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之羽:天涯海角》 第1章 第1章 眼看着是快入冬了,寒风萧瑟,千寻得去山上多拾些干柴,晚上好把炕烧的暖和些,睡个好觉。 柴火没捡多少,千寻就瞧着只肥兔子,正好晚饭缺点荤腥,她放下柴火,掏出个弹弓,一击即中。 千寻乐颠颠儿的捡起兔子,盘算着回去做红烧兔肉,麻辣兔头,哎呀想想就美。 倏地,一只手抓住了千寻的脚,甩又甩不开,吓得她拎着肥兔子就往那不知名鬼手甩去。 “撒手撒手!你……”千寻又怒又怕的声音卡在喉咙。 方才剧烈动作间,拍开了那一丛掩盖的枯枝烂叶,原来是个男人,他全身被湿泥包裹着,脸上也是,都看不清本来面目了,而且气息微弱,如果不是刚才那一下,千寻还真以为他是个死人。 刚才那是他求生的本能,之后就没了动静,陷入了昏迷。 未免惹祸上身,千寻利索的扳开他的手,一手肥兔一手柴火就要开溜。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如此才能活得长久啊。 “咳咳~咳……” 猛烈的咳声攥住了千寻的心,卸掉了她全身的气力。 听声音还是有生机的,可如果在这寒冷的地上再躺下去,就说不定了。 千寻再三挣扎,还是带走了半死不活的男人。 来时好好的,回去就多了这么个累赘,唉,但愿是好心有好报吧。 整个甜水村也就十来户人家,千寻就住在村子外围,倒也落得清静。 千寻先是给那人把脉,刚舒展开的眉头越皱越紧。 内外伤几乎致命,加上罕见的蛊毒,这肯定不是普通斗殴造成的。 果然是个大麻烦! 千寻凝视着那张被污泥掩盖的面庞,肉疼的给他灌了一剂药,又做了些手脚。 不再去管他,千寻炒了盘兔肉一碟青菜,美滋滋的吃了起来。 那人又是猛烈的咳嗽,嘴角有淤血渗出,但脸色比之前好了许多。 几乎被污泥和血糊住的眼睛艰难睁开,那人本能的警觉着陌生的环境。 喉间苦涩的药味儿让他愈发清醒,可身上没有一点力气,连气海也被阻塞,如同俎上肉。 若是无锋这时找来,那他只能任人宰割了。 宫尚角在屋内巡视一圈,一间朴素的屋舍,墙边还摆放着一些农具,这里处处都是普通人家的常见摆设。 可是,这个姑娘可不普通。 他的目光落在背对着吃的正欢的千寻身上,千寻也有所察觉。 “这里是我家,是我把你救回来的,你的伤太重了。” 千寻咽下一块儿兔子肉,扭头与宫尚角对视。 “想活命就实话实说,你是谁,和什么人交的手,我好对症下药。” 宫尚角尝试了几次,浑身僵硬的像石头,他甚至感受不到自己脖子以下的存在。 她用银针封了自己穴道,好手段。 如今和下属走散,伤势深重,若再遇上无锋就只能等死了。 宫尚角不得不暂时低头,说了自己的身份,还有和无锋交手的经过。 千寻听完感觉热腾腾的兔肉都不香了。 “姑娘若是怕受牵连,现在把我赶出去还来得及。” 千寻沉默不语,似乎很纠结。 宫尚角生死看淡的合上眼睛,听见筷子重重搁置的声音。 “激将法没用,在我的手里,就没有医不好的病人,我得先把你医好了,再交出去。” 都落难了还耍心眼子,那千寻就吓唬吓唬他。 宫尚角的心放下一半,“撕拉”一声,胸膛泛起凉意,他又瞪大眼睛。 千寻倒是面不改色,把他身上被污泥和血黏着的衣物剪开。 他身上除了一枚古朴的玉佩再没有其他,千寻把那玉佩放一边,衣裳碎片都被丢进烤火盆里烧了个干净。 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千寻没放在眼里,她是医者,不查看清楚伤口,怎么进一步的医治。 换做往常宫尚角肯定不会让陌生人这样近身的,眼下非常时刻,只能忍耐。 据宫尚角所说,对他下蛊的是无锋里的一个中年男子,趁着他和几个无锋高手鏖战的空隙下的黑手,他也是因为中了名为穿心蛊的蛊毒,一刹那恍惚才会被重伤。 千寻先是给他施针,暂时止血,内伤稳住了,就是这穿心蛊有些棘手。 蛊虫游走在宫尚角体内,若非被百草萃影响,动作迟缓,早就扎根在他心脉,吸食血肉,到时候真是大罗神仙也难救了。 千寻先是给他喂下一颗药丸,再去翻书看怎么对付穿心蛊,看到一半想起来某人现在的状态不大雅观,又给他盖上被子,继续翻医书。 宫尚角看她没翻两页就咕哝着又饿了,然后就去外面的鸡舍抓鸡去了。 屋外千寻抓鸡抓的鸡飞狗跳,屋内是死一样的寂静。 宫尚角感觉性命堪忧。 他会不会对一个素不相识的姑娘期望太高,毕竟不是人人都像远徵弟弟一样医毒双绝。 “回神啦。”千寻又晃荡到他跟前,手里还拿着枚鸡蛋,原来她不是要杀鸡吃,是取蛋。 鸡蛋还冒着热气儿,这可是千寻特意掏来的新鲜鸡蛋,蛊虫最喜欢了。 用银针给鸡蛋刺破一个洞,再放在宫尚角胸膛和腹部来回滚动,千寻口中念念有词,另一只手拿着个拨浪鼓摇着。 宫尚角刚开始还觉得儿戏,渐渐的就觉得奇经八脉胀痛,如虫噬蚁爬,痛痒难当。 拨浪鼓摇动的越厉害,就有种沁人心脾的异香溢出,安抚着宫尚角的痛楚,也引诱着什么东西从他身体里慢慢钻出来。 半盏茶的功夫,千寻就累的满头大汗,再也没有力气摇动拨浪鼓,她将那枚变得黢黑的鸡蛋丢进火盆。 有什么东西濒死的吱吱鸣叫,最终还是只剩火苗烧的劈啪作响。 火能噬万邪,再厉害的蛊虫也会被烧成灰。 千寻收好宝贝拨浪鼓,这是娘亲留给她的,她学医至今,自以为没有她救不了的人,可这次如果没有此物相佐,她也没有把握能成功。 要命的蛊毒解决了,再上些金创药就行了,内伤嘛慢慢养。 千寻烧了盆洗脸水,擦了满头的汗,才想起给宫尚角擦去脸上的污泥。 宫尚角感受到内力恢复了一些,长舒了口气,“多谢姑娘,还未请教姑娘贵姓芳名。” “你叫我千寻就好了。”脸擦干净了,千寻才发现宫尚角是个极英俊的,她哇了声,“你长的挺好看的。” 类似的眼神和赞叹宫尚角以前也见过,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岔开话题,千寻就去厨房端来熬好的汤药。 这可是在饭前就熬着的,浓缩成了这一碗精华。 宫尚角只喝了一口就眉毛打结了,倒不是怕苦,就是有股腥臭味,他怀疑是有几只臭虫掉进去了。 小样的,她辛辛苦苦熬的药还敢嫌弃。 千寻本就没有多少耐心,直接捏着他的下巴就灌。 一口气“喂”完了药,千寻又上手扒拉宫尚角,不是想趁人之危,而是把他放在地上,然后千寻自己爬上炕倒头就睡了。 “你现在没有大碍了,明天我再给你把脉,不早了睡吧。” 反正宫尚角现在没有生命危险了,这烧的热乎的炕当然是给她这个大夫睡了,治病救人可是很累的。 宫尚角欲说些什么,最后还是一言不发,裹紧身上的被子,薄了些,但还有火盆取暖。 无锋向来出手狠辣,毫不留情,他刚逃脱时无锋还穷追不舍,后面却…… 如今他又被这位姑娘所救,深山老林中,一位医术不凡的女子,这一切是巧合还是有意安排? 听着上方规律的呼吸,宫尚角握着玉佩,心思千回百转,最后还是合眼入睡。 纯纯小白,写的不好不要笑话,飘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1章 第2章 第2章 宫尚角又在和无锋酣战,前有狼后有虎,他亦不惧,只是无意的回头又听见远徵弟弟在叫他,还有母亲和朗弟弟。 他们已是鲜血淋漓,性命垂危。 都怪他还不够强,若他足够强大,谁都不会有事,当年救不了母亲和朗弟弟,难道现在连远徵弟弟也保不住吗? 可是宫门外务,母亲和弟弟的仇,如影随形的无锋,一重又一重山一样压在他身上。 稍有松懈,就会粉身碎骨。 累。 那个字就在喉间,吐不出咽不下。 忽而有明亮的眸将他锁定,那张娇花照水的脸,笑如春风,举止斯文有礼。 “角公子,该用早饭了。” 睁眼一碗蛋花粥就怼到了他面前。 千寻瞪着他,眼底有些不悦,“哎,还没睡醒呢,赶紧把粥喝了再吃药。” 宫尚角按按太阳穴,勉强支撑着要坐起来,可是他的衣服昨天都被千寻剪碎烧了,一坐起来就会很不雅观,只能僵在那里。 “劳烦千寻姑娘给我一套衣裳。” 千寻撇撇嘴,随手放下早饭就出去了。 她原本一人住着,也没有男子衣裳,只能问邻居张大叔借一套了。 还别说,原本朴素的粗布衣裳竟被宫尚角穿出了不一样的感觉,而且他原本就长的好,只是喝碗粥,也是一派贵公子的气质。 千寻用了早饭后,给宫尚角把脉,又把药方修改一下,叮嘱宫尚角好好休息,就上山采药去了。 听着脚步声远去,宫尚角从刚才的动作艰难恢复成行动自如,只是失血太多,内伤未愈,脸色还是很苍白。 宫尚角打坐运功,内力运转一个大周天,发觉伤势确实在好转,要不了多久他就能痊愈。 芊荨姑娘果然是尽心尽力在给他治伤。 有人往这里来,十个人左右,脚步声杂乱,应该都不会武功。 许嬷嬷带着四个粗使仆妇,还有五六个膀大腰圆的家丁,气势汹汹的就冲进了千寻的院子里,鸡踢飞了,狗撵了,连屋外墙根儿边种的蔬菜都踩的稀烂。 “下作的小□□滚出来,你敢做那见不得人的事还不敢见人吗?识相的就自己三跪九叩出来认错,不然老娘就要让你知道知道厉害!” 这世上竟然还有比谈生意讨价还价还聒噪的声音,言辞粗俗,不知自重。 宫尚角随手拿起旁边的空药碗掷出,外面的人哎呦一声,然后就是一阵哭天抢地。 “我的头……哎呦!她敢砸我!你们都是死人呐,还不把这儿拆了,你们去把那小贱人的皮给我撕了!” 许嬷嬷脑门肿了个大包,还指使家丁拆家,几个粗使婆子犹豫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顶不住许嬷嬷的压力冲进去就要找麻烦。 “住手!” 几个婆子被逼退出来,连家丁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战战兢兢的看着宫尚角,虽然他看起来是个普通农夫,但身形颀长,盛气凌人,沁着寒霜的双眼注视着他们,仿佛他们是卑微如蝼蚁的存在,只要他想,他们就能永远消失在这世上。 宫尚角本来想直接喝退他们,可是内伤没有痊愈,一呼吸到外面的阴湿空气,肺里就刀割似的疼起来,连带着剧烈的咳嗽,嘴角又渗出殷红的血。 许嬷嬷看他这病弱的样子,还当刚才的寒毛直竖是错觉,叉着腰就骂了起来。 “果真是个小□□,连汉子都养上了,光天化日的也不嫌臊得慌,老天有眼迟早一道雷劈的你有今生没来世!” 宫尚角也懒得和他们废话,一道掌风挥出,直接把他们掀翻出去,一个家丁翻滚着头磕到哪儿,满脸的血,自己吓得哇哇叫,慌不择路的就逃跑,有个婆子被他踩到腿,爬都爬不起来。 “我再给你们一次机会!滚!” 许嬷嬷看情况不对,赶紧招呼婆子家丁开溜,一刻也不敢多待。 街坊四邻刚才还在探头探脑的看热闹,被宫尚角眼风扫过,都起了身鸡皮疙瘩,乖乖的消失了。 宫尚角抹去嘴角血渍,瞥见一个四十好几的汉子挑着个混沌摊儿,小心的询问,“那个……小伙子你没事吧,别上火啊,刚才的是镇上涂员外家下人,前两天千丫头给涂员外瞧过病,涂员外那老不羞的竟然还纠缠上了,然后涂员外夫人就老是找千丫头麻烦,今天还多亏了你啊。” 中年汉子就是借衣服的张大叔,他看见宫尚角苍白的脸,便说道,“小伙子你也是千丫头的病人吧,这姑娘就是心肠好,我媳妇儿的腰也是她治好的,千丫头人呢,没被伤着吧?” 宫尚角薄唇翕动,“她不在。” 张大叔也不多问,说什么再有事招呼他帮忙,让宫尚角赶快回屋躺着。 有人找茬可以随便就闯进来,这里的环境也太差了,不适宜长久待下去。 千寻回来就察觉了不对劲,虽然被大概整理过了,可是千寻还是猜出来了。 “有人来找麻烦?” “已经被我赶走了,短时间内他们不敢来惹事。” “谢了。” 千寻给宫尚角把脉,柳眉皱起,因为几个闹事的害得病人动用内力,气血翻涌伤势反复,她迟早给姓涂的下点巴豆,叫他们知道厉害。 “想快点好起来,就别再动武了。”她丢下这句话就要去熬药做饭。 宫尚角问,“以千寻姑娘的医术造诣,不想寻个清净地好好行医,安稳度日吗?” 千寻扒拉着篮子里的药草,嗤笑道,“安稳度日的清净地,这世上有这样的地方吗?” “只要千寻姑娘想,我可以帮姑娘找个安静之所。” “你是想报答我的救命之恩。” “嗯。”宫尚角只应声,并不多做承诺,他要看千寻会有怎样的要求。 “那我要后半辈子吃穿不愁,呼奴唤婢。” 和宫尚角想的差不多,千寻又补充,“最好是在江南给我找个大宅子,那里气候宜人,风景如画,最适合居住了。” 宫门在江南也有产业,这都不是问题。 可千寻上一秒还笑嘻嘻的,跟着又顿了顿,摇头道,“算了算了,不用那么麻烦,我就要……黄金,要一万两黄金。” 说好的又变卦,宫尚角道,“千寻姑娘不想离开,是在等什么人吗?” “我治好你的伤,你还我万两黄金就行了,其余的别多问。” 宫尚角不再过问。 千寻感觉光用嘴说的不靠谱,当即拿来纸笔让宫尚角写下个字据。 “我说你写——我宫尚角立誓,必以万两黄金相赠,以报答千寻姑娘救命之恩,若是出尔反尔,剧毒穿肠,万箭穿心,凌迟处死,五马分尸,死后被扒皮萱草……写啊,看我干什么?” “凌迟加分尸,已经没有全尸了,根本不可能被扒皮萱草。” 千寻静静地望着他。 宫尚角还是写下了字据,可千寻还觉得不够,又问他要了件信物。 那日宫尚角全身都被扒了个干净,他只有一枚贴身的玉佩。 “就要这个好了。” 这个玉佩挺值钱的,如果他去而不返,也能当不少银子呢。 宫尚角沉吟不语,千寻还以为他舍不得。 “你……真的要我的玉佩?” 千寻点头,“是啊,信物当然要独一无二的才好,不然回头你贵人事忙,忘了这回事怎么办?” 原来是他会错了意。 宫尚角整日绷着的木头脸裂开缝隙,莫名的笑了,还是奉上了玉佩。 千寻捏着那玉佩触手生温,这下安心了,“放心好了,等黄金到手,玉佩我会还你的。” 在救命恩人面前,宫尚角的姿态略微谦卑,可是等千寻乐不可支的去熬药,他的眼中又闪烁起意味不明的情绪。 宫门情报网密布各处,最多三日他就能知道这个女子的所有。 涂员外府上,涂夫人发了好一通脾气,骂走了一群奴婢。 幽暗的室内,涂夫人对一个黑衣人哆嗦着说,“都照夫人说的做了,可那小贱人太狡猾,还有个不知道哪里来的牛鬼蛇神,我实在无能为力了。” 黑衣人抬手一道寒芒射出,在涂夫人喉间留下一个血洞,要了她的命就转身离去。 第3章 第3章 这两天千寻心不在焉的。 入睡前照例给宫尚角把脉,千寻就开门见山的下了逐客令。 “最近有很多闲言碎语,你伤也好的差不多了,赶紧走吧。” “我明早就走。” 还真不是个多话的人,没有多问。 熄灯后,千寻辗转难眠。 宫尚角一直闭目假寐,忽然就坐起身,对差点叫出声的千寻嘘一声。 突然有呛人浓烟飘进来,外面也有火光窜动,是有人放火。 宫尚角让千寻待在原地,外面的老鼠很多,但他有把握解决掉。 千寻揪着被子,心惊胆战的等了良久,她甚至都没听到什么动静。 她小心踱步到门边,贴着门板想听听外面什么情况再做打算。 “噗——”一把带血的刀刚好从千寻头顶擦过,捅穿了脆弱的门板。 千寻赶忙闪到墙角,捂住了几乎跳出胸膛的心,紧咬牙关才没有尖叫。 “没事了。” 幽灵一样的宫尚角突然出现在千寻身边,吓得千寻眼前一黑。 千寻捶了几下胸口,唤醒快不中用的心脏,“你下次可以走门。” 本来宫尚角留了几个活口,可他们一看打也打不过,跑又跑不掉,直接服毒自尽,明显是训练有素的死士。 眼看麻烦越来越大,千寻也不藏着掖着了。 她讲了一个故事,说从前有个富贵公子哥游山玩水,和一个涉世不深的女子相恋成亲,两人格外恩爱,女子还有了身孕,忽然公子哥收到家里来信,说父母亲突然病重,他要回去看望。 妻子有孕在身不易长途跋涉,只好在家里等待,却是空等一场,直到生下的孩子都三四岁了,也没有等来一封信。 “后来,我娘带着我去京城找那个人,却发现他早就另娶他人,也有了孩子,一家三口恩爱和睦,我娘反而成了笑话。” 说完了故事,千寻才觉得脸上一片冰凉,一块手绢递到眼前,她接过擦去眼泪。 往事能一吐为快,也让她的心里好受些。 千寻把手绢搅的不成形状,“我猜来找我麻烦的涂家下人也有他的手笔,我的存在太碍眼了。” 宫尚角突然发问,“那你娘呢?” “几个月前就不见了,我估计……凶多吉少。”千寻说着就再也忍不住伏在桌上泣不成声。 等她慢慢平复心情,宫尚角才说,“这里不能再待了,千寻姑娘如不嫌弃,可以随我回宫门。” 他说的光明磊落,不掺杂风月暧昧,任是哪个无依无靠的姑娘都不能拒绝的。 千寻心存感激,却没有答应。 “我还不能走,娘还没有下落,我一定要找到她。” 宫尚角没想到她会是这个回答,有些出乎意料。 他又提了个折中的法子,“宫门在江南一带也有产业,你不如暂且去江南,一来宫门可以帮忙打探消息,二来天高路远,他们总不至于手长到在宫门势力范围内动手。” 这已经是最为稳妥的办法了,毕竟靠千寻自己也不能做什么,而且她首要的是保住性命,活着才能和娘有再见的一天。 至于这场残局,只需要一把火就能掩盖,大火过后就什么都不剩了。 从此甜水村就少了一个孤女,江南大赋城新开了一间医馆,女医的医术高明,很得一些百姓信赖。 宫尚角在得到千寻干净完美的背景调查后,回了宫门。 日子一天天过着,直到一年后。 宫门的情报组织也在尽力寻找着名叫千羽的女子,只可惜一直没有进展。 在宫门的情报中,当初千羽一离开甜水村就人间蒸发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天色不早,医馆也关上了大门。 丫鬟紫竹看千寻一直愁眉不展,好心安慰。 “姑娘,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说明一切都还有希望啊。” 紫竹是宫尚角给她的人,平时照顾千寻的日常起居,行动间利落稳妥,也是个会武功的。 千寻勉强扯出笑容,让紫竹也早点去休息。 紫竹突然想起了什么,笑吟吟的拿来本厚重古朴的书籍。 “姑娘,这是角公子特意命人为你寻来的医书,据说是百年前医仙孙思邈的心血之作,市面上万金难求呢。” 《千金翼方》,确实是多少医者梦寐以求的医书,能保存的这么好已经很难得,还能寻得更是不容易了。 千寻按捺着心情没有翻看,紫竹又跟变戏法似的拿出一匣子奇珍异宝。 波斯的蓝宝石,爪哇国的玛瑙,饱满罕见的黑珍珠,还有个比较新奇的玩意儿,叫什么千里镜,百米外的事物如近在咫尺,紫竹说是宫尚角亲自找来的,至于怎么找来,就不便细说了。 数不清宫尚角送了多少次贵重珠宝,也许他是为了弥补,但千寻是个医者,最主要的就是精进医术,这些浮华之物对她作用不大,况且她已经有一万两黄金了。 除了医书和千里镜,其他的奇珍异宝千寻没要。 最近又是山匪又是旱灾的,大赋城还好一些,那些贫苦的村子就不乐观了,已经有很多人饿死,还有的卖儿卖女。 千寻让紫竹兑换成银票,一部分采买米粮,在城中以静心医馆的名义施粥救灾,剩下的用以安置老幼妇孺,开办学堂,让那些孩子和其他穷苦人家的孩子能识文断字,明白是非。 紫竹对千寻的为人也是由衷的叹服,以前千寻曾把那些珠宝转赠给她,但她是没有那个胆子要的。 千寻没有那么多旖旎心思,有心事压在她心头,翻来覆去都不能安睡。 趁着现在紫竹不在,她才敢拿出平日枕着的玉枕,取出里面藏着的一封密信。 这是娘的亲笔信,不光是这次,每个月千寻都会收到一封,她从没怀疑过这是假的,因为每封信的落款处都是用血写的千羽这个名字,那是娘的血,她自有方法分辨。 看完了密信,千寻在清水里倒入特制的药粉,将信件泡在水中,片刻就溶化了,清水干净清澈,连一粒渣子都没有。 一年前,千寻给宫尚角上山采药时,有几个暗卫把她“请”到了一处宽敞清净的屋舍,看样子是提前清场了。 屋内只有千寻和那位大人物。 千寻对他那副道貌岸然的嘴脸恶心透了,却不得不虚与委蛇。 “寻儿,你就帮帮我好不好?只要你肯帮我达成所愿,想怎样都行。” 和娘搬到甜水村就是为了躲是非,哪里知道他这样阴魂不散,真是不达目的不罢休。 千寻不卑不亢,“您太夸大了,我只是个普通女子,又能帮得到您什么。” “寻儿……” “请您称呼千寻即可。” “你这孩子,脾气真是和你娘一模一样,”那人幽幽的暗示,“一样的冥顽不灵啊。” 千寻察觉了他的言外之意。 娘说去去就回,却音讯全无,原来是落在这老匹夫手里。 “你对娘做了什么?” 眼见她厉声质问,那人反而不紧不慢,整理衣冠,“唉,我与千羽也是夫妻一场,自然不会拿她怎么样,只是其他人太着急了,如果不早点把他们想要的交出去,只怕我也保不住千羽。” “更保不住你啊。”那人说着还把手搭在千寻肩膀,貌似没有看见千寻怒火中烧的脸色。 那时候千寻就想让老匹夫马上去死! 可除了愤慨她别无他法,只能虚与委蛇。 所以千寻没有迫切的进入宫门,而是在江南待着,毕竟做戏要做足。 而且以她的揣测,宫尚角对她的信任程度,只怕连两分也没有。 这也不奇怪,宫尚角在宫门里握着实权,江湖中呼声热烈,他的城府之深是难以想象的,在他的心中,只怕宫门外的任何人,都难以取信于他。 千寻本不该操之过急,可是那老匹夫没有耐心,这个月他已经派人暗中送了好几次口信。 必须不惜一切代价达成目的。 第4章 第4章 静心医馆刚开张的时候,还有风声说这是宫门罩着的,可是都一年了,只看到一个女医和丫鬟忙里忙外,宫门的人不见踪影,自然有人坐不住了。 不为什么,太优秀的人会遭人妒恨,既优秀又与众不同的更是会被排挤。 千寻知道会有看不惯的同行来找事,就是想不到他们这么齐心,一起找上门。 一个跛足的小伙子,一个中年妇人脸歪嘴斜流口水,都嚷嚷着让千寻给医坏了,叫嚣着她是个黑心肝没有水准的骗子。 “大伙评评理啊,我的脚本来就是崴了下,可是让她给我治的第二天就成这样了,你们说我冤不冤?你个江湖郎中,从哪儿学的医术?太缺德了!” 小伙子情绪激动,骂的口沫横飞,就那么杵在静心医馆门口,逢人就拉着诉说自己的悲惨遭遇。 那中年妇人更甚,斜着嘴叽里咕噜半天才说清楚,说都是前两天在这里扎了几针,然后就变成这样了。现在家里人都嫌弃她,夫君要休了她,实在是没有活路了。 “哎呦喂,庸医害人呐,这不是毁了人家一生嘛。” “我说什么来着,还是宁福堂的宁老大夫让人放心,这年纪轻轻的,八成就是个骗子。” 围观者有不明真相,人云亦云的,也有被千寻医治过深信不疑的。 “不可能,我老娘的腰就是千大夫治好的,我相信千大夫。” “对啊,有事说事,实在不行上衙门讲理去,在这里闹算怎么回事啊。” 千寻自然不会任人污蔑,她刚才是回屋找东西去了。 一只雕花金镯在那中年妇人面前晃晃,妇人脸色就变了。 “天香楼的小玉姑娘来我这里治病,刚好她嫌这镯子样式俗气老旧,就给我当医药费了。” 千寻说着故意把金镯内里刻着的几个字亮给妇人看。 妇人的脸色从白到黑,一把抢过镯子看了又看,这么会儿她是脸也不歪了,嘴也不斜了,气的浑身发抖,揪住人群中刚才帮腔骂人最狠的一个男人。 “死鬼!敢拿老娘的嫁妆去讨好那小狐狸精,这日子你是不想过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妇人骂骂咧咧的,实则推搡着丈夫跑的飞快。 一个已经露馅儿了,另一个还梗着脖子骂呢,“我的脚是真的出问题了,已经找别的大夫看过了,这可不是作假的。” 千寻只瞥了一眼就明白了,下手还挺狠。 小伙子劲劲儿的,“看什么看,想吓唬我啊?” 千寻突然凑近些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了什么,那小伙子涨红了脸,握紧拳头就要动手。 及时赶到的捕快一把扭住他的胳膊,“光天化日就敢动手,胆子不小。” 紫竹护着千寻后退,按照姑娘的意思请了人来,时间刚刚好。 “是该治治这流氓了,成天招猫逗狗的。” “不过说起来奇怪嘿,平时没看他有个正经营生,可他昨天花了十两银子去喝酒。” 小伙子胳膊快扭断了,脚也钻心的疼,慌的满头大汗,他不该得意忘形去喝酒挥霍的,还以为一个娘们儿吓唬吓唬就行了,现在捕快也来了,到时候盘查起来,不就什么都暴露了。 他吓得痛哭流涕,赶紧讨饶,“我不去衙门,我不去。是有人收买我让我来诬赖千大夫的,这脚是我自己摔的,千大夫你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我错了,真的错了。” 千寻没那么宽容大度,对捕快行了个福礼“刚才他说的大家都听到了,不是我没有容人之量,这件事关乎到静心医馆的名声,烦劳官差大哥调查清楚,好还医馆一个清白。” 搞了半天两个都是骗子,围观路人都觉得没意思散了。 千寻转头就挂上笑脸,该如何便如何,竟然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晚上关门时,紫竹还好奇呢,到底千寻和那个无赖说了什么。 “三字经。” 千寻神秘一笑,给自己捶捶肩就要上楼回房。 “笃笃笃” 这么晚还有人看诊啊,千寻叹气,还是让紫竹开门。 一本正经的金复身旁,是金丝广袖长身玉立的宫尚角。 还真是主仆,一个赛一个冰块儿脸。 “深夜到访,千寻姑娘别介意。”宫尚角完美从容的态度让人挑不出毛病,说着话就自顾的跨过门槛。 虽然倦怠的很,千寻还是泡了壶好茶招待客人,紫竹要帮忙,千寻让她上楼休息。 