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讨厌善良这句话》 第1章 夏天的最后一场暴雨 怎么回事？ 江淮度突然停下了脚步。 雨还在下，却有一股强烈的冲动驱使他冲入雨中，去干一件必须要做的事情。 “少爷，请上车。” 轿车的车门早已被拉开，黑色的长柄伞撑开一片被雨滴环绕的帘幕，他在伞下回头，望向昏暗的远方，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他缓缓转身，重新面对着来时的方向。 “管家，给我拿两把伞。” …… 江淮度静静地站在雨中，任由手中的伞慢慢倾斜，最终滑向地面。他挪了挪脚步，让身体靠近旁边那处茂密的灌木，他不是为了躲雨，只是想更好地隐藏他凝望远处的视线—— 高矮错落的灌木丛恰好留出一片空隙，一道闪电适时划过天际，照亮教学楼前那条本该无人经过的路，还有飞奔在雨中，共披一件外套的两个穿着校服的身影。 甚至连声音都清晰可闻，鞋子踏进水坑的声音，衣服刮过草丛的声音，还有，躲在那件外套下面，隐隐约约的笑声…… “轰——” 一声雷响如约而至，也终于带走了逐渐远去的声音。江淮度捡起翻滚在地上的那把雨伞，再次撑起。他低下头，望着左手那把没送出去的伞，嘴角扬起一抹自嘲的微笑： 还是来晚了一步，早知道沈云上那小子这么上心，他不就不用…… 等等—— 这是怎么回事？ 他一段感想还没抒发完毕，一阵莫名其妙的狂风就突然席卷而来，一下刮掉了刚刚才从地面捡回来的雨伞，他已经淋过一次雨的身体再次毫无遮挡地暴露在暴雨之下。 江淮度不受控制地扬起了脸，任凭大雨在他的脸上肆虐—— “又来了！” 江淮度想低下头，身体却像被什么奇怪的力量全盘操控，完全动弹不得。他对着天空无力地大喊，然而这无济于事，只是让他张开的嘴里也呛进了几口雨水。 他保持诡异的姿势仰着头咳嗽，眼睛已经几乎睁不开，只能眯着一条缝看着路灯下飞扬的雨丝，雨水混合着刚刚咳出的泪水，划过江淮度的眼角、鼻尖、以及脸上的各个地方。 泪水？ 好了，江淮度想，他知道这可恶的老天想看一出怎样的戏了。 “叮——” 如他所料，一个声音突然神秘地在他脑中敲响，身侧的路灯像是受到感召，紧随其后地闪烁了一下。 圣都中学的路灯质量已经差到这个程度了吗？江淮度在心中盘算，回去是不是要跟校董会建议一下升级学校设施的事，顺便看看能不能把今天这里的监控视频隐藏以来，他实在是不想让其他人有机会看到他刚刚的样子。 失去灯光的天空短暂地暗了一下，随即再次亮起，原本在风中肆虐的大雨也随着黑暗一起消失，只有暖黄的灯笼罩着一片平静的光晕。如果不是地上反着光的水坑，江淮度简直要怀疑刚刚是否真的发生了那种奇怪的事。 又来了，那样奇怪的身体不受控制的瞬间，这个月已经出现了三次。 这一次…… 他捡起那把命运多舛的伞，抖掉上面的雨珠，看着手里两把一模一样的伞，心里再次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癔症—— 难道他放着温暖舒适的家不回，揣着两把伞跑回校园，只是为了在这里看着那个新转学来的特招生女孩和他那嘴上说着对女人不感兴趣的发小沈云上撑着外套一起回家？ 甚至还非要在雨中留下几滴眼泪才算完成任务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淮度无力地举起伞，用手帕擦掉脸上的泪雨混合物，他明明一点都不伤心的啊！ …… 这个月发生的前两次…… 江淮度坐在车上，刚刚擦头的毛巾随意地搭在靠背上，窗外的雨竟然又下了起来，只是没有刚刚那么大。 他回忆起自己种种奇怪的举动，最终溯源到特招生林引霄来到圣都国际中学的那一天。 那是学期开始的第一天。 圣都集团设立了一笔金额巨大的奖学金，每年都会有成绩优异但家境贫困的学生通过赢得奖学金而进入国际中学。这不是什么大张旗鼓的新鲜事，那些特招生一般也不会在学校里引起过多的关注。 当然，林引霄比较与众不同。 他现在都清楚地记得那个下午，沈云上不知道脑子抽了什么疯要把他新买的跑车开进校园，又不知道为什么和骑自行车路过的林引霄起了争执，随后赶到的他就只能从他们留下的只言片语中勉强还原事情的原委—— “算了，我不跟你这种女人计较——”这是沈云上一反常态的暴戾言语。 “首先，什么叫这种女人？我有名字有身份，是圣都国际中学的特召优生林引霄。 “其次，请你改正你话中流露出的对于女性的偏见，不要以为你这是什么宽宏大量的男子气概。 “最后，该跟你计较的人是我，是你违反校规在校园里开跑车差点撞到正常骑行的我，我没有去向校方检举你，你怎么好意思在这里问我？”这是林引霄条理清晰的反驳。 江淮度尴尬地站在一边，像个不明所以的npc，看着穿着校服的女生瞪了沈云上一眼，推着她那辆掉了链子的老旧自行车，咯吱咯吱地走出了校园。 当然他还听见了，从他背后缓缓传来的那句古早偶像剧必备经典语录： “这个女人……呵……有点意思！” 江淮度转头，只看见沈云上嘴角那漫不经心而又势在必得的微笑。 “什么？！” 有没有搞错啊！ 越来越远的林引霄，站在原地的沈云上，还有夹在两人之中的江淮度，从那一天开始以一种诡异的方式绑在了一起。 沈云上，圣都集团董事长独子，圣都国际中学F3之首，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子，众人瞩目的风云人物。无数女生爱慕的对象，风流浪荡，多金多情，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林引霄，获得今年的集团奖学金转学而来的平凡女孩，因入校第一天就与沈大少大吵一架而闻名全校，像小草一样倔强生长，又像个刺头总是挑战既定规则。 至于江淮度，F3的另一号人物，书香门第江家的二少爷，虽然平日里也备受追捧，但与沈云上不同，江淮度为人谦和，温润如玉，或许是因为从小在国外长大，行为举止颇具gentleman的风度。 “难道就因为这样，我才总是莫名其妙夹在沈云上和那个女孩中间？”江淮度收回目光，又看见那把打都没打开的雨伞，气愤至极反而笑了出来。 “没办法，gentleman也不是这么好当的！”江淮度将这归咎于与生俱来的绅士品格。 圣都中学gentleman江淮度的九月是这样度过的—— 在沈云上和林引霄再次发生争吵时息事宁人，私下代表沈云上向林引霄道歉； 在林引霄因为顶撞沈云上而被刻意针对，课本被藏，椅子上被倒胶水，午餐盘被故意打翻时站出来，给狼狈的她递上一块干净的手帕； 在林引霄躲到天台哭泣时，再次给她一块干净的手帕，告诉她，想要哭的时候，就倒立吧，让眼泪藏回自己的心底，并向她展示了如何一边倒立一边走路…… “但是，一次两次还好，我真的有必要每次都去安慰那个女孩吗？” 江淮度在心里问自己，毕竟…… 众人都赌与沈云上结下梁子的林引霄在学校里的日子不会好过，也因此争先恐后地想法子整林引霄以讨沈云上欢心，可也许只有江淮度看了出来—— 那哪里是什么梁子，那明明，是爱情的火花啊！ 否则如何解释沈云上那小子的离奇行为呢？ 前脚刚吵完架，后脚沈云上就派人了解林引霄的家庭情况；给她买了一套全新的课本，悄悄放进她的抽屉；自从得知林引霄会在天台散心，他几乎每天有事没事都要上去看几眼…… 虽然不能说同穿一条裤子长大，但江淮度和沈云上也是十几年的交情了。别人可能看不出来，但江淮度知道，沈云上，绝对不讨厌林引霄，甚至隐隐约约还有别的感情，同样借用言情小说的经典台词，那就是： 沈大少他，从来没有对别的女人这样过啊！ 江淮度只是天性善良，却并没有爱参合别人爱情的癖好。刚开始他只是觉得沈云上说话确实有点过分，加上那些欺负人的手段确实卑鄙，才多次出手安慰。但他对林引霄并没有多余的情感，更何况沈云上就等着时机英雄救美，他实在没有必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在林引霄面前，可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事情变得不受控制的呢？ “二少爷回来了，先生和夫人还在等您一起用餐呢。大小姐也刚刚回来。”恭敬的声音响起，早有另一把伞在头顶撑开。 江淮度走进门厅，沉重的黄花梨木门应声而开，隔开门外的喧嚣与雨水，玄关幽静，只有一盏壁灯散发着暖黄的光晕，将他的影子投在光洁的地板上。 “淮度，你可算回来了。”笑意盈盈的妇人放下手中的报纸，扭头示意身边的保姆准备上菜。 “哎呀，江二少爷就是尊贵，吃个饭还要我们一直等着，我都快要饿死了爸妈也不管我——”江水易一边抱怨一边走向餐桌，“我这个女儿的死活你们就一点也不管吗？” “别瞎说，你不也是刚才回来，要说等的时间久，我和你妈妈才是最应该抱怨的那个吧……”中年老头江临渊笑着给她拖开餐桌旁的凳子，自己也转身坐下。 