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志怪世界里无限逃生[无限]》 第1章 逃出生天（1） “受持续强降雨影响，预计未来24小时局部山区发生泥石流、滑坡……” 一道骤然冒出的短视频声音，把林文从靠窗浅睡中惊醒。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短视频音量被快速按低。 大巴上被吵醒的众人，悻悻地收回了自己预备发怒的眼神。 “阿文，你醒了？”王程程从旁边探头过来。 浓密野生眉下，一对圆润的杏眼炯炯有神，高挑的鼻梁上带着些许的晒斑，常带笑的饱满唇形，没能藏住一边虎牙的尖尖。 深棕色的高马尾，随着大巴车的颠簸摇晃。 琥珀色的瞳孔，在阳光下呈现出金的色泽。 王程程是X省田径队的主力队员，主攻400米栏。 也是林文的最好的朋友，和亲人。 “嗯。”林文看着王程程，带着刚刚清醒的呆滞应了一声。 “喏，你的眼镜。” 王程程熟练地抬手，林文呆呆地接过，将眼镜戴在鼻梁上。 林文是老近视眼了。 五米开外，男女不分，十米开外，人畜不分。 戴好眼镜，窗外不断后退的山坡和林木，变得清晰起来。 林文的脑子也清晰了起来。 她从包里摸出手机，打开导航，看向前往目的地的路程。 “应该还有十分钟左右，就能到李奶奶的老家了。” 王程程凑近过来，用下巴抵着林文的肩膀，一起看向手机：“我刚刚在车上聊天，听他们说这附近有个小景点，风景不错，还可以摘草莓。” “阿文，等我们看完李奶奶之后，去玩玩怎么样？”王程程用自己的脑袋挨了挨林文的。 “好。”林文点头应声。 随即暗灭了手机屏幕，正准备转头看向王程程。 “哎，阿文你别动！” “你眼睛里……” 王程程突然惊呼一声，把手指伸过来，准备—— 就在下一瞬，林文和王程程似乎一齐眨了下眼。 然后，世界变了。 “……有根头发。” 一片昏暗中，王程程下意识地说出了嘴中未完的话。 —— 带着眼镜的林文茫然：“啊？” 王程程呆滞：“啊。” “啊啊啊啊啊啊——！” 不远处，传来一阵刺耳的尖叫声。 两人回过神来。 王程程顿时侧身一步，挡在林文身前。 矮了半个头的林文在身后一把抓住王程程的手臂，侧头打量起这突如其来的周身环境。 这是一个石室。 是一个由石头搭建而成的屋子，唔，严格来说，应该不是搭建的。 林文看到那石壁上并无石砖拼接的缝隙，反而有一些锐器劈凿的痕迹。 像在一座石山中开辟而成。 整个石室方方正正，横窄竖宽，只东南角落一个小门，也是横窄竖宽，只够一人矮身通行。 像个棺。 林文心下突然升起了这么一个念头。 “那有个尸体。” 王程程侧头，带着些颤音小声地对林文道。 林文顺着王程程的眼神看去，看到了石室地上燃烧过的炭灰，存着泥垢的碗和酒盅，四把锈迹斑斑的锡酒壶，以及—— 一具骷髅。 奇怪的是，林文并没有看到光源，石室中昏昏暗暗，却足以让林文将石室西边角落里的那具骷髅，看得一清二楚。 那骷髅四肢直伸，穿的是一身典型的中国古代女性服饰。 整体衣饰**变暗，几乎看不出来历，唯有脚上的一对尖头弓鞋，看起来是明代的制式，鞋底上还留存着梅花样式的刻印。 明代？骷髅？ 这一切看起来显然很不对劲。 但林文看见，还有人正在往那骷髅那儿凑。 不大的石室里，此时站了二十余人，有点挤挤攘攘。 这些人，林文多多少少看着都有些面熟。 “都是大巴车上的人。”王程程低声说道。 在一开始的短暂惊慌之后，石室中的每个人都开始自己琢磨起来。 那地上的锡酒壶、酒盅和碗都已经被捡起来了。 识货的眼睛一亮，连忙往衣服里藏。 不识货的，看着别人的动作也赶忙抓紧起来，有两个人还差点为了最后一把锡酒壶打起来。 不过倒也没真打，毕竟这地方确实不太对劲。 地上的东西都没了，自然那骷髅也成了摸索的对象。 就算是那双鞋，拿着也能赚不少吧？ “你们都疯了吗？这时候还想着钱！？”有人不可置疑。 “关你屁事。” “怎么不关我事！？这里是哪里？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就是你们害得我突然来到这个鬼地方的！？” “你有病吧！关我们什么事？你要找找司机去！他开的车，鬼知道他怎——对了？司机呢？司机没来？” “对啊，司机呢？司机怎么不在？” “是不是就是他把我们带到这里来的？” “除了司机，还有其他人没来！我上车的时候数了的！我们车上坐了二十五个人，加司机是二十六个！” “这里才二十二个人！” “肯定是他们合伙把我们搞过来的！” “没错！就是他们！是他们想要害我们！” 林文：“……” 王程程：“……” 石室中陈旧**的空气味道，在群情激昂之下，显得更加浑浊了。 看向那仅容一人通行的小门，林文收紧抓着王程程的手指，低声提议道：“程子，我们去外面看看？” “好。”王程程回头应声。 本来两人就离那小门最近。 没有惊动其他人，两人悄无声息地从小门依次钻出。 石室之外，是一个类似钟乳石地貌的山洞。 在石室里面不太能看出来，出了石室，便能很明显看出这是一个石头山洞。 四面石壁粗糙，顶上的石头参差不齐。 大大小小的石柱从洞顶向下吊着，数量很多，但平平无奇。 王程程好奇地抬头看了几眼，感觉没有以前和林文出去旅游时，看到的那些五颜六色的钟乳石好看。 失去兴趣的王程程回头，转眼看向石室的门口。 “咦！吓我一跳！” 王程程发出一声惊呼，说是吓了一跳，但语气听上去却像是被恶心到了。 正在观察两边洞壁的林文闻声，连忙回过头来：“怎么了？” 王程程皱着鼻子，指指石室门口的石像，抱怨道：“这玩意儿丑到我了。” 石室门口左边，立了个人形石像。但虽是人的形状，面目却像个鬼。 滚圆的石头眼珠子瞪着，比正常的四五倍还大。 青黑石头雕刻的嘴血盆大口，夸张地咧到耳根，露出参差不齐的尖牙，长长的舌头从嘴里耷拉出来，一副狰狞凶恶的样子。 它左手攥拳，撑在腰间。右手五指叉开，指甲又尖又长，像是随时要朝人扑抓过来一样。 两只石头手臂，都粗得像树干一样。 林文扶了下眼镜，看了一会儿，点头评价道：“嗯，是有点恶心。” “是吧——”王程程拖着长音应声道。 于此同时，石室中的西边角落。 李达揣好自己怀中的锡酒壶和酒盅，带着些兴奋，小心翼翼地朝着那墙角的骷髅靠拢。 他的身后，还有些人在叽叽哇哇地说些什么。 但李达一点都不在乎，他的所有心神都集中在了自己眼前的这具骷髅身上。 一筐乱丝般的头发，粘附在光滑的头骨上。 眼鼻只剩下两大两小共四个孔，再下面是两排白森森的牙齿。 骷髅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李达从地上捡起一块碎炭，试探着打向其中一只暗色的尖头弓鞋。 带着纹路的鞋尖晃了晃，又很快在脚骨的制约下停了下来。 啧，果然没事。 刚刚第一个动手捡东西的便是他，第一个发现这些东西有些年头的，也是他。 看上这双古董鞋的，也不只李达一个，但真敢动手的，却只有这一个。 见没事，李达的胆子更是大了起来。 他再次靠近几步，准备直接上手，将那尖头弓鞋从骷髅的脚掌上取下来。 可就在这时，他鬼使神差地抬了一下头。 那骷髅的发丛中似乎有什么在泛着光。 那光，仿佛有着什么特别的吸引力，李达有些不受控制地朝着那骷髅脑袋凑了过去。 忽然，李达觉得哪里有风。 这风，像是从极近之处吹来。 李达低头一看，突然发现自己的脸，与那骷髅脑袋，此时竟只相距了不到一掌的距离。 骷髅嘴里有气在吹。 这气拂过李达的面庞，顺着他的脖颈，掀动了他的衣领，进入了他的躯体之中…… 石室外。 王程程带着正色看向林文：“阿文，你看出什么没有？” 林文仔细观察着那门口的石像：“这石像看着和这两边洞壁上面的，风格差不多。” 这山洞顶上是石柱，两侧则是刻满了各种样子的鸟兽人鬼。 鸟像要飞，兽像要走，人有的像坐有的像立，鬼怪显现出愤怒的样子，面目狰狞，龇牙咧嘴，差不多都和这门口的石雕一样难看。 林文：“……总的来说长得都很奇怪。” “你是说都丑得都令人发指是吧？”王程程总结。 林文无语：“我是说长得不像中国传统的鬼怪形象。” 王程程：“哎，那中国传……” 话说到一半，眼前昏暗的光线突然晃动了起来。 一股寒毛悚立的感觉突然从王程程脊骨上传来，她的胸口骤然感到一道毛骨悚然。 王程程猛地伸手，拉住还在一旁傻站着的林文。 “怎么了？”林文奇怪道。 王程程没有答话，她迅速地看向石室，又一转头迅速看向身后，不知通向何处的山洞通道。 “跑！”王程程用力将林文往远离石室的方向一推，急声道。 随后她转头，向还无人出来的石室内大吼了一句：“快！快往外跑——！” 开新文啦！第一个副本已存好~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逃出生天（1） 第2章 逃出生天（2） 一直不知从何而来的昏暗光源，摇晃了起来。 然后，熄灭。 王程程警告的声音刚刚落下，石室内外，视野蓦地黑了下来。 “天啦天啦，怎么黑了？！” “快跑！快跑！” “门在哪？？” “这边！这边！快！” “别挤了！这门只能一个人过！” 黑暗中，在惊慌失措的情况下，大多数人还是跟随第一个发出明确指引的声音——王程程的“往外跑”，朝着石室唯一的出口涌了出去。 你推我挤，险有一点就发生了踩踏。 “挤什么挤！挤什么挤？！跑那么快赶着投胎啊？！”在慌乱惊叫声和凌乱跑步声的背景下，尖锐刺耳的女子声音暴躁地响起。 “嗤，别人叫你跑就跑？”一个年轻男子的嘲笑声跟着出现。 “什么都不知道就到处跑，小心跑出去送死！” 他带着自得的声音从惊慌的众人背后传出，在变得空荡的石室里来回飘荡。 “小兄弟，你的意思是……？”这又是另一个声音在石室里出现。 “大叔，你爱玩游戏不？”那年轻男子自信满满地解释道，“这里就相当于我们的出生地，是安全区。” “出了这个地方，鬼知道会有什么鬼东西。” “是这样啊……”大叔恍然大悟道。 “啧，游戏？”另一个女声阴阳怪气出现，“开什么国际玩笑？这分明是不知道谁搞的恶作剧。对，说不定就是你把我们弄到这儿的！” “不是，你傻逼吧？你现在还觉得这是人为的？”年轻男人无语，“我要有本事把你弄到这儿来，我至于听你在这儿逼逼赖赖？” “你说谁逼逼赖赖！？” “谁答应说谁。” “你——！” 一开始叫起来的那位女子翻了白眼，只觉得这几个人吵死了。 她摸摸胳膊觉得有点冷，干脆抱紧自己，摸索着缩在墙根处蹲下，只希望这个无论是游戏还是恶作剧的东西快点结束。 一点点浅弱的光从不远处泛起。 女子眯了眯眼，模糊地看到有道人影正蹲在自己几步远的地方。 那人影蹲在那里，一动不动。 女子认出来了，这是大巴车上的其中一人。 “嗨，你在干嘛？”女子没忍住，朝人影的方向开口问道。 人影没有答话。 “神经病啊。” 女子最终嘟囔着，然后忽然，女子感觉有一阵风从自己脸上刮过。 风？哪里来的风？ 身旁，似乎传来一些窸窸窣窣的细微声音。 一根冰凉滑润的细长物体，突兀地搭在了她的脖颈上。 如同一根骷髅的指骨一般。 —— 黑暗之中，林文能听到自己狂跳的心跳和急促的呼吸。 脚下急切的跑步声重重地踏在石道之上，后面紧跟着的，是王程程的。 林文心里清楚，王程程真正跑起来，是一定比自己快的。 但现在却只是跑在自己身后。 因为她怕我跟丢。 林文忍住眼里的酸涩，不敢停下脚下一点，她现在能做的，只有用尽全身力气加快自己的速度。 幸运的是，脚下的路还算平坦。 不幸的是，路很快跑到了尽头。 一道山壁阻挡在了林文面前。 林文猛地在山壁前刹停脚步，在一片黑暗中大喘着粗气，随即双手拼命在坚硬的山壁上不停地摸索着。 “冷静。”身后跟着停下的王程程也短促地呼吸着。 冷静。 停下毫无章法的动作，林文深呼吸一口气，扶了下快掉的眼镜，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上前一步，用自己的侧脸，紧贴住山壁。 有风。 带着清新味道的空气从某一处石缝中透了出来。 找到了！ 林文迅速伸出手，沿着那透出空气的岩石缝隙慢慢摸索，很快，找到一个微微翘起的突破口。 “这里！” 林文立刻回头招呼王程程，王程程立马上手，用巧劲轻轻一撬，一个大石块立即松动。 两人一齐用力，将那大石块彻底松解挪出，挪到一旁，露出了一个可供一人爬行通过的小窟窿。 有明亮的天光从窟窿之外照射了进来，照亮了些许漆黑的石道。 看到光亮，林文心中松了一口气，正待朝王程程露出一个笑容—— 一个身影突然从林文身后蹿出，一把将她推开，缩身就准备往那窟窿里钻。 一只带着小麦色的手伸出，敏捷地抓住了那人的衣服后领，将人一把从窟窿口里薅了出来。 “你干什么！？”被抓住了男人猛然挣扎起来。 “干什么？干你！”王程程故作凶恶的声音在山洞里响起。 王程程双臂一个用力，将男人“砰”一声按在窟窿口外的洞壁上。 男人还在猛烈挣扎：“松开我！松开我！” 王程程没理他，只反扣住男人的双手，对林文扬扬下巴，道：“阿文，你先过去。” 林文连忙：“那你呢程子？” 王程程理所应当：“我当然跟着你。” 后面来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林文有点担心王程程，但——时间不等人！ 点头应了一声“好”，林文迅速转身，钻进那一人大小的窟窿口，沿着石道迅速向外爬去。 “放开我！” “老实点。” 王程程大力压住墙壁上不断挣扎的男人，恶声警告道。 这窟窿里的通道并不长。 林文快速爬了几步，可能还不到两米的距离，便到达了窟窿通道的终点，来到山洞的另一处。 来不及打量周围，林文迅速从窟窿口里钻出。 只双脚落地，便立刻回身往里面喊道：“程子，快过来！这个窟窿通道很短！” 话音一落，窟窿通道里面立即传来的爬动声。 一定是程子过来了。 林文连忙伸手，准备拉上王程程一把，却不料刚把手伸过去，便看见窟窿口里，冒出了一张瘦凹黝黑的男人脸。 程子呢！？ 林文大惊。 第3章 逃出生天（3） 窟窿口里出现的，不是王程程，而是个陌生男人。 林文立马慌了起来。 她一个用力将眼前这人从窟窿口里拽了出来，随即俯身，焦急地朝窟窿通道里呼喊起来：“程子！程子！” “在呢！在呢！” 窟窿通道里，王程程的声音迅速传了出来。 紧跟着下一秒，王程程那颗熟悉的深棕色脑袋，就从窟窿口里钻了出来。 林文顿时眼眶一红，没忍住拍了王程程一下。 刚刚她真是急死了！ “我怕这人在我后面不老实，就让他走的前面。”一钻出来，王程程就立马举手解释了起来。 林文红着眼眶，隔着眼镜，瞪向王程程。 王程程见状连忙手动给林文转了个身：“哎，阿文别气了，别气了，我们快跑！” “快看！那人都跑没影儿了。” 王程程一手指向那只剩下背影的男人，一手推着林文往不断往前。 对，我们还在逃命！ 林文的神智瞬间从情绪中抽出，她脚下一蹬，立马飞快地沿着山洞继续奔跑起来。 这跑步的姿势动作，还是王程程教她的。 只因着以前林文因为不规律作息搞坏了身体，王程程便狠下心来，好好地训练了林文一番，拯救了一番她的身体素质。 但…… “哎，你说奇怪不奇怪——” 王程程跟在林文的身后，仰头打量着头上的石头洞顶，有些语调欢快道：“那窟窿那边，还是那乱七八糟的钟乳石地貌，这窟窿这边，就是普通的石头山洞了。” “这俩不太搭啊。” 林文：“……” 林文降慢速度，回过头看向嬉笑起来的王程程：“没有危险了？” 要不是刚刚王程程一副“不跑快点就要死”的样子，林文哪里会这么惊恐慌乱。 “嗯……”王程程脚下没停，但闭上了眼，一掌捂住自己的胸口，仿佛在细细体会一般。 过了两秒：“咦，好像是没有了。” 林文：“……” 那你TM还催着我跑个—— 林文张了张嘴，想骂脏话，但出于个人道德素养要求，生生憋了回去。 “哎，你刚刚是不是想骂我？”还有个人在讨嫌。 林文面无表情：“没有。” 王程程努力讨嫌：“我不信！” 林文：“闭嘴！” 王程程：“嘤嘤嘤阿文你不爱我了。” 剩下的山洞并不算很长了，不过几句话的时间，周身的空间便由窄小逐渐变高变宽。 转眼，两人便从只有一人高的窄小山洞，到达一个高大宽敞的露天石洞之中了。 温暖的阳光一下撒在两人身上。 终于，见到了天日。 明明只过去了不到十分钟，感觉却像在黑暗中呆了好久好久。 最先跑出来的那个男人已经不见了。 这石洞很深，至少有五米。 林文看到石洞边上，有一条垂落的绳子。绳子从看不清究竟的石洞之上，垂到了石洞底部。 想必先前那人，已经顺着这根绳子爬了上去。 “阿文，歇一会儿呗。” 王程程在石洞下找到一块可以坐的石头，她随手扫了扫石面上的灰尘，便一屁股坐了上去。 “啊，累死我了——”一个汗都没出几滴的人在喊累。 而真正跑得汗流浃背，又一路紧张加成的人——林文，在认真观察了一番石洞内的景象，确认没有什么异常之后，才跟着坐在了王程程的旁边。 的确如王程程之前所言，这就是一个很普通的石头山洞。 洞壁坚硬，但并不平整，没有人工雕琢的痕迹，应当是自然形成的。 壁上光秃秃的，洞底零星长了一些常见的野草。 总的来说，毫无特色——和先前那两边雕刻满各种石像的山洞大不相同。 “真的没有危险了？”林文坐下后便问。 王程程后仰着身子，侧头看向两人刚刚出来的山洞，答道：“我觉得没有。” 那便是没有。 林文相信王程程的直觉。 从小到大，王程程总能在一般人察觉到危险之前，更快地预感到可能将会发生的危险—— 比如在大楼的巨型广告牌砸下来前的五分钟前，突兀地要求所有人离开某个位置； 比如在连环车祸发生半小时之前，突然要求今天换一条路去学校。 林文和王程程坐在出口不远处的石头上休息，陆陆续续，便看到不少人从山洞里跑了出来。 男男女女，有老有少。 不是没有人发现那根垂下的绳子，但也许是因为看到有人在石洞底下歇着，便都没急着用绳子往上爬。 “多少个人了？”王程程问。 “十二个人。”林文打量着周围答道，“加我们，十四个。” 两人不远处是一对小情侣，正紧紧地抱在一起，互相安慰。 旁边似乎是一家三口，一对小夫妻带着五六岁样子的女儿。 再旁边又是一对年龄更大点，装扮更朴素的男女——大概是夫妻或者兄妹？ 再有就是五个独身一人的，多多少少都警惕地与周围人保持着一点距离。 有谁小声嘟囔了一句：“我们为什么要跑啊？” 林文闻声看去，没认出是谁说话，却发现那独身的其中一人有点眼熟。 林文疑惑出声：“……冯宇？” 或许是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正在石壁边上观察的冯宇看了过来。 他看到了林文，点点头。 看来就是他了。 “冯宇？就是那个从初中开始，成绩一直在你后面，一直到高考，成绩也没超过你的万年老二的冯宇？”王程程闻言好奇地看过去。 林文：“……你小声点。” 王程程继续好奇：“咦？他现在怎么这么黑了？不是说他去医学院了吗？难道毕业后去支援非洲了？” 林文：“……应该不是，我记得他读的是八年制，应该还没毕业。” 王程程：“那……” 正恰此时，山洞出口那边发生了一点小小的变故。 只见一位穿着高跟鞋的女士，从山洞里踉踉跄跄地跑了出来。 但或许正是因为高跟鞋的缘故，她一脚没踩稳，眼见着就要摔倒——那地上可全是碎石头，摔上去高低是要破个皮的。 这不巧了？王程程正好选了个离石洞近的位置。 正在八卦的王程程耳清目明。 她耳朵一动，一个转头，一个跃起，一步跨过去，便恰巧伸手将人托住，避免了这位穿着高跟鞋在石子路上奔跑了一路的女士，在最后关头摔倒在地。 “谢谢、谢谢、谢谢。”高跟鞋女士在慌乱中紧紧抓住王程程的手臂，连连感谢。 “不用谢，不用谢。”王程程保持微笑，顺口问道，“你后面还有几个人？” 算上一开始就已经跑掉的那个男人，现在是出来了十六个人，应该——还有六个人在后面。 “只有一个了。” 高跟鞋女士站稳了脚，用力喘了喘，调整下呼吸，继续答道：“是个小男生，他身子好像有点弱。” 王程程皱眉：“一个？”那剩下的五个呢？ “对，一个。有几个不愿意跑。” 高跟鞋女士此时脚抖手软，表达却非常清晰：“我听到他们说觉得里面挺安全的，没必要跑。” 那些人原话的意思的是，跑出来的人都是在送死。 王程程闻言，紧皱眉头看向洞里。 刚刚跟着站过来的林文，见状便一把拉住王程程的手臂。 她厉声道：“程子，不准去！” 拥有那种预感危险的直觉，逐渐让王程程成为了一个习惯拯救他人的人——有时甚至忘了自己！ “我……” 王程程想说“我去试试”，但此时，那个最后的小男生正好要从山洞里出来。 站在洞口的三人见状，都往旁让了一让。 小男生一脚踏出山洞，温和的阳光照亮了一条裹着牛仔裤的瘦弱小腿。 王程程看见大汗淋漓的高跟鞋女士，此时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她笑着张嘴道：“谢……” 一个“谢”字刚出口，那只小腿突然猛然倒回了回去。 王程程：！？ 王程程下意识上前一步，伸手去抓，却只抓了个空。 视线尽头，一根树干般粗壮的石头手臂，正从那林文和王程程曾钻出过的那窟窿里伸出。 石肌隆起，石筋虬结。 五根如钩般锋利的石指，紧紧攥住了小男生的头发，转瞬，便将人倒退着从窟窿里扯了回去。 没有人在此时来得及反应。 “啪嗒。” 一副眼镜从窟窿口里掉了出来。 它掉在地上，碎裂的镜片反射着山洞之外的阳光。 石洞下，一时静得连根针掉地上都听得见。 小男生连一声尖叫都没来及发出，便在十数个人的眼前毫无声息了。 “呜。”王程程听到耳边一声极小声的呜咽。 是高跟鞋女士的声音。 她捂住嘴泪流满面，用几乎不可耳闻的声音哽咽着：“他，让我先过来。” 第4章 逃出生天（4） 陈生，十四岁，患有先天性心脏病。 这次，是他好不容易说服了爸妈，独自一人去往好朋友的家乡，做好了一整个愉快的假期计划。 这是他第一次离开自己出生长大的城市。 这也是他第一次奔跑。 “呼哧——呼哧——”陈生在黑暗中急速地呼吸着。 “扑通扑通扑通扑通——” 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正在剧烈地跳动。 有好几次，他都以为它要从自己的喉咙口跳出来了。 “哒哒哒、哒哒哒……” 一个高跟鞋的声音紧紧地跟在陈生身后。 陈生知道，自己身后是一个一身正装的大姐姐。 她本来可以跑更快的，只是一身的装束，制约了她的动作。 有一束光，在两人眼前时不时闪烁。 这是出口。 所有的人都在往那边跑去，而之所以会闪烁，也是因为不断有人在通过那道光束。 他们两人，是被落到了最后。 但也很快，两人都跑到了这束光前。 陈生停在窟窿口前，手臂颤抖着扶住石壁，眼前一阵阵地发黑，胸口是一抽一抽的疼痛。 在颤抖中，他通过光束，看到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大姐姐，也跟着停了下来。 “你还好吗？”那穿着高跟鞋的大姐姐也急喘着粗气，却是担忧道。 透过那从窟窿中穿过来的光，高跟鞋看到了陈生发白的脸、发紫的唇。 显然是身体出了什么状况。 “没事的姐姐，我歇会儿就行了。” 陈生急促地呼吸着，缓了口气，略往旁让了让，让出了窟窿口的位置。 “姐姐，你先过去吧。”陈生催促着。 高跟鞋依旧担忧:“你真的可以吗？” 陈生肯定地点头：“我可以的，姐姐，你先过去吧，我跟着就过来。” 高跟鞋：“好，那你快点哦。” 陈生额上带着冷汗笑了笑，一口应下：“嗯！” —— 山洞口前，王程程往前一动，手臂却被扯住了。 她回头，发现是林文紧紧抓着她的手臂，一直没放手。 林文紧皱着眉头，不赞同地看着王程程的动作。 “放心，阿文，我不过去。”王程程轻轻拍了拍林文的手，宽慰道。 林文顿了一下，决定相信王程程。 她松开了手。 王程程果然没朝山洞口那边去。 她在露天的石洞里转了一圈，找到了一根应该是从石洞上面掉下来的，长长的树枝。 那树枝足有三米长。 王程程拖着树枝，回到山洞口前。 她一手撑着石壁，一手用那长长的树枝，把窟窿口不远处的那副眼镜勾了出来。 是一个普通的黑框眼镜，有一块镜片破碎了。 王程程蹲下身，捡起它，吹了吹上面的灰尘。 “可、可以把它给我吗？” 一个哽咽的声音在旁边说：“我、我想，还给他的家人。” 是那位穿着高跟鞋的女士，也是那位见过陈生最后一面的大姐姐。 “哈！少在这儿假惺惺的！” 人群中，有人发出大声的嘲笑：“人都死了有什么用？！你自己能不能活着出去都难说！” “还说什么带给他的家人，真是搞笑！” 石洞中剩下的十五个人都看到了。 是一只明显非人的石手，将一个即将逃出生天的大活人，活活拖了回去。 林文转过头，看到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孩子正赤红着眼，昂着倔强的头。 他还没有长大，他也是。 没有人再说什么。 王程程将破了的黑框眼镜，轻轻放到高跟鞋女士摊开的双手上。 高跟鞋女士小心翼翼地收起眼镜，随后找到一个石洞角落里的石头，默默坐下。 在一阵压抑的沉默之后，有人突兀地小声嘀咕道：“那个怪物会出来吗？” 顿时，空气一滞。 几个身影瞬间奔向那条从石洞顶上吊下来的绳子。 也是唯一一条绳子。 一个身形健壮的男人第一个抢到。 他用力拉住绳子，脚下连踏石壁，几步便到达了石洞顶上，从众人眼中消失不见。 但剩下的几个便没那么幸运了。 一个女生靠着距离近和手快抢到了绳子，但她根本不会——只靠蛮力向上爬了两下，便不得不停了下来，根本无法再往上。 她勉强盘在离地面两三米的地方，一动不动。 “艹，你TM不会就滚下来。” 绳子下面的人开始大骂起来，他们试着往上爬了爬，但都被女生挡住了。 女生盘在绳子上面，噙着泪，不说话，但也咬着牙死不放手。 林文和王程程都没有动作。 她们站在原地，看了一圈，看到那些跑得快的，都是那几个独身的。 其它的或许是因为各有牵绊，反应都慢了那么一瞬。 不过，也有些可能是因为站得离绳子太远。 林文看到冯宇动了。 他没有去绳子那边的位置，他本就离那绳子的位置有点远。 只见他站着观察了几秒，绳子那边十分胶着的状况。 等了等，见没有机会，便径直转身，从自己旁边的石壁上找了个位置，敏捷地攀着石头爬了上去。 显然是个攀岩的高手。 这倒也是个不错的办法，但…… 王程程看了眼那穿着高跟鞋的女士，又看了看那缩在男友怀里的娇小女孩，那被爸妈紧紧抱住的小姑娘，还有年龄不算小的一对中年男女。 绳子那边，有人跳了起来，想把那女生从绳子上扯下来。 可那女生真的抓得死紧，摇摇晃晃，却半点没有松手。 王程程回头看向林文。 林文说：“程子，你去吧。” 王程程点点头，走过去，把绳子旁一个跳到一半的人按下来。 她仰头，看着那死死抓着绳子，却摇摇欲坠的女生，开口道：“朋友，要我教你吗？” —— 林文是王程程最后一个送上去的人。 “程子你……” 林文有些忧愁地看着王程程道：“一定要快点上来！” 王程程咧开嘴，笑道：“放心啦阿文，我就跟在你屁股后面！” 林文心里知道，王程程此时的嬉皮笑脸是想让自己多放心一点。同时她心里也明白，攀上这个石洞的确对王程程来说不算什么。 但…… “我保证，这次真的是马上就上来。”王程程举手发誓。 林文叹了口，满腹不安地攀着绳子，爬了上去。 只能相信她了，还能怎样呢？ 眼见着林文爬上石洞顶，看不见人了。 王程程立即反手绕在绳子上，脚踩在石壁上的凹凸借力，迅速地向上攀爬起来。 但奇怪的是，林文爬上石洞顶后却再也没露过头来。 其他人也没有。 王程程并没有感觉到危险。 也没有听到石洞上有任何特别的动静—— 不，不对，是没听到石洞上有任何动静。 整个石洞里的人都爬上去了，十多号人，居然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不对劲。 王程程这才感到不妙，顿时紧皱起眉头，加快速度往上爬去。 小麦色的手掌有力地攀在石洞的边沿。 一个使力，石洞边上露出了王程程深棕色的脑袋，和她在阳光下泛着金的瞳色。 眼前青草蓝天，碧空如洗。 却没有一丁点，人的踪影。 人都去了哪里？ 阿文她去了哪里？ 王程程双手利落地往上一撑，将自己的上半身带出石洞的范围。 接着，她的左脚踩上了石洞外的地面，然后是另外一只。 而就在那第二只脚，踩在地面上的那一瞬。 王程程眼前一黑。 王程程：？ 王程程：又来？！ 第5章 逃出生天（5） 林文在紧闭的双眼之上，感到了沉重的疲惫。 这种疲惫……就像是写论述写到了凌晨五点，却不得不要在八点起床，必须去学校开组会的那种感受一样。 意志是努力清醒的，□□是完全昏沉的。 有昏沉的光亮透过眼皮进入瞳孔。 林文勉强地睁开一条细微的眼缝，模糊看到视线的不远处，是放在桌台上的一盏莹莹灯火。 唔，是油灯。 嗯，眼镜还戴着呢…… 林文心中这么想着，然后合上了眼皮。 “嚓嚓、嚓嚓、嚓嚓……” 朦胧之中，林文听到了一种十分耳熟，又十分难以回想的声音。 “嚓嚓、嚓嚓、嚓嚓……” 那声音慢慢消失。 唔，是纸的声音。林文想起来了。 就是那种把平整硬干的纸张揉捏折叠之后，又试图把它们展开铺平的声音。 眼皮外传来的光亮，出现了变化。 林文再一次勉强睁开一条眼缝。 在细细的眼缝之中，林文看到有一道白色的身影，正缓缓、缓缓、缓缓……地走过灯火之前。 唔，真是慢啊。 林文缓缓地合上眼缝。 昏沉的脑子开始下意识地思考起刚刚眼睛看到的一切：灯火、桌台、白影…… 等等，不对！ 林文神志陡然一清，她猛睁开眼，看清那放着灯火的桌台之后，分明是一张隔着帷幛的灵床！ 在古时，有些地方的风俗，人刚死之时是不入棺木的，反而会设灵床。 初丧停尸灵床，灵前置几，设位燃灯，祭以酒浆，几后设帷。 纸衾覆逝者。 灵床上的尸体，则会用黄裱纸或白纸覆盖，这种纸，被称为纸衾。 而林文此时眼中的，那帷幛中的灵床之上，正是放着一张纸衾。 可那纸衾，此时已经被完全掀开了。 一道步伐僵硬的白色身影，正在缓缓地朝着林文靠近的。 它面色如金，额上扎着白绸，分明正是一具女尸。 尸体离开了灵床。 这难道是——！？ 林文脑子里闪过了什么，同时她开始清醒地感知到，自己此时正躺在一张硬床上，身上盖着薄被。 身侧，有人。 林文迅速地侧眼一看，看清自己身旁正躺着的一个，正是大巴车上的那对小情侣中一个，那个小男友。 睡得正香。 这可不能再睡了。 林文用被子里的脚，狠狠一踢。 小男友猛地一个惊醒。 一只手快速伸来，在他发出声音前迅速捂住了他的嘴。 林文悄声急速：“快！屋里有鬼，把你旁边那个人踢醒，然后把脑袋都躲进被子里。” 没错，小男友的旁边还有人。 如果林文猜得没错，这一个床铺上应当是躺了四个人。 林文用最快的速度，最短的语言，清晰地把最紧急的信息传递给了小男友。 这小男友倒也机灵。 林文话刚说完，他便一眼看到了那越来越近的白影。 毫不迟疑，他直接半撑起身，一把将旁边两人的被子往上猛然一扯，牢牢盖住了那两人的脸。 下一瞬，小男友立即缩回了自己的被子里，把自己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 倒是对林文的话完全信服了。 聪明！ 林文见状也迅速缩进被子，把自己裹好。 “哒、哒、哒……” “哒、哒、哒……” 木质的地面之上，重而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然后，它停下来。 “呼——” 林文藏在杯子里，在一片寂静之中，听到了一道长长的吹气声。 一次。 “呼——”两次。 “呼——”三次。 林文在心中默默地数着，直到那次数果真如自己所想一般。 “哒、哒。” 是那女尸在移动位置。 “呼——” “呼——” “呼——” 又是三次。 这是第二个人。 “哒、哒。” “呼——” “呼——” “呼——” 这是小男友。 “哒、哒。” 最后，轮到了林文自己。 林文紧闭上眼，缩紧自己的身体，将自己的嘴鼻面目死死地埋进自己的手臂中。 “呼——” 一股浓臭冲天的恶臭味道，朝林文扑鼻而来。 —— 王程程感觉到，有个人正压在自己身上。 这人重得跟个秤砣似的，压得王程程胸口一滞。 本来朦胧的睡意，瞬间被压到九霄云外。 没来得及睁眼，王程程先张嘴，准备提醒一下这位老兄。 却突然感觉到这人好像在——嗅自己？！ 艹！变态啊！？ 王程程一个惊吓，猛然睁开眼。 她瞬间鲤鱼打挺，一脚飞起，将人一个狠狠猛踹—— “砰！” “咚！” “砰！” 然后看着这人和立在旁边的另外一个，猛地撞到了一起。 豁然相撞，发出了巨大的撞击声，接着一齐滚到了地上，挣扎着，似乎一时难以起身。 王程程：……呃？ 王程程高高地立在一个床铺之上，满面茫然地定在原地——并没有去扶一下的打算。 因为她发现，这地上的两个好像……不是人？ 肤色灰暗，肢体僵硬。 倒在地上半天都爬不起来，还叫得很难听。 王程程：僵尸？ 一时搞不清状况，脑子里也有点混乱。 王程程立在床上，看着地上两个张牙舞爪的，有些呆滞。 终于，先前疑似冒犯女士的那个先站起了身来，嚎叫着，向王程程扑过来。 王程程：哦。 王程程不躲反迎。 只见她随手抄起一把不知从何而来的长形武器，朝着僵尸迎面一跃—— “砰。” 双脚重重落地，同时手中武器的一端已经死死将这僵尸抵在了墙面之上。 王程程手中的这武器够长。 足够让这僵尸无论如何伸长了手，也碰不到王程程一丝一毫。 室内昏暗的灯火摇曳着。 借着灯火，从那发黄膨肿的脸上，王程程勉强认出，这位僵尸正是之前跑到了自己和林文之前，第一个早早爬上了石洞顶部的那个男人。 没想到，也在这里早早地变成了僵尸。 “啊——啊——”僵尸男士嘶吼着，奋力地挣扎着。 让王程程一时感到了一些熟悉的既视感——唔，上回自己把他按在石壁上，他也是挣扎得很用力。 啧，命运无常。 氛围不到位，王程程心里一时升不起太多同情。 “哒、哒。” 而恰巧此时，另外一位僵尸也终于从地上爬了起来。 王程程听到动静，转头一看。 咦，是位僵尸姑娘，还是古装的。 “僵尸姑娘”正在朝王程程走来。 不知是不是错觉，王程程竟从这“僵尸姑娘”身上感到了一丝愤怒。 她手里正抵着一个，现空不出手来收拾这一个。 但不知为何，她心里却没升起什么危机感。 是因为太弱了吗？ 王程程正想着，忽然，她身后的床铺上，一个身影豁然立起。 “砰！” 又是一脚飞出，凌厉有力的一脚，踹飞了那位身着古装的“僵尸姑娘”。 女尸：…… “哟，冯宇。” 王程程转头挑眉，认出了那站稳在床铺上的男子。 身形矫健，相貌堂堂。 在这光线昏暗的室内，倒也不显得黑了。 “王程程。” 冯宇简洁地应声，发出沙哑低沉的声音，随后定定地看向了王程程——的手中。 王程程侧头，顺着冯宇的视线，看向自己手上的武器。 这是杆长枪。 这长枪通体银白，笔直修长，从头到尾浑然一体，毫无锻接痕迹。枪尖锋利，插入那僵尸男士的锁骨正中，牢牢地将其钉在了墙上。 在幽幽灯火的照射下，长枪银白色的表面泛起均匀的金属光泽。 王程程握在手中，只觉得重量适度，手感完美，平衡得不可思议，简直就像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一样。 “哪里来的武器？”冯宇问。 哪里来的武器？好问题。 王程程也很好奇。 眼前，是一间典型古时风格的木制屋子。 木窗木门，木柱木梁。 屋子分里外，外间一个桌台，里间一个大通铺。 通铺上有四个床位——僵尸男士、王程程、冯宇，以及被打斗的动静惊醒后，正在坐在床铺上茫然惶恐、瑟瑟发抖的小女友。 没错，就是那位男友此时正在跟林文一起的小女友。 总而言之，此时此刻，这么一把大银枪出现在这里，并不符合逻辑。 疑惑之中，只见王程程手中的大银枪闪了闪，然后——消失了。 王程程：！？？ “啊——啊——” 失去阻挡的僵尸男士瞬间向王程程扑了过来。 “这TM……” 王程程忍不住骂起脏话，同时反应敏捷地回身一躲，抄起床铺上的枕头向那僵尸打去。 或许因为枕头不够硬。 它只将那僵尸的脑袋些微打偏了一点，对僵尸的行动基本上毫无影响。 刚刚问话的冯宇，也没料到事情竟会如此发展。 他赶忙迈脚下榻，准备前去帮忙。 却不料，那名“僵尸姑娘”已经又从地上扑了回来，正好阻在他的前路，张牙舞爪地向他攻击。 太近了，冯宇只得闪身躲避。 他拿起身旁一个枕头，试图阻止那细长尖锐的爪子，那枕头却在一瞬被抓了个粉碎。 另一边，王程程趁着僵尸脑袋被打歪的刹那，一个箭步冲向床铺。 她右脚踏上床板，左腿屈膝发力，整个人借势跃起，在刹那间双手精准地扣住了房梁。 接着只见她双脚并拢，往墙上猛然一蹬，借着作用力一个荡起，回身，重重踹在这僵尸胸口。 “砰！” “轰——” 那僵尸瞬间倒飞出去，狠狠撞向里外两间的隔墙，竟直接把这隔墙给撞塌了，露出里面的土石混杂的构造。 而僵尸的躯体，也被那破碎的墙体死死压住。 看样子，一时半会儿是没办法挣脱出来了。 王程程见此眼睛一亮。 她松开双手，落在地面，伸手便从那破碎的隔墙中，掏出一块合手的石块当做武器，准备转身去协助冯宇。 可冯宇，似乎已经不需要她的帮助了。 只见床铺之上，“僵尸姑娘”正长着爪牙扑在冯宇的身前，而冯宇正牢牢抓住“僵尸姑娘”的两只手腕，避免它的靠近。 正是双方互相僵持的姿势。 但那本应嚎叫不停、奋力攻击的“僵尸姑娘”此时却一动不动。 它的额头正中，有什么尖锐的东西在闪闪发光。 忽的，那尖锐之物往后一抽，露出了“僵尸姑娘”额头上，一块被贯穿的小洞。 冯宇顺势松手，往旁边一闪。 “砰——” “僵尸姑娘”的躯体立时轰然倒地，露出它身后，正握着一只银钗样物件的小女友。 “是想象。” 小女友惨白着双唇，颤抖着声音，但用力地握紧了自己手中的银钗。 她说：“想象，可以产生武器。”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逃出生天（5） 第6章 逃出生天（6） 林文在被子里屏住呼吸。 “呼——” “呼——” “呼——” 三口气吹完，女尸僵硬的脚步声再一次响起。 这一次是它要返回灵床了。 它已经将床铺上的四个人，都吹完了三口气。 “哒、哒、哒……” “哒、哒、哒……” 一片静默之中，鞋底敲击木板的声音连续响起，逐渐远去。 林文感受到自己身旁出现了细小的响动。 她连忙伸手按住。 示意，暂时不要轻举妄动。 小男友试探的动作停下。 因为，那女尸并不会真正地走远离去，而是会…… “嚓嚓、嚓嚓、嚓嚓……” 很快，林文又听到了之前那样的纸张“嚓嚓”声。 这正是女尸掀动那纸衾的声响。 女尸重新躺回了灵床之上。 林文掀起一点被子的缝隙。 她从缝隙，偷偷虚眼看去，果然看见那女尸已经僵卧在了那桌台之后的灵床之上。 暂时安全了。 林文重新缩进被子，换了个姿势，露出一只眼，戳了戳隔壁。 隔壁顿了顿，也从被子里露出一只眼睛。 林文伸出两根手指来。 她指了指墙角，然后用两根手指，做出低下身子慢慢走动的模样。 隔壁的小男友立刻悟了。 他点点头，表示听林文的。 林文收回手。 她在脑子里再次预演了一番，然后悄无声息地从被子里滑到床铺下，接着，迅速半蹲着缩到了墙角边。 这墙角正是在墙面和床铺的夹角之间，能够将人的身形遮得严严实实。 而这一系列动作之中，林文全程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那床铺被子的中间，还被林文，塞了个枕头，做成隆起的形状。 不细看，根本没法发现床铺上少了个人。 隔壁的小男友，也依葫芦画瓢从床铺上滑落下来，跟在了林文身后。 而他在离开之前，也记得提醒了自己身侧的另外一人。 可惜，那后面那人却似乎没有林文和小男友那般灵敏了。 在他落下床铺的时候，竟不小心把地板踩出了声音。 “咚。” 声音不大，但也足够让那女尸听到了。 那熟悉的“嚓嚓”声再次响起。 林文借着墙缝，看到那灵床上的女尸已经动了起来，正在掀开纸衾，准备坐起。 林文身后的小男友，连忙向发出动静的那人招手，示意他赶紧过来。 可那人回头看到女尸下地，一时慌乱起来，惊慌失措之下，竟又爬上床铺，重新缩进了被子里。 “哒、哒、哒……” “哒、哒、哒……” 女尸的脚步声又一次传来。 床铺与墙面的夹角处，林文用手指拉了拉小男友的衣服，示意噤声屏息。 小男友连忙缩回墙角，捂住口鼻，屏住了呼吸。 “哒、哒、哒……” “哒、哒、哒……” 女尸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两人僵在墙角处一动不动。 幸而，那女尸只是走到刚才发出动静的那人床铺前，对着那人的头部又吹了几口气，随后就又重新回到了灵床之上。 “嚓嚓、嚓嚓、嚓嚓……” 听到那“嚓嚓”声出现又消失，小男友再次探出头，对床铺那边连连招手。 床铺上的被子下，露出两张脸。 接着灯火，林文认出他们是那对似夫妻又似兄妹的中年男女。 他们其中一人只看了林文俩人一眼，便立即缩回了脑袋。 另一人则对林文他们摇摇头，然后也缩回了被子里。 很明显，他们的意思是他们不走了。 小男友愣了愣，回头看向林文，眼里的意思是：怎么办？ 怎么办？不怎么办。 天救自救者。 林文收回眼神，半俯在地面上，开始静悄悄地朝屋子的门口处爬去。 再说，万一自己搞错了，出去也是死呢？ 不过是赌一把罢了。 —— 即便是林文已经尽量保持无声了，但开门，是不可能不发出声音的。 更何况是这种传统古老的木门。 顺利地到达屋门之前，林文停下了动作，先回头矮着身子，和那小男友比划了一番。 开门，跑。 小男友认真地看着林文的比划，认真地点了头。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看懂，反正林文便算这人是看懂了的。 她一个弹起站起身来，一把上抬打开门闩。 就在林文动作的一瞬，那“嚓嚓”声果然立即响起。 是那女尸在掀纸起床。 “砰！” 林文猛然推门，迈出门槛，抬腿就跑。 小男友一齐起身，紧紧跟在了林文的身后。 “哒哒、哒哒……” 那女尸这才刚刚下床，踩着木板，身形略显迟钝地朝着两人追了上去。 门外有月光高悬，脚下是村落小径。 林文和小男友沿着小径不停地往前跑，脚下是重重的踩踏碎石的声音。 路两旁，是四处散落着的茅草木屋，但却都安静异常、毫无声息。 林文的余光扫过，没有看到一丝人烟的痕迹。 这一切，都是古怪。 两人的身后，那女尸竟一时半会儿没有追来。 大概是速度太慢了。 小男友紧跟在林文身后，几次想停下歇歇，但却见林文依旧一直脚下不停地向前，又硬生生忍住。 同时他心中疑惑：这戴着眼镜的女生怎么跑得比我还快？ 啧，林文可是王程程训练出来的。 “我们……现在是要去哪里？”小男友一边继续跟着，一边憋不住问出口。 林文脚步未顿，头也不回道：“我们要找到一座庙。” “庙？”小男友奇道，“什么样的庙？” “你究竟还知道什么？” 之前林文的总总表现，分明是知道什么内情的样子。 林文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道：“现在不是解释的好时机。” 正巧此时，一阵敲木鱼的声音传来。 "笃、笃、笃……" 一座小庙出现在两人的视野里。 然后…… “嗬叱——嗬叱——”刺鼻的恶臭从身后猛然袭来。 小男友猛一回头，震惊地发现那女尸不知何时已经跟了上来—— 就在自己身后几十米处！ 小男友：！？？ 小男友一个大惊，瞬间加速。 竟在极度的恐惧之下越过了林文，冲到了那庙门之前，急急地敲打起来。 他大声呼救着：“快开门！快开门！” 可惜，庙内无人应门。 就连那木鱼的敲击声也停了下来。 林文转瞬也跑到近前，只听她嘴中道：“不用敲了，这个门不会开的。” 门不会开？ 小男友一时有点崩溃：“那我们为什么要过来？那女鬼已经追过来了！” 哦，他还没反应过来那是尸体？ “因为这棵树。” 林文停下脚步，扶了把眼镜，喘了口气。 她拍了拍立在庙门外的一棵大白杨树，对着小男友开口道：“快，躲在树后。” 说罢便身体力行，自己迅速躲在了这大白杨树后。 这大白杨树繁叶茂，树干粗壮，直径近两米，足够两个人躲在后面了。 但小男友一时难以置信：“那女尸又不是瞎的，就这树再宽能有什么用？” 就绕个圈，不就看到了吗？ 林文：“万一它是呢？” 之前室内点有灯火，不算是视野不佳。 但那女尸却没看出床铺上的几人，都用被子捂着头。 它那吹气，纯粹是无效施法。 反而之前那人落地，以及林文开门的声音，却能引起女尸的迅速反应。 说明这女尸对声音敏锐，视力却怕是不太好的。 反正，林文就准备这么赌一把了。 林文躲在树后，看着小男友，小男友瞪着眼睛，看着林文。 那女尸僵硬着步伐，却也马上就要跑到近前了。 小男友无计可施，只有听林文所言，跟着躲在那粗壮的大白杨树后。 “然后呢？”小男友躲在树后，缩起身子，问向林文。 林文盯着逐渐靠近的女尸，答：“然后就耗着它。” 小男友满脸问号：“？？耗着它？” 说话间，那女尸已逼近至树前，惨白的寿衣簌簌作响，青白的面容狰狞扭曲，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低吼。 只与两人隔了这棵大白杨树。 林文迅速探头瞥了一眼，随后对小男友低声道：“你躲在我身后。” 跟着便直接演示了起来。 小男友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林文身形一闪，贴着树干开始左右腾挪。 女尸从右侧扑来，林文便往左闪；女尸绕向左侧，她又敏捷地向右避去。 小男友被迫跟着她来回移动，活像个被护在母鸡身后的小鸡崽。 小男友瞪大眼睛：这不就是……老鹰捉小鸡！？ 几个回合下来，女尸的怒喘声越来越急，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似乎是越发暴怒了。 小男友：要我要是被人这么遛，我也愤怒。 双方绕着树干周旋了数十次，林文的呼吸渐渐粗重，汗珠不断从她的额头滚落，后背的衣衫也早已湿透。 小男友更是双腿发软，精神恍惚—— 我在干什么？我不是在逃命吗？为什么我现在在玩老鹰捉小鸡？ 但林文的方法，似乎确实是有用的。 显而易见，女尸的动作也渐渐迟缓，腐烂的躯体发出"咔咔"的声响。 并且，它确实一直也没能伤到树后的林文和小男友。 而就在林文即将力竭之际，那女尸的动作突然停下。 它顿时站住了。 林文趁机躲在树后气喘不止。 小男友满脸麻木，行尸走肉般地跟着停下，大脑已经完全停止了思考。 就在此时，林文忽然开口：“马上就好了。” 小男友：好了？什么好了？我的饭盒准备好了吗？ 就在下一瞬，那女尸骤然暴起。 “嗬——” 只听女尸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啸，随后它的双臂猛地张开，竟同时向左右两侧抓去，试图封死林文的退路。 林文身后的小男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腿一软，瘫坐在地。 可惜，无论是林文还是小男友，此时此刻都命不该绝。 可惜，这树干很粗，而女尸的手不够长。 只见女尸十指如钩，“咔嚓”一声，狠狠地插进了树皮。 然后，便僵住了。 女尸双臂环抱杨树，指甲深深抠进树干，整个身体死死贴住树干，它竟保持着这个可怖的姿势，一动不动地僵在了原地。 “成了。”树干后，林文说。 “……成了？”小男友呆滞地坐在地上，迷茫地睁着双眼。 “铛——” “铛——” “铛——” 忽然，一旁的庙里敲响了钟声。 是庙里的晨钟。 在钟声之间，转瞬黑夜转白。 夜色被瞬间抹去，天边泛起鱼肚白，晨曦的微光温柔地笼罩大地。 天已蒙蒙亮了。 那本还挣扎嚎叫着的女尸，瞬时停止了挣扎，狰狞的面容定格在最后一刻的扭曲表情。 “阿文！” “晨安！” 林文转过头，看到王程程正从庙门前的台阶上一跃而起。 一个娇小的身影，以更快地扑到了自己身后的某人身上。 当然，林文也看到了冯宇。 第7章 逃出生天（7） 许婷婷颤抖着，手中高高紧握着刚从女尸脑中拔出的银钗。 那银钗上，还残留着一些不可描述之物。 她抖着唇说：“是想象，想象可以产生武器。” 冯宇长呼出一口气，看向倒在床铺上的女尸，道：“谢谢。” 想象？ 王程程侧头想了想，看向自己的手，脑中想象起自己先前看到的。 银色的光泽忽现忽无，跟着一把简洁漂亮的银枪出现在了王程程的手中。 王程程一惊：真的！？ 然后王程程手一抖，银枪又一下消失。 王程程：…… 看来，王程程的想象还很不稳定。 如此同时，冯宇也化出一把银枪，走到了那被石墙压着的僵尸面前。 王程程瞪眼：“你学我？” 冯宇并未答话，高举起银枪，准备往下送—— “你要干嘛？”王程程疑惑。 冯宇停下动作，看向王程程，不相信她不懂自己在干嘛，开口道：“他已经死了。” 王程程道：“那也没必要。” 冯宇看了王程程一会儿，可能在想：随你的便。 随后他便收回银枪，转身推开门向外走去，留下被墙体压住的僵尸在地上挣扎嚎叫。 看着，还蛮可怜的。 王程程再看了眼那张有几分熟悉的脸，便扭头，跟着走出了门。 许婷婷见状，也连忙跟着两人从屋中走出来。 门外是比较荒凉的村落景象。 门口一条小路，路旁全是杂草。 沿着小路延伸，能看到零零落落的茅草顶屋子。 这样看去，僵尸们所在的这间屋子还算是不错的了，至少是瓦片屋顶。 王程程踏出屋门，靴底碾着几块细小的碎石。 她环顾四周，目光落在前方冯宇的背影上。他正立在门前，沉默地扫视着周围。 “看出什么了吗？”王程程问道。 听到王程程的问话，冯宇摇了摇头。 他依旧没有答话，只持着银枪，抬脚迈步，沿着小路径直往前。 厚底的靴子踩在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王程程挑眉：这冯宇怎么比以前还内向了？ 月光映照下，三人慢吞吞地沿路前行。 冯宇手持银枪，稳步走在最前面。 王程程走在中间，时不时弯腰查看路边的杂草丛，试图发现什么线索。 可惜一路不见人烟、平平无奇。 许婷婷则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不时紧张地四面张望。 “我叫许婷婷，你叫什么啊？”许婷婷终于鼓起勇气，加快几步，有些怯生生地在王程程的身后问道。 王程程一个转身，咧嘴一笑，露出两颗虎牙：“好巧！我叫王程程！” 许婷婷眨了眨眼：“......好巧？” 王程程嬉笑：“我们都是ABB的名字！王程程！许婷婷！" 许婷婷：…… 许婷婷尬笑：“是呢，是呢。” 跟着，犹豫片刻后，许婷婷斟酌着开口：“王程程，你……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吗？” 明明正坐着大巴，一眨眼便和男友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 还……开始了逃命。 “肯定是穿越！”王程程斩钉截铁道。 许婷婷愣：“穿、穿越？” 王程程煞有介事地点头：“没错，我们集体穿越到了古代！” 许婷婷：“啊？但，我们之前不是在一个山洞……” 王程程：“唔，看来我们是穿越了两次了。” 许婷婷：“？？？” 走在最前的冯宇突然停下脚步。 王程程正倒退着和许婷婷瞎扯，险些撞上他的后背。 “怎么了——哇！” 王程程站稳后转身，一座古朴的小庙映入眼帘。 斑驳的朱红色庙门约莫两人宽，门前矗立着一棵树干粗壮的参天古树。 那树干，得要两个成年人手拉手才能合抱。 树皮呈现出灰白色，表面布满深深的纵裂纹，巨大的树冠投下大片阴影，树叶在风中沙沙作响。 “笃、笃、笃……”庙中有敲木鱼的声音传来。 冯宇抬步上前，敲了敲庙门，门中木鱼声戛然而止，却也无人应门。 “大师！”王程程立时隔着门，扯开嗓子呼喊起来。 “庙里敲木鱼的大师，开开门呗，我们不是坏人！” “我们就是想讨口饭吃！” “当然，如果能借宿一晚就更好了。” 庙中依旧毫无回应。 而冯宇早就在王程程呼喊开始的时候，就走到一旁，观察起那棵大树去了。 冯宇的指尖轻轻抚过树皮，指腹传来粗糙的触感。 他看到树皮的裂纹，呈现出纵向的深沟，这是高龄银白杨的典型特征。 这棵白杨至少活了七八十年了。冯宇心想。 “哎，看来大师心情不好。”王程程喊累了。 她耸耸肩，随意扫了扫庙门前台阶上的灰尘，便一屁股坐下了。 许婷婷左看右看，犹豫片刻，也跟着坐下来。 “哎，”王程程突然问道，“你饿吗？” 许婷婷一愣，感受了一番，随后略带着惊讶道：“……不饿。” “对啊，”王程程托着腮帮子，百无聊赖地望着前方，“我们居然不饿……” 已经过了这么久，还经历了好几番生死时速，居然没感觉到饿。 冯宇也终于检查完古树，沉默地走回庙门前。 “铛——” “铛——” “铛——” 三人身后，突然响起了庙里的晨钟。 王程程抬头望去，看到不可思议的一幕——漆黑的夜空如同水墨画褪色，转眼间变成了明亮的白昼。 并未眨眼，几个身影却凭空出现在参天的白杨树旁。 其中两人在树的一侧，一坐一站。 第三个则以一个怪异的姿势站在树的另一边，还不知为何，双手紧紧环抱着树干。 “啊，那是……”身影逐渐清晰。 “阿文！” 王程程惊喜地笑起来，她一跃而起，欢乐地奔向林文。 —— “晨安！” 许婷婷从王程程身边飞奔而出，扑进白杨树旁小男友——何晨安的怀里。 还坐在地上的何晨安，惊喜地张开双臂，一把将女友紧紧搂住：“小婷！” 许婷婷呜咽：“晨安！” 何晨安颤抖：“小婷！” 许婷婷：“晨安！” 何晨安：“小婷！” 被迫分开，各自面临生死险境的一对情侣，此时终于再次相拥。 “嘤嘤嘤，真感人。” 王程程把半个身子赖在林文的肩膀上，假意抹泪。 林文：…… 感受到自己肩上熟悉的重量和温度，林文没忍住，勾起了一道笑容。 真好，程子还在。 冯宇此时也持着银枪，迈步走来。 他立在白杨树旁，仔细观察起眼前这僵立在树前的女尸。 “冯宇。”树旁的林文出声招呼。 冯宇闻声回头，点头应道：“林文。” 王程程张嘴就来：“缘分啊，老同学，你们居然在这里相遇！” 林文、冯宇：…… 林文、冯宇：这缘分还真不想要。 林文好奇地看向冯宇手中的银枪。 那枪身线条流畅，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隐约的纹路布于枪身的表面，似乎还可以转换为其它形态。 王程程注意到了林文的视线。 她立时林文的肩上立起，兴奋道：“阿文，我也有！”说着从右手一张，一把与冯宇相似的银枪出现在王程程的手中。 这枪比冯宇的那根更亮！ 林文眼睛一亮。 此时，何晨安也从地上爬起，牵着许婷婷的手走了过来。 他好奇的目光，在王程程和冯宇的银枪之间来回游移。 一旁的许婷婷见状，抿嘴一笑，手指轻轻一翻，一支精致的雕刻银钗便出现在她掌心。 “小婷？你……”何晨安瞪大眼睛。 “这还得感谢许婷婷呢。” 王程程兴致勃勃地挽了个枪花，银枪在她手中灵活地转了个圈，划出一道漂亮的银色弧线：“是她最开始发现的——想象，可以产生武器。” “想象可以产生武器？” 林文疑惑地重复了一遍，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那她也能想象出武器吗？ 何晨安惊讶又欢喜地看着许婷婷：“小婷，真的吗？” 许婷婷羞涩地点点头：“嗯。” “小婷，你真棒！” 说着，何晨安跃跃欲试地张开自己的手掌：“那我也试试……” “快过来！这边有人！”一声急促的呼喊，打断了几人关于想象与武器的探讨。 那声音就来自不远处。 白杨树旁的四人循声望去，只见四个人影互相搀扶着从一条小路上蹒跚而来。 光亮照在他们身上，拖出长长的影子。 等等，哪里来的路？ 林文蓦地转头，环顾四周。 她这才发现以那小庙和白杨树为中心，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有一条小路向远方蜿蜒而去。 在黑夜中时，分明不是这样的。 林文喃喃：“……四组人？” 第8章 逃出生天（8） 林文回忆起来，之前爬上石洞的共有十六个人。 若是一个方向为一组，一组四个人，四个方向正是刚好十六个人。 此时，已经出现了三组。 那第四组呢？ 如果他们一直没有出现，那说明…… 林文还记得，石洞下那个梗着脖子倔强的男生，和那个抓着绳子差点急哭的女生。 很快，小路上的四人走近。 林文认出，其中一位是之前那位穿高跟鞋的女士，另外是那一家三口。 “啊，是你们！” 远远的，高跟鞋女士也已经看到了林文和王程程。 她略显用力地朝着两人挥手，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兴奋。 林文和王程程也同样挥手回应。 林文看到，高跟鞋女士已经没了高跟鞋。她牵着小女孩，快步走在最前，同时时不时为自己身后的两人指着路。 而她身后，是一家三口中的那对夫妻。 他们中，有人受了伤。 脸色惨白如纸的丈夫被妻子搀扶着，他右肩的衣服已经被血浸透，豆大的汗珠不断从额头滚落。 他的嘴唇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每次呼吸都像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何晨安下意识要上前帮忙，却被许婷婷一把拉住。 他困惑地回头，却见许婷婷白着脸，咬着唇对着自己摇了摇头。 与此同时，林文也注意到王程程反常的沉默和一动不动。 按照王程程一贯乐于助人的热心肠，若是有人受伤，定会上前帮忙。 可此时她却没有上前，只能说明—— 林文：“程子，是有危险？” 王程程张开嘴，没有直接回答，反是问道：“阿文，你还记得那个试图抢在你前面，钻窟窿的男人吗？” 林文回忆着点头：“记得，他不是那个第一个离开石洞的人吗？” 王程程道：“他变成了僵尸。” 林文闻言悚然一惊。 她下意识转头，看向那个此时正被扶着坐在地上的受伤丈夫——他的指甲不知何时已经泛出诡异的青黑色。 那一组四人都已经走到了附近的区域。 “你胡说！” 那个小女孩顿时哭喊起来，她耳尖地听到了王程程的话：“我爸爸才不会变成僵尸！” 牵着小女孩的高跟鞋女士表情一尬——她刚刚正准备笑着和林文两人打招呼呢。 正扶着丈夫的女人身形一僵。 “谢谢。” 她低声谢过高跟鞋女士的帮助，随后一把将小女孩拉了过来，搂进自己的怀里。 “呜呜呜呜呜……” 小女孩将自己埋进妈妈怀里，呜呜哭起来。 刚刚还共患难过的高跟鞋女士为难起来：“这……” 心中也难免有点感伤。 这丈夫，也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妻子和女儿，才不小心被那女尸咬伤了。 高跟鞋女士当时清楚地看到了，那丈夫肩上的一块肉，是径直地被咬了下来的。 坐在地上的男人，艰难地抬起手。 颤抖的手指轻轻抚过女儿的头发，又在妻子脸上短暂停留。 他的眼神——恐惧、不舍、担忧…… 随后，他咬着牙往旁边挪去，想要去到远离自己亲人的地方。 “别走！” 女人一把抓住丈夫的衣角，声音里带着哭腔。 “或许还有救。”高跟鞋女士突然想到了什么，她眼睛一亮地道，“之前在山洞的时候，我穿着高跟鞋磨破了脚跟。” “但刚刚在那屋子里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脚已经好了。” 王程程也在一旁恍然：“怪不得！” “我是说之前分明在那山洞里狂奔了一大段，可当时我之前在那个屋子里醒来的时候，却一点没觉得疲惫。” 虽说她是也没有太过费力，但却也不可能一点疲惫也没有。 这么说起来，一旁其他几人也露出原来如此的神色。 林文总结道：“你们的意思是，如果我们能尽快离开这里的话，也许这位先生的伤也能不治而愈？” “真的吗？！” 女人闻言抬头，眼中的绝望被一丝希冀取代。 小女孩也从母亲怀里探出头，湿漉漉的大眼睛带着期待看向大家。 “真的！”高跟鞋女士语气坚定地点头，随即向众人展示起自己曾经受伤的脚跟。 可以看到后脚跟那里，的确没有任何伤口。 倒是脚底的细碎伤口不少。 高跟鞋女士解释：“呃，这些是这次逃跑的时候弄到的。”毕竟这一次为了跑快点，她可是赤脚跑的。 “那、那——” 女人抱紧女儿，环视众人：“那我们……” 那我们怎么离开这里呢？ “铛——” “铛——” “铛——” 下一瞬，庙中钟声毫无预兆地响起，震得所有人一颤。 白昼被瞬间抹去，黑暗如潮水般涌来。 白日转瞬入夜，吞没了所有人的惊呼。 林文只来得及和王程程惊诧地对视一眼，随即便又一次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 熟悉的昏沉感从脑神经中传来，不断地将林文拉入更加深沉的睡意。 但——周围似乎有什么实在太过吵闹。 林文撑开沉重的眼皮，视线还未完全聚焦，一声刺耳的尖叫就在她耳边骤然炸开—— “爸爸——！” 昏黄灯火中，林文看到一道僵硬的黑影，正扑向自己眼前的小女孩。 林文从来没反应那么快过。 在睁眼看清的一瞬，林文猛地探身，一把抓住小女孩的手腕，将她从紧压着她的被子下拽出来。 接着把自己身上盖着的被子一掀，正好盖在眼前的僵尸身上，一瞬挡住它的去路。 随后立即一跃而起，扯着还呆若木鸡的小女孩，飞速往门口跑去。 “嚓嚓、嚓嚓、嚓嚓……” 那纸衾里的女尸已经起身，在朝着屋中仅存的两个活人走来。 林文用力推起门闩，一把将门推开，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嗬叱——嗬叱——” 女尸的声音已经接近身后。 林文迈出门槛，拉着小女孩用最快的速度向外跑去。 但是女尸居然紧追不舍。 令人毛骨悚然的嚎叫声如影随形，林文能清晰地听到身后"咚咚"的脚步声，每一次落地都比前一次更近。 它跑得比上次快了！林文忽然意识到。 上次林文和何晨安跑到庙前时，女尸已被他们甩得远远的。 是她和何晨安两人在白杨树前停了一会儿，那女尸才追上来的，足以说明当时人的速度是比女尸快的。 而现在，这女尸的速度几乎是和人一样了。 那如果还有下一次，女尸的速度会不会…… “啊！” “砰！”小女孩突兀地绊倒了。 拉着小女孩的林文立时感到手臂传来一股向下的拉力。 她踉跄了一下，女尸腐烂的恶臭瞬间弥漫了过来。 来不及了。 林文心中明了，她下意识把小女孩往前用力一推，随后闭上眼睛，后背绷紧准备承受即将到来的剧痛。 女尸的臭味笼罩住了林文的整个脑袋，但—— 预想中的疼痛并未降临。 林文缓缓地睁开眼，看到有银色的光亮，映在了自己的眼镜镜片上。 她转身—— 身后，是无数银白色的丝线如蛛网般缠绕在女尸身上，将女尸牢牢地固定在了原地。 银丝在月光下泛着冰冷的光泽。 “嗬叱——嗬叱——” 女尸刺耳地嚎叫着，它狰狞的面孔距离林文的鼻尖不过寸许，腐烂的皮肉散发着熏人的恶臭间，但它却再难前进分毫。 林文恍惚：这就是……想象产生的武器？ 这银线是凭空产生的。 但这不是林文想象的武器。 ——是林文身后的小女孩。 “爸爸。”一声几不可闻的呢喃从身后传来。 林文转头，看到那个本应跑走的小女孩。 小女孩——艾琪眼中含泪。 她的目光越过林文，呆呆地看向两人刚刚逃离的方向。 那里的尽头，是那间有着昏暗灯火的屋子。 那屋子里…… 如、如果当时爸爸不是为了保护我…… 如果当时我能保护我自己…… 如果当时我能保护爸爸…… 在无穷无尽的懊悔，和不想要再让保护自己的人受伤的决心下，小女孩艾琪想象出了自己的武器。 她的武器，可以限制住敌人的攻击。 不能停在原地！ 林文迅速回过神来，她站直身子，快速再次拉住艾琪的手，向前奔跑。 这次，小女孩冰凉的手指轻轻回握了她。 “姐姐，我爸爸是不是死了？”奔跑中，艾琪的声音轻得像片落叶。 她的爸爸？ 林文心头一惊，脑中闪过之前的画面。 她这才反应过来，刚刚醒来时自己看到的，扑向艾琪的僵尸——就是艾琪的父亲。 林文惯是不会安慰人。 此时她喉咙发紧，沉默了几秒，只能干涩地回答："对不起，我不知道。" 艾琪：“没事的，姐姐不用道歉，和你没关系。” 林文：“……嗯。” 沉默中，继续向前，很快再次来到了庙前。 两人停下脚步。 女尸被银丝禁锢在原地，而艾琪的父亲似乎并不能离开那个房间。 仿佛一切都安全了。 “笃、笃、笃……”庙里木鱼声依旧在响。 艾琪隔着庙门，仰着头听了一会儿，开口：“姐姐，我们不去敲门吗？” 林文摇头，目光扫过紧闭的庙门：“敲门，他也不会开的。” “这样啊。”艾琪轻轻叹了口气。 林文沉默着，抿紧嘴唇。 面对这个刚刚失去父亲的小女孩，林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安慰她，说她的父亲或许没死？ 还是鼓励她，让她失去了父亲也要坚强？ 感觉……这些东西都是废话。 可又是艾琪先开了口。 艾琪好奇地看向林文，问：“姐姐，你在想什么？” 林文回过神来。 想什么？ 林文脑子飞快转了起来。 这次醒来，屋子里活着的只有自己和艾琪两个人。 之前在庙前集合的，排除艾琪的父亲，一共是八个人。如果一共还是四组，如果平均分布的话，那么这次每组就是两个活人。 自己是和艾琪在一起。 不知道，王程程又是和谁在一起。 林文这么想着，开口答道：“我在想，我的朋友现在在哪里？” 王程程在哪里？ 王程程此时正悄无声息地趴在屋内的房梁上。 她的身体紧贴着粗糙的木头，轻轻呼吸着，仔细观察着地面上的来回游荡的三个僵尸加一个女尸。 “哒哒……” “哒哒……” 王程程：啧，我真牛！1挑4！ 第9章 逃出生天（9） “噗嗤——” 许婷婷咬着牙，用力将银钗从僵尸的头颅中拔出。 “砰。” 高跟鞋女士——李蕊松开钳制僵尸的手。 屋中的最后一个僵尸轰然倒地。 何晨安手上的银色长棍消失不见——在危急时刻，他也想象出了属于他的武器。 他低头，看向地上这对面目全非的僵尸，面色复杂。 这正是之前他和林文第一次离开房屋时，拒绝一起出来的那两位中年男女。 上一次，林文和何晨安把房里的女尸引到了庙前，按理说，这屋内是不会再有什么危险了。 但他们还是变成了僵尸。 原来，不离开这间屋子，也是会死的。何晨安如此想道。 “多谢你了，婷婷。” 李蕊缓了口气，连忙感激地向许婷婷道谢。 刚才若不是许婷婷的银钗，他们怕也没那么容易打败这些僵尸。 何晨安的银棍，最后千钧一发的时候才出现呢。 许婷婷抿嘴，轻轻笑了笑：“不用谢。” 这屋子里也没什么需要留恋的。 推开房门，三人依次跨过门槛，向屋外走去。 “嘶——” 李蕊赤脚踏上屋外的碎石地，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上一回赤脚奔跑的伤口还在。 许婷婷眨眨眼，明白了：“所以需要像我们离开那个石洞一样，完全去到另一个地方，伤口才会复原对吗？” 李蕊忍痛地点点头：“看来是这样没错了。” “那……那个小女孩的爸爸……”何晨安有些欲言又止地道。 屋外的三人，闻言都沉默了下去。 看来，不是所有人都拥有幸运。 房外的场景与上次如出一辙——荒凉的村落，寂静的小路，零星的茅屋。 至少从肉眼看去是毫无变化的。 眼睛盯着路旁的屋子，许婷婷突发奇想：“你们试过进去这些屋子吗？” 虽然看起来并无人烟，但也许也值得一探究竟。 李蕊回过神来，闻言摇头：“进不去的。” “上次……” 李蕊回忆着，有些忧伤地道：“因为有人受伤，我们想找个地方休息。但那些房子却就像海市蜃楼一样，根本没办法靠近。” 不是进不去，而是无法靠近。 何晨安皱眉疑惑：“没办法靠近？什么意思？” “就是无论你朝那些房子走了多久、走了多远，那些房子与你的距离始终不变，始终永远无法靠近。”李蕊解释道。 “唯一一条路，就是向那座庙走去。” “那……” 许婷婷想了想：“如果我们不走这条小路呢？比如我们绕到这间屋子的背后！” 说着，许婷婷便向屋子后面绕去。 “小婷！小心点！” 何晨安急忙担心地跟在了许婷婷身后。 许婷婷走在前面，何晨安跟着身后。 两人一齐顺着屋子左侧的墙角往侧面绕，却在绕过之后，看到李蕊正站在那里。 “你！？”何晨安惊道。 李蕊转身，看到许婷婷两人从拐角绕出来，一时竟没有觉得吃惊。 李蕊叹了口气：“果然如此。” “这……” 许婷婷瞪大眼睛，抬头看去，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屋子的正面。 她不信邪，又顺着那同一墙角往屋子侧面绕去。 果然，又再次出现在了屋子正面。 从李蕊的角度来看，便是许婷婷刚从左边的拐角进去，便又立刻从右边的拐角出来了。 这间屋子没有侧面，没有背面，只有正面。 “看来我们只有一条路。” —— “铛——” “铛——” “铛——” 庙里的钟声如约响起。 昼夜再次交替。 阳光洒下来，林文眯起眼睛，眼前空无一人的空间之中，逐渐浮现出一队两人—— “妈妈！”艾琪像只小鸟般向前扑去。 是冯宇和艾琪的母亲，两人在白杨树不远处并肩而立。 冯宇呼吸略急，但神情淡定。 艾琪的母亲虽然脸色苍白，但身上没有明显伤痕，此刻正张开双臂接住飞奔而来的女儿。 紧接着，又一队人影渐渐清晰——何晨安紧紧牵着许婷婷的手，两人身后还跟着...... 等等！怎么会是三个人！？ 林文一惊，心脏骤然收紧。 她猛然站起身来，快速环顾四周，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一共是八个人，平均每组两个人，但如果有一组是三个人，那就意味着...... 王程程的身影终于在林文的左前方缓缓显现。 她摇摇晃晃地站着，对着林文虚弱地勉强扯出一个笑容：“阿文......” 话音未落，整个人就像断线的木偶般瞬间瘫软下去。 林文惊恐地上前一步，伸出手，指尖只擦过王程程扬起的发梢。 王程程呼吸微弱地侧躺在草地上。 鲜红的血液正从她腰侧汩汩渗出，在翠绿的草地上晕开刺目的红。 一瞬间，林文眼前天旋地转—— 世界颠倒，色彩扭曲，脑中一片混沌，耳边嗡嗡作响。 “林文！” “林文！！” “林文！！！” 李蕊的声音像利剑般刺破混沌：“林文，你现在清醒一点！我们需要立即找到出口！” “何晨安说你知道些什么！” “你知不知道出口在哪！？” “找到出口，离开这里，王程程就有救了——！” 出口？ 出口！ 林文猛地回神，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半跪在地上。 她的余光看到，不远处，王程程正被众人包围。 何晨安从背后托住了她的上半身，冯宇正在包扎伤口，而那包扎伤口所用的布料——许婷婷和艾琪的母亲身着的长裙，正此时已经只剩到了膝盖的位置。 艾琪倚在母亲身旁，担忧地看着。 但是，还是不够！ 鲜血依旧在晕染，从王程程腰间流出的鲜血，根本止不住！ 林文浑身颤动着，大脑飞速地运转起来。 她要怎么做！？ 她能怎么做！？ 找到出口，离开这里，王程程的伤口就能够愈合！ 但是出口在哪里？ 要怎么找到出口！？ “村去城五六里，父子设临路店，宿行商……”忽然，林文直直跪在草地上，双目放空，嘴中快速喃喃起来。 林文身前的李蕊见状骇然一惊，猛地倒退一大步。 这、这是——中邪了！？ 不远处的许婷婷几人，也朝林文投来震惊诧异的眼神—— 这是疯了？ 倒只有冯宇，还在认真包扎——虽然那血，是怎么也没止住。 王程程早已完全昏死了过去。 林文不顾他人惊愕的眼神。 脑中不停地翻转着，自顾自地跳到了下一段：“入其庐，灯昏案上；案后有搭帐衣，纸衾覆逝者……” “女尸已揭衾起；俄而下，渐入卧室……” 艾琪的母亲耳尖地听到了：“等等，她刚刚说女尸？” 林文：“尸暴起，伸两臂隔树探扑之。客惊仆。尸捉之不得，抱树而僵……” 何晨安惊呼：“啊！这个我知道！” “遣役探翁家，则以尸亡客毙……” 忽的，林文手掌之中，一物忽闪着泛起银光。 随即一支闪着银光的毛笔凭空出现，林文抬起右手，以银笔在空中快速书写起来。 银色的字迹凭空出现在了悬空之中。 “这！？” 离得最近的许婷婷和李蕊震惊地对视了起来。 “客泣告宰曰：‘身四人出，今一人归，此情何以信乡里？’” “宰与之牒，赍送以归！” 就在林文口中落下最后一个音时，她手中的笔也落下了最后一个点。 下一瞬，浮现在空中的数十个文字骤然亮起，整篇文书爆发出刺目的光。 闪耀着的文字如同活物般蠕动重组，最后化为了一道闪着白光的门。 “这这这——” “这就是出口？”何晨安瞠目结舌。 第10章 逃出生天（10） 当林文迈入那道刺目的白光时，意识如同被突然掐灭。 没有过程，没有感知，甚至连黑暗都不曾存在——下一秒，意识重新点亮时，林文已经身在一个古香古色的房间。 但林文根本无暇打量四周的一切，只在视野清晰的一瞬，就一个箭步冲向半躺在地上的王程程。 “程子！程子！” 林文颤着声音呼喊着，却在距离王程程还有半臂远时，猛地刹住动作。 她甚至不敢扑到她的身上，她怕，她怕……伤口还在。 林文是最后一个穿过光门的，她请求冯宇背着奄奄一息的王程程最先踏入白光。 此刻王程程胸口的起伏如此平稳，简直就像…… “阿文……？” 木质的地板上，王程程突然睫毛轻颤，随后缓缓地睁开了眼。 “你这是……？我这是……？” 她满眼困惑，有些茫然地看看林文，又茫然地看看自己。 又仰起头来看看四周。 视线扫过将自己和林文围成一圈的众人——每个人都是大松一口气的样子，最后落在陌生的房梁上。 王程程：又穿越了？ “程子，你醒了！”林文这才带着欢喜惊呼起来，整个人扑到王程程身上，喜极而泣。 是哦！ 记忆如潮水般涌回。 王程程下意识搂住林文，这才恍然想起之前那场恶战！ 三个僵尸加一个女尸，她硬是靠着一杆银枪来回周旋。 最后那根该死的断裂木框——还是她自己劈断的。 没被怪伤着，却在打死了三个，躲避第四个的时候，一不小心被那根断裂的木框扎进了腰里。 腰！ 想到这里，王程程猛然摸向自己的腰。 呼——是完整的。 王程程长舒一口气。 一个“呜呜”的林文还趴在自己的身上。 王程程赶忙拍拍，安慰道：“看，阿文，我没事儿了。” “嗯。” 林文趴在王程程身上，带着鼻音闷闷地点头：“程子，你没事了。” “是的，我没事了。” 王程程又安慰地拍了几下，然后顿了一会儿，道：“呃，阿文，你眼镜硌到我了。” 林文：“……” 林文无语地爬起身，推了推自己的眼镜：“哦。” “你们这是……？” 忽然，一个陌生的男人声音，在不远处疑惑响起。 有陌生人！？ 林文瞬间绷紧身体，半蹲在地上，迅速回头。 一头扎眼的橘色头发立刻吸引了林文的视线。 一位整个头发染成橘色的年轻男子，正从房间角落处的一面雕花屏风后探出头来。 他有些惊愕地看看眼前出现的众人，又看看某道白光消失的地方。 这些人，刚刚就是从那道白光里走出来的。 橘子头心中嘀咕：我记得，我好像不是用的这种方式？ “你是谁？” 许婷婷握着何晨安的手，看着陌生男子，站了出来。 咳，之前许婷婷或许还会在何晨安的面前装装羞涩，现在却是一不小心就忘了伪装。 虽然何晨安也没注意到就是了。 何晨安此时正握紧自己女友的手，也严肃地盯着眼前出现的这陌生男人。 同时右手一展，银色的棍子，出现在他的手中。 橘子头见状顿时眼睛一亮，口中惊呼：“哟？这是你的能力？！有点炫酷啊？” 能力？什么意思？ 刚从白光出来的几人，脑中都闪过同一个念头。 许婷婷眯了眯眼，拉回主题：“你还没有回答我们的问题。” 李蕊也立在小情侣一旁，严阵以待。 趁着这个间隙，林文扶住王程程的手肘，两人互相借力站了起来。 林文的指尖能感觉到王程程手臂传来的温度——真实的、活着的温度，这让她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同时林文也终于有机会，打量一下现在自己所处的这个空间了： 这又是一间古时的屋子。 拔步床挂着帐幔，罗汉榻铺着竹席，八仙桌包着铜桌角，多宝阁摆满瓷器。一扇双开的雕花木门，四扇糊着白纱的木窗。 和先前的平民屋子不同，这显然更是像个富庶人家的卧室。 许婷婷，何晨安以及李蕊都在林文两人身前不远处。 冯宇不着痕迹地走动着，看似在细致地观察四周的屋子，却隐隐封住了橘子头可能突围的另一个位置。 他的右手上，银枪已经显露。 艾琪妈妈——汪敏察觉到氛围不对，抱着艾琪躲进一旁的阴影里。 尽量，不影响众人的发挥。 但林文还是注意到，这位母亲偷偷从一旁的多宝阁上取下了一个长瓶。 屋子角落里的橘子头，瞧了一眼发问的许婷婷和她身旁的两人，又瞧了眼立在一旁，蓄势待发的冯宇。 唔，人多势众啊。 橘子头迅速识时务为俊杰，面上神色一变，开始嘻嘻道：“回答回答，现在就回答。” “哥哥姐姐妹妹们好~” “我叫黄均杰，这是我的第三个副本，但我已经在这关卡了三十多天了，也没找到出口——如果你们能找到的话，麻烦带带我呗。” 黄均杰说完，对着眼前众人俏皮地眨了眨眼。 林文：“……” 许婷婷：“……” 何晨安：“……” 李蕊：“……” 汪敏：“……” 王程程同款嘻嘻：“放心吧兄弟，一定带你！” 冯宇：“。” “哥哥，你是在打游戏吗？”突然，缩在母亲怀中的艾琪好奇开口。 抱着艾琪的汪敏有些受惊地哆嗦了一下。 但又很快放松下来，搂了搂自己怀中的艾琪，依旧沉默着握紧长瓶。 “对哦，”许婷婷恍然，“你刚刚说的副本、关卡，还有能力是怎么回事？” 黄均杰的表情瞬间凝固：“……” 只见本来有点讨好之色的黄均杰，突然神色防备起来。 他皱眉重新看向眼前几人：“你们是新人？” 新人，最坑了。 新人？ 林文和王程程闻言对视一眼，她们不约而同地穿过许婷婷几人，走到了前面。 林文看向黄均杰，先开口道：“你在寻找出口？” 黄均杰看向林文，听到问题顿时想起了什么：“对，我还没问呢，你们刚刚是怎么过来的？那个白光是什么？” 他的声音中有些质疑：“我过来的时候，可没出现这个白光。” 林文接着问：“那你是怎么过来的？” 黄均杰拒绝回答：“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众人闻言都看向了林文。 除了林文，他们都不知道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王程程：? 王程程把众人的眼神都瞪回去：“阿文，他们为什么都看你？” 被瞪的众人：“……” 哦，还有个真·什么都不知道的王程程。 林文捏了捏王程程的手，阻止她幼稚的行为。 她思考了一下，随后缓缓开口道：“我想，我们刚刚离开的那个地方，或许是源自一篇古文。” 黄均杰：“古文？” 林文：“——《聊斋志异·尸变》。” 聊斋？ 尸变？ 众人闻言一震，都惊诧地对望一眼。 这两个词听起来都蛮吓人的。 就连黄均杰都震住了：“啥？” 没在意众人的反应，林文回忆着继续道：“通铺上四个人，女尸向每人吹三口气。” “这样的场景和事件，是具有典型特点的。” “当时我便想起聊斋里尸变的那篇文，于是我便尝试着用文中的方法来躲避、阻止那女尸的攻击。” “事实证明，果然能行。” 亲身经历的何晨安在后面猛猛地点头。 “至于最后的出口……”也就是那发白光的门。 说着，林文垂目，又想到了在钟声响起之后，王程程在她面前倒地的那一幕。 她闭了闭眼，从脑中删掉画面，随后才继续道：“故事中，那四人中最后活下的一人，由于担心自己的同伴都死了，他无法向同伴的亲人交代。” “便恳请当地官员，写了一份证明文书，证明那三者不是他害死的。” “由此才能离开那里，返回家乡。” “于是我便想到，或许我们也需要一份证明文书。” 一支雕花的银笔此时出现在林文的手中。 这笔的样子，很像她曾经去过的某个博物馆里看到的一支，当时她心中很是喜欢。 她就是用了这么一支笔，在空中写下了那么一篇文书，找到了出口，救活了王程程。 林文握着银笔，心中满是感激。 “原来如此。” 听完林文有条不紊的叙述，黄均杰看着林文手中的银笔点点头。 他脸上的神色也放松下来。 幻化为实，落笔为真。 虽然是新人，但看来却是有些本事的新人。 想来，应该不会坑人了。 其他几人，特别是和女尸玩过“老鹰捉小鸡”的何晨安正在大呼幸运：“幸好我当时听了林文的！” 许婷婷有些小小嫉妒地看向自家男友：“晨安，你运气可真好。” 李蕊也是惊呼：“林文，你居然能把一篇古文记得这么清楚！？” 艾琪从母亲怀里探出头：“姐姐真厉害！” 就连一直沉默的汪敏此时也感激道：“林文，真是多亏你了。” 王程程骄傲：“那当然，也不看我家阿文是学什么的！” 黄均杰：“学什么的？” 王程程：“不告诉你。” 黄均杰：“略。” “所以，你刚刚所说的能力，就是这些吗？” 冯宇看着黄均杰，晃了晃自己手中的银枪：“我和王程程的枪，何晨安的棍，许婷婷的钗，以及林文的笔？” “是的。” 黄均杰点头，他现在的态度已经正常了不少：“来到这些副本里面的每一个人，都会诞生不同的能力。” “但每一个能力都——等等！” 可话未说完，黄均杰突然脸色瞬间煞白。 众人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看到窗户之外，逐渐昏暗的天色。 “快！快躲起来！”黄均杰迅速把自己缩进屏风之后，抱头蹲进自己一开始就选好了的角落位置。 “不要出声！不要看窗外！躲在离窗户最远的位置！” “快！天要黑了！”黄均杰急切地催促。 第11章 逃出生天（11） 在黄均杰的急促警告下，经历过尸变的八人迅速反应过来。 王程程拽住林文猛地向前，一个箭步冲向屏风旁边的拔步床后。 “砰！” 林文的膝盖重重地磕在了床架上，但她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迅速缩进了床架与墙壁形成的夹角，后背紧贴着冰凉的墙面。 王程程一个侧身落在林文的身前，手中银光一闪。 一把简洁漂亮的银枪横在胸前，暗下了本来莹莹的颜色。 屏风后的黄均杰：！ 黄均杰：吓我一跳！还以为你们要抢我的屏风！ 许婷婷和何晨安一个矮身，躲进身后多宝阁与墙壁的夹角。 另一侧的艾琪母女也缩了进来。 汪敏将女儿塞进里面，自己用脊背挡住开口。 李蕊闪身藏在了墙边的八仙桌下。 冯宇持着银枪，往上一跃，稳稳地落在房梁之上。 就在众人躲好的下一瞬，窗外骤然暗沉，屋内一片漆黑。 “噗噗——” “噗噗——” 一道道喷水的声音从窗外响起。 “嚓、嚓、嚓……” 隐隐还有什么在拖步走动的声音。 “噗噗——” “噗噗——” “砰！” 跟着还有石头、树木碎裂的声音。 等等，这是！？ 林文脑中闪过了什么，她迅速抓住了那个念头，手指一紧。 王程程像是察觉了什么，立刻侧头看林文，眼神询问：怎么了？ 林文回过神来，轻轻摇头，示意没事。 “噗噗——” “噗噗——” “嚓、嚓……” 这两样声音都逐渐地由小至大，由远至近。 林文半蹲着，床架凸起的浮雕花纹，硌得她背部生疼。 王程程的后背紧挨着林文，她微微侧着头，让林文能看到她紧绷的下颌线。 多宝阁后，许婷婷和何晨安互相攥着手，指节交错，掌心全是冷汗。 汪敏紧闭着眼，瘦削的手臂像铁箍般环住女儿。 艾琪被母亲紧紧搂在怀里，悄悄地使用自己的能力，将母亲的背后用银丝裹了起来。 李蕊咬牙在八仙桌下缩成一团，屏住呼吸，就连那桌布垂下的流苏都一动不动。 冯宇依旧隐在房梁上的阴影里。 “噗噗——” “砰！” 一道水柱骤然击穿左侧窗棂，腥臭的液体溅落在地板上，“滋滋”冒着白烟，腐蚀出焦黑的痕迹。 何晨安死死闭着眼。 许婷婷把脸埋在何晨安肩上，连呼吸都屏住。 “哗啦——” 第二道水箭从穿透中间的窗纸，精准地击中罗汉榻，瞬间蚀出一个碗口大的黑洞，木料焦糊的气味混着腥臭扑面而来。 罗汉榻不远处的汪敏猛地哆嗦了一下。 她怀中的艾琪安抚地拍了拍自己的母亲。 第三道水柱从右侧袭来，穿透门框上，溅在拔步床前侧的床架上，木屑飞溅。 屏风后的黄均杰埋着脑袋，浑身一颤。 不要出声！不要看窗外！躲在离窗户最远的位置！ 所有人都记住了黄均杰急促的警告。 林文躲在安全的夹角，默默听着窗外的动静。 大概明白，这屋外的怪物，是在一边绕圈一边喷水。 “噗噗——” “噗噗——” “嚓、嚓、嚓、嚓……” 喷水声和拖地声渐渐远去，但黑暗依旧笼罩着屋子。 林文通过缝隙，朝屏风后的黄均杰瞥了一眼。 他依旧缩在墙角，整张脸埋在臂弯里。 显然——黑夜还未结束。 喷水声断断续续持续了好几轮，屋内的家具早已千疮百孔。 窗户和门板上全是腐蚀出的破洞，焦黑的痕迹遍布地板。 众人躲在喷水无法触及的死角，逐渐适应了这种节奏，但每次水柱逼近，心脏仍会狠狠一颤。 终于，喷水声彻底消失。 一缕微光从窗洞渗入屋内。 愣了好一会儿，才有人敢动。 冯宇轻轻地从房梁上落下，持着银枪，看到了窗外泛白的天空。 天亮了。 屋子中，仿佛时光倒流。 被腐蚀的门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焦黑的痕迹如同退潮般消失，破碎的窗纸重新变得洁白平整。 散落在地的家具碎片，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着，重新拼接。 刺鼻的腥臭和焦糊味被檀香取代。 仿佛先前的一切，从未发生过。 黄均杰终于抬起头，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 他的嘴角扯出一个勉强的笑：“看来，我又活下来了。” ——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天亮后，几乎每个人都如同瘫软一般暂时放松下来。 虽比不得尸变的生死时速，但这持续紧绷的神经也让人并不轻松。 但缓过神来之后，八人又迅速向黄钧杰再次围拢，试图搞清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儿——有什么办法，这里就只有他一个不是“新人”。 躲在房间最靠里，屏风后的黄钧杰：…… 算了，逃估计是逃不掉的。 问什么说什么吧。 “从……哪里开始说呢？” 黄钧杰在屋子里找了个凳子坐下，随后想了想道：“就从我们现在正在经历的这玩意儿说起吧。刚刚你们也听到我说的了，我们都把这玩意儿叫做——副本。” “每一个副本都是不相同的，通过一个副本，你就——” “又活过一个副本。”说到这儿，黄钧杰脸上露出些微嘲讽的笑容。 “就像是游戏一样，只不过以前是我们玩游戏里的人物，而现在我们自己成为了游戏中的人物。” “只不过不一样的地方在于，游戏里的人物死了还能复活，而我们死了就是死了。” 汪敏闻言，搂着艾琪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指节泛白。 “而在这个游戏里，‘九’是一个特殊的数字。” “就像是——” 说到这里，黄均杰突然看向了林文。 “唔，和你们不同，我不知道什么聊斋中的尸变，只能在上一关硬抗过九次黑夜。” “九次黑夜后，那间有着大树的小庙上，就会出现一个木雕大门。” “推开门，便会来到这个宅子。” “宅子？”林文下意识重复了黄均杰的用词。 “是的，宅子，”黄均杰也跟着重复后解释道，“这里只是宅子中的一个房间。” 林文闻言，垂目思索起来。 “可你之前说你这关已经卡了30多天了？”李蕊提出疑惑道。 扛过九次黑夜，过了尸变。 可三十多天了，为什么还没有离开这一关？ 黄均杰耸耸肩：“这谁知道呢？或许这次是九十九次？” 许婷婷：“……那也许还会是九百九十九次？” 黄均杰：“那也说不定哦。” “嘶——”何晨安倒吸一口凉气。 “关，和副本不一样？”突然，一直沉默的冯宇开了口。 林文也是一顿，抬目重新看向黄均杰。 黄均杰闻言挑眉，看向冯宇：“当然不一样。” “关相当于副本中的副本，所有的关都是副本中的一部分。如果我想的没错的话，你们应该也是经过了一个山洞，然后到了尸变，然后再到了这里吧。” “这，就是这个副本中的前三关。” “等等，你刚刚说‘九’是一个特殊的数字？”王程程挠着头艰难抓住了重点。 “难道我们通过这个副本，需要经过九关！？” 这才前三关都要死要活的了，后面还有六关，还能不能活啊！？ 黄均杰笑嘻嘻：“嘿，兄弟，你抓到重点了。” 这下几乎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了。 “那你又是怎么回事？” 许婷婷追问道：“你不是和我们一起进来的，怎么会跟我们在一个副本？” “你之前的三关也是和我们一样的？” 黄均杰耸了耸肩：“谁说副本只能使用一次呢？” “只要副本没有被通关——” 说着，黄均杰透过窗户看向遥远的天空，像是在看向冥冥中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力量。 “只要符合条件，都会被抓进来的。” “条件？什么条件？又是谁把我们抓进来了？”许婷婷不依不饶地继续追问。 “啊，你的问题太多了。”黄均杰不耐烦地摆手，“想这么多，还不如先想想该怎么先通过现在这关吧。” “过不了关，我们就永远留这儿了。” “对了，你们刚刚经历了一次那个怪物，现在有什么感想吗？”黄均杰说着，看向眼前的八人，尤其特别地看了林文一眼。 有什么感想？几人面面相觑，随后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林文。 林文扶了扶眼镜，道：“我有一些想法。” —— “黄均杰，你疯了？新人的想法你也信？”黄均杰快步地踩在青砖铺就的小路上，身后跟着一个看起来约莫二十出头的女子。 身材娇小，说话暴躁。 “哎，你跟我来嘛，相信我，他们不是一般的新人。”黄均杰头也不回，嘴中叭叭，脚步轻快地绕过一道回廊。 “周姐，上一关那个几个僵尸你还记得吧？人家可不是用我们那种硬扛的方法过的。” “而且她不仅自己过了，还带其他人，一共八个人一起过了。” “你想想我们以前通过副本的时候，哪可能一次性活这么多人下来？” “八个人？真的假的？”周姐顿时诧异，脚下也是一直没停。 黄均杰斩钉截铁：“当然！不信周姐你自己去看！” 两人说话着，路过一间敞着门的厢房。 一个虎背熊腰的壮汉正坐在门槛上磨刀，石板上溅起的水花打湿了他的裤腿。 “张哥，你也来。”黄均杰立时探头，向壮汉招呼道。 张哥甩了甩刀，站起身：“怎么回事？” 跟在黄均杰身后的周姐一边脚下没停，一边撇了撇嘴：“小黄说，来了个很厉害的新人。” 张哥把刀插在腰间，三步并作两步跟上两人，好奇：“新人？怎么厉害了？不会是知道怎么离开这个鬼地方了吗？” 周姐闻言，立刻用古怪的眼神看着壮汉。 张哥瞪大眼睛，惊讶：“不是吧？真知道了！？” 周姐哼一声：“还不知道真假呢。” 黄均杰步伐超快地走在最前面，笃定道：“信我的，没错！” “对了，那个疯子呢？”黄均杰左右张望起来，寻找这宅子里的最后一人。 “鬼知道，估计又去哪儿算卦了吧。”张哥忍不住催促起来，“别找他了，到时候他自己会出来的。” “快带我去见那个新人！” “我早就迫不及待想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第12章 逃出生天（12） 林文：“《聊斋志异》中有一篇文，叫作《喷水》。” “莱阳宋玉叔先生为部曹时，所僦第，甚荒落……”林文一边背诵出记忆中的段落，一边翻译为白话。 “……细穷没处，掘深三尺余，渐露白发……” “……在那老婆子隐没的地方，往下挖，挖到三尺多深时，渐渐地露出了白发……” “……令击之，骨肉皆烂，皮内尽清水。” “……命家人砸她，砸烂骨肉后，发现皮肉内全都是清水。” 众人等了一会儿。 周姐：“没了？” 林文：“没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 周姐带着怀疑看向林文：“我们需要把那个怪物的从地下挖出来，然后砸碎？” 周姐、张哥、黄均杰以及那个没找到的疯子，其实并不是一起进到这个副本的。 疯子是最早的，但没人知道他在这里呆了多久。 然后是张哥，已经在这儿呆了有近九十天了。 周姐是七十多天。 黄均杰反而是最后才来的。 当然，他现在不是最后了。 不算那个疯子，这三个人为了逃出这个鬼地方，什么法子没试过？ 翻墙？黄均杰试过。 他踩着假山爬上最高的院墙，结果翻过去一看——还是这该死的宅子，连假山的位置都一模一样。 砸门？周姐干过。 她用石凳砸烂了正门，冲出去跑了半天，一抬头——朱漆剥落的大门就好端端地立在她的面前，她砸出来的洞也完全消失。 挖地？也不是没挖过。 张哥翻出柴房里的铲子，在院墙下挖了整整三天。 挖了十米，开洞钻出去一看——结果从宅子另一头的花坛里冒了出来。 当时张哥跪在地上，把拳头都捶出了血。 即便是待在这里不会饿也不会渴，但人也是要疯了。 况且，每次黑夜降临，那个喷水的怪物就会准时出现。 受不了这一切的，早已不在了。 此时还坚持活着的几人，都是无论如何也要活下去的。 所以，在林文说出她的想法后，周姐依旧谨慎为上。 周姐抱胸质疑，手指不停地敲着手臂：“这一切只是你的猜想。” “从古到今，从国内到国外，喷水的妖怪多了去了。” “我记得《西游记》里，就有不少妖怪是会喷水的，你怎么确定这关的这个怪物就是你说的那个《喷水》呢？” 她眯起眼睛：“万一我们到处去挖，惊动到了不该惊动的东西……” “要死早死了！”张哥倒是完全持不同的意见。 他满不在乎地挥舞着他那厚实宽大的巴掌：“这也不敢那也不敢，我早就死在之前的副本里了！” 他转向林文，迫不及待：“快，姑娘，告诉我应该去哪里挖？” 周姐在旁边翻了个巨大的白眼：“真是找死。” “哎，你怎么说话呢！？”许婷婷立刻炸毛。 “我就这么说话，怎么了？”周姐冷笑，“不服打一架？” 许婷婷撸起袖子：“打就打！” 何晨安忙脚乱地抱住自家女友的腰：“啊啊啊！小婷冷静！小婷冷静！” 黄均杰激动道：“不要激动！不要激动！” 汪敏抱着艾琪站在旁边，看着这一幕，忍不住露出一丝笑容。 但又很快想起了什么，神情再次暗淡下去。 李蕊也站在一旁，笑了笑，但她的笑容之中，却略有些心不在焉。 冯宇是一贯地自闭。 王程程眨眨眼，凑到林文耳边：“这许婷婷成你粉丝了？” 林文推了下眼镜：“哦。” “事实上，我也认为我们需要再确认一下，”林文面不改色地继续对着众人说道，“最好是要亲眼看到那个怪物。” “除了确认怪物的来源之外，更重要的是要找到那怪物消失的具体位置。” “毕竟根据原文记载，我们需要在怪物隐没的地方往下挖，才能挖到它的本体。” “亲眼？” “看？” “你疯了吧？” “姑娘，你说真的假的！？” 这下，就连许婷婷都震惊地沉默下来了。 毕竟昨天晚上，众人正是靠着"不要看"的规则才活下来的——这是用无数人命总结出的生存规则。 在一片死寂中，一直在旁边静静听着的李蕊顿了顿，突然抬起手来。 她展开手掌，露出自己手中的小巧银镜来。 “或许可以用这个？”小圆镜简洁的银框，在光亮中流转出奇异的光晕。 “我感觉用这个应该可行。”李蕊道。 —— 又到了夜晚，整个宅子再次被拖入黑暗之中。 “噗噗——” “噗噗——” “嚓、嚓……” 熟悉的喷水声的拖地声再次在窗外响起。 林文和王程程蹲在熟悉的拔步床后。 李蕊躲在不远处多宝阁后的夹角。 冯宇，依旧在房梁上。 这一次的屋子里就四个人，毕竟人多了也躲不下——上次一个房间躲九个人，也实在是有点勉强。 王程程手上，正拿着李蕊的银镜。 银镜是李蕊的能力——黄均杰：唔，果然一批进副本的人出现的能力都会有点相似。 而能用银镜看怪物这件事，是李蕊自己的判断。她能大致感知到银镜的用法是什么。 林文选择相信李蕊的判断。 至于银镜为什么在王程程手里——因为王程程说：我运气最好，我最适合去看怪。 林文拒绝了王程程的提议，认为这不是逞强的时候。 她认为谁看银镜的效率最高，就应该谁去看。 林文的意思是有自己一个人就行了——毕竟想法是她提出来的，《喷水》也是她更加熟悉。 但当时王程程挑眉一笑，对李蕊示意了一眼，在林文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伸手把银镜牢牢地拿在了自己手里。 王程程嘻嘻：“阿文，反正我是不会把银镜给你的。” 林文：…… 于是最后成了林文和王程程一起看。 为了避免银镜出什么问题，李蕊也留在了一间屋子里。 冯宇则是为了以防惊动什么，留下来帮忙抗怪的——就连王程程也认同了冯宇的战斗力。 许婷婷拉着何晨安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林文开口，说四个人就够了，劝他们去其它地方躲着。 艾琪：姐姐，待会儿再见。 汪敏对着林文和王程程点点头，也带着艾琪，躲到了其它的屋子里。 黄均杰：“嘿嘿，那我就躲旁边那个院子了，我相信你们一定没问题！” 周姐：“哼，我可要躲远一点。” 张哥：“有事大声叫哈！”林文：……等等，出声不是死得更快吗？ 在夜晚再次降临之前，林文跟黄均杰三人确定了一些细节。 比如那喷水的怪物，会同时在所有的院子里一起出现、转圈，然后同时消失——所以说无论你躲在哪个房间都会听到怪物的喷水声。 以及，确定了“宋母”的房间在哪里。 在原文之中，那怪物出现的位置是宋母的院子，在这里蹲守，是最有可能获得正确的线索的——如果不行，那就只能每个院子挨着看了。 在文中，宋母的院子在正屋。 正屋，通常位于建筑群中轴线的核心位置，格局最为方正，外观最为大气。而从屋中的装饰、用物也能大致判断，各屋中应是居住什么人。 黄均杰三人早已是把这宅子研究透了。 很快，便确定了“宋母院子”的位置。 此时，林文和王程程躲避的房间，便是最有可能和文中一致的那间屋子。 “噗噗——” “砰！” 一道水柱击穿窗户，腥臭的液体溅落在地面，发出腐蚀的声音。 “噗噗——” “砰！” “噗噗——” “砰！” 然后是第二道、第三道。 然后渐渐远去。 周姐说她数过，怪物会在院子里转九圈。 因此，林文和王程程必须耐心等到怪物第九次绕圈、窗户被击破之后，再趁机用银镜，去观察怪物消失的具体位置。 第一圈。 林文在心中默默数着。 第二圈、第三圈、第四圈…… 门窗上的破洞越来越多，屋内的家具被腐蚀得越发残破——这其实是好事，方便林文和王程程在最后去操作。 终于，第九圈来临。 “噗噗——”“砰！” “噗噗——”“砰！” “噗噗——”“砰！” 三次最为危险的攻击结束，喷水声和拖地声渐渐远去。 林文扯住了王程程。 王程程回头，和林文在黑暗中无声对视。她重重点头，握紧银镜的指节发白，缓缓地朝拔步床外挪动。 林文紧随其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李蕊从多宝阁后探出半张脸，眉头紧锁，紧张担心地看着两人。 冯宇在房梁上微微前倾，双眼紧紧盯着屋下的两人。 银色的小圆镜黯淡在黑暗中，没有反射任何的光亮，直到林文和王程程悄无声息地到达一个有着巨大破洞的窗户口。 两人躲在洞口旁，一根房间宽大的立柱后。 王程程屏住呼吸，将银镜缓缓竖起。 同时根据屋外的喷水声，小心翼翼地调整着银镜的角度。 令人毛骨悚然的，在一点光亮都没有的黑暗之中，小小的银镜清晰地映出了院落中的画面： 一个佝偻的身影正机械地绕着圈。 它身形矮小得像个孩童，驼背弯得几乎对折，雪白乱发如扫帚般支棱着，在头顶挽成个二尺长的古怪发髻。 它走路的姿态诡异至极，每迈一步都要夸张地弓腰点头，而每一次弓腰点头的时候——"噗噗——" 浑浊的水柱便会从它口中喷出。 那水柱，在银镜中泛着诡异的光。 林文和王程程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她们的身体如同凝固，只有指尖微微颤抖。 银镜在黑暗中纹丝不动，镜中的佝偻身影正在一点点挪动。 王程程的手腕上，一滴冷汗无声地滑落，在地面上留下一道几不可见的水痕。 “噗噗——” “噗噗——” “噗噗——” 在最后一道喷水声后，终于，那驼背的怪物停在了院子中的某一处。 佝偻的身影开始慢慢变淡…… 林文在此时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那个位置—— 突然！ 镜中怪物猛地转头！浑浊的眼珠直勾勾"盯"向镜外，干瘪的嘴唇骤然张开！ “！” 王程程闪电般按下银镜，抱住林文向侧方翻滚。 “轰——！” 一道无形的力量擦着两人的发梢掠过，刚才两人用来躲避的房间立柱，轰然断裂。 林文下意识紧闭上眼。 她感觉到某种冰冷的东西拂过了眼皮，刺痛感如针扎般蔓延。 窒息般的压迫感散去，王程程的手臂从林文腰间松开。 她一个箭步扑向扣在地面上的银镜，抓起银镜，再次往镜中一看。 镜中，只剩下一块沾着湿意的青石板。 王程程的指尖还在发抖，但脸上却已经扬起笑容。 她转头看向林文，眼中兴奋地写道：找到了。 第13章 逃出生天（13） 一扇门出现在大宅原本的正门处。 但它显然，不是大宅原本的那扇门。 原本朱漆剥落的木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 如同白骨一样的惨白密密麻麻地叠在一起，青铜色的蛛网裂痕，暗红的斑斑锈迹。 空中，若有若无飘来某种腥臭味。 汪敏忍不住捂住口鼻干呕起来。 艾琪连忙给母亲拍背安抚：“妈妈，没事的没事的，我会保护你的。” “这、这是下一关的门？”黄均杰的声音发颤。 周姐和张哥也是脸色难看。 通过昨晚的银镜，确认了那怪物消失的位置。 张哥迫不及待地把那青石板掀了起来，在原文中的“三尺余”，也就是一米多深的位置，果然挖出了那怪物的本体。 与林文王程程昨晚在银镜中见到的形象一模一样。 佝偻、白发，但脸面丰满，如同生人。 周姐凭空生出火来，将那怪物烧了个一干二净。 他们已经成功破解了《喷水》这一关，眼前这门的出现就是证明。 但这门…… “吱呀。” 突然，那门自己开了个缝。 众人哆嗦了一下。 王程程和冯宇的银枪同时在掌中显现。 许婷婷的银钗，在她的手里划出颤抖的银光。何晨安下意识挡在她身前，手中凝出一根银色短棍。 艾琪也生出银丝来，护在自己和母亲的身前。 李蕊拿出银镜，往那门照去，却没看到任何特别的东西。 黄均杰转过头，试探着看向林文。 林文摇头，表示她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沉默片刻，王程程和冯宇不约而同地向前迈出一步。 众人都朝两人看了过去。 王程程挑眉看向冯宇：“咦，老同学，一起？” 冯宇沉默地看向王程程，点了个头。 林文皱眉拽住王程程的手腕：“程子……” 王程程回头，嘴角勾起一抹令人安心的笑：“放心，阿文，我没感受到必死的危险。” 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个门，可以进。 另一边，周姐和张哥交换了个眼神。 “哈哈哈！” 张哥挥了挥手中的厚背砍刀，大笑着迈出步子：“总不能输给新人吧？” 周姐冷哼一声，抱臂上前：“啧，又不是没见过世面。” 黄均杰眼珠一转，小跑着跟上：“嘿嘿，一起一起。”他橘色的头发一跳一跳，倒是给阴沉的氛围添了些活力。 可他们，都不是第一个进门的人——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一阵癫狂的怪叫突然传来。 “门开了！门开了！” 一个胡乱裹着穿着古代衣服，披头散发的男人，突然从回廊阴影里张牙舞爪地窜出。 他一眨眼便冲到了那门前。 枯枝般的手指"哐"地推开门，然后冲了进去。 身影瞬间被门内白光吞没。 门大敞着，白光中什么也看不清。 但宅子里再没响起那男人的声音——这确实是通往下一关的门。 “这是谁？”许婷婷皱着眉头问道。 “唔，是个疯子。”黄均杰如此回答道。 众人对视了一眼，不再犹豫，以此踏进了门去。 —— 意识清醒的瞬间，林文立刻察觉到了异常——她正仰面躺着，身上压着某种冰冷沉重的东西。 和《尸变》中的昏沉完全不同，林文此时的头脑异常清醒。 浓烈的腥臭味灌入鼻腔，像是……血液凝固后的铁锈味，混杂着腐肉的甜腥。 她感觉到自己的指尖触到了一片黏腻的冰凉，是…… 尸体。 远处传来轰隆的震动，像千军万马奔腾而过。 林文瞬间浑身僵直，连睫毛都不敢颤动。 她的余光，瞥见了冯宇深褐色的皮肤，黄均杰的橘子头，张哥的大刀，李蕊从《喷水》的宅子里翻出的牛皮靴（总不能一直光着脚），以及—— 王程程！ 她正在无数的尸体之下，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向着林文挪动。 别——！ 林文顿时慌张起来，她的心脏猛跳，几乎要撞破胸腔。 她试图用眼神阻止。 但注意到她眼神的王程程，却只是勾唇笑了笑。 林文：！！！ “轰隆隆……”万马奔腾的声音渐渐远去。 冰冷的尸体之下，王程程温热的手已经握住了林文的。 林文的心脏重重地落回原处，她没忍住，超级用力地回握住王程程的手掌。 王程程无声露出吃痛的表情。 林文知道这人是装的，只眼眶发烫，瞪着这人。 王程程咧开嘴：嘿嘿。 但下一秒—— “哗啦！” 盖在她们身上的尸体突然直立而起！ “野狗子来，奈何？"一具脖颈只剩一层皮连着的尸体突然开口，声音嘶哑如破锣。 “奈何！"周围尸群参差不齐地应和，声音阴森可怖。 下一秒—— “扑通！扑通！” 所有尸体又齐刷刷倒下，死寂重新笼罩。 原本看到王程程的动作，已经开始屏息挪动的众人顿时魂飞魄散。 就连王程程握住林文的手也是骤然一紧。 可林文，却在这一瞬间，脑中灵光乍现—— 这是《野狗》！ 这是《聊斋志异》里的《野狗》！ 军队，死人堆，突然立起大叫的尸体，绝对是《野狗》没错了。 林文的脑中迅速地转动起来，翻找自己的记忆。 如果她的记忆没错的话—— 林文突然动了起来。 一开始只是在自己身边和身下摸索，然后朝向四周。 王程程压低声音：“阿文，你在找什么？” 林文不断地探身摸索着，也小声回答道：“我在找一块石头。” 王程程：“石头？什么石头？” 林文：“一块碗口大的石头。” 王程程顿了顿，随后也跟着在尸体堆中翻找起来。 尸体都是冰冷的，断肢碎屑四处遍布。 在一片寂静之中，活人和尸体的肢体和衣料相互触碰，发出摩擦声。 这两人翻找的动静越来越大，惹得附近藏身的几人都看了过来。 “你们在干什么？”左近处的黄均杰压着声音，用气音问道。 “我们在找石头，”林文也用气音回答道，“一块碗口大的石头。” 黄均杰：“找石头？找来干什么？” 林文：“找来……” “咯吱咯吱……” 突然，不远处传来咀嚼的声音。 正在问话的黄均杰表情一顿。 他僵硬地转头，只见一个狼首人身的怪物正趴在尸堆上——吃东西。 怪物锋利的獠牙正撕开一具尸体的天灵盖。 然后"哧溜"一声，把半凝固的脑髓吸食了出来。 “我艹！” 这骇人的一幕，让张哥没忍住大骂出声。 他从尸体堆中猛地弹了出来来，转身就往远离怪物的方向飞快逃跑。 周姐的反应只慢了半拍。 她一个翻身跃起，两人一前一后撞开尸堆，一起狂奔而逃。 “快！找石头！”而林文埋头还在找石头。 甚至她的动作更大了。 她急切地直接翻坐起，快速地掀起周围的尸体，不管不顾地寻找那石头。 王程程跟着林文，动作也没停下。 那狼首怪物缓缓抬头。 它先是瞥了眼张哥和周姐逃窜的背影，又转向正在尸堆中翻找的林文二人，喉咙里发出“咕噜”的声响，像是在权衡取舍。 最终，它俯下身，鼻翼抽动着在尸堆表面嗅闻。 腐烂的皮肉被它的呼吸掀起，露出下面新鲜的活人气息。 怪物咧开血盆大口，涎水混着血丝滴落，径直朝最近的猎物——艾琪母女爬去。 第14章 逃出生天（14） 汪敏将女儿死死按在怀里，整个人蜷缩成团，紧闭的眼睑不停颤动。 反倒是艾琪，从母亲臂弯的缝隙中探出小脸，看向那逐渐逼近的怪物。 “簌簌”几声轻响，几缕银丝凭空浮现，如蛛网般向怪物缠绕而去。 看似纤细的银丝闪烁着金属般的冷光，一层一层地缠绕着，深深勒进怪物的皮肤，竟它将抬起的利爪硬生生定格在半空。 “咯吱——” 怪物挣扎的声响令人牙酸。 有那么一瞬，它真的像是《尸变》中女尸一样被禁锢住了。 但它却比女尸要强得多！ 只见下一秒，怪物喉间发出闷雷般的低吼。 它的肌肉猛然贲张，银丝一根接一根崩断，飞溅的丝线在空中化作点点银屑。 艾琪脸色一白，鼻血从鼻孔中溢出。 她瞪大眼睛，飞快地幻化出一层又一层的银丝网，却只能堪堪覆盖在自己的眼前，阻止住怪物继续靠近自己和母亲。 但却无法再完全控制住这怪物了。 “吼——”怪物烦躁地甩头。 艾琪无法控制住它，它却也无法快速突破艾琪一层又一层的防御。 很快，它放弃了这对难啃的母女，猩红的眼珠转向了另一侧——许婷婷仓皇地从尸堆中站起后退。 她手中的银钗在闪着寒光——但它太短了，根本没有办法攻击！ “这边！”何晨安猛地抄起半截腿骨砸向怪物后背。 “砰！” 骨棒在接触到怪物皮肤的瞬间粉碎，但成功地转移了它的注意力。 “吼——” 怪物怒吼一声，后腿在尸堆上一蹬，转身便向何晨安扑了过去。 何晨安仓促间举起银棍格挡，但这怪物的力气根本不是他可以抵挡的。 “砰！” 巨大的冲击力让何晨安整个人倒飞出去，后背重重撞在尸堆之上。 他的虎口崩裂，鲜血顺着棍身流淌。 怪物飞扑而来，张开血盆大口，獠牙距离他的咽喉不过寸许—— “铮！”一杆银枪破空而来。 冯宇从尸堆另一侧跃出，枪头精准刺入怪物肩胛。 “吼——” 怪物吃痛咆哮起来。 “天啦！天啦！” 黄均杰抓狂地坐起身来，看了看右边只剩两个黑点的周姐和张哥，又看了看左边那激烈的打斗场面，而他的前面—— 这林文和王程程，还在找那该死的石头！ 李蕊不知道什么时候钻了出来，也开始在附近拼命寻找那林文所描述的“碗口大”的石头。 这么多人都打不过，一个石头就行？ 黄均杰的脸颊止不住地打颤，但却一咬牙也蹲下身来，开始在尸堆中拼命翻找—— “那究竟是什么石头？那石头究竟有什么用？”他一边翻一边忍不住慌张恐惧地问，“这又是那什么聊斋里面的吗！？” “没错。” 林文满头大汗，头也不抬地简洁回答道：“它是《聊斋志异》里的《野狗》。” “天啊！我们怎么又回来了！？” 于此同时，周姐和张哥震惊的声音，从激烈的战斗场面那边传来。 他们跑了半天，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尸堆。 而且是从远离怪物的那一边，跑到了离怪物更近的那一边——此刻正站在离怪物不到十步远的地方！ “吼——” 被冯宇刺了一枪的怪物，转头就朝两人扑了过去。 “艹，这是见人就扑啊！”张哥猛地抡起大刀，重砸在怪物鼻梁上。 怪物吃痛偏头，却更显狂暴。 周姐指尖窜出火焰，精准击中怪物的后背。 可那火焰竟在怪物皮肤上瞬间熄灭，连个焦痕都没留下。 “MD！火烧不动！”她脸色骤变，急忙后撤。 怪物却已调转方向，朝她追来。 看到那边还在疯狂扒尸体的几个人，周姐边退边喊，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慌乱：“天啊，你们怎么还在找那个鬼石头？” “那什么鬼石头，你们找到了吗？” “找到了！” 尸堆中央突然传来林文的喊声。 林文眼睛一亮，在一块碎布之下，翻出一块碗口大的青黑石头。 她直觉告诉她，就是这个。 王程程听到声音，一个箭步冲了过来来，一手就将石头抄起，目光灼灼看向林文：“阿文，怎么用？” “丢过去！”林文斩钉截铁。 王程程腰身一拧，石块划出完美抛物线——平时训练没事的时候，?铅球她也是玩过的！ “砰！" 青黑石块正中怪物咧开的血盆大口！ “咔啦——” 伴随着清脆的碎裂声，怪物最长的獠牙竟断成两截！ 黑血如同喷泉般从它嘴角迸射，溅在四周的尸堆上发出"嗤嗤"的腐蚀声。 “呜......咕咕咕！！” 怪物发出前所未有的凄厉嚎叫，那声音不似狼也不似人，反而像什么鸟类动物。 它用前爪死死捂住嘴巴，赤红的眼珠里竟浮现出人性化的恐惧。 更惊人的是——它逃了！ 这个方才还刀枪不入的怪物，此刻竟像条挨了打的野狗般逃窜，转身就消失在黑暗里，只剩几滴黑血在地上冒着青烟。 “就……就这样？” 张哥的手臂还保持着举刀的姿势，充血的面庞上横肉抖动，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茫然。 周姐的指尖还带着火，表情却是一片空白。 许婷婷哭唧唧地抱住躺在尸堆中的何晨安：“呜呜，晨安，晨安，你还好吗？” 何晨安咳血：“咳咳，没、没死。” 艾琪撤下了银丝，用小脸蹭了蹭自己母亲的手臂：“妈妈，我们赢了。” 汪敏苍白着脸，看着艾琪鼻下的血迹，勉强地笑笑。 冯宇倒是一如既往的淡定，只甩了甩自己手上银枪，在尸堆和地面上留下一条血线。 “哈哈哈……” 黄均杰一屁股坐进尸堆里，发出神经质的笑声：“我又活下来了！我又活下来了！” 那个一直没出现的疯子，也终于从尸堆中抬起头。 乱发间露出一只浑浊的眼睛，好奇地左右转转，打量着眼前的众人——倒是挺会趋利避害的。 李蕊长舒一口气，回头看向林文，感激道：“林文，谢谢。” 林文和王程程对视一眼，还没来得及开口—— 眼前骤然一黑。 第15章 逃出生天（15） 眼前，又是一间古时的屋子。 但和之前的两次都不同，这一次的像是某间驿站的大堂。 所有的人都在大堂里。 几张八仙桌将众人的位置间隔开了。 大致，依旧是刚才在尸堆中的位置。 林文、王程程、李蕊、黄均杰四人比较近，是在大堂较为中央的位置，相对起来，依旧是先前各自翻找那石头的位置。 那疯子也在旁边，正灵活地从一张桌子下钻出。 冯宇和周姐、张哥的位置则是靠门靠窗，算起来，应当是先前围攻怪物的区域。 旁边一张桌子下，汪敏正抱着艾琪坐起身来。 不远处，一根立柱下，何晨安抱着许婷婷站起。 许婷婷先惊后喜：“晨安，你好了？” 何晨安茫然了一下，这才发现自己的胸口处已经完全不痛了。 安静的驿站之中，没有任何特别的动静。 沉默蔓延了数秒，众人面面相觑地对视了一会儿，发现无事发生，这才各自暗暗松了口气。 紧绷的肩膀稍稍放松，冯宇提着枪，开始四处巡逻。 狂奔了一大圈，又快速激战了一场。 “累死老娘了……” 周姐直接瘫坐在地，双手后撑，仰头望向驿站的房梁，指尖还在不自觉地颤抖。 张哥也差不多。 他整个人放松下来，“砰”一声重重砸在身后的门板上，震得整扇木门都在颤动。 大刀斜倚肩头，胡乱抹了把脸，粗声咒骂：“这狗副本......” 汪敏抱着艾琪缩在桌子下面，干脆就没动——她觉得有个遮挡物更有安全感。 但脸上的表情也是放松了些许。 林文看到那疯子正半蹲在地上，偷偷摸摸地往靠门的方向走。 乱七八糟的头发下，眼珠子滴溜溜地转。 “砰。” 黄均杰一屁股坐在眼前的条凳上。 脸上是劫后余生的表情：“刚刚那是怎么回事儿？那就是第四关吗？这么快？” 上一关的《喷水》就不说了，就黄均杰就卡了三十多天。 上上关的《尸变》不说黄均杰他们的硬抗九遍，那至少林文他们也是经历过两晚的。 可这次，完全是人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没了。 “哈，死得也快。”周姐坐在地上嘲讽道。 要是没有林文发现了过关的窍门，那怪物即便是能被硬打下来，估计也是死伤惨重。 况且还逃不过！ 想到这儿，周姐正色起来，看向林文：“林文，刚刚那也是那什么聊斋里面的？” 她没听到林文和黄均杰后面的对话。 也在观察着四周的林文，听到周姐的问话，点头应道：“是，那是《聊斋志异》里的《野狗》。 “大概是讲述某个人为了躲避路过的军队，躲在死人堆里，却遇到了怪物的故事。 “在故事的最后，主人公就是用那个石头将怪物打走的。” 又是聊斋。 听着林文的话，周姐心里琢磨起来：要不等出了副本，自己也找本聊斋看看？ 咳，不只是周姐，周围听到的人都开始琢磨起来了。 就连王程程也戳了戳林文：“阿文，出去后你借我几本书看看。” 林文一愣后，点头：“行。”唔，难得程子想看书。 “那现在呢？” 坐在凳子上的黄均杰，望了望四周发问：“现在这又是聊斋中的什么故事？” 林文再次观察了一圈周围，摇头：“聊斋中关于驿站的故事太多了，暂时我还无法确定这里是和哪个故事相关。” 黄均杰：“唔？那都有什么样的故事？你说说，我们——” “好像有点不对。” 一直在旁边，拿着银镜观察四周的李蕊突然出声。 她手中的银镜微微倾斜，镜面反射着驿站大堂内的景象——褪色的木墙、积灰的条凳、缺角的八仙桌...... 看似正常，但—— “这墙有这么白吗？” 黄均杰凑到镜子前，看到那如玉白沾灰一般的墙壁，又抬头看向四周灰黄的墙。 “这桌子……”王程程也皱眉发现了不对。 怎么会红成这个样子，就像是…… “啊！” 坐在条凳上的黄均杰突然惊叫一声，跳了起来。 刚才，他感觉到自己的屁股下面突然变软，软得就像是—— 林文闻声看去。 却只见到刚才红木色的条凳，现在近乎是肉红色。 表面光滑得没有一丝木纹，随着某种节奏微微起伏着，就像是在呼吸！ 而一直紧紧盯着镜子画面的李蕊，这时惊呼起来：“它们在动！” “这什么鬼！？” 周姐猛地从地上弹起，骇然发现原本坚硬的地面已变成黏腻的肉毯。 她的靴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陷，粉白的肉膜如活物般顺着脚踝往上缠绕。 整个驿站如同活物般开始蠕动！ “跑！” 张哥迅速反应过来，大吼一声。 虬结的肌肉暴起，厚背砍刀抡圆了劈向身后的木门——不，那已经不是门，而是一张蠕动的肉膜。 刀锋深深陷入，喷出腥臭的汁液。 “给老子开！” 张哥怒吼着，带着大刀狠狠撞向那已成肉膜的门洞。 他硬生生撕开了一条通道，冲了出去。 可很快，□□边缘的肉触如活蛇般扭动，正以惊人的速度愈合。 周姐她指尖窜出火焰，火焰飞射而出。 一部分烧断了她脚下的肉膜，一部分飞向□□，将那正在合拢的边缘烧得"滋滋"作响，短暂地阻挡了蠕动合拢的肉块。 她趁机纵身一跃，从张哥破开的缺□□出。 第三个出去的，竟然是那个疯子。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蹲在了门边，一下跃了起来，趁着周姐的火焰还在燃烧，四肢并用地钻了出去。 “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他尖声地大叫着。 剩下离得最近的是冯宇。 灵巧的身形在扭曲的肉壁间腾挪闪转。脚尖点过翻涌的肉桌，膝弯避开横扫的肉须。 银枪化作一道流光，枪尖所过之处，缠绕的肉须应声而断。 四处扭动的八仙桌和条凳，成了冯宇的垫脚石。 周姐的火焰渐渐熄灭，门上的□□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转眼，只剩下脸盆大小的缺口。 冯宇眼中厉色一闪，手腕一拧——银色的枪头分裂重组，化作一柄精钢撬棍。 他猛地将撬尖刺入即将闭合的□□，臂肌暴起，硬生生将即将闭合的缺口撕开——一个快速地旋身出洞，冯宇回身将银色的枪杆横卡在□□两侧，死死抵住。 “快！” 冯宇带着急迫催促，他的额发已是浸满汗水。 许婷婷和何晨安恰在此时冲至洞口。 何晨安的银棍挡住从侧面袭来的肉触，许婷婷的银钗划开挡路的肉膜。 两人踉跄着扑出洞口，后背的衣衫被腐蚀出了几个大洞——他们刚刚差点就被抓住了！ “谢、谢谢......”何晨安扶着膝盖大喘气地感谢道。 许婷婷也是满头大汗，神情慌张，胸膛剧烈起伏。 可很快，身上被肉触拉扯过的青紫渐渐消散，身体中的疲惫迅速消退，和之前每次进入下一关时状态恢复的感受是一样的。 两人带着惊诧对视了一眼：这是第五关？！ 跟着，另一把长枪也在此时到达。 王程程如离弦之箭般率先冲出，银枪"铮"一声刺入肉壁，她借着反冲力一个漂亮的回旋转身，枪杆横扫，将扑来的肉须拦腰斩断。 “阿文！低头！” 她将银枪暴射而出，精准贯穿一只偷袭的肉瘤。 几乎同时，林文略显狼狈地从门洞滚出，腐液溅在她的后颈上，烫得她"嘶"地倒抽了一口冷气。 但灼烧的伤口又在出洞后眨眼间愈合。 “唰！” 下一秒，银枪自动飞回了王程程手中。 她手腕一翻，银枪横起，同样抵住了□□的两侧。 两杆银枪在蠕动肉壁的挤压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硬生生卡住了不断蠕动闭合的洞口。 同时，王程程看到了冯宇银枪的新功能。 她挑眉：“可以啊兄弟，有意思。” 在林文后面的，是李蕊。 她踩着在《喷水》的大宅里翻出来的绑腿黑靴，在翻涌的肉须间灵活穿梭。 原本的西装短裙也换成了一身利落的靛青色短打。 李蕊以与她柔弱身躯，完全不相符合的惊人速度和闪避技巧，在林文之后疾速冲出了□□。 最后冲出来的黄均杰，差点撞上李蕊后背。 “天啊！你们怎么都比我快？！”他大声叫着。 在他身后，八仙桌已经完全异变，桌腿扭曲成触手疯狂拍打地面，条凳像蜈蚣般弓起身体。 王程程就不说了。 带着眼镜的林文，看着柔弱的李蕊，生死时刻一个比一个冲得快。 黄均杰差点就被她们甩开了！ 林文微笑：“多谢程子以前叫我天天晨跑了。” 王程程：“不用谢！” 李蕊也笑：“当年为了追住客户的车，我可是直接踩着高跟鞋，从城南一路狂奔到城北的。” 黄均杰懵：“你说啥！？车！？” 李蕊：“哦，环线上比较堵。” “还有两个。”此时，冯宇却突然开口。 “两个？什么两个？”黄均杰茫然了一瞬。 林文闻言一惊，猛地回头，看到嚣张挥舞的肉触之后，还有两个身影。 第16章 逃出生天（16） 林文四人是离门最远的。 他们一路埋头狂奔，以为其他人早已逃脱。 王程程下意识冲上前去——林文没来得及拦住。 “砰！” 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她狠狠弹了回来。 她踉跄着后退两步，惊诧地看向眼前不断试图收缩的□□。 有什么无形的力量，在拒绝她重新回到“驿站”之中。 唯一还未逃出的两人，是艾琪母女。 “妈、妈妈！桌子在动！” 八仙桌下，艾琪突然攥紧了汪敏的衣角。 汪敏下意识将艾琪往怀里搂得更紧了些。 自从……之后，她就总是听到、看到一些奇怪的东西。 “琪琪，别怕，只是……”幻觉。 汪敏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她也看到了，那根方才还笔直的桌腿突然扭曲了一下，然后又突然扭曲到了另外一边。 整根桌腿，像一条巨大的蚯蚓一样蠕动了起来。 