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伤》 第1章 祸起 宁静的黑夜夹杂着稀疏的狗吠,打更的人:“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微弱烛火摇曳的书房内,张江拿着一枚玉佩喃喃低语:“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张文放下玉佩,拿起桌上的一张残缺的纸,上面只有“香已成,事可了。。。。。。静候佳音”。 张家乃是制香大家,是哪种香,哪件事呢?这张残信是从他写香方的札记中找出来的并且夹着残信的前一页的香方被撕了,张文望着那忽明忽暗的烛火陷入沉思。 打更人的声音再次传来:“关门关窗,防贼防盗。” 他说过,“想不清楚的,脑子清醒了,再思考。”张文走向床榻平躺,手中握着一串香珠,缓缓闭上双眼。 翌日,张文洗漱过后,便去探望祖父祖母,前日里祖母感染风寒,祖父年事已高终究也是被祖母传染,二人现都在修养。 张家张文这一支只有张文一个孩子且张文父母于去年已经过世。 到了明晖堂,祖父祖母正在吃早膳,张文向祖父祖母问好后,便一起落座吃起早膳。 祖父张江:“这几个月来,咱家的香铺进账似乎不太行啊。你是张家最擅长制香的,看看是不是咱家香制的不行。”张文:“是,祖父。”祖母刘萍:“这大早上的说这些干什么,还让不让孩子好好吃个饭了!”。 用完早膳,张文便离开张府前往茗香斋,张掌柜见到张文便上前来:“少东家来了,您上回给的新香已经开始售卖了,您要不看看?”,张文:“好。”。 张掌柜迎着张文便去了铺子的后院,后院是制香的地方,气味不可谓好闻,只是过于混杂,张掌柜拿出遮鼻之物并陪笑道:“少东家受累了。”,张文一手接过戴了上去。 院里都是晒着的原料,各种果皮,各色花卉还有个中药材,院里角落一个伙计正和守院之人打着商量试图离开院子,张文一个眼神给到了苍术,苍术向张文告退假意如厕。 张掌柜和张文走入里间,掌柜将新制的香拿出,放在云母片上隔火置香,烟气缓缓飘出随之而来的是丝丝缕缕香气,淡淡松香夹杂着些许橘香又带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人闻之片刻便得舒缓。 张文闭眼细闻缓缓开口“此香少了味楠木粉,香味缺了点余味。” 张掌柜“少东家这不是我不按照您给的方子来,实则是楠木粉目前市面上短缺,实在是没法大量产香。” 张文睁开眼看着烟气“你该知道张家香铺传承这么久靠的是什么。” 张掌柜忙应声“是。”“过俩天我再来,希望下次的香可以令我满意。”张文起身离开屋子,张掌柜领人出去,苍术适时出现,主仆二人缓步离开香铺。 上了马车后,张文摩挲这腰间玉佩,马车离开香铺,绕路些许路后停在一间院子前。 张文下马车进入院子,院子正中绑着那个试图离开香铺院子的伙计,这个伙计的手指指缝间都有些许像泥的痕迹,双手覆着灰痕,“为什么要在做工时段离开香铺?”张文摩挲着手指没有表情得问道。 苍术将塞在伙计嘴里的布条扯下,伙计“少东家,我家里老母病危,我实在担忧,所以才想出去的。” 苍术呵斥道“你说的好听,你实在担忧老母,为什么不和张掌柜说一声直接告假回去,为何偷偷摸摸?” 伙计支支吾吾说不出来,“你身上有楠木粉的味道。”张文走近伙计,“苍术,搜身”。 话毕,伙计将怀中香囊交出,即刻磕头认罪“少东家,我是鬼迷心窍,我千不该万不该偷这楠木粉,可我老母需要银子救命啊。还望少东家饶我一命。” “这楠木粉一斤价值千金,你一个小伙计怎么从铺子里偷出这楠木粉的?还有我自小体弱根本就不怎么出来,进香铺院子都戴巾子,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张文自顾自说着。 