江淮度无奈地笑笑，知道他的好姐姐还没原谅他上次干的事，故意拿话来堵他。他走向餐桌，猛然想起那天的事好像就已经非常奇怪了……完全不像是他会做出的事—— 那天他们在户外研学，林引霄的衣服被人故意弄脏了，他知道后，当即打电话让管家送来了一套江水易的衣服给她换上。虽然事后林引霄清洗干净物归原主，但江水易还是对这事耿耿于怀。 江淮度也自知理亏，他姐姐衣服都是名牌限量不说，还特别讨厌别人碰她的东西，江淮度从小就因为这事吃过不少亏，他明明可以带林引霄去服装店新买一套，却偏偏选了这种一定会得罪江水易的方式，只能用脑子搭错筋了来解释。 “怎么身上衣服都湿了啊……没有带伞吗？”光线明亮起来，叶知微才注意到江淮度身上几乎湿透的衣服，“你先去换身衣服吧，顺便洗个热水澡，别冻感冒了，等会儿再吃饭。” “算了，妈，我今天不饿，我直接去洗澡吧，你们吃饭吧。” 江淮度转身走出餐厅，踏上旋转式的木制楼梯，脚步却像他湿透的衣服一样沉重起来，除了拿江水易衣服那次，还有在图书馆那次，他明明应该去三楼的自习室，腿却不听使唤地拐到了一楼的藏书室，又刚刚好地接住了从梯子上摔下来的林引霄，还有……今天这场……雨中的闹剧…… 这到底算是怎么回事？ …… 江淮度走出浴室，瘫倒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拔下正在充电的手机，他一手用毛巾擦着头发，另一手随意地指纹解锁，弹出一个微信聊天界面： 你安全到家了吗？ 是他发给林引霄的消息，发送时间是两分钟之前。 可是……那个时间……他明明还在浴室啊！ 江淮度猛然起身，手机跌落在柔软的沙发上，他望着窗外昏暗的天空，落地窗反射着他错愕的面孔，以及手机闪烁的亮光。 他再次拿起手机，林引霄已经发来了回复的消息：嗯，我已经到家了，今天天气一下子降温了，注意好好保暖，不要生病了哦。 消息的末尾附了一个可爱的表情包，黄脸小人的眼睛眨来眨去，江淮度却感到一阵胆寒…… 疯了，一定是疯了，难道他在泡澡的时候昏迷了，无意识地解锁了手机发出这样一条，他在清醒的状态下，绝对不会发出的消息？ 雨还在下。 他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一点凉气。 夏天的温度终于要走向终结，这是夏天的最后一场暴雨。 第2章 我有精神病吗 “你觉得我有病吗？”江淮度问尹时嘉。 “这么多年了，你终于发现了。”尹时嘉欣慰地回答他。 “别开玩笑了，我有要紧事，你们尹家不是开医院的吗，给我点有用的建议行不行！”江淮度白了尹时嘉一眼，对站在一旁的服务生微笑着说：“还是老样子，两杯柠檬茶——” “诶——我今天不喝柠檬茶了……”坐在江淮度身边的男生自顾自地思索两秒，“我要一杯西柚茶，谢谢！”他摘下黑色的鸭舌帽，对服务生露出一个微笑。 “我怎么不知道，你最近移情别恋了，爱上喝西柚茶了？”江淮度无语地看着尹时嘉，对方低头摆弄着帽子，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恰到好处地忽略了咖啡厅服务生们热切的目光。 “你不知道的事多着呢，就让我这个庸医来给你看一看吧，怎么？又为你那位心上人犯相思病了？” “你瞎说什么呢？什么我的心上人，说是沈云上的心上人还差不多——”江淮度无力地纠正他。 “嗯……这也说不准呢……”尹时嘉若有所思，“昔日兄弟爱上同一个女人，两男争一女，反目成仇，也是非常典型的情节呢！” “哈！那何不你也加入进来，这样我们圣都中学F3就齐全了！”江淮度把那杯西柚茶推向尹时嘉。 “那就不用了，我对女人没有兴趣。”尹时嘉细细打量装在杯子里的西柚茶，视坐在对面的江淮度如无物。 “我再说一遍，我根本不喜欢那个女生，我还没沦落到和沈云上去抢一个女人的地步，我想问的是，有没有什么疾病，会让人的身体不受控制，说出不想说的话，干本来不想干的事……” 尹时嘉的表情逐渐凝重，江淮度吞吞吐吐地补充上最后一句话： “还有，会出现做了一件事但是自己记不得的情况……” 尹时嘉欲言又止：“有倒是有……你这症状，很像……” 江淮度让他长话短说，这样他好长痛化为短痛，积极接受治疗。 “精神病——” “哗——” 刚刚被尹时嘉抛弃的旧爱柠檬茶再次和他的脸相遇了。 …… 难道我真的有精神病吗？ 人坐在教室，江淮度的心情仍久久不能平复。 这节课是音乐鉴赏课，他坐在靠窗的角落，斜后方就是尹时嘉，江淮度看着窗外几乎与教学楼齐平的大树，看着树上轻松惬意的鸟儿，也看见了一只与众不同的鸟，它站在一根突出的树枝上，用圆圆的鸟眼瞪着江淮度，鸟喙一张一合，有那么一瞬间，他确信他听到了那只鸟的声音——神经病吧！ 他错愕地收回眼神，教室里播放着贝多芬的《第五交响曲》，音乐老师走下讲台，问他们有没有从中听出贝多芬与精神病作斗争的英勇……又是精神病！ 江淮度“唰”的一下站起来，打断沉醉的音乐氛围。有病就得治，连贝多芬这样的天才都与精神病斗争到底，他江淮度有什么资格去害怕—— “老师，我身体不舒服，去一下校医院。” 老师，我要去治疗精神病了！ 迈着悲壮的步伐，江淮度走出音乐教室，不用看他也知道尹时嘉肯定在偷偷地笑他，不过他很怀疑尹时嘉能不能想到他已经有这样的觉悟了，小小精神病，连它都克服不了还如何去攀登人生的高峰？ 转下长长的楼梯，又穿过花园边的长廊，阳光透过柱子的缝隙投下被切割的影子，江淮度轻车熟路，这倒不是因为他天生体弱多病，而是因为尹时嘉是个滑头鬼，隔三岔五就要往校医院跑，以躲避耗费体力的体育课。一般来说，江淮度是配合他演出的最佳演员以及护送他到校医院的不二人选，当然，这绝对不是因为江淮度也想逃课。 总之，这是一条风景宜人，让人心情愉悦的道路，如果江淮度今天不是抱着治疗精神病的想法去往校医院，他一定会在这条路上多消磨一会时间，但是……今天，好像有什么不一样？ 啪啪啪—— 是什么东西拍打门的声音！ “救命啊，有人吗？这里有没有人啊……救救我……” 是一个女孩的声音！ 江淮度猛然转头，环顾四周，寻找着声音的来源，又一阵隐隐的呜咽声传来，女孩好像耗尽了力气，连拍打门的声音都消失了。 “我在这里，你不要害怕，你试着再敲打一下门，告诉我你的具体位置，我马上救你出来！” 江淮度大声喊道，他基本确定了声音是从走廊那边的房间里传来的，但那里房间众多，是堆放杂物和器材的地方，平时都是上锁的，他没有办法具体确认。 “我在这里，第三个房间——”清楚的声音传来，江淮度匆忙的脚步却慢了下来，因为—— 那是林引霄的声音。 “你……” 江淮度欲言又止，他到底应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呢？ “你怎么会在这里面？”江淮度采用迂回战术，先了解一下具体的情况，这里平常根本没有人来，林引霄到底怎么会被困在里面。 “我……”林引霄的声音有些嘶哑，应该是求救了太长时间的缘故，说起话来还有点哽咽，仿佛下一秒就要落下泪来。 “今天下午……我本来准备去上课，结果，结果向光年跟我说，班主任找我有事，她让我……到这里等着老师，我觉得有点奇怪，但还是来了，我一到这里，门……门就……” “门就锁上了？”林引霄哭的一句话都说不完，江淮度无力地叹了口气，帮她补上那最后半句话。 其实林引霄一开口，江淮度就猜了个**不离十。 向光年是他的表妹，和沈云上尹时嘉也是认识多年的朋友，这么多年来，江淮度从来没看出她对沈云上有什么特别的爱慕，结果林引霄转学来后，她就像变了个人一样，总是明里暗里针对林引霄，完全一副为爱情而癫狂的样子。 算了算了，我这个做哥哥的就当来给她赔罪了……江淮度在心里无奈地妥协，发誓下次去舅舅家做客一定要让他们好好管教向光年，把她的心思纠正过来，不要天天都放在这上面。 江淮度靠近门，钥匙还插在锁孔里，不知道向光年那丫头为什么这么蠢……他的手搭上钥匙，正准备轻轻扭动…… 等等—— 我本来不是要去校医院的吗？ 江淮度终于想起了此行的目的，也终于意识到他再一次偏离了既定的方向，走到了会遇见林引霄的这条轨道。既然他又一次要遇到林引霄，那沈云上是不是不久也会出现呢？ 他没有忘记，每一次他出现后沈云上紧随其后的身影，也没有错过沈云上眼中暗暗变化的情愫，更重要的是，昨天淋过的那场大雨，还没有在他的心中停下。 “你现在怎么样？里面没有危险吧？”迟疑片刻，江淮度再次开口，声音也染上显而易见的犹豫。 “我……”林引霄被他的话问懵了，像是反应半天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这里面还好，就是堆的一些器材，倒是不危险，只是我等会儿还要参加合唱比赛，本来因为肯定参加不了……” “几点？” “四……四点……” 四点！江淮度抬手看表，三点半，还来得及！ “这个门一时半会打不开，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找人来救你，你放心，合唱比赛一定赶得上的！”