这一年宫尚角忙的脚不沾地,伤势痊愈后,他就去后山闯那三域试炼,过关后没修养几日就照常出来巡查宫门各地的田庄铺子,还有等他拿主意的,想他赏个脸喝酒再谈谈继续合作的生意伙伴。 才从一个酒局脱身,宫尚角身上还带着些许酒气,恰好一杯清茶递来,道了声谢,他自若的接过抿了口茶水。 上好的信阳毛尖,还有些许茯苓,爽口润喉还可安神健脾。 宫尚角想到了远徵弟弟,在宫门里,那个孩子总是说他太辛苦,要多注意身体别太辛苦,想着法儿的给他的吃食加料,还会在他喝的茶里加些参片。 也许是这茶对了胃口,或许是想到了远徵弟弟,宫尚角警惕的状态松弛许多。 “角公子来此,不是为了品茶吧?”千寻直接的多,她是真的又累又困,没心思弯来绕去。 宫尚角自然没有太多闲情雅致,不过他今天可是就着酒欣赏了一出好戏。 “旁边的锦绣堂就是宫门的,再有寻衅滋事的,打声招呼他们就能料理了。” 那卖文房四宝的锦绣堂,千寻知道他们底细,但她就是拦住紫竹不去使唤宫门的人,而是选择找捕快。 千寻道,“有闹事的就找官差,不对吗?” 宫尚角放下茶碗,“看来千寻姑娘更信赖官府。” “非也,杀鸡焉用牛刀,再说了我往日那些银两也不是白给的。” 开粥棚施粥,也不乏有不规矩的流氓刺头,官府还是出了不少力去维持秩序的。 至于官府为什么能容她如此喧宾夺主,大出风头,还能在有人闹事之时及时赶到,刚才千寻已经说出答案了。 宫尚角眼眸微眯,好心提醒,“财不露白,还是小心为上。” 千寻笑了,“这不是有角公子撑腰嘛。” 那笑意满是打从心底里的信赖,刺眼得很。 宫尚角晃了晃神,实在有些看不透眼前之人。 若是爱财,这一年里他送来的奇珍异宝她一概不收,反而散成了衣食给与灾民,有些病人家境贫寒,她就尽量少收些医药费。 说她图名声,可紫竹说,有次千寻与感染瘟疫的病人同住,费尽心思研制出破解瘟疫的方子,还有青楼女子得了花.柳,她也不惧怕,让紫竹回避,亲自治好了那个女子。 这简直就是个至仁至善的圣人。 可沉浸在江湖多年的宫尚角从不信这世上会有圣人,只是他还没有揭开她的真实面目。 千寻本想问宫尚角一件事,忽而瞥见一只飞蛾。 那飞蛾围绕在油灯旁边,它围着那一星半点的光飞来飞去,也许是本能使然,它太好奇这样明亮的光芒到底是怎样的,不知不觉近了又近,终于是扑进了那束炙热的光,玩火**。 屋内就这么一盏油灯,就这样被飞蛾扑灭了,千寻要起身点灯,却被狠狠扼住手腕。 “别动。” 简单明了就限制了千寻的行动,让她老老实实的像个木雕。 月色朦胧轻柔,似如烟薄纱洒在入门处的地上。 宫尚角突然有些感慨,这样美好的月色,不应该有血腥杀戮。 “闭上眼睛。” 千寻立马闭眼,她不想添麻烦,只好人家说什么是什么。 金复和守在外面的其余侍卫严阵以待,紫竹也下来帮忙,当然她的主要任务是看护好不会武功的千寻。 刀光剑影之中,分不清有多少人负伤和死亡。 对这些江湖中人来说,生与死不过眨眼之间,不论结果如何,他们每个人都做好了准备。 可千寻不是江湖中人,作为医者,她还是不习惯生命这样轻易消亡。 忍不住瞥了眼紫竹的位置,有三个杀手在围攻她,明显她有些自顾不暇了。 千寻便什么也顾不得,捏着银针就刺中其中一个杀手软麻穴,让其失去行动能力,另一个獐头鼠目的杀手被激怒,反手捅了千寻一刀。 “姑娘!” 紫竹杀了剩余一人,又将伤了千寻的杀手一剑贯穿,赶紧查看千寻伤势。 无锋杀手在刀上淬毒,伤口已经渗出黑血,只片刻功夫,千寻面如金纸,很快又炽热无比,被架在火上烤一般。 好在千寻是医者还能自救,她哆嗦着掏出袖中一瓶药丸,赶紧服下,暂时压制毒性。 紫竹急了,“姑娘,你不必管我的,我会武功。” 千寻吃力的挤出一丝笑,“可你也是个女孩子……你保护了我,我也该保护你的……” 伤口在灼烧,弥漫至身体每个角落,千寻实在支撑不住昏死过去,她仿佛还听见紫竹的求救,其余就再也不知道了。 没有存稿就是这样,更新巨慢,感情线我会写的比较慢,没办法谁叫宫尚角太成熟谨慎了,进展快容易ooc[狗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4章 第5章 第5章 死亡对宫尚角来说并不陌生,母亲和朗弟弟浑身冰冷倒在血泊中,那一幕他永远也不会忘。 后来也有不少无锋的人死在他手上,还有一次他也差点栽在无锋手里,如果不是千寻救了他,也许他真的会去见母亲和朗弟弟。 可是那个救人无数的女子也倒下了,就在他眼前。 她竟然没有听自己的好好待着,去保护一个会武功的丫鬟,还以为医术好的都会和远徵弟弟一样聪明些,原来也这样愚蠢。 可是她说,因为紫竹保护了她,那她也该保护紫竹。 宫尚角上前的脚步僵住,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论调,一时不明白心底里涌起的是何滋味。 紫竹乱了方寸,哭求着让宫尚角看看千寻。 “公子,你救救姑娘,无锋用了毒。” 宫尚角俯身观察伤口,红莲焚心,发作时烈火焚心,浑身滚烫,如果不及时解.毒,就会血液沸腾而死,就像被火烤干一样。 无锋以前也对他使过这种毒,但是被百草萃化解了。 这么巧他原本马上要返回宫门,身上的百草萃都用完了。 侍卫们才收拾完残局,宫尚角就下了一道命令,备马车赶回宫门。 金复看着宫尚角怀里脸色惨白,神思恍惚在喃喃自语的女子,有些疑惑,“公子,真的要……” 宫尚角自然明白金复的疑虑,但现在只有百草萃能解红莲焚心,只能如此了。 从大赋城回宫门要两三日,可红莲焚心发作两个时辰就会死,幸好有千寻自制的药丸缓解,虽然不能完全抑制,但是症状减轻些许,也拖延了致命的时间。 可是千寻已经意识模糊了,不时念着什么。 紫竹凑近些听,原来千寻念的是娘亲。 “娘……我好疼,救救我……娘你别走……” 摇晃的马车内,宫尚角静坐在一边,一言不发,只是在听到千寻下意识的呼唤时,确定她是头脑不清醒。 这样柔弱命在旦夕的女子,任谁都会怜惜的,宫尚角却突然逼问。 “你是谁?” 千寻喃喃自语着又死咬着牙,紫竹抱着她感受到了热度又严重了许多。 宫尚角没有放弃,甚至逼近了些,咄咄逼人的很,“说,你到底是谁?你的目的是什么?” 紫竹想说什么,到底还是忍耐着没开口。 千寻死死闭着眼睛,干涸的唇翕动,“我……我是千寻……” “娘……娘你去哪儿了?” 她断断续续的说着,竟然又抽泣起来,泪水涟涟,惹得紫竹也哽咽了。 宫尚角顿了顿,放缓了声音,尽量少些压迫感。 “最新的线报有千羽的踪迹,马上你们就能母女团聚了。” 千寻迷迷糊糊的松开了紧锁的眉头,“娘……娘……真的吗?” “今后你们有什么打算,还有什么心愿未了?” 宫尚角循循善诱,反复询问,在这样身心煎熬的情况下,要想抗住不说实话是不可能的。 千寻蜷缩起来,生死之交已经是满头大汗。 “我和娘……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不论问多少遍,这个傻姑娘心心念念的只有找到娘亲。 紫竹作为角宫的人本来应该断绝多余的情感,可她忍了又忍,还是泪流满面,她想起了被无锋害死的娘,曾经她也只想守着娘一辈子,就像千寻一样。 宫尚角情感内敛,没有太多愁善感,只是盯着仍在念着娘亲的千寻,心有疑惑。 难道真是他多想了? 倏地,滚烫纤巧的手攥住了宫尚角的手,那种炽热迅速蔓延,让宫尚角整个人僵住。 似乎症状又加重了,紫竹赶紧从千寻衣袖里找能缓解的药丸,由于太过紧张,把千寻的袖子往上捋了又捋,才找到药丸。 千寻大约是热坏了,下意识的扯开一边衣襟散热气,本是无意之举,那抹雪白刺的宫尚角烫到似的扭头回避。 可手心里的灼烫还在升温,直到紫竹喂了药,温度才降了些。 车窗外吹进凉凉夜风,宫尚角一个机灵,回过神抽回手,这才发觉额头也出了层薄汗。 千寻做了好长好长的梦,她身在地狱,被业火焚烧,就要魂飞魄散时,好不容易抓住一只手才没有被地狱彻底吞噬。 可是地狱里有很多沉沦的鬼怪把她往下拽,他们欢呼着,巴不得多个人陪他们。 千寻别无他法,只能拼了命的抓住那只手,试图为自己多争取些生机。 “……打晕算了……” “远徵……” “角公子……执刃……” 什么乱七八糟的声音挤了进来,真的好吵。 千寻身上的温度好不容易降下去,混混沌沌的又听到紫竹的声音。 “姑娘,喝水。” 千寻凭着本能喝了很多水,总算缓解了冒火的喉咙。 又沉沉的睡了一觉,千寻感觉全身各处快裂开了,疼的她翻了个身。 紫竹好像一直守在床边,千寻也不忍吵醒她,就想自己倒碗水喝,可是腹部的伤口太深,一动就疼的她倒吸口凉气,还是惊动了紫竹。 “姑娘你醒了,太好了,你都睡了三天三夜了。” 紫竹很有眼力见,给千寻到了杯温水。 千寻舒缓了一口气,这才有闲心环顾四周,很明显这里不是她们原来的住所。 紫竹解释道,“姑娘,这里是宫门所属的角宫,你中的毒只有宫门可以解,角公子就把你带回来了。” 听闻宫门有位医毒双绝的奇才,徵宫宫主宫远徵,千寻的毒应该就是他解的。 鬼门关走了一遭,千寻如释重负。 忽然想起什么,千寻惊的有了丝血色的脸又白了,“我的拨浪鼓,我的东西……” 那是娘留给她的宝贝,她最珍视的东西。 紫竹立马把一个包袱交给千寻,里面就收拾着千寻的拨浪鼓,还有医书等其他重要物品。紫竹真是个细心的好姑娘,千寻悬着的心放下。 但是宫门听说规矩挺多的,没准等会儿就有人赶她出去了。 紫竹观察着千寻的脸色,宽慰道,“本来宫门是不允许外人进入的,但事急从权,又有角公子在,姑娘尽管安心住下。” 说了这么半天,千寻都没看见宫尚角,“角公子人呢?” 紫竹神色有些不自然,只说角宫事务缠身,宫尚角处理去了。 千寻也不多问,毒虽然解了,但她因为硬捱了几日,浑身经络不通,一点力气也没有,尤其是伤口处正在结痂,又痛又痒。 喝了紫竹端来的清粥,千寻的肚子舒服了些,闭眼又睡了。 睡醒后,千寻总觉得冷嗖嗖的,明明被子盖的好好的,怎么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你倒是睡得安稳。” 千寻吓得哆嗦,望着不知何时出现的黑衣少年。 简约而华贵的衣着,绝不是金复那样的侍卫该有的规格,衣衫上绣的金丝花样,和宫尚角有些相似,通身的气派,再加上睥睨一切,你们都是腊鸡的劲儿也有些似曾相识。 千寻小心的爬起来,抓起床榻边叠好的外衫披好,又觉得这么干坐着不好,靠着两个软枕感觉才舒服些。 “是宫远徵公子吧,早就听闻宫门商角徵羽四宫各有所长,其中角宫之主在内是能力德行出众,在外是颇有贤名,更让无锋闻风丧胆。徵宫之主更是年纪轻轻就是医毒双绝,天赋异禀,堪称华佗在世呢。” 如果是别人这样一通吹捧,宫远徵会嗤之以鼻,把那人当空气然后在心底暗爽,可是千寻这么说,就让他攥紧了拳头。 果然油嘴滑舌,连哥也给骗了。 想起刚才路上宫子羽那个混蛋拦住他,故意嘲讽的问哥的事情,宫远徵就气不打一处来。 千寻感觉不妙,宫远徵竟然咬牙切齿,有些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恨意。 莫非在她昏睡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她正要问,宫远徵终于忍不住了。 “都怪你!” “啊?” “宫门规定,如果没有事先经过执刃和长老院的同意,外人不得擅入,哥因为你破了规矩,被杖责五十还要关禁闭。” 千寻茫然,有这回事?紫竹没和她讲啊。 她赶紧套好衣服,起身就叫,“紫竹,紫竹……” 宫远徵不耐烦的摁着千寻肩膀,把她摁了回去,丝毫没在意千寻被这一下弄的扯到了伤口,痛的面目扭曲,话都说不出来。 “闭嘴,就凭你还想管宫门里的事情,省省吧,哥已经因为你受罚,你安分些待着,伤好了赶紧走。” 紫竹拿着一套干净衣裙,进来就看到宫远徵在耍小孩儿脾气,可千寻姑娘是个病人呐,徵公子也太没风度了。 “姑娘,你怎么起来了,你的伤需要静养,万一有什么我怎么和角公子交代呢。” 千寻一直用手捂着伤口,紫竹扯开她的手,果然伤口裂了全是血。 宫远徵也没想到这么严重,他就推了她一下,怎么就这样了,真是娇气。 他不悦的冷哼,还是拿出一瓶药散,“用这个敷上,早晚一次,赶快养好伤走人。” 说完宫远徵背着手就要走开,紫竹竟然大着胆子说,“姑娘放心,角公子已经和执刃事先说过了,你可以待在角宫,养好了伤也不必急着走。” 宫远徵平稳的步伐一个踉跄,扭头狠狠瞪了一眼,又哼一声,加快脚步离开了。 千寻看看手里的药,清香怡人,确实是去腐生肌的好东西。 “紫竹,徵公子今年多大了?” “十六岁。” 难怪,小屁孩儿一个。 第6章 第6章 往常的宫尚角就是老执刃不可或缺的左右手,可是这次破坏规矩,老执刃大发雷霆,单独训斥了许久,但念宫尚角劳苦功高,杖责后只关禁闭三日,就让宫远徵来接人。 宫尚角踏出长老院时,正值正午时分,几日不见光让他微眯起眼睛,适应后才走向等候着的宫远徵。 看哥脸色苍白,形容有些狼狈,可把宫远徵心疼坏了。 都怪那个女子,往常哥回来都是威风八面的,这次却这样狼狈,还要被宫子羽看笑话,说什么看不出来最坚守宫门规矩的宫尚角也会破例,那女子该是何等美貌。 哼,美什么美,都是祸水。 宫远徵抢上前去给宫尚角披上大氅,一则御寒,二则遮盖伤口,免得再招来讨厌的目光。 他斜眼瞪了千寻一眼,有他在,这女人来了也没用,她会点医术又如何,连自己都医不好,也好意思挂牌行医。 千寻尴尬的咧咧嘴,“角公子,对不住了,都是因为我才让你受罚。” 她说着赶紧让开路,正要说快些回角宫疗伤的正经事,宫尚角反而在气愤的宫远徵前头开了口。 “伤还没好,就不要出来走动。” 千寻被红莲焚心整整折磨了两三天,又失血过多,能捡回一条命是万幸,到现在她整个人还是面无血色的,立在寒冷北风中,如同一只精致苍白的娃娃,一捏就会碎掉。 宫远徵得意的笑,附和道,“看你弱不禁风的样,跑这里来能做什么?老实回去待着吧。” 千寻把衣袖快揪出花儿来,在自作多情的觉得宫尚角关心自己和其实他是嫌自己招摇碍眼,她相信是后者。 那个不苟言笑,杀人就像砍瓜切菜的宫尚角关心她,离谱程度不亚于她自己把红莲焚心吃下去。 可能是真嫌她东想西想的反应慢,宫尚角已经自顾的走了,一开始脚步略快,千寻都快跟不上了,走着走着可能是伤势影响渐渐慢了下来,千寻这才跟上了他们的脚步。 宫远徵担忧道,“哥,你感觉怎么样?” 宫尚角摇了摇头,表示无妨。 千寻趁机快步上前,“我做了药膏正适合角公子的伤势……” 果然遭到了宫远徵的尖锐反对,“关你什么事?” 啧啧,小小年纪怎么就急吼吼的,跟疯狗似的喜欢咬人,这做哥哥的也是管教不到位。 宫尚角沉声道,“远徵,不得无礼。” 哦豁,小屁孩儿被训了。 宫远徵有些难以置信,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暗中持续把火力对准千寻狙击,千寻看天看地,看宫门的雕梁画栋,就是不接宫远徵的招儿。 这宫门大的吓人,如果没有熟门熟路的指引,铁定会迷路。 来来往往巡逻的侍卫也不少,井然有序,暗含着某种规律,若是有人想潜入,还真不是那么容易。 他们才过了一处长廊,迎面就撞上个喝的醉醺醺的男子。 从宫尚角兄弟俩一致先蔑视再无视的神情,千寻也大致猜到对方是谁了。 宫子羽就是心里苦闷,刚才父亲又骂了他。 昨天是母亲的忌日,他只是提出想和父亲一起去祭拜母亲,父亲就阴沉着脸不搭理他,明显是没有把他和母亲放心上,所以他才去宫门外的万花楼喝酒的。 金繁也拉不住他,还被灌了好几杯酒,然后就一起宿醉未醒夜不归宿,一大早才回来,虽然有大哥宫唤羽打掩护,可还是被老执刃发现了,老执刃就在正殿狠狠训斥了他。 荒唐可笑,不堪造就,百无一用,什么难听骂什么。 宫子羽实在难受,就和老执刃顶了几句嘴,两人又是不欢而散。 大哥宫唤羽私下里安慰宫子羽,让他不要往心里去,父亲都是一时气急有口无心。而且还送了他两坛珍藏的佳酿,让他要喝酒就在家里喝,别再跑出去让父亲担心了。 宫子羽却觉得父亲不会担心,父亲是真心看不上他。 他也不明白,姨娘明明和他说的是父亲深爱着母亲,对他颇有期待,可为什么父亲总是看他不顺眼,从没有好好的和他说过话,也没有交给他什么任务,对他没有一点信任。 可是对宫尚角,父亲就总是赞不绝口,骂他的时候还不忘拿宫尚角来做比较,开口闭口就是但凡有人家一半能力,羽宫也不会让人笑话。 甚至连宫尚角带外人入宫门都能网开一面,前两天闹得那么凶,也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 这太不公平了! 宫子羽心里实在想不开,拎着一壶酒正喝着,恰巧就碰见刚从长老院出来的宫尚角,看他那副胸有成竹,对一切都不放在眼里的神情,宫子羽就窝火。 他开口就嘲讽,“往日角宫徵宫两位去长老院,都是被赞扬,今天怎么就这么狼狈,真是难得一见的奇景。” 宫尚角还未如何,宫远徵就气的鼓起腮帮子,“宫子羽……” “非也非也。” 千寻先声夺人,夸张的打断了他们塑料兄弟间的暗潮汹涌,“事情的起因是我救了角公子,角公子又从无锋手里救了我,这是仁义之举啊。老执刃再重规矩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这一点羽公子难道不了解吗?” 也不知道哪句话触动了宫子羽的神经,气的他目眦欲裂。 “我父亲的为人不用你说,宫尚角,既然把人带进来,就好好管管。” 宫尚角既然被点名,自然不会不作声。 “千寻姑娘说的都是事实,子羽弟弟何必动怒,唉,如果你能把这不良的习性戒了,学着做些正经事,老执刃也不会屡屡对你失望了。” 千寻感到意外,乍一听是痛心疾首的教诲,实则满满的讥讽,这样的宫尚角她还是头一次见。 宫子羽还能如何呢,斗嘴失败了只能满腔怒火的狂奔,金繁追上去劝慰,“你说你这是何必,说不过人家,回回还都凑上去找不自在。” “哎!你到底站哪边的?” 宫子羽狠狠闷了一大口酒,瞪着金繁。 金繁正欲说什么,忽然感受到一股凉意,“千万别跟你姐说见过我。”然后就施展轻功溜了。 宫子羽还要再喝酒,打算一醉方休,却发现酒喝光了,气恼的把酒壶摔碎。 宫尚角,你瞧不起我,可你自己却难过女色这一关,等着看吧,你肯定会栽跟头的。 才回到角宫,紫竹就赶紧迎了上来。 “角公子,干净的衣裳和伤药已然备下了。” 宫尚角嗯了声,就回了自己歇息的正房。 眼看主子走了,紫竹赶紧扶着虚弱的千寻,嘴里还数落着,“姑娘你怎么不歇着啊,我就煎个药你就一人出去了,万一迷路了怎么办?万一不小心摔倒了呢。” 喋喋不休,活像个小老太婆,千寻感受到了浓厚的关怀,笑意收也收不住,赶紧跟紫竹赔不是。 “好好好,我错了,好紫竹,你就饶了我这一回。” 宫远徵眼睛瞪的溜圆,和宫尚角告状,“哥,你看看你宫里的丫鬟太不像样了,这不是主次不分嘛。” 刚才不去接自己主子,回来也就象征性的问安,却对一个外人亲亲热热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才是相依为命的主仆。 宫尚角却不在意,“随她们去吧。” 第7章 第7章 千寻回去把药喝了,又给自己诊脉,大致都好的差不多了,只是还有些气血虚弱,等过些时日外伤好了,还得疏通经络,免得落下暗伤。 她掐算着时间,就让紫竹去休息,可紫竹哪里闲的下来,硬是要陪着她不可。 千寻无奈一叹,摇着紫竹的手柔声道,“紫竹,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是你也得休息啊,昨晚你就没好好睡,如果真熬出个好歹来,叫我怎么忍心呢。” 紫竹有些为难,“可是伺候姑娘本来就是我的本分。” 千寻眼珠转了转,“那你就要听我的,好好休息一下。” 紫竹还想挣扎一下,硬是被千寻的温声软语给融化了坚定的心,一声声好姑娘听话,劝的紫竹还真有了些倦意,吩咐其他小丫鬟帮忙照看,就去休息了。 然后千寻就去了宫尚角休息的正房,还没靠近大门就打开,宫远徵正好走了出来。 “是你!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千寻想着光天化日的,她走的是人人都走的道路,又不是飞檐走壁听墙角,哪里就鬼鬼祟祟了? “我给角公子送治伤的药膏。” “给我看看。” 宫远徵伸出手,千寻才不惯着他,“徵公子你也受伤了?” 宫远徵皱眉道,“装什么傻?我得好好检查一下你的东西有没有问题。” “不给。” 话音刚落,宫远徵如闪电般欺身上前,扼住千寻的手腕,一把夺过她手心里的药瓶。 仔细检查了,确实没有问题,药膏也有点子作用,但是这女人注定是白费心机了。 宫远徵嫌弃的把药塞给千寻,“你不必献殷勤,不是什么东西都能入我哥的眼。” 一语双关,刻薄的很呐。 千寻揉着发青的手腕,盯着宫远徵,真是个脾气臭的小屁孩儿,相比之下紫竹果然是个温柔的好姑娘。 “徵公子言之过早了,用不用得上得看角公子的意思。” “我哥刚休息,你别添乱。” 却不想正房里传来了宫尚角苍劲有力的声音。 “远徵,让千寻姑娘进来吧。” 千寻礼貌谦和的对宫远徵福了福身,淡淡道,“徵公子,借过一下。” 道路很宽阔,可千寻偏就要挤一下宫远徵,听脚步声,小屁孩儿又跟上来了,唉,随便吧。 宫尚角的房间除了大就是空,空旷且朴素,主打的就是一个极简风格。 正殿中央还有一方小水池,黢黑黢黑,就像宫尚角本人,深沉看不清底细。 “这里。” 千寻循声望去,原来宫尚角在旁边偏殿里静坐着。 一阵悉悉索索的穿衣声,水墨画屏风后的宫尚角走了出来。 他只穿着件中衣外罩一件寝衣,应当是简单洗漱过,比从长老院出来时要整齐干净很多。 “千寻姑娘有什么事?” 千寻瞅着宫远徵揣着胳膊,不打算离开的样子,也就坦荡大方的说了。 “我拿来了自己研制的伤药,顺便来给角公子诊脉。” 宫远徵皮撇撇嘴,“我早就给哥把过脉,也上好药了,你那两下子实在派不上用场。” 千寻道,“话不能这么说啊,任何一个大夫都是有所长亦有所短,多个人给角公子把脉,既是对角公子伤势的谨慎,也可以共同探讨一下关于医术方面的心得,都说同行是冤家,但我看徵公子不是小性子的人,说不定徵公子还能指点我一二。” 宫.小性子.远徵嘴角抽抽,这女人实在太话多了。 宫尚角已经坐在茶案旁,伸手方便千寻搭脉,那动作熟练的仿佛习以为常了,叫宫远徵看在眼里,更是恼火了。 千寻一搭脉就知道,宫尚角的身体没有大碍,虽然紫竹说宫尚角是不用内力抵抗受的罚,但是以他自身的体质,这点小伤根本不在话下。 哎?那就奇怪了,刚才回来的时候他还走路都有些不稳了。 宫远徵坐在宫尚角身边,冷眼旁观着,却见千寻搭脉后又左瞧瞧右看看,甚至还凑近了些嗅着什么,他不满但又不能说什么,因为这是医者最基本的望闻问切。 “二两三七,五钱白及,六钱血竭,再佐以儿茶凝练的几滴精华,徵公子做的果然是化瘀活血,生肌敛疮的好药。” 虽然宫远徵也给过千寻止血生肌的药,但和哥身上涂的根本就不是一个层次的,她居然就这么闻出来了,算她有两下子。 千寻又拿出自己带来的药膏,有些不好意思,“原本是想锦上添花,但是有徵公子这位医学天才在,我也只能靠后了,角公子不嫌弃的话,这药膏就先留着,出门在外以备不时之需。” 宫远徵预备回去就熬一大锅药膏,给哥出门的行李里塞满。 宫尚角还是收下了千寻的药膏,看出了千寻还有事情,“千寻姑娘有话不妨直说。” 千寻也就直入主题了,“那天在马车上,我依稀记得角公子和我说过,有我娘亲的消息,是真的吗?” 宫尚角就猜到是这件事,他斟了杯茶递给千寻。 “我手下的侍卫每日都在打听,还有些江湖上的朋友也在帮忙,但暂时还没有进展。” “那……” 宫尚角垂眸看着杯中的茶水,“为了让千寻姑娘多些生存意志,出此下策实属无奈。” 眼见着千寻眼里的希望转为失望,竟还多了些嘲弄。 “角公子的好意我很感激,但是有些话我实在不吐不快。从初次见面到这一年的时间,我自问行得正坐得端,不知道是我哪里不妥当,引得角公子疑心我。” 这是连带着中毒时逼问她也一起想起来了。 宫尚角轻呷一口茶,竟然面无异色。 一旁的宫远徵发话了,“我哥不说话就是给你留面子,还不识相些,非得哥说个明白你才死心吗?” “死心不死心的那得看是存的什么心,我把角公子当朋友,想着日久见人心,以为角公子也是把我当朋友了才相救,现在看来是我多想了。” “这也正常,角公子肩膀上承担的责任太重,难免要多思多虑。千寻已经给角公子添了很多麻烦了,伤好了我便会自行离开,寻找家母的事就不劳烦了,原本就是我这个做女儿的责任。” 千寻起身后退一步福了福身,大有从此以后两清的意思,转身就要离开。 宫尚角突然道,“那日还有些无锋刺客逃走,你的样貌也被无锋记住,在无锋眼里你与宫门交好,如果孤身一人,你知道会有什么结果?” 千寻背影凝固,随即又看淡一切般回道,“生死有命,如果上天真要我再次死于无锋,那我也无话可说。” “你可知这宫门不是谁都能进的,一进来就出不去了。” 