伙计却一个劲磕头“我不认识您,可我认识您身边的苍术,楠木粉是。。。。。。有天香铺加班几点赶制一批香,我当中出去如厕看见张掌柜拿着一个匣子给别人,那人全身上下遮的严严实实,后来我又看到几次,实在好奇便跟着张掌柜。看到了张掌柜从铺子后院制香室右手旁柜子第二个抽屉内的大匣子里取出楠木粉放进匣子里交给那个人。原是不知道里面装的是楠木粉,后来制香的老师傅闲聊说那边柜子里放的都是金贵的原料,小人老母又患了重病这才起了这楠木粉的心思。求少东家饶我一次吧。” 说罢,伙计便哭了起来,张文摩挲着腰间玉佩不语,院子里陷入寂静,“我可以饶你一次,但是你得帮我注意张掌柜给那个人楠木粉的时间和次数,苍术将他刚刚说的事情写在纸上让他画个押当个凭证。” 片刻之后,“谢少东家饶我一次,我一定尽心尽力为少东家办事。”吴六边磕头边表忠心,“你本就在为张家办事,如果我安排你的这件事办不好,那么刚刚的那份凭证便是你堂上签字画押的东西,可记住了!”“小人知道了,必不会辜负少东家的信任。”吴六斩金截铁得说道。 张文上了马车去往下一家香铺——含香居,含香居与茗香斋不同,含香居主营女子日常所用的香粉香膏香囊之类的,茗香斋主营文人雅客的芸香线香之类的,含香居的香的种类和更新的速度远超茗香斋,毕竟女子对气味的敏感度比文人雅客更强。 张文带着苍术尚未进入含香居,便看到含香居门口那许许多多的女客,正烦恼如何进入时,马车外,“少东家,随我来。”李掌柜笑着指引着驾车人向铺子后院的后门走去。 “少东家以往都是派苍术来送方子和样品,今儿怎么亲自到铺子这来了。得亏赶巧,我刚去给邱员外的千金送香粉回来刚好看见苍术,不然可就怠慢邵东家了。”李掌柜边说边敲开后门。 张文下马车,拿起随身带着的巾子附在脸上进入后院,“不曾想过少东家会来此,没备好巾子,属实是我的不是。”李掌柜陪笑道。 “无妨,出门采买点东西,刚好过来看看。”李掌柜引人进入后院的书房内,苍术候在门外,室内李掌柜站着,张文坐着,“不知少东家此次过来,是为了什么?”李掌柜忙不迭地倒茶。 “含香居近几个月来进项少了俩成。”张文拿起茶杯喝茶。 “宋家和林家在旁边都开了新的店铺,虽说人家的香不如我们但定价比我们低不少,所以就这样了。”李掌柜无奈道,“要不少东家您再想个新方子,这进项也就回来了。” “新方不难,可是你得知道香本就易仿制,尤其是女子所用之香,进项不可只靠新方。”张文轻柔眉心。 “这两家不可能一直低价卖,我想用一批造型雅致香味独特的香,凡是在含香居购买累计超过百俩的都可以获赠一个香,想要香只能靠赠与不能直接购买,香型得多造型也得多,但是这法子只能用一个月,如您所说这本就易仿制。”李掌柜随即说出自己的想法。 “你这是要多少张新方啊?”张文含笑问到。 “不多不多,12个足以,配上12个花样,刚好。”李掌柜讨好的说道。 “我可以给你这么多新方,但是如果不起作用,你知道后果。”张文与李掌柜四目相对,“少东家放心,若此法不成,我愿领一文给张家做工二十年。”李掌柜随即在纸上写下对应的话语。 张文摁住李掌柜的笔,“你既然敢立下这样的军令状,必然有您的道理,我制香厉害,但是经营还是您厉害。字据便不用了。” “多谢少东家,您要看看铺子吗?铺子那边二楼有雅间,您可以看看布局什么的。”“好”,随即李掌柜便带着张文去了二楼的雅间。 上二楼的时候张文看了看楼下,“这二楼的雅间刚好给千金们品香聊天,各个雅间都隔开了,相邻俩个隔间中间都留有空处以防隔壁间偷听什么的,您请进。”李掌柜边说边推开门来。 张文落座,“你去忙吧,我在这休息片刻。”李掌柜闻言便退了出去,张文推开窗,向远处望去便看到了新开的俩家香铺,果然这俩家开的够近,来者不善啊。