候说的嘛，你是靠着墙听到宋叶被摔在地上才辨别的方向找到的宋叶”李艳芳说着从桌子底下拿出两瓶水拧开递给练仲秋一瓶。 她自己也喝了一口，眉头皱的很深“那么短的时间，宋渔怎么会把他摔在地上就直接走？那些伤都是想要宋叶的命，他会这么轻易的就走吗？” 李艳芳有口音，她说这些话说的又慢又清晰，每说一个字，练仲秋的鸡皮疙瘩就起来一层，他把手里的水一次性灌下去大半瓶，声音有些颤抖“所以那天宋渔看到我扶着宋叶出去了？” “警察调监控，宋渔基本上从你开始给宋叶打电话就找到你了，然后一直躲着看你进去再带宋叶出来，他甚至在医院附近转悠了一个星期” 李艳芳说完，抬起头看着他“刚才警察联系我们说，宋渔可能还涉嫌别的犯罪，抓捕的时候他跑了，现在他极其危险是通缉分子，宋叶现在应该也知道了，所以你必须跟我们回去住，上下学让你爸送你” “什么……” “什么！？” 宋叶坐在监控显示器面前，看到宋渔的身影就出现在距离练仲秋不到五米的地方，他一口气都差点上不来。 “你是说宋渔一直在跟踪我？”宋叶眼睛死死的盯着那个角落里罗锅的背影。 “是跟踪你们”警察纠正他的说法，“你的同学我们已经通知他的父亲带他回去，现在还有一些事情想要询问你” 宋叶觉得胸口闷的慌，他有些难受的一只手捂着胸口做深呼吸，“你们会派人保护他吗？” 警察点点头，“适当的保护措施我们会做的” 宋叶点点头，他不知道练仲秋会不会乖乖听话跟着李艳芳回去，估计看到李艳芳手上的钥匙还会生气，“我打个电话可以吗？” “给你同学吗？”说话的是一直站在最后面身着中山装的男人。 宋叶点头，那人又说“开免提打” 宋叶把电话拨过去，几乎是瞬间那边就接起来了，“练仲秋，我现在在公安局” “我知道”练仲秋那边的声音传来呼呼的风声。 “你乖一点跟着李阿姨回去，晚些我出来给你打电话”宋叶喉头有些紧。 那边安静了很久，最后练仲秋嗯了一声，然后就把电话挂了。 宋叶想李艳芳应该是告诉他宋渔跟踪他了，谁会不害怕呢？ “是关于我妈的事情吗？”宋叶把手机交给旁边的女警问。 “是”那人点头，坐在他的对面，“我也姓宋，我叫宋少平，是此次跨省买卖妇女案的负责人，你跟派出所民警说你怀疑你的母亲是被拐卖的，有什么依据或者证据吗？” 宋叶点点头，“是我……是我进医院的那天听到的，我妈现在在哪里？” 旁边的女警说“在妇联中心，你放心，她是安全的，我们的同志24小时轮流值班” “那天我妈给我打电话，我接了之后就听到宋渔在打她，她在尖叫”宋叶咽了口口水。 “其实宋渔已经有两三年没有打过她了，所以我” “为什么这两三年宋渔没有打过她？”宋少平打断他。 “我做工给他钱，一周一次，他保证不打我妈”宋叶说“我以为是那一周我给晚了的原因，所以他才会动手” “你回去之后呢？” “回去之后，我妈坐在门口，头上脸上都是血，我把她扶到房间里，然后出来”宋叶用大拇指狠掐了自己两下，“出来之后宋渔坐在沙发上看我” “我”宋叶胸膛起伏了两下，宋少平递给他一杯温水，“我问他为什么要动手” “他没说什么，就是抄起凳子来砸我”宋叶感觉到自己的嗓子突然哑了，那种被一凳子拍迷糊的恐惧感，和刚才看到宋渔跟踪练仲秋的震惊混在一起正在慢慢吞没他。 “哎，你不能进去”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声，宋叶短暂的分了神，他抬起头把杯子里的水一口气喝完。 