千寻转身直视着宫尚角,眉梢轻挑,“什么意思?” 窗外撒进来的冷光拢在千寻身上,照的她明亮的眸子愈发明净澄澈。 虽然她在问,但宫尚角看她抬起的下巴,分明就是在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反正是落你们手里了。 “历来能进入宫门的女子,都是要查清楚身份确保身家清白,以后终生都要留在宫门,留下来之后只有两条路,要么做侍女,就像紫竹那样,要么……” 宫远徵越听越不对劲,他怔愣片刻才挤出几个字,“哥,你……” 宫尚角轻拍宫远徵手背,继续道,“千寻姑娘是个心善之人,身份也没有任何问题,往日的疑心都是我谨慎习惯了,姑娘别放在心上。如果千寻姑娘愿意,我明日就会和老执刃请示,按照宫门惯例,等到少主选好新娘成婚之时,我会选你做角宫的新娘。”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千寻实在搞不懂宫尚角的脑回路,一边不放心她,一边又说要娶她。 哦,明白了,这是把她留在身边观察,等她露出马脚是吧。 还有,这宫门到底是武林门派还是人贩子窝啊,进来的女子不是为奴为婢就是要给宫门生娃娃,太霸道了吧。 千寻问,“如果我不愿意呢?” 宫尚角又是不语,但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了。 千寻的脑子转了又转,只得硬挤出个笑脸。 “我选第三种。” 第8章 第8章 宫尚角和老执刃又是一次密谈后,千寻就这样留了下来,不是婢女,不是谁的新娘,而是以角宫客卿的身份留下。 能得了他人的尊重礼遇,但没有多少机会接触宫门中过多的人和事,每日只需要吃好睡好,却又时刻活在无数双眼睛的监视之下。 紫竹还有明里暗里的一些侍卫,都在盯着千寻的一举一动。 千寻开窗望着外面的雨景,她不自觉的伸出手去,任冰凉的雨水打在手心里,她喜欢被冰冷的雨侵蚀入骨的刺痛,起码这样还有一丝作为活人的知觉。 隆隆雨声中,一切都模糊了。 虽然无奈,可路是她自己选的,只不过这条路会比预想的有点儿难走。 好不容易等到雨停了,千寻做了个大胆的决定。 “紫竹。” 千寻拉上紫竹,“我们去找点乐子吧。” 紫竹摸不着头脑,直到千寻带她一起出了角宫,对着随机遇上的丫鬟和侍卫目测着对方的身体状况。 一开始还挺正常,后面就逐渐离谱了。 “刚才的姑娘被月事苦恼,体寒气滞,痛的觉都睡不好。” “还有那个侍卫,八成和另一个侍卫有龃龉,应该是钱财上的纠葛。” 紫竹好奇,“姑娘你怎么知道啊?” 千寻指指自己的眼睛,“用眼睛看呗,你看他的眼睛,泛黄有血丝,眼下青黑,明显是时常熬夜的迹象,换岗的时候他就情不自禁的摸着一颗骰子,足可见他是个嗜赌的。要么他是想问人家借钱再赌,要么就是输了一大笔给人家。” 闻言紫竹脸色有些不虞,宫门之内向来规矩森严,莫说是赌,就是巡逻稍有懈怠都要被问责的,又被姑娘看见了,这像什么话? 紫竹正想找个借口提醒一下他们别太不像样了,千寻却拽住她,“别急啊,这样肯定不是一日两日了,喏,旁边还有一个侍卫也在盯着他们,说明其他人也发觉了,说不定啊明天我们就看不见那个好赌的侍卫了,何必置气呢。” “哎哎哎,你看那个快过来的侍卫,他好像喜欢刚走过去的侍女哎,不过他这胡子都不刮一下,形象堪忧,人家当然不会看他一眼啦。” “还有那位穿红衣的姑娘,眉清目秀,古灵精怪的,她左顾右盼八成是在找她的意中人。为什么呢,你看她粉面含羞的样子,就是个怀春少女嘛。” 紫竹看着到处张望,行为浮夸中略带一丝搞怪的宫紫商大小姐,惊叹道,“姑娘,你看人真准。” “有没有看到金繁?” 宫紫商倏地蹦到二人面前,神出鬼没吓得人魂飞魄散。 都说宫门的商宫大小姐宫紫商和宫子羽一样成日无所事事,每天就三件事,吃饭睡觉找金繁。 刚好就让她们给碰上了。 千寻抱着紫竹瑟瑟发抖,老天啊,早知道就不八卦人了。 紫竹倒是见怪不怪了,“大小姐,我们没有看到金繁侍卫,你不如问问其他人羽公子有没有去万花楼,如果羽公子出去了,金繁估计也在。” 宫紫商瞬间就跟泄了气似的,下一刻又振奋精神给自己打气,那气势让人毫不怀疑,如果金繁被她逮到了,一定会被她来个饿虎扑食。 千寻忍了又忍,还是关心了宫紫商一句,“大小姐你有空还是好好休息吧,长期熬夜对身体不好。” 宫紫商脚步一顿,这才好奇的打量起千寻。 “你怎么知道我长期熬夜?” “我是大夫啊,大小姐你神思倦怠,眼圈发青,明显是经常熬夜的,长此以往容易长皱纹,还会有黑斑的。” 如果是别的一堆啰啰嗦嗦的,宫紫商也许不会听,可是关乎容貌,非同小可。 万一她变丑了,那不是要吓跑金繁了? 千寻看她听得进去,这才继续说,“如果大小姐信得过我,我可以给你开一副方子,排解肝脏湿热,调养脾胃。” 宫紫商想着等会儿把药方给宫远徵那个小鬼看看,没问题了就好好调养下身体,欣然答应了。 喊来侍卫拿了纸笔,千寻就给宫紫商开了副药方,宫紫商装模作样的看了看,又忍不住的偷看千寻。 “大小姐,是有哪里不对吗?” “没事没事,”宫紫商围着千寻转圈儿,眼中是欣赏和可惜交织着,“早听说宫二带回来个漂亮姑娘,平时捂得严严实实,都不带给我们看看,原来不仅是个美丽的姑娘,还聪慧过人,同样是会医术,可比宫远徵那个小鬼有礼貌多了。” 千寻捻着小辫子,被人夸奖还是很开心的,当然了,她不仅医术高明,而且超级貌美可爱,比宫远徵那个小屁孩儿强一百倍。 “你叫……” “大小姐叫我千寻好了。” 宫紫商捂嘴笑的花枝乱颤,“对对对,千寻姑娘,谢谢你开的药方,以后如果你和宫二能成,我给你们包个大红包哈,我忙去了。” 千寻忽略一些胡言乱语,又啰嗦了几句,“大小姐你别光用药,平时也要多吃些补气血的。” 宫紫商大大咧咧,随性的摆摆手,“没关系,补不补的都不要紧。” 这话千寻就不赞成了。 “谁说的,女孩儿最金贵了,应该精心呵护才对。” 哪知宫紫商听她这么说,眼圈儿竟然红了,“还是头一回有人说我金贵,你……我……”捂着脸就呜呜哭了起来。 千寻惊讶于宫紫商的变脸速度和情感丰富,不知是不是该安慰一下她,突然宫紫商就抹抹脸雨转晴了。 “不好意思,我刚才失态了,”宫紫商有些做作但不失可爱的擦眼泪,转眼就像没事人一样。 “你是个好姑娘,我喜欢你,如果宫远徵那小鬼欺负你,可以来找我一起对付他,走了。” 宫紫商说话间行动如风,飘悠飘悠的就消失在幽深的长廊里。 果然宫门里一宫之主都有几分本事,不能光看表面。 回去的路上,千寻还说起宫紫商呢。 “这大小姐人还挺随和,没什么架子。” 紫竹点点头,大致的说了商宫的情况,叹息道,“大小姐也挺不容易的,一个人撑起商宫,偏偏还有个姨娘和弟弟虎视眈眈的,只怕将来都是为他人做嫁衣。” 千寻倒是有不同看法,“多年苦心经营,凭什么拱手相让?以后招个夫婿,再生个自己的孩子继承呗。” 其他人不同意又有什么关系,规矩是人定的,路也是人走出来的,没什么不可能。 晚上千寻入睡了,紫竹就把今天她的一言一行全都汇报给了宫尚角。 宫远徵也说了,宫紫商确实拿着个药方来请教,他都过目了,没有问题的。 宫远徵抱着胳膊,撇撇嘴,“我看她是异想天开,天真的很,也就比宫子羽强一些。” 宫尚角摩挲着手心里的黑玉棋子,望着眼前的一局棋,老执刃的话犹在耳边。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可杀之一劳永逸,宫门的安危高于一切。 宫门当然高于一切,但是凡事都要分个是非曲直。 远徵在她昏迷的时候检查过,以她那种娇弱的体质,连把剑都拿不稳,这样一个人如何能对宫门产生威胁。 但是一个女子精通医术,没有尊卑之分,还懂得观人于微。 这样的女子,又是非同一般。 宫尚角落下一子。 棋局迷乱起来,几乎要分不出头绪,只能静观其变。 第9章 第9章 午饭的时候,心灵手巧的紫竹做了几道千寻爱吃的菜,又被千寻拉着一起用饭,就像以前在医馆一样。 “每天都能吃到紫竹做的菜,太幸福了。” 千寻吃一口白灼菜心,又盛了碗鲫鱼汤喝,一点也不腥,真是鲜美无比,恨不得舌头都给吞下去。 哎呦呦,再这样下去不得了的,千寻一定会被喂成个胖子。 于是千寻赶紧又往紫竹碗里多夹菜,还夹了一块软烂可口的排骨喂到紫竹嘴边,“紫竹你也多吃点,你太瘦太辛苦了。” 用完了饭,千寻安静坐着消食,紫竹看她吃的心满意足,颇有成就感。 可是相比之下,角公子进食就简单朴素的多,甚至用出家的和尚来形容也不为过,真的是一点荤腥都没有。 千寻捏捏紫竹的脸蛋,“好好的叹什么气啊?” 紫竹就说,“姑娘,你看过角公子用饭的时候吗?” “见过啊,他挑食的很,不吃鸡肉,不吃猪肉,真不知道他怎么活这么大的。” “我入宫门也才五六年,听金复说过,角公子是在亲自料理角宫事务,还有出入江湖之后,慢慢的就不吃荤腥了,具体原因就没有人知道了。” 千寻托腮思索,难道是劳累导致脾胃虚弱,食欲不振,还是哪次受伤的后遗症? 嗯?这关她什么事?有这时间她不如多出去转转散散心。 “在这里花时间猜哥哥的心思,不如多精进一下自己的医术,免得哪天失误了丢人。” 宫远徵幽灵一样出现,杵在大门口,因为背着光,千寻也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声音还是一样欠揍。 千寻故意拿筷子扒拉一下盘子,假意道,“稀客啊,不过可惜了,徵公子要是来早一点,就能一起用饭了。” 这女人果然很讨厌。 宫远徵咬咬牙,深吸一口气,未经允许就大踏步走进了千寻的房间。 “我只是好奇,你有什么能耐让哥哥对你予以肯定,甚至破例带你进了宫门,不入流的医术?还是这幅皮囊?” 千寻发觉宫远徵年纪不大,个头挺高,赶紧站起来平视着他,“徵公子此言差矣,你这么想就等于说角公子是个肤浅之人了。” “之前就一直听说,你在大赋城开了个医馆,我就是想见识见识,你的医术到底有多厉害。” “没空。” 宫远徵惊讶,“什么?” 千寻指指食案上的碗碟,“刚用过饭,半个时辰内都要静心消食,不可多思多虑,不可过多劳动,否则影响肠胃运行消化,这点徵公子难道不知道吗?” “哼,我看你是不敢吧,怕会输给我。” 哎呀,小屁孩儿还来劲了。 “好好好,我输了,徵公子你最厉害,你最棒,角公子都要夸奖你,说你是他的心肝小宝贝。” 千寻边说边连推带搡的把宫远徵赶了出去,闩好大门,徒留有些呆愣的宫远徵在门外。 这怎么和他想的不一样?这女人不接招啊。 千寻才不理小屁孩儿想什么,原本计划和紫竹玩儿双陆,才玩了一局就有些倦了,索性小睡了会儿。 等千寻醒来,就看到宫远徵一脸怨气的在大门口堵她。 “啧啧啧,徵公子你这满脸黑气,脸色可不大好啊,都说了要讲究养生,保重身体。” 千寻休息充足,整个人容光焕发,自然就和苦等着的宫远徵成鲜明对比。 “我说——我要和你比试医术!” 千寻果断摇头,“不比。” 宫远徵问,“为什么?” “如果我输了,要被你狠狠嘲笑,如果赢了,你这一宫之主面子往哪儿搁?到时候我不得被你报复啊,没有好处的事我才不做。” 为了分个高低,宫远徵豁出去了。 “你赢了可以提出一个条件,只要我能做到,只要不危害到宫门利益。” 果然小屁孩儿好胜心起来,什么都挡不住。 千寻笑眯眯的反问,“如果你赢了呢?” “那你就安安分分的,不许缠着哥哥。” “好,我跟你比。” “不过,普通的比试很没意思,咱们一局定胜负。”千寻想起紫竹说过的话,主动说,“角公子不是肠胃不好嘛,我们俩就各自做一道开胃的药膳,事先不许告知,看角公子先吃光谁做的,就算谁赢。” 宫远徵有些微汗,让他在最快时间内调配毒,或者解毒都行,偏偏是做药膳,可他不会做饭啊。 而且他以前也劝过哥进一些荤腥,却没什么用处,现在这样擅自做主,会不会惹得哥不开心? 宫远徵意识到不对劲,“不对,这算什么医术比试?” 千寻叹道,“药膳不就是医治手段的一种吗?再说了我们不管谁赢,角公子都能调理脾胃,说不定还能改掉他不吃肉的坏习惯,不好吗?” 宫远徵还有些迷糊,千寻又循循善诱,“考虑一下吧,老是让角公子吃素也不是办法啊,他现在年轻还没问题,以后上了年纪,可是会影响子嗣根本呐。” 一旁的紫竹瞠目结舌,只恨自己听到了不该听到的。 宫远徵先是一愣,跟着面红耳赤的,指着千寻结巴的说不出一句整话。 “你你你……” “我我我……我什么?不敢比就早说啊。” “谁说我会输?” 宫远徵总觉得哪里不对,可是现在骑虎难下,不行也得行了。 千寻笑的慈眉善目,还把紫竹借给了宫远徵,让紫竹教教他怎么做饭,气的宫远徵一个人跑去厨房,绝不让任何人帮忙,甚至一些细枝末节他都没想到。 唉,小孩儿就是小孩儿。 千寻让紫竹帮忙去医馆取了几味药材,自己去小厨房忙活起来,因为有人帮忙,千寻速度快很多,也就先一步做好了药膳,送去宫尚角的正殿。 宫尚角正看着各地钱庄商铺收上来的账本,今年的花销控制的很好,盈利也比去年丰厚不少,一切都很正常,他心底也稍微放宽一些。 “角公子,打扰了,听下人说你午饭就用了一点儿,我就特意给你做了碗牛肉汤,你尝一尝。” 偌大的正殿里回荡着千寻的声音,叫宫尚角想忽视都不行了。 正是天寒地冻的,牛肉温补,黄芪固气益表,再撒上些滋补肝肾的枸杞,滋味鲜灵又温养脾胃。 “放着吧。” 宫尚角却只是抬眼看了一下,就继续看账本了。 翻动账本时的纸张摩擦声,摩挲的千寻有些不安。 这样不行啊,万一宫远徵过来撒个娇喂他哥吃东西,那不就错失先机了。 千寻做了个大胆的决定,端着牛肉汤就放在宫尚角面前的书案旁,清了清嗓子说,“角公子,实不相瞒,我是受人所托才做了这牛肉汤。” 宫尚角终于停顿了动作,看向她,锐利的眼神钉在她脸上,似乎都知道她下一句预备说什么了。 “是紫竹说角公子每日只吃素,怕你饿坏了身体,角公子不看我的面子,也看紫竹的面子吧。” 千寻也知道,她这段时间是能不和宫尚角碰面就不碰面,几乎是躲着他的,突然又这样献殷勤,自然会让他觉得奇怪。 但是管不了那么多了,她一定要赢。 以前远徵也劝过宫尚角,但那时候他才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不想一些恼人的事情影响到远徵弟弟,就没有过多解释,下人也不敢擅自做主。 后来,他时常想起母亲在时,总是关心着他的饮食起居,生怕他吃不好睡不好,也会为他亲自下厨,可惜后来再也没有这样的好时光了。 千寻看宫尚角沉默着,还以为他是真没有胃口,索性大胆到底,直接抓过宫尚角的左手。 然后就被宫尚角下意识的反扣住手腕,厉声道,“你做什么?” 千寻痛呼,“给角公子按按手掌的穴位,对脾胃好,嘶~疼……” 宫尚角本不是怜香惜玉的,自然没有松手,千寻看他这么心硬,寻思着再不松手就把汤泼他脸上。 哪知宫尚角突然就松开了千寻,还侧头避过了千寻疑惑的目光。 千寻揉着手腕,看到宫尚角连耳朵都红了,是被冻的吧。 第10章 第10章 千寻紧紧自己身上的衣服,嘶,这里真是越坐越冷,金复也是的,都不知道弄个炭盆取暖。 宫尚角握了握左手,另一只手终于放下了账本,端起牛肉汤,初始他还因为长期吃素对荤的有些抗拒,可是这汤居然没有丝毫腥气,色泽鲜亮,闻着也是很有食欲的。 一勺,两勺…… 千寻数着宫尚角进食的动作,眼看他吃的有味,很快就把牛肉汤吃光了。 嘿嘿,她可是特意挑了个小碗,那么点分量自然吃的快了。 立在一旁的金复眼睛都瞪大了,角公子进食不用荤腥,顶多就是用一碗炖汤,还是把肉和油星子都撇干净的那种,现在角公子居然把肉块儿也吃了。 眼看宫尚角放下了碗,千寻松了口气,端着碗就要走了,又被叫住。 “以后这种小事交给下人去做就行。” “我知道了,不打扰角公子了。” 千寻随性的福了福身,高昂着下巴,得意忘形的像打了胜仗的将军。 等到宫远徵端着自己费心熬好的山药粥过来,却看见端着空碗的千寻神气活现的,差点背过气去。 “你……你太狡猾了,居然抢先一步。” 千寻骄傲的说,“这怪不得我吧,你事先又没有约定好,而且我早就做好了,要是等你,牛肉汤都得炖糊了。” 牛肉汤! 宫远徵又受到了一记重击,哥不仅吃了她做的饭,还是荤食,这不应该啊,明明哥是很挑剔的,几乎没有人能左右他的喜好。 千寻才不管那么多,她只知道愿赌服输。 “咳咳!徵公子,你可是一宫之主,应该不会出尔反尔吧?” 宫远徵脸色铁青,咬牙道,“说!” 千寻偏不那么痛快说,反而围着宫远徵打量起来。 这小屁孩儿的眉眼,偶尔的神态,总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 宫远徵受不了她那探究的眼神,“再不说我走了。” “哎,别心急,我又不会为难徵公子。” 千寻左右看看,挑衅又戏谑的说,“只要以后徵公子见了我叫声姐姐,就行了。” 说完千寻还嘚瑟的眨眨眼,宫远徵大脑嗡嗡的,恨不能立刻把她抓去地牢里,用尽最残酷的手段折磨,看她还敢不敢嚣张。 但是碍于哥的面子,宫远徵到底是克制住了自己,隐忍的声音从紧咬着的齿缝里挤出来。 “姐——姐!” 分明是大冬天的,千寻听了这声姐姐,真是全身都暖洋洋的。 “乖~” 千寻有些得寸进尺了,喊了姐姐还是拦着宫远徵,“别害羞嘛,徵公子,我本来就大你两岁,这声姐姐还是当的起的,不过我就是好奇,为什么你对我敌意这么大?” 千寻不提还好,一说起来宫远徵就气的涨红了脸,死死的瞪着千寻,恨不得以目光在她身上戳八百个洞。 “你自己做的好事还来问我?” 那时候千寻中毒昏迷,事态紧急,宫尚角直接就抱着她进了宫门,所有人都看见了,一个脸色苍白的女子蜷在宫尚角的怀里,抓着他的胳膊念着娘亲。 宫远徵眼睛都快冒火了,“你那样赖在我哥身上,还叫他……你知道让我哥被人看了多大的笑话吗?” 有这回事? 千寻想破脑袋也想不起来了,看宫远徵气的厉害,脱口而出。 “那我叫他爹?” 宫远徵身躯一震,指着千寻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千寻摆摆手,“我开玩笑的,再说了那是特殊情况,我又不是有意的,角公子都不放在心上,你计较个什么劲儿啊。” 宫远徵冷哼,“不论你是否对我哥有意,只要你敢做任何伤害我哥的事,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千寻全然不把他的话放心上,兀自回了自己房间,想想还是问了紫竹。 “紫竹,我中毒神志不清的时候,都发生了什么,你仔仔细细的告诉我。” 闻言,紫竹还有些羞赧,一五一十的把自己所见所闻都说给千寻听。 除了宫远徵说过的那个不清醒的搂搂抱抱,在马车上颠簸的时候,眼见着千寻实在快支撑不住,宫尚角干脆运功帮她压制红莲焚心,一部分毒素被逼到伤口,毒血却怎么也流不出,紫竹本来想给千寻吸出毒血。 宫尚角阻止了紫竹,因为她内力不够,又没有服百草萃,肯定也会中毒。 迫不得已之下,宫尚角亲自给千寻吸出一些毒血,千寻这才能支撑到宫门。 千寻下意识的摸着腰腹处旧伤位置,脸上也蒸腾起了红霞,随即又是豁然一笑。 这算什么啊,她连宫尚角全身都看了个遍,江湖儿女嘛,生死关头哪有那么多小心思。 被看光光的某人右眼皮直跳,这才回过神来手里的账本早就看完了,正好再拿去给老执刃过目。 恰好太阳也快下山了,宫尚角拿着账本才踏出正殿,就对侍女吩咐了几句。 侍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还是照做了。 羽宫—— 老执刃宫鸿羽正发愁,倒不是因为宫子羽又溜出去了。 刚才宫唤羽,也就是他的养子,又因为无锋的事情与他有了争辩。 宫唤羽一直想铲除无锋,为死去的亲人报仇雪恨。可是宫鸿羽没法告诉宫唤羽,事情没他想的那么简单。 想他当初与诸位兄弟纵横江湖,还没有怕过谁,但是无锋…… 总之铲除无锋是不可能的事。 宫唤羽心中怨气太重,难免会剑走偏锋,但是因为他是亲兄弟的儿子,兄弟不在了,只有这一个血脉,宫鸿羽又不能太过疾言厉色。 可宫鸿羽就是担心,万一哪天自己不在了,子羽夹在这些能力出众又各怀心思的兄弟中间,该如何自处。 雾姬送来的羹汤他也没胃口用了,已经放凉了。 “执刃大人,角公子求见。” 侍卫通报后,宫鸿羽做了个手势,宫尚角就通过了侍卫的把守,把账本给宫鸿羽过目。 对宫尚角的能力,宫鸿羽是信得过的,粗略扫了几眼,他就把账本放下,看着眼前身姿挺拔,年少有为的孩子,他又在心底里叹息。 但凡子羽能有宫尚角一半能力,他就是死也能闭上眼了。 “尚角,你的能力我一直看在眼里,以后这样的小事你自己处理就可以了,不必来问我。” 宫鸿羽说着把账本还给宫尚角,甚至还重力的拍了拍宫尚角的肩膀。 宫尚角有些猜到,却不明说,“执刃,这都是我该做的。” “这些年你和远徵兄弟俩感情深厚,也别忘了关照一下子羽,虽然子羽为人糊涂了些,但你们始终都是兄弟,都是骨肉至亲呐。” 宫鸿羽舔着老脸说这些,并不纯粹为了煽情,他实在是怕子羽无人看顾,承受不住风雨。 将来去了阴曹地府,如何向兰儿交代。 宫尚角捧着沉甸甸的账本,好似没有听懂宫鸿羽的托付。 “子羽弟弟自有他的长处,等经历风雨后,定会有一番作为。” 宫鸿羽还要说些什么,宫尚角又道,“当然了,宫门之内都是骨肉至亲,如果能团结一心,风雨来临,自然是会互相扶持的。” 得到宫尚角这样的允诺,宫鸿羽心里也安心不少。 “你宫里的人,最近可有异常?” 宫尚角知道老执刃问的是千寻,“一直在盯着,并无异常。” 其实千寻的底细宫尚角早查清楚了——十几年前,张探花迎娶了户部尚书的千金,之后步步高升,颇受皇帝的青睐。 而千寻的生父,就是这个张探花,千寻母亲的失踪,与张探花脱不了干系,只是还没有查出新的线索。 至于千寻的医术,也早就交代了。 千寻是早产的,自小体弱多病,难免对医术还有药材熟悉些,加上千寻自己确实对医术有些天赋,时间一长竟然学有所成。 也没有谁规定学医一定要有师父教,远徵弟弟不就是自学成才。 千寻的身世,还有她这个人,表面看来是没有问题的。 宫鸿羽道,“尚角,不要小瞧了任何一个人,哪怕是个弱女子。” 宫尚角皱眉,“请执刃明示。” 宫鸿羽知道他不该把年轻一辈拖进来,但是这是迟早的事,还不如早早说了能让他们有个防备。 “尚角,你知道江湖和朝堂的区别吗?” 窗外有只雀儿从窗外飞来,落在老执刃面前的书案上,它周身漆黑,融在夜色中,如果不是有心追踪都发现不了。 宫鸿羽不悦却又无可奈何的忍着雀儿,叹息着向宫尚角讲述了宫门隐藏最深的秘密。 第11章 第11章 千寻房里多了很多东西,取暖的炭盆,御寒的狐裘,银鼠皮制的冬衣,鹿皮绒手套,貂皮靴子。 本来千寻已经有几套入冬的衣物了,看到丫鬟成箱成箱搬东西进来的时候还觉得用不着,可是紫竹把银鼠皮的冬衣给她套上,再披上狐裘,手里塞个汤婆子,那叫一个安逸。 她果然是个普通人,都不如他们江湖人士会享受。 “这些都是角公子让添置的,还说姑娘以后有什么缺的,直说便是。” 紫竹也得了副鹿皮手套,她笑嘻嘻的说,“还不止呢,我听其他姐妹说,角公子昨天还用了晚饭。” 千寻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就是只用一餐的人正常吃饭了,要不要放个鞭炮庆祝啊。 还有侍女接了紫竹的话,“是啊,听金复哥说的,角公子当天就用了晚饭,看来还真是千寻姑娘一碗汤治好了公子的肠胃呢。” 越说越离谱了,一碗汤又不是灵丹妙药,不过是宫尚角自己决定好好吃饭,不然谁能勉强他。 千寻道,“各位姐姐,可别夸了,劳烦帮我和角公子说声谢谢。” 紫竹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姑娘怎么不亲自去道谢啊?” 呵呵,她要是再往宫尚角身边凑,宫远徵非吃了她不可。 千寻懒得解释,瞥见外头终于不下雪了,一片白茫茫,玩儿心大起。 正好还有很多女孩子在,千寻撺掇着她们一起打雪仗。 小时候她就喜欢和朋友们打雪仗,如今又在这个沉闷的宫门守规矩这么久,也该放松一下。 原本角宫的人最是守规矩的,可是不知怎的,被千寻一劝,就心生动摇,不知不觉的就混入了打雪仗的队伍。 雪一停,太阳也快出来了,阳光透过云层细碎的撒在雪地上,纯白与金光交相辉映,虽然冷了些,但是千寻却觉得这样的世界是最美最纯洁的。 大雪覆盖了一切,连空气也变的清冷。 地上厚厚的一层雪,踩上去就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有时候踩到太深的雪,还会歪一下差点摔倒,但是大家都玩的很开心。 千寻才打中紫竹,自己也中招了,后脑勺冰的一个激灵。 还好她现在穿着战袍,无所畏惧。 让打雪仗来的更猛烈些吧。 千寻一不留神脚下打滑,就要后仰着摔倒,无所谓啦,狐裘够厚,摔不疼的。 肩膀一紧,一双大手扶住了她,同时一道阴影拢下,热闹轻松的氛围土崩瓦解。 紫竹和其他侍女脸蛋儿刷的惨白,统统低头行礼。 千寻暗道不好,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角公子,徵公子。”