没有待多久,张文便带着苍术走了。 第2章 香方 从后门出来,苍术在张文身后问“主子,咱们这个点还去龛香阁吗?”,张文看着西斜的太阳,“罢了,这次就不去了,先搞定含香居的方子吧。” 夕阳西下,张文带着苍术终于回到了张府,先回了竹苑换了身衣服,张文便去了明晖堂。 明晖堂内正在摆晚膳,张文拜见过祖父祖母并一道用了晚膳,过后便与祖父一起在府内散步消食。 祖父“今日去铺子如何啊?”,“茗香斋还是一如既往,含香居周围有俩家新开铺子是宋家和林家,剩下一家店铺没来的及去,进项少的部分几乎都在含香居,李掌柜也已经确定好如何处理了。”张文搀扶着祖父回答道。 “那就好,你醉心于制香和创造香方,可是祖父百年之后,这些香铺还是要到你手里的,原本不该这么急的,可惜你的父母,唉,如今只能让你尽快上手,祖父不知道还能撑多久,只希望我们张家的香还能继续发扬下去啊。”祖父看着头顶的月亮,眼中闪烁着泪花,张文低下头应了声是。 张文搀扶着张江回到了明晖堂,祖母正好在与身旁的孔嬷嬷说着话,看到他们俩回来了,便端上热茶,张文扶着祖父坐下后坐在下手的椅子上。 祖母刘萍看着张文说“文儿啊,你已经二十岁了,旁人二十岁时已经做父亲了,祖父祖母也老了,你父母不在了,你也该考虑考虑娶妻的事情。” 张文拿着茶盏喝了口茶水,淡淡出声道“我体弱多病,当年那么多大夫笃定我活不过十八岁,如今我虽已活到二十岁,但我这身子,谁知道哪天不行呢,还是别祸害人家姑娘了。” 祖母刘萍长叹了口气,祖父张江“别说晦气话,如今你还活着呢,每次催你成亲你都是这番话,我知你的担忧,罢了,你若实在不想成亲,那边等你彻底接手张家,就过继个孩子吧。只要能传承张家就行。”张文起身拱手应声“是”,“夜里凉,赶紧回去休息吧。”祖母看着张文说道,“孙儿回去了,祖父祖母早点歇息”张江答后便离开了明晖堂。 回到竹苑,张文将自己关进了书房,从暗格里拿出来那枚玉佩,喃喃自语道“娶妻,我如何娶妻,我的心早已给了你啊。过继孩子这样子日后祭祀也有人能光明正大得祭奠和怀念你了。但愿你不要怪我。”张文就这么无知无觉的留下了俩行清泪。“如今的我只能替你好好延续张家的荣光和为你报仇。”。 张文摸索着玉佩仿佛在摸索着自己的爱人,将玉佩小心翼翼得放回暗格中。 张文坐在桌前回想起白天的事情,楠木粉,楠木粉用途不多,最广泛的用途就是用作香的原料,什么香才会要这么多楠木粉,大批量的做也没有那么多人用啊,除非在试香方,张掌柜在张家这么多年如果是为了钱倒也不至于,看来得派人查一下张掌柜。 李掌柜十二个新香,真是个大工程啊,“竹苓,随我去香室”张文起身喊到,“是。” 离开竹苑,穿过回廊,过荷塘,竹林,终于到了香室,入内像是进入了药铺,格子里都摆放着各式的香料还有制香的原料。 “竹苓,你说女子爱什么香呢?”,“竹苓未曾娶妻,竹苓不知。” “以往给含香居的香方给我找出来,我看看,让我做点不一样的。”竹苓打开香室内一个格子,取出一沓纸,交给张文。 张文翻看着得出一个结论,从去年开始他就没给含香居送新的香方,怪不得李掌柜这次要这么香方,看来是为了以防万一,之前送的香方大多以气味芬芳的花香,还有甜香沁鼻的果香为主调。 李掌柜要十二种香,一次性做出来根本不可能,先做四种再做四种最后四种,这样子至少可以延长时间。 香方讲究君臣佐使,君为主臣为辅佐为调使为融,女子用香应注重香味持久且香味能让大多数人接受。 女子爱花,不若取十二种花为君,脑中细想片刻,“竹苓,取芍药,牡丹,梨花和百合的花瓣出来。” 竹苓从柜格中取出放置于桌上,芍药花香淡且清,牡丹花香浓且暖,梨花花香柔且甜,百合花香烈且久,“春深百卉过芬芳,雕槛惟余芍药香。”,“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寂寞游人寒食后,夜来风雨送梨花。”