接着说，“我当时没有防备，被他敲昏在电视柜旁边，他一直在打我，我隐约听到他说给别人养儿子，说，说当时买来的时候不知道我妈是……是被多少人……” 他深吸一口气，“我听到这些之后，应该是拿花瓶还是木头凳子砸了他一下，他愣神的时候我想跑，他没来抓我但他去拆门了” “拆卧室门吗？”宋少平给他添了一杯水。 “对，他知道只要我想跑他抓不住我，但是我妈，跑不了。我回去勒住他的脖子把他往后拖，我想拖到楼下，应该会有人报警，但我力气不够，他从楼梯上把我踹下去之后，就往我身上砸东西，一楼当时应该没人，我敲他们的门，没人开” “然后他下来之后踢我肚子，我没有护好，后来肋骨断了应该是那时候被踢的。我站起来看到一楼的拖布在外面放着，我拿起来敲在他头上，我没想打死他，只是想先敲昏他，但他看我还手之后更生气，冲过来踹我，我站不稳就倒在墙边” “然后他拿着拖布应该是要来敲我，但应该是听到我的手机响或者听到有人喊我所以他走了” 宋少平脸色不好看，“你知道宋渔平时的活动地点吗？” “不知道”宋叶说“只有他找人，没有人找他” “你刚才说拐卖案是跨省的”宋叶看着宋少平“你知道我妈她是哪里人吗？” “目前不确定，只是她的特征和一个被拐卖女性很相似，还需要做DNA鉴定的” 宋少平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先回去，最近除了上学以外不要出门，门窗都要锁好。手机保持24小时开机，有宋渔的消息联系我们，如果确定下来你母亲的情况，我们也会第一时间告知你” 宋叶把眼睛里的热气眨掉，轻声嗯了一声。 他走到门边回头问：“我可以这两天去看看她吗？” “再等等吧”宋少平起身帮他拉开门，“民警会送你回去”、 第29章 小女孩 “卧槽你可算出来了！急死我了”练仲秋看到宋叶的第一眼就冲上去，身边的警察都没拉住他。 “你”宋叶惊诧的看着他“你怎么过来了？” “过来接你啊”练仲秋下巴往门口扬了一下“我一个人住危险你一个人住就不危险啊？我跟李艳芳商量了，我俩睡客厅打地铺” 门口是两个生面孔的警察，一看就是外地的优秀警力，绝对不是本地那些肚子大到站直都看不见脚背的混日子之流。 宋少平叫了民警送他们回去，一路上宋叶无视坐在前面的两位人民警察略带不解的眼神，一直紧紧的抓着练仲秋的手，还是十指相扣的那种，练仲秋掰都掰不开。 他时不时就在后视镜里对着人家笑一笑，表示他没事，只是宋叶受刺激了脑子有问题。 上楼之后，宋叶都还有些恍惚，他差点儿被打死的时候是练仲秋的电话救了他，现在又是练仲秋来接他。 客厅里的茶几被倚在靠墙的位置，地上铺了一层被子，宋叶认出来了那是练仲秋在出租屋自己盖的，一米八×一米八，非常大，看起来还很软。 梁文博手里拿着一个枕头正在拍拍拍，应该也是练仲秋的，不过练仲秋只是看了眼然后转过来皱着眉收拾包里的东西，没说什么。 “哥，你饿吗？”梁文博抱着枕头走到距离他们两步远的地方问。 练仲秋没搭理人，宋叶说“不饿，把练哥哥的枕头放下” “这个很软，我可以睡这个吗？”练仲秋一直背对着他，梁文博鼓起一些勇气走近了一些。 宋叶刚想说不行，练仲秋用鼻音哼了一声，这是同意的意思，梁文博不懂还站在原地，宋叶对他点点头，“明早还要上课，你作业写完了？” 梁文博一蹦三跳的回了卧室，李艳芳穿着睡衣在厨房里给他俩下面，宋叶这才反应过来外面天都黑了，在公安局居然待了一下午，他都没什么感觉。 “你也没吃吗？”宋叶问。 练仲秋往他怀里塞了一套衣服，丝质的，手感好极了，“去找你了，没吃” 宋叶拿着衣服问“要洗吗？” “你脑子瓦特了？给你穿的，你的东西什么都没拿，你要果着睡吗？” 宋叶看到在旁边沙发上放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包，练仲秋的睡衣在旁边放着，也是丝质的，他俩应该是一个款式两个颜色，他的是深蓝色，练仲秋的是深灰色。 “咱俩一起睡？”宋叶再问。 “那你进去跟那小孩一起睡”练仲秋拿着牙杯和牙刷还有一众个护产品就进卫生间了。 宋叶觉得练仲秋的反应有些奇怪。 练仲秋洗澡没敢拖太长时间，住着五个人，一个人二十分钟都得快两个小时，李艳芳今天说他们家九点就得睡觉，梁健三点起来要去菜市场。 但他实在是需要一些清理思绪的时间，他接到宋叶的电话之后就和李艳芳商量了，并且以他和宋叶一周伙食费500的价格租下客厅的地铺。 他直觉亏了，但那会儿谁还能顾及这个。 李艳芳答应之后他先回去收拾了两人份的东西，然后就去警局等宋叶，一开始警察拦他，不让他进去，后来他实在是不安心，干脆搬了个小到可怜的凳子坐在调查室的门口。 小破地方连警察局的房间隔音都差得离谱，宋叶说的很详细，跟有画面似的，练仲秋坐在门口出了一层又一层的冷汗，为他自己出，为宋叶出。 他不敢想要是他电话打晚一些宋叶会不会被打死，他不敢想要是宋渔那天就对他们两个一起下手，他该怎么办。 太阳一点一点下去，外面半死不活的路灯亮起来，李艳芳给他发消息，让他回来的路上说一声给他俩煮面。 刚才他一直没太敢看宋叶的眼睛，他害怕，但他又不想被宋叶看出来他害怕。 宋渔的存在就是一把利刃悬在所有人的脖子上，什么时候他被抓住什么时候大家才算真正意义上的安全。 “练仲秋，快点用卫生间”李艳芳在门外喊，练仲秋关了水随便一擦套上衣服就出来了。 “吃完把碗洗了”李艳芳留下一句然后进了梁文博的卧室，五秒不到里面就传来骂声和隐约的啜泣。 练仲秋听不懂，用眼神问宋叶，宋叶把两人的饭从厨房端出来，小声说“梁文博的成绩差到没眼看，每天都这样” 宋叶吃了两口，“你是不是给李艳芳塞钱了？” 练仲秋也坐下吃，“怎么说？” “我在她家住的时候只有鱼吃，什么时候见过猪肉啊”说完从碗里夹出一筷子肉给练仲秋看。 “给了多少？” 练仲秋呼噜呼噜半碗面下去了，“你猜” “二百？” “啧”练仲秋擦擦嘴“果然给多了” “多少？” “五百” “五百！！！” “一周五百” “一周五百！！！！” “你再喊！再喊一会儿她给我俩赶出去”练仲秋呼噜呼噜把剩下半碗也给吃了。 “真是公子啊，不知道物价也不能乱花钱啊”宋叶很自然的把自己碗里的面给练仲秋夹过去小半碗，“我没心吃，你别浪费” 练仲秋端起碗说，“你就这么确定我吃你嘴巴子啊” “什么东西？”宋叶没听清楚也没听懂。 “你就这么肯定我吃你吃剩下的？问都不问就扒给我了”练仲秋说完喝了口汤。 “哦，那你吃吗？”宋叶压着笑问他。 “滚呐，我都吃了你再问有屁用”练仲秋白了他一眼，呼噜呼噜这半碗也下肚了。 梁文博大概一开始是不好意思哭的太大声，后来实在是没忍住，嚎的练仲秋直竖大拇指，“好嗓子” “我去洗，你去洗澡吧”练仲秋把碗拿到厨房，宋叶跟在他后面进去然后把厨房门关起来。 “去洗澡啊”练仲秋说。 “抱一下”宋叶从他身后抱着练仲秋的腰，把头靠在他背上。 