不是幻觉。 “妈妈，快走！” 艾琪反应极快。 无数的银丝凭空生出，在八仙桌下迅速汇合聚力，如同一根有力的粗绳，一把掀起两人头上正在变异的八仙桌。 整个开始异变的驿站出现在两人眼前。 可汪敏慢了半拍—— 她抱着艾琪的胳膊僵住了，瞳孔里映着正在变成肉团的桌凳和门框。 异变之下，汪敏在一瞬间陷入了恍惚。 她仿佛又回到了《尸变》里的那晚。 尖利的指甲，恶心的嚎叫，以及被活生生咬下的肉块。 “妈妈！” 艾琪急切的尖叫唤醒了汪敏。 汪敏猛然惊醒过来，可就在刚才那迟疑的瞬息间，脚下的地已经软化。 青砖褪作暗红的肉毯。 汪敏的膝盖以下已经陷进肉沼，艾琪的脚踝处也被触手般的肉丝缠绕。 “快！” 门外传来冯宇的吼声，混着王程程银枪破空的尖啸。 “琪琪！快！” 汪敏猛地抓住艾琪的肩膀向上托举——被她抱在怀中的艾琪，没有她陷得那么深。 “唰！” 艾琪的银丝在此时骤然迸发。 细如发丝的银线在空中划出冷光，精准地绞向两人脚边的肉块。 银丝收束的瞬间，缠绕的肉块如热刀切油般断裂。 汪敏趁机用力，咬牙从肉泥中强行拔出双腿，一部分皮肉被肉块连带着，融进了肉沼之中。 “嗤啦！” 伴随着皮肉分离的黏腻声响，艾琪的脚踝也随之挣脱。 两人终于挣脱了出来，朝着门口□□的方向冲了过去。 “快跑！” 蠕动的□□之外，是急切的催促声。 可那声音却闷闷的，却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膜，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汪敏的耳边灌满了粘稠的声响——肉块挤压的咕啾声、艾琪压抑的喘息声、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轰鸣。 这些声音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棉絮，时而遥远，时而尖锐地刺进鼓膜。 汪敏的脚步踉跄。 她看见自己的鞋子正在肉毯上溶解，好像又没有。 她看到旁边异变的梁柱化成了女尸的形态，但好像又是幻境。 艾琪拽着她的手腕传来的温度，是唯一能确认的真实。 “妈妈……妈妈！”艾琪的声音忽远忽近。 不远处，两把银枪死死地卡住不断收缩的□□。 □□之外，是隐隐的同伴的急促声。 可洞口仍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肉团们从银枪的间隙中挤出，将原本的三米宽的通道变成不足一米。 艾琪率先冲出洞口。 汪敏紧随其后，可就在她踏出□□的一瞬，突然——整个“驿站”剧烈痉挛起来。 “噗嗤！” 被两根银枪勉强撑住的□□猛然一收，瞬间合拢，夹住了汪敏的脚踝。 “铮！” 撑住洞口的银枪瞬间消失。 王程程和冯宇同时闷哼一声，嘴角溢出血来。 林文一惊：“程子！？” “妈妈！”艾琪的尖叫刺破空气。 下一瞬，无数的银丝飞射而出，缠住了汪敏的手腕。 汪敏呆滞了一瞬。 她愣了愣，然后对艾琪露出了一个解脱般的笑容。 艾琪瞳孔剧烈收缩。 “啪！” 银丝齐齐绷断，汪敏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倒拽着拖入了□□之中。 一枚沾血的戒指从无力的丝线上垂落。 —— 艾琪瞬间扑了上去。 她小小的身体狠狠撞在正在合拢肉壁之上，嫩白圆润的手指抠进蠕动的肉膜之中。 指甲与皮肉被腐蚀，可又迅速愈合。 她感觉不到痛。 “妈妈——！！！” 艾琪扑在墙上，撕心裂肺地尖叫。 银丝从她全身爆发出来，它们狂暴的、无序地穿刺，无数银线扎进肉墙，发出令人牙酸的“噗噗”声。 丝线搅动，撕开，剜挖—— 突然“哗啦”一响。 被刺穿的墙壁坍落碎块，露出后面普通的青砖。没有血肉，没有蠕动。 驿站消失了。 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妈妈！妈妈！妈妈！” 艾琪的拳头一次次砸在碎裂的砖石上，骨肉撞击着硬物，鲜血从她稚嫩的指节间迸溅，在砖面留下一朵朵刺目的红。 而这一次，伤口没有再愈合。 第五关，消失了。 驿站，消失了。 艾琪的妈妈也…… 大人们都流露出不忍直视的表情。 许婷婷不知道什么时候泪流满面，努力捂住自己的嘴，让自己不要出声。 何晨安紧紧抱住了女友，把自己泛红的眼角埋在许婷婷的脖颈。 黄均杰转过身，仰头看天，努力不让自己眼中的泪水流下来。 冯宇沉默地立在一旁，垂着眼将自己的银枪重新变幻出来，又收回想象之中。 林文红着眼，紧紧地握住了王程程的手。 她不敢想象，如果自己失去了王程程，自己的世界会变成什么样。 王程程，是她唯一的亲人了。 王程程的手，也紧紧地回握了过来。 “艾琪……” 李蕊从背后缓缓环抱住这个颤抖的小身体。 她感觉到艾琪几乎每一块肌肉都在用力，就像一只被水泥浇透，却仍在奋力挣扎的雏鸟。 “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艾琪跪坐李蕊的怀里，仰起头崩溃哭叫，像是失去了她的所有。 就在短短数日，她先是失去了父亲，然后又失去了母亲。 而她自己，只是个六岁的孩子。 银丝无声游走，卷起沾血的戒指，送到艾琪眼前。 艾琪抽噎着接过，握紧，随即像被抽走提线的木偶般，彻底软倒在李蕊怀中。 “呜——” 此时许婷婷才敢哭出声来。 “所以……” 黄均杰清了清嗓子，有些干涩地开口：“刚刚那又是什么？” “这，应该是《宅妖》。”林文掩下眼中的酸涩，开口。 “《宅妖》中描写到有凳子、梁柱等变成了肉团、肉条，但……” “它们并没有攻击性。” 至少不会试图将人困在其中，或者将一个人活生生地拖进去。 先前连续平安顺利地度过了《喷水》、《野狗》，竟便放松了警惕，忘记那个山洞和《尸变》中的十死九生了。 “所、所以，我们已经到第六关了？”何晨安颤着声音开口。 还剩下四关。 这四关，是那么好过的吗？ 众人沉默。 “对了，”沉默中，王程程突然开口，“周姐和张哥呢？” “还有那个有点疯癫的人。” “他们往那边走了。”冯宇回答道，用眼神投向回廊的尽头。 众人现在所在的位置，看起来是一个庭院的回廊。 但这回廊只通往一条路，王程程试探着往回廊之下走去，却始终无法踏出。 看来，这是类似《尸变》中的那条小路。 不能离开，不能岔路，只能沿着回廊，走下去。 回廊的尽头隐没在黑暗中，仿佛一只张开巨口的野兽。 王程程从回廊的边缘，走向李蕊的方向，打算接过艾琪，背在背上。 但冯宇比她更快。 他先一步跨了过去，干脆利落地背起了艾琪。 艾琪小小的脑袋无力地枕在他的肩上。 众人对视一眼，握紧自己手中的武器。 “走吧。”林文道。 —— 众人沿着回廊稳步前行，脚步踩在地面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回廊两侧的庭院依旧如画般静止，无法靠近，也无法触碰。 很快，远处出现了一间屋子。 那屋子不像主人家居住的地方，房梁低矮，窗户很小，整体笼罩在阴影之中，但深处却透出一些亮堂的光。 门是敞开的。 众人不自觉地脚步放轻，缓慢靠近。 门里是一个隔间。 地上散落着劈好的木柴，墙边摆着几个陶罐。 灰暗中，弥漫着一种冰凉凉的气息。 那亮堂的空间在更里面。 光亮被一道布帘挡住，半点也没透过来。 “咯吱——咯吱——” 从那布帘之后，传来类似抽绳子的声音，细碎而规律，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林文正细细观察着这隔间的布局。 突然，一只冰冷的手抓住了她的脚踝。 林文浑身一僵。 惊骇在一瞬间如电流般窜上脊背，但她却下意识地将尖叫咽了回去。 一旁的王程程立刻回头，握住林文的手臂，用眼神示意：怎么了？ 林文不敢说话，只惊惧地和王程程对视着。 王程程顿了顿，越过林文，往她身后看去。 看到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人正蜷缩在一个木箱之后。 他蹲在墙角，头发凌乱着，几缕发丝黏在汗湿的额头上。 他的眼睛清亮却无神，眼珠子快速地转动着，一只手抓着林文的脚裸，一只手正不自觉地抠着地面，指甲缝里满是泥土和碎屑。 是那个疯子。 王程程心下顿时一松，随即安慰地拍了拍林文，示意无事。 跟着，她拉过林文，放在自己身后。 “你在干嘛？”王程程压低声音，问向疯子。 疯子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边，有些神神叨叨地道：“嘘——” “天——” 一声震惊的声音在隔间里突兀响起。 林文和王程程齐齐回头。 她们看到何晨安正惊惧地站在那布帘前，瞪大眼睛，死死盯着那透着亮堂的布帘缝隙。 第17章 逃出生天（17） 从布帘的缝隙中望去，如同煌煌灯火照亮的房间之中，所有的事物都是亮橙色。 两个模糊的人影被高高挂起，四肢无力地垂着，像是被挂着的肉猪。 一个被遮挡住头部的巨大身形，占据了房间的大部分。 他的身后不远处，是一扇合拢的木门。 巨人的肩上扛着一把染血的大刀，双手在挂起之人的腹部前，不停地动作着，正在将什么东西从人影的腹部中缓缓抽出。 暗红色的条状物挂在它的胳膊上。 挂满之后，它将其用刀割断，盘成圆盘，放在一边的桌子上。 就像是在进行某种工作一般。 “咕噜、咕噜……”这是某种液体流出的声音。 那挂起的人影，随着巨人的动作轻轻地摇晃着，一点点旋转着，露出了——周姐和张哥惊恐僵硬的脸。 两人眼睛瞪得极大，瞳孔已经扩散，嘴巴张大，像是想要发出最后的尖叫。 而那个被巨人不断从他们腹部抽出来的东西—— 正是他们的肠！ 死前的恐惧和绝望被永远地刻在了他们的脸上。 “天——” 布帘后，何晨安脸色煞白，嘴唇颤抖。 在旁边同样看到一切的许婷婷，只觉得一瞬间天旋地转。 她用手死死捂住嘴巴，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 布帘轻轻拂动起来，将那后面可怖的一幕，展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王程程一僵，回过神来后下意识挡在林文的前面，试图遮挡住林文的视线。 可林文已经看见了。 她僵硬在了原地，恶心和恐惧一瞬间在她脑海中炸开。 一旁，冯宇的瞳孔紧缩，黄均杰的身体猛烈地颤抖起来。 李蕊心脏猛地一缩，随即迅速回头去看冯宇背上的艾琪。 艾琪依旧沉睡。 李蕊顿时庆幸，庆幸艾琪没有看到这一切，可同时又在心底升起巨大的悲哀和痛苦—— 他们，真的还能继续活下去吗？ 前不久还在共同奋战的伙伴，转眼就死于非命。 况且，还是如此令人生怖的死法。 周姐会火，张哥力大无穷。 如果连他们都…… 那剩下的其他人…… 空气中是令人窒息的压抑。 从布帘缝隙透出的亮堂灯火，在墙上投下摇曳的影子，像是无数张牙舞爪的怪物。 许婷婷脚下踉跄着后退，鞋跟撞到墙角发出轻微的闷响。 她的后背紧贴着冰冷的墙壁，身体不受控制地滑坐下去，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声。 何晨安苍白着脸，将许婷婷紧紧搂在自己的怀里。 “婷婷，别怕……” 声音里是止不住颤抖。 震惊、恐惧、愤怒、难以置信。 所有的人，一时之间都陷入了僵硬的惊惧之中。 最快恢复理智的，是黄均杰。 或许是因为已经经历过太多次，他很快镇定了下来，即便手指还有微微的颤抖。 “这是什么？”黄均杰开口。 他问话的时候，看向的是林文。 林文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似乎被他的眼神刺到。 这是什么？ 难道每次自己都能知道这是什么吗？ 如果…… “阿文。” 王程程立刻回身，抱住了林文。 她靠在林文的肩上轻轻开口道：“没事的阿文，没事的。” 没事的，不知道也没有关系。 没事的，我会一直陪着你。 没事的，我们一定会活下去。 林文颤抖着闭上眼，在王程程温暖的怀抱中深呼吸了几口。 随即睁开眼。 她看向黄均杰：“这是《抽肠》。” 林文道：“莱阳民某昼卧，见一男子与妇人握手入…… “男子口衔刀，入手于腹，捉肠挂肘际…… “某不能复忍，以手推肠，大号起奔…… “家人趋视，但见身绕猪脏；既人审顾，则初无所有……” —— “这么说起来，这其实是幻觉？” 听完林文的诵读和解释后，黄均杰思考着说道。 原以为是人肠，后见是猪肠，再细看就什么也没有了。 即便是原文，其他人也是觉得主人公是看花眼了。 “可、可如果是幻觉，那、那周姐和张哥是怎么死的呢？”许婷婷的身体依旧颤抖不止。 “还是说，他们其实没死？”大家眼前这看到的一切，都是幻觉？ 说着，许婷婷带着期望看向大家。 可大家的神色依旧沉沉，显然对许婷婷的猜想并不乐观。 毕竟，那样的场景…… 许婷婷的眼神再次黯淡下来。 何晨安不忍地闭了闭眼，再次收紧了自己的怀抱。 在所有人都踏入这间屋子之后，那长长的走廊消失了。 门外亦是门内，踏出即是踏入。 除了那恐怖场景中的木门，他们没有发现其它的出口。 他们必须穿过那片场景，到达那道出口。 幸而那屋中的巨人似乎并不会离开那个空间，也不会察觉这布帘后所有的动静。 只要他们躲在这布帘之后，他们就是安全的。 想必疯子也是这样保存了性命的。 至于布帘之外…… 他们还没有一个人敢去试探。 立在一个木箱旁边，李蕊握着银镜想了想，开口道：“要不我……” “幻觉，幻觉，幻觉……”突然，缩在木箱后的疯子喃喃出声。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下意识看过去。 只见那疯子摇摇晃晃地站起，径直往那遮光的布帘走了过去。 林文惊：“你——” 没人来得及阻拦，那疯子像是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看见一样，掀开了布帘，晃晃悠悠地走进了那恐怖的房间之中。 显而易见，他要准备穿过去。 众人惊诧地对视了一眼。 “他！？” “这……” 浓重的血腥味弥漫了过来。 被盘成一盘的，吊在房梁上的，不可描述之物充斥着布帘外的整个空间。 但疯子仿佛浑然不觉。 他的眼睛，是闭着的。 暗红的条状物从他的脸边擦过，堆放着层层叠叠“圆盘”的桌子就在他的手边。 疯子依旧闭着眼睛，嘴中喃喃：“幻觉，幻觉……” 他的身体微微摇晃，却始终保持着一种诡异的平衡。 挂在房梁上轻轻摇晃的躯体，将像是死亡倒计时的摆钟。 锋利的大刀在巨人的肩膀上闪着暗红的血光，刃上挂着几缕未干的血丝。 疯子继续碎碎念地往前，很快，便已穿过了房间的一半。 离那正在“工作”巨人，只有半米不到的距离。 布帘后的众人顿时都屏住了呼吸。 疯子完全没有任何停步的迹象。 他的脚下没有丝毫停顿，依旧保持着稳定的节奏，向前行进。 马上，他就要路过那巨人了。 巨人的手臂就在他肩旁，那暗红的刀刃就在他的头上。 只见巨人动作一顿，微微侧身，像是发现了什么。 林文顿时握紧了王程程的手。 疯子依旧闭着眼睛，晃悠着，按着某种确信的路径一直往前。 巨人的刀尖从疯子的额头穿过——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疯子跨过了巨人的背后，巨人又重新侧回了身体，像是——刚刚只是随便活动了一下。 巨人没有看见疯子，疯子也没有看见巨人。 那扇木门，已经近在眼前了。 疯子依旧保持着之前的步伐。 他闭着眼睛，走到了木门旁，推开它，迈了过去。 他成功地离开了。 “能行！”王程程眼睛一亮。 “果然是幻觉没错！”黄均杰也是激动握拳。 “我刚刚正好想说，我或许可以验证一下。”李蕊拿起自己手中的银镜，朝着布帘的缝隙映照过去。 银镜中，立时显出了布帘后那恐怖的场景。 随后李蕊将银镜收回，再次手掌一展，银镜中的画面变成了肉猪的屠宰间。 第三次，布帘后的场景完全消失，只剩下了一个普通的空房间——以及周姐和张哥悬挂着的躯体。 毫无疑问，他们是真的没有了性命。 但如果只用肉眼看去，那布帘后，依旧是那巨人抽肠的骇人场景。 李蕊的银镜似乎有某种照破幻境的功能。 之前在“驿站”之后，也是她银镜最先发现了不对。 而那银镜三次映照出的画面，也正是和林文所讲的《抽肠》是一致的。 冯宇：“所以那两个人是怎么死的？” 问题又回到一开始。 既然是幻境，周姐和张哥为什么会死？ 他们触发了什么死亡条件，让幻境，杀死了他们。 “或许是因为相信？”林文想了想，提出自己的猜想。 “如果你认为它是真的，那便是真的，如果你认为那只是幻境，那一切便都无法对你造成威胁。” “周姐和张哥在恐怖场景的冲击之下，第一时间便相信了这个画面。” “而疯子闭上眼睛，假装看不见听不见，坚信着一切都是假的，于是顺利地走了过去。” 所以现在的问题在于—— 敢不敢，走过去。 王程程不用说，完全信服了林文的推论。 李蕊，自然是相信自己的银镜的。 冯宇虽然是沉默的，但已经站在了林文的那一边。 黄均杰认同地点头：“看来只能这样了。” 许婷婷坐在墙边，瞪大眼睛：“你们就这么确定了？” 她特别看向黄均杰：“你为什么确定？”其他人就不说了，黄均杰为什么这么确信？ 面对许婷婷的质疑，橘子头的黄均杰耸耸肩：“这跟我的能力有关。” 随即他再次看向林文：“我认为你刚说的，没有问题的。” 黄均杰的能力？林文愣了愣。 墙角的许婷婷和抱着自己何晨安对视了一眼。 何晨安鼓励地看向许婷婷。 许婷婷深呼吸一口气，擦干净自己脸上的泪痕，站起身来。 “好，我也跟在你们后面。”许婷婷对着众人点头。 第18章 逃出生天（18） 每人从自己的衣服上，撕下一条遮眼的布条。 即便是还在昏迷的艾琪，也被遮住了双眼，以防万一。 虽然他们心中已经知道了诀窍——只要不把它当做是真的，那它就不会是真的。 但亲眼目睹如此恐怖的场景，怕是很难控制住内心的恐惧与崩溃。 保险起见，还是像疯子一样，减少视觉的刺激更好。 他们排成一列，一个搭着另一个的肩膀。 王程程走在最前面，接着是林文、李蕊、黄均杰、许婷婷、何晨安，冯宇则负责断后。 艾琪被换到了黄均杰的背上。 众人都收起了自己的武器，蒙上眼睛，互相搭着，心中默念着“那些都是假的”，开始缓缓向前移动。 “我要进去了。”王程程的声音传来。 林文收紧握住王程程肩膀的手指，轻声应道：“好。” 往前迈步，布帘的粗糙质感从林文的脸上拂过。 布条紧贴肌肤，隔绝了视觉，却让其他感官变得更加敏锐。 林文的手紧紧攥着王程程的肩膀。 她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在耳边轰鸣，呼吸声沉重。 脚下是略有不平的地面，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若有若无的血腥气——不、不行，不能有血腥味。 这里什么也没有，这里什么也没有…… 林文紧闭着双眼，不停地在脑中向自己催眠。 很快，鼻尖的血腥味消失，只留下了空房间的潮湿灰尘味道。 林文心下松一口气。 因着黄均杰背着艾琪的缘故，许婷婷的手其实是搭在艾琪的背上的。 小孩略比大人高出的温度，源源不断地传递着热度，从许婷婷的手心传到她的心底。 像是冬日里的一缕暖阳，驱散了些许寒意。 让许婷婷依旧在惊吓后遗症中的心脏，略微安稳了一些。 何晨安温热的手掌也正落在她的肩膀上，掌心传来的温度是无声的安慰，给许婷婷增添了一些些信心。 许婷婷用力地呼吸着，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但—— 那些真的是假的吗？ 许婷婷的脑海中不断回荡着这个问题，虽然她坚持着要来，可内心对这一切依旧感到十分害怕。 那些悬挂的不可描述之物，那个扛着血刀的巨人…… 不行不行不行，不能再想了。 许婷婷用力摇晃起自己的头，像是要把那些恐怖的画面从脑海中甩出去。 她在心中默念：是假的，是假的，是假的…… 可突然，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向了许婷婷的鼻尖。 许婷婷的心脏猛地揪紧，脚步顿住。 血腥味中混杂着腐烂肉块的恶臭，像是某种死亡的气息，直冲她的脑门。 她一瞬间头皮发麻，后背被冷汗浸透，呼吸急促而紊乱，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她的喉咙。 “婷婷？” 身后传来何晨安疑惑的声音。 可于此同时，许婷婷耳边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咚——咚——” 脚步声越来越近，每一步都仿佛踩在许婷婷剧烈跳动的心脏上，震得她耳膜发痛。 许婷婷想要迈步，可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咚——咚——” 那扛着大刀的巨人正在逼近，许婷婷甚至能听到它粗重的呼吸声，那呼吸里带着腥臭的热气。 “婷婷！婷婷！”这是何晨安急切的呼唤声。 猩红的刀锋划过空气，带来金属摩擦的刺耳尖锐—— “风吹过山岗，带走了我所有的彷徨， “我站在路口，望向那遥远而未知的远方。 “脚步轻轻踏过每一寸土地，心却如此狂妄， “追逐着梦想的光芒，不再迷失方向……” 何晨安温暖而清澈的嗓音，从许婷婷身后传来。 像是初春的微风拂过耳畔，又像是夜晚的溪流轻轻流淌。 耳边的刀锋破风声停下，咄咄逼人的脚步声消失，鼻尖的血腥味消失殆尽。 许婷婷恍然回神过来。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许婷婷听到何晨安唱的歌曲。 那时，是学校里在举办一个歌唱大赛。 许婷婷从食堂打饭时路过，忽然听到了一个青涩却又温柔的声音。 那是一首许婷婷没有听过的民谣，吉他的和弦简单而舒缓，旋律简单却充满情感。 她不知不觉停下脚步，站在一旁，听完了男孩的歌唱。 可那评审的人却摇头拒绝道：“不行，你不符合我们的参赛要求。” 青涩的男孩露出失落的眼神，但也只是平静地收好自己的吉他，准备默默转身离开。 可许婷婷却心中涌起一股无名怒火。 她难以置信，大步上前，质问向那评审的人：“他唱得这么好听，哪里不符合了！？” 评审愣了一下，皱眉看着她：“你谁啊你？” 许婷婷毫不退缩，语气坚定：“你管我是谁！我就是一好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评审被她的气势吓了一跳，结结巴巴：“你你你——！” 刚刚背好吉他的男孩见状不对，连忙上前拉住：“同学，同学，不用了，没事的。” 许婷婷不依不饶：“你别管！你唱这么好听，为什么不能进！？” 男孩慌乱：“这……” 在一片混乱之中，男孩拦住女孩，向愤怒的评审连连道歉。 女孩被男孩拉到湖边，愤怒地甩开了拉住自己的男孩的手。 男孩却只是对女孩笑了笑，温和道：“这首歌是我自己写的，刚刚我只唱了一半。” “后面的你还想听吗？” 看着男孩真诚的双眼，女孩一愣。 心中的愤怒突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羞涩。 她低下头，脸颊微微泛红地点头：“好。” 脑中想象的恐怖场景刹那间如烟云般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平静的黑暗。 许婷婷的呼吸逐渐平稳，心跳也不再那么剧烈，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 “晨安……”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但已经不再慌乱。 “我在。”何晨安的声音依旧温柔而坚定，他的手掌落在她的肩膀上，传递着温暖与安慰。 何晨安：“那些都是假的，别怕，我们继续走。” 许婷婷：“嗯。” 许婷婷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重新迈开了脚步。 何晨安清澈的嗓音再次从她身后传来，给她力量与抚慰。 黄均杰跟着哼唱的声音从前方不远处传来。 许婷婷摸索着向前几步，将手重新搭在了艾琪的后背上。 一排七人再次向前。 这一次，还有歌声相伴。 感觉很快，又感觉很久，王程程的声音从最前方传来：“我们到了。” “吱呀——” 然后是木门的推开声。 —— 众人依旧蒙着眼睛，但脚下的触感和空气中的气味却完全改变了。 空房间的灰尘湿霉味，被清新的泥土气息和芬芳的草木味道取代。 脚下的地面也从坚硬变得松软，是泥土。 泥土上或许有草，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厚厚的地毯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耳边传来树叶沙沙的声响，像是微风拂过树梢的低语。 王程程最先停下脚步，扯下了自己鼻梁上的布条。 眼前是一片山林。 高大茂盛的树木，密密麻麻地矗立在陡峭的山坡上。 枝叶交错，遮天蔽日，阳光只能从缝隙中洒下零星的光斑，在地面上形成斑驳的图案。 隐隐约约可以看见远处有一片平坦的地方。 几乎，是一片惬意。 “……通过了？”林文的声音从王程程的身后传来。 王程程回头，看到摘下布条后，因为没戴眼镜显得有些茫然的林文。 “是呢。”王程程对着林文咧嘴一笑。 林文一顿，随后也笑起来。 像是这宽阔的大自然将之前的恐惧与压抑，都洗涤了干净。 林文身后的李蕊也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她旁边的黄均杰背着艾琪，开心地颠了颠：“又是成功活下来的一关。” 许婷婷一个回身抱住何晨安，激动道：“呜呜晨安，我们活下来了！我们活下来了！” 何晨安眼中也是劫后余生的喜悦。 他嘴角微微上扬，回抱住自己的女友：“是的，我们活下来了。” 冯宇也是如释重负。 他吐出一口气，在变幻出手中的银枪。 阳光透过枝叶洒在他的脸上，在高挺的鼻梁上映出一片崎岖的光影。 第六关已经过去，他们到达了第七关。 即便是知道还有重重难关要闯，但此时身处美妙的大自然中，大家难免都身心放松了些许。 “唔……” 艾琪的睫毛微微颤动，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混沌的意识逐渐苏醒，眼前最先看到的是橘色的头发，然后是一片陌生的山林。 阳光透过枝叶洒在她的脸上，带来一丝温暖的触感。 “这是……哪里？”艾琪的声音很轻，带着迷茫和不安。 她的记忆还停留在失去母亲的那一刻。 “呀，小姑娘醒了？”黄均杰立刻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 李蕊连忙走来，轻轻握住艾琪的手，声音温柔道：“艾琪，你醒了？” 艾琪的目光有些涣散：“妈妈……妈妈呢？” 李蕊的心猛地一紧，眼中闪过一丝心疼，但她很快调整好情绪，轻声安抚：“艾琪，妈妈……妈妈不在，但我们会保护你的。” 艾琪的眼中闪过泪光，嘴唇微微颤抖：“妈妈……是不是……是不是……” 她说不下去，声音哽咽，眼中满是绝望与无助。 “小姑娘，要坚强啊。”依旧背着艾琪的黄均杰开口，他说话的震动从背上传到艾琪身上。 “即便是只有你一个人了，你也得活下去啊。” “你得带着他们的那一份一起活下去，不能辜负了他们。” 艾琪含着泪，咬着唇，不再开口。 何晨安走过来，声音温柔：“艾琪，我们都会陪着你，别怕。” 许婷婷也凑了过来，脸上带着关切：“艾琪，别怕。” “那是什么？”冯宇突然出声。 远处的天际线上，一道刺眼的光亮骤然划破了静谧，远处的一座高山上忽然燃起一片熊熊大火。 火光冲天，将天空染成了血红。 第19章 逃出生天（19） 冲天的火光，把树林和山谷照得如同白天。 一股怪风吹来，将站在地上的众人吹得东倒西歪。 众人惊呼：“这是怎么回事？” 王程程稳住身形，迅速爬上树顶，目光远眺。 只见远处一团大火，大火朝着四周射出无数光芒，那光芒像是燃着的成千上万的火炬，几乎照遍了整个山林。 而那大火之中，王程程眯着眼睛，细细观察，有点像—— 王程程疑惑：“石碑？” 石碑？ 树下戴好眼镜的林文听到了王程程的疑惑。 石碑？ 石碑！ 林文脑中急转，豁然翻找出了脑中的记忆——是《禹王碑吞蛇》！ “快，快上树！所有人都上树！”林文立刻朝众人喊道。 林文话音一落，所有人都朝着离自己最近的一棵树快速奔去。 冯宇的速度最快。 他本就离树很近，一个高高的跳跃，手臂一伸，稳稳抓住一根树枝，脚下一踩树干，借力一翻，动作灵巧得像只猫，转眼间就攀到了树顶。 “小姑娘，抓稳了。” 黄均杰背着艾琪，像只猴一样，双手迅速抓住树干，脚下一蹬，手脚并用地窜了上去。 李蕊竟也是十分敏捷。 她紧随其后，一跃抓住一根低矮的树枝，身体一荡，双脚稳稳踩在树干上。 在黄均杰和艾琪的不远处，找到了一处安全的落脚点。 许婷婷踩着何晨安的膝盖，抓住一根树枝，何晨安在下面托着她的腰。 动作虽有些笨拙，两人配合默契，很快也找到了安全的枝杈。 林文抓住王程程的手，脚下一蹬，借力爬上了树干。 “沙沙。” 隔壁的树冠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林文看过去，只见一个乱七八糟的头冒了出来。 是那个疯子。 火光渐渐近了，将这附近的山林也染成了红色。 大火中一座巨大的石碑缓缓出现在众人视野之中。 石碑上端凿成虎形，栩栩如生，老虎的双眼射出无数的光芒，穿透树林，将天空也映照成血红。 每个人都在树上了，所有人都尽力爬到了最高处。 林文停在一根树枝上，紧紧贴住树干，急急开口：“不要动了，保持安静！” 众人顿时静止不动。 那石碑正在慢慢地向前移动，它的位置离树上的众人越来越近。 林文的手指紧紧抠住树皮，指尖微微发白。 王程程在她身旁，用银枪将身形固定，眼神盯着石碑，同时用手扶住林文的后背。 其实除了林文，没人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但大家都义无反顾相信林文的判断，保持安静，一动不动。 许婷婷和何晨安在另一棵树上，一人用银钗，一人用银棍，将自己固定在树上。 黄均杰蹲在树枝上，眼神盯着石碑的方向。 他背上的艾琪默默幻化出银线，将自己和黄均杰，以及一旁的李蕊，牢牢地和树干绑在一起。 冯宇…… 冯宇的位置似乎离石碑是最近的。 随着石碑的不断靠近，冯宇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但他依旧保持着绝对的静止。 更近了，更近了，石碑更近了。 然后它停了下来。 它停在了冯宇的树下。 众人顿时屏住呼吸，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连风声都消失了。 原本那石碑有近两米高，此时忽然升高了近十米——几乎可以将冯宇完全罩了进去。 它飘在半空中，左右摇晃，似乎在寻找什么。 有好几次，它都差点碰到冯宇身上，那虎形的大口一张一合，像是要吞什么一般。 冯宇持着银枪，一动不动，像一块石头，几乎连呼吸都停滞了。 唯有他额上的汗水，依旧在细密地渗出。 一滴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滑落。 “滴答。” 汗水落在了冯宇脚下的树枝上——石碑摇晃的动作一顿。 是发现了吗？ 是它发现了冯宇了吗？ 周围树上的几人顿时心中一紧。 许婷婷的手指紧紧抓住何晨安的手，指节泛白，眼中满是恐惧与不忍。 李蕊没忍住闭上了眼睛，生怕下一秒就会看到冯宇身上发生的惨剧。 接着，那石碑动作了。 它没有往前，而是往下降了下去，降回了它之前移动的高度。 石碑没有发现冯宇，缓缓向西南方移去了。 冯宇顿时肩上一松，虽然依旧维持先前的动作，不敢有大的动弹。 其他几人也是心中长舒一口气，只是依旧不敢发出任何声响，生怕惹得那石碑回头。 可林文脸上的神色却一直没有放松。 靠的较近的许婷婷和何晨安朝着这边张望过来，脸上带着询问的神色。 林文严肃着脸，摇摇头：还没有结束，不要放松。 众人的心再次提到了起来。 突然，远处近处高处矮处，四面八方的山林中都传来了无数“沙沙”的声响。 像是有无数的巨大东西在地面上滑行。 跟着，千万条巨蛇铺天盖地而来，大的如轮胎般粗细，小的也有碗口般。 它们的身影在火光中扭曲，鳞片闪烁着冰冷的光芒，像是某种来自地狱的怪物。 几乎所有的人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几乎所有的人都在恐惧：难道这一次，是葬身蛇腹吗？ 即便他刚刚才经历了一番心惊肉跳，可他此时却在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看向那些冲来的巨蛇们。 那目光里，带着赞叹。 不小心瞥见这一幕的王程程：？ 王程程没忍住心中蛐蛐：这老同学这些年究竟干什么去了？ 蛇的目标并不是树上的众人。 只见这些漫天盖地的巨蛇们径直腾空而起，直冲云端，像是被某种力量吸引。 因为离树很远，众人蹲在或站在树上，竟毫无损伤。 除了冯宇。 他没忍住伸出手，想要触碰其中一条飞过的较小的巨蛇。 那蛇从他的手指擦过，顿时，冯宇的手指上多了一道伤口。 鲜红的血液顺着指尖流下。 看到全程的王程程：…… 王程程：是变态了吗？ 这时，那石碑停在了远处的某个位置，它立在火光中，纹丝不动。 那些巨蛇都向那石碑奋不顾身地扑了过去。 然后眨眼间，那些巨蛇都变成空壳，纷纷落地，仿佛万条飘带随风飘然而下。 树上的众人只听见一阵阵吸食蛇肉的声音。 像是那石碑在享用盛宴。 渐渐的，吸引而来的巨蛇们越来越少。 石碑的火光也越来越小，原本炽热的光芒逐渐减弱。 天上的颜色也暗了下去，从白日逐渐进入了夜晚。 最终，所有的巨蛇都变成了空壳。 石碑的轮廓在黑暗中逐渐模糊，虎形的顶端不再射出刺目的光芒。 它缓缓移动着，远去了，消失在了夜色中。 没有了，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 林文终于松下了心中的那口气。 她放松地靠在树干上，对周围望来的众人点头笑道：“现在可以下去了。” —— 众人小心翼翼地从树上爬下，彼此对视，眼中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与疲惫。 “这次又是什么？”这次换许婷婷好奇地问向林文了。 “这是《子不语》里面的《禹王碑吞蛇》，”林文双脚落地，回答道，“讲的……大概就是我们刚刚经历过的那些了。” 说着，林文没忍住皱了下眉。 相比于《聊斋志异》，《子不语》显然更加小众一些，这副本…… “《子不语》！？” 一旁刚放下艾琪的黄均杰，顿时发出学渣的痛苦大叫：“这又是什么鬼东西？” “除了聊斋怎么还有其它的玩意儿？” 本来想着出去翻翻聊斋，就能获得预知副本的便利，没想到——这不止一本书啊！ 林文也是没忍住叹一口气：“看来以后得多读点这个类别的书籍了。” 她原是学习汉语言文学的，对《聊斋志异》和《子不语》也只是大概读过，稍稍有些记忆。 更多的怕是她也不知道了。 王程程：“阿文，我和你一起看！” 林文：“好。” “反正，总归这一次我们是通过了。” 何晨安露出鼓舞的神色来：“如果这就是第七关，那我们接下来就只剩下两关了。” “我们很快就能离开这个副本了。” 这话倒是不错，大家一时都有被鼓舞到。 “这里。” 一直拿着银镜映照的李蕊，向众人招呼了一声。 她指向四周的某一处，那里看起来是茂盛紧密的树林，枝叶交错，遮天蔽日，仿佛没有任何通路。 但从李蕊的银镜中看，那里却是一条草地中的小路。 小路蜿蜒曲折，草皮被踩得稀稀落落，露出下面褐色的泥土。 想必这就是下一关了。 众人对视一眼，彼此的目光中交织着复杂的情绪——紧张、害怕、犹豫，最后都化为了坚定。 想要活下来的坚定。 “走吧。” 不知道是谁先开口的，众人动了起来，一个接着一个，踏进了那林中。 厚厚的落叶在脚下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盘错的树根一条条古老的血管，从地面蜿蜒而出。 视野中的画面转换。 前一脚还在森林，后一脚已经踩上了土壤裸露的小路。 小路上，冯宇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指。 那上面的伤口已经自动愈合了。 第20章 逃出生天（20） 月光如水，洒在一条蜿蜒的小路上，映出一列行人的身影。 他们慢慢地走着，脚步谨慎，目光不停地扫视着四周。 这次连那疯子也加入了，走在中间，小心翼翼地前行。 “这里好像什么也没有？”队伍中间，许婷婷的声音带着疑惑出现。她和何晨安一前一后，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和《尸变》，还有之前那个回廊一样，这两边走不出去。”何晨安试探着往小路边缘走了两步，却依旧停在了小路上。 “我的银镜里，没有显示出有幻境或幻觉的存在。”李蕊一只手不断地用银镜映照着四周，另一只手牵着艾琪。 艾琪沉默地跟随大人的步伐，神情低沉地向前走着。 “这里是不是太安静了？”林文观察着四周，皱眉。 如果这里是野外，那么至少应该有虫鸣风声，但林文几乎什么也没听见。 寂静中隐隐透着一种不安。 “安静不是很正常吗？”黄均杰一面观察一面走着，语调还算轻松，“这里本来就不是正常的世界。” 别说虫鸣风声了，有些副本有些时候连脚步声都听不见。 那才算真正的死寂。 林文收回观察的眼神，有些奇怪地看了眼自己身前的王程程。 程子怎么这么安静？林文心中疑惑。 走了这么长一段时间了，王程程几乎没开口说过一句话。 林文的目光下移，看到了王程程紧紧握住银枪的手指。 “程子，你怎么了？”林文开口询问。 王程程有些不安地不断看向四周，闻言答道：“不知道为什么，我始终觉得有点不对。” 只是，一直没发现究竟是哪里不对，所以…… “更安静了。” 这时，队伍最末的冯宇突然开口。 他回头，看向众人刚刚走过的小路的尽头。 那里好像…… 前方，王程程忽然之间寒毛悚立—— 鸡皮疙瘩瞬间爬满了她的全身，一股惊惧的寒意从王程程的脊椎直冲她的脑门。 林文立刻察觉：“程子？” 黄均杰听到冯宇的声音，跟着回头。 他看到，后方远处的黑暗中浮现出一片黑影。 那黑影，似乎只是视觉之外的某种阴影，可又似乎像是某种巨兽在缓缓靠近…… 黄均杰似乎从那黑影的边缘，看到了某种细长的黑色毛发。 “跑！” 下一瞬，王程程急促的警告声在耳边骤然炸响。 来不及思考，黄均杰的身体几乎一瞬间做出了反应。 他脚尖在地面上猛地一旋，带动身体，像一支离弦的箭朝着反方向冲了出去。 —— 月光下，一行人沿着小路狂奔。 身后的黑暗中隐隐传来地面的震动，像是某种巨兽在追赶。 粗壮的呼吸声从远处传来，像是野兽的低吼，刺得人耳膜发痛。 “这又是什么鬼东西！？”橘毛的黄均杰一边狂奔，一边朝着林文大叫。 这次大概是肾上腺素激发到位了，黄均杰直接冲到了和林文并排的位置。 当然，更多的可能是因为这次是直线冲刺，不需要走位了。 “这我也不知道啊。”林文也奔跑着朝着黄均杰大声回应。 这追人的巨兽，无论在《聊斋志异》还是《子不语》中都提到过数种，林文一时半会儿也没办法辨认。 况且，说不定也不是这两本书里面的。 身后巨兽踩地的一次次震动，震得他们头皮发麻。 但奇怪的是，那巨兽的速度似乎不快，在众人的狂奔下，始终没有靠近太多。 而更奇怪的是，一旦某人稍微放松，步伐变慢。 那巨兽的呼吸声就迅速变近，那带着腥臭的热气一下便喷在他们的后颈上，仿佛随时都会有一个血盆大口张开，将他们吞入肚中。 这导致每一个人的脚下都不敢放松一点。 必须用最快速度跑，就像是—— “啊！” 一声刺耳的尖叫划破夜空。 何晨安和艾琪，忽然从奔跑的队伍中消失。 一团泥泞的沼泽，突兀地出现在了小路之上。 “刚刚有只手！有只手把他们拉下去了！” 沼泽边，许婷婷的声音带着哭腔，她一边尖叫着，一边拼命抓住何晨安的手。 李蕊在一旁也是紧紧地抓住艾琪，手指死死扣住她的手腕。 黄均杰和林文也立刻回身扑了上去，一人拉着何晨安，一个抓住艾琪。 疯子在旁边发出惊恐的尖叫。 与此同时，无数的手从泥沼中冒出，试图去抓住路上的几人。 它们苍白而枯瘦，像是从地狱中伸出的魔爪。 王程程和冯宇反应迅速，几乎在同一瞬间，手中的银枪已然挥出。 一道道寒光闪过，银枪的刃锋精准地斩去，如枯枝般的鬼手转眼□□脆利落地砍落。 “噗嗤——” “噗嗤——” 一根根断手在落地前化为黑雾消散。 艾琪反应极快。 在落入沼泽的一瞬，银丝从她手中迸射而出，瞬间嵌入了不远处坚硬的地面。 何晨安则迅速将银棍插进旁边的泥土中，借力撑住了自己。 但他们的脚下却好像还有手，正在不断将他们往下拖去。 清理完周围，王程程和冯宇迅速用银枪往泥沼中刺去。 “噗嗤——” 断手消散的声音从泥沼从传来。 艾琪的体重较轻。 没有脚下的拖拽之后，在李蕊和林文的奋力拉扯下，很快就从泥沼中挣脱。 但何晨安的情况却不容乐观。 他本就身材高大，体重也重，刚一掉落便已经陷到了腰部。即便是脚下没有那些手在拉他，他的身体也依旧在不断下沉。 转眼，泥沼已经没过了他的胸口，何晨安开始呼吸困难。 突然，何晨安的眼神变得平静。 他抬头深深看了许婷婷一眼，有些艰难地开口：“婷婷，放手吧。” 他已经起不来了。 许婷婷几乎半个身子扑在了地上，她的手指几乎要嵌入何晨安的皮肤，眼泪顺着她的脸颊不断滑落：“不！晨安！不要放手！” “求你了，不要放手！” 不远处，巨兽追赶的震动越来越近。 那粗壮的呼吸声、腥臭的热气也仿佛近在咫尺。 何晨安再次道：“婷婷，放手吧。” “不！我不放！”许婷婷的声音几乎歇斯底里。 但何晨安已经先松开了手。 因为弹奏吉他而留下茧子的手指，从许婷婷的掌心滑过。 “婷婷，你要好好活着。”何晨安微笑着。 许婷婷崩溃：“不——！” 何晨安的身体在泥沼中迅速下沉，转眼间就消失在了黑暗的泥沼之中。 —— 小路的尽头，是一条河。 不，不应该说是一条河，因为他们没有看到河的另一个对岸。 但至少，这应该是水的边际。 水边有两条船，静静地停泊在岸边，像是早已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王程程冲在最前面，一跃便上了船。 “阿文！” 随即她回身，把手中的银枪递到林文面前。 林文握住银枪，一个借力，迅速上船。 冯宇跟着冲上了另外一艘船。 无数的银线从他身后飞出，像灵蛇般缠住船舷，紧接着，一个小小的身影借着银丝的力道一跃而起。 “咚。” 艾琪稳稳地落在船上，船舷上的银丝迅速收回了她的袖中。 “啊呀呀呀——”在上船前的一瞬，疯子左脚绊右脚，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嘴里发出夸张的痛呼声。 “你干嘛呢你！”刚刚踏上船一步的黄均杰抓狂地跳下去，一把把他薅起来。 “痛痛痛痛痛——” 疯子继续痛呼着，但黄均杰充耳不闻，动作粗暴地把人拖上了去。 而许婷婷几乎是被李蕊推上船的。 她的脚步虚浮，眼神空洞，像是完全没有从何晨安的死中回过神来。 一上船，船就自动启航了。 两条小船摇摇晃晃，缓缓地驶离岸边，水波轻轻拍打着船身，发出细微的“哗啦”声。 小路之上的巨大黑影，正在逐渐逼近岸边——连带着水面也发生了颤动。 无数苍白枯瘦的鬼手从地面冒出来，疯狂地向水中抓挠，指甲划过空气，发出刺耳的“咔嚓”声。 但它们似乎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制约在了岸上，无法再向前一步。 从那黑影之中，林文隐隐地看了一些虎纹的交替。 “吼——”那巨兽发出巨大的吼声。 听起来像是虎啸。 看着那无数几乎融在那黑影中的鬼手，林文心里思索着：难道是——伥鬼？ “呼、呼。” “呼——” 因为长距离快速奔跑，造成的急促呼吸，逐渐平静了下来。 林文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再次恢复了较为良好状态。 心跳变得平稳，肌肉也不再紧绷。 所以，已经过了第八关，到了第九关吗？ 这是最后一关…… “砰。” 旁边，王程程也略松一口气后，坐下。 至少目前来看，这水和这水上的船，都还没有开始搞事。 林文、王程程、黄均杰和疯子在一条船上。 其他人在另外一条船。 两条船相隔不远，林文能看到上面的已经坐下的四人，依旧冯宇那在夜晚中泛光的银枪。 一股淡淡的水腥味环绕着小船的四周。 王程程将银枪横架在船舷上。 她呼出一口气，抬眼看向黄均杰：“像这种副本，我们还要经历多少次？” “你之前说这个副本一共有九关，难道——副本也是九个？” 第21章 逃出生天（21） 王程程：“像这种副本，我们还要经历多少次？你之前说这个副本一共有九关，难道副本也是九个？” 面对王程程的提问，黄均杰耸耸肩：“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我们没有人经历过九次副本，还活下来的。” 林文闻言皱眉：“没有吗？” 黄均杰看向林文，挑眉：“当然，你想想你现在身边还剩多少人？” 林文沉默下来。 最开始是二十二个人，然后是十六个人，最后是八个。 黄均杰和疯子都算是中途加入了的。 那最开始的二十二个人，只剩下了六个。 如果他们都是新人的话，那他们都没有活过第一个副本。 黄均杰继续道：“我之前说过了，这是我经历的第三次副本。” “张哥是四次，周姐是六次。”但他们都死在了这一次。 “他跟我一样。” 黄均杰指的是他旁边的疯子，“我们俩其实来自同一个的第一个副本。”不然黄均杰也不会那么好心把他拖上船。 说着，黄均杰的面色也复杂了起来：“当时他还没这么疯。” 后面见一次，更疯一点。 “他嘴里在念什么呢？”王程程好奇地看向她对面的疯子。 自从被黄均杰拖上船后，这疯子就缩在座位上，一直念叨着什么。 但他的声音小得和蚊子嗡嗡差不多，旁人什么也听不清。 黄均杰看了眼疯子：“这我就不知道了，他一直都这样。” 王程程：“一直这样？” 黄均杰：“一直这样。” 王程程好奇心被勾起，身子微微前倾，凑到疯子眼前，试图听清他在说什么。 “八、八、八……”王程程隐隐听到疯子嘴里在念叨。 八？ 什么八？ 还是爸？ 王程程没听懂，于是开口：“你——” “不是九，是八！是八！” 疯子突然激动起来，声音猛地提高，瞪大双眼直勾勾地盯向王程程。 “是八！是八！” “我去！” 王程程被吓了一跳，猛地一退，后背重重撞到船舷，发出“砰”的一声。 船边的水被溅起，一些冰凉的水珠沾到了王程程的后背。 “哎哎哎，冷静一点，冷静一点。” 黄均杰也被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按住疯子的肩膀，试图让他冷静下来。 林文连忙扑过来：“程子，你没事吧？” 她的手安慰地拍向王程程的后背。 王程程缓了一下心跳，很快回过神来：“阿文，我没事的。” 她对林文笑了一下。 林文紧紧握住王程程的手，仔细观察着王程程的神情。 发现确实没有什么，才松一口气。 王程程见状，再次笑起来。 她一只手握住林文的手摇了摇：“我说我没事——” 等等！ 就在这时，王程程的笑容突然凝固。 她的目光落在自己握住林文的手上。 那双熟悉的手，连接着林文的小臂，再到肩膀，最后是林文的身体。 林文察觉到王程程的异样，眉头微皱：“程子，你怎么了？” 王程程的手微微地抖起来。 她面色僵硬地看向林文。 如果林文的两只手都在这里，那现在正在拍自己后背的那只手——是谁的手呢？ “小心！水里有鬼！” 不远处，另一只船的方向，传来了李蕊急促的呼声。 不知何时，四周的水面上已经完全被水雾覆盖。 王程程背脊一凉，一股巨大的力量猛然将她向后拽去，试图将她拽入水中。 她瞳孔骤缩，下意识地紧握住手中的银枪，用力往船板上一插——“咔嚓”一声，银枪卡住了船板，可船身也顿时裂开了一道细缝。 “咔嚓”一声，银枪卡住船板，船身裂开一道缝隙。 王程程神色一变：不，这样不行，这样船会毁掉！ 银色的长枪顿时从她手中消失。 王程程的身体瞬间被拖出一半，悬在水面上。 “程子！” 林文也一齐被拖到了船的边缘，她正在用全身力气紧紧抓住王程程的其中一只手。 因为用力，她的脸上异常苍白，嘴唇几乎咬出血。 王程程失去银枪的另一只手，死死扣住船舷的边缘。 “扑通。”另一条船的方向传来落水声。 林文隐隐听到了冯宇的名字。 “啊啊啊！” 同时，林文的身后发出一声惨叫。 她猛然回头，看到黄均杰也已经被抓到了船的边缘。 他正脸色铁青，双手青筋暴起，死死扣住船舷。 疯子被吓得瑟瑟发抖，缩在船上的角落，嘴中依旧小声念叨着：“是八，是八，是八……” “你T——！我真是白救你了！” 黄均杰自救的同时不忘咬牙大骂。 萦绕在鼻尖的水腥味更加浓烈了。 林文的心跳如擂鼓，脑子里像被塞进了一团乱麻。 那乱麻还在不断缠绕，越缠越紧，几乎要将她的思绪绞碎。 她几乎无法思考。 怎么办……怎么办…… 她的脑子像被卡住的齿轮，艰难地转动着。 怎么办……怎么办…… 这句话像魔咒一样在她脑海中不停重复，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试图冷静下来。 但眼前的王程程已经被悬在了半空，身后的黄均杰马上就要被拉进水中。 不远处的另一只船上，有人已经落水了。 或许有呼救？或许有尖叫？但都被水雾吞噬，显得遥远而模糊。 她必须马上想出办法…… 她必须马上想出办法！ 林文紧紧扣住王程程的手指，已经用力到几乎失去了知觉。 她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滴在船板上，发出轻微的“滴答”声。 每一声都像是催命的倒计时。 ——小心！水里有鬼！ 林文骤然想起了李蕊在最开始的那一声急呼。 水里有鬼？水中之鬼？水鬼？ 水鬼！？ 林文的脑中闪过了什么，她想到了一个办法，但——不知道有没有用。 “咔嚓。” 林文心中一颤。 她回头，只见船板上那道被王程程银枪划出的缝隙，正在一点点地扩大。 像是在催促—— 来不及了，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林文咬牙，目光转向眼前的王程程，声音急促：“程子，你自己撑一下。” 王程程一愣，但很快神情坚定地点头。 她相信林文。 林文深呼吸一口气，松开了握住王程程的一只手。 她的另一只手依旧紧紧地握着王程程。 略微僵硬的手指中，变幻出一只银笔。 她身后的黄均杰见此眼中一亮。 林文握住银笔，开始飞快地在半空中书写—— 《水鬼畏嚣字》 这是《子不语》中的一个片段。 ——“河水鬼最畏‘嚣’字，如人在舟中闻羊臊气，则急写一‘嚣’字，可以远害。” 说起来，那越来越浓的水腥味，闻起来不就正是羊臊气的味道？ 林文的银笔在空中划出一道银光，笔尖如流星般迅速游走。 她手腕一抖，银笔一顿，最后一个“口”字封口。 一个巨大的“嚣”字在半空中成型，在漆黑的夜中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那水下之鬼立刻发出一阵阵凄厉的惨叫，声音尖锐刺耳，仿佛从地狱深处传来。 可它们却没有松开手中的力道，反而更加凶狠地拉扯着。 “唔！” 王程程的身体猛地往后一仰，随即往下狠狠一窜，半个身子瞬间浸在了水中。 林文带得猛地向前一倾，她下意识用脚蹬住船板，脚底与木板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勉强将她的身体稳住。 王程程咬紧牙关，指甲几乎嵌入木板。 另一边的黄均杰也差点被完全拉入水中。 他额头冷汗直冒，崩溃地大吼：“林文！你到底行不行啊？！” 银笔在林文手中化作一道银光，瞬间消散。 她用手去抓，抓住“嚣”的一角，用力将“嚣”字往水里拽。 但那字像被某种无形的阻力拖住，即便林文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那“嚣”字也只是缓缓下沉，速度慢得让人心焦。 太慢了。 这样不行。 林文顾不上额头上一直冒出的汗水。 她咬牙，转头看向王程程：“程子，你再坚持一下。” 话音未落，林文松开了抓住王程程的最后一只手，随即纵身向那“嚣”字扑了过去——她整个人重重地压了上去。 “扑通”一声。 林文坠入入水，冰冷的水瞬间包裹住她的身体，寒意刺骨。 然而，被她顺利压下的“嚣”字却在水面上骤然亮起，光芒如烈日般耀眼，将周围的水雾瞬间驱散。 水鬼的惨叫声戛然而止。 “程子？程子？” 林文回过神来，立刻向船边扑去。 抓住王程程的水鬼已经消失，她此时正近乎瘫软地挂在船舷上。 听到喊声，她半睁开眼睛，对林文虚弱地笑笑：“阿文。” “啊！又活下来了！” 一船之隔，是黄均杰的欢呼声。 水雾消失，另外一只船，此时也清晰地出现在了视野之中。 冯宇从水中冒出头，大口喘着气，湿漉漉的头发贴在额头上。 他的手中握着一根银线，银线从水中缓缓收回，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船上的李蕊、许婷婷以及艾琪，都被银线和船紧紧绑在了一起。 那银线在船舷上穿出了一个又一个细微的孔，用来固定。 李蕊触及林文的目光，微微一笑，眼中是松一口气。 不远处，一道白光出现，它柔和却耀眼，像是黑暗中的灯塔。 林文看到那光，冥冥便知道了——那就是出口。 第22章 现实 “有空的话，你们可以来H市找我。” 在被白光淹没的时候，林文隐隐听到黄均杰说了句什么。 “嗡嗡——” 在摇摇晃晃的大巴车中，手机的振动声将林文从沉睡中惊醒。 她下意识摸拿出手机，看到屏幕上弹出一条短信：您好，您已进入山洪灾害易发区，为了您和…… “阿文。” 旁边，是王程程带着沙哑的呼唤，那声音微弱，仿佛从很远的地方而来。 林文转头看向王程程，刹那间，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汇，一些零碎而杂乱的画面在脑海中闪现—— 石洞、女尸、喷水、尸堆…… 林文感觉自己的胸口开始剧烈起伏，她的手指、手臂，甚至全身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冷汗从额头顺着脸颊滑落。 那些都是真的？ 那不是自己的噩梦？ 一种强烈的、近乎虚脱的庆幸感从她心头涌出： 她还活着。 程子，也还活着。 一个熟悉而温暖的怀抱拢了上来。 林文紧绷的神经突然放松，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涌出。 王程程紧紧环抱着林文，也哽咽着道：“阿文，没事的，没事的。” 至少，她们现在都还活着。 无论今后有多少艰难险阻，总归她们会一起闯过的。 “你是谁！” 突然，一个熟悉的尖叫声音从前座传来：“你放开我！” 是许婷婷。 林文和王程程一愣，一起站起身来，看到许婷婷正浑身发抖地和一个男人撕扯着。 而那个男人，分明就是她的男友——何晨安。 何晨安！？ 何晨安不是—— 林文和王程程惊诧地对视了一眼，随后不约而同地迅速朝四周望去： 苍白瘦弱的男孩，清秀时尚的女孩，中年兄妹或者夫妻，以及艾琪的父母—— 艾琪正紧紧地靠在车窗上，用警惕而怀疑的眼神打量着她身旁的“母亲”。 大巴车上的人是齐的。 而且都是活人。 他们大多数都带着一种平静空白的表情。 “老公，这是怎么回事啊？” 一个孕妇揉揉眼醒来，带着娇气问向自己旁边的男人。 表情空白的男人像是一下活了过来。 他温柔地揽住孕妇，轻轻道：“小事，不重要。” 男人怀中的孕妇一顿，有些奇怪地看了看自己的丈夫。 “怎么了？”男人温柔地笑着问道。 孕妇重新埋头到男人的怀中：“没什么，就觉得你今天怪温柔的。” 男人：“是吗？那你喜欢吗？” 孕妇：“嗯，还不错。” 这是怎么回事？这是发生了什么？ 难道他们…… 林文脑中出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 “放开她。” 前面，邻近座位的一位女士站起身来。 她穿着正装，踩着高跟鞋。 是李蕊。 李蕊快步上前，高跟鞋在铁皮地上发出清脆的“哒哒”声。 她一把抓住“何晨安”阻碍许婷婷的手，冷眼对“何晨安”道：“没看到她不愿意吗？” 李蕊也没有搞清楚这一切究竟是什么状况。 但许婷婷在求救，她听见了。 “这是我女朋友。” “何晨安”皱着眉头看向李蕊，手腕一转挣脱了束缚。 他伸手一挡，结实的手臂横在许婷婷面前，轻易地挡住了她出来的路线。 “你放我走！你放我走！”许婷婷近乎崩溃地推打“何晨安”的手臂。 她和何晨安在一起四年了。 她对他无比熟悉。 她知道，这不是他！ 王程程大步走过去，抬手猛地将“何晨安”的胳膊打落。 她一把拉住许婷婷的手腕，将她从座位里拽了出来。 “唔！” “何晨安”立刻捂住胳膊，发出一声痛呼，脸上闪过一丝扭曲的表情。 看来，这些东西也不是不怕痛的。 他抬起头，看着人高马大的王程程，又看着跟着快步过来的林文。 这一下“何晨安”身前有三个人了。 即便都是女的，对他来说局面也瞬间变得不利了。 王程程清晰地看到，“何晨安”脸上露出了不甘的表情。 许婷婷立刻钻出来，缩在王程程的身后，身体微微发抖。 李蕊连忙将人抱住。 林文也靠近，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安：“怎么回事？” 许婷婷捂住嘴，崩溃地拼命摇头：“这不是他，这不是他，这不是他……” 这不是何晨安！不是何晨安！ 林文背上发寒，声音微微发颤：“不是他，那是……”谁？ “哎呀！中间的，中间的，干什么呢！？” “不要站着！不要站着！” “坐回位置上，每个人都坐回位置上！”司机带着本地方言的洪亮大嗓门，此时在大巴车的最前端响起。 “你们这样很不安全，知道吗？” “对啊，你们在干嘛呢？有什么事不能坐下说吗？” “你们可别把我们这一车人都害了！” 司机发话之后，车上有人开始附和起来，声音此起彼伏。 “快回去坐着！快回去坐着！” 表情空白的人们已经开始面部生动了起来。 他们脸上浮现出真实的焦急和不满，就像是他们真的就是这个大巴车的乘客一样。 许婷婷缩在李蕊怀里，咬着牙拼命摇着头，带着哭腔：“我不回去！我不回去！” 李蕊抱着许婷婷，看着林文，露出为难又叹息的表情。 王程程回头：“要不……” “哎呀呀，那你们就坐这里嘛。” 大巴车靠后排的位置，有四个人整齐划一地站了起来。 他们分别向前，走向了林文和王程程、许婷婷和李蕊先前的位置。 将后面的挨着的四个位置留了出来。 林文看得清楚，这四个人没有任何沟通，却是几乎同时地站了起来——像是某种命令？还是某种共识？ 刹那间，林文的背脊上生出一种毛骨悚然的寒意。 他们……究竟是什么？ 他们究竟要干什么？ “唉，你们还站着干什么？” “还不快坐下！”前面司机的催促声再次传出。 此时，似乎也没有其它办法了。 李蕊呼出一口气，拿起自己座位上的挎包，便护住许婷婷往后面走去。 林文和王程程也伸手拿过自己的包。 在路过的时候，林文看到了艾琪。 艾琪正被“母亲”抱在怀里，露出了茫然却又隐隐开心的表情。 林文瞳孔一缩：艾琪她…… 没来得及思考太多，便被王程程带到了座位坐下。 “啊，冯宇。” 王程程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意外，却又像是意料之中。 林文抬头，看到了坐在后座最角落的冯宇。 他对着刚刚坐下的四人点点头，脸上也是郑重的表情。 林文开口：“你……” “轰隆隆——” 话音未落，众人身后发出巨响。 那声音像是从地底深处传来，仿佛整个山脉都在怒吼。 紧接着，山石滑动的“哗啦”声由远及近，像是无数巨石和泥土在疯狂地翻滚、碰撞—— 大巴车的车速猛地减慢了一瞬，随即又突然加快。 “嗡嗡嗡——” 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 “靠！泥石流！” 前方的司机猛地吼了一声，紧握方向盘，开始与死神赛跑。 —— 大巴车上的所有“人”都平安的到了站。 下车后，所有人都在惊叹他们的幸运。 据说这是近几十年来最大的一次泥石流灾害。 仅在那一段路上，就埋了十多辆车。 只有他们逃了出来，如果再晚上五分钟，恐怕就难逃厄运。 