她赶紧站稳,退开两步。 尽力忽略宫尚角比冰雪还寒冷的眼睛,又瞥见了宫尚角身边的男子。 束冠华服,不苟言笑,虽然仪态端正但是比之宫尚角多了份随性从容。 千寻连忙道,“见过少主。” 宫唤羽看看宫尚角,又看向千寻,“你如何知道我就是少主?” “这还用说吗,宫门之内除去老执刃,也就只有羽宫少主有这份不凡的气度。” 不知为何,宫唤羽就指指宫尚角,颇有意味的笑了,随后先行一步进了角宫正殿,显然是有事要和宫尚角相商。 宫尚角眼锋一扫,其余侍女都吓得连忙退下了,只剩下紫竹战战兢兢的陪着千寻。 千寻刚才玩的太投入,两只手都被雪冻红了还不自知,宫尚角尽收眼底。 “天寒地冻的,跑出来做什么?” 看宫尚角和宫远徵,穿的板板正正,就是没有和千寻一样加个狐裘什么的,习武之人就是有这个好处,内力能御寒。 千寻一本正经道,“总是闷着太无聊了,就想出来玩会儿,刚才是我带着那些姐妹玩儿的,角公子别怪他们。” 宫尚角审视了她半晌,似劝告似训诫道,“在角宫玩会儿就行,别越了界迷了路。” 千寻点点头,等宫尚角被宫唤羽叫进去,就拦在宫远徵面前。 宫远徵知道自己逃不掉了,闭眼深呼吸,“千寻姐姐。” 千寻心满意足,“哎,徵公子真有礼貌。” 紫竹看的目瞪口呆。 宫远徵赶紧开溜,希望千寻哪天别犯在他手里,不然他一定把千寻毒聋了。 被这么一打岔,没有刚才那么热闹了,千寻还是不想回房间闷着,索性招呼紫竹堆雪人。 紫竹还想给它装眼睛和鼻子,千寻拦住她。 “不用那些花里胡哨的,雪人已经很可爱了。” 紫竹觉得新奇,还有这样堆雪人的? 千寻这时候才发觉手都冻僵了,又冷又饿,就和紫竹去厨房弄暖锅吃。 白茫茫的雪地上,徒留一个没有五官的雪人,诡异而凄凉。 只一盏茶的功夫,宫唤羽面无表情的离开了角宫,很明显,他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 方才宫唤羽直接就开门见山了。 “尚角,难道你甘心无锋坐大,难道你不想为父母弟弟报仇?” 宫尚角只有一句话,“消灭无锋不是轻而易举的,一切听凭老执刃的安排。” 宫唤羽又道,“事在人为,不试试怎么知道?明刀明枪没有优势,后山的无量流火……” 宫尚角连基本的客套也不维持了,“少主慎言,宫门机密不能用于私人恩怨。” 说到最后自然不欢而散。 虽说宫远徵无条件站在宫尚角这边,但他还是挺奇怪,无锋宫门势不两立,为何老执刃还有哥哥都持保守态度。 宫远徵道,“被动不如主动,其实少主也不无道理。” 这样的道理宫尚角不是不懂,但老执刃的话犹在耳边,宫尚角却暂时不能说出口。 想到不久的将来,单纯的远徵弟弟也要…… 宫尚角摸摸宫远徵的头,迎着弟弟有些茫然和害羞的眼神。 “远徵,很多事情不是表面看到的那么简单,将来你就会明白的。” 束缚着宫门几代人的,不是不通人情的规矩,不是责任,是诅咒。 宫远徵似懂非懂,但是为了不让哥哥担心,还是装作一副懂得样子。 出角宫的时候,宫远徵看到了庭院里那个没有脸的雪人。 记忆深处的一个片段被击中。 父母尚在时,娘也会在大雪过后堆雪人,没有五官和任何装饰。 “娘,我想给雪人画鼻子和嘴巴。” “不用,这样雪人就已经很好了。” “娘,为什么?” “因为用洁白的雪堆出来的雪人是最纯净的,再加上装饰,反而不可爱了。” 也不知为何,娘说着话就哭了起来。 娘话中的含义宫远徵一直在想,父母去世的时候在想,到现在还在想。 也许,娘的意思是,不带任何点缀的雪人纯洁无瑕,这份质朴无华是难能可贵的,就好比人心。 人心若是掺杂了欲念和私心,就失了纯真。 可是想到千寻笑嘻嘻的脸,宫远徵就气不打一处来。 “真丑!” 宫远徵一把将雪人推倒,扬长而去。 第12章 第12章 住在角宫一切都好,只是宫远徵非说什么,从外面来的每天都要喝一碗白芷金草茶,以抵抗山里的迷雾瘴气。 这样恶劣的生存环境,宫门还得世代在这里生存,也太想不开了吧。 知道反抗没有用,千寻索性默默的翻看《千金翼方》,就是宫尚角送她的医书,终于让她找到了替代苦药汤子的方法。 千寻去医馆找宫远徵商量,宫远徵还嗤之以鼻。 “叫你喝就喝,总归毒不死你。” 从小没有爹妈教养的小屁孩儿是这样的。 千寻默念一百遍隐忍,挤出一点笑容来。 “我听说宫门选新娘时,那些待选的姑娘也要喝这药茶。” “是又如何。” 千寻道,“是药三分毒,天长日久的对人的身体总是不好的。” 宫远徵不鸟她。 “母体健康才能孕育强壮体魄的孩子,不是吗?” 宫远徵手上配药的动作停顿了。 其实不止千寻,像紫竹还有其他的侍女侍卫都需要喝药茶,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服用百草萃的。 想改变这种麻烦还有隐患的方式,只有涉及到宫门利益以及下一代,才能引起宫门高层的注意并改变。 千寻当然不是说大话,她可是特意观察了一个月才和宫远徵说的。 “我以前上山采药的时候,不慎被一只六眼血蛛咬了一口,幸好我服食百草,削减了大部分毒性,只是身上起疹子,又高热了三天。等我好了之后,有个村子爆发了时疫,我去给村民治病,救下了大部分的村民,我自己也是安然无恙,没有感染时疫。” “我后来也调查过,村民之所以感染时疫,是因为有两个猎户误入了布满瘴气的深山,才会导致其他村民都得了时疫,由此可见时疫与瘴气本是同根同源的。” 宫远徵道,“你的意思是被六眼血蛛咬过,再加上一些解毒的药草,就能让人永久免于时疫瘴气的侵害?” 千寻道,“永久不敢保证,但是绝对比每天都要喝药茶要好的多。” 宫远徵还是觉得不稳妥,“空口无凭,就算我信你,其他人也不敢信。” 千寻就知道会这样,拿出一盆枯萎的花来。 花盆里熟悉的味道让宫远徵惊讶,又闻了闻土壤,还有里面残余的药渣。 “这段时间你都没喝白芷金草茶?” “全倒这里面了,一滴不剩。” 宫远徵大为震惊,又给千寻搭脉,果然不受瘴气侵害,脉象健康的很。 两人又和宫尚角商量了这件事,如果能实行起来,确实方便省心不少。 宫尚角思考过后,就带着千寻见了宫鸿羽。 这还是千寻第一次来宫门的议事大殿,比角宫正殿大了不少,殿外还有数名侍卫把守,庄严中透着肃杀之意。 正巧宫鸿羽和三位长老商量正事,如果是别人在这个时候打扰,一定会被下令轰出去,但是听到宫尚角的名字,宫鸿羽就把人请了进来。 宫尚角向宫鸿羽和长老禀明了缘由,几道目光就落在了千寻身上。 原本宫鸿羽以为是什么大事,现在只觉得浪费时间,他已经被很多事情烦的头都大了。 “远徵的能力和白芷金草茶都是无可挑剔的,不必在这些琐碎事上耽搁。” 千寻深吸一口气,大胆站了出来,“执刃大人,长老,也许在你们眼里这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但这关乎着宫门的根基,不容小觑。” 宫远徵震惊千寻的大胆,既希望执刃能治她罪,杀杀她的威风,又觉得她的方法确实可行,就这么忽略了可惜。 宫鸿羽审视着这个初来乍到,却胆大包天的女子。 “给你一次机会,说清楚。” 千寻清清嗓子,“执刃,宫主还有长老们,你们有百草萃百邪不侵,但是侍女和侍卫只能每日用药茶来抵抗瘴气,这样终归不是办法。” “如果能试一试新方法,说不定真的能为大家省去麻烦,一劳永逸。” “我知道下人在你们的眼里作用微小,但是这样做更能体现宫门体恤下属,也为执刃赢得更牢固的忠诚。” 雪月花三位长老互相对视,较为年长的雪长老对宫鸿羽道,“执刃,千姑娘所言不无道理,凡是有益于宫门的都应当尝试。” 宫鸿羽道,“方法是好,但始终有风险。” 宫远徵抢先站了出来,“执刃大人,就由我来亲自试验,确认可行之后再实行在其他人身上。” 这样的情况以前也不是没有,宫远徵都习惯了,宫鸿羽也是同意了。 试验的期限是一个月,期间宫远徵不服用百草萃,不用内力。 千寻先给宫远徵服药,再用六眼血蛛咬他,果然一个时辰后,宫远徵浑身起疹子,又痛又痒,还发了高热。 宫远徵不怕疼,就怕痒,偏偏还不能抓,如果抓破口了,也许会影响结果。 千寻就这么看他硬生生忍着,心里也生了敬佩。 以前看这小屁孩儿劲劲儿的,可气人了,现在倒觉得他挺厉害的,小小年纪对这样的事情居然习以为常了。 宫远徵身上痛痒,不耐烦的白了千寻一眼,“你出去,这里用不着你。” 千寻摇头,“那可不行,万一你晕了,得有人救你。” “用不着。” “唉,我就是惊讶,怎么你这个徵宫之主,还得亲自试药。” 宫远徵又翻了个白眼,“就是要亲身感受,才能一丝不差的研制出百草萃,你以为天才是那么好当的?” 这也是,千寻也不止一次在自己身上试药。 看着这熟悉的一幕,千寻对宫远徵的感官改良了不少。 她突然拿着帕子给宫远徵擦汗,擦着擦着还扒拉宫远徵头发。 宫远徵不胜其烦,“你捣什么乱?” 千寻狡辩,“我看你一头的汗,给你头顶也擦擦汗嘛。” 她把帕子一甩,眼睛在宫远徵脸上打转,“哎我发现了,你头上两个旋儿,我也是哎。” “那又怎么样?” “你不觉得这是一种缘分吗?你看我们都会医术,头顶都有两个旋儿,也许五百年前咱们是一家。” 宫远徵n 1次白眼,跟这个女人是一家还不如和宫子羽是一家。 不不不!他收回刚才的话,除了哥,谁都不配和他做家人。 一个月后,宫远徵度过了艰难的过程,用自己向执刃证明了,千寻的方法确实有用。 这个一劳永逸的法子正式实行起来,下人们再也不用每天喝药茶了。 各宫的侍女侍卫分成几批,第一批确认能预防瘴气,并且能正常做事了,再轮到下一批,以此确保各宫琐碎事务的正常运行。 此法一经实行,大受赞誉,的确方便省事不少。 千寻看着能无所顾忌的在宫门行走,不怕瘴气的人们,心里满满的成就感。 宫尚角悄无声息的出现,“现在宫门上下都知道了你这个女华佗,连执刃也认可了你的能力。” 千寻颇为自得的笑道,“过奖过奖,我也是一不小心就有了这个发现,这下子别人都知道了,角宫养的人绝不是无能之辈。” 宫尚角收敛了眼中的笑意,“是谁在嚼舌根?” 千寻连忙摆手,“不是,是我自己想做些什么,而且角公子你对我这么好,我这个客卿总不能没有作为。” 宫尚角道,“宫门要想养一个人还是养得起的。” 千寻道,“我知道啊,所以我也只是略尽绵力,而且此事没有角公子的鼎力支持,和徵公子的以身试药,光我一个人也是不成的。” 以前千寻研究出这个法子,但是愿意冒险尝试的很少,也难怪,好端端的谁敢被毒蜘蛛咬一口,再加上人微言轻,推广的范围就小了很多。 宫尚角正要回去,衣角却被扯住。 他回头看那个满眼期盼的姑娘,也猜到了她的心事。 “你的母亲……暂时还没有新消息。” 千寻松开了手,耷拉着脑袋,刚才充沛的精神瞬间被抽干,马上又重振旗鼓,好似无事发生一样。 “谢谢,角公子你是个好人。” 第13章 第13章 千寻凭自己的能力证明了自己,在宫门高层中得了个好印象,侍女侍卫也对她打心底里敬重了,她却郁郁寡欢。 原本千寻想扎个秋千,和紫竹一起玩儿荡秋千的,等侍卫帮忙做好秋千,千寻却没兴趣玩儿了。 还有千寻一直心心念念想吃的白龙臛,紫竹跟着菜谱上学会了,千寻只吃了两口,称赞不错,剩下的全喂进了紫竹的肚子。 就连宫紫商特意上门感谢千寻的调养药方,想邀她去商宫坐坐,都被千寻婉拒了。 “最近姑娘无论是吃喝玩乐,都是兴致不高,要不就是闷头看医书,有时候我守着都倦了,姑娘还坐在灯下熬着,怎么劝都没用。” 紫竹如常汇报着最近千寻的情况,话里话外都很是担忧。 一个爱玩儿爱热闹,总是坐不住的人变的安静,只能是心结所致。 宫尚角觉得,千寻是太过清闲。 他和执刃请示后,又同宫远徵商量,暂时让千寻坐镇徵宫医馆,专门帮一些侍女侍卫看病。 就这么忙碌了两天,千寻状态好转许多,可是之后碰到的事,又让她不大好了。 医馆的贾管事有一子,才五六岁,贾管事老来得子宝贝的不行。 可就是这么不幸,贾管事的儿子突然得了重病,才一天的时间就是进气多出气少,吓得贾管事赶紧跑来医馆。 本是想求宫远徵医治,刚巧宫远徵说是去闭关去了,紧要关头不得打扰。 其余的几位大夫,有两位病了,两位年纪大了早早回去了,千寻也是在回角宫的路上,恰巧碰上了心急如焚的贾管事。 得知了贾管事家里的情况,千寻当机立断请示了宫尚角后,由几个角宫侍卫护送着,和贾管事一起回旧尘山谷的家里。 才踏进院子,就听到贾管事的妻子哭嚎的凄惨声音,贾管事腿软差点栽倒。 千寻顾不得那么多,推开内院的房门,让侍卫把贾管事的妻子扶到一边,先给那孩子搭脉,探了鼻息。 虽然鼻息已无,但是还有极其微弱的脉搏,贾管事的妻子以为孩子就这么没了,一边挣扎一边哭喊着小宝。 贾管事都绝望了,以为来晚了一步。 千寻来不及解释,赶紧给孩子喂了一瓶药,再以银针灸入奇经八脉,眼看孩子胸膛有些起伏了,但仍然不乐观。 她给孩子左边胸膛抹了些什么,又从随身的医药包里拿了只巴掌大的小竹篓,揭开封着竹篓的棉布,一只黑色蜜蜂似的虫子爬出来,似乎被气味吸引停留在孩子左边心口上。 奇怪的蜜蜂蛰了孩子一下,然后它就一动不动,失去了生命。 与之相反的是贾管事的儿子,他的身体渐渐抖动扭曲,甚至疼的弓起身体,嘴唇颤抖着想喊疼,却怎么也喊不出来,就差一股劲儿。 千寻又用银针在孩子的肺部刺了两针,孩子突然大口大口的喘息,跟着疼的哭出声来。 那孩子扒着床边哭边拼命地吐,污秽之物吐了一地,黑血混杂着大量腥臭无比的消化物。 贾管事一看就变了脸色,却什么也没说。 几番折腾下来,孩子的性命才算保住了。 “贾管事,你儿子这段时间要按时吃药,饮食清淡,不能见风,等他排便颜色不带黑血,就能下地了。” 贾管事擦着汗,连忙向千寻道谢,“是是是,多谢千姑娘,如果不是你我这儿子就保不住了。” 他说着就往千寻手里塞银票,千寻痛快接过,跟着又多嘴问了句。 “贾管事,你近来有得罪什么人吗?” 贾管事想到儿子吐出来的东西,成天与药草打交道的他岂能看不出来,可思索再三,也没有任何一个怀疑对象。 千寻也不多问,随着侍卫返回了宫门。 这来回奔波的,千寻竟然累的出了汗,好好的泡了个澡,正要睡下了,就有人来敲门。 紫竹还觉得奇怪,刚打开门就被一把剑指着退到一边,紧跟着七八个侍卫涌入,二话不说就到处翻箱倒柜。 千寻一看侍卫的衣服上有羽纹图案,便知是羽宫的人,她一头雾水,不明白自己哪里招惹了人家,他们又在找什么。 “放开紫竹,发生什么事?那是我的衣服,你们到底在找什么?住手!” 眼见说话没人听,千寻也顾不得许多。 “哐啷!” 千寻把书案上的一只瓷瓶狠狠摔碎,引起的声响终于让羽宫侍卫暂时停止动作。 “深更半夜的,你们不把话说清楚就闯进来,还到处乱搜,成何体统,是谁派你们来的?” “是我。” 为了印证千寻的询问,宫唤羽和宫尚角一起走了进来,前者一派威严,后者在看到屋内翻的乱七八糟的景象后,迅速的皱了皱眉,凝望着千寻,示意她先冷静下来。 “少主,你遗失了什么派侍卫找便是,何必如此。” 宫唤羽面沉如水,一步步逼近千寻,丝毫不见之前的儒雅随和,宫尚角横在千寻身前,与宫唤羽对峙,谁也不肯让步。 “傍晚时分,我去医馆拿执刃日常要用的安神草茶,回去就发现我的东西不见了,千姑娘可曾见到?” 千寻也不畏畏缩缩,站了出来,“请问少主,是何物?” 宫唤羽道,“是一枚墨玉扳指。” 那是父亲——他亲生父亲的遗物,宫唤羽平时贴身收着,从不离身。 “我记得那时候,千姑娘刚好脚滑差点摔倒,我扶了一把,之后扳指就不见了。医馆里里外外搜寻,没有找到,就只剩下千姑娘这里。” 倒是有这回事,但千寻觉得可笑。 “就因为这样,少主就认定我是小偷。” 宫唤羽丝毫不通人情,“我自然知道千姑娘不是那种人,但那是我父亲留下的唯一遗物。” 后又转向宫尚角,“尚角,你也能谅解的吧。” 宫尚角看向千寻,“你拿了少主的东西吗?” 千寻果断摇头,“没有。” 宫尚角瞥了眼快被掘地三尺的房间,又直视着宫唤羽,一字一顿道,“房间已经搜过了,千寻姑娘说了没有,想来就是误会一场。” 往常与弟弟们兄友弟恭的宫唤羽也格外坚持,非找到不可。 “是不是误会,等搜干净了自然明白。” 千寻不顾宫尚角的阻拦,直面宫唤羽压迫的眼神。 “少主要怎样才算搜干净?” 宫唤羽一个眼神,羽宫的一个侍女就要来给千寻搜身。 千寻感觉自己的人格受到了莫大的羞辱,瞪着那个侍女,“荒唐!” “少主真是好奇怪,空口无凭的就说我拿了你的东西,先是大张旗鼓的派人搜房间,现在又要搜我的身。” “那今后是不是任谁丢了什么都来怀疑我,都来搜我的身。” “千寻虽然出身平凡,但也知道女儿家的清名不能就这样被践踏,想搜我的身,那就把我的命一起拿去吧!” 那侍女被呵斥的一惊,又看向宫唤羽,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宫尚角也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千寻是角宫的人,大哥不信她也该信我。” 宫唤羽岿然不动。 没有人知道他们所想,也没人知道他们的下一步动作,只能忍耐着窒息的安静。 一个羽宫侍卫慌张的赶来,双手捧着一物盛到宫唤羽跟前。 通体墨色,雕刻着简约云纹,正是宫唤羽的那枚扳指。 “少主,一个巡逻的侍卫说在医馆捡到的。” 宫唤羽对着千寻轻描淡写的一句,“对不住千姑娘,误会你了。” “慢着。” 短短两个字让要离开的羽宫侍卫都顿住脚步。 宫尚角寒冷的锋芒在每个人的身上划过,让人不寒而栗。 “把房间恢复原样,一丝不差。” 宫唤羽理亏,默许了宫尚角的话,让自己的人把翻的乱七八糟的房间整理好,这才回了羽宫。 千寻卸下了强硬的防备,眼中含泪却不肯落下。 宫尚角问道。 “你今天还去过哪里,做过什么?” 千寻吸吸鼻子,“我还帮贾管事儿子解毒,我都报备过的。” 关于贾管事儿子的异常,千寻也是细细说明了,虽然只是猜疑,但很明显贾管事儿子是中毒,就是不知道谁下的毒手。 宫尚角沉吟不语,良久才说,“你刚才不该亲自对少主说那些话,你已经把少主得罪了。” 千寻不服气的扭头不说话。 一块特制的令牌递到面前,千寻眨眨眼,看清楚了上面刻的“角”字。 “这是代表了角宫的令牌,我不在的时候有人为难你,就拿出它,除了执刃,没人敢动你。” “只要你没有做错事。” 最后一句话是重点。 千寻识趣的接过令牌,老老实实道谢。 宫尚角走后,紫竹挽着千寻安慰。 “姑娘,你别害怕。” 千寻终于哭了出来,浑身都在发抖,惹得紫竹心疼。 怕?没什么好怕。 原本以为宫门铁桶一般,看来也并不是牢不可破。 势力角逐,明争暗斗,这才刚刚开始。 第14章 第14章 宫远徵说是闭关,其实是培育出云重莲。 提到这个他就不爽,好不容易培育出的一朵就被老执刃拿去给了少主,因为少主要冲击玄石神功第十重,正是关键时刻。 他只能咬着牙再培育了几朵。 哥两朵,他一朵,执刃一朵。 但培育出来只有三朵成型。 那就哥两朵,他一朵,如果老执刃要的话就把他那朵拿去好了。 听说了少主的事情后,宫远徵还有些不可置信。 怎么少主也像宫子羽那样糊涂,难道是练功练的经脉逆行,神智错乱了。 不行,他非得去老执刃面前分辨清楚,不能让哥吃亏。 “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远徵你也不要管,听到没有。” 宫尚角严厉的对宫远徵叮嘱。 宫远徵只得偃旗息鼓,只是可惜了他的出云重莲。 至于贾管事那边,金复来报,说贾管事的妻儿连夜搬走,去哪里无人知晓,而贾管事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照常在医馆做自己分内之事。 宫尚角叹息,未免太心急了。 因着宫唤羽的突然动作,他和老执刃还有长老密谈,大致的计划已经定下,但环节还得注意些,免得弄假成真。 还有后山…… 宫尚角神色凝重的对宫远徵说,“远徵,日子快到了,角宫你帮着照看。” 宫远徵早就替哥算好了日子,神色凝重的点头。 “我会守好角宫大门,寸步不离。” “不,这次我要去后山。” 千寻和紫竹在后山禁地外的山头蹲了两天了,就为了采药。 紫荆藤是一味良药,它的根能缓和心悸怔忡,对患有心疾的病人大有裨益,可是直接接触会奇痒难忍,但它开出的花能止痒止痛。 要想它的药效发挥好,就得在它刚开花的时候保存好,花未开,或者已经开了超过一日,效果都会大打折扣。 两个姑娘蹲在一株紫荆藤旁边,终于等到它的花苞绽放,千寻连带着土壤把紫荆藤挖出,手被藤上的刺扎破也不在意。 紫竹哎呀一声,“姑娘,你的手都受伤了。” “小事,小事。”千寻捧着新鲜的紫荆藤,开心的很。 侍女雪儿有心疾,每天做事又辛苦的很,千寻虽然不能给她自由,但可以帮她治病。 紫竹对千寻这个善良的傻姑娘无奈的很,两人相携着就要回去。 因着山里多瘴气迷雾,两人都很小心,可是两天没休息好的千寻有些倒霉,不幸崴了脚走不了了。 紫竹赶紧拿出一只竹哨吹响,马上就会有附近的侍卫赶来。 “姑娘别怕,我们……” 紫荆藤掉落在地,崴了脚的千寻不见踪影。 黑衣人将千寻往地上一丢,摔的她头晕眼花。 还没有看清那人是谁,他就厉声呵斥。 “交出来。” 千寻捂着脑袋看向黑衣人,一脸无辜。 “什么?” “别跟我装糊涂,快交出来。” 千寻继续无辜,“你在说什么?” 黑衣人勃然大怒,一把掐住她的脖子。 千寻脸色青紫,快要窒息了。 “这里没人保你,想活命就把东西交出来。” 黑衣人齿缝迸出刻骨寒意,他就要将千寻绞杀,而这里是后山几乎不会有人来的地方。 命悬一线之际,千寻得以喘息,跌坐在地拼命的咳嗽,她的脖子差点断掉。 黑衣人没有再废话,只是朝她伸手。 如果再得不到想要的,他真会取千寻性命。 千寻识相的放低姿态,“东西不在我身上,只能回去拿。” 她边说边小心翼翼的站起来,话音刚落掉头就跑,大喊救命。 可惜求救没有人听见,黑衣人被戏耍,就要擒住她折磨。 一抓落空,因为千寻脚崴了才跑一步就痛的跌倒,刚好躲避了一击。 好运不会接二连三,千寻面对黑衣人的步步紧逼,只能用手不停往后挪动,下一瞬用力往旁边一跃,坠落幽深黑暗的悬崖。 下方深不见底,寒意笼罩,黑衣人驻足观望一下,重新隐入黑暗。 一年前宫尚角通过三域试炼后,更加勤习武艺,如今与宫鸿羽比试,隐有赶超之势。 宫鸿羽不禁感慨,后生可畏啊。 也好,这样他就更放心把一切交给宫尚角。 经过试炼后,宫尚角武艺精进,却有个美中不足之处。 每个月宫尚角都会有一天内力尽失,宫鸿羽把他带到后山,就是要给他解决这个隐患。 以宫门秘密武器无量流火的一丝微弱火焰注入宫尚角体内,只要能撑过去,不仅不会再内力尽失,还能更上一层楼。 拂雪三式,斩月三式,镜花三式。 这三种刀法需要佐以的内力都是阴柔冰寒,但是无量流火是至刚至阳,甚至只是一丝火焰也是暴烈无比,原本该是与宫氏族人的内力相悖。 但万事万物相克亦相生。 阴寒之力发挥到极致,可生火阳。 火阳之力发挥到极致,可生阴寒。 所以三位长老只留一半内力自保,剩余的尽数灌输给宫尚角,目的就是为了在短时间内提升宫尚角的内功境界,达成圆满。 宫鸿羽全神贯的护法。 宫尚角感觉到内力涌动,筋脉胀痛越来越严重,他用万般耐力忍住,一点点磨炼化为己用。 不知过去多久,终于大功告成。 宫尚角和长老都是大汗淋漓,不同的是长老们有些虚脱,而宫尚角神采奕奕,只是他还需要经受最后的考验。 宫鸿羽使用秘法控制无量流火,将一丝灼热之力融入宫尚角的体内。 宫尚角立刻面露痛苦之色,看得出来这比传功还要痛苦千百倍,但是谁也帮不了他。 三位长老回去休养生息,宫鸿羽布下重重防御,又吩咐心腹暗中保护,就回了羽宫。 他不能消失太久,否则会被人察觉。 石室内,宫尚角时而被火烤一样灼热,时而置身冰天雪地,冷热交织之间,经脉骨骼都在重塑,在这段过程里,他承受了漫长而非人的痛苦,不知何时是尽头。 他的脑海不断浮现亲人的脸孔,幸福和痛苦交织,淬炼着他的心。 爹,娘,远徵弟弟,朗弟弟…… 我一定能做到,一定可以! 宫尚角就要筋疲力尽,一直阻塞的经脉终于冲击成功,磅礴大海奔流涌动,他再也克制不住把余劲释放出来。 一掌打在石壁上,乱石崩飞,但那石壁无比坚硬,居然只是有裂痕但没有破碎。 恰巧一块崩裂的石子弹中一块石砖,阴差阳错间石壁上移,露出了暗藏着的另一间密室,那密室地上还躺着一个人。 宫尚角收敛内力,警惕的走进密室。 好香的气味。 就是恍惚了那一瞬,石门突然落下,将他们关起来与外界隔绝。 多番尝试后,宫尚角都找不到开门的机关。 宫尚角也不急,他更为小心一步步靠近,将那人翻过来一看。 经历了不为人知的波折,她衣衫潮湿,发髻微乱,甚至身上还有大小不一的皮外伤,似乎是在巨大的冲击摩擦所致。 纤长的睫毛带着潮湿的水汽,粉唇失去血色,衬得的她苍白轻盈,就像一片雪,风一吹就会消散。 往日的灵动俏丽转为安静虚弱,双目紧闭,整个人蜷缩着似乎在为自己保存一丝暖意。 居然是千寻。 这里是宫门最为秘密之所在,她怎么会在这里? 宫尚角决定先救人再查问,为千寻输送一些内力,仍不见她有醒来的迹象。 仔细查看才发现千寻后脑似乎遭受重击,难怪她昏迷不醒。 