练仲秋静了几秒，看宋叶没有松开的意思就弯着腰洗碗了。 如果是他遇到这样的事情，他也会很需要拥抱的。 宋叶一直抱到练仲秋把碗都擦干放在柜子里也没有松手，练仲秋拍拍他的手“好了没？” “没” “那也别抱了”练仲秋捏了一下他的拇指肚。 “最后一分钟”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练仲秋感觉自己腿和后背都麻了宋叶也没松手，宋叶很安静，像个树袋熊一样趴在他的后背上。 他能够从这个温馨的热的拥抱里感受到悲伤和孤独，这好像还是第一次这么明显的感受到宋叶所释放出来的情绪。 占便宜就占吧，他一个大男人能被占什么便宜呢？不就是抱一下拉一下手么，宋叶也没过分到哪里去。 他放松下来，站着给宋叶当支撑和依靠。 练仲秋不禁的想，他也很久没有吃过“家里”做的饭了，不是外卖就是宋叶做的，虽然没有宋叶整的好吃，但是有一股别样的味道。 房间里梁文博哭的惊天地泣鬼神，伴随着李艳芳的燃烧怒火的声音，在厨房里还能听到楼上楼下抽油烟机运作的声音，楼下不算大的院子，有遛弯的老头老太太和遛狗遛小孩的大人。 这样充满生活的气息，阳明巷是没有的，或许有，但是他从来没有这么切实的体会到过。 “我看到梁健骑着车回来了，你赶紧去洗澡”练仲秋拍拍宋叶的手。 宋叶声音朦胧的嗯了一声，然后站直，“我好像睡着了” “那还说啥呢”练仲秋打开厨房门对他竖大拇指，“你真牛逼呗” 宋叶冲凉的速度显然就快很多，梁健进来跟练仲秋打招呼的功夫他就出来了，带着一股练仲秋的味道。 “行了，你也别把孩子逼的太紧”梁健刚在门口说了一句，里面一本练习册就飞出来正正砸在梁健的鼻梁上，他还得笑着送进去，然后出来的时候顺手带上门。 “你们早些睡，明早还要上课”梁健进厨房从锅里舀了一碗面，站在厨房三口功夫就解决了。 “我去洗漱，你们早点儿睡，明天别起迟了”梁健进卫生间之前对着练仲秋和宋叶笑笑。 “这感觉好奇怪”练仲秋先躺下去。 宋叶把客厅的灯关了之后躺在他旁边，“我也感觉好奇怪” 练仲秋在黑暗中和宋叶对视，然后俩人把下半张脸埋在被子里嗤嗤的乐。 听到卫生间里的水声停了以后，很有默契的一起闭眼装睡，但梁健的声音还是传来了“我先去睡觉了，你们早点睡，明早要上学，别迟到了” 宋叶应了一声，练仲秋贯彻装睡原则。 “他是不是有点儿紧张”听到关门的声音，练仲秋睁眼问。 宋叶点点头，想到练仲秋可能看不见，“我觉得是的” “哎……”练仲秋叹口气，把腿从被子里伸出来，“你不热么？这是厚蚕丝的，我感觉我快出汗了” “还行，很舒服，滑滑的”宋叶摸摸被角。 他们没有再出声，李艳芳的育儿活动大概又进行了半个多小时，等整间屋子归于宁静的时候，宋叶动了，他很小心。 为了试探练仲秋有没有睡着，他还很小声的叫了他两下。 练仲秋没动，刚才吵着没觉得，现在安静下来就觉得这好像不太对，把他跟宋叶塞到一个被窝里……嘶…… 宋叶轻轻的先是拉着他的手，然后慢慢的整个人一点一点的挪到他胳膊旁边，他们贴得很近，宋叶头轻轻的靠在练仲秋肩膀处，他侧过身汲取着练仲秋的热度。 宋叶的手很凉，练仲秋从来没摸过这么凉的宋叶，他睫毛忍不住的动了动。 大概又过了半个小时，宋叶又动了，他抻着脖子，在练仲秋脸颊上轻碰了一下。 又他妈亲！不理会时间地点的吗！ 不过亲完之后宋叶没躺回去，他看了会儿练仲秋。 