幸运吗？ 林文和王程程对视了一眼，心中都隐隐猜到了什么。 “走吧，我们去看李奶奶。”王程程道。 无论如何，生活还要继续。 李奶奶是孤儿院的院长，对林文和王程程来说，就如同亲生奶奶一样的存在。 这次李奶奶在家乡离世，也算是安享晚年了。 “谢谢，谢谢。” “谢谢你们这么多年还记得她。” 告别了李奶奶的孙子之后，林文和王程程回到了S市。 从春日到秋日。 过去了半年，风平浪静。 林文的银笔、王程程的银枪再也没有出现过。 本来说要去找黄均杰的——在最后的时候，林文在脑中记下了黄均杰的联系方式，但或许是因为逃避，林文犹豫着，一直没有拨通那个电话。 那一切，就好像已经远去了。 王程程：“没事的阿文，不想联系就不联系。” 但林文还是发现王程程的手机里，多了一个电子阅读软件。 王程程笑嘻嘻：“阿文，我也想进步进步呢。” 这次，是王程程需要去国外进行某个培训。 在机场，林文与王程程告别：“程子，注意安全，照顾好自己。” 王程程笑：“放心吧，也不是第一次了，没问题的。” 目送王程程登上飞机后，林文也踏上了回家的地铁。 家，是林文和王程程一起买的。 趁着前几年房价低谷，林文和王程程拿出所有的积蓄，买了一套小房子。 虽然后面房价又跌了些，但反正也买的小，跌得不多。 地铁车厢里，人不多不少，算不上拥挤。 1号线向来如此，即便不是高峰期，也总有些许人潮。 车厢内的灯光柔和而稳定，映照着乘客们或低头看手机，或闭目养神的模样。 偶尔有轻微的交谈声，但很快被车轮与轨道摩擦的“哐当哐当”声淹没。 “叮咚——” 地铁广播响起，机械而温和的女声播报道：“人民广场站到了。” “哧——” 车门缓缓打开，发出一声轻微的排气声。 几个人匆匆下车，脚步声在地铁站台的地板上回响。 林文瞥了一眼空出的座位，快步走过去，终于坐了下来。 她长舒一口气。 毕竟她得坐到终点站，有个位置总是好的。 林文轻轻靠在冰凉的靠椅上，抬头望向车门外的站台。 车门关闭，进入黑暗，随后又重新进入光明。 又是一站到了。 突然，林文的目光一顿，瞳孔微微收缩。 地铁门外，出现了一张熟悉的脸。 这是——冯宇？ 没等林文做出什么反应，也没等冯宇注意到林文的眼神。 眼前，光亮一变。 大红色的绸缎挂满了庭院，贴着“囍”字的灯笼高高悬挂。 宾客们身着得体的锦袍，举杯笑语。 桌上摆满菜肴，酒香四溢，热气腾腾。 一声高亢的招呼响起：“呀呀呀胡二爷！您来了！” 第23章 狐家有婚（1） “恭喜恭喜！” “同喜同喜！” 耳边突然响起嘈杂而热烈的客套声，它们此起彼伏，像是从四面八方涌来。 人声鼎沸，笑语喧哗。 男人头戴乌纱，女人珠钗摇曳，脸上都是喜气洋洋。 宽敞的厅堂里，摆满了红木方桌。 侍者们穿梭在人群中，手里端着托盘，上面摆满了热气腾腾的菜肴，热闹非凡。 厅堂最靠里的位置，摆着一对红木高椅，椅上铺着红色锦缎，椅背雕刻着龙凤呈祥的图案。 高椅两侧各放着一座青铜铸造的九脚灯，上面点着龙凤烛。 眼前，是一个红木方桌，桌上摆着一壶茶和几碟点心。 袖口不知何时变成了古代女装的宽袖，袖口微微垂下，触感柔软。 林文下意识地抬手，宽袖随着动作轻轻摆动，带着一种陌生的飘然感。 这里是……哪里？ 自己难道又…… 林文带着茫然和慌乱抬头，看到对面一排是同样的四张红木方桌。 每张桌子后，都坐着两人。 他们带着和林文如出一撤的茫然和惊骇，在热闹非凡的氛围中显得格外格格不入。 “林文？”一个低哑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林文猛地转头，是冯宇。 他的脸上同样带着警惕与疑惑。 “你——” 林文刚想开口，却被打断。 “新郎新娘入场！”一个高昂尖锐的声音穿透了整个厅堂。 瞬间，所有的宾客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 喧闹的厅堂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林文下意识闭上嘴，屏住呼吸，目光转向厅堂入口。 厅堂入口，一对红色的男女缓缓走了进来。 新娘身着华丽的红色嫁衣，衣摆上绣着金色的凤凰，头戴红盖头，盖头边缘缀着流苏。 新郎则身着红色锦袍，衣袍上绣着祥云和龙纹。 他们的手中各执红绸带的一端，红绸带系成的大红花朵在两人之间轻轻摆动。 他们的步伐踩在厅堂的红步地毯上，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每一步，都几乎分毫不差。 林文和冯宇是坐在新娘的这一侧的。 他们的视角被前方的梁柱挡住了部分，只能从新娘的盖头缝隙，隐隐看到新郎的轮廓。 那轮廓…… 林文皱了皱眉，感觉有点奇怪。 “有动物的味道。”冯宇突然道。 动物？林文一愣。 什么动物？ 新郎新娘已经走到了厅堂的中央，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们身上。 “一拜天地！”司仪尖锐的声音再次响起。 新郎新娘转过身，面向门口。 就在这一瞬间，林文终于看清了新郎的脸——那是一张狐狸的脸！ 尖尖的耳朵从发间竖起，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 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种诡异的笑意。 林文瞳孔骤然收缩。 她下意识地后撤，却抵住了身后的另一张桌子，下一瞬，她的背脊生出一股灼热的刺骨。 “啊！” 同一时间，对面有人发出惊恐的痛叫。 不能离开。 林文手指一颤，迅速意识到了这一点。 可背脊上的灼热感已经如火焰般蔓延，迅速蔓延至她肩膀、腰部、大腿…… 让她几乎—— 冯宇一瞬握住林文的胳膊。 感受到手臂上粗糙的温热感，林文回过神来，立刻借着冯宇的力量挪回了原位。 身上的灼热立刻消失。 冯宇低声：“小心。” 林文低声回应：“谢谢。” “二拜高堂！”司仪尖锐的声音第三次响起。 林文的努力平静狂跳的心跳。 她看到，有着狐狸脸的新郎，和新娘一齐缓缓转过身，面向乐呵呵的两位高堂，拜了下去。 ——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几名侍者走上前，引导着新郎新娘缓缓离开了厅堂。 “来，大家吃好喝好！” 高堂之上，洪亮而热情的声音响起。 精美的酒杯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琥珀色的酒液在烛光下闪烁着光芒。 “好！” “这酒果真是好酒！” “这菜色也确实精致！” 仿佛被按下了某个开关，厅堂内的气氛瞬间热烈起来。 男人们高声谈笑，女人们举杯轻抿。 不，或许他们都不是人。 一杯酒接着一杯酒。 宾客的脸上开始浮现出狐狸的特征—— 带毛的尖耳朵从发间竖起，光洁的面上冒出细长的胡须，本就不圆的眼睛越发狭长，露出兽的瞳孔。 它们都是狐。 而冯宇所说的“动物的味道”，林文也闻到了。 此时的林文已经冷静了下来，毕竟，这已经是她的第二个副本了。 那是一种腥臊混杂着甜腻的味道。 林文感觉，那甜腻在努力地掩盖着腥臊，但在酒的加持下，腥臊的味道不可阻挡地弥漫了开来。 是狐妖，还是——？林文思考着，开始在脑中搜索。 那厅堂内的烛影摇曳中，映照出狐狸宾客们脸上餍足的神情。 真正是人的——林文坐在位置上，尽力观察了整个厅堂，只有十六个。 从门口到主人高堂处，是数人宽的走道。 这一走道，将整个厅堂划分为了东西两侧，每一侧都是一排又一排的红木方桌——林文没看到尽头。 每排都是四张桌子。 而只有两侧最前的八桌，十六人，从始至终都没有露出狐的模样。 每一张桌子后面，坐的都是一男一女。 十六人，便是八男八女。 林文都不认识。 不算林文和冯宇。 这十六个人中，有五人，脸上写满了极度的惊恐。 他们眼神慌乱，身体紧绷，面上茫然、震惊而恐惧，仿佛随时会从椅子上弹起来逃走。 另外有六人，起初也露出了慌张的神色，但很快又镇定了下来。 他们的目光大都透着警惕，像是经历过一两个副本的半新人，知道慌乱无济于事，只能静观其变。 而剩下的三个，就是过分镇静了。 一个冷酷地一动不动，面目表情，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一个虽然不能离开原位，却一直颇有兴味地打量着四周的狐狸宾客——尤其是那些身着女性服饰的。 最后一个，竟还尝起了那桌上的菜。 只见那男子慢条斯理地从碟子中夹起一块肉，放入口中，细细咀嚼。 仿佛眼前，真的只是一场普通的宴会。 林文看到这一幕时，眼镜差点从鼻梁上滑下去。 就连那冷酷的女子，也没忍住看了他一眼。 另一位格外俊美的男子则开始啧啧称奇起来：“啧啧，真是厉害呢。” 但无论是谁，都没有从自己的位置上离开一步。 显然他们都和林文一样，是这个世界的突然访客。 渐渐地，婚宴接近尾声。 在暗下的烛火之中，狐狸宾客们缓缓起身，开始三三两两地离去。 它们的脸上泛着醉酒的红晕，眼神迷离而贪婪，嘴角咧开，露出尖锐的牙齿，带着一股透着原始的野性。 林文坐在红木桌后，一度以为，自己会被吃掉。 但最终，所有的“人”都顺利地待到了婚宴结束。 厅堂外，夜色如墨，月光洒在青石板路上，映照出狐狸宾客们渐行渐远的背影。 它们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夜晚中回荡，渐渐消散在风中。 仿佛，从未存在过。 林文和冯宇两人坐在西面靠角落的位置，靠近门口。 他们都没有动。 或者说是，不能动。 冯宇试探着撑起腿，随后便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力量将自己压了下去。 直到—— 一名侍人缓步走来。 他身着素雅的青色长袍，衣摆绣着淡淡的云纹，腰间系着一条深色腰带。 他的面容清秀，但神情淡漠。 “各位宾客，请随我来。”侍人的声音平静而机械，不带一丝情感。 林文从侍人的身上，依旧闻到了那股被甜腻掩盖的腥臊味。 它也是狐。 没来得及思考更多。 侍人话音一落，林文便发现自己已经站了起来，双脚不受控制地迈了出去——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 林文转头看向冯宇。 冯宇紧绷着肌肉，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试图反抗这种力量，但显然，无济于事。 整个婚宴上唯一剩下的十六位宾客，不由自主地跟着侍人行走了起来，脚步整齐划一。 几乎每个人都试图做出了反抗的动作——除了显得格外老成的那三人。 他们似乎非常清楚，这是没有必要的反抗。 很快，冯宇放弃了挣扎。 没有从厅堂的大门，而从厅堂的后面走出。 侍人在前方带路，一行人跟在他身后，排列整齐，脚步不由自主地移动着。 穿过弯弯绕绕的回廊，进入一条长长的走廊。 长廊两侧是厚重的木质墙壁，墙上挂着几盏青铜灯，烛光摇曳，映照出斑驳的影子。 光影交错间，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墙壁上飞过。 定睛一看，又什么也没有。 走廊尽头，是一排客房。 四四相对，共八间房，都是简单的木门，似乎预示着其中房间的简陋。 此时，侍人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它依旧面无表情，声音平静：“各位宾客，请在此休息。明日还有婚礼举行，请继续参加。” “明日还有？”终于，一名男子忍不住开口问道。 “一共多少场婚礼？” 侍人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声音机械而冰冷：“你们需要参加九日。” 第24章 狐家有婚（2） 侍人给每个人都分配了房间。 按照婚宴中桌位的顺序，一桌一间，一间两人。 安排完后，侍人转身离去。 “一桌的两人住一起？” 短暂的沉默后，一位女子横眉抱胸，不满地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几位男性：“那不是一男一女住一间房？” “这怕是不太合适吧？” “你这什么眼神？你当我想和你住一间啊！？” 说话的，是和这位女子一桌的那位男子。 他像是被踩到脚了一样，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激动。 “可既然NPC这么安排了？要不……我们还是按照它说的办？”另有一个显得有些弱弱的男生，迟疑着开口。 “万一……” “哪有那么多万一？”女子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她说着，目光扫过周围的环境，带着些意味深长道：“按照这里的时代来说，一男一女共处一室，怕是要——沉塘了吧？” “你怎么知道这NPC不是坑你的？” 她这话一说完，男生的表情顿时犹豫起来了。 在他们讨论的时候，林文站在走廊的一角，目光一一扫过眼前的十数人。 和上一个副本里较大的年龄跨度不同，这一次的年龄大多都在二十至三十岁左右。 男男女女，都算是青春壮年。 林文暂时还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 于是只站在人群中四处观察，学着冯宇的自闭，没有说话。 有人已经开始行动了起来。 试探着四处走动，走向侍人离去的位置，发现被无形的力量阻拦了。 还有蹲下身，检查门框和地板的。 更有推开自己被指定的屋子的木门，探头观察的。 林文和冯宇自然也随大流，开始走动着观察摸索。 在观察到角落无人的时候，林文试探着张开自己的手，握了握。 隐隐的银色光芒出现在林文的手掌心中。 看来银笔又重新出现了。 不得不说，此时林文心中略略松了一口气。 虽然至少目前来看，这个副本不是生死追逃类型的，但有了银笔，林文多多少少能多些底气。 “你、你们怎么都这么淡定？”一个娇小的女孩站在走廊中央，水汪汪的眼睛不安地扫视着四周。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里是哪里？” “你们说的NPC……是什么意思？” “哦？新人？” 正在检查木门有无蹊跷的女子回头开口，顺便打量了其它人的神情，发现茫然慌乱的还不少。 “啧，看来这次新人蛮多的。”女人嗤笑了一声。 说完，她就不说了。 继续回头，观察起自己的木门。 林文一边听着走廊中的对话，一边推开了一道房门。 门里一左一右两张床，没有桌椅柜几，一扇小窗。 借着月光可以看到，窗外是一堵高高的院墙——不出所料的话，应该也是出不去的。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一声炸雷般的声音突然在走廊里爆发。 “砰！”这是拳头砸墙的声音。 身材魁梧的男人凶狠地瞪向走廊里的所有人：“你们是谁？你们在搞什么恶作剧？你们知道我是谁吗？快把我送回去！” “砰砰！” 男人的拳头再次狠狠地砸在墙上——为了表示他的愤怒。 但那墙壁纹丝不动。 虽然是木墙，却没被砸出一丝裂缝。 这演戏的成分有点重。 没有人阻止他。 一部分冷眼看着，大多数看都没有看他一眼——比如冯宇。 不过，还是有几人被吓到了。 眼睛水汪汪的女孩被吓得后退几步，脸色苍白，眼泪瞬间涌了出来，顺着细嫩的脸颊滑落。 “没事吧？”一个看起来有些温婉的女子连忙扶住她。 “没、没事。” 女孩挣开女子的手，脚步踉跄地退后，躲到了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身后。 温婉女子：“……” 金丝眼镜男眉毛一跳，顺势做出一番护住的模样，声音故作温和：“姑娘，别怕。” “我……我害怕……”女孩害怕、胆怯、颤抖地缩在了金丝眼镜男的身后，细细的手指紧紧抓住他的衣角。 “没事的，我会保护你的。”金丝眼镜男气泡音安慰。 “噗。” 俊美男子在旁边嗤笑了一声。 也不想想，敢这时候搞东搞西的会是什么胆小的吗？ 不过—— 俊美男子眼珠一转。 啧，反正都是一丘之貉。 从婚宴到现在，一直面无表情、古波不惊的那位女子，已经目光冷峻地扫过了走廊的每一个角落。 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林文忍不住仔细打量了几眼。 唔，是一位面若冰霜，十分帅气的短发姑娘。 短发姑娘看遍四周后，一言不发，径直走向侍人分配给的那间客房。 她推门，走了进去，随后“砰”地一声关上门。 “等等啊，我的同桌！” 俊美的男子连忙呼喊了一声。 随后他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对着众人挥了挥手：“各位，我先去睡了。明天见。” 跟着大步走了过去。 没错，他和那位短发姑娘是一张桌子的。 “他们就这样走了？”暴躁的男子忍不住开口，语气里带着十分不满。 泪汪汪的女孩在金丝眼镜男身后嘤嘤嘤：“呜呜，也不知道我们究竟该怎么办呢？” “各位，先别慌。” 此时，一位男子从走廊的另一头走了过来，他也在刚才看过了一圈。 林文认出来，他正是那唯一一个敢在刚刚的婚宴上吃东西的人。 男人的外貌普通，身材中等，眼神却极为淡定从容，给人一种莫名的信任感。 “你是谁？”被忽略彻底的暴躁男子立刻凶恶地说道。 男人轻描淡写地看了暴躁男子一眼，随即转向众人道：“各位，我叫陈远，我的能力是毒医。” 暴躁男子继续暴躁：“毒医？什么鬼？” 陈远没理他：“大家应该也看到了，我之前在婚宴上试着检验了一下桌上的东西。” “经证明，那些东西都是无毒的，大家可以放心食用。” 原来他是在检验，而不是真的馋了。 “原来你就是‘毒医’？” 先前那横眉女子闻言看了过来，有点惊讶地说道：“我听过你的名字，据说这副本里的所有的毒对你来说都是无效的？” “你在上一个副本中，可是救了不少人。” 陈远淡然地点头：“是的，我可以用毒也可以解毒。” 用毒？解毒？ 林文在旁边默默听着，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 这又是不同的能力了。 两人说完，大多数人眼中都对那陈远多了一丝敬畏。 “真的假的？” 就连那暴躁男子小声地嘟囔了两句后，也悻悻地闭上了嘴-——他又不是真的莽，只是想试试这些人水准。 “这里部分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吧？”看着众人基本上都看了过来，陈远便平静地解释了起来，“这里是一个副本，一个游戏。” “是一个你死了就是死了，无法再复活的游戏。” “而只有你通关了这个游戏，才能重新回到现实世界。” 没有人对陈远提出质疑。 或许是因为他刚才那番实力的显示，已经充分获得了大部分人的信任。 除了开始害怕颤抖的新人，其他人都没什么表情。 “那、那要怎么才能通关？”躲在金丝眼镜男后面的女孩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陈远看向那女孩，回答：“九。” “九？”女孩愣了一下。 陈远点头，随即继续说道：“这个游戏的诀窍在‘九’，它的通关方式是一定和‘九’有关。” “刚刚那个侍人说过，我们需要参加九场婚礼。” “那么我们只要参加完九场婚礼，就可以离开了。”陈远如此说道。 “就、就这么简单吗？”金丝眼镜男身后的女孩，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可置信。 简单吗？ 陈远看着女孩一笑：“当然。” 没管再次愣住的女孩，陈远抬头重新看向众人：“现在都休息吧，反正这走廊现在也出不去。” “我们需要体力，在明天进行探索。” “明天我们就可以出去了？”有人问道。 “大概率。”陈远回道。 说完，陈远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有人突然开口，拦住了他。 那是一个身材瘦高的男子，也是个新人：“那我们住哪里呢？是住原来分配的，还是……”他的目光瞥向最开始说话的那个横眉女子，语气里带着试探。 横眉女人见状，顿时不屑地冷哼了一声。 陈远站在原地顿了顿，只道：“我觉得都没问题，你们自己选吧。” 话落，便推门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暴躁男人左右看看，立刻跟上，声音粗大：“陈大哥，我跟你一间！” 走廊里的部分人：！我们怎么没想到！？ 金丝眼镜男身后的女孩眼珠一转，立刻去拉住那个横眉的女人：“姐姐，我和你一间。” 女人顿时挑眉，眼神中带着一丝戏谑：“怎么？不和他一间？” 她指的自然是那个金丝眼镜男。 金丝眼镜男愣了一下，无奈摊手。 女孩脸红：“姐姐，我觉得还是应该女孩子住在一起。” 女人嗤笑一声：“行吧，你跟我一起。” 有人选择保持原样，有人选择重新组合。 林文朝冯宇看去，正好对上他的目光。 刚刚林文看了，那一间房里是两张床。 在这副本里，谁也不可能真正脱衣睡觉，所以即便是和冯宇一间，倒也无所谓。 不过，也得问问他本人的意见。 第25章 狐家有婚（3） 林文朝向冯宇开口：“你——” “哎呀，你身上什么味道啊？” 突然，一个嫌弃的声音在走廊里响起。 林文转头看去，只见一个尖脸男子捂着鼻子，皱着眉头，眼神中满是嫌弃——他倒是长得比那些狐狸更像狐狸。 尖脸男子面前，那名温婉女子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她声音轻柔着解释道：“是佛珠的檀香味。” “檀香味？”尖脸男子皱了皱眉，语气里带着一丝怀疑，“会不会吸引怪物啊？” 温婉女子努力解释：“不会的，它可以……” “算了算了，反正我不和你一间。” 尖脸男子没听她说完话，直接摆了摆手，转身离开，语气里满是不耐烦。 女子顿时有些难堪地站在原地。 林文认出，刚刚就是她帮了那女孩一下——虽然那女孩并不领情。 而那被嫌弃的檀香味——在林文这儿闻着还不错，隐隐有种令人安心的味道。 或许拥有一些特别的功能？ 如果是王程程，她现在会怎么做？ 林文想了想，转头看向冯宇。 冯宇默默地点了点头。 于是林文推了推眼镜，走上前，对温婉女子道：“你好，我叫林文。请问我可以和你住一间吗？” 温婉女子愣了一下，随即立刻带着些激动应下：“当然可以！” —— 温婉女子名叫梁姝。 她身上的檀香味道，来自她右手上戴的那串佛珠。 梁姝说，这就是她的能力。 和上个副本不同，这个副本居然还有休息的时间。 林文和衣躺在客房中的木床上，脑子一刻也没有停下。 狐狸，婚礼。 林文的脑海中浮现出《聊斋志异》里的《狐嫁女》。 一个书生，受同门起哄，夜宿荒宅。 睡到一半，被脚步声惊醒，发现狐正在筹备婚礼。狐狸邀请书生参加，书生欣然应允。 婚礼上，书生偷偷拿走了一只金爵。 而在多年后，机缘巧合之下，书生验证了那金爵是狐狸从千里之外的官宦家中摄取而来的。 这个故事里，似乎并没有什么危险的元素。 林文也没有在婚宴上发现什么金爵——很多东西反而都是青铜器的。 而眼下，这个副本也尚未出现致命的威胁。 没有《尸变》中的女尸，也没有《野狗》中的怪物。 参加过九场婚礼就行？林文觉得没这么简单。 死亡的触发点，究竟会是什么？ 自己又应该如何避开它？ “林文，你也睡不着吗？”对墙另一张床上，传来梁姝柔软的声音。 林文微微一愣，转头看到梁姝正侧身躺着看向自己。 “嗯，有点。”林文轻声应了一声。 梁姝笑了笑：“我也睡不着。” 窗外，月光依旧静静地洒进来，给房间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银辉。 林文脑中一下闪过王程程的银枪。 “这是我第三个副本了。”梁姝自然而然地说了起来，“上一个是在一个岛上，再上一个，是一个全是鬼的世界。” “我的佛珠就是在那个时候爆发出能力的。” 梁姝抬高右手，晃了晃。 圆而温润的珠子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光。 连绵不断的檀香味道不断弥漫出来，香气淡雅而悠长，带着某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林文没戴眼镜，只能看到房间中莹莹的光亮。 “爆发出能力？”林文注意到了梁姝用词的不同，“你的佛珠本来就是你的吗？” 她说的是佛珠爆发出了能力，而不是佛珠出现了。 “对，”梁姝笑笑，“这是我奶奶留给我的。” 这又是另外一种能力了。 陈远用毒解毒的能力，梁姝身上佛珠的能力——对了，还有黄均杰。 他也提过他的能力，但他的能力似乎又是完全的另一种。 这能力的类别未免也太多了。 林文思索片刻，开口问道：“梁姝，每个人的能力，都是和自己本身相关吗？” 比如自己的银笔，梁姝的佛珠。 但一个是虚物，一个是实物——还是不同。 听到林文的问话，梁姝歪了歪头，认真思索起来。 “好像是这样的没错。” 梁姝回忆着说道：“如果是体能本来就比较好的人，就会出现跟武力相关的能力。” “如果本身就拥有某种专业能力，比如医生，那么就会出现类似救病治人之类的能力。” “还有——” 说着，梁姝忍俊不禁地笑起来：“我见过一个会隐身的，他性格特别内向。” 性格内向？林文立刻想到了自闭的冯宇。 他以前读书的时候有这么内向吗？ “不过，我觉得能力的类型，可能还和每个人经历的第一个副本有关。”梁姝轻声说道，打断了林文的思绪。 “第一个副本？”林文回过神来，目光转向梁姝。 “对。”梁姝点点头。 “虽然具体的规律我不太清楚，但通常经历过同一个第一副本的人，他们的能力总是会有些相似之处。” “比如和我一起的，出现了能够隐身的袍子、可以伪装的面具。” “我们都是身上携带的物品发生了变化。” 而林文他们，则都是通过想象，幻化出了不同的物体。 “那梁姝，你知道如何脱离副本吗？”林文终于还是问出了那个她最想知道的问题。 “脱离？”梁姝一愣，眼神中闪过一丝茫然，“你是说这个……”这才第一天，哪里能这么快知道离开副本的办法？ 但梁姝说到一半，声音戛然而止，她明白了林文的意思。 “这……我也不知道啊。”梁姝有点干涩地说道。 房间里的气氛瞬间低落，连空气都多了几分沉重。 窗外的月光依旧静静地洒进来，但此刻却显得格外冷清。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 “但我们总有一天会找到办法的。” 在林文快要睡着的时候，她听到梁姝轻轻道。 —— 第二天，屋子外刚传出一点动静，林文就醒了。 林文猛地睁开眼睛，身体下意识地绷紧。 她的手指紧紧攥住床单，呼吸微微急促，耳朵竖着，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窗户外透进阳光，洒在粗糙的木质地板上。 门外传来一阵说话声，模糊不清，但并没有激动或尖叫。 不像有什么危险的事情发生。 林文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戴上眼镜，坐起身。 “你也醒了？”梁姝的声音在另一张床上响起。 林文转头，看到梁姝坐在床上，正在整理身上的古代衣裙。 她一手抓住衣襟，另一手扯住袖子，用力一拉，总算将衣服调整得稍微整齐了些。 梁姝松一口气，好奇地看了看房间门：“外面什么动静？”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道轻微的脚步声。 “笃笃。”有人敲门。 林文和梁姝立刻对视了一眼，眼神中闪过一丝紧张。 “林文，是我。”是冯宇的声音。 林文顿时松了一口气，转头对梁姝解释道：“是我的朋友。” 梁姝点了点头，紧绷的神情也放松下来。 两人迅速收拾了一下，走到门前。 打开房门，冯宇站在门外，依旧是惯常的一脸面无表情。 衣冠整洁，身姿挺拨，眼神沉静而清明，一副很有精神的样子。 “外面怎么了？”林文问道。 “可以出去了。”冯宇答道。 那陈远所料果然没错，到了今日，这走廊便可以出去了。 但—— 林文、冯宇和梁姝依次从昨日进入客房的走廊走出，远远便看到不少人聚集在一道月洞门外。 那月洞门的门口，正站着一名侍人。 不同于昨晚那个面无表情，这个侍人脸上是带着笑：“不好意思客人，在白日的时候，宅子里是不允许进入的。” 有些人装作自己是真的客人。 尖脸男理直气壮地质问：“为什么？你们就是这样招待客人的吗？昨晚还让我们进来了，今天怎么就不行了？” 没错，这月洞门正是昨天来到客房时经过的。 侍人依旧弧度不变地笑着，声音温和：“这是主人的规矩，还请客人见谅。” “主人？谁是主人？”尖脸男立刻抓住机会，顺杆问道。 “哦？客人想见主人？”侍人看向尖脸男，笑容带起了更多的弧度，显得有些不怀好意。 尖脸男见状一怔，随后自然地话头一转：“当然不是，我就问问，不可以吗？” 侍人微微一笑，声音轻飘飘的：“客人还是不要随便问的好呢。” “你好，这是怎么回事？” 林文靠近一个看起来比较好说话的女子，低声问道。 女子被林文的突然发声惊了一下，但很快露出热情的神色。 她压低声音说道：“他不让我们从这儿出去。” 林文：“为什么？” 女子：“不知道，就说是他们这儿的规矩。” 林文扫了一眼人群，加上自己和冯宇、梁姝，这里大概只有一半的人。 陈远和短发女都没有看到。 俊美男站在一旁，懒洋洋地打着哈欠。 “那边有一个侧门。”就在这时，陈远带着几个人从另一个方向走了出来。 这下，林文看到了另外一半的人了。 暴躁男、横眉女，还有昨天那个泪汪汪的女孩都在。 不过还是没有短发女。 不知道是还在房间里，还是已经先一步离开了。 “那边有一个侧门，我们可以从那里到外面的村子里去。”陈远再次说道。 第26章 狐家有婚（4） “我刚刚出去大致观察了一下，外面是一个比较大的村落。” 陈远站在人群中央，主持大局：“我建议我们分为四组，从四个方向进行探索。” “可我们现在是十五个人，分为四组，那……”依旧是那个看起来有些弱弱的男生犹豫着开口。 他和林文刚刚询问的那个女子站在一起，看起来似乎是认识的。 “别算我啊，我自己一个人。”那俊美男此时懒懒地插话。 “那你在这儿干嘛？”横眉女倚着柱子，抱着手臂，冷眼瞥过去。 俊美男耸耸肩：“我看热闹啊。” 暴躁男大声表忠心道：“陈大哥，反正我和你一组！” 陈远没说不行，只目光扫过众人道：“这样吧，我们四四三三分组，两组四个人，两组三个人。” “按照新人老人和性别分组，尽量保证每一组的实力都差不多。” “我可以带两个新人。” 四四三三？ 林文目光扫过冯宇，又看向梁姝。 这不正好三人？ 这时，横眉女想了想，主动开口对陈远道：“那我就不和你一组了，我也带一个新人吧。” 她说着，目光转向昨晚和自己住了一晚的女孩。 而女孩却眼珠子一转，立刻转头。 她扑闪着长长的睫毛道：“陈大哥，你们组里好像还没有女生？不如我加入你们组吧？” 横眉女：…… 一旁围观的金丝眼镜男立刻调侃了起来：“哎哟，姐，你也被抛弃了？没事姐，我和你一组。” 横眉女飞过去一个白眼：“滚。” 金丝眼镜男笑嘻嘻：“好的姐，我滚过来了。” 陈远没有拒绝女孩的加入，只是笑了笑。 暴躁男看了看陈远的神色，粗声粗气地道：“我听陈大哥的。” 昨晚嫌弃过梁姝的尖脸男，嫌弃地看了陈远旁边的女孩一眼，走过来加入了横眉女和金丝眼镜男：“你好，吴锐。” 横眉女扬了扬下巴：“周岚。” 金丝眼镜男推了推镜框，伸手：“兄弟你好，我是程墨，你叫我程子就好。” 听到关键词的林文猛转头：谁！？ 冯宇也特别看了程墨一眼。 吴锐有些刻薄地上下打量了程墨两眼，点头，站到了周岚旁边。 程墨一点不尴尬地笑着收回了自己的手。 一旁高瘦的新人男见女孩成功加入陈远的组，立刻也跟着说道：“陈大哥，我也加入你们组吧！” 没等陈远说话，暴躁男立刻叫嚷起来：“哎哎哎，我们这里已经两个新人了，你不能再加入了！” 他倒是知道自己是新人。 高瘦男愣了一下，声音有些结巴：“那、那……” 他犹豫不决地左右看看。 因为剩下的，林文这里有两个女的，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另外年轻的一男一女看着也不够强。 还有两个一直紧紧靠在一起的女生。 她们像连体婴一样，肩膀紧贴着肩膀，手臂互相挽着，眼神中带着紧张和不安。 林文昨天晚上就留意到她们了。 她们都是新人，好像本来就是认识的，并且关系很好。 像是闺蜜。 不知道程子在国外比赛顺不顺利？林文脑中闪过一道念头。 啊，不对，程子才刚坐上飞机。 林文又想起进副本的时候，外面的时间是停止的。 这时，周岚皱了皱眉，目光落在两个抱团女生的身上：“你们分开，我可以带一个。” 旁边的吴锐立刻皱起鼻子，语气不满：“我可没同意。” 程墨笑着，没说话。 两个女生的眼中闪过一丝纠结，她们彼此对视，眼神中交织着紧张和害怕。 但很快，只剩下了坚定。 一个女生声音微弱却清晰地道：“我们要一起。” 另一个脸色苍白，但却眼神坚决地点头：“对，我们要一起。” 高瘦男见状，顿时一喜，看向陈远和暴躁男：“那我可以加入了吧？” 暴躁男看了看陈远的神色。 陈远深深看了眼那对女孩坚持的眼神，对高瘦男点头道：“行。” 周岚皱了皱眉：“你们到时候可别来找我。” 说完，她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 吴锐立刻跟上。 程墨倒退着对着大家笑了笑：“那我们先走了。” 梁姝面露纠结地看了看那两个女孩，似乎想要开口帮忙。 但她还是先回头看向林文。 毕竟林文现在才是她的伙伴。 林文对着梁姝摇了摇头。 这两个女孩和梁姝不同，是典型的白幼瘦身材，看起来手不能挑肩不能扛，显然没有自保的能力。 超出了他们三个的能力范围。 林文突然理解黄均杰为什么不喜欢新人了。 梁姝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但也没有再说什么。 见没人愿意接纳她们，两个女孩眼眶泛红，快要哭了。 眼中也隐隐闪过一丝后悔。 要是刚刚…… 她们不约而同地将期待的目光，投向那个看起来很是自信的俊美男子。 俊美男却只倚着栏杆，玩味儿一笑：“别看我，我没那么好心。” 两个女孩顿时眼神失落。 就在这时，最后剩下的那对年轻男女走了过来。 女子挠了挠头，试探性地对两个女孩说道：“要不……你们跟我们一起？” 两名女生顿时感激涕零，如释重负，连连点头：“好的，好的。” 女子旁边，有些弱弱的那位男生，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周岚一组率先选择了北边。 陈远他们则是选择了往东边走。 女子——苏英对林文眨眨眼：“你们想要选哪里？” 冯宇和梁姝都看向林文，等林文做决定。 林文思索片刻。 东和北，在中国传统文化中都有比较重要的意义。 中国古代以东为尊。 北边则是城池中宫殿常常坐落的位置，象征着权威和统治。 南和西…… 林文想了想，最终还是选择了去南面。 她记得在古代城市里，通常南面比较繁荣，会有聚集的居住区。 他们去那里，或许能够得到更多的线索。 于是林文看向苏英，道：“我们去南边。” “好。”苏英一口应下。 —— 林文、冯宇和梁姝三人向西走去。 脚下的路从青石板逐渐变成了夯实的土路。 踩上去有些松软，偶尔还能看到几块露出地面的碎石。 路边，逐渐出现零星土坯房，屋顶上铺着厚厚的茅草。 然后渐渐变得密集起来。 林文这下明白陈远为什么说这是村落了。 除了他们客房所在的那个宅子，其它地方都是典型的古时农村景象。 反而是那个宅子，过于像官宦人家的大院，在这个村落里显得十分格格不入。 冯宇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路边的植被上。 “冯宇，怎么了？”林文注意到了他的异样，疑问道。 冯宇指了指路边的植物，皱眉：“它们不应该长到一起。” 北方的槐树、南方的樟树，还有热带的棕榈。 它们对气候的需求完全不同，怎么可能在自然情况下长在一个地方？ 梁姝也好奇地凑了过来，看了一眼，随即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副本嘛，什么样都不奇怪。” 路上，一直有村子里的人来来往往。 他们——或者说它们都有着明显的狐狸特征。 过于狭长的眼，兽类的耳朵和尾巴。 小孩子最为明显，几乎除了站立跑跳的身躯，都保持着狐狸的形态。 林文再次隐隐闻到了那股婚宴上的味道，但要淡得多。 她转头看向冯宇，冯宇点头，确认了她的猜测。 看来，这整个村子都是狐妖。 它们在三人路过的时候，好奇地看着，既不躲避，也不主动接触。 那眼神中带着一种平静的好奇，仿佛只是在打量村子里新来的陌生人。 倒是比那宅子里的侍人态度好多了。 “哎，这里怎么还有人卖东西？”梁姝突然发出惊讶的声音。 她看到了几间挂着简陋招牌的土坯房。 招牌上歪歪扭扭地写着“食”“衣”等字样，显然是铺子的模样。 “不是说村子里只会赶集吗？这里怎么还有店铺？”梁姝满满的疑惑。 “难道这个村子经济特别发达？” 林文这次倒是笑起来：“你不说副本里什么样都不奇怪吗？” 梁姝歪头，琢磨了一下：“林文，你说得对。” 来都来了，自然要进去看看。 三人先是进了挂着“食”字招牌的铺子。 整个铺子，看起来就是普通的面食店。 正对门的是柜台，两侧摆着几张木质的方桌和长凳，靠墙的位置一个大灶台，灶台上架着几口大锅。 店里有几个尖耳朵的客人正在用餐，桌上摆着面条和馄饨。 要说特别，就是那碗里的肉食堆得特别多。 林文站在铺子里，目光扫过那些看起来十分诱人的食物，却发现自己一点饥饿感都没有。 从昨晚婚宴到现在，她什么也没吃，却丝毫没有感到饿。 林文转头看向冯宇和梁姝：“你们有没有觉得饿？” 冯宇摇头。 梁姝摸摸肚子：“我也没觉得饿。” 林文想起了自己之前经历的第一个副本。 难道这是每个副本都有的特点？ 既然不饿，那就没必要吃东西了。 面对一店人好奇的目光，三人默默地在铺子里逛了一圈，观察完毕后转身离开。 刚刚走出铺子，林文就注意到了一对牵着手的狐妖。 他们刚从隔壁的“衣”铺子出来。 “哎，他们是不是就是昨天晚上的那对新人？”梁姝小小地惊呼了一声。 第27章 狐家有婚（5） 新郎身材高大，面容清秀。 新娘则娇小玲珑，眉眼如画。 新郎的脸上，狐狸的特征已经没有昨天晚上那么多了。 但林文还是一眼认出了他右边眼角下的那颗泪痣。 新郎新娘手牵着手，眼神中满是甜蜜和幸福。 新郎时不时低头对新娘耳语几句，新娘则抿嘴轻笑，脸颊微微泛红，显得十分恩爱。 它们从店里出来，路过正站在“食”铺子面前的三人。 三人对视一眼，立刻跟了上去。 新郎新娘走在前面。 新郎的手轻轻搭在新娘的腰上，新娘则微微侧头，靠在新郎的肩臂上。 狐狸的尾巴从新娘的裙摆下翘起，在身后轻轻摇晃。 三人跟在后面，小心翼翼地和新郎新娘保持着距离。 冯宇走在最前面，脚步异常矫健，目光不时扫视着周围的地面和墙壁。 林文跟在冯宇身后，有点疑惑地看着冯宇的动作。 冯宇不是学医的吗？她心中嘀咕。 他们医学生还有体能训练的项目？ 梁姝跟着林文，走在最后。 三人都脚步谨慎，没有发出多余的动静。 拐进了一个巷子，巷子两侧爬满了藤蔓。 突然，新郎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了新娘。 三人心中一惊，连忙躲到一旁的墙角，屏住呼吸。 只见，新郎伸手轻轻拂去新娘额前的一缕碎发，眼神温柔，轻轻说了什么。 新娘抬头看着他，笑了笑，踮起脚尖，在新郎的脸颊上轻轻一吻。 躲在墙后的三人：…… 啊，秀恩爱。 林文看见梁姝捂着嘴，抖着肩正在偷笑。 她那手腕上的佛珠随着她的抖动摇晃着，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 新郎和新娘一路说说笑笑，穿过几条狭窄的巷子，最后停在一座土坯房前。 房子虽然不大，但门前种着几株开满花的植物，显得格外温馨。 只见新郎新娘再次低声交谈了几句。 新娘先上前，轻轻推开门，身影消失在门内。 就在这时，新郎突然回过头来。 它目光直直地看向林文几人躲藏的位置，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你好，你们要进来坐坐吗？” —— “请进。”新郎微笑着侧身。 林文与冯宇对视一眼，迈步走进屋内。 屋子是典型的农村样式，土坯墙，茅草屋顶，地面是夯实的泥土。 虽然显得有些粗糙却十分干净整洁。 墙角堆着几捆干柴，墙上挂着几件农具，正对门的位置是一张简单的木桌，桌上摆着一盏油灯，灯下放着几本旧书。 “请坐。”新郎指了指桌旁的长凳，语气温和。 林文微笑：“谢谢。”两人坐在长凳上，目光在屋内一一扫过。 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 新郎坐在了两人对面。 新娘温柔笑着，端来了热茶，放在林文和冯宇面前。 “谢谢。” 林文接过茶，目光落在新娘的脸上。 昨晚婚宴上，新娘一直戴着盖头，这还是林文第一次看清新娘的脸。 小巧精致的五官上，有着狐狸的特征——眼睛狭长而明亮，眼角微微上挑，耳朵尖尖的。 但，好像有什么不协调？ “你们是新来的客人吧？”新郎微笑着问道，语气温和。 林文收回眼神，僵笑着点头：“是的。” 该死，林文心中暗骂，她完全不擅长社交。 在现实中，这种人际交往的事情，一向都是王程程负责的。 可现在王程程不在，旁边的冯宇又是个自闭，只能硬着头皮自己上了。 动起来啊，死脑子，快动起来！ 幸好没待林文想出话题，新郎先开了口。 它笑了笑，又问：“昨晚的婚宴还满意吗？” 满意？ 吓都要吓死了，满意？ 林文保持僵硬的微笑：“很热闹，也很特别。” 新娘这时坐在了新郎的旁边，温柔笑着：“多谢你们参加我们的婚宴。” 林文僵硬微笑：“能参加你们的婚礼，我们也觉得很荣幸。” 新娘真实幸福地笑着：“谢谢。” 接着，林文垂了垂眼。 再抬眼，她脸上的表情已经自然了起来。 林文故作好奇地问向新娘：“对了，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我想，一定是很甜蜜的故事吧？” 她脑中想着，如果是王程程，此时她会怎么做。 冯宇听到林文的语气，看了她一眼。 “也，也没什么啦。”听到林文的问话，新娘脸上泛起一丝红晕。 “我们是青梅竹马，一直在这里长大。” “一起爬树、抓鱼，后来自然而然地就在一起了。” 林文点点头：“原来如此，青梅竹马的感情真是让人羡慕。” 可跟着，她又好奇道：“那你们之前有离开过村子吗？毕竟，外面的世界还是很大的。” 新娘摇了摇头：“这里就是我们的家，我们从来没想过离开。” 林文追问：“那……” “你为什么一直在看我的妻子？”新郎突然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冷意。 他的目光直直地看向冯宇。 林文心下一惊，转头看向冯宇，正看到冯宇收回盯着新娘的眼神。 冯宇的神情倒是依旧平静。 “啊！” 新娘惊呼一声，捂住自己的脸，慌忙转身躲进了屋子的里间。 新郎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它眉头紧皱，站起身来，语气冷淡：“不好意思，我们……” 不等新郎说完话，林文也迅速起身，快速道：“时间不早了，我们就不多打扰了，先告辞了。” 说着，一边不着痕迹地拉了拉冯宇的袖子，示意赶紧离开。 两人快步走出屋子，身后依然能感觉到新郎直勾勾的眼神。 直到走出巷子，那股令人不适的目光终于消失。 林文立刻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冯宇，低声问道：“怎么回事？” 她相信冯宇不会做无用的事情，他一定发现了什么。 冯宇看向林文，语气平静却笃定：“她的脸上动过刀。” 林文皱眉：“什么意思？” 冯宇：“她整过容。” —— 两人继续按照原计划，往南面走。 周围的房屋渐渐稀疏，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荒芜的田野。 空气中开始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雾气，像是薄纱般笼罩着前方，让人看不清远处的景象。 就在这时，林文忽然看到前方不远处有一道熟悉的身影——是短发女。 她正站在一片荒草前，背对着两人，似乎在观察着什么。 林文与冯宇对视一眼，朝着短发女的方向走了过去。 没等两人完全靠近，短发女已经转过了身来。 她的眼中带着明显的警惕，在看清来人后，神情稍微放松了一些，但依然保持着戒备。 “你好，我叫林文。” 林文走到跟前，向短发女自我介绍道：“他叫冯宇。” 短发女带着些疲惫看了看两人，点头，哑声道：“郑夏。” “你是刚刚从那边过来？” 林文注意到了短发女背后，延长到更远的脚印：“那边有什么？” “什么也没有，只有雾气。”郑夏看向林文，简洁道。 林文：“雾气？雾气之后呢？” 郑夏：“穿过雾气后，你就会再回到这里。” 这……又是和《尸变》的路一样的状况吗? 林文想了想，继续问道：“整个村子都是这样的？” 她注意到了郑夏脚下厚厚的草泥，这是走了许多路才能造成的。 郑夏点头：“是的。” 所以，所有人都被困在了村子里？ 但…… 林文看向郑夏：“陈远说，参加过九场婚礼就能离开副本——你不认同？” 郑夏面无表情，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 她只说：“我只是喜欢多做准备而已。” 林文和冯宇都去亲自验证了郑夏所说的雾气。 他们朝着雾气深处走去，雾气越来越浓密，几乎让人看不清脚下的路。 而就在雾气达到最浓时，视野突然再次清晰——他们重新出现在了郑夏之前所在的位置。 两人只得往回走了。 郑夏已经再次不见踪影，不知道去了哪里。 路上，林文陷入了沉思。 上一次的副本，他们经历了九关关关要命的考验才得以逃脱。 而这一次，那宅子里的侍人明确说过，他们需要参加九场婚礼。 既然“九”是脱离副本的诀窍，那么陈远所推断的——参加九场婚礼后就能离开，似乎也是合理的。 但林文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原本以为，宅子或村落中会隐藏着某种致命的危险，一旦触犯，便会面临生死考验。 然而，宅子根本不让人进。 村落看起来也一切正常，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真的是简简单单参加九场婚礼就行了？ 这一切会不会太简单了？ 而且…… 林文转头看向身旁沉默的冯宇，想起了他之前的话——“她的脸上动过刀。” 一个念头从林文心中闪过：这对新人，难道是之前没有通过副本的人？ 她想起在上一次副本中，他们也是在副本的中途，才遇到了黄均杰等人的。 只不过黄均杰他们那时，都是完全清醒的。 而这对新人的意识已经显然被这个副本替换了。 如果自己没有通过，也会变成这样？ 可……还是有点什么不对劲。 林文头脑风暴着，在脑海中不断回放陈远的推测、整容的新娘、封闭的村落……试图将这些线索拼凑在一起，寻找出这个副本的真正规则。 就在这时，她忽然注意到周围的气氛发生了变化。 原本安静的村子里，开始忙碌起来。 它们穿上了鲜艳的服饰，脸上带着笑容，像是要去参加什么盛大的活动。 天空中的天色也逐渐暗了下来，夕阳的余晖染红了半边天，给村子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林文惊诧地抬头，看向冯宇：“这是……？” 冯宇也皱着眉，张嘴：“我……” 下一瞬，两人的身体不再受自己的控制。 他们不由自主地迈开脚步，跟着村落中兴高采烈的狐狸们，朝着那宅子的方向走去。 第28章 狐家有婚（6） 林文和冯宇再次回到了婚宴。 这是第二次。 厅堂里依旧热闹非凡。 狐妖们穿着华丽的服饰，脸上带着喜气洋洋的笑容。 青铜九脚灯上的龙凤烛烛光摇曳，乐师们欢乐的演奏，回荡在整个厅堂。 本不属于这里的“玩家”们，两两一桌，格格不入地坐在一张张红木桌后。 新郎新娘还未入场。 林文的目光扫过大厅，最终落在了自己面前的红木方桌上。 桌上的餐具和装饰，和她记忆中的没有丝毫变化。 一切都和上次一模一样。 不，不一样，有一个位置空了下来。 郑夏旁边的位置，是空着的。 俊美男怎么不在？ 就在这时，敞开的厅堂门口处，俊美男和一个打扮得极为精致的女狐妖并肩走了进来。 那狐妖正亲密地靠在俊美男的手臂上。 “子卿，你真的太有趣了。”狐妖甜美的声音脆如银铃。 它的眼神中满是光彩，目光几乎一刻也没有离开过俊美男，像是被他的魅力深深吸引。 俊美男，不，白子卿也是一副宠溺的样子。 他揽着狐妖，温柔道：“玲珑，那下次我再给你讲更多有趣的故事，好吗？” 玲珑掩嘴轻笑，眼波流转：“那子卿，我可要好好期待了。” 它说着，又往白子卿靠了靠，几乎贴在他的身上。脸上泛起一抹红晕，显得既羞涩又甜蜜。 林文等人：！？？ 还能这样？ 看着卿卿我我的一人一狐，林文瞠目结舌，大为震惊。 一人一狐说说笑笑，很快走到大厅中央。 玲珑不舍地松开了白子卿的手臂，语气中带着满满的亲昵：“那子卿，我去那边了，待会儿见。” “玲珑，待会儿见。” 白子卿温柔地抚过玲珑的额发，眼神中满是宠溺，目送它离开。 玲珑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眼中满是留恋。 直到它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才收回目光。 白子卿这才转身，走向郑夏旁边的位置，坐下。 坐在红木方桌后的其他男人：MD，这男狐狸精还挺有一套的。 自认为魅力不错的程墨，推了推自己的金丝眼镜，自叹不如。 就在这时，一个侍人恰巧端着盘子路过。 “哟，水晶葡萄。” 俊美男惊喜地呼了一声，随后站起身来，极为自然地从侍人的盘中拿出一串葡萄，放到自己的盘中。 侍人却只是对他笑笑，随后端着盘子继续往前。 众人再一次震惊，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俊美男身上。 他怎么可以动？ 所有坐在红木方桌后的人，都和昨晚一样。 一旦离开自己的座位，就会感觉到那种灼烧感。 为什么他能动？ 他发现了什么规则？ “新郎新娘入场！” 一个高昂尖锐的声音再次穿透了整个厅堂。 身着红衣的新人牵着红绸，从厅堂入口处缓缓走了进来。 林文和冯宇的位置和昨晚一样，依旧是靠新娘这一侧的。 戴着流苏盖头的新娘，路过了林文的面前。 一股温暖的木香，淡淡地散发了出来，隐隐有种令人安心的味道…… —— 婚宴结束后，众人又一次被侍人领着回到了客房。 白子卿除外。 其余十三人沉默地站在客房间的走廊之中，听着走廊之外，白子卿和玲珑调笑的声音。 “子卿，你喜欢我什么呀？”这是玲珑甜腻中带着期待的声音。 “玲珑，我最喜欢你笑起来的样子，像春日的阳光，像清晨的露珠。”这是白子卿温柔而深情的声音。 听到这儿，走廊上不少人都露出难以忍受的表情。 “那、那明天我还能再见到你吗？”玲珑的声音中带着不舍。 “当然。”白子卿的语气坚定。 一人一狐又腻腻歪歪地说了几句。 在走廊上的众人快要忍不住的时候，终于—— “那子卿，我们明天见。”玲珑依依不舍。 “玲珑，明天见。”白子卿宠溺地回应。 一个轻盈的脚步声渐渐走远，消失。 一个利落的脚步声靠近，白子卿走了进来。 “怎么大家都在等我？”看到站在走廊上的众人，白子卿挑了挑眉。 “你这是怎么回事？”周岚没忍住开口。 “跟你们没关系吧。”白子卿耸了耸肩，语气轻描淡写，随后径直走进了自己的屋子。 走廊中，众人面面相觑。 “这是他的能力。” 一直没有在众人面前说过话的郑夏，终于开口了。 陈远也点了点头，思索着道：“看来他用他的能力找到了一些特殊的规则，至少我们可以看到，他比我们更多一些自由。” 比如可以不受控制地到达婚宴和客房。 比如可以在婚宴上离开座位。 “陈大哥，你的意思是，我们也需要……”昨晚那泪汪汪的女孩，叶楚楚试探着问道。 但说着说着，她的脸色难看起来，毕竟那狐狸脸还是很难接受。 “建议不要。”陈远却摇了摇头。 “他应该是拥有，类似能够让NPC天然对他产生好感的能力。” “如果我们自己贸然去接触的话，可能会适得其反。” “还是等他找到关键的线索，我们再找他合作吧。”陈远道。 叶楚楚听着，暗暗松了一口气，虽然自己不介意牺牲美色，但非人类还是太过了。 这白子卿也是厉害，叶楚楚一时也是心生佩服。 陈远环视了一圈，语气沉稳：“现在，我们互相整合一下今天探查到的线索。” 这一次，郑夏没有提前回房间。 陈远、叶楚楚、暴躁男、高瘦男去的是东边。 林文和冯宇是南。 苏英和她的同伴，以及那对闺蜜是去了西面。 北边，则是周岚和程墨。 咦，为什么自己和周岚这两组是两个人？而另外两组是四个？ 林文脑中突然闪过这么一个奇怪念头。 但她很快想起来了——是因为高瘦男想要和陈远一组，而那对闺蜜不愿意分开。 四个方向的人，包括独自探索的郑夏，都发现了同一点—— 整个村子都被雾气包围起来了。 “看来这个副本的范围，就是在这个村子里面。”陈远总结道。 村子的东边和南边都是居住区。 但两者有所区别。 林文和冯宇所去的南边中有类似集市的存在。 陈远一组去的东边，有一座祠堂。 穿过狭窄而曲折的街道，密集的民居后，矗立着一座古老的祠堂。 “前殿供奉的是元始天尊、灵宝天尊、道德天尊，三尊三清神像，殿内悬挂着‘道法自然，万化归真’的牌匾。” “后殿供奉的似乎是一尊狐仙神像，牌匾为‘修炼成仙，灵性长存’。” 解释的，是那位高瘦的新人。 “这是顾长风，”陈远向大家介绍了一下，“是一位道士。” 顾长风连忙摆手，语气谦逊：“不敢不敢，我还不是真正的道士，只是在道观实习罢了。” “道士还需要实习？”苏英好奇道。 “是的，”顾长风点头回答道，“我们道观要求2年的实习期。” “平时要跟着前辈学习斋醮、符箓、法器使用等。”? 符箓？ 林文听着，心下一动。 林文这边，想了想，还是提出了整容的事情。 “你是说昨天那个新娘，脸上是整过容的？”陈远思索着重复了一下林文的话。 林文：“是的。” 陈远：“那明天我去看看。” 西边是一片农田，有几座农舍。 北边则是一片林地，周岚和程墨看到了一些狐狸村民在林中砍柴或采摘野果。 但除此之外，这两组都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 “行吧，各自去睡吧。” 陈远总结发言后，解散了众人。 林文也和冯宇告别，然后进到了自己的屋子。 林文是自己一个人一个屋子。 她走进屋子，躺上靠右边前面的床，合衣，闭上了眼。 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像一层薄纱般，给屋内的一切蒙上了一层银色的光辉。 一股淡淡的温暖的木香在空气中萦绕，给林文带来一种…… 林文猛然睁开眼。 —— 不，不对，有什么不对。 林文嚯地从床上坐起。 自己为什么会是单独一间房？ 一共十四个人。 这里为什么会有八个房间？ 为什么陈远、叶楚楚、顾长风和暴躁男是四人一组？而自己和冯宇，周岚和程墨却是两人一组？ 即便是有各种各样的原因，这四人一组和两人一组的差别也未免也太大了。 还有—— 林文闻着这房间中始终不散的木质香味。 这味道是什么？为什么今天晚上的新娘身上有同样的味道？ 林文能感受到，自己并不排斥这个味道。 坐在床上呆怔了许久，林文终于站起身来。 她推开房门，照着自己的记忆走向走廊上的另一间房。 立在门前，她敲了敲门。 “谁？”门中右面响起有些惊慌的声音。 “是我。”林文的声音有点沙哑。 左边，有脚步声靠近。 “吱呀。” 房门被打开了，露出了冯宇一贯沉着冷静的脸。 “林文，你找我有事？”冯宇问道。 林文摇了摇头，透过冯宇的肩膀，看向房间右面的顾长风：“我不是找你，我是找顾长风。” 第29章 狐家有婚（7） 银色的符箓化为星星点点，在空中消散。 “咦？怎么会？” 顾长风蹲在地上，奇怪道：“你这符是画对的啊？你再画一遍试试？” 他面前的地面上，残留着他用水画出的符箓痕迹。 同样蹲着的林文，已经对这自己画了第五遍的符箓非常熟悉了。 她顿了顿，拿起泛着银光的毛笔，再次在空中落下。 笔尖划过空气，留下一道银色的轨迹。 冯宇蹲在她的另一侧，目光专注地注视着林文的动作。 “你们在干什么？”陈远的声音出现在门口。 蹲在地上的三个人抬头，看到了门口出现的几人。 顾长风最先站起来，连忙解释道：“陈大哥，是林文说她想要学一下破除幻觉的符箓。” “破除幻觉？符箓？”陈远眉头微皱，目光中带着一丝疑惑。 顾长风点了点头：“她说她的能力是用笔，把写下的东西变成真的。” 虽说林文刚来敲门的时候，顾长风确实吓了一跳。 但听到林文的要求时，他却是心中一喜。 如果符箓真的有用的话，那自己在副本里岂不是多了一份保障？ 此刻，除了林文自己，估计顾长风是最希望这事能成的。 陈远目光锐利地看向林文：“你觉得我们——在幻觉里？” 林文没有立刻回答。 她收起银笔，站起身来，越过陈远，走出房间。 站在走廊上，她看到大多数人已经走出房门，或是在房门口探头探脑，脸上写满了疑惑和不安。 苏英略带关心地问道：“林文，怎么了？” 林文摇摇头。 她朝走廊上扫了一圈。 随后收回视线，看向陈远开口道：“一个房间两张床，我们只有十四个人。这里为什么是八个房间？” 陈远闻言，也皱眉起来，心中顿时涌起一阵不安。 奇怪，他为什么之前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 “也许是正好多了两间呢？”一旁的叶楚楚突然插嘴。 她微微歪头：“也许这个客房本来就是八间，然后我们来了，只不过我们只有十四人罢了。” “不一定说副本的人数和房间数就一定是对应的呀。”叶楚楚道。 “即便是这样，”林文指向另一侧的程墨，语气冷静而直接，“那为什么我和他，会是单间？” 被指的程墨一愣，金丝眼镜下的眼神闪过一丝错愕。 他随即用手指向自己，语气中带着几分自嘲和不解：“我？” 尽管在场的大多数人并未透露自己的能力，但从表面来看，最强的无疑是陈远、顾青和白子卿三人。 无论如何，单间的待遇也轮不到林文和程墨。 更何况，顾青本就是性格孤僻的人，如果能住单间，她绝不会选择与他人同住。 不远处，顾青正冷冷地站在房门边。 白子卿则懒懒地倚在门框上，嘴角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听起来确实有点问题。”一旁的周岚突然开口。 她双手抱胸，目光直视林文，语气直截了当：“那你能够破除幻觉吗？” “我原本以为是可以的。”林文皱眉。 当时在房间里，她意识到自己可能被幻觉蒙蔽后，就一直在思考如何破除。 最直接简单的方式，当然是寄希望于这次的人中正好有能够破除幻觉的能力。 但…… 林文还是习惯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于是，她想起了顾长风。 她回头，看向自己身后的实习道士顾长风：“他会符箓，我便找他学习破除幻境的符箓，但我却画不出来。” 这是不应该的。 林文的直觉告诉她，她的银笔是可以画出符箓的，但—— 究竟还差了什么？ 陈远重复：“画不出来？” 顾长风连忙点头，神情有些焦急：“是的，她明明画得已经一模一样了，可符箓就是不起作用。” 陈远的目光转向林文，语气中带着一丝探究：“你是怎么画的？” 林文总结了一下自己的能力：“凭空而画。” “凭空而画？” 陈远微微皱眉：“你不需要纸和墨吗？” “空中便是我的纸，墨……”说着，林文突然一顿。 等等，墨？ 林文想起了什么，猛地转头看向顾长风：“你们画符箓，都是用什么画的？” 顾长风愣愣地答道：“我平时练习的时候都是用的普通的黑墨，但画真正的符箓的时候——” 顾长风说着说着，骤然恍然大悟：“对，真正画符的时候，我们用的都是朱砂！” “我们需要朱砂！” 所以—— 林文语气中带着一丝急切：“哪里有朱砂？” 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所有人都在凝神思索，试图在脑中找到什么关于朱砂的线索。 