,两丛香百合,一架粉长春。堪笑龟堂老,欢然不记贫。” 这四种香就叫芍药醉春香,牡丹国色香,梨花带雨香,百合净心香,张文写下大概香方开是试香,不知不觉,天色大亮,终是疲惫上来了,张文带着竹苓便回竹苑休息去了。 半个月后,张文终于将四种香的方子试出来了,叫来苍术,让他将方子给含香居李掌柜。 竹苓来报,“主子外面有个叫吴六的,说是茗香斋的伙计找您。”,“把人叫进来。” 吴六入竹苑内,一入竹苑满目的竹子立于回廊旁,正屋前也种了许多竹子,看着生机蓬勃,可终究感觉冷了点,和少东家的感觉倒是一致的很。 吴六不敢四处观望,跟着竹苓的脚步到了书房。“主子人已带到。”“嗯,下去吧。”竹苓退出书房顺带把门一并关上了。 吴六随即便跪下“少东家,张掌柜基本是每五日便会与那人见面,三更到四更的时候在店铺的那个角落。”“他们下一次见面是五天后?”“是的。” 张文手指在桌上轻点,“五日后,你二更天到竹苑来,之后只需要你指明方向就可以。”,“是,小人告退。”吴六走出书房,关上房门。 书房内,余烟袅袅,张文望着某处出神,恍惚间,他看到了他在书房内四处走动,时而看看天上的云,时而翻看放在角落里的书籍。 他面上带着点笑意,对这他喊“你快来看这本书里,记载了一个残缺的古方。那方子竟然注释说可以解万忧,神奇啊。” 我走过去,拿过那本书,看了看,对他说“这估计是作者为了吸引人,瞎写的,这世上若真有能解万忧的香,何须律法,何须大夫,何须官役,世人早就将制香的人供奉为神明了。这是痴人说梦。”我对此嗤之以鼻。 “你别看书了,本就体弱,可别劳心劳力,如今我也算是学有所成,张家要新香方什么的我来吧,你好好歇歇。” 他淡笑着看着我说“我可是师父,你还未出师,可别想着越过师父我。” 神思渐明,往事如烟,奈何睹物思人,张府的哪里都是你啊,张文望着天上的云默默流泪,世人皆道时移世易,何况人心。可我现在是你,这心如何变啊。 第3章 抓人 五日后深夜,夜色如墨,茗香斋的后门悄悄开启。 苍术与吴六轻手轻脚踏入后院,静待抓人时刻。二人隐匿于暗影之中,屏息以待。 张掌柜紧抱一只木匣,趁着屋舍与树木的掩护,将匣子交予一位神秘之人。 苍术与吴六如电光火石般扑出,欲将二人擒拿,可惜终究慢了一步,仅抓住张掌柜及地上散落的木匣。 苍术押解着张掌柜离开店铺,吴六紧随其后。他们抵达张文另行购置的别院,苍术将张掌柜押解进入屋内。 张文自在地斟了一杯茶,抬眸瞥了张掌柜一眼。 张掌柜见状,即刻跪地,声泪俱下:“少东家,我对不住张家,对不住老东家对我的悉心栽培。” 张文淡然回应:“是否对得住,容后再议。我更想知道,对方给你何种承诺,竟让你私吞如此珍贵的楠木粉。你做掌柜多年,自是深知顶级楠木粉的价值,你盗取楠木粉之事,一旦暴露,后果不堪设想。” 张掌柜闭上眼绝望地说道“我有一女,年芳十五,三个月前突发恶臭,大夫看了许多,没一个对此有办法的,去年她才定亲啊,今年过年就成亲了,此事急迫,大概一个多月前,我遇到了一个游医,他看了我闺女,用了药好转许多,可这只是一时压制,如需彻底消除,需连续用药三月,他不要我诊金,只要顶级楠木粉,我无可奈何啊。” 张文闭上眼作沉思状“你应该知道这种事情极有可能是对家干的,目的就是你成为张家的缺口。” “我没有办法了,女儿是我的命啊。”张掌柜流着泪抬头看向张文,“拿走匣子的是何人,你可清楚,还有那个游医的样貌特点可还记得?”张文语气平淡得问。 张掌柜急忙回道“取匣子的人约摸不是宋家就是林家,毕竟装顶级楠木粉的匣子有太多要求,能多次给我这种匣子的人也不过就这俩家的人,游医的样貌我记得。” “苍术,将具体样貌特征记下,过几日等空青回来,让他试试能不能画出来。”