宫尚角用外衣铺在地上,轻轻将千寻放好,重新查看寻找出路。 第15章 第15章 这里他还是第一次来,老执刃和长老一心想着助他突破桎梏,没有交代其他,没想到就这样被困住。 看密室四周墙壁都有些损坏,都是些凿痕,划痕,也许也曾有人被困此地,拼了命的想出去。 宫尚角越看越觉得不对,这痕迹不像是工具造成,因为他看到墙上有一个掌印,那是人的手掌印。 他又闻到了一股幽香,而且越来越浓郁。 还以为是千寻身上的脂粉味,现在想起来她从不用那些东西,那香气就是这密室里散发出来的。 宫尚角觉得不安,那是多年在江湖打拼形成的直觉。 墙根处有粉尘,是墙面以前被破坏后留下的,他捻了些粉末查看,发现香气的根源就是这个。 看来这间密室的石料比较特殊,庆幸的是他没有中毒的迹象。 “唔……” 身后娇柔的嘤咛,震得宫尚角心神一荡。 千寻皱着眉并没有苏醒,应该是身上的伤让她疼了。 宫尚角也不知怎得,目光落在她颈间裸露的肌肤上,就挪不开了。 千寻中了红莲焚心那晚,大概也是这样失去意识,因为毒的缘故灼热难受,扯开了些衣襟露出肌肤。 后来他帮千寻吸毒血,他大概也中了毒。 那毒一直潜伏着,偶尔让他梦到千寻的笑颜,他想说些什么却不知该如何说,梦醒后心里说不清的苦闷。 其实他想说有了肌肤之亲,他应该娶千寻过门的。 可是千寻面对他赤条条的,也是面不改色,选择当客卿也不当角宫的新娘。 还有那碗汤,也不过是和远徵打赌而已。 她不喜欢奇珍异宝,不爱胭脂水粉,他又送漂亮衣服,这才合了她一些心意。 她的明媚笑颜融化了冰雪,在他眼里绘出了活色生香。 大哥为难她的时候,其实她什么也不用做,他可以应付。 但那就不是千寻了,她可是连无锋杀手都敢扎,胆大得很。 那不妨再大胆些,在他面前想笑就笑,想哭就哭。 只要她不会危害宫门,大可以任性。 只要……再离他近一些。 宫尚角也不知道何时抚上她的脸,指尖不经意描摹着她的眉眼,又触到她的唇。 情念一点燃,就怎么也压抑不住。 平静的面具下,是热血在横冲直撞,恨不得将他所有的理智冲击粉碎。 所谓的克制不堪一击,直到温热的触感烫的他回神,惊出一身冷汗。 他到底在做什么? 趁人之危非君子所为,不可不可。 宫尚角进退两难,后面是奇异幽香的根源,前面是万劫不复的火焰,他失去所有手段,只能僵硬的站住。 现在重新判断,他就是中毒了,不致命但考验定力,可他明明服了百草萃。 他试图用内力压制欲念,可越是运功,气血翻涌的越快,更加蠢蠢欲动了。 冷静,忍耐,一定有解决的办法。 千寻头快裂开了,朦胧间睁开眼睛,发现掉到了这个鬼地方。 她瘸着脚起身,黑暗里的喘息声吓到了她,一瘸一拐的后退。 “……是我。” 宫尚角? 千寻松了口气,又紧张起来,“角公子,这里是哪里?你怎么会在这里?” 宫尚角持续隐忍,“我正想问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千寻回忆着自己的遭遇,“我和紫竹采药,然后有个黑衣人趁机带走了我,我拼命挣扎却不慎掉下断崖,再醒过来就在这里了,我的头……” 她的嘴唇一张一合,粉嫩温润,她抱着脑袋痛的呻吟,落在宫尚角耳中更不得了。 宫尚角险些失控,他试图骂醒自己。 “禽兽!” 千寻:你骂谁? 不等千寻问清楚怎么回事,宫尚角仓皇后退,还发出警告。 “别过来……千万别过来。” 他突然半跪着用拳头捶地,一下接一下,捶的手背血淋淋,试图用疼痛让自己清醒些。 千寻看出他不对劲,又后退几步,不断观察着他。 话说这里真闷,她都闷的发热了。 宫尚角的喘息在她耳中慢慢放大,他眼里烫的吓人的热度灼到了她。 不对,有致幻催情的东西,所以宫尚角才会失态,连她也中招了。 药和银针都丢了,千寻没有任何外物依仗,对面还有个随时会失控血气方刚的男人。 千寻真的很想骂人,该死的宫门,到底有多少秘密,居然在后山造这样一间变态的密室。 难道宫家哪位有心无力,用这种方式才能重振雄风。 “角公子,你先把自己点住。” 趁着宫尚角还有残存意识,让他点住自己,起码行动上控制住。 宫尚角也是被私心杂念冲昏了头,被点醒后立马点了自己几处大穴。 虽然暂时不会失控了,但冲动的火焰依然在燃烧,比之无量流火淬炼经脉时痛苦万分。 筑成这间密室的石料特殊,呆的越久欲念越深。 就像去了引线的火药架在火上烤,还是会引爆,不过是延迟了些。 确定暂时安全后,千寻壮着胆子一瘸一拐的到他身边,为他搭脉。 宫尚角现在的脉象很乱,因为中的是烈性□□,比之给牲口配种用的药性还要强十倍。 他们迟早会被欲念吞噬,到时候…… 千寻又哆嗦着离宫尚角远些。 她胡乱摸索着墙壁,试图找到打开密室的机关,还问宫尚角,“除了你,外面还有别人吗?” 宫尚角额角颈上汗珠密布,衣服更是被汗湿透,就连呼出的气息都是滚烫潮湿的。 “外面有侍卫,但是石室能隔绝声音,他们……他们根本发现不了……” 难道真的无路可走? 千寻气的使劲捶石壁,结果是手痛头也晕眩起来,身上越来越热,只得按压着疼痛又不伤身体的穴位,让自己保持清醒。 “千寻姑娘……” 突如其来的呼唤叫千寻无措,宫尚角喉结蠕动,声音都沙哑了。 偏偏他又不说话,安静的直视着她。 蓦地,宫尚角恢复了行动冲过来抓住了千寻手腕,他竟然冲破了穴道。 千寻尖叫想甩开他,却怎么也办不到。 “别害怕……” 宫尚角用尽了理智才放手后退,前一秒还在苦笑着安慰她,后一秒就从袖子里掏出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 “噗呲——” 利刃入肉的声音。 密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宫尚角又是一刀捅在大腿,他嘴唇微颤着对千寻说,“别害怕……” 再一刀扎在另一条腿上,鲜血淋漓。 “别害怕。” 扎一刀又安慰她一句,他的声音虚弱但镇定。 剧痛使他清醒,这样他就不会伤害千寻了。 千寻怕极了,也震撼极了。 疯子! 哪有人拿刀子捅自己的,不要命了吗? 宫尚角的两条腿都汩汩的冒血,她实在看不下去了,抓着宫尚角的手阻止他再自残。 “住手!你的腿不要了?” 宫尚角近距离看着她,明明挨刀子的是他,她反而哭的梨花带雨。 这样明媚的眼睛浸在泪中,该多苦涩啊。 他想帮她抹去眼泪,可手上满是血污会弄脏她,只能收手。 “没事。” 宫尚角简短的两个字,木讷笨拙,却是道不尽的小心翼翼。 连搜身都能让她大发雷霆,若是轻薄了她,以她刚烈的性子肯定活不了。 只有这么做,才能保全了她。 千寻混混沌沌的脑袋清醒了点,她哭泣着抢过匕首,免得宫尚角再自残。 “怎么会没事,你以为自己是铁人呐,万一失血过多怎么办?万一伤到经脉残疾了怎么办?要是你残了……别人会欺负你的。” 她越说越担忧,越哭越厉害。 宫尚角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又不敢碰她,张口结舌的思索,最后还是哑口无言。 千寻红着眼睛望着他,很是楚楚可怜。 就是这一望,将宫尚角坚硬的心彻底击溃。 他已经分不清现实虚幻,看着眼前让他心动的姑娘,情不自禁的慢慢靠近。 宫尚角贴着她的额头,她没有惊吓和反抗。 他带着欣喜蹭蹭她的鼻尖,滚烫的气息呼在对方脸上,血液沸腾连带口干舌燥,已经无可救药了。 近了,更近了。 他们之间仅有一线之隔。 “尚角!” 密室石门不合时宜的开了,急脾气的花长老带着侍卫冲了进来。 第16章 第16章 “擅入禁地者死!” 原本传功后虚弱的花长老还是有些不放心,他比雪月两位长老年轻些,就硬挺着看看宫尚角的进程。 才小心的进石室一看,满地的碎石狼藉,人不见了。 他猜测着,别是误闯了另一间…… 这一猜测吓得花长老更虚了,赶紧打开密室石门,果然就发现了宫尚角。 但是里面还有个不该出现的人。 花长老眼见千寻拿着匕首,还擅闯了宫门百年不外传的禁地,当即决定不能留她。 电光火石间,花长老霹雳掌风击向千寻天灵盖,宫尚角下意识挡在千寻身前,出手卸去花长老掌劲。 “手下留情……花长老。” 宫尚角被药物影响,内息紊乱,发挥不出正常水平,好在花长老刚传功有些虚弱,才没伤到宫尚角。 花长老用衣袖掩住口鼻,他叹息一声,看出来是年轻人动心了,赶紧先让侍卫把人带出去。 门口有一个侍卫一直摁着石门机关,所以石门保持着一直开启的状态。 侍卫在花长老提示下,用布帛之类的蒙着口鼻,再把人带出。 千寻迷迷糊糊的眼见出口就在眼前,以为刚才那个绮丽的幻梦结束了,松了口气。 哪知搀着宫尚角的侍卫还是不慎吸入一点香气,眼神涣散踉跄着,无意识的脚就踢在石门边一个不起眼的凸起石块上。 花长老听得一声咔咔咔响动,惊出冷汗,“不好!” 地面的石板突然裂开一个大洞,千寻就这么掉了下去,连声尖叫都来不及发出,像一只被莫名黑洞吸走的白蝴蝶。 花长老只来得及抓着宫尚角和另一个侍卫跳出石门。 但是宫尚角眼看千寻坠落深不见底的密道,来不及想太多就把花长老推出去,自己转身跳入密道。 “轰” 宫尚角跳下去后,地板瞬间合拢,严丝合缝,刚才发生的一切仿佛幻觉。 花长老又急又气,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立刻增派人手营救尚角,还有,秘密把执刃和两位长老找来!” 千寻就像一粒微不足道的沙砾,不断下坠,这个密道在哪里终止,她才会在哪里停止。 不断的碰撞,下坠,身不由己之时,她的右肩忽然被抓住,几乎是下一刻,她的右手也被抓住,免得她下坠太急,单拽住手容易脱臼。 “抓紧……” 宫尚角的声音似远似近,总之是在告诉她,她不是一个人。 千寻迷茫的心回了回神,黑暗中她什么也看不见,只能握紧了那只宽厚有力的手掌。 真是个傻瓜啊,就这么把自己置于险境。 宫尚角管不得那么多了,也许他是糊涂了,也许是情之所至,总之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千寻一个人。 他运气把千寻往怀里一带,“别松手。” 千寻本能的环住他的脖子,整个人挂在他身上。 宫尚角腾出手来,想往旁边撑开,却是艰难异常,就算偶尔一次触碰到石壁,也是滑不留手无法着力。 一股热气喷洒在宫尚角耳旁。 “拿着。” 千寻紧急间将一件物什塞到宫尚角手里,原来是他的匕首,混乱间她竟然没有丢失。 宫尚角心领神会,找准时机以利刃捅在密道滑溜的石壁上。 那匕首是远徵送他的,本就是用寒铁铸成,削铁如泥,钉入石壁缓冲,成为了绝佳工具帮助他们延缓下坠速度。 匕首与石壁摩擦,危险的火花迸溅,但是匕首终究太过单薄,承担不起两个人的重量。 咔嚓—— 匕首从刀柄处断裂,二人又身不由己的加速坠落。 没有下坠太久,他们就落入一汪寒潭中。 一路火花带闪电的,千寻还是没有支撑住晕了过去。 不见天日的山洞,石壁崎岖不堪,有一个角宫那么大,放眼望去没有一丝一毫的出路。 就像一座空旷的囚笼。 石壁上镶嵌的赤色石头,千寻在古书上见过,名为赤焰石,黑夜中能熠熠生辉,触手灼烫。 也是借着赤焰石发出的光亮,千寻才看清了自己的处境。 刚才他们从密道里滚落,掉进旁边的寒潭,然后她就晕了。 那样冰冷刺骨的潭水差点没要了千寻性命,依稀记得宫尚角帮她脱去湿透的衣裳,再给她渡了内力驱寒,否则她早就冻死了。 不过也是这样,误打误撞压制了□□物对她的影响。 千寻现在□□躺在寒潭旁的草地上,身上仅盖着一件缝着金丝的黑色衣服,是宫尚角的。 她的衣服被宫尚角搭在赤焰石旁烘着。 虽然有些尴尬,但是千寻还是该说声谢谢。 可是宫尚角的情况有些不对劲。 他赤着上身,后背有好几处擦伤撞伤,那是在密道里护着自己所致。 宫尚角在不远处背对着千寻跪在地上,从背影看他向来挺直的脊背耷拉着,又有些紧绷感,不时的还在颤抖。 好像是他腰腹处有伤,千寻看他似乎在自己处理伤口,明明很疼,却隐忍不发,只是偶尔溢出一声无法控制的闷哼。 越是忍耐,他的身体就颤抖的越厉害,似乎是太过痛苦,他还不时的抽搐两下。 “角公子,你不要紧吧?” 千寻有些担心,就他这个闷葫芦的性格,受伤了估计也是死撑着不说。 宫尚角身躯一震,头也不回的说,“我没事……” 他嗓音低哑而颤抖,百般隐忍着什么。 千寻想想,还是趁着他背着自己,赶紧把衣裙穿好,一活动就发现,崴了的脚好像没那么痛了。 是宫尚角给她接好的。 千寻穿好衣裙,正要把衣服还给宫尚角,又被他劝住了。 “别过来……” 千寻胆战心惊,他不会又失控吧? 要不从背后把他打晕,拖到寒潭里去泡着,反正他有内力冻不死。 千寻正琢磨着捡块石头,宫尚角低喘着就背着身朝她伸手。 千寻小心的把衣服递给他,还有他的玉佩。 刚才醒过来就看到玉佩放在她旁边,应该是不小心掉的。 宫尚角套好衣服,因着腿上有伤,站起来时还有些摇晃,千寻心软,还是冒险扶了他一把。 这一扶就觉得宫尚角的手掌烫的吓人,千寻忍着害怕给他搭脉。 脉象急促,似乎刚做了极劳累的事,倒是不再气血喷涌,但肾气亏损。 千寻联想着刚才的情形,默默后退两步。 宫尚角背对着她,仿佛下定了决心此生都不回头。 为了打破尴尬,千寻搜肠刮肚的找了个理由。 “咳咳……其实七情六欲乃人之常情,就像吃饭喝水一样,角公子正值壮年,又因为药物不能自控,所以这也不失为一种疏解……” 千寻捂上通红的脸,实在词穷了。 而且她有些想笑。 透过指缝,她瞄到宫尚角把什么递到跟前。 是他的玉佩。 “劳烦帮我收着。” 千寻不懂他的意思,自己的东西自己收着,给她干嘛。 宫尚角终于转身,指指自己的腰封,不知被何物割断,连带着身上衣服也松垮的,大片的胸膛袒露,饱满紧实,线条流畅。 千寻脸又红了,赶紧低头接过他的玉佩,小心收在袖子的内口袋,又觉得不对。 他袖子里没有口袋吗? 不等千寻说些什么,宫尚角神色骤变,杀气腾腾的就擒住千寻手腕,力气大的能把她的骨头折断。 杀人灭口! 以为性命不保之际,宫尚角将她护在身后,低声提醒。 “千万不要动,不要出声。” 宫尚角全神贯注的戒备,如临大敌。 千寻不敢说话,宫尚角山一样的身躯挡在跟前,她还矮了一个头,自然看不清怎么了,只能竖起耳朵听。 心乱如麻间,一声野兽嘶吼响起,如同信号,引得更瘆人的嘶吼,此起彼伏。 千寻不敢动,眼角余光却瞥见左右有什么在慢慢靠近,身后也是影影绰绰。 他们被什么包围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第16章 第17章 第17章 千寻听过老人家讲那些神鬼怪谈,看过聊斋志异,总以为那都是文人墨客闲来无事,编撰出的。 可是今儿她被一群奇形怪状的鬼怪包围了。 像人不是人,有手有脚,但手指奇长,还有锋利的爪子,脑袋出奇的大,活像顶着个西瓜,眼睛却绿豆一样小,但是千寻分明瞄见那眼睛闪过噬人的红光。 鬼怪个个披头散发,面目扭曲,赤身露体的僵硬的行走着。 它们似乎原本沉眠在山洞深处,却碰上千寻和宫尚角两个倒霉的,唤醒了它们。 刚才宫尚角让千寻别动别出声,应该是对它们有一定了解,否则此刻它们也不会行动迟缓,而是该扑上来将他们吞入腹中。 有个鬼怪好奇的走到千寻旁边,它似乎未见过这样鲜活的人,泛着红光的小眼睛直勾勾盯着千寻,忽然就咧开嘴笑了。 那不是和善的笑,是一种很有食欲的笑,有食欲的当然不是千寻。 原本千寻也看不清鬼怪的嘴巴,她现在除了呼吸,眼睛都只敢盯着宫尚角的后背,余光却模糊的瞥见让她终生难忘的一幕。 鬼怪笑起来,原本几乎不见的嘴就裂开了一条缝,先是普通人笑的弧度,然后就是一直裂一直裂,直裂到耳后根那么长,如果它有耳朵的话。 “嚯嚯——” 鬼怪发出笑声,声音如同沙砾在粗糙的地面摩擦,干涩刺耳。 一张深渊巨口近在咫尺,千寻心都快跳出来了,她有预感,这鬼怪是看中了她的脑袋,只要它想,一口就能把她的头咬下来。 渐渐的,不止这一个,其他的鬼怪也注意到了千寻,也露出了那种有食欲的笑,发出“嚯嚯”的声音。 似乎在预示着,该开饭了。 它们都忽略了宫尚角,都盯上千寻了,为什么? “啪” 远处石壁有什么东西击打,发出的细微声音吸引了鬼怪的注意。 它们立刻行动迅速,扑了过去,半点不见刚才迟缓的模样。 那么锋利的爪子,那么多张血盆大口,如果真是人哪里还有命在,怕是连全尸都不会留了。 宫尚角瞅准时机对千寻低语,“抓紧我。” 千寻眼见那群鬼怪听到说话声,改换目标要来抓他们,也只能乖乖的抱紧宫尚角的腰,身子猛的一轻,耳边风声呼啸,有些眩晕的回过神来才发现,宫尚角带着她用轻功跃到了山洞石壁的高处。 他选的落脚点刚好有凸出的石头可供他们两人踩着,可旁边只有一左一右的两块赤焰石,情急之下,宫尚角用衣袖包裹着手,抓住赤焰石以平衡身体。 这衣服也是远徵弟弟送的,用的是雪山玄冰蚕吐出的丝织就,除了刀枪不入,还有一定的隔热防火作用。 千寻小心抱着宫尚角,瞧见下面的鬼怪又疯了似的想找上他们,可惜这些半人半鬼的生物没有轻功,只能仰着头对他们俩流口水。 有的还不时的把又长又大的嘴裂开,似乎在愤怒有新鲜的食物却不能吃。 这时候千寻才看清楚这群怪物居然都是雄性,所以刚才他们才围着自己? 这个可能让千寻一阵恶寒。 “角公子,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会有这样一群……怪物。” 她连声音都在发抖,虽极力克制,但搂着宫尚角的手却不自觉更紧了。 宫尚角忽然发问,“你很想知道?” 千寻心里咯噔一下,跟着又哭了出来,“我只想活命,啊!” 下面有个鬼怪又打开了深渊巨口,发出“嚯嚯”的笑声,千寻吓得尖叫,闭眼贴在宫尚角怀里再不敢往下看了。 千寻心里无数次祈祷,这一定是梦,醒来就能一切如初了。 哪知宫尚角的心跳雷一样的在她耳边响起,他也会和自己一样害怕吗? 她战栗着抬头看向宫尚角,却发现他也在看着自己。 锐利的星眸中清晰倒映着自己的脸孔,犹如一道漩涡要把自己吸进去。 千寻更不敢看了,低头又不小心蹭到宫尚角裸露的胸膛,滚烫如火,喘息又加重了。 怎么会呢,他刚刚不是已经…… 宫尚角深呼吸平复心绪,右手边赤焰石因他过于力大,竟被掰的出来了一些。 同时,各个赤焰石都有所松动,反射出一道道光点,交相辉映在一起,居然把山洞顶端也照的一清二楚。 上面居然刻着一段口诀还有招式。 风送三式! 传闻后山原本有风花雪月四位高人,风长老一支在五十年前突然消失,其刀法自然也无人传承。 但是据执刃所说,风长老的刀法一直都没有人可习得,无人得知原因。 现在已经很明了了,不是不想习得,而是没有人有这样的奇遇。 误闯了最险恶的禁地,面对一群毫无理智只知杀戮的异人,还能恰好破解机关,发现风长老留下的刀法。 想出这样的方式,还敢只身闯禁地亲设此关,这风长老还真是高深莫测又古怪。 风送三式是与其余九式刀法相辅相成,增强威力,原是让执刃夫人学的,但是——宫尚角看向怀里的千寻,远徵弟弟检查过,自己给她渡内力的时候也发现了。 千寻根骨不好,莫说是这风送三式,就是教她些保命身法,只怕也难有进益。 宫尚角默默将口诀和招式都背下,但是异人的嘶吼此起彼伏,甚至越来越暴躁。 鲜活的两个人就在眼前却无法靠近,加深了它们的暴戾。 嘶吼越来越强烈,震得宫尚角头脑发胀,根本无法集中精力在脑海里演练风送三式。 千寻大着胆子望向下面的家伙们,问宫尚角,“你有把握杀退它们,找到出路吗?” 宫尚角又望向头顶的刀法招式,叹道,“如果能静下心来将这招式融会贯通,也许有机会。” 几个呼吸的时间,千寻下定决心,一只手松开了宫尚角,竟然在身旁锋利尖锐的石头上不断摩擦。 一下又一下,白细的手腕被割出来口子,殷红的血滴出,慢慢洒落在下面的异人身上。 宫尚角大惊,执刃说过异人嗜血,鲜血只会引起它们狂躁。 哪知异人并没有躁动不安,反而趴在地上舔了起来,然后发出“呜呜”的声音,然后就安静了些,没有再像刚才那般嘶吼扰乱人的心神。 “看来我赌对了,”千寻惨白的脸有了缓和,“我最近都会服食鬼臼草,那是一种安神入睡的药草,所以我的血多少带些顺气去燥的作用。” 这段时间千寻白天装作没事人,晚上辗转难眠,母亲的生死未卜让她不得安宁,只有鬼臼草才能让她入睡,想不到竟在这时有了奇效。 她凝视着宫尚角。 “不要让我失望。” 宫尚角按捺着澎湃的心颤,调动全身功力,在脑海中一遍遍演练着风送三式,一点点与其余九式刀法相融合。 但是□□物又起作用了,经体内刚烈火阳的内力冲击,带动到全身血液里。 一边是风送三式,一边是千寻依偎在他怀里的温暖亲密,反而让他无法静下心来。 宫尚角快速脱下外衣用它给千寻包住另一只完好的手,将她的手搭在赤焰石上,支撑好身体平衡后,就在千寻迷惑不解的眼神中毅然跃下,没入那一汪寒潭。 水花四溅,异人狂喜,齐齐扑向寒潭,个个都怕落了后,要将年轻有活力的血肉分而食之。 千寻失声惊呼,“宫尚角!” 一个两个,无数个异人扑入寒潭,发出“嚯嚯”的野兽笑声。 “咕嘟嘟”一连串水泡冒出,最后都趋于平静了。 千寻心头一悸,宫尚角看了几招初学乍练的,他一个人要对付这么多怪物,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宫门造这样一个地方,装着这么多怪物,竟没有算到有一日会害了自己的子孙。 “嘭——” 骤然间寒潭炸出巨大的暴响,无数的异人被这股力量冲击拍出了寒潭。 千寻身子一颤,险些跌落,她瞪大了眼睛屏住呼吸,竟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宫尚角赤着上身从寒潭飞出,凌空一掌就将几个异人打倒,原本这一下普通人就该肝胆俱裂,当场丧命,但是异人犹如铜皮铁骨,只是摔倒一下就爬起来。 见状,宫尚角佐以在寒潭中融会贯通的风送三式,加之那一丝无量流火,将内力发挥到极致。 阴寒圆满化出火阳。 火阳之极可生阴寒。 纯阳火力所化的一掌,居然化出寒冰之力。 原本张牙舞爪的异人全身都被寒冰冻住,个个动弹不得。 顷刻之间,局势瞬间扭转。 千寻方才松了口气,只是这一放松,加之失血过多,眼前发黑就从石壁高处坠落。 宫尚角眼疾手快,飞身接住了她。 天旋地转间,一切都模糊了,只有那张坚毅硬朗的脸庞篆刻在心底。 落地后,千寻扑在宫尚角怀里,喜极而泣,看他全身上下没有损伤,却发觉他的怀抱又变得火热,他抱着自己的力气也更大。 旁边就是刚被冻住的异人,它们眼珠还能转来转去。 可宫尚角实在霸道,箍着千寻的腰想要把她揉进身体里似的。 千寻又羞又恼,怒斥道。 “宫尚角,你敢!” 宫尚角心虚将她松开了些,但仍不愿放手。 恰在这时,密不透风的山洞一角“咔咔咔”响起,一道隐蔽的石门打开了。 第18章 第18章 宫尚角带着千寻出山洞时,执刃和雪月花三位长老都在。 花长老没再喊打喊杀,而是点了千寻穴道。 宫尚角虽然不忍,但他现在有些自顾不暇。 受伤的双腿之前是点穴止血,现在伤口又裂开,汩汩的冒血。 可他拒绝了立马去治伤,勉强保持站立,对执刃宫鸿羽和几位长老正色道。 “执刃,三位长老,我知道宫门规矩外人不得擅入后山禁地,但是千寻情况特殊,而且她舍命助我习得了风送三式,我才能真正达成圆满,希望执刃和长老手下留情。” 花长老心里哎呦起来,还以为子羽那小子就够糊涂的了,现在出息点的尚角也失了心智。 宫鸿羽冷酷的目光刮在千寻身上,“你怎么进的后山?” 千寻简单把自己莫名其妙遇上黑衣人,惊险掉崖的事情说清楚。 “我落入水中,随着水流就恰好掉进密道里,那里漆黑一片我一失足又掉到了那个密室。” 这个倒是做不了假,除了宫尚角练功的石室,的确有个密道能直通那间密室。 月长老看宫尚角的确状态不佳,虽然武功有进益,可是又中毒又流血的,和执刃提议。 先将千寻秘密看管起来,他们亲自去后山各处查看,如果有蛛丝马迹再定罪,反之则相安无事。 宫鸿羽点头赞同,又以眼神询问宫尚角,毕竟这也是他宫里的人。 “就依月长老,我没有异议。” 不能动弹的千寻有些怅然若失,宫尚角的背影一如在山洞里一样坚实可靠,却冷静理智。 石门隔开的,果然是梦幻与现实。 知道哥哥已经脱困,宫远徵急忙往后山赶,路上不小心撞到了什么人。 宫紫商揉揉肩膀,有些火大,“宫远徵又吃错药了,都不看路的。” 一旁的宫唤羽望着宫远徵的背影,悄无声息的跟了上去。 宫尚角接收宫远徵疗伤的同时,花长老也说明了那古怪密室。 后山异人暴戾成性,时常发狂,但是有人曾发现,它们这是兽性,相当于猫狗发情期,想要疏解又不得其法,干脆就造了这么一间用特殊石料筑成的密室,把发狂的一公一母异人关在里面发泄,之后它们会平和一段时间。 石料是前任执刃花费大量人力物力寻来,有强效催情作用,只是诱发人最原始的本能,也不会对身体产生直接伤害,所以百草萃也没用。 宫远徵听的一头雾水,还是忍不住提议,“那异人生出这许多事,为何还要留着它们?” 宫尚角就知道弟弟会有这么一问,“异人已经是刀枪不入,诡异至极,就算我十二式刀法习全,领悟出新的意境,也只能暂时困住它们。” “那……”宫远徵还想问什么,被宫尚角用眼神制止,压制了好奇心。 