就在这时，一个粗犷的声音从陈远身后响起：“朱砂？这玩意儿行吗？” 众人齐刷刷地转过头，只见暴躁男，陆成兴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方方正正的木板。 那木板约三十厘米长，十厘米宽——也多亏是陆成兴这样魁梧的身板，才能揣进怀里。 木板上面刻着：“皇清待赠登仕郎胡公讳德山字崇德行三之神主。” 那分明是一个牌位。 显然，是今天他们去祠堂的时候，陆成兴顺手拿的。 震惊、冷笑、呆滞。 受着众人眼神的洗礼，陆成兴挺直腰杆，脸上露出一抹颇为得意的笑容：“嘿，我就说这玩意儿有用吧。” “有用吗？” 来不及纠结其它问题了，林文回头看向顾长风。 顾长风满脸复杂，从陆成兴手中接过牌位。 “我先看看。”他只能说。 “按最讲究的说法——” 顾长风一边细看，一边道：“牌位上的‘神’字的一竖应用朱砂，叫做‘贯神’；‘主’的一点必用朱砂，叫做‘点主’。” “如果这牌位是按照这种做法……” 顾长风抬起头，目光扫过众人，神情认真地点头道：“是用的朱砂。” —— 一盘小碟放在桌上——这是白子卿没吃完揣回来的果碟。 古朴的割草刀沿着字迹的边缘缓缓刮动——这是苏英在农舍里偷的。 苏英：嘻嘻。 红色的朱砂粉末一点点被剥离。 像一片片细碎的红色星辰，落在了青瓷的小碟之中。 纯净的清水流淌，将粉末缓缓溶解，化为一汪鲜红的液体——这是程墨的能力。 顾长风：呼，差点以为又要用我的口水了。 咳，那画在地上的示范符箓就是他的口水。 林文手腕一翻，一支雕刻精美的银笔凭空出现在她手中。 笔身纤细流畅，银光流转，仿佛凝聚了月华的精华。 “好美……”林楚楚双眼发光，忍不住捂住嘴，声音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惊叹。 看到如此精美的武器，在场的女士们以及部分男士无一不眼前一亮。 当然，若是林文知道的话，她只会说他们是没见过王程程的枪。 此刻，林文的心神完全凝聚在手中的银笔之上。 她神情专注，目光如冰般冷静，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她将笔尖轻轻浸入朱砂液，银色的笔尖霎时染上一层浓烈的红，像一滴鲜血凝结在月光中。 只见她将笔尖轻轻浸入朱砂液，银色的笔尖霎时染上一层浓烈的红。 碟中的红色液体瞬间被银笔吸附，一滴不剩。 林文抬笔，笔尖在空中轻点，带着银光的红色随即落下。 笔尖在空中游走，划出一道道银红色的轨迹。 轨迹交织，莹莹闪烁，点点星光在虚空中流转，仿佛在绘制一幅夜空的星图。 随着符箓的一点点完成，空气中的力量逐渐凝聚。 顾长风站在一旁，神情从最初的专注逐渐变为震惊，他的眼睛瞪得越来越大，口中喃喃道：“这、这……” 正气浩然，荡涤四方。 这种气息，顾长风以前只在道书中读到过。 这——就是副本的力量吗？ 随着林文的手腕轻转移动，银红色的符箓在空中缓缓成型。 最后一个点落下，符成。 恰好将笔尖的朱砂用尽。 “——！” 无声的力量在虚空中升起，银红的符箓在下一瞬骤亮。 如晨曦初现，并不刺眼的光亮如清风般席卷整个房间，随后溢出蔓延至走廊，以及其他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所有人心神为之一震。 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洗涤，眼前的迷雾瞬间消散，神志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明。 所有的记忆在刹那间回笼。 光亮消散。 众人或蹲或站在原地，神情各异。 “梁姝……” 手中银笔消失，林文喃喃道。 她想起了，那个温婉的女子，那个有着檀香佛珠的女子，那个已经在今晚成为新娘的女子。 “吴锐……”周岚也干涩地开口。 她停下来，清了清嗓子：“所以他们究竟是什么时候消失的？” 林文垂下眼回忆。 她的脑海中闪过一幕幕画面，最终定格在进入新郎新娘屋子的那一刻。 之后，梁姝就再也没出现了。 就是在那个时候吧，就是在那个时候，它们把梁姝带走了。 陈远深吸一口气，很快稳下心神，目光扫过众人。 “我们明天需要重新探索。”他看向每一个人，“今天我们所看到的许多东西，可能都是幻觉。” 第30章 狐家有婚（8） 清晨透过窗户洒进房间，柔光将地面染上一层淡白。 许瑶没有觉得一点温暖。 她缩在床的一角，双眼布满血丝，神情麻木疲惫。 昨晚，她几乎完全没有睡着。 无论是突如其来被抛入这个陌生的世界，还是那一张张状似人类的狐狸脸，亦或是那种身体不受控制的诡异感觉…… 都让许瑶精神紧张，难以入眠。 更何况，昨晚还知道了，自己也许很快也会变成狐狸脸。 算下来，许瑶这两天统共只睡了两个小时。 如果不是…… 许瑶微微侧头，垂眼看向自己身下紧挨着的女孩。 瘦弱的女孩蜷缩在她的身旁，呼吸均匀而缓慢，正在熟睡。 她的眉头轻蹙，似乎在梦中也不得安宁。 如果不是宋莹，自己怕是早就崩溃了。 天已经亮了，许瑶需要叫宋莹起床了。 但…… 她昨晚也没睡好，还是等待会儿大家都起床了，再叫醒她吧。 门外，有动静传来。 许瑶悄无声息地起身，连呼吸都压到了最低，生怕惊动还在熟睡的宋莹。 她走到门边，手指轻轻搭在门把手上，悄悄推开了一点点门缝。 是顾青。 许瑶看到顾青正从房间里出来，身姿挺拨，气质冷峻。 举手投足间从容不迫，感觉很厉害的样子。 许瑶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羡慕。 她知道，顾青是副本里的老人了，经验丰富，实力强大，甚至可能拥有一个极其厉害的能力。 而她和宋莹，却还什么能力都没有。 似乎是感觉到了许瑶目光。 正在向走廊外走去的顾青忽然停下脚步，微微侧头，朝门缝的方向看了过来。 许瑶猛地呼吸一滞，瞪大了眼睛。 “瑶瑶，你怎么不叫我？”宋莹的声音在许瑶身后响起。 “瑶瑶，你怎么了？”宋莹茫然的声音，和脚步声在朝许瑶靠近。 “瑶瑶，你看到什么——”宋莹的话还未说完，便戛然而止。 透过门缝，宋莹和许瑶看到了同样的东西。 “啊啊啊——！” 惊恐刺耳的尖叫声响起，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 第二日，林文是被刺耳的尖叫声惊醒的。 “天、天啊！” “你的脸！你的脸！” 那声音尖锐而慌乱，是那对闺蜜的声音。 林文猛地睁开眼，脑中一片混沌。 她几乎是在今日天光出现之后才勉强入睡的。其他人的情况也差不多，当然，更是有人彻夜未眠。 然而，此刻所有人都被这惊骇的尖叫声惊醒，迅速从床上爬起，冲向房门。 林文推开房门，没来得及开口，走廊上的情景让她不由得一怔。 那对闺蜜正紧紧抱在一起，脸色煞白，眼神中满是恐惧，正一步步往房间的里侧后缩。 而顾青，正立在走廊的另一端。 她—— “大清早的吵什么——”白子卿不耐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 然而，他的话还未说完，便戛然而止。 白子卿看到顾青的脸，瞳孔骤然收缩，震惊道：“顾青，你的脸怎么回事？” 顾青的神情依旧冷漠，但眼中却也闪过一丝错愕。 她微微侧头，看向白子卿，随后眉头紧锁：“你的脸——” “啊啊啊！你们的脸！” “你也是！你也是！”女孩们的尖叫声再次响起，声音中带着极度的恐惧。 白子卿脸色一变。 他顿了一下，随即抖着手，缓缓抬起，摸向自己的脸。 他的指尖触到一片粗糙毛绒的质感。 顾青和白子卿的脸上，出现了狐狸的特征。 —— 属于人类的脸颊两侧，长出了动物的白色及黄色绒毛，眼睛变得狭长而锐利，耳朵变尖，鼻尖微微翘起。 顾长风的声音发颤，脸色苍白：“昨、昨天晚上不、不还不是这样的吗？” 叶楚楚吞了吞口水，目光在顾青和白子卿之间游移：“难、难道他们就是下一对？” “是因为婚宴座位的顺序吗？”周岚皱眉思考着，提出了自己的观点。 如果按照第一场婚宴座位的顺序。 从东到西，从北到南，第一对梁姝和吴锐，第二对就是顾青和白子卿，而第三对则是苏英和她的同伴。 而在第二场婚宴上，没有了梁姝和吴锐，顾青和白子卿便已经成了东面的第一桌。 后面的人则是依次向前递进。 林文想起来，虽然具体的座位并不相同，但自己和冯宇两次都是在西面的最后一个位置。 最后一个吗？ 这似乎是值得庆幸的事情？ 但——最终也会轮到他们不是吗？ 每一个人都面色难看。 顾青紧皱着眉头，转身离开了客房。 “你不是会画符箓吗？”白子卿没走，他有些焦躁地对着众人发言。 他先是看向林文，随后又将目光急切地转向顾长风：“肯定有驱狐的符箓，或者保平安的符箓，你快教她，然后让她画出来！” “有、是有，”顾长风看着白子卿那张已经半个狐狸的脸，吞吞吐吐地说道：“但没有朱砂了啊。” “朱砂？” 白子卿顿了一下，随后仿佛抓住了什么关键，眼中闪过一丝病态的亢奋，声音陡然提高：“那我们再去拿！” “我们不是已经从祠堂拿到一个牌位了吗？”他的语气中带着一种蛊惑般的引诱，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 “我们再去拿几个不就行了？” 白子卿的目光扫过眉头紧锁的陈远、犹豫不决的顾长风，以及脸上几乎露出认同神色的叶楚楚。 “难道你们不想要符箓吗？”他的声音逐渐变得轻柔，像是低语，却又带着一种无法忽视的诱惑。 “我们可以一人一个，这样，谁都不用担心变成那些东西了。” 走廊上的所有人，包括那对恐惧的女孩，都在这一刻神情微动，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与动摇。 白子卿的话如同一根无形的线，悄然牵引着他们的思绪，让他们几乎就要—— 一股温暖的木质香味忽然飘来。 林文的意识突然一清，仿佛从一场迷梦中惊醒。 她猛地抬头，看到眼前几乎每个人都露出赞同的表情，甚至连冯宇也露出了挣扎认同的神情。 以及白子卿眼中隐隐的得色。 林文陡然一惊，心中霎时涌起一股怒意：“白子卿，你在对我们使用你的能力？” 白子卿表情一僵。 林文一声怒喝，顿时将所有人惊醒过来。 “白子卿，你疯了吗？”周岚愤怒而尖锐的声音立刻刺出。 “我们现在都还不知道陆成发昨天偷的那个牌位会造成什么后果，现在又去？”她的语气中带着毫不客气的震怒和质疑。 “你还敢控制我们！？你是疯了吗？” 虽说昨天那朱砂产生了很大的作用，但副本里祠堂的牌位也敢拿？ 也只有无法无天的新人才敢这么做了。 白子卿扯了扯嘴角，声音中带着一丝不以为然：“那又怎样？我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拿个牌位怎么了？” 一旁的陆成兴突然大声嚷嚷起来，声音中夹杂着害怕和惊慌：“她不是也拿了东西吗？” 他的手指猛地指向苏英，声音因为激动变得更加震耳欲聋：“她昨晚拿出的那个割草刀，不也是从农舍里偷的吗？凭什么只说我！？” 苏英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捂住耳朵：“我天，我耳朵要聋了。” 周岚如刀的目光立刻转向陆成兴，话中是毫不掩饰的嘲讽：“她只是拿了个农具，和你拿的牌位是一个道理吗？” “就算是在现实世界，动别人家的牌位也会被打的，”她的声音冷硬而尖锐，“你觉得副本里的牌位你就能随随便便拿了吗！？” 陆成兴的脸色顿时发白。 他惊慌失措地左右望望，最终看向陈远：“陈、陈大哥，是这样吗？” 陈远面色复杂地看了眼陆成兴，只能道：“也不一定会有事，你先别慌。” 那语气，明显是带着并不看好的安慰。 陆成兴听出了陈远的意思。 他霎时脸色涨成猪肝红，声音陡然再次提高：“那你怎么不拦着我？！你们为什么不拦着我？！” “你们明明知道——” “你好好笑哦，我们怎么知道你会偷牌位？” 旁边的林楚楚忍不住翻个白眼：“是个正常人都不会想到去偷别人家的牌位的！” 陆成兴顿时暴怒：“你你你你——！” 一团失控的火焰瞬间点燃了他的情绪。 “昨晚那个朱砂可是他刮的！”他的手指陡然指向陆长风，声音尖锐而刺耳。 “她用的！”接着，他的手指猛地转向林文。 “我们的幻觉是一起破的！”陆成兴几乎是在嘶吼，“要是我出事了，你们一个也逃不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激动，神情扭曲近乎失控——感觉随时都会坏事。 陈远和周岚对视一眼。 周岚冷哼一声，手指轻轻一弹，一道无形的力量瞬间将陆成兴束缚住。 他的手脚身躯立时被牢牢绑住，动弹不得。 陆成兴瞪大了眼睛，声音中带着惊恐和愤怒，疯狂挣扎起来：“你们要干嘛！放开我！” 陈远语气平静道：“我们也是为了你的安全。” 陆成兴破口大骂：“屁的安全！你们就是——唔唔唔！” 周岚轻啧一声，再次手指一弹，无形的力量堵住了陆成兴的嘴。 随着他们的对话，白子卿的脸色是越来越难看。 “所以，你们是打算放弃我们了吗？”白子卿冷冷地看向眼前的所有人。 我们——指的是顾青和他自己。 陈远从暴跳的陆成兴身上收回视线，看向白子卿：“白子卿，不是要放弃你们，而是还在寻找方法。” 昨晚才破解幻觉，怎么可能今天就能拿出办法？ 白子卿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你们还没长出狐狸脸，当然不慌不忙了。” “子卿——”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响起了一道清脆悦耳的呼唤声。 是玲珑。 是昨天的那只女狐妖，玲珑。 这里的每个人都知道，白子卿今天约了玲珑见面。 白子卿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 “子卿——” 外面的呼唤声还在响起。 白子卿冷笑一声，看着众人道：“这谁生谁死还还说不定呢。” 然后脸色一整，甩了甩袖子，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0章 狐家有婚（8） 第31章 狐家有婚（9） 没了梁姝和吴锐，队伍只剩下十四个人。 顾青和白子卿依旧选择单打独斗，陆成兴因为情绪失控被控制在了客房内。 剩下的人被分成了三组。 苏英四人保持不变。 叶楚楚被安排到了周岚和程墨那组。 叶楚楚笑吟吟地走到周岚身边：“岚姐——” 岚姐翻了个白眼，一句话也不想说。 程墨推了推自己的金丝眼镜，语气中带着玩味：“呀，楚楚，你还是来啦？” 叶楚楚眨了眨眼睛。 林文和冯宇被陈远邀请加入他们的组。 陈远看向两人：“你们昨天提过整容新娘的事，带我们去看看吧。” 林文看向冯宇。 冯宇的声音低沉而简短：“我都行。” 林文的目光又落在陈远身后满脸期待的顾长风身上，兴致勃勃地似乎想要更多地和林文合作。 林文点头：“好。” 一行人沿着爬满了藤蔓的巷子，到达了种着花植的巷子土坯房前。 红的、黄的、紫的，层层叠叠，营造出一种丰富而美丽的感觉。 但所有的花都一起开，是符合自然规律的吗？ 冯宇紧紧皱起了眉头，目光死死盯着这些花朵。 “胡二爷，早啊！” 路上，林文听到有狐狸在打招呼。 她回头，看到一个身材中等、约莫五十岁的中年狐狸正慢悠悠地走在巷子中。 穿着一件灰布长衫，手里拄着一根竹杖。 那中年狐狸微微点头，神情慈祥从容：“早啊，忙着呢。” 胡二爷？ 林文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心中隐隐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仿佛在哪里见过。 但还未等她深究，陈远的声音便打断了她的思绪。 “估计他们就是第一晚的新人了。” 陈远看向窗户里的一对男女，语气带着一丝凝重道。 林文、冯宇、陈远、顾长风躲在巷子拐角的一处建筑后，正好能看到那土坯房敞开的窗户。 林文收回思绪，目光落在屋内。 屋内，新郎新娘正坐在桌旁，低声交谈。 新郎时不时伸手轻轻抚摸新娘的脸颊，动作温柔而亲昵。 新娘也甜蜜地笑着。 新娘脸型小巧，鼻梁直挺，眼睛狭长而妩媚，带着明显的狐狸特征，但依然能轻易看出现代科技整容的痕迹。 所以这个副本一开始并不是十六个人，而是十八个人。 只是这两人从一开始，就被同化为了狐狸。 拐角后，林文皱了皱眉，转头看向身侧的冯宇，低声道：“是不是和上次不一样了？” 冯宇点头：“整容的痕迹减少了。” 所以……同化还在一直持续？ 就在这时，不远处一对年轻的狐狸相携靠近，似乎正在朝着新人的土坯房走来。 躲在土坯房四人迅速往拐角后一缩，屏住呼吸，定睛看去—— 下一瞬，林文心中猛地一紧，瞠大了眼。 是梁姝。 是梁姝和吴锐。 他们的脸上带着幸福的笑容。 梁姝的眉眼弯弯，嘴角微微上扬，脸上带着一种近乎完美的甜蜜。 吴锐则是一脸宠溺，目光始终落在梁姝身上——就像是、就像是他们真的是一对新人一样！ 林文心下顿生愤怒——凭什么！？ 她的手指猛地用力。 “咔嚓。”一声轻微的断裂声响起。 巷子边上垂落的藤蔓被林文硬生生扯下一截。 那藤上还带着几朵白色的小花。 陈远和顾长风疑惑的目光立刻看来。 林文深呼一口气，目不转睛地盯着巷中走过的梁姝。 她指尖微微颤抖，将手中的藤蔓递给旁边的冯宇。 “冯宇，你会编手环吗？”林文哑着声音对冯宇道。 冯宇顿了顿，接过林文手中的藤蔓：“会。” 带着厚茧的手指灵活地动作着，一个精致简朴的藤蔓手环在冯宇手中迅速成型。 他将那几朵小白花巧妙地保留了下来。 手环送到林文手上。 林文接过藤蔓手环，握在掌心，顿了顿，从拐角处走出。 她径直走到梁姝和吴锐的面前。 冯宇跟在她的身后。 拐角后，顾长风瞪大了眼睛，压低声音道：“他们要干什么？我们要跟着吗？” 陈远皱眉看着林文和冯宇的背影，伸手拦住准备动作的顾长风：“嘘，先看看情况。” “梁姝。” 林文看着眼前的梁姝，眼神复杂地开口。 原本温润的眼睛变得狭长，圆钝的鼻尖更加翘起，脸颊两侧生出绒毛。 有着梁姝躯体的狐狸转过头，目光落在林文身上，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你是——？” 她的声音依旧温婉，但语气中却带着一种陌生的疏离感。 仿佛林文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过客。 原来她还叫梁姝。 原来她依旧温婉。 但她的神情，应该说他们的神情，已经和那第一对的新人几乎一模一样了。 一样的甜蜜，一样的宠溺，一样的幸福。 “我是你的朋友，不过你可能已经不认识我了。”林文勉强笑着开口。 在梁姝发出更多的疑惑前。 林文抬起手，将藤蔓手环递到她眼前：“听说你结婚了，这是我送你的新婚礼物，你看看喜欢吗？” 翠绿的藤蔓编织成环。 小巧的小白花点缀其间，随着林文的动作轻轻摇摆。 显得既别致又自然。 梁姝看向手环，露出惊喜的表情：“呀，真可爱！” 她抬起手来，长长的宽袖从她手腕滑落，露出了手腕上有了裂痕的佛珠。 原本圆而温润的珠子布满了细密的裂痕，完全失去了光泽。 林文看似不经意地扫过。 梁姝开心地拿过藤蔓手环，轻轻套在自己的手腕上。 绿色的藤蔓与紫褐色的佛珠靠在一起，将那死气沉沉的佛珠衬得愈发黯淡无光。 “呀，真好看。” 梁姝笑着抬起手腕，来回转动着，眼中满是欣喜：“谢谢你呀，我很喜欢。” 林文扯起嘴角：“你喜欢就好。” “谢谢你们来祝贺我们。”吴锐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林文看向比以前更像狐狸的吴锐，他的神情倒是比以前和蔼可亲多了。 吴锐指了指林文的身后，笑着说：“不过我们现在得去拜访一下我们的邻居了。” 林文闻言回头，看到已经在门口守着的第一对新郎新娘。 他们似乎还记得昨天的事情，正神色不明地看着林文和冯宇，特别是冯宇。 “好的。”林文应声，侧身让出了路。 梁姝挥着手，露出手腕上的佛珠与藤蔓，高兴道：“那我们下次见！” 林文微笑着：“嗯，下次见。” 她目送着梁姝和吴锐离开，直到他们进入土坯房内。 林文刚刚闻到了，那碎裂的佛珠已经没有檀香味了。 佛珠残余的檀香味，能够帮助林文破除幻觉，破除白子卿的能力。 可它却无法阻止梁姝同化为狐。 这真的是无法避免的吗？ 林文想起自己在婚礼上还能闻到的檀香味，这说明那时的梁姝还没有完全被同化吗？ 白子清和顾青会是下一对吗？ 他们的脸上已经出现了狐狸的特征，是否意味着他们已经无法回头？ 其他人，又该如何逃脱这个命运？ “陈、陈大哥，我们这里有发现。”拐角后，陈远突然听到一个声音。 像是从远处传来，又像是直接在他耳边响起。 他愣了一下，问向自己身后的顾长风：“顾长风，你有听到什么了吗？” 顾长风疑惑地摇头：“没有。” “陈大哥，你别害怕，这是我的能力。”那声音再次响起，紧张中带着一些天真。 陈远这下听出来了，这是那对闺蜜中的一个——宋莹的声音。 “我们这里发现了一条路。” 宋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兴奋和急切：“好像可以通向外面！” —— “这里。” 苏英他们一队，发现了一条路。 他们带着林文几人从农田的阡陌上踩过，来到一道巨大的木门之前。 木门上，镶嵌着几道沉重的铁锁。 木门的两侧是高高的木墙，它们向着村落的边缘延伸而去，没入似乎无边无际的雾气之中。 透过那粗壮圆木拼接而成的木门缝隙，可以看见一条两米宽左右的土路。 道路通向远方，隐隐可以看到远处似乎有一个较大的城镇。 木门内的一旁，搭着几个棚子。 棚子下拴着几头牛，停着几辆木车，还有一些木箱杂乱地堆放着。 两个身穿粗布衣裳的狐狸村民蹲在棚子下。 “昨天，这里是什么都没有的。”苏英看向林文几人解释道。 看向那被层层锁上的木门，和两个守在路口的村民，陈远皱眉：“我们可以出去吗？” “我们问过了，”苏英的伙伴，温言此时有点文弱地道，“它们说它们一般都不会出去的。只有需要大采购的时候才会出去。” “它们说平常的东西村上都有。” 苏英在一旁补充：“只有村子上没有的东西才需要进镇子上去采购。” 村子里没有的东西？ 陈远听到这话，迅速低头思索起来。 棚子旁，立着一块一米宽、两米高的厚木板。 林文的目光被吸引了过去。 她走近几步，仔细看去。 这似乎是一个类似公告板的东西，上面贴着几张泛黄的纸张。 最显眼的是一张悬赏告示，上面写着：“张宅失窃皇家赐品，凡提供有效线索者，赏银百两。” 苏英走过来解释：“它们说，这是这里的官府要求它们必须张贴的。” 第32章 狐家有婚（10） 小桥流水，亭台楼阁。 庭院内，一座精致的亭子矗立在流水环绕之中。 四角飞檐翘起，檐下挂着几串小巧的风铃。 微风拂过，风铃轻轻摇曳，发出悦耳的叮咚声。 亭子内，白子卿正在作画。 他站在一张古朴的檀木桌前，手持一支细长的狼毫笔，笔尖蘸满了浓墨，轻轻落在洁白的宣纸上。 在其他人还在村落里四处探查的时候，他已经进入的大宅的庭院之中。 笔尖落下，先是勾勒出一道弧线。 接着手腕微微一转，笔尖在纸上轻轻一扫，桥与流水便跃然纸上。 玲珑站在旁边，双手紧握，满目期待地看着。 纸上，一幅庭院风景图逐渐成形。 桥，水，楼，亭，以及亭中的美人。 白子卿竖起狼毫，用细腻的线条在那小亭之中勾勒出一个美人的轮廓。 那美人眉眼如画，身姿婀娜，仿佛…… 看到画中美人，玲珑脸上泛起一丝红晕，羞涩地问道：“这是谁啊？” 白子卿如画般的眉眼一挑，看向玲珑，声音磁性：“这是你啊。” 玲珑的脸更红了，低下头：“我哪有这么美……” 白子卿轻笑一声：“在我眼里，你就是最美的。” “呀！” 玲珑立时羞得捂住了脸。 白子卿眼中闪过一道冷意。 “可惜……”跟着，白子卿露出了些许失落的眼神。 玲珑从指缝间露出眼睛，带着一丝疑惑：“可惜什么？” 白子卿的目光落在画作上，遗憾道：“可惜这画里缺了一点红。” “若是有红色，这画作会更生动，更完美。” “啊？” 玲珑急切地放下手，目光转向画桌：“这里没有红色吗？要怎么样才能有红色呢？” “红色啊……” 白子卿微微皱眉，作出一副思考状，随后声音低沉而缓慢地开口：“红色的话，一般都是以朱砂作为颜料的，如果能有朱砂的话，应该就可以了。” “朱砂？” 玲珑闻言，顿时皱起眉头，语气中带着一丝为难：“这个可能不行。朱砂只有祠堂里才有，除了祠堂的主持人，我们都不准碰它的。” 玲珑摇了摇白子卿的手臂，带着一些撒娇道：“子卿，可以换其它的红色颜料吗？” 白子卿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叹息了一声，面上露出失望的神色。 那神色，确实引人怜爱。 玲珑咬了咬下唇，眼神中带着挣扎：“子卿，不是我不愿意帮你，可朱砂确实是我们的禁忌。你也不愿意我受罚或者受伤吧？” 禁忌？ 受伤？ 那岂不是更好了？ “可玲珑，我真的很需要它。”白子卿面上露出伤心的神色。他眉眼低垂，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 “只需要一点点，只要一点点，这幅画就可以更完美了。” 俊美如画的脸上，带着一种让人忍不住怜惜的脆弱感。 玲珑见状，面露不忍。 最终跺了跺脚，眼中闪过一丝决然：“行吧，我想想办法。” —— 村落西面边缘，叶楚楚眼神里难掩嫉妒地看向宋莹。 “莹莹，你好厉害哦，你居然有能力了。”因为她还没有能力。 “莹莹，你可以教教我怎么得到能力吗？我也想帮上大家的忙。” 叶楚楚嘴角微微上扬，声音甜得发腻，但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点阴恻恻的。 宋莹正和许瑶说着什么，听到叶楚楚的声音，顿时浑身一僵。 宋莹干笑两声，尴尬道：“这、我也不太清楚……可能只是运气好吧，我去那边看看哈哈。” 妈耶，叶楚楚居然叫我莹莹？好吓人。 宋莹连忙拉着许瑶，迅速躲到苏英等人旁边，仿佛在躲避什么洪水猛兽。 叶楚楚依旧站在原地，眼神直勾勾地追随着宋莹的背影。 叶楚楚今天是跟着周岚、程墨到村落东、北面进行重新探查。 一路上，周岚冷着一张脸，时不时冷嘲热讽：“叶楚楚，你走路能不能快点？磨磨蹭蹭的，耽误时间。” 程墨一副看热闹的样子，语气阴阳怪气：“哎呀，楚楚你这么慢，是不是想要去陈远那边？要不你现在去？应该还能追上。” 叶楚楚咬着牙，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哈哈，程哥你开玩笑呢。” 程墨：“哈哈。” 而就在他们探查到一半时，宋莹能力出现，直接把他们叫了过来。 “岚姐、程哥，我们这里发现了一条路。” 周岚和程墨立刻停下脚步，欣喜地对视一眼，朝着宋莹声音中引导的方向赶去。 叶楚楚跟在后面，心里更加不平衡了。 为什么他们都有能力，就我没有能力？如果我有了能力，他们还敢看不起我吗？ 叶楚楚恶狠狠地想着，眼中闪过一丝阴郁。 周岚和程墨站在木门前，与陈远等人低声交谈着。 他们的目光紧紧盯着那扇昨日还未出现的木门，以及木门后延伸向远方的路口，神情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兴奋。 “其他地方我们都查过了，没有什么异常。”周岚带着笃定道。 “只有这个出口，是昨天没有的。” 程墨推了推金丝眼镜，声音中带着一丝分析的味道：“所以说，脱离这个副本的方法，不是参加九次婚礼，而是在这九次婚礼之前逃出去。” 一次婚礼就意味着一男一女两个人被狐狸同化。 必须要在被同化前，逃出去。 所以……就是从这里逃出去吗？ 陈远的目光落在路口，以及路口远方隐隐可见的城镇，微微眯了眯眼。 周岚眼中闪过一丝急迫。 她朝着那木门的方向快走了几步，手指微动，木门上的几层铁锁晃动了几下。 然而，就在下一刻，两个守在路口的狐狸村民立刻盯上了她。 它们是目光警惕而冰冷。 不远处，正在干农活的狐狸村民也停下了手中的活计，眼神不善地看了过来。 “不要冲动。”陈远的声音冷静而低沉，像一盆冷水浇在周岚的心头。 与此同时，程墨手指轻轻一弹，几滴水珠飞溅而出，精准地打在周岚的脸上。 冰凉的水珠让她的头脑瞬间清醒，原本躁动的情绪也被浇灭了大半。 “我们回去想想办法。”陈远继续道。 周岚抬手擦过脸上的水，深吸一口气，咬牙点头：“行，先回去。” 一行人离开农田，朝着村落中间走去。 那间客房所在的大宅就矗立在村落的中央，远远望去，高耸的屋顶在阳光下显得格外醒目。 相比南面狭窄的巷子，这边的路要宽上许多。 两旁的民居没有那么密集，偶尔能看到几座孤零零的房屋，门前种着些花草，显得格外安静。 路上，陈远的目光落在一直沉默的林文身上。 他想起那天是林文首先发现了关于幻觉的问题，也是她和冯宇察觉到了新人的异常。 或许…… 陈远心中一动，侧头问道：“林文，你在想什么？” 林文闻声一顿，微微抬头：“我……” 正要开口，突然—— “砰！” 一个满脸狐狸毛的人影从旁边的巷子里冲了出来，它狠狠撞向林文。 林文被撞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旁边的冯宇连忙扶住你们林文，银枪瞬间在手中幻化，抵在了那扑过来的人影之前。 可几乎就在下一瞬，几只狐狸侍人就从巷子里扑了出来。 它们动作迅猛而凶狠，直接将那人按倒在地。 狐狸脸挣扎着抬头，露出了一双清冷的眼睛。 是顾青！ 是她，不是它！ 林文被冯宇的银枪护在身后。 看着顾青被几个狐狸村民从地上粗暴地拉起，双手被反剪在背后，被压着，推搡着迅速拖拽走了。 她那双冷清的眼一直、一直看着林文。 “那是……顾青？”周岚顿时脸色煞白。 虽然她早就知道，成为新郎新娘的人最终会被狐狸同化，但亲眼看到这一幕，还是让她遍体生寒。 “他们就是被这样抓走的吗？”程墨喃喃着。 他想起先前明明在自己身后，却莫名消失的吴锐。 顾青似乎不能开口说话了。 她全程一声不发，只能用眼神示意着什么。 林文站在原地，呆呆地怔了一会儿，随后，她低下头，目光落在自己的手中。 她的手中，正握着两张羊皮纸—— 这是顾青，刚刚塞进她手中的。 —— “这是地图。” 除了顾青和白子卿，所有还活着的人都回到了客房。 陆成兴也被周岚松了绑，不再束缚他的自由。 虽然在走出房间时，他的脸上露出了明显的怨恨表情，但此时无人在乎他的感受。 苏英不知道从哪里找了张桌子，放在客房外的庭院里。 林文将两张羊皮纸放在桌子上。 “这是整个村落的地图。” “这是这个宅子的地图。” 第一张羊皮纸摊开，上面绘制着整个村落的布局。 与众人这几日探查的情况大致相符。 地图上，村落四面被雾气环绕，唯有西面的一处露出了高高的木墙，标注着“出口”两字。 中心是大宅，东面祠堂，南面集市，西面农田，北面林地。 而相比于村落地图，第二张羊皮纸上的大宅地图就显得模糊许多了。 地图上只大概分出了前院、中庭和后院三个部分。 最为清晰的，是前院角落的客房，以及从客房去往中庭和从前门去往中庭的道路。 中庭似乎就是那举行婚宴的地方。 这些，都是他们这几日走过的路径。 “原来是她。”程墨恍然，眼中闪过一丝明悟。 “谁？”周岚问。 程墨带着些激动对众人道：“原来顾青就是那个能够生成副本地图的人！” 第33章 狐家有婚（11） “顾青这个生成副本地图的能力，需要一定的时间和探索度。” 程墨回忆着解释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兴奋：“我听说，待的时间越久，探索越多，地图就越清晰。” 怪不得顾青一直不跟大部队在一起行动，因为她需要独自去探索更多的地方。 生成副本地图。 这确实是很有用的能力，但——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顾青已经被抓了。”周岚有些冷冷地打断了他，表情阴沉。 显然，还没有从顾青的被狐化的冲击中回过神来。 程墨兴奋的表情一僵。 “快看，地图在变。”这时，苏英忽然惊呼了一声。 众人立刻转头看去。 只见桌上的羊皮纸上，原本模糊的中庭到后院的路线逐渐清晰起来。 后院中仓库、婚房、厨房、花园等房间一一浮现，每一个区域都被清晰地标注出来，仿佛有人在用笔绘画一样。 这地图离开顾青也能生成？ 陈远：“看来她已经进了宅子里面了。” —— 狐狸们换上了华丽的服装，人类的躯体再次被控制。 婚宴又开始了。 这一次，林文和冯宇被控制着从客房出发，经过那扇被阻止进入的月门洞，走过弯弯绕绕的走廊，再次进入了喜气洋洋的厅堂。 “恭喜恭喜！” “同喜同喜！” 耳边依旧是此起彼伏的客套声，青铜九脚灯上的烛光依旧在煌煌照耀。 林文在你来我往的狐狸客人中，看到了梁姝和吴锐。 他们欢快地交谈着，已经像是真正的狐妖了。 厅堂东西两侧的最前方，依旧是八张红木方桌，但林文和冯宇的位置已经提前了。 他们这次需要坐在西面的第二张桌子。 如果从东面的第一张开始数，那就是第六张桌子。 六天后，林文和冯宇也会成为狐狸的新郎新娘。 抬脚、迈步。 林文和冯宇被控制着进入厅堂，缓缓步行而过房屋的梁柱。 红色的绸缎从梁柱上垂落，烛光在绸缎上跳跃。 梁柱之后，是被挡住视线的第七张桌子。 林文的视线不经意地看过去。 镶嵌着金色花纹的红木方桌角，盛着糕点的精致瓷盘，桌后同样方形的红木矮凳，以及—— 等等，桌后怎么有人？ 林文瞳孔一缩。 原本应该是空着的第七张桌子后，居然出现了一道人影。 那人是顾青。 —— 庭院旁的小屋中，玲珑轻轻推开门，门轴发出一声细微的“吱呀”声。。 进门后，它的目光迅速扫视门外四周。 确认无人后，才小心翼翼地关上门。 屋中，白子卿站起身来，声音中带着一丝急切：“玲珑，你成功了吗？” 玲珑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边：“嘘！” 它耳朵竖起，一直听着外面的动静，手指紧紧攥着袖口，生怕有人发现他们的行踪。 快步走到白子卿面前，玲珑从袖子中拿出一个小木盒，递给白子卿。 她的手指微微颤抖，声音中带着一丝紧张和害怕：“子卿，如果我受罚了，你可要陪我一起。” 白子卿兴奋地接过木盒，眼中闪烁着难以掩饰的喜悦：“当然，当然。” 声音中带着一丝敷衍。 迅速打开木盒，确认里面果然是朱砂，白子卿眼中闪过一丝狂喜。 他立刻合上木盒，语气急切：“玲珑，我出去一趟，你等等我。” 说完，白子卿头也不回地往外跑，脚步急促而轻快。 门被他猛地推开，发出一声“砰”的响声，随后又被他随手带上。 门轴再次发出“吱呀”声，屋内瞬间恢复了安静。 屋外的光线从窗户透进来，留下了窗棂的阴影。 那阴影中，玲珑的面色一沉。 —— 顾青没有消失！ 林文心中一喜，但同时脑海中无数疑问迅速闪过。 这是发生了什么？ 这是什么意思？ 原本应该空着的第七张桌子，坐上了顾青。 顾青没有离开副本，说明她并没有逃脱副本，那么她是被延后了，还是—— 林文在第六张桌子后坐下，侧头看去。 她看到，顾青的脸上已经没有任何的狐狸痕迹，所有的皮肤、五官都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 原来，狐狸的同化也是可逆的。 顾青是怎么做到的？ 顾青也是一脸惊愕。 看起来，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林文的目光迅速扫过顾青身旁，她的身旁并没有人。 白子卿呢？ “新郎新娘入场——！” 又一次，高昂尖锐的声音穿透了整个厅堂。 林文的视线下意识朝着厅堂的门口看去。 这一次，没有梁柱挡住，她清晰地看到了新郎的脸。 那是白子卿的脸。 白子卿的脸上已经布满了狐狸的绒毛，五官几乎已经像是一个狐狸了。 唯有他的瞳孔，还没有完全变成狐狸的模样。 那眼神中带着挣扎。 他还活着，但——没人能救他。 林文的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白子卿没有逃过，他成了新郎。 庆幸的是，顾青正坐在自己旁边，她没有成为新娘。 可如果顾青不是新娘，那白子卿旁边的新娘是谁呢？ 新娘走在新郎的左侧。 红色的盖头遮住了脸，被红色宽袖遮住的双手正握着系成大红花的红绸。 新娘的步态轻盈，仿佛在跳舞。 裙摆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摇曳，与之前两次那种被控制住的僵硬完全不同。 而当新娘路过林文他们所在的桌子时，盖头后面突然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咯咯”声。 熟悉而又陌生。 林文手指一颤，心下一紧。 这是—— “是玲珑。”冯宇低声道。 —— 白子卿没有成功。 或者说，他绝大部分都没有成功，唯一成功的一点是让顾青延后了成为新娘的时刻。 他不知道做了什么，让玲珑成为了自己的新娘。 但显然，玲珑是自愿的。 白子卿看起来，却不是那么情愿了。 林文的目光看向坐在自己旁边的顾青。 既然顾青坐到了这里，并没有直接脱离副本，想必也没有完全逃过。 之前是九场婚礼，或许从今天开始就变成了十场？ 婚宴并没有停下。 林文的心中涌起一股紧迫感。 必须要想办法，在轮到自己之前脱离这个副本。 怎么脱离？从那个被封住的路口离开吗？ 还是——？ 林文脑子里不断的转动着。 厅堂中狐狸们的热闹寒暄声，如一股一股的浪潮传入林文的耳中。 “胡二爷，来，喝酒！”有人在欢喜地劝酒。 “呵呵呵，喝！”一个慈祥而温和的声音应道。 她又听到了这个声音。 胡二爷。 林文心中猛地一震，她想起来了——《聊斋志异·周三》。 泰安张太华富吏也。家有狐扰，遣制罔效……时州之东亦有狐居村民家，人共见为一白发叟。叟与居人通吊问，如世人礼。自云行二，都呼为胡二爷……吏告所求，胡曰：“我固悉之，但不能为君效力。仆友人周三，侨居岳庙，宜可降伏，当代求之。”[1] 胡二爷，周三。 通过胡二爷，能见到周三。 而周三，能够治狐。 林文眼中闪烁，随后垂下眼。 她微微侧头，压低声音，对身旁的冯宇说道：“冯宇，我有一个计划。” —— 婚宴结束后，众人再次回到了客房。 引路的侍人一离开，众人间压抑的气氛瞬间爆发。 “逃不过，逃不过……”顾长风突然蹲在地上，双手抱头，声音中带着一丝崩溃的哭腔。 “我们都会变成狐狸，都会变成狐狸！” “砰！”陆成兴的拳头狠狠砸在墙上。 他阴沉而凶狠的目光扫过房间里的每一个人，眼神里满是怨恨：“我明天一定要逃出去！我可不想变成狐狸！” 周岚立刻冷冷看向他，语气中带着一丝暴躁：“陆成兴，你冷静点！大喊大叫有什么用？” 随后又看向墙角正啜泣的顾长风，语气更加不耐：“哭哭哭，哭有什么用？哭能解决问题吗？” 陆成兴猛地转头，目光死死地盯着周岚：“冷静？你让我怎么冷静？我们都要变成狐狸了，你还能冷静？” 周岚眼神更加冰冷，手指一动，威胁道：“怎么？陆成兴，你还想试试我的能力吗？” 陆成兴立刻神情一僵，拳头紧握，指节发白，但最终还是怨恨地收回了眼神。 程墨推了推眼镜，叹了口气：“朋友们，我们都冷静一下吧，每一个副本都有它脱离的办法的。” “况且，我们今天不是才找到出口了吗？” 等到众人都差不多冷静下来，林文环视了一圈，开口道：“我有一个主意。”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 林文将《聊斋志异·周三》的故事叙述了一遍，随后道：“所以我们需要找到胡二爷，然后找周三跟狐狸对抗。” “你疯了吗？” 周岚第一个出声，语气中带着嘲讽：“胡二爷是狐狸，周三也是狐狸，狐狸会帮狐狸？你这是异想天开！” “林文，你的计划听起来太冒险了。”程墨也皱起了眉头，质疑道。 “虽说那聊斋的故事里有个‘胡二爷’，这里也有个‘胡二爷’，但你怎么确定这个‘胡二爷’就是那个‘胡二爷’呢？” 程墨的这话说起来有些绕口，但大家都听懂了他的意思。 “你怎么确定，我们一定能通过这个胡二爷找到周三？” “而那周三，为什么就一定会帮我们呢？”程墨疑问着，看向林文。 第34章 狐家有婚（12） 面对程墨的疑问，林文没有回答，而是抬起眼来，目光冷静地一一扫过众人。 众人或是避开她的眼，或是冷冷看着她，或是对她摇头。 陈远语气委婉道：“林文，你的想法很大胆，但抱歉，我认为我们不应该把希望寄托在狐狸身上。” 就连苏英也露出了歉意的神色：“对不起，林文，我认为还是从今天在西面发现的那个出口，逃离副本的可能性更大。” 苏英说话的声音，有点颤抖。 因为第二天，即将成为新娘新郎的就是她和温言了。 她不敢尝试风险更大的可能了。 对啊，林文怎么忘了。 她恍然想起，在上一个副本里，自己也曾受到过质疑。 只不过，当时王程程站在自己的身边，而黄均杰也恰好站了出来，说他的能力可以确认林文的猜测。 而这一次，她不能再说服众人了。 于是，林文没有再多说什么。 她只是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一旁，冯宇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林文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只微笑着摇摇头，表示没有关系。 计划，还是会照常进行。 只不过少了些帮手而已。 与此同时，陈远收回看向林文的目光，转而看向众人道：“我们现在来想想，如何让那个出口打开吧。” —— “我们已知，那个出口只有在它们需要采购村落里没有的东西的时候，才会打开。”陈远总结着今日的发现道。 “那我们现在是否应该去，找到或者制造某一样村落里没有，但非常重要、急需要采购的东西？” 村落里没有？但急需采购的东西？ 找到或者制造？ 程墨迅速听懂了陈远的意思。 他推了推眼镜，笑道：“比如某种药材？” “某种——通常不会用到，但是有人突然得了某种急症或者中了毒，偏偏就是需要的某种药材？” 药材？中毒？ 众人在这一瞬都立刻看向了陈远。 因为陈远不就正是——毒医吗？ 陈远当没听懂程墨的故意揭穿，只点头道：“肢体或空气接触性的毒药，一般药效不大，还容易引火烧身了。” “如果是下毒，最好是下到饮用水中。” “但在这几日的探索里，我没有在村落的任何地方看到河流或者井水。”即便是在顾青的地图中，他们也都没有看到任何饮水的来源。 很显然，这条路是行不通的。 除了—— “酒。”陈远继续冷静地道。 “这几日观察下来，这个村落里，几乎所有的狐狸都会每晚来参加婚宴。” “而且在婚宴上，大多数都会喝酒。” “只要我们能在婚宴开始前，把毒提前下到酒里，那么，它们就可以中毒了。” 而后面的行动，也可以按计划进行。 陈远胸有成竹地说着自己的计划。 没有注意到，一旁苏英和温言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可……” 周岚提出质疑：“我们要怎么去酒里下毒？” 如果是婚宴上要用的酒，大概会放在仓库或者厨房？ 仓库和厨房的位置已经在顾青的地图上显现了。 但是在夜晚他们无法离开客房，在白日他们无法进入大宅。 他们没有办法靠近酒。 犹豫着，一直在旁边默默听着的许瑶这时候举起了手。 抱住她手臂的宋莹，见状一惊：“瑶瑶？” 众人的视线都看了过来，许瑶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说：“我……我好像产生了一种能力，可、可以破坏那个结界。” —— 许瑶的能力，似乎找到结界的漏洞。 周岚：“那你找到村落外面那一圈结界的漏洞了吗？”——周岚指的是那道木门，木门连着的木墙，以及那些雾。 许瑶：“没、没有。” 那时，苏英旁边的温言看了许瑶一眼。 苏英脸色很差。 许瑶走进某个房间，指着某处墙面道：“就是这里。” 冯宇走上前，手中变幻出银枪，银枪变化为锯子。 二话不说，开始锯墙。 程墨挑了挑眉，走到林文旁边：“他这是什么能力？” 林文看了一眼程墨，语气平静：“我也不知道。” 程墨撇了撇嘴：“啧，不说算了。” “嘎吱——嘎吱——” 并不算聒噪的声音中，冯宇手中的锯子稳稳地切割着墙面。 木屑飞溅，很快，墙面被锯开了一个方方正正的洞。 墙洞之外，是客房之外的庭院。 月光洒在青石板上，泛着淡淡的银光。 众人站在房间内，惊讶地对视着。 惊讶中带着一丝怀疑和不安——这么简单？ “是、是真的。” 看着众人怀疑的眼神，许瑶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咬牙第一个迈步走了出去。 一步、两步、三步…… 她稳稳地站在了庭院中。 宋莹左右看看，带着一丝紧张和期待连忙跟了上去。 太好了，许瑶也有能力了！她们一定能活下去。 依旧没有能力的叶楚楚：可恶！ 看着许瑶和宋莹在庭院中稳稳站定，月光洒在她们的身上。 许瑶的脸上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轻松，宋莹则紧紧抓着许瑶的袖子，眼中闪烁着兴奋和不安。 没有任何意外的发生。 陈远等人也陆续走出洞口。 微风拂过树梢，带来一阵清新的草木气息。 周岚在庭院中扫视了一圈，声音中带着一丝惊讶：“没想到我们真的出来了。” 林文跟在冯宇身后，走出洞口。 目光落在那个格外方正的门洞上，那洞口边缘整齐得像是用尺子量过一般。 林文：唔，冯宇的强迫症还是没改掉啊。 “如果是这样的话——” 站在青石板上的陈远，从怀中掏出一个纸包来：“这个计划可以开始了。” 苏英脸色铁青：“我不同意这个计划。” —— 所有人都知道，苏英曾经成功偷到过狐狸的割草刀。 和陆成兴的莽夫行为不同，苏英显然是为了获取有力武器而采取的正当行动。 苏英有足够在狐狸眼下进行行动，而不被发现的能力，是下毒计划的不二人选。 但苏英，表示反对。 苏英目光死死地盯着陈远几人，眼中燃烧着愤怒：“你们是打算像放弃白子卿一样，放弃我和温言是吗？” “你们在酒里下了毒，它们也是在婚宴之上才会中毒。” “而那个时候，我和温言已经被狐狸同化了！” 苏英的情绪一时难以自控。 “苏英，冷静点。”温言站在苏英身旁，轻轻拍了拍苏英的肩膀，声音安抚道。 但看向其他人的眼神却充满了不善。 “抱歉，苏英，是我们没有考虑周全。” 陈远思考了一下，对苏英道：“如果你不想参与，我们也不强求” 他的声音平静，但话语中却透着一丝冷酷的理智。 即便没有苏英，他们凭借自己的能力也足够用了，只不过风险会更高一点而已。 但想要离开副本，那又能不承担风险呢？ 苏英的脸色依旧难看，眼中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失望。 陈远的意思，不就是放弃他们？让他们自生自灭吗？ “顾青，你今天在大宅，有看到凤冠吗？”一旁的林文突然开口。 凤冠？ 怎么会突然提到凤冠？ 众人的视线顿时都看了过去。 “就是古装电视剧电影里，”林文还在头上比划了一下，“新娘子会戴在头上的那个凤冠。” 凤冠，原为后妃在册封、祭祀等场合佩戴的礼冠。 后随着时间推移，民间新娘婚礼时也可佩戴类似冠称，均可称为“凤冠”。? 当然，不是所有的影视作品里，或者说所有的中国朝代里都有。 但幸运的是—— 顾青愣了一下，确定地回答道：“是有一个，他们正准备给我戴上，我就被拉出去了。” 想必就是那个时候，玲珑提出要和白子卿成婚，于是替换掉了顾青。 林文闻言点了点头。 跟着，她的目光扫过众人，语气中带着引导道：“你们说，那凤冠会不会是村落里没有，且急需的东西呢？” 凤冠，的确重要，因为婚宴上必须要用。 而这整个村落里，似乎并没有看见售卖金银首饰的地方——更不说凤冠了。 顾青还接着补充道：“那个凤冠看起来十分精致、贵重，应该并不是可以随意替换的。” “你的意思是——去偷凤冠？”周岚皱了皱眉。 林文目光冷静：“对，没有凤冠的话，婚宴无法开场，苏英和温言或许能避免同化。” 苏英听着，感激地看向林文：“林文，谢谢你……” 温言也对林文露出温和的神色。 周岚冷哼一声：“但我还是觉得下毒更可靠一点。” 陈远沉思片刻：“那不妨我们同时进行。” 他看向苏英，声音中带着询问：“所以，苏英，你觉得如何？” 苏英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坚定，点头：“行，我的能力可以带着一个人进行隐藏。” “你们谁和我一起去？” 隐藏？ 在这一瞬，林文又想起了梁姝。 在那天晚上，梁姝忍俊不禁地笑着说，她知道有个人，因为性格特别内向，所以能力是可以隐藏自己。 苏英，似乎并不是内向的那个。 第35章 狐家有婚（13） 夜晚的大宅笼罩在一片银色的月光下。 翘起的屋檐阴影在地面上拉得老长，仿佛一只只张牙舞爪的怪兽。 微风吹过，树梢发出沙沙的声响，偶尔传来几声狐狸侍人巡逻的脚步声。 苏英的能力是隐身披风。 可以完全隔绝视线、声音和味道，只要被不直接触碰，就绝不会被发现。 是绝对的隐身。 她的披风可以最多罩住包括她自己的两个人。 顾青手中握着不断细节化的地图，掩藏在苏英的披风之下，目光不停地扫视着周围。 两人小心翼翼地穿过中庭，躲过了一队巡逻的狐狸侍人。 那些狐狸侍人看起来目光锐利，鼻子灵敏，但在苏英的隐身披风下，它们毫无察觉。 “前面就是后院了。”顾青低声提醒。 苏英点了点头，脚步轻盈而谨慎，带着顾青穿过中庭，进入后院。 月光洒在青石板上，但完全没有映出两人的影子。 到达后院后，两人直奔厨房。 厨房的门紧闭着，苏英轻轻推开一条缝隙，确认里面无人后，迅速闪了进去。 厨房里摆满了各种食材和器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油烟味。 “没有。” “没有。” 两人迅速将厨房里的所有东西翻过一遍，没有发现酒的存在。 苏英眉头皱起：“要不我们直接把毒下在食物里？” 顾青想了想道：“可能会有点明显。” 据陈远说，他提供的毒药是专门针对狐妖，无色无味、可溶于水的粉末。 下到酒里没有问题，但如果是撒在食材上就有点明显了。 “厨房后面有一个地窖。” 顾青低头，看向手中不断更新的地图：“酒可能在地窖里，我们得去地窖。” 苏英点头。 两人悄然退出厨房，直奔地窖。 地窖就在厨房后，门就在地面上，但却挂着一把铁锁。 巡逻的狐狸侍人刚刚走远。 苏英从腰间摸出一根细铁丝，熟练地插入锁孔，轻轻转动几下，锁便“咔哒”一声打开了。 淡淡的酒香飘了出来。 苏英迅速用隐身披风将地窖口罩住。 酒香被掩盖了。 两人迅速钻入地窖，掩上门，避免酒香溢出。 地窖里堆满了酒坛，越往下，空气中的酒香越浓烈。 苏英和顾青对视一眼，迅速分头行动，将药粉撒入每一个酒坛中——也幸好陈远提供的毒药够多。 在下药之前，顾青拿起一壶最小的，揣进了自己的怀中。 苏英看了一眼，没说什么。 完成后，两人悄然退出地窖，锁上门，直奔下一个目的地——仓库。 仓库的位置要更远一些。 再次躲过一队巡逻的狐狸侍人后，两人到达仓库。 仓库的门同样紧锁着。 苏英熟练而迅速地再次用铁丝开锁。 仓库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箱子。 苏英和顾青将箱子一个个打开，里面堆满了婚宴要用的各种物品：绣着金线的嫁衣、镶着珍珠的头饰、精致的凤冠、红色的绸缎、金色的烛台…… 看着这些东西，苏英脑中没由来地生出一股愤怒。 她咬牙切齿地伸手抓起一件嫁衣，狠狠撕开，跟着又拿起凤冠，用力拆开，珍珠和金线散落一地。 顾青沉默地看着苏英的动作，没有阻止。 只默默关注着门外的动静，以防那些巡逻的狐狸侍人突然出现。 “苏英姐、顾青姐。” 宋莹有些紧张的声音在两人耳边响起：“你、你们成功了吗？” 这是宋莹的能力。 他们约好了，出发后每半个小时，让宋莹的能力沟通一次具体情况。 苏英的动作停了下来。 顾青看了眼苏英停下的动作，顿了顿，在脑中回道：“成功了。” “太、太好了，”宋莹有些激动地道，“那我们就分批往出口那边走了。” 十几个人一起出去太明显了。 “苏英姐顾青姐，你们也直接过去就行了。”宋莹道。 “嗯。”顾青简短地应下。 宋莹的声音消失，苏英深呼吸了几次，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仓库。 她低声道：“顾青，我们也撤吧。” 顾青点头：“好。” 两人迅速退出仓库，锁上了门。 —— 夜晚的村落笼罩在一片静谧的月光下。 所有人分批次从客房出发，沿着村落中央的小路，迅速向村落西面的出口移动。 因为不确定狐狸具体会什么时候发现东西出了问题，所以他们要尽快达到出口附近。 准备在出口打开的时候，随时抓住机会冲出去。 基本还是按照白天时的分组。 周岚、程墨、叶楚楚、陆成兴是第一批。 周岚和程墨的实力都还可以，周岚利落果断，程墨心思缜密。 陆成兴虽然性格暴躁，但蛮力也是有的，叶楚楚虽然有些作，但人很机灵。 这四人用来开路问题不大。 尽管叶楚楚一脸不情不愿，陆成兴满眼怨念，但总归都不想死。 只能老老实实地跟在周岚和程墨后面。 宋莹和许瑶，还有温言是第二批。 有了周岚和程墨在前面开路，这一批会轻松一些，而且宋莹在中间可以及时发现前后的状况，起到相互联络的作用。 剩下的四人——林文、冯宇、陈远、顾长风负责断尾，以应对突发情况。 或许是因为整个村子都是狐狸的原因，村落里没有其它的动物。 这倒是方便了林文等人了，不用担心惊动了狗或者鸡，不用担心突如其来的叫声暴露他们的行踪。 除了一些虫鸣和风声，夜色中只有他们微小的脚步声。 他们尽量轻轻落下，每一步都小心翼翼，避开住宅的窗门，生怕惊动了沉睡的狐狸村民。 幸而通往出口的路线，住宅并不算多。 等到了农田的区域，他们更是将身影潜藏在高高的作物中，很快顺利到达了出口附近。 出口的木门依旧紧锁着，沉重的铁锁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 守门的狐狸村民依旧在棚子里面蹲着，两双狭长的眼睛在夜晚中闪烁着幽绿的光芒。 林文等人躲在农田的边缘，身影潜藏在高高的作物中。 十一个人，等苏英和顾青到了，是十三个人。 他们要躲起来，等到那个开门机会到来——必须分开躲藏。 周岚、程墨已经绕到了那棚子后面。 叶楚楚紧紧跟着他们。 陆成兴体格比较大，单独躲在了不远处的一个草堆后面。 程墨躲好后看了他一眼。 啧，总觉得这人要干点坏事。 温言带着宋莹和许瑶，躲在了另一边的草堆后。 这草堆的直径足有两米，足够躲下三人了。 即便待会儿苏英来了，也能躲下。 最后到达的林文四人，则就干脆躲在农田里了。 林文冯宇和陈远顾长风，两两分开，各自藏身在农田的作物中。 月光洒在稻穗上，映出一片银白的光辉。 稻穗随风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遮掩住了人类的呼吸声。 林文的膝盖微微陷入松软的泥土中，湿润的泥土透过布料传来一丝凉意。 轻轻拨开眼前的稻穗，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这里的视野不错。 透过缝隙，林文可以隐隐看到棚子后的周岚程墨，草堆后的温言宋莹，以及另一边农田里的陈远和顾长风。 忽然，林文看到温言的身边多了一个人影。 接着温言的身影消失。 宋莹的声音在所有人的耳边响起：“苏英姐和顾青姐回来了。” 唔，原来刚刚那个人影是苏英。 紧接着，林文听到了自己身旁传来了细碎的靠近声。 她警惕地转头——是顾青。 顾青手上正拿着一张羊皮纸，她谨慎地靠近过来。 她的目光在林文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后又看向林文旁边的冯宇。 冯宇也冷眼看着顾青。 顾青：“……” 冯宇：“。” 看着这两个面无表情的人冷冷对视，林文不合时宜地觉得有点好笑。 很快，顾青收回了看向冯宇的眼神。 只见她顿了顿，目光重新落在林文身上。 在林文越发疑惑的视线中，顾青压低声音：“林文，能具体说说你的计划吗？” —— 夜色渐渐淡去，天际泛起鱼肚白，天色渐渐亮了起来。 “陈大哥。” 顾长风左右看看，跟着压低声音对陈远道，“林文和冯宇，还有顾青不见了。” 农田里，林文能够看到陈远和顾长风。 自然，陈远和顾长风也能看到她和冯宇。 在昨天晚上的时候，陈远就注意到了。 一贯单打独斗的顾青，不知道为什么靠近了林文和冯宇。 他们三人一晚上都在低声说些什么。 然后，天一亮，三个人就借着作物的遮掩，悄然离开了。 陈远的目光依旧盯着出口处那锁住的木门。 听到顾长风的话，他的眼神动都没动，只淡淡地道：“不用管他们。” 估计，是那林文还没放弃她那什么胡二爷、周三吧。 与此同时，某个草堆后，隐身披风下的苏英扯了扯温言。 她疑惑道：“那两个小姑娘怎么走了？” 不按计划在这儿好好等着，乱跑什么？ 温言眼神闪烁了一下，语气中倒是毫不吃惊：“我之前就感觉出来了，她们在撒谎。” 苏英闻言一惊：“撒谎？” 这是温言的能力，判断一个人言语的真假。 温言点了点头：“那个许瑶，她的能力应该不止是她说的那样。” 而躲在另一个草堆后的陆成兴，也看到了宋莹和许瑶偷偷溜走的身影。 他眼珠子一转，跟了上去。 第36章 狐家有婚（14） “居然有这种事！？”胡二爷脸色骤变。 它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茶盏都跳了起来：“荒唐！简直荒唐！这等妖邪之事，怎能容它发生？！” 顾青被胡二爷的反应吓了一跳。 没有什么特别的技巧。 刚刚林文只是直截了当地，将“晚上婚宴的新郎新娘都是客人变成的狐狸”这件事情，告诉了胡二爷。 胡二爷一听，直接就怒了。 怒了？你以前不知道吗？ 顾青完全没料到这胡二爷居然会是这种反应。 她看向从容不迫的林文，又看向面无表情的冯宇——难道他们之前就知道，这胡二爷会是这样的？ 林文已经在脑中将《聊斋志异·周三》的故事，翻来覆去地过了很多遍。 胡二爷的反应自然在她的预料之中。 冯宇——习惯性自闭。 胡二爷一怒过后，脸上的怒气迅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满脸为难。 它皱着眉头，手指敲着桌面，语气纠结：“这事儿……这事儿可不好办。那家的主人家，可不是好对付的。” 它所说的主人家，大概就是指的那大宅的主人。 林文想起，每次都坐在厅堂最里面高座上的，一男一女老狐狸。 似乎，它们并不是每场婚宴的主角。 但每次婚宴上的“高堂”都是它们。 林文微微一笑，语气非常客气：“胡二爷见多识广，想必认识不少厉害的人物。” “不知道能否请胡二爷推荐一二？” 见多识广？ 听到这几个字，胡二爷脸上顿时闪过一丝得意。 只见胡二爷摸了摸下巴，做出思索的样子，片刻后声音中带着犹豫道：“嗯……倒是有一个，或许可以帮你们。” “但是……” 它欲言又止，目光闪烁，看着林文。 林文依旧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声音从容道：“还请胡二爷指教。” 说着，林文从袖中拿出一壶酒来——没错，就是顾青之前在地窖里偷拿的那壶。 这是林文在她们昨晚出发之前，特意拜托顾青拿的。 淡淡的酒香从瓶口处飘了出来。 胡二爷顿时眼睛一亮，几乎是抢的将这壶酒拿到自己手里，手指不停地摸索着酒壶，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嘿嘿，它早就闻到了。 “行吧，我就勉为其难，带你们去见它吧。”胡二爷将酒壶藏进袖子里，随后站起身来，语气中带着几分得意说道。 “但——” “后面的事，我可就都不管了。” 果不其然，胡二爷要带林文三人去找的，就是周三。 周三的住处，在村落的北面。 林地深处，雾气缭绕，树木高耸。 枝叶的交错，遮住了大部分阳光，使得这片区域显得格外阴冷。 “哎哟，也不知道这周三——为什么非要住这么偏僻的地方！”胡二爷一边抱怨，一边挥动手臂拨开挡在面前的树枝。 脚下的枯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偶尔踩到松软的泥土，脚底会陷进去几分。 林文跟在胡二爷身后，需要时不时侧身绕过横生的树枝，避免衣服一不小心被树枝勾住。 显得，有些艰难。 顾青在侧面，大概是习惯四处探索了，身形还算灵活。 她一个低头，轻松避开了低垂的树枝。 冯宇在林文身后。 