紧接着，练仲秋就感受到自己的嘴唇上贴上来一个软乎乎凉唧唧的东西，他觉得自己的睫毛应该跟蝴蝶振翅没啥区别了，不过宋叶亲完之后很快就躺下挨着他睡了。 应该没发现。 这一宿练仲秋都没睡好。 “你认床吗？”宋叶把地上的被子叠起来放在沙发上。 练仲秋顶着一脑袋杂毛坐在旁边发愣，听到宋叶说话，他平静的看了一眼宋叶的嘴。 “我嘴没擦干净？”宋叶抽了张纸。 “没，走吧，咱俩打车去？”练仲秋问。 宋叶点头，“骑车不太安全” 到了学校之后练仲秋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连敬伟博都忍不住下来问他怎么这么憔悴。 练仲秋心里骂人，憔悴？他人都快傻了，哪能是憔悴形容得了的。 “我趴着睡会儿，你别乱跑”练仲秋拉住想出去抽烟的宋叶，然后一头栽在桌子上。 宋叶搓搓手指，很老实的坐在旁边，黄赟过来低声跟他说话，他嗯嗯啊啊的回答，现在是大课间，教室里乱的跟集市一样练仲秋都睡得旁若无人，也不知道昨天晚上琢磨什么了。 “宋叶，练仲秋是哪里人啊？”黄赟坐在前面的椅子上低声问。 宋叶摇头，“不知道” “他谈过恋爱吗？”黄赟问的声音更低。 “柳让你问的？”宋叶皱着眉。 “谈没谈过啊？”黄赟不说，只是坚持在这个一个问题上纠缠。 “我不知道”宋叶把手机拿出来玩。 “你俩关系这么好你肯定知道”黄赟很肯定“我上次在路上看到你俩拉手了” 宋叶咣的一声把手机扔进桌兜，“然后呢？” “这样关系还不好啊？我跟刘腾都不拉手”黄赟晃晃椅子，“你告诉我一下呗” “让她自己来问练仲秋，你是她的喇叭么？”宋叶把手机又拿出来，看来这傻子没那么多脑细胞考虑男的跟男的拉手是怎么一回事。 “哎呀，你当做好人了”黄赟发挥他最大的优点，死不要脸。 宋叶凑近他，一副温良恭俭让的好人脸，说出来的话却不友善，“你喜欢柳，就自己去追，给她当排头兵还觉得自己很无私？再烦我我就打你” 黄赟坐在前面看了宋叶几秒，然后就走开了，宋叶在桌子底下狠掐了一把练仲秋，练仲秋迷迷蒙蒙的睁眼看他，“怎么了？” “还有五分钟上课，我要抽烟”宋叶说完拿着烟就出去了。 练仲秋迷糊的跟在后面，“你烟瘾这么大？” “那你别抽”宋叶走在前面也不等他。 “你怎么了？”练仲秋揉揉眼睛，“谁惹你了” “你惹的”宋叶进男厕前扔了句。 练：啊？？？ 练仲秋把烟点着抽了一半才醒神，“你有病啊，我惹你毛线啊，就不让你自己出来就算惹你啊？” 宋叶看他一眼，没说话。 “娘们儿唧唧的”练仲秋白他一眼，也不管宋叶看不看的见。 “柳艳问你谈没谈过对象”宋叶侧过身跟他对视，“她还真是执着，你是不是这半个多月跟她说话了还是怎么了” 练仲秋被烟呛了两下，不可置信的看着宋叶，“她还没放弃呢？” “我不也没放弃”宋叶又不看他，语气抱怨。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练仲秋烦躁的挠头，昨天宋叶亲完他，他就一晚上都没睡着，可劲儿琢磨这事儿，他已经习惯宋叶是不是冒一两句这样的话，不过这样的反应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处理。 “那你咋说的？”练仲秋试探地问。 “跟我有鸡毛关系”宋叶把烟头弹进厕所隔间，“我跟你不熟，不知道你谈没谈过恋爱” 练仲秋不赞成的看他，还装呢，不熟你他妈亲我？ “你不高兴”练仲秋一阵见血，“就因为她问你这个啊，你瞎编啊，说我谈过十个八个，老家还有个女朋友正异地呢” 练仲秋本质想哄哄宋叶，我的事儿你都能瞎编了，这样咱俩算是第一好了吧。 但是马匹拍在马腿上，宋叶看起来更烦躁了，不过他没有再夹枪带棒的说话，反而是沉默，沉默一早上。 没遇到过这样情况的练仲秋也懵，耐着脾气哄了几次就没耐心了。 真他妈难伺候。 中午梁健蹬着三轮来接他俩，宋叶坐上去还是不跟练仲秋说话，练仲秋也不自找没趣，俩人各坐一边，梁健一路上脖子都快扭断了也没敢说话。 不过李艳芳就没那么多忌讳了，看他俩闹，她还带着笑“昨天好的像一个人，今天还吵架啊？” 她坐在宋叶身边笑笑，用方言说：“你还跟人生气呢？” 宋叶拿筷子的手紧了一下，他什么身份跟练仲秋生气啊？ 练仲秋听不懂，一个劲儿用筷子捣碗里的饭，这五百真是没白给，他跟宋叶碗里的肉都快冒尖儿了，一个午饭吃六个菜，五个是荤的。 再看对面那个饿死鬼投胎的，梁文博就差把桌子一起吃下去了。 练仲秋慢腾腾的把碗里的肉和海鲜分开，然后慢腾腾的在每一块鲍鱼虾仁海鱼贝肉上戳眼儿。 宋叶看他两眼，主动把碗放在他面前，“不吃的挑给我” 练仲秋不理他，继续戳。 “海鲜挑给我”宋叶又说了一遍。 “呦，我可不敢，跟您不熟，让您吃我碗里我不好意思”练仲秋阴阳怪气。 宋叶看他没有动作的意思，趁练仲秋没防备把他的碗拿过来然后三下两下的把自己碗里的猪肉挑给他，把练仲秋碗里的海鲜挑在自己碗里。 “切”练仲秋拿过自己的碗，开始吃饭。 梁文博瞪着眼睛在他俩身上来回转，练仲秋看李艳芳正在厨房里背对着他们，他伸出拳头吓唬梁文博。 “吃你的饭，你快期末考试了吧，这次能进步吗？”宋叶冷不丁的出声。 梁文博用手指在嘴上比划，边比划边扭头看李艳芳。 中午吃完，梁健就要出门，宋叶和练仲秋跟上，说在学校眯一会儿就行。 到了班里，宋叶在桌子底下拉练仲秋的手，“还气呢？” “滚蛋”练仲秋把手抽回来，宋叶再去抓。 “别气了”宋叶捏他的小拇指。 “你有邪火往我身上发什么”练仲秋看他，“柳艳惹你生气你找她啊，又不是我惹你了” “她是女孩”宋叶声音放的很软，“我总不能去揍她一顿” “那你骂她”练仲秋没好气的“你打死我我也跟她没可能，她还问你就说，我是小女孩跟她谈不了” 宋叶被他逗笑，“不用这么说吧”说完还往他身下看了眼。 “你他妈往哪儿看呢！”练仲秋并着腿把手抽回来拍他一下。 “看看你是不是小女孩啊”宋叶边笑边去找他的手“你这个支架是不是能拆了？” “再过两天吧”练仲秋拿手机发消息，“咱们几号放假你知道吗？” “最晚应该不超过七月10号”宋叶趴在桌子上离练仲秋近一些。 “王念娇还有你的朋友们要过来？”宋叶问。 练仲秋点头，“我得跟他们说一声别来了，等……事情结束了再说吧” “要不就干脆等你回去吧，这里也没什么能玩的” 宋叶说这个话是带有私心的，现在的练仲秋只跟他亲近，只有他一个人，他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完全的独自占有练仲秋，但是练仲秋并不是真的就只有他，他有些嫉妒那些可以和练仲秋生活在同一个水平线上的人。 即便练仲秋现在在这里，跟他吃一样的东西，呼吸一样的空气，但本质上来说他们是完全两种人，拥有两种生活，他不知道高考结束之后他和练仲秋还会不会有联系，只能抓住一点是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