至于后山的情况,三位长老都探查清楚了,没有异象,无量流火也放置在原处,丝毫不差,千寻的银针药包之类的也在河流中找到了。 等到宫尚角情况好转,不再气血翻涌的冲动,宫远徵收了到哥哥的暗示,就去给千寻医治了。 宫远徵一走,宫尚角就对宫鸿羽道,“执刃,是有其他人从外面打开了石门,我才能出来,我依稀看见他是……” 他话没说全,宫鸿羽已然明白了,三位长老也是心知肚明。 宫鸿羽叹息,“我是个不称职的兄长,不合格的执刃,但是为了所有宫门族人的安危,祖祖辈辈的使命必须传承下去,否则就永无宁日了。” 至于千寻这个人,虽然种种迹象表明她没有问题,但是在江湖摸爬滚打几十年的宫鸿羽始终觉得不妥。 他又拍了拍宫尚角的肩膀,语气沉重,“尚角,今后宫门的一切都会交给你,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宫尚角垂在广袖中的双手握紧又松开,药性散去他的眼神彻底清醒。 之前种种终是大梦一场。 好不容易才能脱困,千寻怎么也不肯入睡,就怕闭上眼再睁开,又陷落在哪个密室中。 宫远徵给她医治完,难得的寡言少语,没同她斗嘴。 紫竹又喂了千寻一碗小米粥,劝她入睡,她还是不肯。 千寻听见殿外增派人手的脚步声,知道自己相当于被软禁了,没想到再踏进这殿里的,居然是宫尚角。 他手里端着碗黑乎乎的药。 “你的腿……” 她的目光落在宫尚角双腿,之前扎自己那么狠,也不多休息会儿。 宫尚角垂下眼睑,把药放在榻边的食案上。 “都好了。” 轻描淡写几个字,就带过了自己的伤势。 宫尚角迟疑着还是坐在榻边,姿态竟有些拘谨。 “已经查明了,后山一切都相安无事。” 千寻点点头,“本来我就什么都没做嘛。” 她望着那碗药,“这是宫远徵熬的吧。” 说着她就想自己端起来喝,宫尚角轻按住她那只缠着纱布的手,亲自端起舀了一勺递到她嘴边。 千寻上下打量他,难以置信,“你没事吧?” 宫尚角却把目光飘到她割破的手腕上,暗示她的不方便。 千寻看看自己的手,再看看他的腿,莫名的笑了起来。 人家孤男寡女相处,都是花前月下诗情画意的,他们俩倒好,一个赛一个惨。 千寻干脆用另一只手接过药,吹了吹就一饮而尽。 她的脸皱成一团,“你弟弟八成放了很多黄连,味道太奇怪了。” 宫尚角不语,默默的将殿内香炉点燃,奇异的熏香流云般溢出,让千寻身心舒畅。 在密室里来回折腾,又受了那么多惊吓,她终于顶不住,眼皮越来越沉。 可是宫尚角的身影挥之不去,想问他怎么还不走,看着姑娘家入睡这可不太礼貌。 她来不及发问,就陷入了似睡非睡的状态。 [你是无锋之人吗?] “不是……” [你到底是谁?] “千寻……我是千寻……” [你来宫门有什么目的] “我……” 千寻死咬着不肯多说。 那道声音也凝重起来。 [你在后山看到了什么] 忽远忽近的声音传来,像一道枷锁缠着千寻不放。 她下意识的回忆。 “水……我在水里……” [还有什么] “密室,我掉到了密室里。” 宫尚角坐在榻边,看着千寻昏睡间断断续续的话语,内心五味杂陈。 浮生一梦是宫远徵新研制出来的,已经试验过了,服下再配上西域曼陀罗熏香催眠,可使服用者受到引导回忆真实发生过的一切。 原本花长老提议直接严刑拷打,但是雪长老说,现在一没有异常,二没有真凭实据,这样对一个女子,显得宫门疑神疑鬼,恃强凌弱。 神情复杂的宫远徵拿出了浮生一梦。 一切都很顺利,千寻受到引导说的都是早就交代的事实,除了她为何要来宫门,其余丝毫不差。 她没有乱闯,没有乱动东西,所说的都是与宫尚角共同经历的一切。 当说到看见宫尚角独自跳进寒潭,千寻眼尾滑出一道湿痕。 宫尚角皱眉,“哭什么?” 千寻孩子似的哽咽了,“我以为……宫尚角死了。” “我害怕……” 宫尚角道,“怕死?” “我怕宫尚角会死……” “我不要他死……” 宫尚角眉头松弛,心却抽痛起来,为她拭去泪水的动作快极了。 不行,点到为止,不能再放任自己了。 他又收敛了温情,“知道你娘在哪里吗?” 千寻紧咬着牙关,似乎很痛苦纠结。 越是如此越有异常,宫尚角穷追不舍,“你知道你娘在哪里。” 这是肯定句。 毕竟宫门眼线众多,还是查到些线索,曾有人见过千羽被人掳走,最后偷偷的送进一座宅邸,那儿的主人姓张。 千寻又哭了,喃喃细语,“娘……娘被抓走了……” “姓张的辜负了娘,还利用她要挟我。” 宫尚角成功将线索串联,又问道。 “他让你来做什么?” 千寻终于还是熬不住,吐露真相。 “盗取无量流火。” 猜想被证实,宫尚角又问,“要无量流火做什么?” 这个可就问倒千寻了。 “不知道……他没有告诉我……” “那你预备怎么得到无量流火?” “获取宫尚角的信任,借他之势,徐徐图之。” 宫尚角不解,既担心他的生死,又有目的获取他的信任。 那是纯粹的担忧,还是怕他死了没有留在宫门的借口,无人庇护,不能趁机盗取无量流火。 她到底几分真心几分假意? 第19章 第19章 门外金复轻叩两下,角落里的紫竹一碗水将香炉里的曼陀罗熏香灭了,把香炉端走。 宫尚角给她把被子掖好,轻手轻脚的出去。 殿外不止金复,宫鸿羽和三位长老都在,千寻被诱导说出的话一字不漏的被他们听见。 花长老大为恼火,“既然是有目的进宫门,就把她关进地牢,再敢有动作,就处决了她。” 雪月两位长老摁住花长老,让他稍安勿躁先看执刃怎么说。 宫尚角同宫鸿羽到了角宫正殿私下商议。 “千寻的确另有目的,但她是一片孝心,还请执刃网开一面。” 宫鸿羽负手而立,神色复杂,“你还要留下她?” 宫尚角暗自下定决心,对着宫鸿羽跪下。 “执刃,是我把人带进宫门,今后她的一言一行都会在我掌控之中,我以性命保证不会有纰漏,如有差错,我先处置了她,再以死谢罪。” 整个正殿回荡宫尚角一人的声音,字字句句,掷地有声。 听着年轻人的誓言,宫鸿羽发出喟叹,暂且依了他。 那袭击千寻的黑衣人宫鸿羽心里有数,至于姓张的要无量流火做什么。 无量流火除了能制造出当今那位想要的,它也是一件极具杀伤力的武器。 无非就是朝廷各路势力倾轧,局势动荡,怕是又要变天了。 觊觎无量流火的人只怕会更多,宫门要更为戒严了。 等宫鸿羽一出来,花长老风风火火询问谈的如何了,看了宫鸿羽的脸色,花长老叹息。 “尚角一向重情义,是他的优点也是弱点,如果一再如此,是不是应该考虑……” 月长老道,“慎言,这些我们回去再商议。” 等宫鸿羽和长老们离开,宫远徵从角落里现身,眼神晦暗难明。 宫尚角怀着凝重的心情又去了千寻的寝殿,看她安睡着内心安稳了些。 瞥见她包着纱布的手腕有些血渗出,宫尚角就让金复拿了药膏和新的纱布。 细心的重新涂好伤药,慢慢的包好纱布,动作轻柔的不像话,生怕搅扰了她的清梦。 “哥……” 身后是宫远徵讶异的声音,他试探的问,“你真的喜欢她?” 宫尚角动作停滞,极轻的嗯了一声。 承认自己的心意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他就是对千寻动心了。 千寻只是被利用了,若是有朝一日救出千寻的母亲,她不再受牵制,执刃和长老也能接纳她,他就能名正言顺的把她留在身边。 以角宫女主人的身份。 宫远徵皱眉看着沉睡的千寻,虽然不想接受但又无可奈何,可是长老们说的对,心思不正的人不得不防。 “哥,你要真这么喜欢她,我把她毒瘫了,这样她就不能再生是非,还能永远留在你身边。” 宫尚角终于回头看向宫远徵,这孩子还是什么都不明白。 “远徵,不要伤害她。” 宫远徵还是头一次看到哥那样的眼神,没有严厉,没有斥责,里面尽是温柔与无奈。 想起长老说的话,宫远徵惴惴不安。 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他不明白,在他心里,哥能不能坐上执刃之位最重要。 不过他好像忘了什么,对了,曼陀罗熏香和千寻服食的鬼臼草相克,是损伤心脉的剧毒。 宫远徵就要去医馆配解药,刚好就和门外的金复撞上,还有台阶下的两个侍卫,宫远徵看着眼生,应该是给哥在外头办事的,他们抬着—— 宫远徵疑惑,“这是……” 金复脸色不好看,“徵公子,千姑娘醒了吗?” “还没呢,哥也在里面,到底怎么了?” 金复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千姑娘的母亲……带回来了。” 千寻原是好好的睡着,突然就咳嗽起来,越咳越厉害,胸口又闷又疼要炸开一般。 疼的千寻又醒了,看见宫尚角还在,她皱着眉想问什么,张口却呕出血来。 红梅绽放,触目惊心。 宫尚角大惊失色,连忙给她拍背顺气,还冲门外喊着,“远徵!” 听到动静,宫远徵和金复一起冲了进来。 千寻吐了几口血,眼前黑一阵白一阵,宫尚角的脸和寝殿的地面搅和到一起,扭曲又模糊。 可是她看见了,敞开的大门外,两个角宫侍卫抬着担架,上面躺着一具被白布蒙着的尸首。 尸首摊在外头的左手苍白僵硬,手腕上戴着只做工简单的素银镯子,千寻认得那镯子。 她不管不顾的推开宫尚角的阻拦,想起身却从床榻上摔下来。 那是娘一直戴着的镯子。 千寻踉跄着走去掀开遮盖的白布,只一眼就肝肠寸断。 那是娘。 “守在张府外的弟兄日夜监视着,就在几日前深夜,看到下人鬼鬼祟祟的抬着一具女尸扔去了乱葬岗,经过画像校对,与千姑娘所述的容貌一模一样,应该就是千姑娘的母亲,初步查证是吞金自杀。” 这是金复的原话,千寻也亲自确认了容貌。 千寻的刚烈就是随了娘。 所以娘不愿意自己成了威胁女儿的筹码,以吞金自杀的方式了断性命,姓张的悄悄就把人料理了,一定是不想泄露出去,却没想到一直有宫门的眼线盯着。 吞金自杀,那得多疼啊。 娘你为什么不再等等,千寻不怕的,就算刀山火海,只要能救你出来千寻都不怕的,只要多给一点时间一切不是没有可能。 为什么要丢下千寻。 不,都怪她太没用,如果她能更努力拿到无量流火,娘就不会做傻事。 千寻守着母亲两天,不哭,不动,不吃,不睡。 反复在脑海里假设,反复责问自己。 才解了鬼臼草与曼陀罗相克的剧毒,眼看着她生生煎熬着。宫尚角不能再放任了,破开了寝殿大门,对金复使了个眼神。 金复点头,让两名侍卫拉开了失控的千寻,另外两个把尸首抬下去安葬。 “你们要把娘带去哪儿?别动她!放开我!” 千寻疯了一样,挣扎质问。 想哭哭不出来,她就只能这样毫无顾忌的发泄着哀伤。 她癫狂的和异人没有两样,却没有异人的力气能挣开钳制,只能眼睁睁看着侍卫把母亲的尸首抬去葬了。 千寻喉咙吞了刀片似的胀疼,喊到最后连完整的话也说不出。 无奈无力,摇摇欲坠。 宫尚角扶着她的双肩,一句话将她带回了现实。 “千寻,逝者已矣,让她去吧。” 千寻停顿了一瞬,挣开了宫尚角的手,脱力软倒。 宫尚角想扶她,却被呵斥。 “出去,你出去……都出去。” 她的声音嘶哑而沉静,强装着一丝自尊。 宫尚角看不得她这样折磨自己,却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默不作声的出去,带上大门的那一刻,他终于听见撕心裂肺的哭声。 远徵说她这样郁结于心,只会伤着自己,能哭出来最好。 鬼臼草加曼陀罗没能伤她,异人也没有吓退她的求生意志。 可亲人离世,顷刻就将她击垮了。 这种痛,宫尚角比谁都能清楚。 儿时和远徵弟弟一起失去双亲时,他们能互相取暖。 可是千寻不一样,他不知拿她如何是好。 千寻躲在被子里哭了一夜,眼见已是天光大亮,却没了动静,紫竹担心的想硬闯,大门却打开了。 千寻重新将自己收拾整齐,一身缟素,连日的心碎让她虚弱无力,单薄的像一片云,风吹就散。 紫竹劝着让她吃点东西,可她哪有胃口。 千寻倔强的要去给母亲上坟,尽做女儿的一点孝道。 宫尚角特意在旧尘山谷的山上寻了处清净地,厚葬了千寻的母亲千羽。 千寻烧了许多纸钱,对着母亲的坟重重叩了三个响头,流下两行清泪。 母亲说过,千寻医术越发高明了,以后就靠她养老了,等到老的那一天,一定要寻个依山傍水的地方,喝喝茶看晨曦日落。 如今也算实现了母亲的愿望,这里很僻静,没有姓张的恬不知耻的纠缠,不会受到打扰。 之后千寻终于像往常那样按时进食,还给自己开了副适当的药方,吃了药就睡下。 但她在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整个人失魂落魄,毫无生气。 整整一个月,千寻身体恢复健康,直接去了正殿见宫尚角。 她郑重的跪下给宫尚角磕了一个头,第一句话是—— “多谢角公子替我安葬家母,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第二句话。 “劳烦角公子引见,我要见执刃。” 第20章 第20章 宫鸿羽早就和三位长老商议过,执刃之位仍然由宫尚角继承,只是要使一些非常手段了。 听侍卫来报,宫鸿羽准了千寻的求见。 千寻请求二人单独谈话,宫尚角被请了出去。 隔着高耸的大门,宫尚角内力深厚,能听到里面的谈话声。 “母亲的尸首既然能进宫门,执刃必定也知晓我母女的遭遇……” “血海深仇不得不报,只要执刃应允我去报仇,事成之后,我这条命任执刃处置。” 千寻从未忘记母亲的仇,她这些天养精蓄锐,等的就是报仇的一刻。 可她一个弱女子如何报仇,又如何能承受宫门的处置? 宫尚角又听宫鸿羽说,“尚角不会让你走,更不会看着你受罚。” 后来的说话声越来越低,甚至模糊不清,宫尚角终于察觉不对,不顾规矩就推开殿门。 有机关运行的声音,显然千寻是从哪个密道离开了。 宫鸿羽高坐于执刃之位,台阶下除了宫尚角再无他人。 “执刃,千寻……” “她走了。”宫鸿羽一切尽在掌握中,淡然道,“这个是她托我还你的。” 一物掷向宫尚角,他反应迅捷,入手冰凉,是那块玉佩。 千方百计找借口给的,她又还回来了。 宫鸿羽劝道,“她什么都明白,但她选择了为母报仇,尚角,你该放下了。” 宫尚角看着玉佩,自嘲一笑,“执刃豁达,为何放不下兰夫人?” 宫鸿羽搭在座位扶手上的手青筋暴起,复又转为平静,“都不重要了,我已命金盛和一队亲卫暗中护送。” 亲卫护送,保证千寻能顺利去复仇,但无论成败与否,千寻都没有活路了。 宫尚角攥紧了玉佩,就要去追,雪月花三位长老出现,一同出手制止宫尚角。 长老们传功后已大不如前,加上风送三式,宫尚角正要突破重围,后背一麻,被宫鸿羽点住了穴道。 “带去密室,冷静个三五天。” 宫尚角被关进后山密室,当然不是之前的密室,而且还是由一个神秘人看管。 一尊巨大的炼丹炉伫立,不断有人往炉中添柴,保持火焰不灭。 神秘人蓬头垢面,衣衫破烂,但他浑不在意,时而翻看书籍,时而调制着什么药汁,还亲自尝试药效。 这个举动真是像极了一个人。 宫尚角急得眼睛骨碌碌转,不断尝试着冲击穴道,却不成功。 即便冲开了穴道,还有手腕粗的铁链锁住,他是怎么都出不去的。 “叔父!” 那神秘人一顿,不予理睬,继续给炼丹炉添柴。 宫尚角继续说,“叔父,反正我出不去,您就帮我把穴道解开。” 神秘人——宫轻徵摇摇头,继续调配他的药方。 “你连风送三式都学会了,我可不敢给你解穴。” 宫尚角道,“叔父您在这样暗无天日的地方近十年,就没有想过看看远徵?” “远徵当年比我还小,就失去了父母,虽然他不哭不闹,但是他心底里还是希望有亲人陪伴,否则就不会总是跟着我。” 宫轻徵沧桑的面目被凌乱的头发遮盖,只有那双精明的眼睛闪着光。 “你小子还会撒谎了,远徵的情况大哥都和我说了,他好着呢。” 宫尚角又道,“若是婶母在的话,远徵应该和从前一样爱笑。” “哐啷” 宫轻徵将手里的捣药杵用力摔烂,突然就暴怒了起来,“不要再提她了,她死了!” 宫尚角眼前一花,宫轻徵已经近在咫尺,可惜他被点了昏睡穴,什么都说不了了。 千寻是蒙着眼睛由金盛带着进入密道,她心底明白宫鸿羽为什么这样帮她。 都无所谓了,她一定要达成目的。 在密道出口处,宫远徵正等着千寻。 他倒慷慨,将一种可远程发射的暗器给了千寻。 “这叫透骨针,只要瞄准了目标,女子也能一击必中。” 千寻正要说谢谢,宫远徵就打断了她,“用不着婆妈,我没那么好心,巴不得你失败了,到时还能用它自我了断。” 他今天格外话多。 千寻也不多说,收好暗器就骑马疾驰而去。 宫远徵望着慢慢消失的人影,喃喃自语,“走的越远越好,离哥远远的,离宫门远远的。” 出了宫门,远离了旧尘山谷,仍然有眼睛盯着,千寻毫不在意,直奔她的宿命。 千寻才离开宫门半日,江湖就有传言,说她心怀叵测,窃取了宫门至宝,至于到底窃取了什么就不得而知。 不少侠义之士义愤填膺,都想围剿了千寻。 又有传闻,京郊一个大官的别院偶然走水,烧死了张姓大官,同时还发现了一具女尸。 又是雪花纷飞的时候,宫门伫立在旧尘山谷的深处,已经度过了不知多少个寒冬。 在旧尘山谷生活的老百姓眼里,宫门这个武林门派依旧那样神秘,让人不敢窥探。 听说宫门少主要选亲了,武林中想与宫门攀关系的心思也热络起来。 羽宫主殿内,宫鸿羽正看着一份长长的名单,陷入沉思。 殿门从外推开,寒风夹杂着簇簇白雪涌入,合拢后又戛然而止。 茗雾姬提着食盒莲步轻移至宫鸿羽身畔,带来一阵清冷又暖心的感觉。 “执刃,听下人说你午膳没用多少,我做了些点心,你尝一尝。” 宫鸿羽回神,暂且放下那份名单,头疼的揉揉太阳穴。 “还不是子羽那小子,又偷溜出去,我看他是不把我气死就不甘心。” 眼看宫门几个成年男性选亲在即,那小子不说帮忙,还这样添堵,他能不气嘛。 茗雾姬端了一盘刚蒸好的糕点放在宫鸿羽跟前,微笑着给宫鸿羽捶背,“子羽也不小了,这次是不是也要选亲了?” 宫鸿羽道,“给他选亲,别让人笑话了宫门。” “也不能这么说,子羽是未经世事,没经受磨炼,但正因为这样,才保持了一颗赤子之心。” 茗雾姬说着,不经意瞟了名单一眼,其中有个名字让她诧异。 宫鸿羽解释道,“宫门选亲,不少门派和富庶人家都想争取,其中也有些是我年轻时的故交。” “那角宫那位……” 如今提到宫尚角,也是让宫鸿羽叹息。 “唉,尚角来信说了,提前预祝唤羽寻一个好姻缘,他倒是不急。” 从两年前那次事件后,宫尚角看似没有变化,实际把自己封闭了起来。 回到宫门上交了账本和收入,例行问安后,就紧闭角宫大门,连徵宫也很少去了。 茗雾姬也不再提让宫鸿羽烦心的事了,神色微变轻声道,“我已经把宫门选亲的具体日期传给他们了。” 宫鸿羽听罢,凝重的点头。 徵宫—— 宫远徵专心致志的在药庐照看着出云重莲。 出云重莲花苞里沁出丝丝幽香,让他疲惫麻木的心得到疏解。 眼看着是含苞待放,等到哥回来,应该就完全绽放培育成功了,到时候作为一个大礼送给哥,应该能让哥开心一些。 原本在笑,想到些往事,让宫远徵眼神又暗淡了。 这两年,哥在外时每个月定期写信给他,却只有寥寥几语,不知哥是对宫门有怨怼,还是对自己有怨怼。 不过区区几个月,哥就对她用情至深,两年了还不能释怀。 她到底有什么好,让哥这样念念不忘。 有一回宫远徵就不知轻重的这样随口一问,然后到下个月才等到哥的回信。 信中闭口不提之前的话,只是简单一句—— [为兄一切安好,保重自身,勿念。] 从那以后宫远徵就明白了,不能提她,会让哥不开心。 她已经和泠夫人朗弟弟一样,是哥心中难以愈合的伤。 “有没有人呐!一个国色天香的美女就要这样凋零,难道没人管了吗?” 宫紫商中气十足的声音从医馆都传到药庐了,宫远徵瞬间不多愁善感了。 如果是这样的女子,哥应该就不会难过了。 恰好其他大夫不在,为了医馆不被宫紫商的狮吼功给掀翻,宫远徵一脸嫌弃的走了出来。 宫紫商笑嘻嘻的让宫远徵给她看看。 “我最近呐,看到金繁总是心扑通扑通的跳,还有点流鼻血,会不会是太过操劳,要不要好好补补?” 宫远徵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你哪天不这样?” 搭脉后不过是熬夜过多,开几副清肝去火,安神助眠的方子就行。 宫远徵犀利点评,“少熬点夜,容易短命。” 宫紫商撇嘴,“啧啧啧,远徵弟弟,正所谓医者仁心,你这一点仁心仁德都没有,也太让姐姐寒心了,怎么不学学千……” 宫远徵眼睛瞪的像铜铃,让宫紫商咽下了后面的话,拿了方子就灰溜溜走了。 算了,他还是多去看看出云重莲吧。 回去的路上,发觉随侍的仆人身上起疹子,他皱眉道,“生病了就歇着,没有人和你换班吗?” 仆人低眉顺眼的回话,“徵公子您忘了,这是痘苗啊,每年咱们都要接种一次,这样就能避免山中毒瘴了。” 是啊,痘苗,还是她传下来的,居然被沿用到现在。 宫远徵觉得不妙。 见鬼了,怎么今天老是想起和遇见与她有关的事情,有一种不吉利的感觉。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第20章 第21章 第21章 恰逢宫门待选新娘抵达旧尘山谷,个个来自不同世家,但最后都是走水路,乘着挂着红绸的喜船到达宫门正门口。 天色已晚,但宫门正门处热闹得很。 今天是宫门二十年一次的大喜日子,看到一个个身姿婀娜的新娘由宫门侍女牵引着等候在正门外,旧尘山谷里的百姓都好奇又兴奋的在外围探头探脑。 时而有几个孩童拿着正燃烧的烟花,嬉笑着互相追逐,但是有宫门侍卫维持秩序,也没人敢冒犯新娘。 不知为何,牵引新娘的侍女突然抽手,四周火光大盛,脚步重重。 几个新娘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胸前一痛,纷纷倒地。 百姓们都吓得躲远了,不敢再乱凑热闹。 [不要软弱……希望都握在你的手里……] [只要这次能成功,你就……] [难道你要为了他违抗我吗?] 光怪陆离的梦境结束,楚千寻捂着胸口喘息还未回神。 云为衫也猛然惊醒,只一眼她就被楚千寻惊艳。 杏脸桃腮,眉目如画,那是一种清纯与妩媚糅杂后的美,眼波流转间泛着若有似无的哀伤,吸引着人不自觉的想要探究更多。 新娘服饰打扮都是一样的,因此才更突出各自的相貌,燕瘦环肥,各有千秋。 云为衫有预感,要拿到金牌完成任务,眼前的貌美女子会是一大劲敌。 可看到楚千寻惊魂未定,云为衫还是好心安慰,“放心吧,好像都是钝箭,只是打中穴道让我们昏迷。” “不是说选亲吗?这又是闹得哪一出?” 楚千寻的问题云为衫回答不了,很快就有其他人为她们解答了。 心地善良的宫子羽偷偷进了水牢,好心解释一番,说明了新娘之中可能有无锋细作,宫门本来一个不留的,宫子羽擅自决定将她们放出去。 牢门一打开,楚千寻就跟着其他新娘小跑出去,黑乎乎的水里还有泥,脏的要死,她嫌弃的踮着脚拎着裙摆,小心走着。 有意思的是,其他姑娘都和楚千寻一样爱干净比较娇气,生怕裙子弄脏了都小心拎起来,但是有三个姑娘例外,都是不怎么在意水牢脏乱的环境,任鞋子裙摆浸在脏水里,仿佛习惯了。 一个就是刚和她关一起的云为衫,另一个生的也很好,正含羞带怯的对宫子羽道谢。 她看着他,他却看着她,然后她又看向她,黄金三角。 楚千寻打了个哆嗦,赶紧跟上大部队。 金繁领着新娘避开了巡逻侍卫,居然真的平安无事到了一处石墙角落里。 看起来是条死路,但金繁说暗藏机关可以出去。 只是不知为何,宫子羽和云为衫居然落后,没看到他们。 其他姑娘都焦急的询问金繁什么时候可以走,问的金繁头晕眼花。 楚千寻觉得无聊,拨弄着鬓边的流苏发饰,旁边一个姑娘忽然与她攀谈起来。 “姐姐,你倒是不害怕。” 定睛一看,是刚才那个看着柔弱实则大胆的姑娘,生着一双多情杏眼,正好奇的打量着楚千寻。 楚千寻扯出一抹苦笑,“怕也没有用啊。” 那姑娘忽然就笑了,笑的很甜,“我叫上官浅,还不知道姐姐姓名呢。” “楚千寻。” 这时候宫子羽终于带着云为衫赶来了,宫子羽刚把密道门打开,一道侵略性的声音制止了他们。 “宫子羽,你不是说把人送去给我试药吗?怎么送到这儿来了。” 话音刚落,一颗石子打在密道开关上,石门落下,出路就这么被掐断了。 月黑风高夜,屋檐最顶尖。 一个面容冷峻的男子着一单薄的披风,双手戴着奇特的手套,睥睨着下面的人群。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新登场的这个冷面俏郎君和宫子羽不对付,果然他们一照面就打了起来。 宫远徵做事谨慎,动手之前就往新娘那儿扔了一颗药丸,落地瞬间就炸出浓郁呛人的烟雾。 虽然都是武林世家的女子,但个个都是娇小姐,并非武艺精湛,都呛的咳嗽起来。 楚千寻看着泛红浮肿的手背,感觉四肢开始麻木,冷不防膝盖刺痛,失去平衡就向宫子羽扑了过去,看起来就像她有意背后袭击一样。 慌乱中楚千寻瞥见两个女子,哎呀,敢给她下黑手。 楚千寻不顾形象,就势往地上滚去,狼狈的和宫子羽错开。 红色一团从脚边滚过,宫子羽下意识后退,没想到身后一个女子贴过来趁其不备,锁了他的喉。 就是水牢里第三个不怕脏的姑娘,苏小小。 “交出解药,否则他就得死!” 金繁有心相救,但宫远徵正缠着他。 紧要关头一个人从天而降,推开了宫子羽,一掌就把苏小小拍飞。 无锋刺客落网了。 是宫门少主宫唤羽,他一挥手侍卫就把苏小小带下去,又有侍卫在宫唤羽耳边说了什么。 楚千寻感觉不妙。 果然下一秒,楚千寻就被架起来和刺客一起带去地牢。 