他简直——像是回到了自己家里一般，动作敏捷得惊讶。 几乎不需要刻意避开树枝，只身形一闪，便从枝叶的缝隙中穿了过去，偶尔还会伸手扶一下林文，避免她被树枝戳中。 仿佛这片林地对他来说根本没有任何障碍。 林文：所以——这冯宇大学学医究竟是学的什么？ 好不容易穿过密林，林文看到一座孤零零的木屋，正立在一片空地之上。 这木屋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木板上原来防腐的漆早已剥落，露出了坑坑洼洼的灰褐色木质纹理。 屋顶的瓦片上覆盖着厚厚的苔藓，苔藓中杂草丛生。 门前挂着一串风铃，风铃上刻着符文。 门旁立着一根木桩，木桩上绑着几条红色布条。 门窗紧闭。 胡二爷带着林文三人来到木屋前。 抬手，敲了敲门。 “咚咚。” 带着动物毛发的指节落在厚重的木门上，仿佛敲击在一块已经腐朽的老木上。 低沉而空洞的声音，在寂静的林地里显得格外突兀。 无人回应。 胡二爷皱了皱眉，又用力敲了几下，同时提起嗓门朝门里面大喊道：“周三！我，胡二，我有事找你！” “咚咚！” “咚咚！” 片刻后，木屋内终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紧接着——“吱呀”。 陈旧的门缓缓打开，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门缝中露出一个瘦削的身影。 它身材矮小，满脸枯瘦，布满深深的皱纹，上面长满卷曲的胡须。 可那身躯上的四肢胸背，却异常结实。 肌肉线条道道分明，显得与那脸极不相称。 林文注意到，这周三的脸上身上，已经完全没有了任何狐狸的痕迹。 她侧头，看向冯宇。 冯宇嗅了嗅，依旧闻到了那股属于动物的味道。 他对林文点头。 可同时，周三冰冷而锐利的眼神，像是刀子一样迅速刺向了冯宇。 它察觉到了冯宇的动作。 冯宇与它面无表情地直视，并不闪躲。 林文手指一紧。 “哼。” 只见周三冷哼一声，移开目光，又一一扫过林文、顾青，最后将眼神落在胡二爷的身上。 其中依旧带着毫不掩饰的警惕与敌意。 “什么事？” 周三薄而紧抿的嘴唇张开，发出沙哑而低沉的声音。 声音中全是烦躁和不耐。 “周三，你可是不知道，那大宅的主人家都做了什么！” 胡二爷站在木屋门前，脸上带着几分夸张的气愤，声音提高了八度：“它们居然把人化作狐，来做狐狸的新郎新娘！” “这不是败坏我们狐狸的名声吗？” 周三：“哦？所以呢？” 胡二爷：“所以周三，我们是不是应该出手教训教训它们？让它们知道，我们狐狸也是要守规矩的！不能随意祸害凡人，败坏我们一族的名声！” “哼，管我什么事？”周三冰冷道。 随后“砰”一声，把门重重关上——震得门框都微微颤动。 “哎哟！”胡二爷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得一哆嗦。 门外瞬间陷入了一片寂静，只有林间的风轻轻吹过发出“沙沙”的声响。 周三的门关上了。 胡二爷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些微尴尬和无奈的表情。 它转头看向林文，耸了耸肩，脸上写着：那我也没办法了。 反正那壶酒它是不会退的。 林文却并没有露出失望的神色。 她微微垂眼，略一思考，想起之前顾长风说过的那段话—— “祠堂前殿供奉的是元始天尊、灵宝天尊、道德天尊……后殿供奉的似乎是一尊狐仙神像，牌匾为‘修炼成仙，灵性长存’。” 这些狐狸，似乎——都想修道成仙？ 林文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她抬起眼来，提高声音，对着紧闭的木门开口道：“周三前辈，据说修道之人讲究的是顺应天道，修身养性。” “若为一己私欲而作恶，不仅违背了‘道法自然’的真谛，更会让自己与成仙之路渐行渐远。” “那大宅的主人家肆意妄为，将凡人化作狐形，已是逆天而行。” “您若袖手旁观，任由它们败坏狐狸一族的名声，岂不是也在助长恶行？修道之人，当以正己正人为己任，岂能因一时之气性而置大义于不顾？” 顾青：！！！ 胡二爷：？？？ 冯宇：…… 突如其来的文言文（伪）在林间回荡。 顾青面露呆滞，胡二爷面色震惊，就连冯宇一贯面无表情的神情此时也有点裂开。 这林文——在说什么玩意儿！？ “吱呀——” 可那厚重的木门，居然真的再次打开了。 门缝中露出一双锐利如刀的眼睛。 周三的目光直直地刺向林文，冷冷道：“要我帮忙？可以。但我要去参加今晚的婚宴。” 大宅，后院。 “啊——！”一声尖锐的尖叫划破了白日的宁静。 “怎么了？怎么了？”一个狐狸侍人听到尖叫，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仓库门口，它的一个同伴正僵在那里，脸色苍白，双眼瞪得老大，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后来的侍人一边问，一边伸手推了推僵住的同伴。 僵住的侍人没有回答，只是颤抖着抬起手指，指向仓库里面，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后来的侍人皱了皱眉，绕过僵住的同伴，探头往仓库里看去。 瞬间，它惊恐地瞪大眼睛。 它只看到，原本放满婚宴用品的仓库之中，此时一片狼藉。 —— 走出密林，胡二爷转头看向林文。 “周三想要参加今天晚上的婚宴？”它的语气中带着几分纠结。 “小姑娘，你这怕是不好办啊。” 林文抬头看向胡二爷，客气道：“还请胡二爷指教。” 胡二爷摸摸下巴，老神在在：“你们是不知道，这周三和那大宅的主人家是有仇的。” “那主人家给所有人都发了请柬，就没给周三发。” “而没有请柬，周三可没法参加婚宴。” 有仇？那岂不是很好？ 林文微笑道：“那有请柬就可以了吗？” 胡二爷点头：“当然，但那主人家是绝不会给周三发请柬的。” 林文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微微颔首道：“多谢胡二爷提醒，剩下的，就让我们自己来吧。” “胡二爷慢走，我们就先告辞了。” 林文礼貌告别，随后便带着冯宇和顾青，转身离去。 看着三人渐行渐远的背影，胡二爷眯了眯眼：“这人……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第37章 狐家有婚（15） 在天刚亮，林文三人离开之后，宋莹和许瑶也偷偷离开了村落西面的出口处。 晨雾还未散去，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寒意。 许瑶走在前面引路。 她指尖冰凉，手心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目光不停地扫视四周，试图捕捉着任何一丝风吹草动。 宋莹紧紧跟在许瑶身后。 每走几步，她就会回头看一眼，仿佛生怕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着她们。 “瑶瑶，会不会有人发现我们？”宋莹的声音在许瑶耳边紧张地响起。 这是宋莹在使用她的能力。 当她们在交流一些不想让其他人听到的信息时，宋莹就会这样使用的能力。 “没事的，他们都没心思找我们。”许瑶在脑中对宋莹回道。 “他们都一门心思守着那个门呢。” 宋莹的能力相当于在虚空中建立一个信息通路。 她可以通过这条通路向他人传递信息，他人也可以通过这条通路进行回传。 不过，目前这个通路只限于宋莹和他人之间。 一般来说，宋莹如果不主动点亮通路，他人的声音是传不过来。 现在，已经是白天了。 按照之前两天的规则，他们所有人现在应该是处于可以外出的状态。 所以即便是在村落里出现，也没有什么问题。 但—— 许瑶和宋莹谨慎起见，还是走得小心翼翼。 她们正沿着村落的边缘行走，走在恰好不进入雾气的边缘。 没有道路，都是野草和野木，几乎没有生活的痕迹，只能远远地看到一些零星的土坯居所。 她们轻手轻脚，只有脚下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突然，一旁的草丛中传来一道窸窸窣窣的声音。 两人猛地停下脚步。 风吹过，带来清凉的气息，周围再次恢复了寂静。 “呼——” 宋莹长舒一口气：“原来是风吹的声音。”她的声音在许瑶耳边响起。 许瑶也跟着放松下来，松一口气道：“没事的，莹莹，我们别自己吓自己。” 只要不成为那狐狸的新郎新娘，这村落里也没什么危险的。 放松下来，两人继续向前走。 随着太阳的逐渐升高，晨雾消散，远处的土坯房们开始清晰起来。 而许瑶的目的地也越发接近。 “你们俩要去干嘛？” 突然，一个粗糙而洪亮的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 许瑶和宋莹猛地一抖。 下一刻，一个高而壮的身影猛地跳了出来，挡住了她们的去路。 是陆成兴。 他站在阴影中，像是一座挡住阳光的巨兽。 脸上带着令人不安的笑容，眼神中闪烁着某种危险的光芒。 许瑶两人心中一骇，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陆成兴拳头一捏，眼睛一眯：“怎么，你们是没听到我的问题吗？” 陈远和周岚他是没办法，这两个小鸡仔他还没办法吗？ 许瑶颤抖着嘴唇：“我们……我们发现村落的结界有个漏洞，想去看看。” “村落？漏洞？” 陆成兴的目光锐利地刺向许瑶：“你不是说没有吗？” 昨晚在客房的时候，陆成兴可是清晰地听到了周岚的问话和许瑶的回答。 许瑶颤抖着，同时脑子飞快转动着：“因、因为我怕去的人太多，万一我们过不去怎么办？” 万一人太多，被那些狐狸发现了，岂不是得不偿失吗？ 虽然两人现在都有了能力，但她们的能力都是辅助的，既不能隐身，也不能控制，万一错过机会就完了。 不直接从木门的出口那里走，也是这个原因。 听着许瑶的说法，陆成兴眼珠子一转。 他思考了几瞬，随后对着许瑶咧嘴一笑，那笑中带着几分狰狞：“你说得对，快，快带我去漏洞那儿。” —— 即便是有了能力，陆成兴也比宋莹和许瑶攻击力强得多。 被迫无奈，宋莹和许瑶只得带着他一起走。 三人穿过一片低矮的灌木丛，来到村落西北的边缘地带。 陆成兴在巨大的岩石后面蹲下身子，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耐：“就是这儿？” 许瑶蹲在一旁，再次用能力感受了一下，确定点头：“就是这儿。” 三人躲在几棵高大的林木包围的石块后，不远处，就是村落边缘浓浓的雾气。 许瑶紧紧盯着雾气的某一点。 她的能力告诉她，那里就是这整个村落结界的漏洞。 但—— 许瑶的目光穿过林木的缝隙，落在雾气之中的一间木屋上。 木屋的屋顶覆盖着厚厚的茅草，烟囱里正冒着袅袅炊烟。 屋前的小院里，一个狐狸村民正弯腰整理着菜园，手中的锄头一下一下地翻着泥土。 小屋的门突然打开，一个年轻的狐狸女子走了出来，手里端着一盆水，泼在了院子的角落里。 两只小狐狸跟在它身后，蹦蹦跳跳地追逐着，发出欢快的笑声。 恰巧就在这村落的边缘，居然有一间村民的居所。 许瑶咬了咬牙，她的直觉告诉她，漏洞这件事不能让这些狐狸知道。 必须，等待时机。 看着那木屋前的四只狐狸，陆成兴的眼神中闪过一丝阴狠。 这些狐狸的脖子看起来也跟人的也差不多嘛——轻轻一扭，咔嚓一声。 不过…… 陆成兴眯了眯眼，侧头看向许瑶和宋莹。 哼，他凭什么要便宜这两个没用的女人，他倒要看看她们想怎么做。 等就等呗，难道这两个女人还敢丢下自己不成？ 宋莹被陆成兴的眼神看得一抖。 “瑶瑶！我们真的要带这个人走吗？” 宋莹害怕又有些义愤填膺的声音在许瑶耳边响起：“像他这种坏蛋干脆就死在这里好了，不要放他回去再祸害社会了。” 虽、虽然目前为止，这陆成兴好像也没做什么实质上的坏事。 但看他那动不动就砸墙的暴力样，肯定不是个好东西！ 许瑶默默地握住宋莹的小臂，不动声色地将她挡在自己的身后。 “莹莹，不要激怒他，”许瑶在脑中劝说道，“我们要首先要保证我们自己的安全。” “好吧……”宋莹又气又怂。 旁边，陆成兴突然莫名阴恻恻地笑了笑。 他凑近许瑶低声威胁道：“快，快告诉我，你们的能力都是怎么得到的？” 宋莹：“瑶瑶！不要告诉他！” 陆成兴冷笑：“怎么？不想说？要不要我把那几只狐狸叫过来把你撕了？” 许瑶咽了咽口水，看向陆成兴比自己脸都还大的拳头。 她不知道那几只狐狸会不会撕了自己，但这陆成兴倒是真的可以撕了自己。 宋莹：“呜呜呜！我就知道他是坏人了！” 许瑶闭了闭眼，再睁开。 她矮下身子，颤着声音，对着陆成兴小声道：“需要……集中精力，要不断在脑子里想象一件最想要实现的事情。” “最好能够具体、明确……”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混乱的声音。 “快开门！快开门！”隐隐约约的叫喊声随风飘来，带着一股急迫和慌乱。 许瑶三人闻声回头，朝着村落西面的方向望去。 是陈远他们那边开始有进展了。 —— 白日的阳光逐渐升高，洒落在农田之上。 为了躲避出来干活的狐狸村民，农田里的陈远和顾长风转移了位置，移到了苏英和温言旁的草堆后。 这些草堆在农田的边角，靠近出口，又大到足够遮掩行踪。 隐身披风下，苏英和温言已经出现了狐狸的特征。 苏英颤着手，摸了摸自己脸颊冒出的绒毛，勉强地笑着对温言道：“温言，我们一定可以脱离这个副本。” 温言苍白着脸：“一定。” 另一边，周岚、程墨和叶楚楚依旧躲在那棚子的后面。 他们躲在棚子后的角落，视野算不上太好，但位置却是比较安全的。 这出口附近，如今就只留下了这七人了。 此时，已经接近午时了。 等了许久也没得到那木门打开，叶楚楚缩在角落里，不安地用双手紧紧抱着自己：“他、他们怎么都走了？” 即便是躲在棚子后的角落，她也看到前后离开的林文几人。 特别是跟着宋莹和许瑶离开的陆成兴，他那大块头可没怎么被遮掩住。 靠在棚子一角的周岚闻言，冷哼一声。 她的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怎么？你也想走了？” 旁边，程墨轻笑一声，语气带着些阴阳怪气：“楚楚这是不放心我们的计划呢，也不知道——楚楚是不是又有什么好主意？” 先去贴了程墨，又贴周岚，结果最后又去贴陈远。 都是在生死关卡闯过几回的人，能忍叶楚楚她这么丢来嫌去？ 叶楚楚被两人的话刺得脸色发白，一下缩得更紧了。 把头埋在自己的手臂中，叶楚楚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没、没有，我没有……” 没有人看见，她眼中闪过一道怨恨的神色。 这些闯过副本的老人，每一个都有特殊的能力，还有通过副本的经验。 她叶楚楚哪一个都惹不起。 新人里面，陆成兴明显有很大的身体优势，可惜脑子是个傻的。 那个顾长风，看着弱不拉几，居然是个道士，还在第二天晚上的时候出了风头。 而宋莹和许瑶之前分明是最弱的，可她们现在竟然都有了能力。 可恶！ 叶楚楚手指紧紧掐进掌心，心中愤恨不已。 居然她叶楚楚现在变成最弱的了！ 就在这时，一阵混乱的声音传来。 “快快快，快开门！” 急促的脚步声和慌乱的喊叫声交织在一起，打破了原本平静的农作景象。 第38章 狐家有婚（16） “快快快，快开门！” 几个狐狸侍人从远处疾奔而来，嘴中焦急地喊道，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慌乱。 “怎么了？怎么了？” 守门的狐狸村民从棚子里探出头，脸上是莫名和慌张。 这村子里向来井然有序，什么时候见过这些侍人露出如此惊慌的表情？ “婚宴上要用的东西全都坏了！” 其中一个狐狸侍人冲到村民面前，喘着粗气，慌张地大喊着。 “什么？全都坏了？！” 那狐狸村民一听，双眼一瞪，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对！所以我们得赶紧去镇子上！” 狐狸侍人来不及多说什么，只急急催促道，“我们要重新购买所有的东西，今天晚上必须要用！婚宴不能断！” “快！快开门！” 来了！ 草堆后的陈远眼睛一亮，脸上浮现出一抹难以掩饰的喜色。 机会来了。 他身旁的顾长风更是激动得几乎要跳起来。 风轻轻拂过，草叶沙沙作响。 陈远迅速冷静下来，伸手按住蠢蠢欲动的顾长风，压低声音：“冷静，这个时候更不能被发现。” 顾长风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冲动，咽了咽口水，低声道：“好。” 两人安静下来，身体紧紧贴着草堆，呼吸放轻。 “哗啦哗啦……” 金属的碰撞声在空气中回荡，是狐狸侍人正快速解开木门上的锁链。 牛从棚子里牵出，木车被推了出来。 车轮碾过地面，发出“咯吱”的摩擦声。 快了，快了，等到它们开门，他们就可以趁乱跑出去了。 躲在草堆后，陈远的脑子飞快地转动。 周岚的能力可以把那些狐狸束缚住，程墨可以用水搞一些混乱和遮掩，苏英带着温言直接隐身就行，还可以同时搞一下破坏。 而他自己——适当的时候撒一些毒，也可以阻止那些狐狸几瞬。 只等—— “吱呀——” 巨大圆木构成的厚重木门被缓缓推开。 牛已经套上了木车，用来装货的木箱被匆匆搬上车，那几个狐狸侍人已经迅速跳上了车板，脸上满是焦急和紧迫。 它们准备出发了。 陈远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他蓄势待发，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紧紧盯着木门的方向。 “啊——！！！” 忽然，一声尖锐的尖叫划破空气，刺得人耳膜生疼。 陈远一愣之后一惊：这是——叶楚楚的声音？ 视线的边角突然窜出一团燃烧的红色火焰。 火光跳跃，像一条贪婪的火蛇，将周围的空气扭曲成一片模糊的热浪。 炙烤的味道弥漫开来。 火源来自棚子后。 “啊啊啊——！” “救命——！救我——！” “嗬嗬——！” 痛苦的嘶吼声从火焰中传来，夹杂着绝望和恐惧，仿佛是从地狱深处发出的哀嚎。 陈远的心猛地一沉：这是周岚，还有——程墨？ 出口处的狐狸侍人和村民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吸引住了。 它们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头看向火焰燃烧的方向。 “陈、陈大哥？门——” 顾长风惊慌的声音在陈远的耳边响起。 陈远迅速回头看向出口，却发现那木门已经被重新合上，粗重的铁链再次缠绕上锁。 狐狸们发现了异常，以防万一，迅速关上了出口。 该死，机会被浪费了！ 陈远的拳头猛地攥紧，心中涌起愤怒。 而就在这时，陈远看到叶楚楚从那燃烧的棚子后，连滚带爬地跑了出来。 她的头发凌乱，脸上满是烟灰，正在慌不择路地逃窜。 陈远眼神一冷，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 —— “啊啊啊——！” 村落西北处的巨大岩石后，宋莹抱住脑袋发出尖锐的痛苦叫声。 “莹莹！莹莹！你怎么了？”许瑶慌张地抱住宋莹。 她的怀中，宋莹一边尖叫，一边一下又一下用力击打自己的脑袋，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莹莹！莹莹！” “是、是周岚和程墨。” 终于，宋莹停止了动作。 她惨白着脸睁开眼，看向许瑶，颤颤巍巍地开口道：“是周岚和程墨，他们死了……” 周岚和程墨死亡之前最后的惨叫，顺着宋莹之前搭建的通道传到了她的脑中。 “哈哈哈哈——！” 于此同时，两人旁边的陆成兴发出了狂妄的大笑声：“哈哈哈哈许瑶，你说的办法果然没错！” “只要集中精力，想象自己最想要实现的事情，就能够产生能力。”他嘴角咧开，露出森白的牙齿，兴奋地看向远处燃烧起来的熊熊烈火。 没错，这火是陆成兴点的。 许瑶紧紧抱住自己怀中的宋莹，震惊而恐惧地看向旁边的陆成兴。 —— 五分钟前。 “快开门！快开门！” 那村落西面的混乱动静，惊动了木屋中的一家四口。 男狐狸村民直起身子，将手中的锄头竖在地上。 它眉头紧锁，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疑惑望去。 女狐狸村民从屋子中探出身来，看了看远处，又看向自己的丈夫。 男狐狸村民回头看向自己的妻子，说了几句什么。 女狐狸村民点头。 接着，那男狐狸村民拿着锄头，转身朝吵闹的方向匆匆赶去。 女狐狸村民站在原地，带着一丝不安，看向丈夫离去的方向。 两只小狐狸停下了追逐打闹，围在了母亲的身边。 女狐狸村民回过神来，摸了摸它们的头。 随后走到院子里，开始整理起菜园。 但它的眼神时不时地朝远处张望，动作有些心不在焉。 小狐狸们乖巧地跟着母亲的身后，也帮着拔草。 混乱吸引了它们的注意力。 陆成兴见状，眼珠子一转，目光中闪过一丝狡黠和阴狠。 “那……我就再制造点混乱吧。” 陆成兴闭上了眼睛。 他全神贯注，眉头紧锁，脸上浮现出一种近乎狰狞的专注。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昨晚那棚子后的景象。 他还记得—— 周岚、程墨、叶楚楚他们躲在了那个棚子后，却没有给他留下躲避的空间。 他们该死！ 特别是那个周岚，居然敢用能力控制他—— 陆成兴的脸上逐渐扭曲，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阴险知己的笑容。 他们都该死！ “瑶瑶，他在干什么？” 他是在试图产生能力吗？为什么会是在现在这个时候？ 宋莹和许瑶害怕又疑惑地对视了一眼。 许瑶摇头：“我也不知道。” 宋莹忧心忡忡：“他、他不会出现什么特别可怕的能力吧？” 许瑶咬紧自己的下唇，指甲掐进了手掌心中。 她不会，真的让一个恶魔出现吧。 而就在不到五分钟后。 陆成兴倏地睁开眼，满脸兴奋地朝着村落的西面看去。 许瑶两人下意识跟着看去。 下一瞬，村落的西面忽然，就是那木门封住的出口处，突然冒出一团火光。 菜园里，女狐狸猛地抬头，朝火光的方向望去。 随后果断转身，一手拽着一只小狐狸，脚步急促地朝东面离去。 而后，宋莹的尖叫声骤然炸响。 许瑶慌忙地将宋莹抱进自己的怀中。 那火已经越发旺了起来，远远望去如同一片跳动的红云，将天空染成了橙红色。 浓烟缓缓升起，直插云霄。 “哈哈哈！我成功了！” 陆成兴从岩石后站起身来，对着火光的方向狂笑出声。 那声音中满是得意和疯狂。 “这……这是你干的？”许瑶震惊地看着他，声音颤抖。 “当然！” 陆成兴狂妄地笑着：“许瑶，你说的办法果然有用！谢谢你哈哈哈——！” 疯狂的笑声在空气中回荡，像是一头挣脱了枷锁的野兽。 “快，快带我去那个漏洞！” 陆成兴猛地转头看向许瑶，迫不及待地催促道。 —— 许瑶紧紧握住宋莹的手，走在雾气之中，心跳如擂鼓—— 他刚刚杀了人！ 他杀了人！ 陆成兴刚刚杀了人！ “呼！” “呼！” “呼！” 四周，草丛和灌木正在一次又一次凭空地燃烧起来。 是陆成兴，他正在兴致勃勃地实验他刚刚得到的能力。 他能够点燃知道具体位置的指定物体。 许瑶和宋莹白着脸，颤抖着，根本没有阻止他的办法。 宋莹抓住许瑶的手指越来越紧，她眼中的恐惧越来越多。 “放心吧，我不会害你们的。” 陆成兴一边兴奋地实验着，一边随意地对前面的两个女生道：“你们两个对我还有用呢。” 所以，如果没用了的话…… 许瑶紧咬着下唇，不敢多想。 终于，还是走到了那个目的地。 除了那西面木门的出口处，这整个村落都被雾气包围。 这些雾气由淡到浓，最终像一层冰冷的的厚重帷幕。 原本，在穿过这厚厚的雾气之后，会回到进入雾气的原地，但许瑶带着宋莹和陆成兴停在了雾气中一个特定的地方。 他们没有回到原地。 许瑶停下脚步，深呼一口气，努力镇定下来。 她伸出手，在雾气中虚指了一下，道：“这里。” “这里？” 看着那团，和四周没有丝毫差别的雾气，陆成兴脸上露出怀疑的神色。 完全没有漏洞或者出口的样子。 许瑶没有退缩，只咬咬牙，点头肯定道：“就是这里。” 尽管在陆成兴的目光里有些发怵，但她的眼神中依旧带着笃定。 这是她的能力。 量这小妮子也不敢骗我。 陆成兴眯了眯眼，似笑非笑地看了盯了许瑶几眼，随后看向那雾气道：“行，那我来试试。” 许瑶松下一口气。 只见陆成兴目不转睛地看向许瑶所指的那团雾气。 很快，一团火焰突然在雾气中燃起。 火光迅速扩散，如同一只贪婪的巨兽，吞噬了这周围一圈的雾气，露出了一截高大的木墙——就像是村落西面的那道木墙。 而在这木墙之下，有一个洞。 这洞的大小，恰好足够让人钻出去。 第39章 狐家有婚（17） “林文，你要的酒。” 黑夜中，顾青在农田作物的遮掩下朝着林文和冯宇的位置靠近。 “谢谢。”林文压低声音，接过她先前拜托顾青从大宅里偷拿的酒。 这酒，是林文准备用来贿赂胡二爷的。 虽然《聊斋·周三》中的原文，胡二爷和周三都是欣然同意帮忙的。 但—— 那原文中可也没有什么人变狐狸的故事。 林文在今晚的婚宴上观察过了，那胡二爷对这酒可是爱不释手的。 酒不多，小小一壶，足够塞进古装宽大的袖子中。 林文将酒放好，随后低头看向顾青手中的羊皮纸。 羊皮纸上，是顾青能力生成的地图。 但这好像不是之前顾青塞给她的那两张。 林文抬头，疑惑地看向顾青。 顾青没有多说，只径直将地图在林文眼前铺开：“林文，这是我在这个副本中生成的第三张地图。” 第三张地图？ 地图上，似乎是代表村落木门的图案，清晰地出现在地图的右下角。 而一条道从那木门之外延伸了出去，连接着地图中间，占了绝大部分面积的另一片区域。 那片区域，只有隐隐的轮廓出现。 顾青看向林文：“林文，我的能力是产生副本地图。”只有副本范围所覆盖的地方，才会产生地图。 村落之外，依旧是副本。 顾青：“林文，能具体说说你的计划吗？” —— 火光吞噬了雾气。 雾气之后是一截高大的木墙，木墙之下有一个恰好足够让人钻出去的洞。 那是通往村落之外的洞口。 陆成兴的双眼也仿佛被火光点燃了一般。 他蓦地蹿出，像一头野兽一样冲向洞口，毫不犹豫地趴下，手脚并用，很快从那洞口钻了出去。 “哈哈哈我出来了！我出来了——！” 很快，许瑶和宋莹听到了陆成兴兴奋的大叫。 那声音中满是得意和狂喜。 许瑶眼中也亮着光。 她有些激动地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看向从刚才就很是安静的宋莹。 “莹莹，你没事吧？”许瑶带着担忧道。 周岚和程墨那濒死的叫声，似乎对宋莹产生不小的影响。 宋莹苍白着脸，扯起嘴角。 她摇了摇许瑶的手，像是没事人一样笑笑：“瑶瑶，你真棒，我们马上就出去了。” 宋莹有些虚弱的声音在许瑶耳边响起。 但她的语气却是尽量保持着平常。 许瑶心疼地看着宋莹：“走吧，莹莹，我们一起出去。” 宋莹乖巧地应下：“嗯。” 两人握紧彼此的手，朝那木墙下的洞口靠近。 村落之外，木墙之外，是一片开阔的野地。 正午的阳光不算刺眼，透过薄云洒落下来，给大地披上一层柔和的金色。 脚下的泥土松软，散落着零星的杂草，偶尔几块裸露的石头刺破地面。 远处是连绵的山脉。 森林覆盖的山脊卧在那里，像是沉睡的巨人。 她们出来了！ 许瑶紧紧捏着宋莹的手，心脏激烈跳动，心中翻涌着难以抑制的兴奋——她们真的出来了！真的出来了！ 她们比陈远、比顾青、比林文更快地出来了！ 即便她们是新人，即便她们一开始被所有的人都嫌弃，但她们还是出来了！ 许瑶的心下开始漫出一阵阵的欢喜，嘴角忍不住上扬，脸上绽放出许久未见的笑容。 “莹莹，我们真的出来了！” 宋莹的手也紧紧握着许瑶的，虚弱的声音中带着一点点欣喜的哽咽：“是的，瑶瑶，我们出来了。” 阳光透过稀疏的白云洒落。 微风轻拂，带着湿润泥土的气息和远处树林的清新，吹动野草，发出阵阵沙沙声。 风吹动了许瑶的发丝，她感受到阳光投射在脸上的温暖。 一切，似乎都带着一层梦幻般的美好。 怦怦——怦怦—— 她仿佛能听到自己和宋莹一同激动跳跃的心脏，律动鲜活，充满期待。 可渐渐地…… 怦——怦——怦—— 心跳开始缓缓平复，风也夹带进一丝凉意。 兴奋在胸口一点点冷却。 十秒、二十秒、三十秒…… 眼前的野地依旧是野地，远处的山脉依然是山脉。 兴奋逐渐褪去，缓缓转为疑惑和不安。 宋莹茫然的声音在许瑶耳边响起：“瑶瑶，这里是……哪里？” 许瑶也是满目茫然。 就……这样了吗？ 她们已经出来了，但为什么她们还没有回到自己的世界？ 这里——到底是哪里？ “哈哈哈哈——” 陆成兴肆无忌惮的笑声依旧在空气中回荡，仿佛他已经掌控了一切。 “吼——”忽然，一道震耳欲聋的野兽巨吼在不远处炸开。 脚下的地面开始剧烈地颤动。 没有任何一个人来得及反应。 一只足有三米高庞大野兽，夹杂着雷霆般的怒吼飞扑了过来。 那狂暴的气息，一瞬间撕裂了风声。 体型高壮的陆成兴是它的第一个目标。 “艹！” 陆成兴大骂一声，迅速往旁边一滚，暂时躲过了巨兽的扑击。 他急忙聚神，准备发动能力——点燃目标物体，但那巨兽的动作更快地再次向他扑击而去。 陆成兴根本来不及发动能力！ 许瑶和宋莹直接呆住了。 这、这——这是什么！？ 这时，陆成兴一个后撤，正好退到了两人身前。 他瞬间心中一动，一个伸手猛地将宋莹抓在了手中。 “莹莹！”许瑶惊慌失措地试图抓回，却只在宋莹的手臂上留下几道白痕。 宋莹惊恐尖叫：“啊——！” 下一瞬，陆成兴的能力发动。 火光瞬间喷出，陆成兴的能力毫不留情地燃起，火焰迅速从宋莹的衣角蔓延，灼烧着她的皮肤，灼痛渗入骨髓。 “啊啊啊——”宋莹凄惨的叫声在许瑶耳边炸响。 “莹莹！”许瑶脑中轰然一片空白，下意识朝着宋莹扑了过去，却被猛然爆闪的火焰一阻。 陆成兴狠狠一甩，将燃烧着火焰的宋莹扔向那巨兽。 火焰瞬间扑上巨兽的皮毛，巨兽发出痛苦的嚎叫，在惊怒交加中停下了一瞬。 陆成兴猖狂的笑声响彻野地：“哈哈哈，看见没有？这才是力量！” 下一瞬，他冷酷的眼神扫向许瑶。 “啊啊啊啊啊——！” “瑶瑶，快跑——！” 宋莹火焰中凄厉的喊声穿透虚空，刺进许瑶的脑中。 “别想逃！” 陆成兴奸笑着，伸出大手，如铁钳般抓向许瑶。 恐惧瞬间淹没了许瑶，她的世界似乎在这一刻坍塌。 许瑶连滚带爬，拼尽全力朝木墙下的洞口扑去。泥土和草叶被她蹬碎，手指抠进冰冷的木质。 “吼——！” 身后野兽的怒吼震天，紧接着是陆成兴的大骂和惨叫。 火焰噼啪作响，血腥与绝望交织成恐怖的交响。 “瑶瑶，跑啊——！” 宋莹最后的惨叫声在许瑶耳边凄厉地炸开。 —— “呼、呼——” 急促的呼吸声在阳光穿透的林中此起彼伏。 杂乱无章的脚步踩在掉落的树叶和折断的枝条上，发出“咔嚓”和“沙沙”声。 树叶刮过细嫩的脸颊，带来刺痛与冰凉。 村落边缘的林中，叶楚楚正在慌不择路地逃跑。 火焰燃烧的烟味还缠绕在她的身上，心跳几乎要从胸口跳出。 突然，一只手从背后抓住了她的肩膀。 “啊！” 叶楚楚下意识地惊恐的尖叫，身体本能地往前冲得更快。 但那只手却没有松开分毫，反而更紧地握住她，像铁箍般牢牢锁住。 “叶楚楚，你跑什么？” 陈远的声音在叶楚楚的身后响起。 “陈、陈大哥。” 叶楚楚浑身一抖，慌乱地转身，扑向陈远。 陈远立刻用手挡了一下。 叶楚楚跌落在地。 她身体颤抖着跪坐在泥土上，脸色苍白，唇微微颤抖着，喘息间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陈大哥，周岚和程墨……他们死了！他们……死了！” “死，死了？” 顾长风跟着匆匆跑过来，瘦削的脸上瞬间变得苍白，整个身子不由自主地一颤，声音恐惧：“就、就死了？” 叶楚楚慌张而急促：“对！对！死了！他们死了！” 陈远眉头紧锁，居高临下地看着叶楚楚：“死了？具体怎么死的？” 怎么会突然死了？那团火又是究竟怎么回事？ “他、他们身上突然冒出了火！” 叶楚楚嘴唇发白，眼神不敢直视陈远，手忙脚乱地比划着：“火、火一下就烧起来了，根、根本没办法熄灭。” “他们是被烧死的！” 她的言语支离破碎，满是惊慌和无助。 顾长风站在一旁，脸色越发苍白，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故给吓惨了。 突然出现的火？ 陈远皱眉，难道是能力吗？ 这是谁的能力？ 陈远依旧看向叶楚楚：“所以你就跑了？” “不然我怎么办？”叶楚楚闻言，猛一抬头。 她直直地看向陈远，声音有些尖锐起来：“我也没办法啊！我又没有能力！我不跑也会被烧死的！” 她脸上的柔弱在这一刻仿佛撕裂了伪装，露出她真实的恐惧。 陈远神色一冷：“那——” “沙沙沙——” 陈远话音未落，无数的狐狸侍人忽然从从四面八方扑了过来。 在毫无准备之下，三人被瞬间制住。 “你们干什么？！你们干什么？！” 在突如其来的袭击下，顾长风惊恐至极，拼命挣扎起来。 他四肢胡乱挥砸，不断用肩膀撞击，竟真让他挣开了一丝缝隙。 “砰！” 一不小心，其中一个狐狸侍人被他撞得倒地。 它的脑袋被重重地撞上了坚硬的石块。 皮肤破裂，鲜血渗出。 空气骤然凝滞。 其他狐狸侍人见状，竟在此刻松开了对顾长风的控制。 使是神经再粗大的人，也能察觉此时的不对。 顾长风莫名更加慌张起来，他颤抖着，根本无法站直身体：“你、你们……要干什么？” 只见那被撞倒的狐狸侍人缓缓爬起身，头部和脸庞骤然变化。 人类的轮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狰狞的狐狸面孔。 血红的眼睛如幽冥火焰般闪烁。 它张开它那满是尖牙的兽口，利齿如匕首般朝顾长风脖子狠狠咬去—— 顾长风瞪大眼睛，身体瞬间僵硬，像被钉在原地。 “噗嗤！” 锋利的兽牙深深地刺入了人类的脖颈。 伴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撕裂声，鲜血喷薄而出，血肉与肌理被无情撕裂。 “砰。” 顾长风断裂的躯体猝然倒地。 第40章 狐家有婚（18） 在顾长风以身试法后，无论陈远还是叶楚楚都不敢再挣扎一丝一毫。 两人僵硬着，被狐狸侍人抓回了大宅的客房。 在客房中，陈远和叶楚楚看到了许瑶。 她和宋莹的房门大开着。 许瑶抱膝坐在床沿的角落，神情呆滞，目光空洞。 他们没有看见宋莹和陆成兴。 分明宋莹是和许瑶一起走的，分明陆成兴是跟在两人的身后。 但此时，只剩下了许瑶一个人。 陈远和叶楚楚都在一瞬想到了喉咙被咬断的顾长风。 于是他们都沉默着，没有问。 “嘭！” “进去！” 又有人被推进了客房中。 陈远和叶楚楚看向出口，看到是温言被几个狐狸侍人粗暴地推了进来。 就像是之前推陈远和叶楚楚那样。 而将他们推进来后，那些狐狸侍人也没有走。 它们这一次将客房严密地包围了起来。 温言踉跄着站直身体。 他依旧有些苍白着脸，看向客房之中。 而在他看到叶楚楚的时候，他的脸上露出了些微冷色。 被那目光一刺，叶楚楚有些应激地反应道：“你干、干嘛要这么看我？” 温言冷冷地看着叶楚楚，只简短道：“程墨是你推过去的。” 那时，只是周岚身上出现了火。 程墨震惊下立刻试图用自己的能力将火浇灭，而叶楚楚就是趁着这个时机，将程墨一把推到了周岚身上的火中，随后转身跑了。 当时，温言和苏英隐藏在隐身披风下面，就在旁边不远处。 他们将这一切看得一清二楚。 叶楚楚闻言脸色大变：“你胡说！”她的声音骤然尖锐起来。 温言冷笑一声，懒得多说。 无论程墨是不是叶楚楚推的，总之人死了就是死了。 陈远此时有些疲惫，他也不想再去探究这究竟谁对谁错——反正这也不过是陌生人而已。 可他看向温言，迅速注意到了一个重点。 陈远眼神一利：“温言，你脸上怎么没有狐狸的特征？” 现在已经是第三天的白日，今天晚上是第四场婚礼。 按照顾青和白子卿当时的情况来看，应该从今天一早开始，温言和苏英的脸上就会出现狐狸的特征。 但温言此时的脸上，什么也没有。 他依旧还是完全属于人类的面貌。 温言闻言看了陈远一眼，但却并没有张嘴，显然是拒绝了回答。 陈远皱眉，对温言的态度感到奇怪。 同时，他注意到了另外一个重点：“温言，苏英呢？” —— 简洁温馨的小屋中，阳光透过窗棂，落下斑驳的光影。 “林文，谢谢你昨天送我的手环。” 有着细长眼睛的梁姝，将勾勒着精致花纹的洒金宣纸递给林文。 宽大的衣袖随着它的动作往下滑，露出了它手腕上裂缝的佛珠，和开始泛起枯色的藤蔓和白花。 林文垂目看着。 这……才是昨天吗？ 感觉已经过了许久了。 “谢谢。” 林文抬起眼来，微笑着接过梁姝手中的请柬。 一旁的吴锐站立着，眼神警惕，眉头紧锁。 它的目光林文几人间来回游移，声音带着质疑：“你们想要干什么？为什么需要请柬？” “哎呀，就让他们看看嘛。”梁姝双手轻轻握住吴锐的手臂，带着点撒娇道，“看看也没什么的。” “我看他们都是好人呢。” 吴锐越发尖细的脸顿时一红，急忙低声道：“知、知道了，别、别在外人面前动手动脚的。” 梁姝抱住吴锐的手臂，咯咯一笑。 在梁姝拉住吴锐的一瞬，林文下意识移开了视线。 顾青却是第一次见到梁姝和吴锐这个样子。 她瞪大眼睛，一脸震惊和难以接受。 她可还清晰地记得第一天晚上，吴锐是有多嫌弃梁姝，而梁姝也不过是面对陌生人的习惯性礼貌而已。 可现在—— 如果自己昨晚也被迫完成了婚礼，自己和白子卿也会变成这样？ 顾青刹那间感到一身恶寒。 林文细细端详着手中的请柬。 宣纸质地细腻而柔软，纸面是浅黄色的，点缀着些金色的粉末。 宣纸之上，是墨色的隶书—— “梁姝，敬启： “时在今夜，谨定良辰，新人结为连理，诚邀阁下参加本府婚礼，望届时光临，共襄盛举。 “谨此函达，敬候大驾光临。” 没错，这是那大宅婚宴的请柬。 林文记下了这份请柬的模样，手掌转动，一支雕花银笔出现在她的手中。 她抬起手，开始凭空写画。 笔锋转折间，光辉跃动。 银色笔尖在空中划过一道道流畅的轨迹，工整端庄的字迹随之一一显现。 “哇，好神奇。”梁姝捂住嘴巴惊呼。 顾青抱臂站在一旁，紧皱的眉头略微舒展了一些。 尽管这景象她已经看过一次了，但此时依旧觉得十分赏心悦目。 冯宇默默站立着，眼眸中随着那银色闪烁。 最后一笔，落下。 银光凝聚成形，点缀着金粉的浅黄宣纸在空气中缓缓显现。 凭空而制的请柬轻柔地降落在林文掌心。 端正的字体，精致的花纹——除了那抬头的“梁姝”两字变为了“周三”，其它都和梁姝拿出的那份请柬一模一样。 “天啊！林文，你怎么做到的！？”梁姝有些激动地扑了过来，拿起自己的请柬和林文手中那份反复对比。 “一样！完全一样！” 吴锐自然也是感到了十分的惊愕。 但同时它的警惕更多了，它眉头紧锁着看着林文三人：“你们究竟是要——” “快！快看！” “老天爷，那是发生了什么！？” 忽然，屋子门外传来一阵阵的惊呼声。 顾青和冯宇几乎同时冲出屋门。 屋门外，不少的狐狸村民已经走出屋子，惊讶地对着村落的西面指指点点。 那里，有火光冒出。 显然，有什么意外发生了。 来不及思考太多，林文快步追上顾青，将手中的请柬塞进顾青的手中。 她看向顾青清澈的眼睛：“顾青，一切按计划进行。” 顾青握紧请柬，点头：“好。” 话音一落，顾青迅速地远去。 她的背影很快化为黑点，从林文和冯宇的视野中消失。 而几乎就在下一瞬，几名狐狸侍人从四面冲了出来，顷刻间将林文与冯宇重重包围。 还没来得及反应，两人便被用力攥住了双臂。 “你们干什么？！”这是梁姝的惊呼声。 被牢牢按住的林文没有挣扎，她只侧头，看向一旁和自己同样待遇的冯宇。 两人眼神交汇，冯宇微微地点头。 林文收回眼神，略微挣脱了一下，挺直了身子。 她抬眼，看向抓住自己的其中一个侍人，开口道：“我和冯宇想要今晚成婚。” —— 第四次婚礼，开始。 陈远僵直地坐在东面第一张桌子后，他的旁边是脸色惨白的叶楚楚。 原本陈远是和周岚一桌的，上次是在第四桌的位置。 但显然，剩下的人被动往前递进了。 温言和许瑶，坐在他们左侧的第二桌。 这婚宴之中，还剩下的“人”，也就他们四个了。 厅堂之中，依旧是灯火辉煌，热闹非凡。 宾客们觥筹交错，酒香弥漫，有不少已经忍不住品尝起来了。 陈远垂下眼，想起昨日顾青和苏英是去酒里下过毒的。 或许——不是完全没有机会了。 “新郎新娘入场！”很快，一个高昂尖锐的声音穿透厅堂。 陈远重新抬起头，他看见了那迈步走入厅堂的新郎和新娘——新郎是冯宇，新娘戴着盖头，看不见脸。 但陈远知道和冯宇一桌的应当是林文。 是他们代替了温言和苏英？ 陈远诧异地看向冯宇两人，又看向旁边桌后坐着的温言。 为什么？ 苏英又是在哪里？ —— “既然是客人的要求，我们自然要满足。” 在林文提出要和冯宇今晚成婚后，一个狐狸侍人站出来应下了林文的要求。 从那时起，林文便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受自己的控制了。 仿佛被无形的丝线慢慢缠绕，冷冰裹挟着身体的每一处，任凭林文的心神如何挣扎，也无法挣脱。 被控制着，林文无法自主地踏入大宅，走进一间屋子，在一面铜镜前坐下。 “快快快，东西到了，东西到了！” 屋子外传来一声声急促的叫喊，紧接着是连绵不断的脚步声。 胭脂香粉，金玉珠钗，凤冠锦缎被一捧又一捧地送了进来。 看来，狐狸们成功地去到镇子上，买到了它们需要的东西。林文在心中默默地想着。 也不知道…… 铜镜中映出了林文模糊的身影。 随着灯火晃动，林文看到自己的脸颊之上，已经长出了狐狸的毛发。 很快，刺绣的盖头覆上了林文的头颅。 厚重的绸布遮蔽了林文的视线，她的眼前只剩下一片红色。 —— “新郎新娘入场！” 在司仪高亢的声音后，林文被控制着抬脚，迈过门槛，走进了灯火煌煌的厅堂之中。 头上的红盖头遮挡了视线。 只有盖头下一条细细的缝隙，让林文得以窥见自己脚下的那双精致绣花红鞋，以及自己手中紧紧攥着那根红绸。 想必红绸的另一端，是在冯宇的手中。 在厚厚的红布遮下，林文看不见厅堂的模样，也看不清两面的宾客。 她只能感受到光线的变化。 食物和酒的香气比之前更加诱人。 林文听见自己和冯宇的脚步声，在红毯上规律地落下，缓慢而机械，像两具被操控的木偶。 时间变得悠长而沉重。 林文感受到裙摆坠在身后，似乎要将她连带着坠向某种向下的深渊。 红色的绸缎上，一丝丝凉意沿着指尖传递到心底。 终于，她被控制着停下了脚步。 司仪的声音再次响起，尖锐而高昂：“一拜——” “周三呢？” 突然，一道沙哑刺耳的声音打断了司仪的宣读。 这是温言的声音。 平日里微弱温和的声音，此时却带上了沙哑和尖利：“周三——你在哪里！？” 第41章 狐家有婚（19） 羊皮纸上，原本只有模糊边缘的城镇地图变得清晰起来。 房屋、街巷在羊皮纸上缓缓铺展开来。 顾青抬起头，看向眼前这座巍然挺立的大宅。 大宅上方悬挂着古朴的牌匾，刻着苍劲有力的“张府”二字。 顾青看向旁边虚空的一团，她知道，那里是苏英的位置。 她收回视线，深呼吸一口，抬脚迈步。 顾青踏上青石铺成的台阶，握住朱红大门上沉重的铜环。 冰冷的金属质感传到了她的指尖。 “咚咚咚……” 顾青叩响了张府的大门。 在狐狸村落的西面出口处。 一阵冰凉的风吹过那厚厚的木质公告板，张贴的泛黄纸张被吹起了零碎的“哗啦”声。 —— “周三呢？” “周三——你在哪里！？” “哈哈哈哈哈哈——” 厅堂的角落里，一个与周围宾客格格不入的身影缓缓直起身子。 它发出一阵低沉而满是讽刺的笑声，笑声在厅堂中回荡，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子，划破了原本热闹的气氛。 “周三！？” 厅堂中的所有狐和人，都听到了主人家的惊怒声：“你怎么在这里！？” 不同于其它宾客的华丽服饰，周三穿着一身简陋朴素的衣服。 布料粗糙却干净利落，腰间别着几件奇怪的工具，透着一股简洁干练的气息。 它在都是坐着的宾客之间立直了身子，显得格外鹤立鸡群。 主人家——那对坐在厅堂最深处的中年狐狸夫妇，几乎是从高椅上跳了起来。 它们一个是严肃端正的老爷，一个是慈眉善目的夫人——显然是模仿的人类家族中的长辈。 可此时，无论是端正的老爷还是善目的夫人，它们脸上的表情都点扭曲的不和谐。 面对“老爷”的惊怒，周三冷冷一笑。 它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我可是有请柬的。” “不！不可能！” “夫人”的声音尖锐而带着一丝慌乱：“周三你哪来的请柬？” 这请柬可是“夫人”负责分发下去的，若是出了错…… 周三手指一挥，飞来一张洒金宣纸的浅黄请柬。 它语气带着一丝挑衅：“这就要问你自己了。” “夫人”抖着手接过飞来的请柬，看着上面明明白白写着的“周三”两字。 这请柬的花纹和墨水，都是特制的，按道理来说，无法仿制。 “我、我……” “夫人”捧着请柬，面上毛发炸出，眼中满是慌乱和不可置信。 它哆嗦着看向旁边的“老爷”，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这……这不可能……” “老爷”眼睛一斜，瞥来一道冷冷寒光：“废物！” 几乎一瞬，那华丽的衣裙骤然坍塌。 一只毛色灰黄的狐狸从坠落的裙摆下蹿出。 耳朵紧贴着头皮，尾巴蜷缩在身下，它将自己缩在高椅之后，瑟瑟发抖。 恐惧之下，“夫人”化出了原形。 周三冷笑一声：“看来，你们的请柬也不是那么安全啊。” “老爷”闻声看向周三，脸色变得更加阴沉。 它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威胁：“周三，你到底想干什么？” 周三眉眼一竖，冷声喝道：“黄大！你用邪术将人化作狐，是在败坏我们狐族的名声！” “老爷”——黄大冷笑一声，声音中带着几分不屑：“周三，你修你的道，成你的仙，何必来管我们的事？” 周三亦是讥讽：“哈，真是鼠目寸光。” “你们可知道你们这是在制造冤债？！你们的行为会影响整个狐族的气运！” 自然也会影响它周三的修道。 黄大依旧不屑：“胡说八道！只有狐族不断繁衍生息，才能将整个狐族壮大起来！你个孤僻的修道之人懂个球！” 居然还骂出了俚语。 周三眼神更冷：“哼，冥顽不明！” 说着，周三腰间的一个剑形饰品骤然化作一道寒光，出现在它手中。 剑光凌冽，仿佛随时都会刺出。 而与此同时，黄大似人的面目瞬间化为狐头。 一双挑起的兽眼变为赤红，人指变为锋利的兽爪，嘴中露出尖锐的獠牙。 厅堂中的气氛瞬间紧张到了极点，所有的宾客都屏住呼吸，生怕被卷入这场争斗。 大概只有陈远等人，心中暗暗窃喜：这林文的办法果真…… 依旧被无形力量控制住的林文和冯宇，静静立在厅堂的中央，沉默不语。 “哎哎哎！” 就在一触即发之际，一个弥勒佛样子的面貌站起身来，挡在两人中间。 是胡二爷。 糟了。 不知为何，陈远心下突然一个咯噔。 那胡二爷脸上挂着圆滑的笑容：“两位，两位，何必如此动怒？我们都是为了狐族的未来，何必伤了和气？” “何必伤了和气？” 双方依旧剑拔弩张。 黄大冷冷地看了胡二爷一眼，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满：“胡二，你少在这里和稀泥！” 周三也是冷哼一声。 “嘿嘿。” 胡二爷却是眼珠子一转，先对那黄大道：“黄大哥，黄大哥，我叫您一声大哥，您也听小弟一句劝。” “人家周三说的也确实有道理，这变人为狐的行为，多少确实有伤天和。” “我看啊，与其变人为狐，不如——” 胡二爷说到这里，目光一转，看向那宴席中的一对，笑呵呵地道：“劝人为狐。” “你看，这次胭脂不就做的挺好的吗？” 那被点名的玲珑娇笑一声，捂住嘴，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只见它身子一歪，倚在了身旁的手臂上。 而那手臂的主人——白子卿只低头看了它一眼，眼神中满是宠溺。 看到这一幕，陈远只觉得毛骨悚然。 随着胡二爷的话说完，黄大面上的凶光逐渐收敛，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周三。” 见这边有所缓和，胡二爷连忙又转向周三劝说道：“周三你看，这黄大也不是什么坏心思，也不都是为了我们狐族繁衍生息吗？” “你说你即便以后真的得道成仙了，若是没有香火祭拜，那又算什么仙呢？” 周三持着剑眯了眯眼，倒是没有反驳。 即便是成了仙，香火的有无多少确实会影响仙人的力量和地位。 这胡二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 见周三面色缓和，胡二爷连忙偷偷向黄大使了个眼色。 黄大会意，有些不情不愿地从袖中掏出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 那珠子上泛着淡淡的光芒，显然是一件宝物。 珠子一掏出，周三的眼神中立时闪过一丝贪婪，但很快被它掩饰过去。 黄大犹豫道：“可这次的仪式已经开始了，如果停下就等于功亏一篑。” “周三，你答应我不影响这次的九次婚礼的完成，若是同意，这颗‘灵狐珠’就送给你了。” 啧，居然还讨价还价。 周三眉毛一挑，那手指轻轻一勾，珠子顿时飞向了它的手中。 那珠子中光芒时隐时现。 周三把玩着珠子，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的神色，语气中却故作勉强：“行吧，看到你如此有诚意的份上。” 胡二爷见状，连忙笑着打圆场：“这就对了嘛！大家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温言却在此时震惊地开口。 他没办法从座位上站起来，只能用愤怒的眼神直射向周三：“周三，你说话不算话！？你答应过要帮我们的！” 这是在顾青找上苏英的时候，告知温言的——周三答应了会帮忙。 周三将珠子收进怀中。 它转头，看向温言讥讽道：“我们都是狐，我怎么可能帮你们？你们也太天真了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温言瞠目结舌：“周三，你……你无耻！” 陈远的眼中已经满是麻木和嘲讽。 果然如此，狐狸怎么会帮狐狸？ 自己之前居然还差点相信了林文的这个主意——真是可笑。 而陈远一旁的叶楚楚，只剩下害怕的颤抖。 她的眼中满是恐惧和不安：难、难道自己最终还是会变得和他们一样吗？ 那自己这些天的努力又有什么用呢！？ 愤怒的温言旁边，许瑶面目呆滞，眼神空洞。 自从今天出现在客房之后，许瑶就一直是这个表情。 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厅堂中的气氛逐渐恢复了平静，婚礼重新热闹起来。 周三和胡二爷坐了下来，仿佛刚才的争执从未发生过。 黄大重新恢复“老爷”的模样，脸上的表情变得严肃而端正。“夫人”也重新化为人形，坐在了高椅上，脸上挂着慈眉善目的笑容。 司仪站在厅堂的一旁，声音尖利：“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林文和冯宇不受控制地动作着。 “夫妻——呃！” 刹那间，林文只觉得红布之外，光线变幻。 司仪的话没说完，“噗嗤”一声，一把剑从司仪的胸口狠狠刺出。 那把剑是周三的剑。 剑身上泛着冷冽的光芒，剑尖滴着鲜血。 周三惊诧看向自己空空的手中——分明刚刚还在的！ 握剑的是许瑶。 就在刚才，许瑶进化了她的能力。 她学会了摆脱座位的束缚，并且学会了在瞬间移动自己的位置——反正都是空间点位而已。 她面无表情，从司仪的身后拔出剑。 司仪身体猛地一颤，眼神中满是不可置信，随后重重倒在了地上，鲜血染红了地面。 婚宴被一次又一次地打断。 黄大愤怒地站起身来，声音如雷，怒火喷涌：“给我抓住她！” 下一瞬，厅堂中所有的狐狸侍人倾巢而出，朝着许瑶扑了过去。 许瑶握着剑，从所有的视线中消失无踪。 第42章 狐家有婚（20） 尖叫、惊慌、愤怒交织在一起，为婚宴准备的厅堂霎时间陷入了一片混乱。 此时此刻，许瑶像是一个刺客。 她手持一把长剑，在婚宴的厅堂里肆无忌惮地穿梭。 上一秒，她还在厅堂的东侧，剑光一闪，一个狐狸侍人应声倒地；下一秒，她已经出现在西侧，剑锋划过，又一狐狸宾客惨叫倒下。 所到之处，无不血光四溅，狐狸宾客们惊慌失措，四处逃窜。 可惜，许瑶毕竟不是一个真正的刺客。 她的瞬移虽然够快，但她却缺乏刺客的精准和狠辣。 那些狐狸很快有了防备。 一个狐狸侍人趁机从侧面扑来，许瑶虽然躲开了致命一击，但手中的长剑却被另一个侍人夺走。 周三也在惊诧后迅速召回了自己的法器。 许瑶手中一空，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被愤怒取代。 “去死吧！去死吧！都去死吧！” 许瑶瞬时出现在高台两侧，爆发似的大叫着，双手猛地一推，将那点着烛火的青铜九脚灯大力推倒。 燃烧着的龙凤烛倒下，火焰瞬间点燃了地面上的红毯和梁柱上包裹的红绸。 火光迅速蔓延，浓烟冲天而起，厅堂里变得更加混乱。 而就在这一瞬，林文感觉对自己的身体的控制有一些松动。 银光闪过，是冯宇的银色长枪如闪电般射出。 “咻——” 破空之声划过混乱的厅堂，通体银光的长枪带着凌厉的气势直刺而去。 银枪精准地刺中了正在逃命的“夫人”。 “啊——！”“夫人”发出一声尖锐而凄厉的惨叫。 寒芒逼人的枪尖穿透了它的身体，径直刺入一旁的梁柱之上。 那银色的枪身微微颤抖着，发出“嗡嗡”的低鸣。 “夫人”带着它那华丽的衣裙重重倒在了地上，一道黄烟从那坠落的衣裙上飘出，随后消散。 鲜艳的血色从裙摆下漫出来。 “夫人”死了。 “你该死——！” 高台之上，黄大愤怒地咆哮一声，人脸瞬间化为兽面，双眼赤红，带着锋利的兽爪朝着冯宇扑了过来。 林文一掀盖头，连忙闪躲开，为冯宇腾开位置。 冯宇迅速将手中的红绸丢向黄大，红绸在空中展开，如同一片红色的帷幕，试图阻挡黄大的视线。 “哗啦——” 红绸在黄大的兽爪下瞬间碎裂，化作无数红色的碎片，飘散在空中。 “嗡——” 与此同时，插入梁柱的银枪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枪尖调转，稳稳地落回了冯宇的手中。 冯宇一个侧身，躲过黄大兽爪，随后举起银枪—— “铛！” 格挡住了黄大的第二次攻击。 “天啊，我怎么了？” “我的身体……怎么动不了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 厅堂中，将近一半的狐狸宾客突然瘫软了下。 它们发现自己身体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纷纷瘫倒在地，脸上满是惊恐和不可置信。 陈远下在酒里的毒终于起作用了。 另一半还没来得及沾酒的狐狸宾客惊愕地看着这一幕：“你们怎么了？” “是酒！酒里有问题！” 可还没等它们反应过来，一片白雾飞散地扑了过来，如同幽灵般弥漫在空气中。 那些狐狸宾客下意识地呼吸，将白雾吸入鼻中，顿时感觉身体无力，双腿一软，纷纷倒了下去。 是陈远。 在那青铜灯倒地，火焰燃起的瞬间，那座位对他们的束缚也几乎消失。 他立刻从怀中掏出毒粉，朝着那些狐狸宾客撒去。 “哎呀呀，我怎么突然没力气了……” 胡二爷咿咿呀呀地呼喊着，顺势倒下，半真半假地瘫倒在地上。 陈远的毒对普通狐狸挺有用的，但对胡二爷这种修炼多年的狐妖来说，不过只是微微晕眩罢了。 但—— 胡二爷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 显然，它并不想掺和进这场混乱之中，但又不好做得太明显。 那便……装作中毒的样子吧。 周三皱眉，迅速用袖子挡住飘散而来的药粉，随后后退几步，消失了踪迹。 它只承诺了自己不影响这次婚宴，可没说一定要保证这婚宴的顺利进行。 “解药。” 一道梁柱之后，陈远把一个黄豆大的黑色丸子塞进林文手中。 这时候也没什么可怀疑的了。 林文看了眼那解药，仰头直接吞下。 此时，厅堂中的大半狐狸都已经倒下了。 陈远把剩下的毒药给了许瑶，那些原本没倒下的狐狸侍人和宾客，在许瑶神出鬼没的撒毒下，也都统统倒下了。 就只剩了正和冯宇对打的黄大。 因着时间不够，陈远这次拿出来的毒不是专门针对狐狸的，若是直接朝冯宇那边下毒，会连冯宇一起毒倒。 刚刚撒毒的时候，也是刻意避开了那个方向。 况且，考虑到这些狐狸都是非人生物，冯宇和黄大哪个会中毒更凶还说不定呢。 总不能直接把解药丢过去吧？ 这谁知道会是喂了冯宇还是敌人呢？ 冯宇和黄大的打斗愈发激烈。 黄大的兽爪如同利刃般挥舞，每一次攻击都带着致命的威胁。 冯宇虽然身手不凡，但毕竟凡胎□□，面对黄大的猛烈攻击，渐渐有些力不从心。 梁柱之后，林文咬牙看着这一幕。 陈远背靠在柱子上，满头大汗。 他快速喘了几口气，抬头看向满身新娘装饰的林文：“林文，快告诉我，你还有后手。” 这周三虽然最后背信弃义了，但确实有这个人物不是吗？ 况且……那顾青和苏英到现在都还没出现呢！ 反正陈远他自己现在是没有任何办法了。 林文目不转睛地盯着冯宇的打斗：“我让顾青和苏英去镇子上了。” 冯宇的状态显然不容乐观，额头青筋暴起，呼吸急促，手中的银枪虽然依旧灵活，但动作已显迟缓，显然体力消耗巨大。 他的脸上满是汗水，眼神中却依旧带着不屈的坚毅。 “镇子？”陈远一愣，“什么镇子？” 陈远到现在都还不知道，离开村落并不能离开副本。 林文的拳头紧紧攥住，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她目光始终没有从冯宇身上移开，嘴上只道：“我让她们去找张家了。” 张家？什么张家？ 陈远满头疑惑：“张——” “快快快，就是这里！就是这里！”有焦急的催促声从厅堂外传了进来。 厅厅堂外，整齐而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像是闷雷般敲击着地面，伴随着隐隐的金属碰撞声。 来了！ 林文闻声一振，连忙转头。 只见十数名头戴黑色幞头、身穿深蓝色短袍的衙役涌进了这满是狐狸的厅堂之中。 他们手持长刀和铁尺，神情冷峻地依次立在了厅堂两侧。 “天啦！天啦！天啦！” “官家的人来了！官家的人来了！” 不少还残存着几分气力狐狸，连忙滚爬着远离衙役们所在的位置。 胡二爷更是连忙缩进角落，用衣袖和其它狐狸的身躯把自己的脸遮得死死的—— 要死！要死！怎么会惹上官家！？ 这周三倒是跑得快！ 无论是《聊斋志异》还是《子不语》，此类中国古代志怪故事中都会存在这么一个设定——妖鬼惧官。 林文心中一定，回头看向冯宇那边。 果不其然，那黄大也已收了利爪，正有些瑟缩地往后退步，显然对这些衙役的到来感到不安。 而一旁的冯宇正用手中的长枪撑在地上，身体微微前倾，呼吸急促而沉重。 他额头上的汗水正不断顺着脸颊滑落。 但他的眼睛依旧紧紧盯着黄大，不敢有丝毫放松。 林文连忙视线四转，看到了厅堂另一侧许瑶的身影。 她对着许瑶做出一个急切的拜托的手势。 许瑶垂眼，下一瞬，她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冯宇身边。 她一手扶住冯宇的手臂，另一手轻轻一挥，两人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 下一瞬，许瑶带着冯宇出现在了林文身旁。 果然没错，林文看着许瑶拿着周三的剑时，便想到了这个可能。 许瑶不只是能自己瞬移，还能带物瞬移。 林文上前，托住冯宇的手臂，关切道：“冯宇，还好吗？” 她能感受到她的手掌下，冯宇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冯宇勉强点了点头，声音有些几分微弱：“还行。” 陈远回过神来，连忙上前搭把手，顺便让出了自己的位置。 几人小心翼翼地扶着冯宇坐下。 冯宇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有些脱力地靠在柱子上，依旧将银枪紧紧地握在自己手中。 看到两侧已经站齐的衙役，冯宇的嘴角微微扬了扬。 “林文，你的计划成功了。”他道。 林文此时心下一松，闻言也是一笑：“还没有完全成功呢。” 陈远：“嗯？什么计划？” “县尉大人，张老爷，就是这里！” 苏英的脚步随着她的声音进入了厅堂，她像是正在引领着什么人。 