江淮度留下一句话，转身朝着教学楼的方向飞奔，当然，也没有忘记拔下还插在门上的钥匙。 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人，来扮演英雄救美的英雄，那那个人为什么一定要是他呢？ 明明身边就有更愿意出演的其他演员。他没有这样做的必要，也没有这样做的动机——明明也说过许多次话了，可是林引霄刚刚连他的声音都分辨不出。 如果打破门出现在他眼前的是沈云上，那才是皆大欢喜的好事吧！ 他沿着来路返回，听着下课钟声响起，赶在人群涌下楼梯前爬上了三楼，如果他没有记错，沈云上这节美术课的教室就在三楼。 他穿过拥挤的人群，径直走向刚从教室出来的沈云上，他的手里还拿着画板，周围围着一堆女生。 “沈云上，林引霄被困在校医院旁边走廊堆杂物的房间里了，从左往右数第三个房间，你快去救她吧！” 江淮度一下跑的太快，靠在栏杆上喘气以平复呼吸。他的眼神到处搜寻向光年，放在口袋里的手攥紧了刚刚的那串钥匙，没注意到沈云上复杂的眼神。 “你说的什么意思？” “还能是什么意思？你怎么连话都听不懂了？”江淮度抽出沈云上手里的画板，把他往楼梯的方向推，“快去啊，晚了就来不及了，她还要参加下午四点的合唱比赛，你也不想让她失望的吧……” “我……”沈云上半推半就，像匹刚学会走路的马被江淮度赶下了楼，他下楼时还欲言又止，几次回头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江淮度。 “你们知道向光年在哪里吗？” 他问那几个女生，女生们左看右看，摇摇头说不知道，又在他转过头时传出几声轻轻的议论。 “打扰了……”他朝她们点点头，手里抱着画板向楼梯走去，心里寻思着等找到向光年了该怎么教训她。 不在三楼，难道是他记错了，她不是应该和沈云上在一起上课的吗？ “诶——小心——” 听到熟悉的声音，江淮度下意识抬头，却在下一秒和人撞了个满怀，虽然没有看清楚他的脸，但江淮度敢肯定，那个人一定是尹时嘉。 又来祸害我了！ 江淮度在心里无声地哀叹。 他们两人一起滚下了楼梯，江淮度很不幸地充当了尹时嘉的肉垫。不知道尹时嘉去干了什么，怀里一堆东西，叮叮当当地散了一地，如果没有江淮度给他垫着，估计他不摔个脑震荡也要被这些东西把牙磕掉。 “你又干嘛去了！” 江淮度费力地直起身子，教学楼里的人都走的差不多，四下无人，江淮度甚至疑心他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肯定是摔的太狠了，都心律不齐了。江淮度在心中想。 尹时嘉从他的胸前抬起一半的脸，无视他的质问，只是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尹时嘉不耍什么坏心思的时候看起来十分纯良，特别是他的眼睛，他平时老是搭着个眼皮，摆出一副厌世的神情，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尹时嘉把眼睛睁这么圆，有点像兔子…… 不对——为什么他江淮度要在下面垫着尹时嘉，就应该让他好好摔一下，江淮度简直怀疑尹时嘉是不是摔傻了，不然怎么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尹时嘉终于转了转眼珠，嘴巴微微张开，像是准备说些什么。 事出反常必有妖！江淮度索性也不动了，保持着这样的姿势等着尹时嘉说出什么不怀好意的话来—— “你胸肌好大啊——” 第3章 人生三问 “你有病吧！” 江淮度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扑腾起来，尹时嘉不负他所望，与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 “不是，你反应那么大干什么，我可没在夸你啊……” “我没觉得你在夸我——” “那你还这样——” “这是性骚扰啊！”江淮度咳嗽几声，不自觉扶正胸前的领带。 “得了吧，我才不喜欢你这样的肌肉男呢！”尹时嘉从地上站起，“我不过是看我们那样有点尴尬，想开个玩笑缓解一下而已，你别太当真了好吧！” “有什么……尴尬？”江淮度后知后觉地发问。 “什么？” 尹时嘉捡起散落一地的素描画，闻言凑到江淮度脸前。 “你别真是练肌肉练傻了吧！我们俩刚刚那个样子，换个性别，难道不是偶像剧男女主初遇的名场面吗？哎呀……我是不是要用我的后半辈子来偿还你救我的恩情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 江淮度给尹时嘉一个微笑，再推开他凑得过近的脸，“早知道是你，我就会躲开，让你自己摔下来。” “还有……”他注意到地上的画，“你不是在上音乐课吗？怎么拿的都是美术课的作业？” “哦，这个啊……”尹时嘉捡完地上的画，站起身来。 “上课太无聊啦，我就想到校医院去找你，看看我们从不装病的好学生这次是怎么了……谁知道你不在，我又不想回教室，就到处转转，刚好刚刚一个老师逮住我，叫我把这沓画送到一楼的办公室去，谁知道呢，我就刚好崴了脚，又刚好撞到了你……” “你就是故意的……”江淮度理好刚刚捡起的几张画，塞到尹时嘉怀里，“你看到向光年了没有？” “向光年……没有啊……你找她干嘛？” “哎，你这么着急走干嘛？我们一起去音乐厅看合唱比赛吧！” 他腾出一只手拉住想要离开的江淮度。 “不去，我有事要做——” 江淮度说着就要下楼，他要去看看沈云上有没有成功地英雄救美。 “什么事这么重要！” 尹时嘉悠闲地靠在楼梯的扶手上，一脸笑意地看着已经走到楼下的江淮度。 “你今天上午也没有去校医院吧，难道说有什么事比你找医生看精神病还要重要吗？” “你……” 江淮度停下脚步看着尹时嘉不怀好意的微笑，没有去辩解他去校医院不是为了看精神病。 尹时嘉总是这样，云淡风轻地说出别人想要掩盖的事实，在江淮度面前，这点表现的尤为明显，两人像共用一个脑子一般，使坏的点子和隐藏的心事都无从掩饰。 不过…… 今天尹时嘉无论如何也不会知道他在想什么了。江淮度好整以暇地回复尹时嘉： “精神病这种事啊，虽然专业的诊断与治疗也很重要，但是呢……最关键的，还是自身坚强的意志，你没有看多少伟大的人物正是在与疾病的斗争中成就了伟大的事业，而我，今天就迈出了这第一步——” …… 尹时嘉站在原地，看着江淮度迈着轻快的步伐往楼下跑去。 “好吧！” 尹时嘉耸耸肩，也慢慢踱步下楼，边走边翻看着手中的画，不时用艺术的眼光对它们进行着鉴定。 一张、两张……尹时嘉看出这节课练习的应该是人物，虽然画技相差很大，但还是能看得出画的是同一个人，各个不同角度的画作勾勒出那个编着麻花辫的女生整体的相貌。 但是…… 尹时嘉顿住脚步，刚好停在一级台阶上，楼梯对面的墙上开了一扇窗，阳光透过窗户直照到他所站的位置，他举起手中的那幅画作，画面上的少女发丝飞扬，在阳光下更显出别样的神采……但是，画中的少女好像并不是那个刚刚的那个模特。 尹时嘉嘴角勾起一抹浅笑，看向纸张右下角那个放荡不羁的署名——沈云上。 隐隐约约有什么声音传来，尹时嘉把平举的画稍稍往左挪了一下，画中的少女和窗外那个隐约的身影逐渐重合，那是……林引霄？ 尹时嘉也没有错过她旁边的沈云上，还有……在窗框边角探头探脑的江淮度。 “真是……” 尹时嘉眯起眼睛，光影中的人却更加清晰，他放下手中的画，不知道从哪摸出一只铅笔，对着窗户比划起来： “真是一幅有趣的画啊……” …… 江淮度非常满意，他找了个隐蔽的位置偷偷关注着沈云上和林引霄。花园里到处是修剪成型的植物，他藏在一株灌木后面欣赏着真人版青春偶像剧—— 沈云上已经破门而入，紧紧抱住了在地上哭泣的林引霄。 江淮度甚至能想象出来，在林引霄眼里沈云上是如何浑身光环地出现的。林引霄又哭着说了些什么，他看到沈云上的表情逐渐气愤起来，完了，江淮度在心里思考要不要去提醒向光年提前躲起来，他看沈云上这样子就不像会轻易放过她。 江淮度还在犹豫，下一秒沈云上就将林引霄打横抱起，向着音乐厅的方向快步走去。 不得不说，沈云上脾气正常的时候还是非常帅气的，足以将全校大半女生迷得神魂颠倒，更何况他现在还展现出了素日从来没有的，独一份的霸道与体贴。他看不见林引霄的脸，但可以想象她的心中是如何小鹿乱撞。 沈云上和林引霄渐渐走远，江淮度后知后觉地感受到，此情此景，与那天的雨夜如何相像。同样是站在一旁的他，成双成对的他们，不过—— “我今天绝不会再为了这样的事流泪了！” 下一秒，一阵剧痛袭来…… “什么？” 江淮度难以置信，他瘫倒在地，手还紧紧捂着他的心脏—— 这难道就是……心痛的感觉吗？ 对于从小到大身体健康的江淮度来说，他从没想过，原来心痛不只是精神层面的悲伤，还可以是物理意义上的心脏的疼痛。 