新娘抵达宫门的前一日,就有宫门前哨据点传来急信。 待选新娘中藏匿一名无锋刺客,意图不明。 宫门与无锋积怨已久,必定来者不善,所以才先将几位新娘关入水牢,后面居然误打误撞揪出了苏小小这个无锋。 原本惴惴不安的人心也算暂时安定下来。 但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就结束。 “远徵严刑逼供,刺客什么也不肯说,但是从她身上搜出的魑阶令牌,足以说明她的确是无锋之人。” 苏小小是新娘中家境最普通的一个,父亲只是个教书先生,因为孝顺父母,性情温良的贤名宫门才会把她列入新娘名单。 现在这个苏小小是真是假就不得而知了。 宫唤羽呈着苏小小身上搜出的无锋令牌,宫鸿羽嗯了一声,却仍然愁眉不展。 执行任务还随身带着令牌,要么刺客太过愚蠢,要么觉得宫门愚蠢。 看来是时候实行那个计划了。 见宫鸿羽沉默着没有再回应,宫唤羽眸光暗淡了些。 “还有一位新娘有异常。” “什么异常?” 宫唤羽道,“原本混元郑家的二小姐郑南衣也该参与选亲,可是却有人代替了她,很是可疑。” 这不算什么大事,宫鸿羽了然道,“她叫楚千寻,是我早年故交的女儿,与混元郑家是亲戚,郑南衣得急症亡故了,所以让她顶替了名额。” 宫唤羽愕然,“新娘名单我也看过了,没有……” “名单更改忘了同你说,这也不要紧,原本她就是走个过场。” “那我这就……” “不必,我已经让人送她回女客院落了。” “是,执刃大人。” 宫唤羽端正的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行走在长廊处,浮动的光影在宫唤羽脸上明明灭灭。 无论如何现在他还是少主,却连这些事都不告诉他。 现在他也像子羽一样,在父亲心里大大不如其他人了。 女客院落—— 经历了昨天晚上惊险事迹,几个新娘虽心有余悸,但也没有吓得不敢出门。 初入宫门,眼看着马上步入正轨,也许有幸被选中,成为未来的执刃夫人,几个女孩儿都是忐忑又好奇,正在外院走廊处聊着天儿。 姜离离道,“昨晚上还真是惊险,幸好平安无事。” 宋四眼里闪着光,“是啊,果然宫门年轻一辈中,少主是人才出众的,就是不知道要如何筛选出匹配少主的。” 云为衫没兴趣去讨论有的没的,她正在思考除了自己,无锋到底还派了多少刺客潜伏。 忽闻门外有人找,居然是宫子羽,他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来找自己。 看到宫子羽进入女客院落,他那皮囊还是挺讨女孩喜欢的,又引起了其余几个人的小声议论。 “羽公子虽然在江湖上名气不大,倒也英俊。” “是啊,其实徵公子也很英气,就是还未成年,而且听说他整日与毒药为伍,嘶,想想他昨天那个狠辣的样子我就怕。” 宋四倒是打听了不少,“还有宫二先生宫尚角,也是江湖中数一数二的青年才俊,不过啊,我听说宫二先生其实有个红颜知己,就是打听不到是哪家闺秀。” 姜离离倒也有耳闻,“我隐约也听说过这件事,好像那位姑娘是大赋城的。” 另一个姑娘忽然指着上官浅道,“上官姑娘,你家不就是大赋城的,你一定知道些什么。” 上官浅被问住,似乎想到了什么,笑的面若桃花,低头不语。 宋四一脸狐疑,“难道……就是你?” 可不管她们怎么问,上官浅都是笑而不语,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楚千寻换了一身素白的衣裙,由侍女扶着脸色难看的踏进女客院落。 几位姑娘都安静下来,都诧异被关进地牢的人为什么还能回来。 上官浅也止住了笑意。 楚千寻不去管外界各种探究目光,昨晚在地牢差点没把她冻死,她只想好好睡一觉。 虽然她身份不对被关一夜,但没有搜查出异常,暂且被宫唤羽关在地牢拐角处的牢房里,天一亮侍卫就得了执刃口令将她放了。 而那个苏小小就惨了,被严刑逼供的惨叫了一夜,吓得楚千寻捂着耳朵瑟瑟发抖。 刚躺下,侍女坚持让她喝什么白芷金草茶,说是化解山中瘴气。 楚千寻无奈,把药茶一饮而尽,等侍女一走,她就把嘴里多余的药茶吐了。 这还不够,还拿茶好好漱口,才去了嘴里那股药味儿。 楚千寻又灌了一杯茶,一脸苦恼。 怎么越来越苦了,这小屁孩儿就不能改良一下味道。 当晚主管女客院落的傅嬷嬷就告知,让所有新娘清水沐浴,不得熏香,不可涂脂抹粉,明日就要由医馆大夫诊断身体,以体质强弱分配令牌。 第22章 第22章 一上午新娘都在紧张又有条不紊中度过,不止是体质,仪态是否得体,女儿身是否完整都会由有经验的嬷嬷挨个检查。 能进宫门的当然个个都是冰清玉洁,但是体质各有强弱,有的拿到的是最下等的木牌,稍好些的是玉牌,最好则是金牌。 楚千寻睡了一觉就恢复过来,自然拿到了金牌。 除她之外,云为衫和姜离离都拿到了金牌。 宋四拿了木牌,看着三个人的金牌眼热的不行,嘟囔着起码给个玉牌吧。 得金牌的能在队伍最前排,有很大概率得了少主青眼,越往后机会越小。 云为衫则陷入了沉思,她的目标就是少主,现在竞争对手有两个,她得下一番功夫了。 回到女客院落的时候,几个姑娘还在说呢,都羡慕得了金牌的三位。 宋四是个直肠子,挽着姜离离的手道,“你们真是好命,都得了金牌。” 姜离离落落大方,“和云姑娘楚姑娘比起来,我不过是薄柳之资,也许我会落选。” 上官浅看着沉默的云为衫,贴到她身边宽慰,“云姑娘别紧张,以我对少主的了解,你还是有很大机会的。” 云为衫侧目,“你很了解少主吗?” 宋四道,“大家都是奔着少主来的,能不多加打听嘛。” 她眼珠一转又落到角落里的楚千寻身上,问道,“楚姑娘,你之前被少主带走是怎么回事?” 其他人也对这件事很好奇,都看着楚千寻。 装透明的楚千寻被点名,只能解释,“因为我表姐得了急症亡故,我顶替她来宫门,少主谨慎这才有了误会。” “你表姐是谁啊?” “混元郑家二小姐,郑南衣。” 姜离离等人流露惋惜之色。 上官浅却突然问,“冒昧问一句,郑小姐得的什么急症,这么突然。” 楚千寻看了她一眼,竟然伤心的掩面而泣。 宋四都有点看不下去了,“哪有你这样说话的,这不是勾起人家的伤心事嘛。” 上官浅想道歉,可楚千寻伤心不能自已,连句话也不说就跑回房间了。 隔着门嘤嘤嘤假哭一会儿,楚千寻吃了盘糕点,又吃了侍女送来的饭菜。 哎呀,装哭也挺费力气的嘛。 眼看天色不早了,楚千寻正思忖着以何计策抓住机会,就有人来邀约。 上官浅说她是来赔罪的,红着眼睛很是可怜。 “对不住,楚姑娘,我之前是有口无心的,并非有意冒犯,刚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我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我……你骂我吧。” 既是无心便是有意。 现在还特意张扬的来这么一出,所有人都看着她们,若她不接受上官浅的歉意,那就是她得理不饶人了。 楚千寻赶紧扶住上官浅,叹息道,“上官姑娘,快别这么说,是我多愁善感,与你无关的,你这样一说,反而让我心有不安,该是我向你赔不是才对。” 她说着就屈膝向上官浅盈盈一拜,倒把上官浅吓了一跳,又扶住了她。 二人这么拉扯,一来一回的,先是愣住又同时莞尔一笑。 白天的不快好似就这样化解了,上官浅看着楚千寻的眼睛哎呀一声,“姐姐,你哭的眼睛都肿了。” 她说着用丝巾帮楚千寻擦擦眼角,“我那儿有些化瘀消肿的药,要不要帮你擦擦。” 楚千寻感觉眼睛痒痒的,笑着拂开她的手,“没事的,睡一觉就好了,上官姑娘你快回去休息吧,我一会儿也要睡了。” 上官浅又帮楚千寻理理鬓发,就回了自己房间。 楚千寻看她房门关上,拿自己丝巾擦脸,忽然一阵风吹过,丝巾不慎吹飞。 恰好云为衫路过捡起丝巾,还给了楚千寻。 “云姑娘,谢谢你。” 楚千寻回以微笑,却不等云为衫说什么就关了房门。 云为衫悻悻而去。 楚千寻看着手里丝巾,细细嗅了嗅。 优昙花粉,清新雅致,原是宁心安神的,但是加上别的就不一样了。 这岂不是帮了她。 楚千寻特意重新梳理了发髻,忍着不适感出了门。 一路跌跌撞撞,晕头转向不知天地为何物,但她必须更凄惨一些。 很快就有巡逻侍卫发现了楚千寻。 见她喃喃自语,眼神涣散,侍卫赶紧带她去了医馆。 这么晚了其他大夫早就走了,只剩下一位。 宫尚角才回宫门,按照惯例让宫远徵给他看看有没有暗伤,毕竟江湖中诡计多端,须得多加小心。 忽听医馆外有声音由远而近。 “表姐你不要走……我们一起回去好不好……” “舅舅……你不要打表姐,要打打我。” 宫远徵原本在给宫尚角搭脉,发觉他的脉象停了一瞬,又开始加剧。 还不等他询问,宫尚角就闪身出去,快如离弦之箭。 方才的声音他太熟悉了,这两年在梦里他已经梦到无数次了。 可等侍卫拖着楚千寻近前说明原因,宫尚角才沸腾起来的心又冷了下去。 遥遥一望有些角度是有几分相似,但灯火通明下才看清,不是她。 病弱的姑娘自顾的呓语着,瞧见眼前人居然哭了起来,“是我啊舅舅,我是……千寻……” 今晚注定是个不寻常的夜。 原本该待在女客院落的新娘中毒,神志不清,胡言乱语。 换做一般的大夫诊脉,一定以为楚千寻是突发恶疾,察觉不出其中的猫腻。 但是宫门百年来的医学天才宫远徵一搭脉就一清二楚了。 一个身姿容貌上乘,且已经得到金牌的新娘,希望她出事的人八成就在女客院落。 而能避开宫门重重检查,藏匿毒药还能神不知鬼不觉下毒,这样的人绝不简单。 由此可见,新娘之中绝不止一个无锋刺客。 宫远徵一边给楚千寻灌了一碗药,一边听宫尚角分析着。 他动作比较粗鲁,直接就捏开楚千寻下颌,一股脑往里灌,楚千寻昏迷中呛的直咳嗽。 宫远徵嫌弃的把她甩回床上,用汗巾擦擦手上沾到的药汁。 宫尚角皱眉,望着那张脸,明明是截然不同的两张脸,但是昏睡时带给他的感觉,竟然有丝熟悉,巧合的是也叫千寻,不过多了个楚姓。 还有声音,简直是一模一样。 见宫尚角望着那张脸,宫远徵还以为哥是怀疑她的来历。 “执刃说了,她是长隆镖局总镖头楚天问的独生女楚千寻,听说楚天问曾是执刃故交,却在两年前走镖时被无锋给害了。” “后来住在她舅舅,也就是混元的郑老爷家,刚好郑老爷的二女儿病故了,就让她顶替来宫门,事先都写信与执刃打了招呼。” 后面的一些事宫尚角也有耳闻,因为信息差,楚千寻还遭遇了一场有惊无险的牢狱之灾。 却不想才从地牢出来,又遭人下毒。 真是个多灾多难的姑娘。 昏迷之前,楚千寻还叫宫尚角……舅舅。 是中毒太深不清醒,和她有些相似,当初她也是迷糊的把他当做亲人。 一次两次都被当作长辈,他有那么老吗? 宫尚角回神,他这是怎么了,不过是有些相似而已,为什么在刹那间浮想联翩。 “远徵,加派些人手,在她清醒之前,就暂时住在医馆,免得再遭了毒手。” 宫远徵虽然觉得麻烦,但是哥这么说那就这么做。 夜已深,宫尚角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安睡。 他回到角宫寝殿,展开两幅画像。 一幅是父母和朗弟弟,他们拥簇在一起,像还在世那样言笑晏晏。 另一幅是漫天冰雪中,一个女子手里攥着雪团儿,正在打雪仗的场景。 她笑的那样烂漫,比白雪还纯洁耀眼,只一眼就烙在了他心底。 但她已经不在了,两年前那场大火,她为母亲报了仇,自己也葬身火海,这点毋庸置疑。 两年前,获得自由后宫尚角就立刻追出去,几番打听和查询,因为姓张的是在朝为官,突然横死影响重大,由大理寺重点审查。 最后查出姓张的收受贿赂,还开设赌坊,霸占田庄,大大小小罪名不少,受其迫害的苦主不少,由此推断是苦主寻仇,与其同归于尽。 老百姓听了都啐一口,骂姓张的罪有应得,该下十八层地狱,那放火的女子勇敢义烈,真是为民除害。 宫尚角打听到那女子尸首还是被扔去了乱葬岗,他在乱葬岗找了几天几夜,终于找到了那具被烧焦残缺不全的尸首。 他已经不记得当时是怎么把尸首带回旧尘山谷的,等到把她和母亲葬在一起,看着立起来的新墓碑,他麻木的心才找回一点知觉。 是痛,锥心之痛。 此生,他再也不能听到她的欢声笑语。 再也看不到她的明媚眼眸。 那些美好温馨,生死惊险的患难与共,都只能存在记忆里。 他怕记忆会模糊,就反复在脑海里描绘着她的一颦一笑。 越是回忆,心就越痛。 可越痛回忆就越真实。 心口的伤再也好不了了,但他甘之如饴。 宫尚角合上画卷,小心收好,回到了现实。 千寻……楚千寻,只不过是恰好名字相似,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再如何相似,都与他无关。 “咚——咚——咚——” 沉闷钟声响起,响彻整个宫门。 很快宫远徵就赶到角宫,神色凝重的对宫尚角说。 “哥,出事了,长老们请你过去。”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2章 第22章 第23章 第23章 执刃和少主一同遭遇不测,老执刃一早就留下的更换继承人文书,和宫门的缺席继承制度双重生效。 宫尚角成为了新一任的执刃。 原本宫尚角就受了三位长老一半内力,加上风花雪月十二式刀法,无量流火又帮他把蚀心之月的缺陷弥补,只要把剩下的无量流火密文烙在宫尚角后背即可。 宫鸿羽早就和三位长老研究了,以天香兰草加入墨汁,刻在后背的密文,平时是看不见的,唯有以无量流火催动内力才能浮现。 这样也为宫门的机密上了一层保险。 等到一切已成定局,宫鸿羽和宫唤羽的遗体收敛入棺椁,宫门上下的红绸都换成了孝帛,上至长老下至宫门晚辈着缟素为两位死者戴孝,就连下人都穿着素净,系着腰孝。 宫门前哨据点得到通知,也跟着放起了天灯,一路传下去,所有据点乃至整个江湖也会知晓宫门改换了新执刃。 宫子羽从万花楼回到宫门时,最后一个天灯已经放完。 看到父亲和兄长的灵堂,他有些难以置信。 “执刃……父亲和大哥怎么会死?月长老,这是怎么回事?” 月长老原本就斑白的头发此刻更是苍老了十岁,他的态度哀伤而端正,“女刺客暗中下毒,在被提审的时候害了前执刃和前少主,和他们同归于尽,他们的遗体都由远徵检验过,错不了的。” 宫子羽还是无法相信,“不是有百草萃吗?他们怎么会中毒,又怎么会被一个小小的刺客杀死,这其中一定有内情。” 宫远徵暗含讥讽,“宫子羽,你信也好不信也好,事实都是如此,但作为前执刃的儿子,你怎么也该比我们多尽一些孝道,赶紧洗净了身上的脂粉酒气,别惹得前执刃在九泉之下也不安宁。” “宫远徵,你还敢说,百草萃是由你负责,如今我父兄身亡你难辞其咎!” 宫子羽被激怒,扯着宫远徵厉声质问,二人互相推搡着就要动起手来。 宫紫商怕宫子羽吃亏,赶紧护着他,几个长老也劝着桀骜的宫远徵。 “住手!” 一声怒斥喝止了混乱的局面。 一直背对着宫子羽的宫尚角转身,只一个眼神就让宫远徵低头,继而用力的甩开宫子羽。 “老执刃和少主尸骨未寒,我们互相猜忌,只会令亲者痛仇者快。” “当务之急应该各司其职安守本分,维持着宫门以往的稳固,否则不必无锋杀上门,宫门就会毁于一旦。” 宫尚角直视着宫子羽,“从今天起,子羽你就是羽宫之主,应当负责好宫门的防护,老执刃和少主的死我会给你,也给宫门所有人一个交代。” 宫子羽质问,“你凭什么给我交代?” 宫远徵骄傲的说,“就凭我哥是新执刃,宫门现在的掌舵人。” 谁继承执刃宫子羽不在乎,他清楚自己不是那块料,但是他思维简单,父兄死了宫尚角却成了新执刃,他理所当然就怀疑上了宫尚角。 “难道是你害死了父亲大哥,就为了夺取执刃之位。” 花长老看不下去了,暴怒的制止了宫子羽,“荒唐!改换继承人是前执刃和我们三个早就决定好的,你不信新执刃,难道也怀疑我们同流合污?” 月长老拿出了宫鸿羽亲笔所书的改换继承人文书,宫子羽过目后确实是父亲的笔迹,再加上三位长老的拥护,他不得不接受了这个事实。 宫门内部日月改换,但在宫尚角的缜密部署下,并没有将慌乱扩大,不过半日一切宫门又恢复如初。 同时女客院落也是风波不断。 很快就有侍卫来报,女客院落又有两名新娘染上恶疾。 第24章 第24章 姜离离和云为衫都相继染上恶疾,云为衫和楚千寻相似都是神志不清,昏睡不醒,姜离离症状稍微轻一些,只是脸上起红疹,人还是清醒的。 在获着宫尚角首肯后,宫远徵让大夫将两个新娘隔开治疗,严加看护,又将其他新娘的房间搜个底朝天。 从宋四房间搜出了可疑的药粉,但宫远徵并未让侍卫声张,而是将其余新娘都集中在院落里。 如花似玉的姑娘站成一排,看着都无害,但宫远徵判断其中必定还有无锋刺客。 那些女人间争风吃醋事小,揪出无锋刺客为重。 他佯装怒容,朗声道,“得了金牌的新娘一夜之间全病了,下手的必定是嫉妒新娘容貌,以为这样就能铲除对手,这种肮脏心思的宫门断不能留。” 一石激起千层浪,新娘或狐疑地打量他人,或恐惧,或愤怒,神色各异。 “我只给一次机会,自己承认了现在遣送回家,若是被我揪出来,就不止这么简单了。” 有一个新娘说话了,“好像……宋姑娘说过云姑娘不常与人亲近,说她摆架子。” 然后第二个也说,“是啊,我也看到过宋姑娘盯着有了金牌的楚姑娘,眼热的很。” 宋四辩解,“我……我是有说过那些话,我是羡慕她们得金牌,但是这和她们生病有什么关系?” 上官浅赶紧给宋四说好话,“大家别这么说,宋姑娘只是心直口快,心肠不坏的。” 一个新娘就说,“上官姑娘你还不知道呢,她在背后说你矫揉造作,看不惯你呢。” 闻言,上官浅红了眼圈望向宋四,似乎没想到自己好心帮她,却是看错了人。 一时间所有矛头都指向宋四,就差没明说宋四嫉妒三个得了金牌的新娘,所以暗下毒手了。 宫远徵在一旁观察着,注意力却不在宋四身上,反而聚焦在那个看着宽容又善解人意的女子身上。 宽容,善解人意,但他却觉得说不出来的怪。 一群女子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吵的宫远徵头疼。 “安静!” 宫远徵扶额,“我已经调查过昨日三个新娘都与谁接触过,吃用过什么,下毒之人是谁很快就能查出,在此之前我要问几个问题。” 他突然指着宋四,“你藏着药粉有什么用处?” 宋四急得快哭出来了,她只是直脾气了些,哪想到就引得这么多人看不惯,一起来落井下石。 她赶紧解释,“那是治我的喘疾,我自小就这样服药。” 宫门挑选新娘最注重的就是体质,有喘疾的对繁衍后代不利,所以宋四就隐瞒了这一点。 可是宫远徵没有继续问宋四,而是让新娘都把手伸出来。 “给新娘下毒之人也会接触到毒,手上难免会泛红发痒,一看便知,谁不敢伸手出来,谁就是下毒之人。” 宋四第一个伸手,其余新娘也配合的伸手。 宫远徵一一检查后,更确定心中猜想。 走到上官浅身前,宫远徵突然抓住她的手,刮了一下她的蔻丹指甲,“你这指甲……” 上官浅含蓄的笑了,哪知下一秒就听到冰冷刻薄的点评。 “艳俗!” 宫远徵一把甩开她的手。 上官浅的笑意破碎,握着被甩开的手腕,只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宫远徵检查一圈没有异常,又指着宋四,让她服下药粉以证清白,宋四自然二话不说就吃了。 不过片刻,宋四脸上就起了红疹,与姜离离的一模一样。 不管宋四再怎么喊冤,还是被侍卫带去了地牢。 宫远徵让其余新娘好好待着,就带着人离开了女客院落。 上官浅摸摸指甲,还是感觉不妥,决定赌一把。 另一边宫远徵回了药庐,拿宋四的药粉和在上官浅指甲上刮下的一点做对比,一个有毒,一个无毒,但颜色质地却很相近。 宫远徵还特意去问了宫紫商这个姑娘家。 “这一看就是蔻丹干了以后的粉末,我以前也染过,可惜金繁说太老气不衬我,所以我……哎,宫远徵,人呢?” 宫远徵早就跑的不见人影了。 这相同的蔻丹,还有他在上官浅房间搜出了特殊的茶叶,两两结合才能中毒的技俩哪里能瞒得过他,虽然另外一味搭配能致毒的药物没找到,但也**不离十了。 他兴奋的跑去执刃大殿找哥,却听侍卫说上官浅在里面。 那哥岂不是有危险? 宫远徵顾不得太多,直接闯了进去,却是平安无事。 上官浅跪在下面楚楚可怜,还在抹眼泪。 宫尚角在上首端坐着,眼神复杂凝视手里的一只拨浪鼓。 谢谢宝宝们的支持和喜欢哈,不过我这小白文没有签约,宝宝不必浪费营养液的,你们的鼓励和评论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4章 第24章 第25章 第25章 上官浅拜托侍卫的时候,说的是有份贺礼送给新执刃,只要新执刃看到礼物就会明白。 看起来就是个普通小物件,侍卫也没多想就呈给了宫尚角。 结果看到那只拨浪鼓,宫尚角意兴阑珊的脸色变的急切,果然就将上官浅传来。 “此物你从何处得来?” 上官浅也没有卖关子,“两年前,家父在京城做生意,偶然得知了千姑娘的事,本想给千姑娘料理了身后事,却只寻得这个物件。” “当初在大赋城,千姑娘曾为我细心医治,我一直心存感激。执刃同千姑娘的交情我也有耳闻,这物件本该给执刃收着,却一直没有机会得见,今日才特意献上这份礼物。” 那是千寻的拨浪鼓,初见她的时候,自己曾中无锋的穿心蛊毒,她就是用这个拨浪鼓帮自己化解穿心蛊,她说这是娘亲之物,从不离身。 鼓面画着彼岸花,鲜艳如火,可惜主人已经不在了。 宫尚角收起了拨浪鼓,却见上官浅还在那里,似乎还有话要说。 “还有何事?” 上官浅眉眼含情有些羞怯的低着头,“执刃大人可能不记得我了,但我却一直记得执刃。两年前,在一次灯会上,我与家人走散,差点被两个歹人欺辱,幸得执刃相救,从那以后我的心里就一直记着执刃。所以我之前刻意拿了玉牌,就是为了执刃。” 那时候宫尚角披星戴月的赶去找千寻,一心只想把千寻平安无事的带回去,其余的都没怎么在意。 上官浅说的这回事,他都没印象了。 见宫尚角仍不为所动,上官浅继续道。 “我本不该肖想这么多,但是情难自抑,再加上……” 她说着说着又哽咽起来,似有难言之隐。 “家中生意一天不如一天,如果此次能与宫门结亲,帮爹爹拉拢到一些人脉渡过难关便罢,如果不成功,爹爹……就要把我许给沈家家主做填房,好与沈家联合,可沈家主已经年过四十,还有十几房小妾。” 上官浅跪着已是泣不成声,“我已经下了决定,如果宫门不要我,那我就回去三尺白绫吊死,如此还了爹爹的生养之恩,也绝对不要去沈家做填房。” 宫尚角叹息,“宫门最近恰好有一批丝绸生意没有合作人选,我会让人与上官家主详谈,看合不合适。” 上官浅大喜过望,“多谢执刃,那我……” 宫尚角却冷酷的警告,“回女客院落去,别再这样自作聪明。” 能找到千寻的遗物固然好,但他不喜欢有人用千寻的东西耍心机。 上官浅先是心惊肉跳,而后委屈溢于言表,仿佛不明白话中含义。 然后大殿的门被人推开,宫远徵焦急的闯进来,盯着上官浅的眼神很不善,但是在宫尚角面前压制住了。 “哥……执刃大人,我有急事禀报。” 上官浅倒也识趣,匆匆退下了。 等人走远,宫远徵把自己的发现和猜测都说了,有些迫不及待的请求。 “哥,中毒的云为衫不简单。我问了傅嬷嬷,说云为衫刚进女客院落还涂着蔻丹,可是大夫给她搭脉时,她的指甲却刮的干干净净,这太可疑了。” 宫尚角单手支着额头,闭目养神,“你的推测不无道理,但是有证据吗?” 宫远徵道,“当然有,这蔻丹粉末只有云为衫和上官浅两个才有,其中一份就能致人脸上起红疹。” “而且上官浅的茶搭配独特的药物就能让人神志不清,我暗中给她搭脉,明明是个能拿金牌的体质,但是她却只拿了玉牌,这太蹊跷了。一定是他们俩联手,先是对楚千寻和姜离离下毒,然后云为衫再给自己下毒,洗脱嫌疑,就是为了看起来像其他新娘嫉妒投毒。” “可曾在上官浅那找到致毒的药物?” “没找到,不过我审讯一番……” 宫尚角问,“如何审讯?用刑还是用浮生一梦?” 证据不充足就用刑难免有屈打成招之嫌,浮生一梦必须得让对方完全信任之人来问,才能说出心底话。 宫远徵一噎,又听宫尚角发问。 “云为衫又是何时向另外两人下毒,可有人证物证?” “暂时没有人证物证,姜离离也说没和云为衫或上官浅接触过,但是再给我点时间一定能有新的进展。” 宫尚角睁开眼睛,“远徵,我相信你。” 宫远徵大喜。 但宫尚角却说,“但是其他人不会信你一面之词。” 宫远徵眸光暗淡下去。 宫尚角起身,走下台阶来到弟弟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 “现在宫门刚刚从前执刃身亡的动荡中稳定,做事就更要谨慎。我也知道不可能只有一个魑阶刺客送死,既然如此,那就用虾兵蟹将,吊出大鱼,在此之前不能打草惊蛇。” “相信我,配合我。” 第26章 第26章 “把这不孝女捆起来,大不了后半辈子我养着,郑家不能就这么被毁了。” “千寻,一切都全靠你了,你在执刃和宫二先生面前替舅舅多美言几句。” ………… 暖炉里的木炭烧的正旺,“噼啪”作响,把楚千寻从回忆里拉了回来。 没有人知道,长隆镖局总镖头父女在那次无锋血洗中,一起罹难了。 因为真正的楚千寻好奇想和父亲一起出去押镖,就女扮男装偷偷跟在后头,没想到被无锋顺手灭了口。 