说罢,张文便抬脚走出院子。 “张掌柜,你在张家至少有二十几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不追究你昧下的楠木粉,但是张家也确实再难留你了,好自为之。”,张掌柜闭上眼睛对着张文叩头,哽咽道“谢少东家宽恕。” 院外传来打更人的声音“早睡早起,保重身体。” 草叶吐着露水,淅淅沥沥的晨光从屋舍间透出。 张文披着斗篷下马车回到竹苑,歇息片刻待到天明便去往明晖堂。 路上仆从们有序的干着自己的活计,只是依稀有几个仆从在八卦,“哪个女子嫁到了高门,靠的什么不入流的手段,哪家出了个败家子,专爱买些无用但贵的物件等等”。 张文到达明晖堂,入内孔嬷嬷便奉了茶,“俩位主子还未洗漱好,公子且等等。”捧着热茶吹了吹喝了一小口。 刘萍在屋内喊了声“备早膳”,对着张江低语道“孩子也没做什么错事,你可别训得太过。” 张江刘萍移步到饭桌前,张文向二位行礼后便候在一旁,刘萍见状笑着说“还没吃早膳吧,来和祖父祖母一起吃点。可不兴饿肚子。” 张文闻言应了声是,便坐下一道用膳,张江没什么好脸色的看了眼张文,张文神色自若得夹菜吃饭,语气淡淡得说道“祖父,我已将茗香斋的张掌柜辞退,还望祖父找个可靠的人顶上。” 张江将筷子一丢冷哼一声“妇人之仁,你如此处事,是觉得其他掌柜皆是忠心之人?杀鸡儆猴都做不到,你日后如何管好这遍布天下的近百间香铺。我百年后如何能安心?” 张文顺手接过孔嬷嬷给张江夹菜的活,边夹菜边陪笑道“这不还有祖父嘛,再说了与其培养我这么个体弱之人,不若找好下一个接手的,至少得身体强健。树立威信不如直接让他自己来。”。 刘萍不高不低的哼了一声“你是身子不好,可你已经活过二十岁了,好好将养怎么不能长命百岁,还有你又晚上出门天亮才回来,就算你身子好也折腾不起,更何况你身子本就不是很好!” 张文苦笑道“祖母莫怪,孙儿错了,您且消消气。”张文又赶紧夹了菜给祖母,这才制止了接下来那无穷无尽的叨叨。 张江吃了口张文夹的菜无奈道“此事我帮你解决,但是你得树立自己的威信,你想找接手的去找吧,我不拦着你,但是我提醒你培养一个继承人所耗费的时间精力那是极多的,你得养好身体,毕竟祖父也不可能一直撑下去,一夜未归这里也没什么需要你的吃完早膳就竹苑休息去,别在这碍眼。”张文应声是,吃完早膳,张文便回竹苑休息了。 张文回到寝室内,拿起放在边几上的手串握在手里脱鞋平躺入睡,一吸一呼间手串上的淡香也伴着张文进入梦乡。 梦里,他是灾年间遗留的孤儿,而他为了活下去被迫成为人牙子手里的货品,他被张府买回去恰好分配到竹苑,那天竹苑晾晒着香料,张文坐在院中晒太阳,手里在制香,他在一旁呆着十分好奇。 张文笑着看他“来试试”,他以为是要拿东西给张文,于是便从晾晒的原料中精准挑出了几种。 张文惊奇地看他似是来了兴趣“你可愿学制香?”,他不懂何为制香,他只知道他需要在这里安顿下来随即重重地点头。 “你叫什么?”,他不回答张文也不管“我给你取一个名字,昱陌可好?”。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是他知道他有了名字,不再是别人口中的“他”和哑巴。 张文看他脸上脏兮兮头发乱糟糟便牵着他进内室,让他自己把自己弄干净,张文看着干净的他,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相似的眉眼脸庞忽略身高差距没人区分的了他们二人。 张文怕被昱陌有心人利用,他便被张文安顿在位于山顶上的南安寺后院,时常以生病需要静养的借口到此来住个几天。 昱陌也被顺理成章的安排在此。张文教昱陌香理和制香,时常也带着昱陌在山上摸鱼抓虾,虽然这样子张文会因此小毛病不断,但张文却感受到了以往没有快乐和自由。 