完了…… 江淮度几乎无力思考，他的精神病已经严重到这种程度了吗？甚至会带来身体上的伤害…… 痛到极点，江淮度甚至流出了几滴眼泪，他跌跌撞撞地站起，朝着校医院的方向蹒跚走去，或许是心理作用吧，流出眼泪后心痛的感觉竟然有所缓解，四下无人，江淮度干脆嚎啕大哭，一公斤的眼泪里有百分之八十是真心——命不久矣，怎能不为此大哭一场？ 眼泪甚至在到达医院后也没有停止。 但是—— “江同学，根据我的初步检查，你的心脏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 “什么，文医生？！” 江淮度捂住心脏，小心翼翼地说： “怎么可能呢？您是没有看见，我刚刚差点就死在那里了！” “这……” 文医生看着电脑上的影像，再次迟疑地开口： “可是根据这个CT还有核磁共振的检查结果，你的心脏真的没有任何问题啊，你也没有先天性的心脏病。” “那怎么解释我最近的身体状况呢？” 江淮度终于记起了他上午准备告诉医生的话—— “我最近总是不受控制地去做一些事情，明明不想那样做，但确实做了，而且还会出现干了什么事自己却记不得的情况……” 江淮度的声音逐渐变小，文医生的脸色逐渐凝重。 “我这……还有救吗？文医生？”江淮度气若游丝地问道。 “唉——” 文医生长叹一口气，拉开旁边的白色帘子。 “你先躺一下吧！如果要进行进一步的治疗，还要和你的家长联系一下。” 江淮度躺在床上，白色的帘子又被拉上，把他包围在一片白色之中，让他感觉自己提前来到了天堂。 如果自己这种病已经到了普通的检查都无法诊断的情况，那……江淮度不敢相信到底有多么严重。 医生的脚步渐渐远去，江淮度闭上眼睛，想让过度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 “叮——” 江淮度的神经再次紧绷起来。 又是那个奇怪的声音？ 江淮度没办法再闭着眼睛装睡，文医生还没回来，他翻身坐起，用手拽着帘子，犹豫要不要拉开。 等等……刚刚那个声音，跟之前那几次都不一样，不再是那样从天而降，找不到来源，而更像是……就在他的身边？ 江淮度轻轻地下了床，环顾着这被布帘隔开的一方天地，这里摆着两排床，都铺着整洁的白色床单，不像有任何东西来过的样子。 床的尽头是一扇门，那扇门竟然是打开的，从这个角度看不见门里面的景象，但某种神秘的气氛吸引着江淮度慢慢朝那里走去。 一步、两步，江淮度最终靠近了那扇门，还是什么也看不见，刺眼的阳光好像将一切都隐藏了起来。江淮度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扇门—— 我是真的得病了吧！ 不然为什么会看到这样奇怪的房间？ 江淮度眨眨眼睛，眼前还是那样一个奇怪的房间：这里没有任何家具，墙上也没有任何装饰，甚至没有窗户——但整个房间还是笼罩在温暖的光芒之下。 这里只有一台摆在正中间的机器。 “叮——” 声音再次响起，仿佛是为了让他确定这就是他要找的东西。 江淮度慢慢靠近，思考着该做点什么，这也许就是他古怪疾病的来源！看这机器的样子，难不成是什么新型的医疗装备？或者再夸张一点，是一种控制身体的装置？ “您好，ai助手haha很高兴为您服务！” 什么？ 这是个ai助手！ 江淮度大失所望，转身就要离开，一个ai助手发出的声音，竟然被他疑神疑鬼地追查。他还是想象力太丰富了…… “请问出你想得到解答的问题吧！haha会不遗余力为您解答……” haha？有什么好哈的啊！ 江淮度无语地回头，大声提出他的问题： “我到底得了什么病？” “很抱歉，请问点有深度的问题吧……” 什么，这ai说话怎么这么不中听呢？ 江淮度难以置信地前进几步，看见ai助手的电子屏幕上飞快地滚动过一大段话： “haha是专研哲学问题的人工智能大模型，请提出具有哲学意义的问题，我会带你……” 哲学问题？那是什么？人生三问吗？ 对哲学没有太大兴趣的江淮度心里只能想到那最基本的人生三问。 “我是谁？我……” 江淮度默默念叨，反正我已经病入膏肓了，还不如和ai来探讨一下人生的哲学。 ai的声音突然响起，又被空荡的房间无限扩大，机械女声的语速甚至跟不上屏幕上文字弹出的速度： “很高兴为您解答这个问题。 “我是谁？”——这是一个看似简单，却足以撼动整个哲学史、心理学史乃至每个人心灵的终极问题。它没有标准答案，但追问本身，就是寻找答案的开始。 “要回答这个问题，我们可以从几个层面由浅入深地探索： “在社会角色与标签的层面上，你是圣都国际中学的学生江淮度，同时你也担任着小说《圣都灰姑娘》中的男二江淮度一角——” “等等——” 江淮度大叫一声，他拍打着机器想让它停止回答的生成。然而无济于事，海量的信息通过眼睛和耳朵一起向他奔涌而来。 他，江淮度，是校园言情小说《圣都灰姑娘》的男二，与沈云上，尹时嘉并称圣都中学F3，他是温柔善良的完美男二，永远默默守护着女主林引霄，但在这场感情的角逐中最终落败，是读者的意难平…… 停停停！ 江淮度不愿相信，但聪明如他一下子就意识到了更可怕的事情： 他并不完全是没有自我意识的小说人物，但是关键的是，他好像没有办法改变剧情的走向！ 那些奇怪的症状，正是他违背人物设定时的强制纠正！ 什么啊—— 他的眼睛无力地回到屏幕，正好蹦出一行新的语句： 善良是你的光芒，但你也总是因为善良而受伤…… 江淮度闭上眼睛，赌上耳朵，把讨厌的事实隔绝在身体之外。 他……最讨厌善良这句话了！ 第4章 心脏病 完了！ 江淮度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病床前的，他呆若木鸡，满脑子只想着刚刚的那些话—— 难道我生活在一个小说的世界吗？！ 帘子被轻轻掀开，文医生探了半个头进来，显然以为江淮度还在休息。 “医生，你们里面放的那ai是什么啊！它说的都是假的吧！” 江淮度一把拽住文医生的白大褂，忽略医生关于他为什么没在休息的疑问。 “什么ai啊？” “就是……放在那间房间里的那个机器啊，我知道我不应该随便走进去，但是那扇门就那样开着啊——” “江同学，你……你在说什么啊？那个地方哪里有门啊？” 江淮度的话被堵在半头，头跟着文医生疑惑的目光一起转去—— “就是在那里……啊？” 刚刚那扇半开的、散发着奇异气氛、吸引江淮度走进去的门，就那样消失了。 “小江啊，你这个情况，我已经跟你父母联系过了，他们说……” …… “淮度啊，爸爸已经给你安排好了，我们……” “不用了！” 江淮度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已经坐上了接他回家的车。刚刚文医生的话他一句没听，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被领着上了车，车开出安静的校园，驶上平稳的道路，他终于从震惊中抽离出来。 “爸？” “怎么了，淮度？你别担心……”江临渊刚刚挂掉电话。 “你真的是我爸吗？” “你……你这孩子，说什么呢——我不是你爸谁是你爸？”江临渊被噎的说不出话，眼神十分惊诧，又慢慢转为担忧…… “淮度啊……” 江淮度无法接受这个情况：他生活在小说中，他只是这本小说中的一个人物。 那他所在的世界呢？ 江淮度看向窗外，绿化带里的月季花静静地开着，车快速地向前驶去，车窗上只留下渐变的花影，这是他从小到大最常经过的道路。难道如此真实的一切也只不过是作者笔下的几句设定吗？ 还有……他的家人们呢？ 江淮度回头，正好对上江临渊还没收回的眼神，他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拍拍他肩上看不见的灰。 要说是小说的世界，那他的家庭也过于平凡了。 江淮度在心中罗列着证据，他们家没有狗血的豪门恩怨，他也没经历过什么诡谲的商战风云，除开家庭资产确实够得上言情小说中的富家标准，他的人生，在这个月之前，都只是平平淡淡安安稳稳地度过罢了—— “嘀嘀——” 两声提示音传来，江淮度摁开手机，是江水易发来的： “老弟，没死吧！” 克制住骂人的冲动，江淮度划掉这条消息去看叶知微发来的那条： “儿子，我听文医生和你爸爸说了，你别害怕，你外婆家认识很多治疗心脏病的专家，本来以为你不会用上的，没想到…… “但是你还年轻，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肯定会想方法给你治好的，别担心，啊！” 江淮度放下手机，心里稍微安定了一点，不管怎么样，家人的爱是真实存在的——也许江水易除外，他宁愿相信这是他假的姐姐。 但是……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本来以为不会用到的？ 江淮度后知后觉地向他爸发问。 “你怎么忘记了，就是你妈妈家里的遗传先天性心脏病啊，所以叶家才认识那么多医生，不过你妈妈没有得病，没想到在你身上隔代遗传了……” 什么？ 江淮度难以置信：“爸，我从来不知道这件事啊！” “怎么可能，你今天说话怎么这么奇怪……”江临渊的语气不容怀疑，“别是这个心脏病还有其他并发症吧！” “可是我……” 江淮度的话只说出一半，因为江水易又发来一条信息—— “说真的，老弟，你没啥大事吧，不会是咱们家那遗传的心脏病基因在你身上起作用了吧！” 不会吧…… 江淮度的脑子一片空白，他甚至不能再听清江临渊在他的耳边说着什么。 他很肯定他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遗传心脏病的事，从小到大他的身体一直都很健康，但现在突然冒出来这样一个闻所未闻的说法，偏偏除了他之外的人都对此深信不疑…… 刚刚还试图证明世界的真实性的江淮度陷入沉默之中。 …… 老态龙钟的老医生取下听诊器，注视着江淮度苍白的脸，轻轻地摇了摇头： “奇怪啊……” 他欲言又止。 “怎么了，钟伯，淮度的病严重吗？”叶知微急切地向他发问。 “很难说啊，我都有点搞不懂了……”老医生起身，又把江淮度在校医院拍的片子拿出来端详。 “要说这遗传心脏病，基本上都是出生时就发病了的，还没见过长这么大突然病了的，而且，从这检查的结果来看，也确实没有什么异常啊……” “那这……” 叶知微眉头皱了又皱，像是在抑制即将落下的眼泪，却还是强撑着拍拍江淮度的手，颤抖地出声问医生： “那钟伯，您再给我们介绍几位专家吧，实在不行我们出国……” 江淮度却反握住母亲的手，打断她的话：“妈妈，我没事的，我现在一点都不难受了，连钟爷爷这样的医生都看不出有什么问题，说不定就是没什么问题呢！可能就是没休息好吧，我从小到大身体都这么好，别担心了……” 江淮度猜得出她心里在想什么，不只是她，连江水易的面色都变得越来越凝重，生病这种事，越是检查不出来越是让人心里发慌，江淮度不得不安慰起她们，顺便借口自己想要休息，让他们都离开这个房间，一个人躺在床上开始重新思考—— 也许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了—— 这里真的是小说的世界。 江淮度人生前十八年所经历过的一切秩序与规则好像都在这短短的几天内被轻易打破：身体与行动是可以不受自己控制的，眼泪是可以被强行逼出来的，甚至努力改变既定的剧情后，还是会受到无法预料的伤害…… 也许他下午的那种疼痛，真的只是操纵这个世界的小说作者，想让他经历的一种失去所爱的心痛而已——就像掰扯他的脸去让雨水充当他的泪水一样。 但是，话又说回来—— 为什么会出现心脏病这个东西呢？只是想让他心痛的话，完全没必要加入这样一个东西啊！如果只是想让他的男二人设更加悲情，又为什么没有医生能确认他的症状呢？ 一切都太不正常了！ 江淮度无力地从枕头上滑落，却在闭上眼睛前的最后一刻瞥见了手机屏幕的一道亮光—— 是谁发来了信息。 是尹时嘉。 江淮度打开手机，盯着在黑暗中格外显眼的那几行文字，同样的汉字，怎么尹时嘉就可以组合出这么独特的效果呢？那样云淡风轻又十分欠揍的语气，简直像是他站在江淮度的面前说出来的一样。 尹时嘉说：“江淮度，你跑哪里去了，一下午都没见你人，亏我合唱比赛都没看满校园找你，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你是不是看沈排云跟你心上人在一起受刺激了，下次可别偷窥人家了——” 又来了，尹时嘉满嘴乱说竟然真让他撞见了正确答案，不过他那不是偷窥好吗，那是合理范围的打探军情，还有他也没有受刺激，只是……江淮度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他举起手机给尹时嘉回消息，删删打打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说他突发心脏病？江淮度害怕尹时嘉半夜跑到他家来慰问他，说他今天莫名其妙地心痛？那尹时嘉会了然于心地告诉他该去看看精神病了—— 说到看病，江淮度突然有了个计划： “haha……” 他向尹时嘉发送。 “有病？” 尹时嘉如此回复。 解铃还需系铃人啊！江淮度在屏幕这端露出久违的微笑，此haha非彼哈哈啊！他再次敲下一行文字： “帮我个忙，明天……” …… “你知道我为了帮你这个忙付出了多少代价吗？” “那又有什么关系，反正你今天无论如何都不会去上课的吧……” 两个人影挤在一团，暗中窥视着校医院里的情况。在确定文医生送走最后一个打篮球摔伤的病号之后，江淮度猛推一把，尹时嘉摔倒在地。 “哎哟……哎呦……” 江淮度躲在门后，欣赏着尹时嘉的表演，不得不说，尹时嘉除了体育，其他方面简直是天赋拉满，连表演也是这样，从神态表情到台词语气都无懈可击，难怪他从小学就掌握了完美的逃课与耍赖技巧。 “怎么了这是……” 闻者伤心，见者落泪的精彩演出很快吸引了文医生的注意，他匆匆地从门口出来，搀扶躺在地上的尹时嘉。 “文医生……我……我的脚扭伤了，刚刚在门口又摔了一跤，现在……感觉已经走不了路了……” “哎呦，这个月都第几次了，也不小心一点……”文医生小心地扶起尹时嘉，语气里流露出十分的无奈。 江淮度在门后无语地笑，尹时嘉也不知道找个新的借口！这个月他两只脚轮换着扭伤。 眼看他们即将走进校医院的大门，文医生还在左顾右盼：“江淮度呢？今天不跟你一起来了？” “噢对，他这几天估计都不会来上学了吧！”文医生像是突然想起了昨天的事。 “怎么了？他为什么不来？” 江淮度心中一惊，他今天是偷偷跑出来的，还没告诉尹时嘉这件事，一来是没有办法轻易让他相信这么荒谬的事实，二来是江淮度还想再求证一下，没想到文医生就这么顺嘴说出来了…… “诶——那个那个，医生，咱们去做个CT吧，我感觉我伤得不轻呢！” 远远的声音传来，江淮度松了一口气，好在这小子还没忘记他的任务，CT室离摆满病床的房间很远，江淮度计划把文医生支开，再去那个ai那里问个究竟。 两个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江淮度溜进最里面的房间，转身拉紧帘子，深吸一口气，回身望向深处的那个角落—— 什么也没有。 糟了，他忘记那扇门已经消失了。 第5章 摆脱命运的方法 这下该怎么办？ 江淮度一时愣在原地，刚刚拉上的帘子被风轻轻吹动，将他环绕在一圈轻柔的白色之中。 只有一瞬间。 帘子落下，房间的那个角落还是什么也没有出现。 不行，要快点找到门！ 江淮度小跑上前，凭着记忆找到昨天那扇门的位置，光洁的墙面和房间的其他位置一样被粉刷成米白色，连一道裂缝都没有。 江淮度回忆昨天的情景，他是被那奇怪的声音吸引到这里来的，但是今天没有这样的声音，他也不可能一直在这里等待。 一定还有别的原因…… 江淮度静静地站在墙前，捕捉记忆里的细节，除了“嘀嘀”的声音……还有——他心里强烈的疑问，或许，那才是关键！ 他开始来回踱步，眼神避开刚刚一直盯着的墙面，心里默念着他想要问出的一堆问题： 我是谁？ 我从哪里来？ 又要到哪里去？ 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回事？ …… 或许还有一种可能，江淮度在心中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这里是霍格沃茨，我正在召唤有求必应屋。 总之，不知是哪个问题打开了这扇门，熟悉的“嘀嘀”声再次响起，江淮度抬起头，那扇门再次出现了。 就像它从来没有消失过一样。 开门，进门。 江淮度还没关上门，就听到那个熟悉的电子声音： “您好，ai助手haha很高兴为您服务！” 江淮度试探着上前几步，看着机器的屏幕上冒出一个话筒的图标，底下是一条微微摆动的波纹，像是在等待他的发问。 “咳咳——” 江淮度清清嗓子，字斟句酌地开口： “我的心脏病是对我违背作者意志的惩罚吗？” …… 一片沉默。 江淮度正在怀疑自己的问法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下一秒ai助手就像吃撑了一样一下子吐出一大堆话： “很高兴为您解答这个问题！ “根据剧情监测系统反馈，由于您未执行关键节点“英雄救美”的剧情，创作者已对您启动惩罚机制——为您的角色载入“先天性心脏病”设定。 “但该设定在写入过程中遭遇未知错误，仅完成部分加载。目前您的生理机能完全正常，不存在器质性病变。不过当系统强制力增强时，您可能会间歇性感受到心脏区域的异常波动。 “这可以理解为：惩罚程序已安装，但尚未激活。建议您保持警惕，系统会持续尝试修正剧情偏差。” 江淮度一目十行地看着，时不时还要停下思考一些奇怪的词汇，什么“剧情监测系统”，还有，什么又叫做“器质性病变”？ ai助手的语气也跟昨天有所不同，冰冷的话语让江淮度有种失去人权的不自在感—— 就好像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受着监视，又都可以被轻易修正。 江淮度十分不悦，不再去看它生成的文字，在心中把刚刚那番话翻译成人话： 不就是说，他没有去救林引霄，作者想惩罚他，于是给他加上先天性心脏病的可怜设定，但是——又出于某种不知名的原因，失败了，所以就变成了现在这样不上不下的样子—— 心脏感受到的疼痛是真的，周围人的记忆也已经被修改，但是为什么，并没有真正生病呢？ ai的声音再次响起，反倒让江淮度吓了一跳，他确定他没有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不知道ai为什么洞察了他的内省。 “根据检测，您的体检报告确实显示心脏功能完全正常。关于您关心的，心脏病设定未能生效的具体原因，目前系统数据库中没有明确记录。 “可能是由于剧情逻辑存在自我保护机制，也可能是其他未知因素干扰了设定的加载。” 未知因素吗…… 手机提示音响起，江淮度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到尹时嘉发来了一个OK。 这是他们约定的暗号，尹时嘉已经把文医生支开了十五分钟，现在已经到了离开的时间了。 江淮度向门口走去，心里还在想着那神秘的未知因素。 是什么呢？如果弄清楚这个因素，不就找到既可以摆脱剧情控制又能免除惩罚的方法了！ 他从门后走出，门又在他的身后渐渐消失，他拨开帘子，细心地不留下什么显眼的痕迹。 他熟练地左拐右拐，片刻后就来到了校医院的后门，看着远远的一高一矮两个身影一起走来。 “呦，小江你怎么来了啊，心脏怎么样了啊？” “好多了文医生！”江淮度笑着回答，“昨天家里又请了一个心脏病专家，那个医生也说我没什么问题，上午只是我母亲担心我，非要让我在家休息。” 反正家里的人现在也肯定发现他不在家了，江淮度也没什么藏着掖着的了，倒是尹时嘉的眼神看起来有点奇怪，不知道刚刚文医生跟他说了多少。 “好，那你就把他扶回去吧。这小子，一天到晚给我增加工作量，你帮我看着他，别让他再受伤了……” 文医生把尹时嘉转交给他，叮嘱的声音逐渐远去。 “放心吧，就交给我——” 江淮度向尹时嘉伸出左边的胳膊，看着尹时嘉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微笑，朝着他的方向迈了一大步，一手插兜一手来够他的胳膊，随后又是脚下一滑，整个人都挂在江淮度身上。 “你怎么又这样，天天拉我垫背！要不是我的肌肉足够发达，我又像昨天那样被你压个半死了！” “哎呀……” 尹时嘉不知道又在狡辩着什么，江淮度却一下子愣住了，昨天那样，昨天…… “对了！” 江淮度激动地大叫一声，把还趴在他身上的尹时嘉扒拉下来，自顾自地复盘起来： 一定是这样，昨天那个改变作者设定的未知因素，就是他在楼梯上接住了要摔下来的尹时嘉！ 如果没有江淮度在下面垫着，尹时嘉肯定摔得不轻，所以，虽然他没有完成拯救林引霄的主线任务，还是因为这样无心的善良而被某种神秘的力量赦免了！ 江淮度好像看到了一丝希望，他又想起了第一次在ai助手那里听到的他的设定——不就是善良温柔，默默守护的男二吗！职业与年龄随小说的类型而变，唯有这是不变的男二底色啊！ 因为善良而与女主结缘，也因为善良总被牵扯进爱情的修罗场，又因为不可违抗的善良而让自己受伤……但现在，江淮度确信自己找到了破解的办法——那就是，把原来要对林引霄释放的善意用在别人身上！ “这样做就肯定没有问题了！” 江淮度信心满满地开口，远处却传来尹时嘉毫无情绪的声音： “怎么做就肯定没有问题了？” 江淮度闻言回头，发现两人的距离已被拉大到二十米。 看来他自言自语的时候脚也没有歇着啊！ 江淮度刚准备问他为什么不自己跟上来，尹时嘉却露出一副悲哀的表情，进入一种被抛弃的小动物的角色，连声音都带上了几分幽怨： “你确定要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儿吗？我可是为了你才牺牲我自己的啊……” 跟着尹时嘉轻轻歪着的头望下去，江淮度才发现他那打着绷带的脚的确看上去动弹不得。 “不是……你真受伤了啊！我以为你是装的呢！” 江淮度迎着幽怨的眼神向尹时嘉走去，心甘情愿地当他的人型拐杖。 “我本来只是想装一下的，没想到摔了那一下真的扭到了……你想的也太简单了吧，装个病能把医生拖住这么长时间吗？为了你我真是两肋插刀啊！” “得了吧，昨天我不也是救了你一命，咱们现在刚好两清了……” …… “哎呦……怎么还没到啊！” “行了，你就在这歇歇吧，早知道你这么金贵，我就应该找文医生借个轮椅，一路上把你推上，我也轻松不少！” 尹时嘉一路上叫唤不停，还没走出一百米就开始喊累，要停下来歇着，江淮度畏惧这毒辣的太阳，硬是等到经过一个树荫下的石凳，才停下把尹时嘉安放在上面，自己站在一边，懒得和他坐在一起。 “哎——” 尹时嘉用他好的那只脚踢了踢他的脚后跟。 “你昨天下午，真的是生病了？” 江淮度微微侧过脸，却没开口回答。 “文医生说你具体生了什么病还无法确定，所以你才不和我说吗？” “不是——” 江淮度没好气地回答，他现在还没缓过劲儿来。 “我没跟你说……是因为……因为我已经好了！” 江淮度转过身来，向他展示他强健的肱二头肌：“要不然我能带着你走这么远啊！” 说着江淮度就要把尹时嘉从石凳上架起来，向他证明他的身体健康。 “哎哎——” 尹时嘉忙不迭地伸手拒绝。 “你就把我放这儿吧，反正马上要放学了，我让司机把车开进来就行了！” “尹大少爷果然尊贵——” 尹时嘉无视他的阴阳怪气，淡淡地问他： “那你的精神病好了吗？” 江淮度没想到他还记得这茬，心里转了一圈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听到尹时嘉别有深意的声音缓缓传来—— “心病如果不快点治好，迟早会作用在身体上的啊……” 江淮度也不知道这是关心还是什么，尹时嘉吊儿郎当的声音说出这样的内容，实在是让人感到不适应。 “啊——” 尹时嘉惊呼一口气，江淮度下意识地去看他，却看到他的目光紧盯着远处的林荫道，嘴里还念念有词： “完了完了，你又要为爱心痛了……” 什么意思？ 江淮度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奔跑在树荫下。 是林引霄。 第6章 第 6 章 “咚——咚——咚” 江淮度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但绝不是因为爱情因子的过度分泌。 林引霄向道路的尽头走来，她的面庞愈发清晰，一缕阳光透过树隙照在她披散的长发上，太阳好像也随着她的脚步变换着位置，让她永远行走在光下—— “果然是小说中的主角啊！” “什么？” “没什么啊……” 江淮度转过身，对着一脸疑惑的尹时嘉笑了一笑，走到石凳边挨着他坐下——这里有一丛灌木挡着，看不见路上的情形，他可不想站在一个那么显眼的位置，又和林引霄发生什么让沈云上抓狂的互动。 “哎——”他侧过头问尹时嘉，“我脸上有没有光啊？就是那种漫画里人气主角出场时的光环特效！” 尹时嘉回答他说人是不能在白天看见星星的。 …… 不要已读乱回了好吗？他对着尹时嘉灿烂的笑脸翻了一个白眼。 好歹是个男二，怎么连这样的待遇都不配拥有了吗？ 江淮度忿忿不平，在心中为自己设计了一个酷炫的出场效果，却在下一秒再次不受控制地站起。 “你怎么了？”尹时嘉错愕的声音传来。 又来了，江淮度感觉自己此刻已经可以流下泪来，心酸与无奈再次涌现，或许可以提前完成这次的男二任务——虽然不知道这次又要触发什么样的剧情。 人们常说一个人没有公主命，却有公主病，那他这算什么？没有男二命，却有男二病吗？ 偏心的作者！江淮度心想，没有给他一点主角的特殊待遇，却一直心安理得地使用他这个推动剧情的工具人。 男二病患者江淮度决定努力控制病情，他抑制住自己想要走上前去的冲动，微微转头，将食指贴在嘴唇上，对着尹时嘉眨了眨眼睛，告诉他不要再发出声音，因为—— “戏马上要开始了！” 一、二、三！ 在江淮度刻意放慢脚步的三秒之内，一声闷响与两声惊呼同时从灌木后的小道上传来—— “砰————” “啊……” “天啦——”不知道是哪个女生的声音，“林引霄，你走路长长眼睛好不好，这可是沈云上的衣服，现在被你弄到地上了，搞得这么脏，可怎么办啊……” “明明是你突然跑过来撞到我的——” “路这么宽你不会躲着吗？” “你……” 林引霄气得说不出话来，脚步一转想要绕过她继续往前走，那女生显然有备而来，身后又冒出几个同伴，挡住林引霄的去路。 “哎！这事还没解决呢，你想往哪里走啊！” 