千寻埋了那个可怜的女孩,成为了楚千寻,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自然只能投靠舅舅。 后来她又把无锋派出郑南衣要对宫门不利的消息暗中泄露给郑老爷。 郑老爷勃然大怒,但他畏惧无锋势力,也不敢得罪宫门,只能出此下策。 废了郑南衣武功囚禁起来,连夜举家搬走,对外谎称女儿病故,由外甥女替代进了宫门。 药庐,这里的一切既陌生又熟悉,毕竟两年前她在宫门里,除了角宫,待的最多的就是医馆和药庐了。 她被人“下毒”,苏醒到现在也有两日,身体也逐渐好转,只不过就这样被圈在房里实在闷得慌。 “站住!还敢跑!” 忽闻屋外吵闹起来,楚千寻正好奇的起身,就有人仓皇逃窜着,闯了进来。 来人是个中年男子,是医馆的副管事老包。 后面宫远徵和贾管事追逐而来,老包见前无去路后有追兵,恶从心头起就要挟持楚千寻。 真当她是娇娇女吗? 楚千寻闪身躲过老包一抓,反将他擒住双手,一脚踢的他跪下,哎呦哎呦直叫唤。 宫远徵给老包下了软骨散,就让侍卫把人架去了地牢。 他睨着楚千寻,气色不错好的还挺快,“你会武功?” 楚千寻不慌不忙,笑道,“我父亲就是常年走镖的,我自然也会武功了。” 宫远徵还有很多事要做,得把这偷换百草萃药材的叛徒拷问清楚,免得宫子羽成天唠唠叨叨。 “你好了就赶紧回女客院落,我这药庐可不是客栈。” “给徵公子添麻烦了,我这就回去。” 楚千寻也不多逗留,整日闻着浓郁的草药味儿,她感觉嘴巴里都苦兮兮的。 回了女客院落,听到其他人的议论所谓的真相,楚千寻眼底涌现嘲讽。 宋四成了替罪羊?现在的执刃应当不至于这么糊涂吧,八成另有谋算。 还不等楚千寻回自己房间,傅嬷嬷就来传达了消息。 “请新娘沐浴梳妆做好准备,今晚执刃会从中选择一位,作为未来执刃夫人。” 连着几日又是刺客,又是下毒陷害的,新娘终于迎来了至关重要的时刻。 不过有不少姑娘都觉得上官浅可能被选中。 “我看见几天前上官姑娘被执刃亲卫请去,没准儿她还真有这个福气。” “上官姑娘真的吗?” 面对好奇询问,上官浅只是模棱两可的回了,“我的确见到了执刃……” “原来你真的与执刃相识啊。” “我就说嘛,执刃传闻的红颜知己就是你。” “哎呀,早说那还选什么新娘嘛,直接一顶花轿把上官姑娘抬来宫门不就行了。” “可是还有其他成年的公子啊,说明我们还是有机会的。” 楚千寻对这些话全不放在心上,那道暗中凝视也被她漠视,直接梳妆打扮去了。 原本前执刃和少主身亡,应该另择良辰吉日选新娘的,但是长老们一致认为,无锋可能会故技重施,所以干脆就让宫尚角在这批新娘中选一个,还有宫子羽也要选择。 宫尚角无心婚事,总是一拖再拖。 先是审问老包为何偷换药材,审出来是一个不明来历的男子用他一家老小威胁,才把百草萃中的一味药材偷换,致使前执刃和少主中毒。 依着老包口中男子的外貌画了像,可旧尘山谷中无人认识此人,整个宫门也找不到同样相貌的,宫尚角也知道幕后黑手另有其人,这不过是个喽啰。 这个事件才告一段落,雪月花三位长老就来一起“逼宫”。 花长老叹息,“执刃,我们也知道你很勉强,可是既然为宫门之主,就不能只顾你个人的情感。” 月长老也劝说,“执刃,我们几个老家伙不多强求,只是希望你为了宫门子嗣考虑。” 雪长老道,“执刃,只要你选个新娘,有了一儿半女,其余的都随你。” 宫尚角决定各退一步,“我可以选新娘,但是前执刃新丧,婚事须延期一年。” 他心里早有打算,先稳住长老们,等这次计划完成,送走新娘。 至于子嗣,远徵成年后若是愿意,就等他完婚有儿女后,从他的子嗣中过继一个到角宫。 除非千寻复生,否则宫尚角不会娶任何人。 第27章 第27章 整个宫门还是挂着孝帛,除了执刃大殿。 因为今晚是执刃选亲的重要时刻,殿内布置喜庆,喜绸飘扬,但是最为瞩目的还属新娘。 个个花容月貌,身姿婀娜。 宫尚角就要在其中选一位为妻子。 云为衫心里很乱,现在宫门改换执刃,打乱了她本来的计划,如今只能见招拆招了。 上官浅也是静静站着,不知在想什么。 雪月花三位长老盯着,宫尚角收敛心神,走到了一位新娘面前。 宫鸿羽曾说过,他一定要选新娘,而且要选—— 楚千寻默默的站着,正数着绣鞋上镶了几颗珍珠,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到眼前。 早料到会是这个结果,但她还是有些不敢抬头。 之前借着中毒示弱,只是隐隐约约看了他一眼,已经是柔肠百结,现在他就在眼前,更是不敢直视了。 虽然不知道宫鸿羽为何指定自己要选楚千寻,但是为了计划宫尚角不会有异议,反正最后送出宫门便是。 眼看着他手伸出去半天,楚千寻没反应,木头似的呆立着,外人看了还以为是欢喜坏了,或者心不甘情不愿。 楚千寻终于鼓起勇气要去牵宫尚角的手,忽然旁边的上官浅走出来一步,对着宫尚角盈盈一拜。 “执刃大人,我心系与你,心中再没有旁人,若执刃怜惜,哪怕做妾我也无怨无悔。” 楚千寻望着她,也站了出来。 “上官姑娘何必如此,以你的品貌,另觅佳婿不成问题。” 上官浅不接楚千寻的话,只是泪眼朦胧的看向宫尚角,好不可怜。 云为衫大开眼界,上官浅真的是豁出去了,那她怎么办? 一旁的宫紫商小声嘀咕,“平时没看出来,宫二……执刃这么招姑娘喜欢。” 她用手肘捅咕宫子羽,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宫子羽正目不转睛的看着云为衫。 宫子羽觉得这位姑娘很面善,好像他们前世就见过,他的心都不能控制的悸动。 花长老大大咧咧的对宫尚角道,“执刃若喜欢,两个都收了也是可以的。” 楚千寻:收你祖宗! 她面上无悲无喜,只是看向宫尚角,“一切但凭执刃大人安排。” 若是宫尚角另选他人,那今后她就全当不认得他,另谋他路。 宫尚角问上官浅,“你所说当真?” 上官浅诚恳道,“天地可鉴。” 好好,这个若是没问题便送走,若是内里藏奸的无锋,就送她回“老家”。 宫尚角随意执起楚千寻的手,走到三位长老面前,“长老做个见证,今日我选楚姑娘为正室,上官姑娘便为妾室。” 三位长老没想太多,只是觉得宫尚角想通了,有两位新娘那繁衍子嗣的机会就大了很多,是好事啊。 宫紫商出于人情世故,赞叹道,“两位新娘蕙质兰心,各有千秋,执刃有了娥皇女英相伴,真是好福气。” 现在执刃已经选好,轮到宫子羽了,他看见云为衫眼里就再无旁人,直接就选了云为衫。 宫远徵嗤笑他那没出息样儿,哥是自有打算,这个浪荡的还动了心,一选就选个有问题的。 哪知道月长老直接点名,“远徵你别笑,过两年你也要选亲。” 选亲俩字在宫远徵耳中回响,他收了笑容,脸都绿了。 看看哥在女人堆里,这个那个都盯着哥,那将来他也会被一群女人包围,徵公子徵公子的叫。 毛骨悚然。 宫远徵涨红了脸,不断冲宫尚角暗示:哥,现在你是执刃了,让那些老家伙闭嘴,我不要娶亲!不要! 宫尚角见弟弟的害羞模样,会心一笑,“远徵弟弟也快成年了,过两年就给你选个新娘。” 宫远徵脸色精彩纷呈。 至此宫门选亲终于结束,宫尚角延期一年成亲,宫子羽为父守孝三年再成亲。 只是三位新娘还得配合做一件事。 因为前执刃的少主身故突然,又是因无锋而起,宫尚角让三位画师为新娘画像,再去往新娘的家乡确认新娘身份,确认无误才算尘埃落定。 派出去的人日夜兼程,三日左右就能确定新娘身份。 第28章 第28章 眼看已经过去了两天,楚千寻和上官浅都镇定自若,唯有云为衫内心焦急,她只是临时替换的,不说云家人,光是街里街坊的就能认出她不是真正的云为衫。 到时候事情败露,以宫尚角行事之缜密,宫远徵手段之狠辣,云为衫怕是想死也难。 上官浅来看她,淡定的倒了杯茶,“你慌什么,今天的局面你没有料到?” 云为衫反问,“难道你早有准备?” 上官浅的身份自是无懈可击,她笑道,“无论宫门派人去查问多少回,都不会有问题,因为我就是上官浅。” 云为衫似乎明白了,上官浅的身份一开始就做好了准备,真没想到她和寒鸦配合的这么好,什么都给想到了。 “倒是另一位,”上官浅压低声音,又凑近了些,声音如鬼似魅缥缈,“你上回吃了个亏,可要学乖些,别又栽了跟头还不知道。” 云为衫上次莫名其妙就着了道,还当是上官浅发现自己对姜离离下毒,所以也给她下毒掩护。 可怕的是,她居然事后才反应过来。 “她为何要对我下毒?” 上官浅摇头,“或许她也有自己的目的,又或者她看出来我们来自一处,借着报复你来警告我。” 云为衫皱眉,“她到底什么来历?” 上官浅道,“问题就在这里,别说是我,也许连宫尚角都不清楚,他选的妻子是什么人。” 云为衫思索着,“那我们……” 话没说完,上官浅就用手轻压着云为衫的唇,她嗤笑一声,“你又忘了,没有我们。” “而且以后入角宫的是我和她,该是我苦恼如何应付她才是,你只要牢牢抓住宫子羽的心,为你的任务添一张护身符。” 这边两个美人窃窃私语,那边楚千寻对镜梳妆。 她今日心情一般,简略的描眉抹口脂,看着镜子里的脸有些恍惚,或许面具戴久了,都快忘记自己原本的模样。 不论如何她都要坚持,上次踩点踩的差不多了,这次她要一举达成目的。 心中默念从小到大牢记的几句口诀。 七月功德,无量流火,九星连珠,无上仙寿。 侍女敲门,说执刃请她们去大殿一趟。 说是三日,这才两日就查明了,角宫的人办事果然快。 “经过调查长隆镖局楚姑娘身份符合。” “大赋城上官姑娘身份符合。” “梨溪镇云姑娘……身份不符。” 云为衫心乱如麻,但不论宫远徵如何作势要关她进地牢审问,她都是咬死了自己是云为衫,最后宫尚角也不为难了,说明三位的身份都无误,刚才不过是诈一下云为衫。 执刃大殿上的人不少,刚才所有人的反应也收入了三位长老眼底。 尤其是宫子羽居然还试图为其开脱,若真是个无锋刺客,宫子羽难道也打算包庇吗? 宫子羽还愤愤不平,想指责宫尚角这样的阴谋诡计,被宫紫商捂嘴堵住了。 宫尚角反而主动对宫子羽道,“子羽弟弟,如今你是羽宫之主,这宫门的防御可有做到位?” 这一问先让宫子羽怔住,跟着又自信道,“自然是尽心尽力,没有纰漏。” 金繁脸皱成一团,有不好的预感。 果然有徵宫侍卫抓着几个羽宫侍卫上来,与宫子羽对视后,羽宫侍卫都心虚的低头。 “这几个是你羽宫的人,但是昨晚该值班巡逻的时候,喝酒耍牌局,被徵宫的人撞见不服气还动了手。” “唉,不像以前啊,前执刃在时,角徵两宫从没有这样的小事让前执刃烦心。” 宫远徵说明情况,还阴阳怪气的缅怀从前。 意思前执刃掌管羽宫没问题,角徵两宫也从不出错,怎么到你这里就出这种低级错误。 月长老也道,“子羽啊,你虽然是初次掌管羽宫,但是好歹也见过你父亲大哥如何管理,你早该跟着学学的,整个宫门的防御关键就在羽宫,你若是不振作起来,莫说是前执刃在地底下不安心,我们几个老家伙也无法向宫门列祖列宗交代。” 宫子羽原本还想和宫远徵理论的,但是被月长老这么一说,其余两位长老也是一脸失望,他就羞愧的低下头。 宫尚角也不指责了,给这个弟弟留着面子,“涉事的侍卫去领五十杖,月例减半。念及子羽弟弟是初次掌管羽宫,这次就算了,若有下次一样按照宫门家规处置,” 宫子羽都二十出头的人了,从前被父亲不留情面的骂,现在又被长老和同族兄弟指责,无地自容之下脊梁都慢慢弯了。 楚千寻旁观了整个过程,对云为衫微微一笑,这是你男人哦。 不经意瞥见上官浅对她报以一笑,又看向上座的宫尚角,心里发堵。 半斤八两吧,左拥右抱的男人又好到哪去。 第29章 第29章 宫远徵受宫尚角所托,把两个新娘送去角宫。 到了角宫,楚千寻被安排到离正殿近的右侧寝殿,上官浅则住到了她旁边的偏殿。 正殿左侧还有个寝殿也是空着的,但是上官浅好奇询问的时候,宫远徵脸色变了。 “不用看了,那里你们谁也住不进去,最好也别靠近,否则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楚千寻遥遥望见一个眼熟的侍女在洒扫,有些感慨,沉默着回了自己寝殿。 相似的格局,一切早已打扫干净,有两个侍女等候着,见到楚千寻就行礼。 “奴婢雪儿/苏苏,见过楚姑娘。” 楚千寻本想扶起她们,但她现在是另一个人,自然要摒弃过往的习性。 本想将侍女屏退,又觉得空荡荡的寝殿太过无趣。 “角宫有琴吗?” 雪儿记性好,向楚千寻回复,“有的,奴婢记得库房中有一把古琴,只是整个宫门也少见喜音律的,所以一直闲置着。” “方便的话就取来吧,我想弹琴。” 雪儿和苏苏应声离去,原本还以为楚千寻只是一时兴起。 可古琴取来后,楚千寻细细擦拭,还不断调试校音,毕竟总是闲置着,环境温度湿度都会对它的琴弦音准有影响。 古琴音色调试好了,楚千寻兴致来了就弹了起来。 苏苏端来晚饭,她也说先放着。 雪儿和苏苏面面相觑,安静的立在一旁。 楚千寻正弹的尽兴,冷不防一道清冷的声音打断了她。 “好兴致。” 突然受惊,楚千寻乱了节奏,手指也被琴弦崩的生疼,她捂着手看向不知何时到来的宫尚角。 “前执刃和少主新丧,楚姑娘还有如此雅兴弹琴,是后悔入宫门,觉得寂寞冷清?” 宫尚角发问咄咄逼人,可见他的确生气了。 楚千寻攥着手指头,心里也不痛快。 但她不能表露,只能起身行礼,“见过执刃大人。” “能随侍在执刃大人身边是我的福分,方才只是突然想起亲人,这才抚琴寄托思念。” 看她举止有度并不是荒唐无礼的人,宫尚角这才抬手让她起来。 连日操劳过度,又没有休息好,宫尚角的心情也有些烦躁。 入夜了居然有人敢娱兴作乐,他怎么也要重罚这大胆之人。 但是旁听片刻,宫尚角竟然听出了其中意境。 前奏婉转悠长,继而悲壮激昂,如果对琴曲有所了解,还能从中感受到凛然侠义和清高气节。 女儿家很少见能弹出这样意境的曲子。 宫尚角问,“弹的什么曲子?” “广陵散。” 楚千寻如实回答,看他在跟前来回打转的踱着步,眼睛都快被他转花了。 宫尚角质疑的目光钉在楚千寻身上,“长隆镖局的大小姐会武不奇怪,想不到也擅琴艺。” 楚千寻从容应答,“是娘亲教我的,因为幼年太过顽劣,娘亲为磨炼我的心性就叫我闲暇时专心弹琴。” 楚千寻的母亲早就过世了,她嫁人前是青楼艺伎,颇擅琴艺,至于真正的楚千寻会不会琴,活着的人里是不会有人知道的。 她这一通胡诌倒也和调查的背景对上了,宫尚角又想起一事。 “郑家现在空无一人,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楚千寻闻言看了看两个侍女。 宫尚角会意,屏退左右,整个寝殿就剩他们两个。 “舅舅匆忙搬走,是因为表姐。” 楚千寻斟酌用词,谨慎回复,“其实表姐没有病故,而是与心上人私奔,舅舅无奈只能举家搬迁,这件事是家丑,本来不该泄露的,但是舅舅说若是执刃问起就如实相告。” 其实混元郑家与宫门也有过生意来往,宫尚角曾经还想与郑家继续合作,但是听到一些关于无锋的风声后,他与郑老爷约谈过一次询问近况,郑老爷只一味说些客套话,他也不再勉强。 整个郑家一夜之间搬走,郑南衣真的是与人私奔那么简单? “那为何郑老爷不写信与我,只要内情属实宫门又不会怪责。” 楚千寻终于抬头直视他,面露难色,“执刃大人,飞鸽传书总是有泄露的风险,这件事说出去终归不好听啊,舅舅也是看在往昔执刃对郑家多有照顾的份上,只让我告诉你一人。” 宫尚角淡淡道,“郑老爷还说了什么?” 为了让宫尚角赶快走,楚千寻灵机一动,“舅舅说执刃是个可信可靠的人,让我全听执刃的,还说……执刃看到我也许会开心。” 在大赋城开医馆的一年,郑老爷经商路过千寻的医馆,所以他见过千寻的容貌,让有几分相似的外甥女进宫门讨宫尚角欢心,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仅凭一张脸就能让宫尚角看上吗? 宫尚角只觉得是自作聪明,以为是个有些才情安分守己的,原来和上官浅一样有心机。 他看向摆在一旁还未动过的饭菜,“既然你没胃口用饭,那这些也不必留着了。” 说着就对外侯着的奴婢说,“把这些撤了。” 聪明反被聪明误。 楚千寻咽着口水,眼睁睁看着宫尚角和饭菜一起离开。 住进角宫的第一晚,是饥饿的。 第30章 第30章 自从第一晚吃不上晚饭后,楚千寻就老实了,一日三餐一顿不落。 恰好这日楚千寻无聊,在角宫随意的散心,刚好走到厨房。 楚千寻闻到好香的味道,几个侍女帮忙端着几盘菜前往正殿,上官浅还端着一盅汤。 看她忙的额头微汗,这些菜竟然是她亲自做的。 上官浅对楚千寻发出邀请。 “这是给执刃大人准备的,楚姑娘要一起用一些吗?”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楚千寻也不矫情,直接就跟着蹭饭了。 上官浅也是有私心的,一连几天她出不去角宫,只能想方法讨好宫尚角。 她吃不准宫尚角那块石头会不会领情,能有个人分担压力也好。 等宫尚角处理完事务,和宫远徵一起回到角宫正殿,就看见摆好了一桌子菜肴,还有两个姑娘排排坐等着。 宫远徵一脸惊奇,“这些菜是你们做的?” 楚千寻摆摆手,“是上官姑娘做的。” 上官浅含蓄一笑,“献丑了。” 宫远徵不屑道,“是挺丑的。” 这小屁孩儿一如既往地的犀利。 楚千寻打哈哈的摆好碗筷,夹了排骨正想开动呢,就听“啪”的一声,宫尚角重重的把筷子搁下,脸色阴沉难看。 吓得楚千寻一块排骨掉到桌上。 好好的菜不吃摆什么脸色,突发恶疾了? 宫远徵看着哥面前的一碗牛肉汤,不悦的啧了声,做什么不好做这个。 上官浅赶紧示弱,“执刃大人,我哪里做的不好还请明示。” 这两年宫尚角不再是光吃素,但是唯独牛肉汤他不吃。 看到牛肉汤他就想起千寻,尤其今天是千寻的忌日,偏偏作为执刃又不能出宫门去看她。 “我没胃口,你们用吧。” 宫尚角撂下一句话就起身,周身寒气逼人吓人的很。 楚千寻咋舌,两年不见,他真是多了不少毛病啊。 随即耸耸肩继续吃饭,管他呢,自己吃饱最要紧。 转眼夜色降临,楚千寻用了晚饭就在院子里溜达,瞥见正殿外两个侍女杵那儿,谁也不敢把晚饭端进去。 楚千寻走过去好奇的问,“怎么了?” 侍女说,“徵公子说让我们一定劝执刃进食,可是执刃闭门不出,我们也不敢多嘴。” 这个小屁孩,就会为难下人。 楚千寻接过食盒让侍女去忙其他。 她试探性的敲敲殿门,没有回应,索性就推门进去。 偌大的正殿灯都不点一盏,除了殿门外倾泻进来的几缕月光,里面漆黑一片。 “执刃大人,我进来了。” 询问得不到回应,楚千寻拿出个火折子,打算点一盏灯照明。 哪知火折子刚亮起,一道内力就把它熄灭,紧跟着又有茶杯掷来,倒不是冲着楚千寻,是要打落她手里的食盒。 楚千寻弃了火折子,接住了掷来的茶杯,总算保住了那些饭菜。 她在黑暗中翻了个白眼,但还是维持着礼貌。 “执刃大人,徵公子很担心你,他有要务在身走不开,可要是你再饿肚子的话,恐怕那些下人就要倒霉了。” “出去。” 简短坚定的两个字,驳回了楚千寻的好意。 楚千寻撇撇嘴,哦了一声,并没有马上出去,而是借着门外的月光打开食盒,然后自顾的夹了个鸡腿吃了起来。 这鸡腿真香啊,不柴不腻,外酥里嫩。 一支狼毫掷来差点打掉鸡腿,楚千寻险险避过,气的倒吸一口凉气。 自己不吃还不让别人吃,他什么时候这么无理取闹了。 “出去。” 宫尚角遥望着殿门旁的楚千寻,觉得她不可理喻,叫她出去,竟然还在这搅扰他的清净。 楚千寻咽下鸡肉,和宫尚角商量,“执刃,我吃完再出去,这样下人就能和徵公子交差了。” 晚饭也就七分饱,她努努力应该能吃完。 宫尚角觉得看不透这个女子,更看不透自己。 早在她擅自闯入时,他就该罚她的。 可不知为何,她的眼睛和声音总是让他想起千寻,心软之下就没有责备。 而且越看她,越有一种没来由的熟悉感觉。 也许是他太思念千寻,导致出现幻觉。 宫尚角按了按额头。 就这么会儿功夫楚千寻就把饭菜一扫而空,但是还剩一碗汤,她实在是吃不下了。 楚千寻擦擦嘴,找回了火折子点了一盏灯,小心护着烛火放在宫尚角面前。 暖融融的烛火中,宫尚角看着那张相似的脸冲自己微笑。 “执刃大人,我不知道你有何心结,但关心你的人还有很多,不要把自己困在迷惑中而忽略了身边人。” 楚千寻正要走,宫尚角突然叫住她。 “把东西留下。” 楚千寻也没想到他变脸这么快,就剩碗汤还是凉的。 “要不叫厨娘再做一些吧。” 宫尚角重复一遍,“我说把东西留下。” 楚千寻呵呵一笑把食盒放下,赶紧开溜。 她刚出去就被侍女看到,“楚姑娘,执刃用了吗?” 楚千寻擦汗,“执刃正在用饭,没有吩咐你们千万别去打扰……嗝~” 心虚紧张打了个饱嗝,又强装无事的回自己寝殿。 因为吃得太多,楚千寻肚子有些隆起,扶着腰走路如同有了身孕一般。 第31章 第31章 还算风平浪静之时,宫尚角让宫子羽去后山进行三域试炼。 “一个月?我哪能在这么快时间就通过,执刃分明是为难我。” 宫子羽觉得奇怪,他又不想做继承人,过什么三域试炼,而且就一个月的时间,他根本过不了。 宫尚角一边看着账本一边回答,“今时不同往日,若能通过三域试炼能让你武功大有进益,这次不行就下次,下次不行就吸取教训继续。” “可是……” “他日若是敌人来犯,商角徵羽四宫都有自保之力,宫门方能屹立不倒。” 本来宫子羽还觉得被刁难了,但是宫尚角的本心都是为了宫门好,而且丝毫不惧宫子羽会有异心,这份豁达大度和长远打算让宫子羽无论如何也拒绝不了。 宫子羽听劝,做好准备就去过三域试炼。 宫紫商本想悄悄退下,宫尚角让侍卫给她呈上一本秘籍。 “执刃这是什么意思?” “刚才我说过了,四宫都应自强自立,子羽弟弟要过三域试炼,你也该加强武艺。这是我特意从长老院挑选的内功心法,很适合女子修炼,你好好练习,一个月后我会抽查。” 宫紫商满头大汗。 她亲爹宫流商也没关心过这个,导致自己武功基础薄弱,她也不强求,专心钻研机关之术,现在宫尚角反而跟个老父亲似的唠叨她练武,一时间还有些不适应。 但是想想宫尚角那高要求,宫紫商就压力大了起来,苦着一张脸赶紧回商宫。每日除了研制机关,还得专心修习内功,忙的团团转,连找金繁聊天都没时间了。 宫子羽带着云为衫准备的东西去了后山,云为衫想借着保护宫子羽的理由去后山,说不定能探知宫门一些机密,以换取半月之蝇解药,就和金繁比试展示了自己的武艺。 经过比试后,金繁稍加思索,便帮忙引开后山侍卫,云为衫刚溜进去,就被逮个正着。 羽宫的这些事角宫女眷一概不知,整个角宫铁桶一般,一般人进出都要有令牌和密令。 楚千寻着实无聊,抓着苏苏和雪儿一起玩剪刀石头布,输的人讲故事,以打发时间。 第三轮的时候,楚千寻又输了,在两个姑娘期待的目光下,她就讲了个聊斋之画皮。 说的绘声绘色,引人入胜。 “画皮怪物发觉动静,张牙舞爪的就朝王生扑了过去……” “啊啊啊啊啊!” 门外的宫紫商不知何时到来,被吓得尖叫连连,反而把楚千寻吓了一跳。 她拍拍扑通扑通跳的胸膛,礼貌的笑道,“大小姐你怎么来了?” 宫紫商被发现,尴尬的笑笑,“我闲得无聊过来看看,哎你继续讲啊,后来怎么样了?” 楚千寻揣着手道,“王生被怪物挖了心肝,咬掉头颅一命呜呼了。” 宫紫商咋舌,觉得太血腥暴力了。 被尖叫吸引过来的上官浅好奇发问,“刚才楚姐姐不是说有个道士提醒王生,怎么那道士不去降妖伏魔?” 今天这里聚集的人真是越来越多。 楚千寻眼底闪过冷意,“负心薄幸的人都该死,当然是等到坏男人死了,道士再出来收妖。” 宫紫商赞同,“楚姑娘说的对,不过我们金繁就不一样,不会这样见异思迁,说起来……哎呦!” 她说到一半才想到什么,惊呼一声,满面堆笑的问,“楚姑娘,执刃还没回来吗?” 楚千寻瞧着外面天色尚早,“执刃事务繁忙,一向都要很晚才回来,大小姐你不如等一等。” 几个姑娘坐在一起,却没了刚才自然轻松的氛围,反而拘谨起来。 上官浅给宫紫商倒了杯茶,温声细语,“大小姐找执刃有什么事吗?” 宫紫商轻呷着茶,笑道,“也没什么,关于练武方面我有不懂的地方想请教执刃。” 上官浅道,“平时听闻大小姐醉心机关术,想不到还兼顾武学,大小姐真是博学。” 宫紫商突然问,“上官姑娘你对武学可有了解?” 上官浅笑容甜美,“在家中的时候,的确学了些粗浅功夫锻炼体魄,但是内功我就不了解。” 宫紫商又对楚千寻问道,“楚姑娘,我听宫远徵说你也会武,不知能否指教一二。” 刚好很久没练武了,楚千寻摩拳擦掌,大大方方的按照宫紫商口述的几句心法口诀演练。 因为楚千寻习惯使用掌法,就将其以绵柔掌力施展出来,催动内力之时带动殿内帐幔飞舞,烛火忽明忽暗。 一掌打出以精准掌风灭掉了一排烛火,收掌之时又风云止歇,一切安稳如常,足见楚千寻内功基础稳固。 宫紫商崇拜的鼓掌,“哇,楚姑娘你好厉害啊,就是这一段我一直突破不了,看来要和你一样施以绵柔之力。” “我也只是以自己的习惯施展,大小姐做个参考就行。” 楚千寻倒了杯茶正要喝,突然警觉往殿外掷去。 宫尚角单手接住,一滴不洒,还不紧不慢的啜饮一口,“好茶。” 楚千寻欲言又止,那是她用过的茶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