顾青跟在她的旁边。 “苏英！” 这是温言惊喜的声音。 在解除了座位的控制后，他和叶楚楚便各自找了地方躲了起来。 苏英闻声看向角落处的温言，露出有些激动庆幸的神色，但她很快按捺下去。 她的身后，跟着两位一看便身份不凡的男子。 一位身穿深紫色官袍，头戴乌纱帽，面容严肃；一位一身青色长袍，头戴方巾，神情愤怒焦急。 苏英手中举着一张羊皮纸，有些激动地对着她身后的两位男子道：“县尉、张大人，快看，那就是它们偷盗的青铜九脚灯！” 她手指向的，正是那高台两侧，被许瑶推倒的那两座青铜灯。 而苏英手中的羊皮纸上，赫然画着那青铜九脚灯立着的样子。 那样子下附着像模像样的官样文字——张宅失窃皇家赐品青铜九脚灯，凡提供有效线索者，赏银百两！ —— 顾青：“林文，你就确定周三不会兑现承诺吗？” 林文：“不，只是我更习惯于制定两个及以上的可执行计划。” 第43章 狐家有婚（21） 车轮碾过崎岖不平的路面，车上的箱子随着颠簸晃动，车身不断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狐狸侍人坐在车前，脸上满是焦急。 它手中的鞭子不断抽打着驾车的牛，催促着它们加快速度。 箱子后的边角有一方不大的空隙，这空隙挤一挤，正好能藏下两个人。 “这真的有用吗？” 蜷缩在隐身披风下，苏英看着那卷起的羊皮纸，眼中满是不安。 那是顾青带来的……“官府告示”。 张宅失窃皇家赐品，凡提供有效线索者，赏银百两。 这本来的版本，苏英在村落西面的告示板上也看过。 张家丢了东西这件事确实是有，那东西是所谓皇家赐下的也没错。 但这“青铜九脚灯”——却是完全凭空捏造的了。 顾青说这是林文的能力，但苏英还是真切地表示怀疑和担心。 村落之外，城镇副本地图的出现，确实证明了陈远的计划的错误。 林文的计划，则是需要找到那丢了东西的张家。 而能够在不打草惊蛇的前提下，趁着狐狸离开村落的时候一起前城镇的，只有苏英的隐身披风能做到。 顾青生成副本地图的能力，也是前往张家必要的。 林文和冯宇代替了苏英和温言成为了今晚的新郎新娘。 作为交换，苏英和温言必须要配合林文的计划。 温言必须要在婚宴之上，冒着触怒那些狐狸的风险叫出周三，用以拖延时间。 而苏英，必须带着顾青，去到张家。 面对苏英的质疑，顾青只默了默，道：“我相信林文。” —— 厅堂中，原本热闹的婚宴场景此刻一片狼藉。 破碎的酒杯、翻倒的桌椅，依旧熊熊燃烧着的红绸和红毯。 除了已经毙命的，其它还残存性命的狐狸宾客和侍人或中毒倒地，或摄于官府的威慑蜷缩在地上，惊恐不安。 厅堂中央，那唯一还立着的黄大，神情瑟缩，一脸畏惧。 锋利的兽爪收起，赤红的瞳色消退。 它的身体微微后退，眼神游移在站满厅堂的衙役和苏英身后的县尉，神情中满是忌惮。 苏英紧张地举着那写着通告的羊皮纸，指向高台两侧的手指微微颤抖。 她的目光紧紧盯着黄大。 虽然没料到，会那么顺利。 顾青去敲门，拿出林文捏造的官府告示，语气镇定而快速地说明了事情（半真半假）的来龙去脉。 那张家的老爷居然一下就信了。 张家老爷愤怒地拍案而起，立即去府衙招呼上了正在当值的县尉。 县尉听闻此事，眉头紧锁，立刻气势汹汹地召集了一队衙役，跟着顾青和苏英一路疾行来到了这狐村的大宅。 临了这最后一步，苏英还是难免紧张。 青铜九脚灯？ 什么青铜九脚灯？ 在苏英展出“官府告示”的一瞬，黄大脑中骤然混乱起来。 不、这不……等等……是？ 是吗？ 是！ 它原本是想反驳的，但脑中的记忆像是被某种古怪的力量抹去，又迅速生成了新的确信无疑的记忆。 是的！是的！是的！ 这两座青铜九脚灯是它用法术，从张家摄取而来的！ 而现在张家带着官府的人找上了门来！ 在这一刹那，黄大脸上露出强烈的畏色。 张大人快步走到高台两侧的九脚青铜灯旁，弯下腰，仔细查看。 很快，他带着怒火抬起头来：“没错，这就是我们张家丢失的青铜九脚灯！” 这一刻，站在苏英旁边的顾青，表情有一瞬的扭曲。 在这紧张的氛围下，顾青差点没能憋住笑。 这“青铜九脚灯”，纯粹是林文瞎编的。 在亲眼看着林文凭空造出这么一个官府告示的时候，顾青疑惑地问过，为什么要编这么一个“青铜九脚灯”？ 林文当时是这么说的—— “这副本通关的方式不都要和‘九’相关吗？”林文思索着道。 “我这也算是和‘九’有关了吧？” 林文的能力，还真是厉害啊。 顾青心中叹了一声，看向梁柱后正紧张观察着局势发展的林文。 她心中有预感，如果不是林文，这个副本的破解方法势必还要更难得多。 那城镇的副本地图……可比这狐狸的村落还大呢。 林文不只是制造了一个官府告示。 她制造了一个漏洞。 张大人那气愤的话一说完，县尉立时面色一冷。 他锐利的眼神扫视着厅堂中的一切，冷哼道：“果然是你们这群妖孽，竟敢偷盗皇家赐品！” 苏英站在一旁，听到这两句对话，顿时大松一口气。 她高举着羊皮纸的手顿时一颓，肩膀放松，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他们赌赢了。 县尉看向黄大，厉声斥道：“黄大，你可知罪？” 这声音如雷霆般在黄大耳边炸响。 黄大顿时面色灰败，头颅低垂，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气力。 “我……我知罪。” 它的声音微微颤抖，带着一丝认命的绝望。 “拿下！”县尉立时挥手道。 两名衙役立刻上前。 一人抓住黄大的肩膀和手腕，一人一脚踢向黄大的膝弯。 黄大膝盖一软，重重跪倒在地，双手被反剪在身后。 它满脸颓然，毫无挣扎的意图。 张大人从厅堂里侧走了回来。 他看向苏英，脸上带着感激的神色：“多谢姑娘提供线索，我们一定会重重赏你的！” 苏英回过神来，眼神扫过旁边的顾青，又看向不远处的温言及林文几人。 她的胸口微微起伏，显然内心激动难平，但脸上却努力保持着镇定。 她知道她现在应该说什么。 苏英深吸一口气，看向县尉和张大人，声音中带着一丝压抑的急切：“县尉、张大人，我们别的不需要，只希望能够尽快逃脱这些狐狸的魔爪！” 张大人闻言一愣，随后转头看向一旁的县尉。 县尉点头，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道：“当然如此！你们现在就可以离去！” 话音一落，厅堂的一角突然微微扭曲，一道白色的光门缓缓浮现。 那光门散发着柔和而纯净的光芒，里面隐约可见一条通道，通向不知何处。 这就是脱离副本的通道。 与此同时，梁柱后，林文和冯宇身上的狐狸痕迹开始迅速消退。 林文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原本覆盖在皮肤上的细密绒毛正在消失，迅速恢复成了人类本来的模样。 冯宇脸上的狐狸特征也彻底消失。 林文此时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他们成功了。 一个小巧的身影几乎瞬间从角落里突然冲了出来，迅速冲进了白光的门中。 是叶楚楚。 唔，她的反应倒是快。 “那我也先出去了！” 陈远招呼一声，迫不及待地朝着出口处跑去。 反正他是一刻也不想要在这里多留了。 不远处，苏英和温言带着劫后余生的激动，拥抱了一下。 随后一齐快步朝着出口走去。 梁柱后，林文扶着冯宇站身起来。 那狐狸的特征一退，冯宇身上疲惫感倒是更明显了——这狐化增强了一些冯宇的力量，不然他也没法和那黄大打这么多个来回。 顾青走了过来，脸上是放松的表情。 林文看向她，笑笑：“辛苦了。” 顾青此时难得露出一点笑意来，对林文道：“你们更辛苦。” 她的语气中带着真诚的感激，毕竟林文和冯宇以身犯险代替了苏英和温言，算是处在最危险的位置。 林文看向冯宇：“我们也走吧。” “嗯。”冯宇点头。 他的身体此时也恢复了一些气力，虽然依旧有些虚弱，但已经能够自如行动。 三人一齐朝着那泛着白光的通道走去。 光门周围的光晕如水波般荡漾，仿佛在召唤着他们。 走到半途的时候，林文脚步顿了顿。 “你们先去吧。”她说，眼睛看向宴席的两侧。 那歪倒的桌椅后，躺倒了无数虚软无力的狐狸宾客，包括——梁姝。 梁姝蜷缩在地上，身体微微颤抖，惊恐而茫然。 林文看着梁姝，上前一步。 可梁姝却哆嗦着，害怕地但尽量迅速地移动自己的身体，将自己藏在了“吴锐”的身后。 啊，她是“梁姝”，而不是梁姝了。 看着“吴锐”愤怒紧张的表情，林文的动作停下。 ——算了。 “林文？”顾青疑惑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林文收回脚，重新转身，朝着出口的方向走去。 叶楚楚是第一个，然后是陈远。 苏英和温言的身影也在刚刚消失在了白光之中。 再等顾青、冯宇、林文出去，就…… 等等！ 许瑶呢？ “啊！”身后突兀地出现了一声惊呼。 在通道的白光之前，林文猛然回头，看到了一个惊慌失措的衙役。 他的手中空空如也，他手中原本的武器——一把宽刀不见了。 “啊啊啊——！” 下一瞬，另一个位置发出了更加令人惊骇的惊叫。 那是在那被羁押的黄大的位置。 在白光的围绕下，林文的视线快速地扫过去。 她看到，一把宽刀刺入了黄大的心脏。 而那宽刀的另一边——是许瑶。 在一个晚上的混乱之后，许瑶终于学会了如何精准找到心脏的位置。 黄大的双眼，再次呈现出暴怒的赤红。 本来按住黄大的两个衙役惊恐地叫着，连滚带爬地远离了黄大和许瑶。 “噗——” 很快，黄大喷出一口血来。 它的气息渐渐衰弱，眼中的赤红疾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生命的消逝。 一道青烟缓缓升起，黄大的的身形化为狐形，坠落于地。 与此同时，一颗不规则的肉团，弹落而下，在滚了几圈后停了下来。 ——这是许瑶的心脏。 手握宽刀的许瑶也缓缓地倒在了地上。 她的胸口，是一个空洞，鲜血从伤口处喷涌而出，染红了她的衣襟和地面。 在她刺入宽刀的一瞬，黄大的凶性被彻底激发，它用最后的力气将许瑶的心脏掏了出来。 许瑶倒在地上，口中不断吐出鲜血。 那鲜血，在她的眼前形成了一小片光亮的血泊。 那血泊里映出了许瑶的倒影。 许瑶看着那倒影，就像是看到了…… 啊，以前怎么没人说过，我们俩长得有点像呢。 许瑶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倒影，笑了笑。 她缓缓合上了眼。 下个副本没写完，写完再存稿更，估计还有两三章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3章 狐家有婚（21） 第44章 现实1 地铁车厢里，灯光柔和而明亮。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金属和橡胶混合的味道。 “吱嘎吱嘎……” 地铁缓缓减速，稳稳地停在了站台前。 “叮咚——” “S市医学院站到了。” “哧——”地铁车厢门缓缓打开。 “哒、哒、哒……” 厚底的登山鞋利落地踩在金属的车厢地面上，发出清脆而有节奏的声响。 “哒、哒、哒……” 它停在了林文的面前。 林文顿了顿，带着怔愣地仰起头来：“……冯宇。” 在车厢明亮的光亮里，林文清晰看到了冯宇的脸。 干净利落的寸头，棱角硬朗的方形脸轮廓分明，浓密的野生眉下，内双的眼睛微微下垂。 那近乎古铜色的皮肤上，有着明显晒斑。 林文注意到，冯宇的左耳上像是有一道淡淡的疤痕。 “你、你还好吗？”林文有些恍惚地问道。 毕竟，在她大概一分钟前的记忆中，冯宇还处于几乎脱力的状态。 听到林文的问话，冯宇点头：“嗯，都消失了。” 身体的疲惫、精神的紧绷，还有那诡异莫测的副本，都一起消失了。 地铁上还有其它的人。 他们的对话中，下意识避开了那些不应该在这个世界出现的存在。 眼前的光亮变化着。 车窗外的隧道墙壁飞速掠过，偶尔能看到一闪而过的广告牌。 “叮咚——” 又过了一站地铁。 林文的旁边空出了一个座位。 林文仿佛此时才回过神来，她有些呆愣地往旁让了让，说：“冯宇，你坐这儿吧。” 冯宇依言坐下，身体微微放松，靠在了座椅上。 他直视着前方，目光中也带着一丝空洞和茫然。 “轰隆轰隆轰隆……” 车轮与轨道摩擦发出喧闹的噪音。 偶尔，还能听到人们的交谈动作声和空调出风口吹出的细微声响。 林文和冯宇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 他们只是静静地坐着，任由车厢的震动和声音将他们的五感和躯体包裹。 仿佛刚刚经历的一切都像一场梦，而现实的安宁却显得如此陌生。 林文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 她的指尖还在微微颤抖。 林文握住了自己的手指。 她转头，看向冯宇：“冯宇，你来这里是？”就像是普通的老同学，意外在地铁上碰到了一样。 上次……是在去往X镇的大巴车上遇到了冯宇。 当时几人简单交流了几句，冯宇提到他是去隔壁的某座山上采集植物样本的。 他说，团队的其他成员已经提前过去了，他是因为临时有事，晚到了几天。 王程程当时表示了十分的震惊：“冯宇，你不是学医的吗？” 冯宇语气淡淡，只道：“我换专业了。” 王程程闻言更是震惊：“那你——” 林文阻止了王程程的追根究底，想必——这是冯宇自己做出的选择。 这或许，也解释了为什么冯宇的皮肤会被晒得黝黑，以及为什么他的性格比以前更加内敛了。 王程程在背后跟林文嘟囔：“是不是他们这行平时都不跟人打交道了？” 林文笑笑。 她倒是觉得，冯宇是比以前更加处变不惊了。 “休假，回来看望家人。”冯宇简洁地回答了林文的问题。 林文想起来了，冯宇的父母都是A市的医生，他的祖父母也是从医的。 可以说是医学世家了。 这也不意外，冯宇一开始为什么会选择学医了。 只不过弃医从……呃，植物研究，倒是令人意外了。 “林文？冯宇？”一个的女人声音在两人旁边响起。 林文心下一惊，下意识抬头，看到了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女人留着利落的短发，发丝微微凌乱。 上身是一件修身的黑色短袖，下身宽脚长裤，脚上是一双黑色运动鞋。 如果把短发换成古代的头饰，衣服换成古代的裙装，那不就是—— “顾青？”林文惊讶地道，声音中带着一丝不确定和震惊。 顾青也在地铁车厢里！？ 林文迅速向扫过顾青身后的车厢，并没有发现其他眼熟的脸庞。 重新看向顾青，林文犹疑道：“你……” 顾青却是语气平静地道：“看来触发事件就在这附近。” —— 下一站地铁靠站的时候，三人下了地铁，在地铁的附近找了个咖啡厅。 咖啡厅里，弥漫着咖啡豆的香气和淡淡的奶香。 背景音乐轻柔地流淌，这本该是一个安静舒适的环境——一阵阵低声的惊呼和急促的讨论声打破了这片宁静。 “天啊，这是谁？” “他疯了吗！？” 咖啡厅内仅有的几桌客人正激烈地讨论着什么，声音虽不是很大，却掩盖不住其中的震惊和慌乱。 就连服务员也没忍住，掏出手机，盯着屏幕，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滋滋。”林文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手机屏幕上，弹出了一条紧急新闻。 “突发！今日下午3点15分，一辆黑色轿车突然失控，撞入某某商城正门。所幸商城安保人员反应迅速，及时拦截车辆，未造成大规模伤亡。” “目前，警方已封锁现场，初步调查显示，驾驶员疑似精神状况异常，具体情况仍在进一步调查中。” “请附近市民保持冷静，避免前往事发区域，如有任何线索，请及时联系警方。” 文字下方还附有一张现场照片。 黑色轿车的前半部分卡在商城的玻璃门内，周围散落着破碎的玻璃和碎片。 “救命，这不就是人民广场最大的那个商城吗？离这儿也就四站路！”咖啡厅内的讨论声依旧激烈。 “说不定是恐怖袭击！” “呸！别瞎说，新闻都说了是精神异常了。” 顾青目光平静地环视着周围，道：“看来这就是这次的触发事件了。” 林文收起自己的手机看向顾青，疑问：“触发事件？” 顾青点头。 她看着桌子对面的林文和冯宇，开口道：“想必在一开始的时候，你们都经历过类似死里逃生的事情。 “比如本应该发生的车祸没有发生。” “比如本可能引起火灾的火苗被及时熄灭。” “比如在溺水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托起” 林文瞳孔一缩。 她立刻想起了半年前那趟从泥石流中死里逃生的大巴车。 原来—— “那就是触发事件。”顾青道。 “每一次触发事件会产生一个副本，”顾青看着两人继续道，“本就在触发事件其中的，会被拉入副本，成为第一次进入副本的新人。” “活下来，你就成为了副本的参与者，死了……就会被代替。” 被那些不知名的存在所代替。 “而作为参与者，”顾青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林文和冯宇，“我们都有一定概率在触发事件发生的时候，被拉入的副本之中。” “一般来说，离触发事件的发生点距离越近，越有机会被拉入。” 机会…… 这……也能算是机会吗？林文怔愣着。 或许这应该说是代价。 死里逃生的代价。 “有可能避开吗？”冯宇开口问道。 顾青摇头：“据我了解，最快的一个月，慢的一年、两年的都有。” “但没有超过两年的。” “除了死亡，无可避免。” —— 两个月后。 机场大厅里，人来人往，广播声不时响起，提醒着航班的信息。 林文站在接机口，张望着。 “阿文！我在这儿！” 很快，王程程兴奋地从出口处冲了出来。 她的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手里的行李箱丝毫没有影响她冲来的速度。 林文笑了笑，张开双臂，迎接王程程的拥抱。 王程程的拥抱热情而用力：“阿文，好久不见！我想死你了！” 但这个拥抱过于用力了。 林文愣一下：“程子，你……也进入副本了？” 王程程一僵。 超市里，灯光明亮。 林文推着购物车，在货架间穿梭。 身旁，是王程程时不时的惊呼声： “天了噜，什么时候方便面出了香菜味的？” “等等，辣条味的薯片？” “有意思，都到我的口袋里来吧！” 林文笑着摇了摇头，挑选着货架上的东西。 反正无论如何，她和程子暂时都活下来了不是吗？ 虽然…… 林文皱眉，脑中又闪过一瞬顾青的话。 除了死亡，真的没有办法完全脱离副本吗？ 林文有几秒的走神。 而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林文突然觉得耳边有点过于安静了。 王程程咋咋呼呼的声音不在了，周围只剩下超市里轻柔的背景音乐。 林文顿时心脏一紧，猛然抬头。 王程程正站在她的不远处，眉头紧皱，看向某处位置。 呼。 林文心下一松。 林文推着购物车靠近王程程，疑惑：“怎——” “阿文，你看。” 王程程压低声音，抬起手指，指向前方的某一个位置。 林文顺着王程程的手指看去，那是超市中靠墙的一排货架。 那货架前，正站着一对年轻的夫妇和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 是一家三口。 那是艾琪和她的“父母”。 是艾琪和她已经被不知名存在替代的“父母”。 第45章 现实2 这…… 林文也是惊讶，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他们。 而王程程抬步，直接走了过去。 林文一惊：“程子？” 等等，既然要直接走过去，那刚刚压低声音是为什么？ “艾琪。” 王程程大咧咧地笑着，走过去，像是看见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朋友一样：“好久不见。” 听见王程程声音，艾琪下意识地回头。 她的脸上带着属于小女孩的天真浪漫的笑容，可却在看清王程程的一瞬，脸色一僵。 她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 可她接下来的下一个反应，居然是不自觉地向前走了几步，挡在了自己的“父母”面前。 小女孩的身体微微前倾，四肢僵硬，眼神中满是警惕和紧张。 仿佛一只受惊的小兽。 六岁，不，或许已经七岁的小女孩挡在自己的父母面前。 这画面显得十分失调。 王程程在离这“一家三口”几步远的位置停下了。 她的目的本来也不是激怒艾琪。 “艾琪，这是你的朋友吗？” 艾琪的“母亲”带着和煦的笑容走上前来，就像是一个真正的母亲一样，将艾琪揽到了自己的怀里。 她的动作温柔而有力。 她抬头看向王程程，和王程程身后不远处的林文，露出疑惑却自然的表情。 “你们是……？”艾琪的“母亲”疑惑道。 显然，她并不认识林文和王程程。 显然，她并没有属于汪敏的记忆——属于艾琪真正的母亲的记忆。 艾琪僵硬的身体被女人紧紧揽进了怀中。 她的眼神依旧紧张地盯着眼前的两人。 林文也上前几步，走到了王程程的旁边。 “哎哟，我们家艾琪什么时候交了这么大的朋友啊？”艾琪的“父亲”笑呵呵地站出来。 “不知道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哟？” 这个男人，完全挡住了艾琪的身影。 林文和王程程也是面露警惕，面对这对不知所谓的“父母”，她们自然不能掉以轻心。 她们一时没有答话。 “哎呀，亲爱的，我想起来了。”男人身后的女人恍然大悟地开口道。 “她们是那个大巴上的人呢。” —— 超市的旁边是一个公园广场。 广场上，是某个商家正在宣传举办某种手工活动——大概就是做出了什么，就可以去商家那儿兑换奖品。 “哎呀，艾琪你看这个小兔子好可爱！”艾琪的“母亲”对着一个兔子玩偶露出惊喜的表情。 那玩偶也是奖品之一。 “艾琪，艾琪，我们去参加那个活动好不好？”艾琪的“母亲”牵着艾琪，兴奋地走向活动场地。 艾琪乖巧地跟随着母亲，但同时时不时警惕地回头，看向林文和王程程。 王程程歪头，对艾琪露出大大的笑容来。 艾琪：…… 这活动吸引了不少周围的小朋友和家长。 “快快快，艾琪快坐下。” 艾琪的“母亲”眼疾手快，很快抢到一个位置和活动道具。 收回视线，艾琪看向自己桌上的剪纸道具，眼中闪过一丝好奇。 她点了点头，声音中带着一丝稚嫩应声：“好。” 艾琪的“父亲”和林文、王程程，站在活动场地的不远处 他满脸慈爱地看着艾琪和她“母亲”的位置。 “哎呀，艾琪你真棒，艾琪你真厉害。” 艾琪“母亲”赞扬的声音不断地从活动场地中传递过来。 从林文的位置，她可以清晰地看到艾琪慢慢地放松了下来。 她露出小孩子应有的笑容，真正地享受在了玩耍的快乐之中。 “我们是绝不会伤害艾琪的。” 艾琪的“父亲”定定地看着艾琪的方向，开口道。 林文看过去。 男人的表情依旧保持着慈爱温和的表情，和刚刚比起没有变化。 没有人能从他脸上看出，他究竟在想什么。 “我们是艾琪的父母，永远都会是安琪的父母。”艾琪的“父亲”继续说道。 “我们很珍惜现在的生活，我们绝不会破坏它，也不允许其他人来破坏它。”他的话语中透露着隐隐的警告。 “所以你们究竟是谁？”王程程没忍住问道。 他们显然已经不是艾琪曾经的父母了，至少那躯壳的内里已经不是艾琪真正的父母了。 艾琪真正的父母已经消失在了第一次的副本之中。 现在的他们，都是不知来自何方的何种存在。 他们顶替了艾琪真正的父母。 艾琪的“父亲”收拢了一些笑容，看向王程程。 他没有回答王程程的问题，反而颇有些神神叨叨地道：“你们有你们的世界，我们自然有我们的世界。” “可惜在我们的世界中——” 说着，艾琪“父亲”的脸上露出了一些贪婪和嫉妒的表情：“没有阳光，没有天空，也没有绿草和大树。” 他渴望又狂热地看向周围，那是洒满阳光的绿草地。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空气中那股清新的草木香气全部吸入肺中，脸上的神情是一种病态的陶醉。 艾琪“父亲”喃喃道：“我们不喜欢我们的世界，我们想要来到你们的世界。” 如果说他刚刚还在试图扮演一个像模像样的父亲，那么现在就只像个纯粹的变态了。 这一套表演下来，林文和王程程脸上都露出了不同程度的惊惧表情。 “所以你们就打算通告害死我们，来占领我们的世界吗？”王程程震惊中，带着难以压抑的愤怒道。 “我们可不是害死你们。” 艾琪“父亲”已经收起了病态的表情，像是刚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他面无表情地道：“你们本来就是要死的，我们给了你们一个有可能活下去的机会。” “有些人把握住了这个机会，有些人没有把握。” “而他们剩下来的躯壳，自然可以为我们所用，这是一场——公平的交易。” 王程程怒火从眼睛里喷出来：“你——！” “那你们有提前问过我们吗？”林文接过话来，冷冷地说道。 “你们并没有提前问过我们是否愿意，也没有透明这场所谓‘交易’的任何信息，这不过是你们单方面的强买强卖罢了。” “对！没错！”王程程连忙点头附和。 “所以你们是要艾琪失去父母吗？”艾琪“父亲”闻声，露出讥讽的笑来，“还是说，你们要艾琪死在之前的那场泥石流当中？” 这…… 林文和王程程一时语塞。 虽然艾琪现在的“父母”并不艾琪真正的父母。 但是不可否认，他们的存在是比艾琪成为一个真正的孤儿要好得多的选择。 “况且，你们不也是本该死在那个时候了吗？”艾琪“父亲”还在继续道。 林文握住王程程的手顿时一紧。 “可艾琪之后不是也会不断的经历副本吗？万一她在副本里面……”王程程欲言又止，没有说完那未完的话。 艾琪“父亲”露出适时的忧伤表情。 “那我们会感到很伤心的……”他悲伤地说道。 可看到这恰到好处的表演，林文和王程程却不约而同地感到心下一寒。 即便是再像，他们也是另一个世界的存在。 “放心吧。” 艾琪“父亲”重新恢复了一开始的慈爱表情，看向艾琪和艾琪“母亲”的方向：“她很想做一个好妈妈，而我也不排斥做一个好爸爸。” 艾琪“母亲”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回头看向了这边。 艾琪“父亲”立时对着自己的“妻子”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为了让艾琪更好地读书，我们最近把家搬到这边来了，”艾琪的“父亲”道，“所以如果有可能的话，麻烦你们帮帮她吧。” 仿佛像是一个真正的父亲一样。 —— 其它的事情再问，艾琪的父亲就闭口不言了 无论是问他们怎么做到这一切的，以及有没有可能结束这一切，他都不予作答。 林文和王程程回到家里，一时都有点怔愣地坐在沙发上。 这沙发是林文和王程程一起选的。 灰蓝色，科技布，支撑力十足。 “啊！糟了！” 突然，王程程一拍自己的大腿，痛心疾首道：“说好的去采购零食呢！？” 林文先是一惊，然后哭笑不得。 刚刚在超市里遇到艾琪，什么东西都没买两人就出来了。 此时自然是两手空空。 “算了，懒得出门了，点外卖吧。” 王程程掏出手机，点开外卖软件，琢磨了起来：“阿文，你吃炸鸡吗？今天好像在搞优惠……” 是啊，反正总是要先吃饱饭吧。 林文笑了笑，凑到王程程的手机旁：“我看看。” —— “阿文，阿文，阿文……”叫醒林文的，是王程程的声音。 那声音有些慌乱，有些着急。 林文睁开眼来，看到了王程程焦急之后大松一口气的表情，以及王程程的头顶之上——木质的房梁与房顶。 是那种古装剧里的样式。 鼻尖处，是陈旧木质的味道混合着灰尘的气息。 终于把林文叫醒了，王程程放松地向后，瘫坐在了地上。 她呼出一口气来，随后有些无奈地道：“阿文，看来我们又进入副本了。” 第46章 地裂山崩（1） “阿文，看来我们又进入副本了。” 王程程的话音一落，地面突然开始剧烈震动。 林文和王程程的身体猛地晃动起来，一阵像是从地底深处传来的轰鸣声，在林文耳边炸响。 “地震！？” 王程程猛然一惊，瞬间从地上跳了起来。 她一把扣住林文的手腕，林文也迅速反应过来，借力一撑从地面上一跃而起。 这房子很快就要塌了。 木质的房梁发出“咔嚓”的断裂声，细小的木屑簌簌落下。 墙面开始龟裂，砖块接二连三地砸在地面上。 前方是王程程急促的呼吸声，她脚步飞快，每一步都恰好躲避开来坠落而下的碎石。 林文紧随其后，一边稳稳地踩在王程程的脚印上，一边护住自己的头顶。 就在最后一根支柱轰然倒下之前，两人跃出了门槛。 “轰隆——” 震耳欲聋的坍塌声后，两人刚刚所在的房屋化作了废墟。 “啊啊啊——” “地动了！地动了！地龙翻身了！” 漆黑的夜幕下，大地正在剧烈震颤，眼前是一个正在崩塌的古代村落。 茅草屋顶被撕裂，土墙如纸糊般坍塌，树木摇晃着轰然倒地。 凄厉的尖叫声划破夜空，绝望与惊恐的呼喊声此起彼，身着短褐的村民从睡梦中惊醒，跌跌撞撞地四散奔逃。 “咔嚓——” “咔嚓——” 有一种压迫而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像是从地狱中传来。 地面像被无形巨手撕扯开，一道狰狞的裂缝瞬间裂开，像巨蛇般迅速向远处延伸。 然后是第二道、第三道…… 泥土和碎石不断崩塌，无数的残垣和生命被卷入裂缝，坠入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 “爹——” “娘——” “救命——” “阿文，小心！” 王程程眼疾手快，一把拽住林文的胳膊，将她拉向一旁。 几乎是下一瞬，一道缝隙在她们刚才站立的位置裂开扩大，地面瞬间塌陷。 “那边！” 两人此时正在建筑的包围之中。 王程程指向村外的一片开阔地，那里地势平坦，裂缝较少，是相对安全的位置。 林文和王程程迅速朝着那个方向奔逃而去。 王程程的右手一抖，银枪凭空出现在她手中。银枪闪烁着冷冽的光芒，枪尖划过空气，带起一阵刺耳的破风声。 王程程挥动着银枪，将四周坠落的木块碎石通通挑飞，开辟出一条生路。 清冷的月光下，整个村落早已面目全非。 建筑物已经坍塌殆尽，所有还活着的人都在拼命逃窜，试图躲避那些不断扩张的裂缝。 在惊慌恐惧的村民之中，林文看到了几道与众不同的身影。 他们或是拥有不似常人的敏捷或力量，比如如履平地般跃过一道道裂缝，比如轻松地推开阻碍的巨石。 或是手持某种奇特的武器。 当然，更加显眼的是，他们身上穿的是现代的服装——就像林文和王程程一样。 看来这一次的副本不需要角色扮演。 在奔逃中，林文的脑中闪过这么一个念头。 一道熟悉的身影在不远处一晃而过。 是艾琪。 七岁的小女孩正灵活地在废墟间穿梭。 她手中射出一根根银线，像蜘蛛侠一样拉扯将自己到更为安全的地带。而当一块巨石从她头顶坠落时，银线又可以迅速交织成一面盾牌，将巨石弹开。 “哎，艾琪这能力还挺好用的呢。” 王程程也看到了艾琪灵活的身影，没忍住赞叹了一句。 唔，相比而言，林文的能力在这时候就没什么用处了。 “轰隆——” 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地面再次裂开。 “啊啊啊——” 不远处，一道身影脚下一滑，身体失去平衡，正朝着裂缝的边缘滑去。 “救命！救命！” 那是个看起来十三四岁的古代女孩，她惊恐地尖叫道，双手徒劳地抓向空中，却只抓到了一把泥土。 王程程眼疾手快，手中的银枪瞬间掷出。 银色的枪尖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精准的刺入地面，卡在裂缝了边缘——正好将那女孩的坠落阻了一阻。 王程程一个狂奔飞扑，扑在地面抓住那女孩马上即将滑落的最后一段手臂。 硬生生将她从裂缝边缘拉了回来。 “砰——” 女孩重重地摔在地上，大口喘着气，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谢谢、谢谢、谢谢……” 她颤抖着，带着哭腔连声道谢。 “程子！”林文的声音从后方传来，急切而紧张。 裂缝还在扩大，地面的震动依旧剧烈。 “别停下，快跑！” 王程程迅速起来，拔出银枪，转身朝着安全的方向奔去。 女孩踉跄着站起身，跌跌撞撞地跟上她们的脚步。 —— 不知过了多久，地面的震动终于渐渐平息，裂缝也不再扩张。 所有人又拼尽全力跑了一段距离，直到确认地震真的停下了，才终于停下脚步，瘫坐在地上。 这里是一片空旷的野地，地势平坦，视野开阔。 裂缝的扩展在这里停下。 零星散布的杂草和低矮的灌木，在夜风中轻轻摇曳，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月光将一切都染上了一层银白，空气中弥漫着青草和泥土的气息。 黑夜之中，他们看不清远处村落的景象——但每个人都清楚，那里早已成了一片废墟。 逃出来的村民们三三两两地瘫坐在地上，有的抱着膝盖低声啜泣，有的仰面朝天，目光呆滞。 一个男人正在用撕碎的布条为妻子包扎手臂，动作笨拙却小心翼翼。 不远处，几个孩子蜷缩在一起，互相依偎着取暖，他们的脸上还残留着惊恐的痕迹。 之前王程程拉了一把的那个女孩，幸运地找到了自己的家人。 林文和王程程靠在一棵倒下的树干旁，大口喘着气。 她们的衣服被汗水浸透，身上布满了擦伤和淤青。 王程程的银枪插在一旁，枪尖上沾满了泥土和血迹，她的手臂微微颤抖，显然是用力过度。 不是所有人都是往这个方向跑的。 林文没有在人群中看见艾琪。 之前林文在逃跑中见到过的人——包括本地村民，包括参与者，很多并没有出现在这里。 不知道是跑散了，还是…… 林文倚靠在粗糙的树干上，抬起头望向夜空。 夜幕中，月光占据了绝大部分。 月光中，只有一颗孤星闪烁着微弱地光芒。 这一次的副本有多少人？最后又有多少人能够活下来？ 林文感受着身躯的疲惫，脑中的思绪渐渐飘远。 “阿文，你先休息吧。”王程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伸出手，揽过林文的肩膀。 林文将头靠在王程程的肩膀上，闭上了眼。 —— “啊——” 第二天，林文是被一阵哭嚎声吵醒的。 “天啊！天啊！我的房子！我的房子！” “啊啊啊啊我的孩儿！” “老天爷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 “爹——！娘——！” 林文怔愣着，朝着村民们哭喊的方向看去。 昨晚的夺命狂奔的距离，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远。 不远处，村落的景象在晨光中逐渐清晰。 无数巨大的裂缝将它分割得支离破碎，倒塌的房屋、断裂的梁木，整个村落已经成了一片废墟。 更令人窒息的是，那些在黑夜中被遮掩的残忍细节，如今在阳光下无所遁形。 残缺的尸体半埋在废墟中，苍白的手臂僵硬地伸向天空。 断墙下，只露出一截染血的衣角。 哭嚎声此起彼伏，带着撕心裂肺的痛楚。 村民们跌跌撞撞地朝着村落的方向走去，脸上是无尽的痛苦与绝望。 林文和王程程站起身来，看见了除了她们之外的两个副本参与者。 一男一女，穿着现代的服饰，让人一眼便认出。 两人都没有靠拢的意思，只是远远地站着，目光中带着警惕。 林文和王程程对视了一眼。 林文第一时间想到了在上个副本中选择独自行动的顾青和白子卿。 似乎这些经验丰富的副本参与者，都倾向于单打独斗？ “阿文，怎么办？”王程程压低声音，问向林文。 林文的目光跟随着那群村民：“我们先跟上去吧，目前还不知道副本的突破点在哪里呢。” 王程程点头：“好。” —— “大山！大山！” 妇人抱着婴儿，跪在废墟前，哭喊着亲人的名字。 不远处，一个老人呆呆地坐在地上，眼神空洞，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希望。 中年男子双手颤抖着捧着一块破碎的沾血布条，泪流满面。 突然，有人惊呼：“粮仓！粮仓还在！” 这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朝着声音所在的方向看去。 刚刚秋收才过，各家的粮食都堆放在家里，此时大半都被埋在了废墟之下。 而粮仓里，存放着是村子准备上交的赋税——此时显然也是这些村民唯一的救命稻草！ 在众人的视线尽头，那村东头的粮仓依然还立着。 虽然它的屋顶已经倾斜，但墙壁还算完整。 “粮食！有粮食！” 有人大着胆子探进身子看了一眼，随后带着狂喜大喊起来。 瞬间，人群疯狂地朝粮仓涌去。 一个瘦削的男子撞开挡在面前的人，手脚并用地爬上粮仓的废墟，试图从裂缝中钻进去。 “让开！那是我的！” 一个壮汉怒吼着，推开挡路的人，抡起一根碎石，狠狠地砸向粮仓的门锁。 “别抢！别抢！那是公家的！” 一个老妇人哭喊着，却被推倒在地，她的手掌被碎石划破，鲜血直流。 围观的王程程见状，连忙钻进人群将人扶了起来。 “谢谢姑娘，谢谢姑娘。”老妇人流着泪，连连感谢。 与此同时，一个瘦弱的男孩被挤倒在地。 他的母亲试图将他拉起来，却被更多的人挤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儿子被人群淹没。 她慌张地大叫起来：“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停下！停下！你们在干什么！？” 突然，一个洪亮威严的声音响起，压过了所有的喧嚣。 林文转头望去，只见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站在废墟的最高处。 他的手中握着一把断裂的木柱，神情严肃地重重敲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粮仓前争抢的人群竟真的逐渐安静了下来。 看来，这中年男人平日里在村子地位不低。 中年男人的眼神冷冷一一扫过粮仓前刚刚抢得最凶的几人。 那瘦削的男子和壮汉都没忍住瑟缩了一下。 “放心吧，官家不会放着我们不管的！”那中年男子高声着道。 “今年的赋税想必定会减免。” “这粮仓中的粮食，就由我做主，先给大家填饱肚子了！大家看如何？” “好！”村民们欢呼应下。 第47章 地裂山崩（2） 在一片废墟之中，一缕炊烟缓缓升起。 锅是从倒塌的房屋下挖出来的一口黑铁大锅，虽然边缘有些变形，但勉强还能使用。 炉灶是村里的熟手现搭的，用几块倒塌的碎石堆砌而成。 木柴遍地都是——断裂的房梁，破碎的家具，倒塌的树木，都被村民们捡来，堆在炉灶旁。 “不要着急，一个个来，一个个来。”满头大汗的妇人站在锅旁，舀起热气腾腾的粥，熟练地倒入村民递来的一个个容器之中。 村民们在锅前排成一条长长的队伍，每个人的手里都拿着从废墟里翻出来的还能用的器物。 他们的脸上写满了疲惫与饥饿，但眼神中却多了一丝希望。 之前镇住混乱的那个中年男人握着木柱，神情严肃地站在一旁。 “那是我们村子里面的秀才老爷。” 之前王程程扶起的老妇人，正坐在一块碎石上，她的手中正捧着一只残破的陶碗。 碗口缺了一角，边缘还沾着些许泥土。 碗里，是还有几分浓稠的麦粥——时间太匆忙了，没来得及脱壳，这粥是连壳一起煮的。 粥刚煮好时，秀才老爷便吩咐人给村里还活着的老人和小孩每人送了一碗。 老妇人低头看着碗里的粥，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里正没能逃出来，现在这村里，就只有他说话有用了。”老妇人抬起头，目光落在远处正在排队的村民身上，声音沙哑而低沉。 她的手指微微颤抖，碗里的粥也随之晃动。 几滴粥水溅了出来，落在她的膝盖上。 她沉默了片刻，又低声喃喃道：“可、可这官家的粮食，怎么能随便动呢？” 王程程蹲在一旁，听到老妇人的话，忍不住好奇地问道：“不是说官家会免了你们的赋税吗？” “呵呵呵呵呵……”老妇人闻言发出一阵沙哑的笑声，显得她脸上的沟壑更是深了几分，“老太婆我活了这么大岁数，从来只见过涨赋税的，可从来没见过免赋税的咯。” “啊？你们这儿都这么惨了？还要收赋税吗？”王程程奇道。 “以前发大水的时候，也没见着不收咯。”老妇人的声音中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清醒，“就算是上头的官家真的这么发话了，下面的人也是赋税照收哦呵呵呵呵……” “那……那个秀才老爷怎么敢那么说的？”王程程疑惑。 老妇人一点点转过身子，嘴中笑呵呵地道：“不知道不知道，老太婆不知道啊……” 她颤颤巍巍地端起碗，小口小口地喝起了粥，显然是不愿意再说了。 看着老妇人拒绝的后背，王程程眨眨眼站起身来。 她侧头，和一旁的林文对视了一眼。 林文摇摇头，她也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 暂时来看，这里似乎并没有什么危险。 两人刚才分头行动，去打探这副本里的情况。 这是一个叫做小张村的村子，以种植麦子为生。 村子原本里大约有百来户人家，大多姓张。 林文刚才已经将整个村落挨着走了一遭，几乎所有的地方都成了废墟，没有看到什么特别的场所或者东西。 对于昨晚的地震，所有的村民都表现出极度的恐惧与难以置信。 他们惊恐、无助，只觉得那是老天爷发怒了，但除此之外并无特别。 难道——这个村落并不是这个副本的核心？ 这时候，林文难免不想起顾青来。 若是有她那生成副本地图的能力在，想必能省事不少。 “你、你们好。”一个有些腼腆的声音响起。 林文和王程程抬眼看去，只见一个脸庞清秀的女孩正怯怯地站在不远处。 她穿着淡青的粗布短袄和深蓝的布裙。 虽然已经有了许多破损，但依然能在衣襟和袖口处，看出几朵绣着的小巧梅花。 她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用一根布条扎成一条粗辫子，垂在身后。 有些粗黄的小脸被擦得干干净净，露出犹带几分稚气的眉眼。 她杏圆的眼神格外明亮。 王程程愣了一下，随即认出了她：“啊，是你！” 是之前在地震中，王程程在裂缝边缘拉起来的那个女孩。 女孩抿了抿嘴，腼腆笑着：“谢谢你们之前救了我。” “我叫春芽，不知道你们该如何称呼？” 春芽正是那秀才老爷家的姑娘。 她举止间带着几分书卷气，却又透着农家女孩的淳朴。 刚刚分粥的时候，她也在帮忙。 直到现在差不多分完了，她才抽出空来，找两位恩人。 “程程姐，你武器怎么不见了？”稍微熟稔了一会儿后，春芽疑惑地看向王程程空空的手。 对那晚救了自己一命的银枪，她自然是印象深刻。 昨晚在野地休息的时候，为了警惕王程程倒是一直没收。 今天早上看着没什么危险了，也是怕吓着这些村民，影响行动，王程程便把银枪收了起来。 听着春芽这么一问，王程程眉毛一挑，手腕一转。 银色的长枪转了个花，泛着冷光凭空出现。 “哇！” 春芽睁大了眼睛，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叹，脸上写满了崇拜：“好厉害！” 林文在一旁看着，忍俊不禁。 程子还是那么喜欢耍帅。 “你们是道士吧？” 春芽歪头，看着王程程和林文两人与众不同的装扮，好奇道。 王程程和林文对视了一眼。 道士？ 是他们的误解，还是副本给他们这些参与者的设定？ 王程程和林文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微微一笑，算是默认了。 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合适的掩护。 “我们那儿也有一个！”见两人微笑，春芽语气中带着几分兴奋继续说道，“他会点火！” “不过我还是觉得程程姐更厉害！” 会点火？ 这想必就是又一个副本参与者了。 “你们要认识吗？” 春芽热情地说道，眼中闪烁着期待：“我介绍可以你们认识。” 此时林文和王程程，都还没有找到这个副本的破解方法。 或许和其他的副本参与者聊一下，会有一些新的思路也说不定。 王程程看向林文。 林文微笑着对春芽点头：“好，那就麻烦你了。” “那你们跟我来！” 春芽高兴地拍了拍手，脚步轻快地转身，带着两人朝已经分完粥的黑锅旁走去。 显然对能帮上忙感到很开心。 远远地，林文和王程程就看到一个人正站在秀才老爷面前，神情得意地说着什么。 那是一个约莫三十岁左右的男子，穿着一件深灰色的T恤——正是今天早上在村民中看到的两人之一。 他的手指间正时不时地冒出一簇小小的火焰。 显然，是在展示他的“本事”。 “他就是那个会点火的？”王程程远远望着那人问道。 “是呢，”春芽闻言点头，还补充着说道，“先前煮粥用的柴火，就是他帮忙点燃的。” 这倒是和林文两人是不同的路线了。 林文和王程程是选择从更多的村民身上去探问，这人却是直接找上了能统领村民的头儿。 也是他这点火的能力恰恰好，正是这些村民急用的。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找到一些破解副本的突破口。 “等下。”可走到一半，王程程突然拉住了林文。 林文疑惑：“程子？” 王程程看着两人的方向，眉头紧皱：“我感觉……有什么不对。” 秀才老爷站在男人面前，眉头微微皱起，心中暗自思忖。 眼前这位自称“玄清道士”的人，虽然看起来有几分本事，但总让他觉得有些说不出的古怪。 说话时总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傲气，眼神中也透着轻蔑。 再怎么说，秀才老爷这些年在村子里也蛮受人尊重的。 虽然表面上不显，但他心中已经隐隐有些不快了。 正当秀才老爷思索着“玄清道士”的来历时，突然他注意到有几只黑色的小虫子正在男人的身上爬动。 “你——” 秀才老爷心中一惊，正想开口提醒。 话刚出口，那几只虫子骤然像被充了气一般迅速膨胀，眨眼间变得有拇指大小。 秀才老爷瞳孔一震，下意识退后了一步。 “诶，怎么这么痒？” 男人皱起眉头，伸手去抓挠。 然而，他的手刚碰到皮肤，那处便肉眼可见地肿胀起来。 皮肤被撑得近乎透明，下面的血管清晰可见，青紫色的纹路像蛛网般蔓延开来。 “天啊！天啊！”秀才老爷脚步踉跄着惊骇后退，正好撞上了带着林文两人走来的春芽。 “爹？怎么了？”春芽疑惑的声音响起。 秀才老爷迅速转身，一把抓住春芽的手腕，声音颤抖而急促：“快！快跑！” 春芽还未反应过来，便被父亲拉着向村外跑去。 她踉跄着跟上，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顿时吓得脸色煞白—— 不过几步路的时间，男人的身体已经整个人肿胀起来，肿起的肉块完全遮住了他原本的五官四肢，像一块块巨大的水泡。 仿佛下一秒就要爆裂开来！ “啊——啊——” 变形的男人口中发出不似人类的凄厉惨叫。 他疯狂地拍打着自己的身体，手指不断燃起火焰，试图烧掉那些黑色的虫子。 但火焰毫无作用。 那些虫子在火焰中毫发无损。 第48章 地裂山崩（3） 在那虫子变大的一瞬，王程程拉着林文转身就跑。 这些虫子是从地震造成的裂缝里冒出来。 “咔嚓——咔嚓——” 地面的裂缝中传来细微的响动，像是无数细小的爪子在泥土深处抓挠。 裂缝边缘的泥土和碎石微微松动，一只黑色的虫子从裂缝中探出头来。 它不过芝麻大小，头部有一对尖锐的触角，身体表面覆盖着一层黑色的硬壳。 紧接着第二只、第三只…… 无数的黑色小点从裂缝中涌出，像是黑色的潮水，迅速铺满地面。 “那是什么？”一个村民惊恐地喊道，声音中带着颤抖。 但他的声音很快被淹没在虫群涌动的“沙沙”声中。 黑色的虫群像是一张巨大的地毯，迅速朝着所有的物体覆盖过去。 它们爬上倒塌的房屋，爬上断裂的树木，爬上…… 小小的虫子组成黑色的洪流，朝着地面上所有的活物涌了过去。 况且这些虫子还不怕火！ “啊——！” 凄厉的尖叫划破天空。 恐慌的尖叫在村落中爆发，所有人再次奔逃。 “救命！救命！”一个村民被虫群追上，瞬间被黑色的潮水淹没。 绝对不能被追上！ 林文和王程程朝着村外狂奔而去。 王程程再次化出银枪，把试图靠近的虫子通通挑飞。 林文心跳如雷，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和村民们凄惨的哭喊声。 村民像被驱赶的羊群，四散奔逃。 林文和王程程作为外来人，只能紧跟本地人的脚步，顺着他们熟悉的路线逃离。 脚下的土地逐渐从村落的硬土路，变成了松软的荒地，杂草丛生，偶尔有几块裸露的岩石矗立着。 远处，一片稀疏的树林隐约可见。 地震的破坏在这里依旧清晰可见，断裂的树干和碎裂的石块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 所幸，那些裂缝没有延伸到这里。 黑色的虫潮依旧在逃命的人们身后紧追不舍。 林文和王程程奔跑着，保持在人群中间的位置。 “这边！这边！”前方有人在呼喊着。 然而，还未等人群跑出几步，另一个声音便从侧面传来，语气坚决地阻止道：“不行！那边有虫子！” 林文抬头一看，只见一个瘦高的少年正站在一块高高的岩石上。 他穿着一套格格不入的格子睡衣。 少年眯着眼睛，迅速扫视着四周，仿佛能穿透空间和距离，看清虫群的动向。 显然，这少年可能是拥有某种远眺能力的副本参与者。 “那边！” 少年迅速指向东南方向，声音坚定而果断：“我们往那边跑！” 在这样混乱而绝望的时刻，村民们早已成了无头苍蝇。 而少年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让人下意识地选择相信他。 人群迅速转向，朝着少年指的方向快速奔逃。 林文看向王程程。 王程程点头，带着林文跟了上去。 她的直觉也是这么判断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周围逃命的人越来越多。 林文的目光扫过人群，看到了艾琪。 小女孩灵活地在人群中穿梭，手中的银线在空中舞动，像是一条灵蛇，为她开辟出一条生路。 还有许多其他衣着格格不入的人——都是副本参与者。 虫潮的“沙沙”声几乎是从四面而来。 若不是那少年的指路，他们怕是已经直接扑到那虫子的怀中了。 难道这些虫子，是把所有的人都赶到一起了？ 林文思索着。 “阿文，你还好吗？”王程程关切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林文的状态并不算好。 汗水顺着额头滑落，浸湿的衣襟，后背的衣服早已被汗水浸透。 长时间的奔逃让她的胸口像是被压了一块巨石，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火辣辣的疼痛。 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虽然因着王程程的缘故，林文这么多年也算保持了晨跑的习惯，但她的体力也就比普通人稍强一些，现在也几乎是崩溃边缘了。 这逃跑的路途中，因为跟不上人群而落进虫潮中的也不算少数。 倒是王程程，体力远超常人。 虽然脸上也是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但整体来说呼吸还算平稳。 她的手中紧握着银枪，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危险。 林文咬咬牙，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声音沙哑却坚定：“还能坚持。” 脚下的土地从荒地变成了草地，杂草被踩得东倒西歪，泥土的腥味混合着青草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 人们挤在一起，脚步杂乱，视线被前方的人影遮挡。 每个人都只顾着往前跑，仿佛只要跑得够快，就能摆脱身后的噩梦。 “啊——！”一声尖叫从前方传来。 接着，是一声重重的落水声。 “前面是河！是河！有人落水了！”有一个村民大声喊道，声音急切地试图阻止后面的人群。 但根本来不及阻止。 所有人都在下意识地跟着人群往前冲，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着，无法停下。 人群也像是一股洪流。 直到林文的脚下一空，身体瞬间失去了平衡，整个人重重地跌入了冰冷的河水中。 河水瞬间淹没到她的胸口。 刺骨的寒意像无数根细针扎进皮肤，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水花四溅，模糊了她的视线，耳边是“哗啦”的水声和周围人群的惊呼。 突然涌入的大量人群让水面变得浑浊不堪，仿佛整个世界都被搅成了一片混沌。 “程子！” 林文顿时回神，急切地呼唤起来。 她的双手在水中胡乱划动，脚下湿滑的河底让她几乎站不稳，差点再次摔倒—— 一只温暖而有力的手握了过来，稳稳地扶住了她的身体。 “阿文，我在这儿。”是王程程的声音。 “程子！” 林文立刻握紧王程程的手，胸口那股紧绷的气息终于松了下来。 两人的手在水中紧紧相握，彼此的体温在冰冷的河水中传递。 在这一刻，似乎所有的恐惧和不安都被驱散了大半。 “阿文，你看那边。” 王程程带着林文转身，目光投向河岸。 林文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只见虫群在河岸边如同黑色的潮水般涌动着，却无法再前进一步。 虫子在河水的边缘徘徊，像是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阻挡。 “它们怕水！它们怕水！” 有人在河道里喜极而泣地欢呼起来。 很快，所有人都上了岸。 人们聚集在河边，看着河水在阳光下泛着微光，而河的对岸则是地狱一般的景象。 虫群在河岸边徘徊了一会儿，最终像是失去了兴趣般缓缓退去。 “它们走了！”有人激动地喊道。 直到此时，河岸上的人们才真正放松下来。 村民们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脸上写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 湿漉漉的衣服紧贴在身上，冷风吹过，带起一阵寒意。 人群渐渐安静下来，开始整理湿透的衣服，寻找干燥的地方休息。 村民们熟练地从不远处的草丛中捡来干柴，生起了一个个火堆。 火光在冷风中摇曳，带来一丝温暖。 这时的天气还不算冷，不少人脱下湿透的外衣，挂在火堆旁烘干。 还有人用树枝和藤蔓制作简易的渔具，开始在河边捕鱼。 毕竟刚刚狂奔了那么久，所有人都饿了。 河水中偶尔有鱼跃出水面，溅起一片水花，引得众人一阵欢呼。 王程程也摩拳擦掌地加入了村民的捕鱼队伍中。 不得不说，她的眼力和敏捷度都是一流的。 在热情村民的指导下，王程程很快就用银枪捕了满满一篮子的河鱼——篮子是村子妇人友情赞助的。 王程程给自己和林文留了两条。 剩下的分给了周围的村民，还有几条送给了之前指路的那个少年，以及艾琪。 还活泼乱跳的草鱼，正好落在艾琪的手上。 坐在石头上艾琪：…… 那鱼尾巴欢快地扑腾着，把水溅在了艾琪还有些圆嘟嘟的小脸上。 “噗呲。” 艾琪面无表情地用银线将鱼脑袋穿了个通透。 然后拖着死鱼，去到了林文身前的火堆旁，坐下。 这活生生的鱼，要吃不是还得烤熟？ 林文友好地对艾琪笑了笑。 艾琪没有说话，但神情倒是比之前更加和缓了一些。 其实即便是艾琪的“父亲”不说，林文和王程程也会看情况看顾着这个小女孩的。 火堆是村民们帮忙生的，作为感谢王程程送了些鱼回去。 林文跟着村民在四周采集了一些充作调味的野菜，又模仿着旁边的村民，像模像样地在火堆上搭了个烤鱼的支架。 “哟，艾琪也来了？” 王程程故意夸张地跟艾琪打了个招呼，随后准备上手烤鱼。 这时，那指路的少年拖着几条鱼，走了过来。 他脸上带着疑惑，看向热火朝天的林文和王程程道：“这鱼……是不是还要去内脏？” 林文和王程程一愣，然后对视一眼，大笑起来。 对啊，鱼还要去内脏。 不只是内脏，还得刮鳞呢。 王程程：“哎呀呀，大意了，大意了。” 林文：“噗，走吧，我们一起，动作快点。” 少年：…… 少年和火堆旁的艾琪对视了一眼，此时心中都是同样的无语—— 真是不靠谱的大人。 第49章 地裂山崩（4） 现在的河岸边，聚集了有三个村落的人——小张村，大张村以及小溪村。 其中小溪村的人是最多的，他们离河岸最近，在地震中受损比较小，但是同样受到了黑虫的威胁。 大张村和小张村的情况差不多。 但总的来说还是小张村最惨，它似乎是地震的震中，也是黑虫爆发最严重的地方。 林文注意到，即便是三个村子的人都汇集在一起，春芽的父亲——秀才老爷依旧隐隐成为了村民们的头儿。 他安排着男人捕鱼，妇人采集，手艺人编织篮子，匠人搭建火堆和烤架。 很快一切都井井有条。 到了傍晚的时候，每个人都吃到了至少半条鱼。 副本参与者也开始靠拢。 或许是因为一起吃鱼的情意，或许是因为之前少年站出来指了路，副本参与者们算是暂时达成了某种共渡难关互相帮助的默契，带着警惕聚拢在了一起。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在聚拢。 “哎，疯子！” 王程程眼尖地瞥见了一个藏在村民堆里的身影，正是林文和王程程在第一个副本里遇见的那个疯疯癫癫的男人。 他依旧是一身乱糟糟的打扮，穿着近似古代的粗布衣衫，头发凌乱地披散在肩上，脸上还沾着些许泥土。 混在村民中间，乍一看还真没什么违和感。 差点让他蒙混过去了。 王程程一个大步走过去，把人从人堆里逮了出来。 “啊？你是谁？你找谁？” “我不是疯子，我不是疯子……”疯子一脸呆滞地念念叨叨，那眼珠子却是一个不停地骨碌碌转着。 啧，还想装不认识。 “老实坐着。” 等到王程程把人按在了火堆旁边，疯子一下便安静了下来，将自己缩成一团。 唯一不变的就是那骨碌碌的眼珠子。 唔，这疯子怎么看着比上次更有活力一些了？林文思索着。 “所以，这次一共有九个人吗？” 在简单的互相打量之后，一个壮汉开口说话道。 “十个。”一个女人冷冷地接话，是今早林文和王程程看到过的那个女人。 她穿着一身纯黑的长裙。 “有一个已经死了。”她继续说道，语气轻描淡写，毫无波澜，仿佛死亡对她来说不过是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怎么死的？”立刻有人问道。 “被虫子咬死的。”女人回答。 “那就是一共十个人？”一个男人玩味地勾了勾唇。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开口：“你们都知道副本破解方法都和九有关吧？” “我听说，如果一个副本中恰好只有十个参与者，那么——就有一种特别的破解方法。” 特别的破解方法？ 林文在一旁皱眉听着，心中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男人的目光扫过众人，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据说，只要十个人中死九个人，那么唯一剩下的那个人，就自然能脱离副本了。” 男人的话音一落，火堆旁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原本和缓的空气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寒意冻结，所有副本参与者脸上的神情再次紧绷，甚至比之前更加警惕。 林文在这一刹那顿时明了，为什么那些经验丰富的副本参与者宁愿单打独斗，也不愿意轻易与人合作了。 在副本中，信任往往是最奢侈的东西。 幸好—— 林文在同一时间闪过另一个念头：幸好，她和王程程是百分百互相信任的。 王程程闻言表情一冷：“这只是你的猜测而已，况且我们现在恐怕也没办法确定只有十个人吧？” “对啊对啊。”有人附和，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安。 “这副本究竟有多大还说不准呢，说不定还有些人我们没遇到呢？” 男人似笑非笑地看着众人：“那就……看你们怎么想的咯？” 大多数人都没有说话，目光警惕地在身边的人身上游移。 林文明白，或许不是所有人都相信了男人的话，但他们都会担心别人会不会相信。 