她们对着林引霄步步紧逼，眼神若有所指地上下打量着她。 江淮度依然站在灌木丛的后面，认出这是最近开始频繁针对林引霄的几个女生，从他的角度望去，林引霄的身形几乎已经被完全遮住，她就像一只误入狼群的羊，被那群女生围在中间。 江淮度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正驱使着他前进，走到那条小路上……挡在林引霄的前面……去赶走那群女生…… 不！ 江淮度死命地按住自己的脚，又是这样俗套的小说情节，草根的女主永远在被欺负，他也不可能次次都精准地出现在她面前啊！ 在这一瞬间，他竟然开始同情这个自带光环的小说女主，假如她也拥有了自我的意识，她还会愿意踏入这个校园来面对一场毫无缘由的霸凌吗？ 讥讽与嬉笑的声音越来越大，江淮度甚至有些犹豫，假如他决心切断与女主所有不必要的情感联系，是否意味着在这样的时刻也要袖手旁观？ 难道就没有两全的办法吗…… “好，我来解决，我把这件衣服带回家洗干净就行了吧……”林引霄的声音再次传来，只是微微带上了一丝颤抖。 “洗干净？” 为首的那个女生轻笑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话，她转头望了望她的同伴，更嘈杂的笑声像海浪一样袭来。 “洗干净？我没听错吧？你要用手洗干净？哈哈哈哈……” “哎呀，算了，这也是人家的心意啊……” 又一个女生佯装体贴，接过那件弄脏的衣服笑着塞进林引霄怀里。 “也是啊，你可是领着沈云上家的奖学金上学的，不这样的话怎么报答他的恩情啊！” “原来是这样吗！我还没有想到这一点呢！那你最近故意跟沈云上走那么近……” “你们够了没有！” 空气短暂地恢复了一刻安静，是林引霄愤怒的声音。 江淮度有些意外，他一直扮演着保护她的角色，没有想到她也不是那样任人拿捏的性格。 “这件衣服本来就不是我弄脏的，你们想泼污水给我，我也懒得跟你们计较，不过多洗一件衣服的事……” 林引霄盯着那一群女生，把刚刚那件衣服再次用力塞回她们手中。 “但是你们非要说什么不能手洗之类的话，那也只有你们自己来解决了，如果一件衣服高贵到没办法洗干净，那它本来就是肮脏的，就像你们的心一样！” 那些女生好像被她的气势吓到了，一时竟没有人开口说话。 “还有，我有什么需要报答沈云上的，这个奖学金又不是他设立的 ，我才不像你们这些人一样，每天就想着怎么去讨他的欢心……” “你————” “你小心我去告诉沈云上！”一个尖细的嗓音气急败坏地说。 “随——便——”林引霄转身离开，只留下一个她的背影。 江淮度站在原地没有动，那种想要上前的冲动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他简直想为林引霄鼓掌。 说实在的，他想象不出来作者安排他在这里有什么作用，林引霄凭自己就把那群人说的哑口无言，为什么还需要这个男二来帮助她解决事情呢！ 江淮度转身想要离开，身后却突然响起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 “林引霄——” 不知哪个女生穿的带跟的皮鞋，鞋跟敲击着石板路，制造出一阵急促的奔跑声，速度太快以至于江淮度都来不及转过身子看清楚是谁在狂奔—— 他只意识到那声音猛然停住——然后是林引霄慢慢下坠的身体。 完了。 他知道那个地方有一个十几级的台阶。 江淮度几乎以最快的速度冲了出去，他无暇分辨是作者的意识在操控他还是出于一个人的本能。 他已经在心中准备好抱着林引霄跑进校医院了，这次他没有一点怨言，谁能想到世界上还有这种最简单而又最恶毒的危机呢？ 他甚至后悔刚刚没有站的再近一点，或是早点出去和和稀泥，这样应该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万一林引霄因此而落下了什么残疾，那他心中真的要长怀愧疚了。 “咚——咚——咚” 心脏再次剧烈地跳动起来，似乎昭示着他即将看到的惨烈景象。 那几个女生呆站在原地，被突然冲出来的江淮度吓了一大跳，穿皮鞋的女生瘫坐在地上，似乎也很吃惊刚刚发生的一切，她语无伦次地冲着江淮度说着什么： “我……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想……让她把那件衣服带走，真的……” “咚——咚——咚” 江淮度终于跑到台阶边，拨开心跳的干扰努力去往下看—— 那是—— 意料中的场景没有发生。 没有头破血流，没有昏迷不醒，只有——不知从何而来的沈云上帅气地接住了本来要摔倒的林引霄。 “咚——咚——咚” 多么完美的小说画面啊，飞扬交错的发丝，彼此对视的双眼，甚至连江淮度尚未平息的心跳声都像是在给他们做着伴奏…… 真爱降临的时候，男二的心脏会为你们播放心动的歌单。 “停停停！” 江淮度按住自己的心脏，强行中止氛围感满满的BGM播放，却并没有中止男女主角深情的对望。 罢了罢了，江淮度转身离去，刚刚那群女生却再次涌到他身旁，目瞪口呆地观看了这场大戏，并不负众望地爆发出一阵尖叫： “啊啊啊——” “林引霄你把手从沈云上腰上拿开！” 一名女生几乎快要晕倒，难以置信地咕囔着沈云上为何会那样。 江淮度被堵的无路可走，干脆回到原处观摩这出戏接下来的走向。 此起彼伏的尖叫声终于拆散了拥抱的如痴如醉的二人，林引霄反应过来，拉开两人的距离别过脸去不看沈云上，沈云上不知在发什么呆，还是望着她刚刚站着的方向，像是根本没注意到台阶上面还有这么多人。女生们又被刺激的恢复了嚣张，拿着衣服到沈云上面前开始掰扯…… “怎么样？”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江淮度背后传来，明明声音很近却没感受到一点热气，让江淮度疑心遇到了鬼—— 这种感觉在转身后的那一瞬间达到了顶峰。 “你……你怎么在这？”江淮度难以置信地盯着尹时嘉，“你的脚……” 尹时嘉用手里的棍子敲了敲地面。 “旁边捡了根棍子，大自然的馈赠啊！” “我看你根本就没多大事……” 江淮度怒而转身，不想看见他那张云淡风轻的脸，那会衬得他很狼狈。 “哎，我问你呢！”尹时嘉又凑到他耳边，这次又有点太近了，近到江淮度差点没听清他说的是什么—— “不错吧，这个结果。” “你——” 江淮度微微转头，对上尹时嘉黑黑的眼珠，他平时总喜欢半耷着眼皮，遮住一半的眼睛营造他想要的厌世感，只有在什么计划得逞的时候才会完整露出他过于天真的圆眼珠。江淮度一看他这样，就明白了沈云上为什么会刚好出现在这里—— “你叫他来的？” “嗯。”尹时嘉歪了下头，“我可是再三确认了你对她没意思才这样做的，没有打扰到你吧？” 重点是这个吗？ 江淮度恨不得拿过他手里的拐杖敲敲他的脑袋—— “那你就不知道告诉我，害得我白白这么可笑地跑过来！” “那你跑的太快了，我怎么追得上……” “你……” “反正现在这样刚刚好，合了沈云上那小子的心。”尹时嘉开始做狗头军师，“刚刚才英雄救美，只要乘胜追击抛开衣服的事不谈，一定会在女生心中留下更好的印象——” “既然这样，那你也是应该对我有点补偿了，我们签订一个协议吧，把你带给我的损失，都通通要回来！” 我没听错吧？ 我和尹时嘉交换了一个震惊的眼神，很显然，沈大少没有采取尹时嘉的方法，他—— “脑袋被驴踢了吧！” 第7章 第 7 章 江淮度和尹时嘉异口同声，目瞪口呆，难以置信，最后哑口无言。 世界又奇妙地安静下来，太阳再次出现，就像灰暗的画面得到了纠正，目之所及都变得明亮起来。 如果是夏天的话很容易出现这样的景象：行走中的道路会随着太阳的转移而迅速切换明亮与阴凉两种风格，江淮度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变化，此刻却觉得这一刹那的明暗切换别有意味—— 暗示了主人公情感的转化与矛盾的升级。 语文高分选手江淮度这样理解。 林引霄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望着那张片刻前还近在咫尺的脸： “你这是什么意思？那件衣服根本不是……” “那这个就算了，还有你第一次见到我那次……” “那也不是——” “除此之外呢？我之前下雨给你撑伞你怎么忘记了，还有你被困在杂物室不也是我救你出来的？你欠我的人情还是很多的呢……” “哎呀——”沈云上不知道为什么侧过身子，又摆出一副冷漠的表情说着无情的话，“虽然这些损失都不是你直接造成的，但是……好像遇见你之后我变得越来越倒霉了，这，你也应该负责吧？” 沈云上终于肯稍稍低头看着林引霄的眼睛，他轻轻捻起落在林引霄肩上的一片树叶，又让它随风落下。 “我刚刚可是又救了你一命啊，不然，你不就像这片叶子一样了？” 林引霄站在原地，没有说话，她低着头，江淮度也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但他猜想她心里不会好受。 