第4章 小院 竹苓轻扣寝室的门道:“主子,午时了,该用膳了。” 张文听罢便起身开门,待桌上摆好午膳,便用了起来,同时唤来苍术“李掌柜那边对于新的香方,有什么要求吗?” “李掌柜拿到新的香方和样品,只说这和之前的香方无甚不同,希望您能做点特别的香方。” 苍术边摸着鼻子边偷瞄张文,“行,我知道了,你寄信给空青让他早点回来。”张文拿起巾布擦了擦嘴示意午膳撤下。 “苍术备马车,我要去南安寺那边小住几日。”张文抬脚走出内室,“是。” 苍文抬手行礼出门去安排马车,“主子,你外出小住还是不安排人服侍吗?”竹苓透露出些许担心。 “不需要,我这俩年已经好很多了,没必要,再说了,我上山住也是为了想想新香方,毕竟一直待在府内有甚意思呢?” 张文抬头望云,“多帮我备点茶,于山中用溪水烹茶乃一桩妙事。” 马车走走停停,终于到了山脚,张文和苍术在山脚下的茶摊上喝了点茶吃了点点心,便往山顶走去。 这南安寺以前也是个香火旺盛的寺庙,如今确实门庭冷落鞍马稀了。”苍术无意说道,“世事流转,时移世易,哪能一直兴盛。”张文沿着阶梯抬脚往上走。 一女子带着一丫鬟往山下走,此女子身上的香气随着她的步伐向四处散去,路过张文时,张文回头一动不动地望着下山的女子,这气味独特却熟悉。 苍术见此,还以为他家主子动了心,心中暗道“主子这是开窍了,小主子有望啊。” “苍术你跟着那位姑娘,确定一下她的身份。”苍术大惊,“可是主子您怎么可以一个人上山!万一。。。”苍术急切得说到。 “无妨,我对这里很是熟悉,没事的,你快去跟上。”张文坐在阶梯上对着苍术吩咐道。 苍术心想“果然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主子也太心急了点。”,随即苍术就随着那姑娘下山去。 张文一个人拿着包袱,慢慢悠悠欣赏台阶旁的景色,虽说香火不再鼎盛,但此处却依旧松柏相间,溪流穿林而过,耳边水流声风声穿插,不似人间烟火的吵闹,处处透着静谧。 走了半个时辰,张文到达了山顶院子,院子前面围了圈篱笆,里面是些时蔬,还种了棵桂花树,院子后面有一条溪流,院子周围都是高大树木,这个院子更像是个隐士居所。 张文进入院子,将包袱放下稍作整理,去灶上煮上水又去摘了些蔬菜,从包袱中取出了自己新制的香离开院子向远处走去。 距离院子五里地,那里有个立了空白的墓碑的坟包,坟包周围没有杂草且有一条直通坟包的道路。张文健步行至坟包,拿出香,自己打篆,点起香来。 张文坐在坟包前,抚摸着没有字的石碑,“昱陌来看你了,张家一切都好,张老夫人前几天有些风寒如今大好了,茗香斋的掌柜监守自盗已经被辞了但没有报官,张老爷说我妇人之仁,我实在是不想顶着你的名字伤害任何一个人,我已经向张老爷和张老夫人提出过继的事情了,我掌管张家终究是名不正言不顺。你快闻闻我新制的香,里面有你最喜欢的松香。”夕阳西下,“今日先说到这,我先回小院了,明天再来和你说话,这里虽然清净,可你也是喜欢热闹的。” 昱陌站起身来,缓步向小院走去,吃完晚膳后,昱陌坐在摇椅旁边的矮凳上,茶几上有俩杯热茶。 昱陌端起一杯捧在手心,“这月亮和当初我们一起看,完全没有变化。还是那么圆那么亮,就是少了你。” 热茶入喉,可终究只能暖身不能暖心。 思绪渐远,同一轮月亮下,昱陌将钓来的的鱼放在火上烤,柴火堆里还有几个红薯烤着,张文看着只有俩条鱼,略带失望的语气说到“就钓上来俩条,真是天公不作美,要是去溪水里抓鱼,肯定不止两条。” 鱼在昱陌的手下渐渐散发出香味,昱陌看着失望的张文嘻嘻笑了俩声“我的大少爷啊,您这身子骨您也知道,您要是下溪抓鱼伤寒了可咋办,以后您想上山放风也别想了。俩条鱼不好吗?您和我各一条还省的分不匀。”。 “罢了,好赖话都被你讲了,我还能说啥。鱼啥时候好,闻着好香啊。”张文痴痴的望着鱼。 “快了快了,马上就好了。” 片刻后,昱陌取下俩条鱼,将鱼清理干净递给张文。 张文嗅了嗅便将鱼送进嘴,“好烫,好吃啊。”张文边吹气边咬,“明儿再搞俩条来吃,这鱼真不错,还是亲自钓的好吃,府里的烤鱼就没那么好吃。” 昱陌看着张文吃的如此欢快,便将另一条鱼也给了张文,自己则吃起了红薯,张文看着昱陌拿起烤红薯,急切道“给我一个。”昱陌却是怎得也不肯。 “红薯不消化,您还是不吃为好,不然晚上必定会不舒服。”张文见此便不在强求。 吃完晚膳,张文坐在摇椅上盖着毯子捧着热茶,昱陌坐在矮凳上也捧着热茶,二人一起望着月亮,不知是月亮太孤独还是月光太凉薄,张文叹息着发出感慨“年年岁岁月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不知道明年还能不能和昱陌一起赏月。” 昱陌听闻此言立刻斩钉截铁道“一定会的,大少爷乐善好施,神明一定会保佑您的。岁岁年年昱陌一直陪着你赏月。” 夜渐深了,张文和昱陌便进屋洗漱入睡,院子里只有一张床,张文不愿昱陌在地上睡,毕竟天冷万一风寒在山上可不好痊愈,所以现在张文和昱陌二人平躺在一张床上。 安神香渐渐弥散开来,二人也进入深睡。 月光撒入室内,室内烛火摇曳,昱陌从书架上拿起之前写着解万忧香方的书籍,静静翻看,书中尽是张文所写的注释,视线被泪水模糊了,昱陌不禁痛哭出来,“大少爷,如果你知道我对你的感情,你一定会厌恶我,我一个卑贱之人还是个男人竟对你有了非分之想,您把我当可托付一切的人,让我替您延续张家的荣光,我可真是卑贱。我是这个世上唯一一个知道您身死的人,我一定会不负您的所托,然后再来见您。” 第5章 香气异样的姑娘 平复好心情,昱陌一人躺在床上握着串香珠入睡。翌日,昱陌刚洗漱好,苍术便到了。 “主子,昨日那姑娘是邱员外的千金—邱之韵,前俩日,在宋家举办的香会上这位姑娘和林家的公子被人撞破奸情,这事最近闹得沸沸扬扬,说什么的都有,什么邱家千金爱慕林家公子使了手段,让人撞破的,还有就是林家公子为了成为下一任家主使了法子这才促成了这件事。” 昱陌在灶前煮着清粥,漫不经心得听着苍术的话,“苍术你何时如此八卦了,其他的还有没有?” 苍术心想“你对一姑娘一见钟情,还查人家,我这不得好好查这方面吗?”,心中不免有些愤懑小声回道“其他没有。” 昱陌拿出碗盛起粥,待清粥挪到桌上,昱陌与苍术四目相对,心中迟疑“苍术在他身边那么久,昨天就没感觉到那姑娘身上香味奇怪吗?”,但问出话却是“你没查一下那姑娘有何特别的爱好吗?” 苍术听到此话,如临大敌,急忙开口道“主子,邱家千金出了这事,估计只能和林家公子成亲了,你万不可再打人家姑娘的主意了。就算您再怎么喜欢人家姑娘,咱们张府是万不可能让这样名节有损的人做当家主母的。您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昱陌听着这话,无奈摇摇头“这什么跟什么啊,你真当你主子是见色起意的人啊。”,昱陌内心“这可真是......” “您没这心思就好,就好。”苍术吃了颗定心丸,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放松下来了。 “那姑娘昨天路过我身边时,她身上的香不对劲。所以我才让你去查的,谁晓得你竟是这样的想法。”昱陌哭笑不得。 “主子,你肯定是昨天累了,你忘了我们这几个小厮里,除了竹苓的鼻子灵光,其他的都不太行。您不和我直接说,我才以为您是看上人家姑娘了。”苍术理直气壮,甚至觉得眼前的张文累的脑子不清楚了。 昱陌暗道不好匆忙找补道“是我累的记差了。”面上透漏出些许苦笑。 “哎呀,忘了,公子身子骨不好,去年老爷夫人去世,心情本就不好,如今还在接手张家全部事情。”苍术想着张文这俩年的辛劳,内心对张文忘记他们几个仆从的区别感到理所当然,甚至觉得自己刚刚的理直气壮有问题,可不知该说什么弥补,便呆呆的站在一旁。 昱陌喝着清粥,待喝完一碗粥,便对苍术说“还愣着干啥,还不赶紧去查邱家千金身上的香怎么回事。” 苍术忙不迭地应下,便下山去,临行前对张文说“竹苓,今日午时前到,这荒山野岭的您身边不能没人伺候。” 昱陌听此不由得感到一个脑袋俩个大,只能继续当那是我的坟了,这次终究是不能好好和他说话了。 昱陌用过早膳就看起了放在院子里的书,午时尚未到,竹苓就带着大包小包到了院子。 昱陌看着那大大小小的三四个包袱,不由得头疼,不等昱陌开口,竹苓擦了擦头上的汗,“主子您稍等,我先把这些理一下,然后给你做午膳。” 说罢,便开始了他的忙碌,昱陌屡次想要帮忙,均被竹苓拒绝,只得继续去看书了。 昱陌和竹苓用过午膳后,便在四周采集一些花草树木的枝条,回去晾晒作为制香的原料。 他们步行至那个没有名字的坟旁,竹苓拿出许多小玩意,摩挲这没有名字的碑,低语道“昱陌,看我给你带来了最近新出的玩意,你到府里时才十四岁,个子还不如主子高,也不爱说话,就被主子安排到这里待着,想来你应该和我弟弟一样都爱热闹,如今你尘归尘土归土,也该好好和你在那边交到的伙伴一起玩好东西。”说罢便把带来的小玩意都烧了。 昱陌眼睛盯着那燃起的火光,仿佛所有一切都静止了,火光中走出一人拿起那些小玩意在手中把玩,看着竹苓,眉眼俱笑。 火光燃尽,竹苓看着一动不动的昱陌,喊到“主子,好了,咱们回去吧。”,随即拿起那些捡拾来的东西准备回院子。 山顶的风因为树的遮挡变得柔和,像极了那些昱陌和张文一起度过的美好时光的风一样,思念有了回响。 昱陌和竹苓回到院子,竹苓将东西放好后,便去做晚膳了,昱陌则在月光和烛光下吃着竹苓带来的糕点手里捧着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 竹苓做好晚膳便收走了昱陌手里的糕点和书,摆上碗筷,带着些许无奈看着昱陌,语气中带着丝丝嫌弃却又夹杂着欣慰“主子,你这变化也太大了。以前您都不会边吃边看书的,您把那书当成命根子。不过这样也好,以前的您看着温和实则冷得很,如今则是外冷内热。”竹苓说到后面嘴角都翘起了。 昱陌的内心却是翻腾起了波澜,最近的破绽这么多吗?得好好注意一下了。面上却是挂起张文那抹恰到好处的浅笑,看着竹苓语气淡淡道“竹苓你这样子好像一个嫌弃但是心疼夫君的妻子啊,怎么看上你主子我了?” 竹苓莫名感觉一阵阴风吹过,内心感慨“早知道不说了。”竹苓懊恼地低头行礼,恭敬地回道“主子,是竹苓僭越了。还请主子责罚。” “刚刚还说我变得外冷内热,怎得又怕上我了。竹苓你也是说变就变呢。”昱陌端着一副张文的样子,“虽然公子之前也是无所谓和仆从打闹,但是依旧把握自己与他们的距离。日后得多加小心,不可再漏破绽了。”昱陌摆摆手道“下不为例,坐下吃饭吧。” 竹苓默默的擦了擦额头上那并不存在的汗,“下次还是得小心说话,毕竟主子是主子。” 竹苓从柜子里拿出碗筷,坐在昱陌旁边一起用膳。 昱陌看着旁边多出的一双碗筷,碗是陶碗,筷子是不太成样子的木筷,这一副碗筷是我与公子一起做的,那时候公子看到制作陶器的书籍,突发奇想拉着我去挖土和泥做陶碗,公子自己又取了些柏树的树枝做了双筷子。过程不必说必然是哪哪都不怎么顺利,更别提那日衣裳脏的简直没眼看。 竹苓察觉昱陌盯着自己手里的碗筷出神,不由得心里一紧,“主子怎么了吗?”,昱陌回过神来,“没事,发了发呆。坐下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