尹时嘉撞了撞江淮度，用眼神示意他看沈云上。 果然，该来的总会来的！ 江淮度简直难以直视沈云上的脸，他下了几级台阶，捡起刚刚扔在一旁的书包，嘴角带着那七分薄凉五分讥笑三分漫不经心的微笑，还没开口，江淮度就笃定他要放出大招。 “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私人助理了！” 他向林引霄伸出一只胳膊，胳膊上挂着他的书包。 “你要跟在我的身旁无微不至地照顾我，关心我的情绪，顺便帮我辅导作业，一个月之后，我们之间就两清了—— “现在——”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林引霄，“我累了，帮我拿着书包。” 林引霄站着没动，好像想说点什么，最终还是默不作声地接过了沈云上的书包。 沈云上满意地笑了，向着台阶下走去，林引霄也转身跟着她走去。 “啊啊啊——” 江淮度的身旁再次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 “凭什么是林引霄！” “让我做你的助理吧——” …… 尹时嘉用拐杖敲敲江淮度的脚，提醒他离开这个地方，他说这样的吵闹声不利于脚伤的康复。 江淮度不想理会他的歪理，但还是决定远离这群沉浸在失恋情绪中的人们。他不知道沈云上究竟在想什么，如何能做到短短一番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不好受的—— 对林引霄来说，这话无疑是对她的极大侮辱，同时宣示着他们前些日子的和平与甜蜜都一笔勾销，对这些疯狂迷恋沈云上的女生来说，这话又给她们的嫉妒之心添了一剂猛料，只因为林引霄多了可以和沈云上朝夕相处的机会。而对江淮度和尹时嘉来说，无他，唯辣眼耳。 “好啊好啊，沈云上还没继承家业呢，已然具有霸道总裁的风范了……”尹时嘉回想起刚刚沈云上的话，还是觉得好笑，“爱她，就让她给你提包，江淮度你学着点——” 什么学着点，江淮度可不觉得这是什么值得借鉴的恋爱宝典。他正想开口反驳尹时嘉，身后却突然传来一个女生的尖叫—— “啊——” 虽然在这短短的十分钟之内，江淮度已经听到了数百声尖叫，但是……这次好像跟之前都不太一样？ 还没等江淮度完全转过身来，又有几声惊呼传入他的耳中： “你没事吧……” “怎么了，陈凌凌，你快醒醒啊！” 江淮度挤进围成一团的人群，只看见一个女生不省人事地倒在地上，旁边跪着一个女生，大声地叫着她的名字——陈凌凌？江淮度之前从来没见过她，刚刚在那群女生中也没有额外注意到她的面孔。 但是……她怎么会突然倒下呢？难道又是作者设计的什么新的情节？ “她这是怎么了？你们有谁知道她有什么病吗？” 周围的女生们相互对视，看起来十分手足无措。 “没有听说她有什么病啊。” 既然这样，江淮度也没工夫去考虑别的事了。他蹲下身子，尽可能平缓地将那个女生抱了起来，好在校医院离这不远。 “你也一起来吧，等会医生要问什么问题你好回答一下。” 他对着刚刚那个跪在地上的女生说。 他们一起向校医院的方向赶去，江淮度抄了一条近道，他匆匆地下了台阶，风从他的耳边呼啸而过，吵闹的声音被逐渐抛在脑后，他看到沈云上和林引霄朝着一个相反的方向走去，两个人默契地走着，总是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他们又穿过一片草坪，回到了他刚刚带走尹时嘉的地方——校医院后门。 校医院此时也安安静静的，坐在桌前的文医生看见气喘吁吁的江淮度再次来访，显得十分惊讶，看清了他放下的人表情更加迷茫。 “这……这又是怎么了？” “文……文医生……”江淮度的气息还没平复下来，“这个女生刚刚突然晕倒了，她朋友们都说她平时也没什么病，您快看看她是怎么了吧！” “先别着急，这个……她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这个……应该算是吧。”江淮度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如果像她们那样情绪快速起伏，确实应该算是受刺激了吧。 “叫什么名字？” “陈……陈……” “陈凌凌！”一旁的女生接上。 文医生不慌不忙，反倒让江淮度不知所措，“医生，您怎么不检查一下？” “别着急，这就来了！” 文医生的听诊器还挂在脖子上，但他好像没有将它取下来的打算，江淮度看到他手里还拿了一只激光笔，不知道要做什么检查。 他突然俯下身子，大声地在女生的耳边呼叫—— “陈凌凌，陈凌凌，能听得见吗？” 躺在病床上的女生好像开始有了反应，她好像皱了皱眉，或者是哪块面部的肌肉动了一下，文医生伸出双手，用力按压她的眼眶上缘，突然，那女生—— “醒啦！” 文医生收回双手，朝她笑笑。 “好好休息一下吧，下次记得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他又对着那个站在一旁的女生说：“要是想喝点什么，就到隔壁的房间去接点水。” 江淮度跟着文医生往外走去，临走前也没有忘记细心地拉上帘子。他在文医生身后，有些欲言又止。 文医生走入另一个房间，这里只有他和江淮度两个人，他转身坐下，江淮度也跟着坐下了。 “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我给这个女生做检查做的这么草率对吗？” 文医生其实是心理医生来的吧，江淮度在心中想着。 “当然，也不是质疑或者批判您，只是我以为，她突然昏倒，而且这么长时间没醒，是有什么更为严重的问题呢……” 实在没想到，就只是受刺激导致的昏厥啊！ “还是医生您有经验啊，看一眼就知道是什么问题了！” “那确实，做医生给病人看病，扎实的专业知识毫无疑问是基本，但是行医过程中积累下来的经验也很重要。” 文医生停顿了片刻，“就比如说这个女生的这种症状，因过于激动而导致的昏厥，在医学上通常被称为血管迷走性昏厥的一种表现，但是这种昏厥一般只会持续几秒到一两分钟，超过这个时间就不再是简单的昏厥了，而是昏迷，可能预示着更严重的病因——” “更严重？”江淮度疑惑地出声询问，“但是，刚刚那个姓陈的女生，您一叫她就醒了啊，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别的问题啊！” “正是这样。”文医生缓缓地点头，“这种神奇的现象，在我从医的十几年间，竟然经常发生……” “十几年间？”江淮度再次难以置信地打断他。 文医生看起来最多二十来岁，绝对不超过三十，江淮度常常怀疑他给毕业就来我们学校工作了。就算他的实际年龄要比看起来大十岁，从医十几年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啊——”文医生笑着喝了口水，“一下子夸张了哈哈，不过我确实是很有经验的了。” “反正，我们刚刚说到哪里来着？”他试图把话题拉回正轨，“这样的情况并不少见，往往是我认真做了大量的检查，发现并没有任何的问题，也没有其他的病因，就只是简单的昏厥而已，她们的身体依然很健康，就只是昏厥的时间稍长了而已。 “这也是可以解释的，理论上，极少数人的迷走神经反应可能异常强烈和持久，导致大脑功能被深度抑制的时间远超常人。但时间一长，我发现送到我这里的昏厥的学校女生，基本上每个都具有这样的极端表现，做了检查也看不出什么异常，时间久了我就默认昏厥的女生都没什么大事，采取叫醒的措施再让她们休息一下就行了。” “那也真够特别的啊！” “是啊，我只能理解为全世界有这种症状的人都集中到圣都中学来了……”文医生突然凑到江淮度面前，望着他的心脏若有所思，“毕竟，这里还有像你这样——无法诊断的心脏病……” 一种奇妙的感觉在江淮度的心中一闪而过，就像是……文医生知道了什么一样，不知为何，他的话中，透露出一种江淮度无法深究的神秘感。 “好啦好啦，我要走了，文医生。”江淮度站起身来，“要不是这女生突然晕倒，我要送她过来，我现在估计都回家了！” “对了，文医生——”江淮度即将走出门去，又像想起了什么再次回头，“你的经验可以向全校师生推广啊，以后大家只用大声唤醒晕倒的人就行了，不用再送到医院来了——” “那可不行……” 文医生的声音传来，在寂静的房间中显得格外幽深。 “还有一个经验，那就是，昏厥的人只有被别人送到校医院后才能被唤醒，在路上，她无论如何都不会被唤醒的……” “很神奇吧——就像是，被设定好了，完成这个任务才能醒来的NPC一样。” 他向江淮度走来，递给他一个东西。 “你刚刚掉在椅子上的。” 那是一个粉色的小熊挂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