只要有一个人相信，那除了他之外的所有人就都有被害的危险。 先下手为强——这个道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副本参与者们短暂达成的共识瞬间破裂。 “我回我那边休息了。”一个男人站起身，语气随意地打了个哈哈，转身离开。 “我也先去休息一会儿。”另一个人附和着，脸上挂着勉强的笑容，跟着走了。 更多的人则是一言不发，直接起身离开。 就连那个少年也皱着眉头，走到林文和王程程面前，语气中带着一丝歉意：“抱歉，我不是不相信你们，只是……” 林文笑笑：“没事的，有警惕性是好事。” 少年勉强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不太自然的笑容，随后转身离去。 毕竟，还只是个小孩子啊。 疯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走了。 最后倒是艾琪没动，虽然她还是一脸的面无表情。 王程程面露沮丧。 “阿文……” 王程程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软绵绵地趴在林文的肩膀上：“怎么人与人之间一点信任也没有呢？” 林文拍拍脑袋，宽慰道：“没事，我们不是还有艾琪吗？” 王程程顿时眼睛一亮，立起身子，热情似火地看向旁边抱膝坐着的艾琪：“艾琪……” 这语气也太热情了。 艾琪脸色一僵，迅速站起身，迈着僵硬的步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王程程再次泄了气，趴回林文的肩膀上，假哭道：“呜呜呜，连艾琪也走了……” 林文继续拍拍脑袋，安慰：“没事的程子，我还在呢。” “呜呜呜……” 王程程一边假哭，一边偷偷抬眼瞄了瞄四周。 突然，她注意到了什么不对。 王程程的表情一凝，眼神盯向河岸边的水面，脑中翻找之前的记忆——那河岸边的河水是不是比之前高了？ “阿文，你看那河……”王程程皱着眉头，缓缓地直起了身子。 “怎么了？” 林文顺着王程程的话回头，突然看到，那原本平静如镜的河面有了一层细微的波澜。 在一瞬间，几乎所有的河面上都泛起了一层银色“鱼鳞片”。 河水边缘的水线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升。 “快跑！地震要来了！” 下一瞬，少年尖锐急促的警告的声音响起。 —— “我艹！有完没完了！？”奔逃的路上，有人破口大骂。 河水的上涨几乎是瞬间的。 水线迅速漫过泥土，淹没了岸边的杂草和石块，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 浑浊的水浪像是一头苏醒的巨兽，咆哮着冲向河岸。 “洪水来了！洪水来了！” “快跑！快跑！” 火堆被踢散，脚下的泥土被踩得泥泞不堪，呼喊声此起彼伏，夹杂着孩子的哭喊。 与此同时，地面再次开始震动。 这一次的震感比之前更加剧烈，脚下的泥土像是被无形的手揉捏着，让人几乎站不稳。 幸而，这一次并没有出现新的裂缝。 “难道是地震次数吗？”奔跑中，有副本参与者大喊道，“难道我们是一共要经历九次地震？” “救命，那这才第二次！”另一个副本参与者崩溃大叫。 这次的逃跑路线很清晰，所有人都在埋头往高处逃。 但天色忽的暗了下来，紧接着，倾盆大雨毫无预兆地倾泻而下。 豆大的雨点砸在地面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像是无数细小的石子砸在耳边。 打在人的身上，像是无数冰冷的针尖刺入皮肤。 视线被雨水切割得支离破碎。 脚下的泥土被雨水冲刷得更加湿滑，每一步都像是在泥潭中挣扎。 林文的衣服瞬间被雨水浸透，紧贴在身上，冰冷刺骨。 她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雨水打在脸上，几乎睁不开眼。 所有人只能眯着眼睛，努力辨认前方的路。 “这边！这边！” 熟悉路线的村民在前面指着路，急切的声音被大雨吞没得断断续续。 王程程紧紧拉着林文，牢牢地跟在村民的身后。 也不知道小小的一条河，是怎么爆发出这么大的洪水？ 浑浊的水浪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推动着，从河道中涌出，像是巨兽张开了血盆大口，吞噬着一切阻挡在它面前的东西。 “快！往上！” 洪水无穷无尽地蔓延着，几乎在下一秒就淹过了人们刚刚经过的山坡。 终于，他们爬上了山顶。 雨停了，天空中的乌云渐渐散去，露出了一丝微弱的月光。 洪水停在了他们的脚下，浑浊的水浪在山脚下翻涌，像是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阻挡，无法再前进一步。 山顶上，有人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上，脸上的汗水混着雨水滴落。 他的眼神空洞，像是刚从地狱中逃出来，整个人都虚脱了。 “我们……我们活下来了？” “活下来了！我们活下来了！”有人狂喜着大喊。 “我的家……我的家没了！什么都没了……”也有人失声痛哭。 “这该死的天灾！这该死的世道！” 一个壮硕的村民愤怒地骂着，拳头狠狠地砸在地上。 站在高处，林文回头望去。 浑浊的水浪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洪水淹没了几乎所有的陆地，只有几个较高的山头露出水面，像是孤岛般矗立着。 这……究竟是哪里来的水？ 第50章 地裂山崩（5） “哪里来的这么多水！？” 一个副本参与者震惊地站在林文的旁边：“这TM纯粹就是末世吧！” 站在山顶，众人望着脚下汹涌的洪水，脸上写满了震惊与恐惧。 大雨过后，乌云散去，月光如银，洒在浑浊的水面上。 洪水像是无边无际的黑色巨兽，与夜幕天际连成一片，仿佛整个世界都被淹没在这片水域中。 月光下，银色的波纹像是无数条巨蛇在水中游动。 水面上漂浮着一些模糊而漆黑的物体，看起来似乎是断裂的树干或树枝，漆黑的轮廓在月光下像是鬼影。 水浪拍打着山脚，发出低沉的轰鸣声。 天地之间，仿佛除了这几个孤零零的山头，其它的一切都不复存在。 林文想起之前的那个老妇人，也说过以前发过大水的事情。 对了，那个老妇人呢？ 好像……虫潮之后就没有看过她了。 林文的眼神暗淡了一下。 “天崩了！天崩了！天崩了！” 一个壮硕的男性村民死死盯着脚下汹涌的洪水。 他的脸色在月光下惨白如纸，眼前的一切已经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 他根本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旁边，一个妇人跪在地上，双手合十，声音颤抖着念念有词。 她的脸上写满了恐惧，额头上的汗水混着泪水滑落，浸湿了她的衣襟。 隐约能听到她嘴里反复念叨着：“老天爷息怒，老天爷息怒……” “一定是老天爷发怒了！” “一定是老天爷发怒了！” 一个村民眼神发怔，嘴中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仿佛整个人都陷入了某种呆滞的状态。 “一定是——” 他突然停顿了一下，眼神一转，看向了林文等副本参与者。 他的表情顿时凶恶起来：“一定是他们！一定是他们触怒了老天爷！” “是他们来了之后，这些天灾才发生的！” 歇斯底里的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像是点燃了某种压抑已久的情绪。 人群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紧张。 村民们的神色逐渐变了。 恐惧，迷茫，犹豫，愤怒。 没错！是他们！就是他们！ 就是他们出现之后一切才开始改变的！ 就是他们害了他们！ 村民的眼神从迷茫转为凶狠。 他们恶狠狠地盯向林文等人，仿佛找到了这场天灾的源头。 “你胡说什么呢？” 一个副本参与者忍不住反驳，声音中带着不满：“我们也是受害者，别乱扣帽子！” 说的谁想出现在这里一样？ 他们自己在现实的日子不是过得好好的吗？ 大多数的副本参与者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这些充满敌意的村民。 林文皱着眉头，环视一圈。 这才发现副本本地的村民，和副本参与者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分成了两个部分。 副本参与者都在山头靠北的位置，而村民们占据了其它。 在这种绝境中，恐惧和愤怒往往会让人们失去理智。 等等—— 林文突然发现了人数不对。 “疯子不在了？”王程程拧着眉在林文旁边道。 原本的九个副本参与者，现在只剩下了八人。 难道疯子他…… 紧张的氛围中，看起来还是初中生的少年忍不住了。 他站出来一步，试图缓和一下气氛：“大家……” “砰！” 一个石块猛然飞了过来，擦过少年的额头，落在地上，发出重重的碰撞声。 少年整个人顿时呆住了。 他不明白，为什么之前还在一起吃鱼、说笑的村民，此时会变成这个样子？ 村民们的情绪已经被完全点燃。 “灾星！灾星！” “没错！就是他们！他们是灾星！”一个妇人尖声喊道，声音中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愤怒。 “对！一定是他们惹怒了老天爷。” “一定是他们惹怒了老天爷才毁了我们的家！”一个村民声音颤抖着大声喊道，那里面充满了仇恨。 “杀了他们！” 有人突然大喊，声音中带着一丝疯狂：“杀了他们！杀了他们就能平息老天爷的怒火！”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更多的村民跟着喊了起来，愤怒与绝望的声音此起彼伏，像是另一股浪潮朝着副本参与者们席卷而来。 “砰！” “砰！” “砰！” 无数的石头朝着这边砸了过来。 这些石头有大有小，都是村民在这山头的地面上捡的。 王程程眼神一凛，手中的银枪划出一道银色的弧线，将飞来的石头一一扫飞。 她迅速扯过少年，将他拉到身后：“小子，你没事吧？” “没、没事。”少年表情呆滞地应着，声音有些发颤。 细细一看，他的眼圈已经红了。 艾琪的银线在空中迅速交织，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屏障，将飞来的石头全部挡在外面。 男人嘴角上扬，脸上带着一丝不屑。 他双手微微抬起，飞向他的石头在半空中突然裂成碎片，被某种无形的力量震碎。 身着黑裙的女人周围浮现出一层淡淡的蓝色光晕。 那些的石头在触碰到光晕的瞬间，像是被冻结了一般，停滞在空中，随后“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当然，总有些漏网之鱼。 手持黑剑的女人用剑挡住了大部分飞向她的石头，但—— “砰！”有一个小石头意外砸到了她的肩膀。 女人顿时神色一冷，脸上浮现出怒意和——杀意。 即便副本参与者这边只有九个人，而村民有数十人，但这些参与者们各有异能，真要动起手来，这些村民还能活下多少？ 只不过，为了找到副本的线索，参与者们不会轻易地对这些NPC下手而已。 男人讥讽地看着眼前疯狂的村民们，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蠢货。” “烦死了！你们有完没完？！”一声怒吼突然暴起。 “轰——！” 一个拳头猛然砸向地面，一道深深的沟壑顿时在山头上裂开。 泥土和碎石被震得四散，飞来的石头纷纷砸向四周，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这显然，是一个身怀巨力的副本参与者。 村民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愣住了，原本疯狂的喊叫声戛然而止。 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惊恐，眼神中带着一丝畏惧。 有人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手中的石块也掉在了地上，发出“咚”的一声轻响。 “大家冷静一点！” 一个稚嫩中带着急切的声音从村民中冒了出来。 一个纤细的身影从人群中挤了出来，脚步有些踉跄，却坚定地挡在副本参与者和村民之间。 是春芽。 春芽看着那刚刚被砸出的沟壑颤抖了一下，然后咬着牙看向村民道：“你们是在干什么？” “你们忘了他们之前救过我们的命吗？”春芽的声音稚嫩而坚定。 “之前如果不是那个少年为我们指路，我们能活到现在吗？”她的声音虽然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程程姐之前还分了鱼给我们吃的，你们都忘了吗？” 村民们面面相觑，已经不复刚才的激动和疯狂。 他们的脸上出现了犹豫，有些人低下了头，脸上写满了懊悔——虽然不知道是因为春芽这几句话幡然悔悟，还是因为副本参与者的力量震慑了他们。 “够了！” 沉默中，秀才老爷的声音突然响起，低沉而威严。 村民们纷纷看过去，自觉地让开一条通路。 秀才老爷目光沉稳地扫过众人，缓缓走了出来。 他看向村民们，声音低沉而有力：“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最重要的，是我们得想办法活下去！” 他的背后，男人冷哼道：“现在才出来，刚刚干什么去了？” 面对男人对秀才老爷的不敬，有几个村民眼中顿时露出怒意。 但秀才老爷像是完全没有听到男人的话一样，继续对村民们安抚道：“大家冷静一点。” “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团结一致，共同面对这场天灾。” “我们要活下去！” —— 激动的情绪逐渐消退，大雨和洪水带来的身体反应终于显现出来。 雨水将所有人浇了个透湿。 即便是最强壮的村民也开始发抖，牙齿打颤的声音在寒风中清晰可闻。 必须生火。 山顶上，有树。 但大雨之后，所有的树枝都湿透了，根本无法直接点燃。 村民们开想办法剥下树皮，试图用树皮内层相对干燥的部分引火。 但这样速度太慢了。 秀才老爷想了想，走向副本参与者这边。 刚刚那壮汉砸出的裂缝，将山头之上分为了两块。 村民们占一块，副本参与者占一块。 副本参与者这边已经顺利升起了火。 拥有冻结能力的女人冻住木块，把外表一层冰冻的部分敲碎，里面的木头就基本上是干的了。 湿漉漉的地面也是用了这种方式。 除了有些冻人，但至少干燥了，用屁股捂一捂就能热。 “为什么我要帮你？”面对秀才老爷的求助，女人冷冷道。 秀才老爷神色不变，语气沉稳：“这场天灾不知道还会持续多久，我们大家应该互相帮助不是吗？” “我保证，之前的事情不会再出现了。” 女人眼中闪过一丝思索。 她看了看周围瑟瑟发抖的村民，又看了看远处被洪水淹没的陆地，心中权衡着利弊。 除了要寻找副本的线索，后面如果再出现的天灾也可能还得依靠这些本地人。 毕竟，先前在洪水时是靠村民指的路才让他们逃到山顶。 “好。”女人点头。 第51章 地裂山崩（6） 躺在干燥的地面上，林文终于感到一丝久违的舒适。 疲惫的身体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王程程躺在林文的身旁。 她的手臂微微弯曲，手掌搭在林文的胳膊上，传递着暖意。 进入副本后，身体的感觉似乎没有现实中那么强烈。 疼痛和疲惫虽然存在，却像是被一层薄雾隔开，没有那么尖锐和难以忍受。 否则这一连串逃命和天灾，林文早就趴下了。 这让林文隐隐感觉着一种不真实感。 而事实是，林文根本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是真实的，还是不真实的。 相比于林文原本所在的现实世界，这一切自然是虚假的。 可如果这一切都是虚假的，那自己痛苦经历过的那么多，又是什么呢？ 这里……究竟是怎样一个世界？ 这个世界，又究竟是怎么一个存在？ 这些村民，还有艾琪的“父母”，他们是一样的吗？ 如果是，他们是什么？ 如果不是，他们又是什么？ 林文仰望着夜空，脑子里不停地转动着。 王程程的头轻轻靠在林文的头旁，在林文的耳朵边，发出小小的呼噜声。 夜空中，没有一丝云彩，月亮高悬，显得格外明亮。 而月亮的旁边，林文怔住了。 原本只有一颗的孤星，此时却多了两颗。 三颗并排的星星在月光下闪烁着，比先前的一颗显眼了不少。 这……又代表着什么吗？ 四周的一切都静了下来，只有火堆中木柴燃烧的“噼啪”声和洪水冲击山脚的“哗啦”声。 夜风带着水汽轻轻拂过，夹杂着泥土和树木的气息。 感受着王程程的体温和呼吸，林文的视线逐渐模糊。 在朦胧的睡意中，林文看到一瘦一壮两个男人从不远处的山林中走了出来。 唔，是那个能力是敏捷的副本参与者，和那个能力是力量的。 他们是在一起上厕所吗？ 这么想着，林文的意识沉入了黑暗，进入了梦乡。 “砰！” “砰！” 林文是被肩膀上剧烈的疼痛惊醒的。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耳边已经充斥着惨叫声和混乱的脚步声。 “啊！啊——！” “冰雹！” “冰雹！” “快跑！快跑！” 清晨的山顶上，巨大的冰雹如炮弹般倾泻而下，砸在地面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噼里啪啦”声。 惨叫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阿文！快！” “进山林！” 王程程的声音在混乱中响起，一把拉起林文，朝着不远处的山林奔去。 山顶之下，山林茂密。 即便是昨日大雨滂泼，参天大树依旧遮天蔽日，因着林中湿气沉重，所以昨晚所有人都是选择睡在了露天山顶之上。 然而此时此刻，这片山林却成了最好的避难所——枝叶层层叠叠，是天然的屏障！ 林文被王程程拉着，脚步飞快地奔逃。 耳边充斥着冰雹砸地声和人们此起彼伏的惨叫。 她的余光瞥见地上躺着几具躯体。 冰雹无情地砸在他们身上，但他们却一动不动——显然，他们在睡梦中就被砸死了，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半透明的冰碎伴随着血色“砰砰”溅开。 “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从耳侧传来。 林文下意识侧头，看到那个能力为敏捷的瘦弱男子正捂着断手，失声惨叫。 他的身后是正挥舞着拳头，用力量击碎飞来的冰雹的壮硕男子。 等等？断手？ 那他断裂而开的小臂，伤口平整光滑，不像是被冰雹砸裂，倒像是被什么锋利的利器瞬间斩断。 只见一条沾血的银线在空中飘荡。 被银线包围住的艾琪正在男人身前，不受控制地迅速坠下。 “阿文，你先进去！我马上就来！” 同样看到这一幕的王程程将林文迅速往前一推，随后猛然回头往艾琪的方向奔去。 她挥出银枪，将自己头上的冰雹通通打碎。 该死！ 林文顿了一瞬，心中又急又气，随后咬牙继续朝山林的方向跑去。 王程程这该死的助人为乐！ 这时候还想着别人干嘛？！ 知道自己留下也是添麻烦，林文只能用最快的速度朝山林里跑去。 她相信王程程有足够的能力逃过这场冰雹，自己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确保自己不成为她的负担。 林文匆匆跑进了山林。 冰雹被茂密的树冠挡住，只有少数漏网的冰雹从枝叶的缝隙中擦过，砸进林中。 但这些冰雹已经被阻挡过了，威力小了不少。 林文喘着粗气，靠在一棵巨大的树干旁，身体微微颤抖。 她的肩膀上，被冰雹砸中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 周围是重重树干，茂密而幽深，仿佛将林文完全包围。 除了冰雹砸在树叶上的“沙沙”声，她几乎听不到任何其他声音——没有人类的惨叫声，没有骇人的冰雹撞击声。 鼻中呼吸的是植物与泥土的味道，而不是恐慌和血腥味。 这里很安全，巨树的树冠将林文遮挡保护了起来。 林文紧张而静静地等着。 她没有跑进山林很里的位置，或许王程程也正好会从这里路过。 也或许会有其它人。 林文目光失神地盯着前方，耳朵竖起来，捕捉着任何可能的动静。 可直到冰雹的声音消失，她也没有听到其它的动静。 待在安全的树冠之下，林文又静静听了一会儿。 确定冰雹确实已经停下了，才试探着地离开了大树的范围。 一些破碎的叶片散落在地面上，伴随着融化着冰水的浅坑。 这是冰雹砸出的痕迹。 空气中隐约带着一种冰凉的寒意，但很快被植物的气息驱散。 林文站在森林中，环顾四周。 她试图分辨方向，但周围的树木在她眼里看起来都一模一样。 显然，林文已经和其他人完全走散了。 王程程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或许冯宇在这里的话，还挺有用的？ 林文此时想到了自己认识的唯一一位擅长野外求生的植物学家。 树叶堆积的地面上有一些凌乱的脚印痕迹。 不知道是林文自己踩出来的，还是别人的踩出来的，总之，算是有条路了。 林文沿着脚印，往前走了一段，发现自己再次回到了山顶。 山顶的景象宛如一片人间炼狱。 地面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冰坑，冰雹融化的水混着血迹，形成一片片暗红色的水洼。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刺鼻的铁锈味，让人忍不住皱起眉头。 十数具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有些甚至直接穿透了皮肤，露出森森白骨。 血色的冰块散落在尸体周围。 他们的脸上还残留着惊恐的表情。 林文没有看到副本参与者的躯体——包括那位断了臂的。 看来这几位都还是有点本事，都逃进了山林之中。 同时林文也隐隐松了口气。 虽然对王程程是有自信的，但还是多少有些担心。 至少目前来看，王程程是逃进了山林之中的。 而在村民中，林文也没有看到秀才老爷和春芽。 林文皱着眉头在山顶上走动，仔细地观察着，试图找到一些线索。 她的目光扫过每一具冰冷的躯体，心中涌起复杂的情绪。 虽然这不是，属于自己的世界。 虽然林文并不知道这些人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他们是真的人？还是一种设置？还是一些演员？ 但至少在之前的相处过程中，对林文来说，这些看起来都像是活生生的人。 而他们此时却死在了这里。 林文心中，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叹息。 可突然，她发现有什么不对—— 林文动作一顿，猛地转头，看向远处。 她瞳孔一缩。 刚刚冰雹砸下的时候，是日光刚刚出来，天空泛鱼肚白的时候。 现在已经早晨了。 太阳高挂，阳光洒落，驱散了夜晚的寒意。 林文可以清晰地看到天边的景象——高山、平原，甚至远处的城镇，都清晰地呈现在她的视野中。 所以洪水呢？ 昨晚那几乎将整个陆地都淹没的洪水呢？这才一晚上就无影无踪了？ 林文惊诧地快步走向山顶的边缘，探头往下望去。 就她的目光所及之处，洪水已经完全退去。 林文几乎看不到一点洪水残留的痕迹，只能看到它造成的破坏。 地面上，树木被连根拔起，泥土被冲刷得七零八落，露出下面浅色的岩石。 远处的农田被彻底摧毁，庄稼倒伏在地。 至于那些房屋建筑，虽然残破不堪，但地基和框架也都保留了下来。 林文甚至看到了一些人影，正在废墟中翻找走动。 想必这都是经历灾祸后，还幸存的人们。 “这……究竟是？” 林文一时感到震惊而不可思议。 突然，林文感觉到身后有人的气息靠近—— 谁！？林文一惊。 还未来得及回头，一股狠厉的力道猛然撞上她的后背！ "！" 林文的身体瞬间失去平衡，向前栽去。 而此处正是山顶的边缘，是一处近似断崖的位置。 在坠落的最后一刻，林文拼尽全力扭转身子，仰面朝上—— 是那个瘦子！ 是那个被艾琪断了一只手的瘦子！ 此时他站在崖边，用仅剩的右手保持着推搡的姿势。 林文看到，那张枯瘦的脸上咧开出一个狰狞的弧度。 第52章 地裂山崩（7） “阿文！” 王程程刚从山林边缘出来，就看到林文从山顶边缘掉下的一幕。 她的心脏猛地一缩，瞬间疯了似的冲了过去。 王程程几乎是飞过去的，她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咚咚作响，像是要跳出胸腔，又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然而，她还是没能来得及。 “阿文！” 王程程扑到山顶的边缘，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却只抓到了一把冰冷的空气。 她的指尖在空中徒劳地抓握，仿佛还能感受到林文的温度，但眼前却只剩下空荡荡的悬崖边缘。 林文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山顶边缘之下，像是被黑暗吞噬。 王程程的目光死死盯着下方，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眼中满是惊恐和绝望。 阿文她…… 阿文她—— 阿文她！ 不！不可能！ “嚓嚓。”王程程的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一阵细微的脚步声。 那个瘦子想跑！ 王程程猛然转头，目光如刀般刺向自己身后。 那个瘦子正不着痕迹地后退，试图不引起王程程的注意。 眨眼间，他便已经拉开了两三米的距离——没错，这个瘦子的能力正是敏捷！ “想跑？！” 王程程眼中的怒火瞬间爆发。 她猛地一跃而起，手中的银枪在空中划出凌厉的银光。 “唰！唰！唰！” 银枪猛然刺出几下，枪尖在空中发出尖锐的破风声。 王程程的动作快如闪电，但瘦子的敏捷却让她每一次攻击都落空。 瘦子像是早有预料，身体灵活地左闪右避，每一次都恰好躲过银枪的锋芒。 “你抓不到我的！” 瘦子挂着嘲讽的笑容，脚步飞快，试图再次拉开距离。 然而，下一秒，他的笑容凝固了。 几束银线“簌”地从空中飞射而出，像灵蛇般迅速缠住了他的四肢和身体。 这些银线柔韧又坚固，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 它们迅速收紧，将瘦子牢牢地束缚在原地。 瘦子挣扎了几下，却发现银线越缠越紧，根本无法动弹。 他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是艾琪。 她一直面无表情地跟在王程程的身后，此时精准地使用出了自己的能力。 在刚才下冰雹的时候，这个瘦子就试图用艾琪来挡冰雹。 然而他没想到，艾琪并不是毫无攻击能力的真正的小女孩。 当瘦子抓住艾琪的肩膀，将她推向飞来的冰雹的时候。 艾琪的银线一瞬飞出，在组成盾牌挡住冰雹的同时，另一组银线像锋利的刀刃般直接切断了瘦子的小臂。 瘦子痛得惨叫一声，松开了手。 当时王程程冲过来，直接抱起差点被摔落在地的艾琪，跑进了山林中。 而就是那时，王程程和林文走散了。 当冰雹结束，在山林中找不到林文的身影，王程程便猜到了林文可能应该会往回走。 于是她带着艾琪回到了山林。 却没想到，自己会看到林文被瘦子推下了山顶的这一幕。 “你找死！”王程程冲上前，眼中满是怒火。 凌冽的枪头直指瘦子的咽喉，王程程目光死死盯着被银线缠住的瘦子，愤怒地质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 “哈哈哈，为什么？” 瘦子被银线缠住，无法动弹，但听到王程程的问话后，他的脸上原本惊恐表情逐渐变得扭曲和疯狂。 “你不是也听到了吗？我们一共十个人，必须死九个人，最后的那个人才能活下去！” “你们不死，就是我死！” “我当然要杀死她，我还要杀死你，杀死你们所有人哈哈哈哈哈！”瘦子笑得歇斯底里，声音中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嘲讽。 瘦子十分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能力只是敏捷，并没有什么强大的攻击力。 所以，他必须先下手为强。 “你疯了！？” 王程程眼中震惊而愤怒：“这只是一种猜测而已！你为什么要为了一个不确定的猜测去杀人？” “猜测？” 瘦子冷笑一声，眼中满是讥讽，眼神中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轻蔑：“你真是天真。”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提高，语气中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执念：“在副本的世界里，猜测就是可能，猜测就是机会！” “谁先抓住可能，谁先抓住机会，谁就能活下去！” “活下去才是唯一的规则！” “你闭嘴！” 这与王程程的世界观完全相悖，她丝毫也不认同或相信瘦子的说辞，这一切只让她更加愤怒：“你再说，我杀了你！” “杀了我？你敢吗？” 瘦子的目光落在王程程握着银枪颤抖的手上，嘴角露出嘲讽的笑容：“你敢杀人吗？你不敢哈哈哈哈哈哈！” 王程程瞳孔一缩，手指紧紧扣住银枪。 瘦子的话戳穿了王程程此时强撑的假象，即便是已经在副本之中经历过数次生死难关了，但王程程也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过别人。 她本以为，大家应该同心协力破解副本！ 但他杀了林文，这个他杀了林文！ 王程程的脑海中闪过林文的身影，愤怒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淹没了她最后的犹豫。 他必须死！ “我敢！我怎么不敢？” 王程程的头脑蓦地冷静下来，带着冰冷杀意的银枪猛然刺下—— 瘦子的瞳孔骤然收缩，眼中瞬间被恐惧取代。 但同时他的眼中却又带着点期待。 期待？他在期待什么？ 王程程脑中的念头一闪而过。 而就在这一瞬间，她突然感觉到身后有一阵大力的风骤然袭来。 “王程程！” 这是艾琪急促的警告声。 王程程身体本能地向侧边翻滚，几乎是擦着那巨大的拳风躲了过去。 还未来得及稳住身形，耳边便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砰！” 两个巨大的拳头从天而降，裹挟着恐怖的力量，重重地砸在她刚刚站立的位置。 地面瞬间崩裂，碎石飞溅，尘土飞扬。 是那个拥有巨力的男人！ 他半蹲在地面上，双臂肌肉虬结，青筋暴起，拳面上还残留着地面的碎石和尘土。 看着狼狈而震惊的王程程，男人的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容，眼神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哼，躲得倒是挺快。” 若是这一拳真的落在王程程的身上，她不死也残。 与此同时，艾琪的银线被巨力震断。 银线在空中断裂，发出细微的“咔嚓”声。 艾琪顿时脸色一白，身体微微摇晃，像是受到了内伤。 “哈哈哈，看来你杀不掉我了！” 瘦子大笑着，趁机挣脱了银线的束缚。 他迅速抓住壮硕男人的手臂，跑动了几下钻了山林，消失在王程程和艾琪的视线之中。 “该死！”王程程捶地，愤怒和懊恼涌上心头。 她迅速起身，目光死死盯着那两人逃跑的方向，脚步一抬，就要追上去—— “姐姐！” 少年的声音突然从山林边缘传来。 王程程的脚步一顿，转头看去。 只见那个初中生，正有些着急地朝自己跑了过来。 少年刚才在山林的边缘处，清楚地看到了发生的一切。 但一切都发生地太快，他还来没得及做点什么，这一场对峙就结束了。 “姐姐，别追了！” 少年——林书睿跑到王程程面前，伸手拦住了她，脸上带着焦急的神色。 他拦住王程程道：“那个姐姐还活着！” —— 山林中，壮汉停下脚步，眉头紧锁。 他满脸不解地看向瘦子：“我们跑什么跑？不过是一个女人和一个小孩，完全打得过！” 瘦子也跟着停下，微微喘息，眼神中带着警惕观察着周围。 他瞥了壮汉一眼，压低声音解释道：“正面对抗风险太大。那个女人手中有银枪，那小孩也不是简单角色。我们没必要冒险，偷袭才是上策。” “偷袭？” 壮汉嗤笑一声，显然不以为然：“你太谨慎了！就凭他们，能有什么威胁？” 瘦子脸上堆起笑容，语气中带着一丝讨好：“没办法啊哥，我又不像你这么厉害，我肯定得谨慎点才行。” 壮汉闻言，脸上的得意之色更浓。 他挺了挺胸膛，语气中带着一股自傲：“那是自然，算了，谨慎就谨慎点吧。” 瘦子笑呵呵地点头，眼中却闪过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鄙夷。 可就在下一瞬，瘦子突然感觉到一股异样的气息。 他的身体本能地朝旁边一闪—— “砰！” 然而他旁边的壮汉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一声闷响，壮汉的脑袋突然炸开，巨大的身躯摇晃了一下，随即重重地倒在地上。 壮汉死了。 瘦子瞳孔骤缩，心脏猛地一沉。 但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胸口突然传来一阵剧痛。 他低头看去，只见一把漆黑的剑正在从自己的胸口缓缓抽出。 “噗通——” 瘦子的身体无力地倒在地上。 他的眼球努力地往后看，似乎想要看到杀死自己的人究竟是谁。 嘴唇微微颤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但很快，他的眼神迅速涣散，瞳孔中的光芒如同被风吹熄的烛火，一点点黯淡下去，最终归于一片死寂。 瘦子也死了。 带着浅笑的男人从一棵树后缓步走出。 手持黑剑的女人表情淡淡，她站在瘦子的尸体之后，手中的黑剑轻轻一挥，剑刃上的血迹被甩落在地。 “唔，偷袭确实比较好用。” 看着地上的两具尸体，男人微笑着道。 第53章 地裂山崩（8） 林文的身体在空中急速下坠，耳边的风声呼啸而过。 王程程的身影在她眼前一闪而过，她想要伸手抓住，却只触碰到冰冷的空气。 恐惧、害怕、绝望…… 一瞬间，无数的情绪像潮水般涌入林文的脑海，几乎要将她淹没。 我就要死在这里了吗？ 林文的思绪变得混乱不堪，脑海中不断闪现着过去的画面——在孤儿院，在学校，在副本中…… 程子！ 程子她怎么办！？ 林文还没有看到王程程站在那个最高的领奖台上。 她不甘心，她不甘心自己的生命就这样结束！ 耳边的风声渐渐变得模糊，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远离。 林文还在坠落。 很快，或者很慢——时间在这一刻似乎变得模糊不清——林文感觉自己似乎掉进了一个裂缝之中。 四周的光线迅速消失，早晨的明亮被无尽的黑暗取代。 “扑通扑通扑通……” 这是林文的心脏跳动声。 可很快，心脏的声音也消失了。 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着，不断向下，向下。 林文的意识开始模糊又清晰。 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她的脑子逐渐变得空空荡荡，仿佛所有的思绪都被抽离，但她又能清楚地感知到自己正在坠落。 林文感觉自己轻飘飘的，像是被风吹散的羽毛。 她继续下坠，身体越来越轻。 就在她以为自己会一直在黑暗中坠落的时候，她的视野中突然有一侧明亮了起来。 那光亮并不刺眼，反而带着一种幽幽的冷意。 林文侧头，朝光亮的地方看去。 她的视线有些模糊，仿佛被一层薄纱遮挡，周围的一切都显得朦胧而不真实。 一盏盏幽幽的油灯悬浮在空中，灯焰呈现出淡淡的青色。 那光芒照亮了四周——那是一个石窟，一个黑黝黝的石窟。 林文看到，那石窟中有许多人在排队。 一个有几分熟悉的身影，正坠在那队伍的最后。 那不是…… 林文迟钝的大脑勉强地运转起来，像是被锈蚀的齿轮，艰难地转动着。 那不是疯子吗？终于，林文认出了那个身影。 原来……他没有死在洪水之中。 林文缓慢而迟钝地想着。 原本疯疯癫癫的男人，此时正老老实实、束手束脚地排着队。 但他的眼珠子依旧在骨碌碌地乱转着，像是在寻找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寻找。 突然，他的目光扫到了林文。 那双清亮的眼睛瞬间瞪大，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几乎是瞬间，疯子扑了过来，一把将林文抓了下来。 嗯？疯子什么时候这么灵敏了？ 林文脑中的念头闪过一瞬。 随后感觉自己像是一片轻飘飘的叶子一样，毫无反抗之力地被疯子抓进了手里。 下一秒，林文发现，自己已经被疯子拽到了一块岩石之后。 两人缩在岩石的阴影下，正好可以看到那队排队的人群。 唔，这些真的是人吗？ 不知道为什么，林文脑子冒出了这么一个想法。 林文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看到队伍的最前端似乎摆着一张古朴的木桌。 桌上放着一个签筒。 那些人，唔，或许是人。 一个接着一个走上前，伸手从签筒中抽出一支签，随后表情各异——有的欣喜若狂，有的悲痛欲绝，像是命运在他们手中被瞬间决定。 “你怎么在这儿？” 疯子压低声音问向林文，他的声音沙哑而急促，带着一种难以掩饰的紧张。 林文慢吞吞地转过头，看向疯子，正准备开口—— “嘘！你别说话！” 疯子突然又瞪了林文一眼，好像此时林文才是那个疯癫的人。 林文眨了眨眼，似乎有些困惑，但还是老实地闭上了嘴。 她的意识依旧处于一种恍惚的状态，仿佛这一切都只是在梦中。 岩石后，疯子眼神警惕地左看右看。 他的动作有些神经质，时而探头看向队伍的方向，时而又缩回岩石后，嘴里还低声念叨着什么，像是自言自语。 林文老实等着，目光呆呆地打量着四周。 这里是哪里？ 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疯子又是怎么回事？ 林文的脑中滑过了这些念头，然后这些念头又从她脑中消失。 好像这些都不重要。 过了片刻，疯子突然转过头，对林文道：“好了，你快走吧！” 走？ 怎么走？ 林文脑中呆呆地想着。 可疯子没有打算等待林文任何的回忆。 他话一说完，就抬起手掌，狠狠往林文背后一拍——“啪！” 顿时，林文感觉身体一重，仿佛从云端猛然坠落到地面。 而她的脑子也猛然一痛，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她的意识瞬间从恍惚中清醒过来。 “阿文！” “阿文！” 王程程急切和担忧的声音，像是穿透了层层迷雾，撞进林文的耳中。 林文睁开眼。 —— 起初，林文的视线有些模糊。 眼前的光影交织在一起，像是被打碎的镜面，折射出斑驳的光点。 耳边，王程程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阿文！” “阿文！你醒了！” 王程程的声音带着颤抖，又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和欣喜。 林文感觉到自己的手被紧紧握住，那力度大得几乎有些疼痛，但掌心传来的温度却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真实。 林文眨了眨眼，努力聚焦视线。 终于，她看清了眼前的脸——王程程正俯身看着她，眼眶微微发红，眼神中满是焦急和狂喜。 她的呼吸有些急促，声音中带着一丝哽咽：“阿文，你吓死我了……” 王程程的身后，是那个初中生少年林书睿。 他的脸上带着明显的大松一口气的表情。 “程子……” 林文声音有些沙哑，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 她的意识还有些恍惚，脑袋昏昏沉沉，仿佛刚从一场漫长的梦中醒来。 林文勉强支撑着身体坐起身来，手掌触碰到地面时，指尖传来一种松软的触感。 她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身处一片沙地之中，细沙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金色，像是无尽的沙漠。 而就在她旁边不远处，有一个坑。 那坑不大不小，正好是一个人的大小——就像是有一个人刚刚从里面挖出来一样。 林文：等等，这个人不会就是我吧？ 王程程注意到了林文的视线。 她跟着看过去，随即神情凝重地开口道：“阿文，现在已经是第四天了。就在昨天，这个副本又发生了一次天灾。” 最开始，是地面开始轻微的震动。 所有人都以为这是又一次地震的出现，毕竟在这个副本中，地震已经算不上什么稀奇事了。 可这一次，完全不同。 突然，原本坚硬的地面突然变得松软，泥土或岩石突然变得像液体一样流动起来，像是被某种力量瞬间转化成了沙子。 地面开始下陷，形成一个个漩涡。 漩涡的范围不断扩大，任何靠近漩涡的物体都会被迅速卷入。 甚至连山体也开始瓦解。 高山从最底部开始崩塌，沙子像瀑布般倾泻而下，形成一场金色的洪流。 树木、岩石、甚至来不及逃的人，都被这股洪流吞噬，连一声惨叫都来不及发出。 幸好有艾琪。 就在沙子即将淹没王程程三人的瞬间，艾琪的银丝以最快的速度在沙面上编织出一片稳定的空间，将三人托住。 随后，几人迅速往更高处移动——朝着尚未完全变成沙子、仍保持坚硬的山地高处奔去。 直到所有的流动停止，直到不再有事物变成流沙。 而林文，正是被埋进了这些流沙之中。 林书睿的能力不仅仅是远眺，而是能够感应生命体的存在。 他可以在一定距离内，感知到不同生命体的气息和位置。 正是凭借这种能力，他带着王程程，在一片茫茫沙海中找到了林文的踪迹。 现在这个位置，已经离之前的那座山距离很远了。 王程程猜测，林文大概是被那些流沙裹挟着，一路卷到了这里。 虽然她不知道林文是怎么在掉下山崖后活下来的，也不知道她在流沙的裹挟中又是如何幸存。 但——总归是活下来了！ 王程程心中万分庆幸，庆幸林文活了下来，庆幸她只是被流沙埋住，而不是被那深不见底的漩涡卷到未知的深渊。 那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让王程程的心脏依旧狂跳不止。 第四天？ 听着王程程的叙述，林文的手指无意识但摩挲着地上的沙子。 细腻而柔软的沙子此时看起来十分无害，像是被阳光晒得温暖的粉末，轻轻一捏便会从指缝间滑落。 沙粒在她的指尖流动，带着一种奇异的触感。 林文抬起头，看向王程程：“程子，现在有几颗星星了？” “星星？” 王程程一愣，随后转头看向少年，少年也茫然地摇了摇头。 显然，他们都没有注意过这件事情。 借着王程程的支撑，林文缓缓站起身来。 她环顾四周，突然皱了皱眉，发现了什么不对。 “艾琪呢？”林文问道。 王程程的表情瞬间变得复杂起来。 她抿了抿嘴唇，沉默了几秒，低声说道：“我们先去寺庙里吧，等到了寺庙里……我再告诉你。” 第54章 地裂山崩（9） 林文跟着王程程，踏着厚厚的沙地，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走去。 脚下的沙子松软而沉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绵密的雪地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沙地一望无际，仿佛整个世界都被这片金色的海洋吞没。 有一些残垣断壁从沙中露出，隐约勾勒出人类曾经居住的轮廓。 可随着他们继续前行，地面上的沙子竟然开始逐渐消退了。 像化雪一样，但又没有水，缓缓地没进了地下。 奇怪的是，王程程他们先前分明看到所有的地面和建筑都化为了流沙，而此时这些地面和建筑却又保留了下来。 地面被破坏的痕迹完全显露了出来。 破碎的石板、断裂的砖块，被摧残得面目全非的街道轮廓渐渐清晰一一看起来，这是一条城镇的主干道。 显然，林文现在正在一个古代的城镇之中。 经历了地震、虫灾、洪水、冰雹和流沙…… 整个城镇已经被毁的不成样子。 青石板的路面裂痕纵横交错，像是被巨兽的利爪撕扯过。 有些地方的石板甚至完全塌陷，露出了下面潮湿的泥土和腐朽的树根。 街道两旁的房屋几乎无一幸免。 倒塌的墙壁、断裂的梁柱、破碎的瓦片散落一地……大多数房屋的屋顶完全塌陷，只剩下几根孤零零的木梁斜斜地支撑着。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腐烂、泥土和焦糊的气味。 街道上偶尔能看到几具动物的尸体，腐烂的躯体上爬满了苍蝇，散发出刺鼻的恶臭。 路上偶尔能看到几个人。 茫然无措的孩子从屋顶上滑下，呆愣后，瘫坐在路中央嚎啕大哭。 眼中满是麻木的女人，拖着一条瘸腿，艰难地向前走着。 还有蹲在墙角的男人，他衣衫褴褛，手中紧紧抓着一只破旧的布袋，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 他们的脸上写满了疲惫和绝望。 一具尸体出现在路面的不远处——是那个有黑剑的女人。 她死了。 女人身体僵硬地倒在地上，脸上带着未散的惊愕，仿佛在死前经历了某种难以置信的事情。 她的黑剑不见了。 不知道是作为能力消失了，还是…… “对了，阿文，那个瘦子死了。”王程程看着女人的尸体说道。 在流沙来临之前，王程程在下山的时候，看到了那个瘦子的尸体。 显然，是被一剑穿心而过。 而那旁边，则是已经没了头的——看那身形，应当是那个拥有巨力的男人。 当时看到那一幕，王程程心里毫无波动，甚至想笑。 不过…… 现在那剑的主人也死了，剑却不见了。 她是怎么死的？ 她的剑又去了哪里？ 经过了这一场，林文和王程程都明白了。 这副本里不仅有副本本身的危险，其他的副本参与者也有可能会成为危险因素。 这么想着，林文与王程程对视了一眼，同时转头看向旁边的林书睿。 接收到两人的眼神，林书睿呆了一下。 随后他连忙举起双手，一脸认真地自证清白：“两位姐姐，我可是好人来的，你们一定要相信我！” “我发誓，我绝对不会做那种背后捅刀子的事！” 王程程闻言立刻笑了。 她手臂一伸，直接套住林书睿的脖子，用力往自己这边一揽，差点没把林书睿勒得喘不过气来：“相信你，相信你。” “小朋友，还没多谢你帮我找到阿文呢。” 林书睿：“咳咳咳，我才不是小朋友。” 林文也笑起来：“小睿，多谢你了。要不是你，我可能还埋在沙子里呢。” “不用谢。” 从王程程的手臂下面挣脱出来后，林书睿微微别过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我也是希望我有危险的时候，你们也能拉我一把。” “放心吧小朋友，这是当然的！”王程程用力拍了下林书睿的肩膀。 被狠狠击打的林书睿：“……” 林书睿龇牙咧嘴地摸了摸自己的肩膀：“我们还是先去寺庙里吧。” 寺庙，是一座山上的寺庙，或者说它曾经是一座高山上的寺庙。 曾经的最高峰，如今只剩下一个低矮的土丘。 原本巍峨耸立，俯瞰着整个城镇，如今却几乎与地面平行。 从远处看去，那寺庙的绝大部分已经坍塌，只剩下极小的一部分立在其中。 看起来，格外突兀。 跨过断墙，绕过碎石，踩过瓦砾，迈过木梁。 一步步迈过了那些曾经辉煌的建筑物废墟，林文靠近了那唯一立着的部分。 外墙如同蜘蛛网布满了裂痕，屋顶的瓦片也有所残缺，瓦片边缘参差不齐。 但这座建筑的整体结构依旧完整。 林文抬头，看到了门楣上挂着的牌匾，上面刻着“天王殿”。 它的殿门已经消失了。 这似乎是个寺庙的前殿。 “我和小睿之前就是躲在了这里。” 王程程领着林文，进入了天王殿中。 天王殿内，几乎完好无损。 正中央，一尊高大的天王像巍然矗立。 它手握着一金刚杵，杵尖闪烁着寒光，面容威严，怒目圆睁。 天王像的两侧，是四大天王。 手持宝剑的增长天王，手握琵琶的持国天王，持伞的多闻天王，以及握蛇的广目天王。 它们或怒目而视，或肃穆庄严。 殿内的空气中，带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味，似乎…… 驱散了死亡带来的压抑。 几个和尚正跪在塑像前，低声诵经。 他们手中的念珠随着诵经声缓缓转动，发出轻微的“咔嗒”声。 角落里，聚集着不少普通百姓。 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恐惧和绝望，但在这座几乎完好无损的天王殿中，似乎找到了一丝暂时的安宁。 “有阴气。” 塑像前，那个坐在最中间的那个和尚突然睁开眼，看向林文。 他目光沉静，却直直地看向林文，仿佛能看透她的灵魂。 林文闻声一愣。 旁边，王程程也是一愣，随后露出愤怒且憋屈的神色。 这是怎么回事？林文回神。 旁边，林书睿眼神黯淡道：“艾琪妹妹就是被这样赶走的。” 嗯？还有艾琪的事？ 就在这时，一柄浮尘突然扫到林文的脸上。 柔软而轻盈的丝线，带着一丝淡淡的凉意拂过林文的脸。 林文只觉得仿佛有一阵清风吹进了她的脑海，顿时感觉头脑一清。 她这才察觉，自己的头脑刚才竟有些隐隐的昏沉。 一个袍子上绣着八卦的道士站在林文面前，手中握着一柄浮尘，正在缓缓地收回。 “运气不错，阴气很少，已经被打散了。” 那道士看着林文淡淡道，随后转身朝着那和尚走过。 那和尚随即也收回了看向林文的视线。 王程程脸上的愤怒有些尴尬地僵住。 林文笑了笑，拉住王程程：“程子？” 林书睿也道：“姐？” 王程程隐隐松了口气，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拉着林文往殿中的一角走去：“阿文，我们就在这里休息吧。” “程程姐！你回来了！”刚在角落中站定，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 林文闻声回头，看清了来人——是春芽。 “呀！阿文姐，他们找到你了！” 春芽快步朝三人走来，看到林文时，眼中闪过一丝惊喜：“恭喜程程姐找到了阿文姐。” 王程程嘿嘿一笑，抱紧了林文的手臂。 林文则是对着春芽客气地一笑，应了声：“春芽，好久不见。” 她的目光扫过春芽身后，发现秀才老爷和几个眼熟的村民也在。 另外，还有那个会使用冰冻的女人。 女人注意到林文的视线，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春芽热情地将旁边的几个蒲团拖过来，递给林文三人：“你们坐这上面吧。” 道谢后，林文接过蒲团，顺势坐下。 春芽也坐在了三人之前，有些抱歉地道：“对不起啊，我爹之前老是不准我和你们接触，不过现在……” “他也顾不得我了嘿嘿。”春芽吐了吐舌头，压低声音笑道。 林文顺着春芽的目光看去，只见秀才老爷正被那道士和和尚唤了过去。 三人低声交谈着什么，神情严肃。 林文收回视线，有些疑惑地问向春芽：“春芽，这个天王殿里怎么看起来这么完整？” 外面都成了废墟了，这里居然一点事都没有。 听到林文的提问，春芽眨了眨眼，指了指那正在交谈的和尚和道士。 “我听我爹说，那个和尚和道士都是有真本事的。” “他们在这儿做了一个……嗯……”她皱着眉头，似乎在努力回忆，“好像是一个法阵？我也不太懂，总之是将这里保护了起来。” “说是那些灾祸都会被拦在外面。” 将那些灾祸，那些地震、虫灾、洪水都拦在外面？ 林文闻言心里一惊。 真有这么厉害？ “她说的是真的。”旁边，突然有人接话道。 林文转头看去，只见一个看起来像侠士的男子坐在不远处，靠近殿门口的位置。 他的脸色苍白，神情疲惫，似乎有点虚弱。 侠士抬起手臂，露出皮肤上一片丑陋的痕迹——像是肿胀后又消扁的疤痕。 “那些咬人的虫子，一进到这里就全部变成了灰灰。” 侠士解释着说道，语气中带着庆幸：“我的伤口也很快就消退了下去。” 他可是清楚地看到了其它人的结局的。 自己能够活下来，已经很不错了。 所以，这里相当于是一个安全区？ 第55章 地裂山崩（10） “春芽！” 秀才老爷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呼唤的意味。 春芽回头看了眼，小声叫道：“啊，我爹叫我了，我得过去一下。” “程程姐，阿文姐，还有小睿哥，你们先休息，等会儿我再过来找你们。” 说完，小跑着去到了秀才老爷那里。 角落处，只剩下了林文三人。 想起刚刚发生的事端，林文看了眼周围，压低声音问向两人：“艾琪被赶走了？这是怎么回事？” 王程程和林书睿闻言对视一眼，叹了口气。 昨日先是凌晨冰雹，紧接着林文被推下了山。 极怒中的王程程被林书睿阻拦了下来，可在三人寻找林文的过程之中，又再次突发灾祸。 大地山脉化为流沙，艾琪的银丝暂时将三人托在流沙之上，但这也不是长久之计。 山丘都是从底处开始化沙的，只有高处还算暂时安全。 三人朝着视线中的最高处奔去——这附近最高的那座山。 山上，正是这间寺庙。 在王程程他们到达的时候，这寺庙就已经只剩下这天王殿了。 独独矗立的建筑，在沙海与废墟之中显得格外坚固。 引得周围幸存的人奋不顾身向它奔去。 借着艾琪银丝的托举，三人很快到达山顶，朝着殿中冲了进去。 可就在下一瞬，艾琪并被一道佛杵击中，整个人被震了出去。 “艾琪！” 当时王程程和林书睿震惊急呼。 幸好，银线在千钧一发之际托住了她，否则艾琪可能已经被流沙卷走了。 林书睿脸上带着失落：“就是那个和尚，他说艾琪妹妹身上的阴气太重，不能留下，会影响法阵的运转。” 王程程同样神情低沉：“我们……本来打算和她一起走的，可是艾琪用银线把我们两个拦在了这里。” “我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离开，什么都做不了。” 毕竟，那法阵确实保护了这个天王殿和殿里的所有人，那和尚的做法也不是毫无根据。 幸好，艾琪的能力应该足够她在这灾害中自保。 阴气？又是阴气？ 林文的脑海中，隐约回忆起先前那坠落的记忆。 幽幽的油灯，漆黑的石窟，排队的人群，还有那个疯子… 这些记忆已经变得很模糊了，像是被某种力量擦去了一般，只剩下零星的画面和若有若无的感觉。 难道自己自己就是在那里沾到的阴气？ 可艾琪也有阴气。 并且从那和尚道士的反应来看，艾琪的阴气似乎更多——林书睿复述的是“阴气太重”。 艾琪的阴气从哪来的？ 林文下意识地想起艾琪的“父母”——或者更准确地说，是那替代了艾琪父母的某种存在。 他们究竟是什么？ 难道是因为他们，艾琪身上才会有这么重的阴气？ 难道他们…… 和之前林文在坠落时看到的那一切，是有关联的？ 这一切都是什么？ “程程姐，阿文姐，小睿哥。” 春芽回来了，她带着迟疑的脚步，有些为难地看着三人。 “我爹说，慧觉大师和玄清真人说，后面还会有更加凶烈的灾祸，我们需要加固法阵，才能抵挡住这些灾祸。” “加固法阵，需要五个守阵人。” 春芽顿了顿，声音有些犹豫着道：“他让我来问，你们愿不愿意？” —— 阵法借助天王殿的结构，以天王像为正中，以四大天王像对应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形成水、木、金、火、土五行之力。 五行之力平衡运转，形成一个强大的屏障，将外界的灾祸一一阻挡在外。 守阵人是法阵运转的核心。 每个方位都需要一个镇守之人，以生机之力注入法阵，制约阴气，维持法阵运转。 水在北，木在东，金在西，火在南，土在中央。 五行之力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慧觉大师与玄清真人，坐镇法阵核心，以佛法道术，引导五行之力，确保法阵不乱。 殿中其它的和尚，为法阵的第一守阵人，百姓中选出备用守阵人。 若第一守阵人失力，备用守阵人即刻顶上，以确保法阵不会崩溃。 王程程和那个能力是冰冻的女人——戚澜，都被选中成为了备用守阵人。 考虑到可能这是破解副本、存活下去的关键，两人想了想都同意了。 至于林文和林书睿。 林文刚刚被少量阴气侵袭过，虽无伤大雅，但也阳气稍弱，不适宜成为守阵人。 林书睿则因年龄太小了。 王程程忍不住开玩笑道：“不是说童子尿能驱邪吗？小睿，要不你试试？” 林书睿顿时涨红了脸：“姐！你别开玩笑了！” 另外还从普通百姓中选择了较为健壮的两位，成为守阵人。 划分好守阵人后，玄清真人从袖中取出五张黄符。 符纸上的朱砂符文隐隐泛着微光。 他走到作为第一守阵人的和尚面前，浮尘轻轻一挥。 符纸无风自飞，贴在了他们的胸口。 玄清真人口中念道：“此符名为‘镇灵符’，可助你与法阵共鸣，护你心神不散，力量不竭。” 跟着另外又拿出五张，分发给备用守阵人。 玄清真人道：“你们且先拿着，若有意外，需替代时，将此符贴于胸口，便可即刻与法阵相连，维持运转。” 说完，他浮尘轻轻一摆，目光如炬地看向众人。 玄清真人语气凝重道：“切记，符在人在，符失法崩。” 林文心中一动，手中变幻银笔。 等到玄清真人吩咐完毕，走到一旁。 林文持着银笔，快步走到玄清真人面前，恭敬地行了一礼：“真人，我对画符之术颇为向往，不知能否请您指点一二？” 玄清真人抬眼看向她，眉梢一挑：“学符？” 他的目光落在林文手中的笔上，眼中闪过一丝趣味：“这笔倒是少见，可否让我看看？” 林文连忙将笔递了过去。 玄清真人接过笔，细细端详，指尖轻轻摩挲笔身上的纹路，眼中露出几分赞赏：“此笔雕工精湛，云纹流畅，仙鹤灵动，笔身蕴含一股纯正之气，正是画符的上佳之选。” 云纹？仙鹤？ 原来如此，林文这才明了自己那银笔上的花纹是什么意思。 说罢，玄清真人将笔还给了林文，再次问道：“你想学符？” “是的。” 林文点头，随即回忆着道：“我曾经画过一次破除幻境的符箓，还算成功。” “但其他的符箓我便一无所知了，所以想向真人您请教一二，不知可否指点？” “破除幻境的符箓？” 玄清真人略一沉吟，抚了一下浮尘：“那我现在教你一个‘净心符’吧，这是比较实用但又初级的符。” “来，我说，你画。” 现在？ 林文一愣，她的意思本是借几张符背一下，没想到真人直接让她动手。 可没有朱砂，即便是银笔也没办法画符啊。 林文想了想，只得有些歉意地道：“抱歉真人，我现在没有朱砂，恐怕无法画符。” “是吗？” 玄清真人微有讶异道，随后伸出手来：“你那笔再借我看看。” 林文毫不犹豫地将笔递上。 玄清真人接过笔，手腕一抖，笔尖在空中轻轻划过。 笔尖所过之处，浮现出一道道流畅而清晰的线条。 还未等林文反应过来，玄清真人已落下最后一笔。 空中的符文骤然一亮，化作一道银光，瞬间凝聚成一张符箓，轻飘飘地落于玄清真人手中。 整个过程浑然天成，仿佛天地之力尽在其掌控之中。 林文顿时一惊。 她本还想提醒玄清真人如何用笔，没想到他竟然拿起来就用了。 并且还真画成了符，无需朱砂。 “这，就是‘净心符’。” 玄清真人将符箓递到林文眼前，微微一笑。 林文心中吃惊不已。 她不可思议地接过“净心符”和自己的银笔。 玄清真人看着林文，语气平静地解释道：“你之所以需要朱砂，是因为聚力不足。” “聚力？”林文疑惑。 玄清真人点头，目光深邃：“聚力，便是将你体内的气息与天地之力相融，凝聚于笔尖，化作符箓的力量。” “朱砂只是外物，它虽能助你引动天地之气，但真正的核心，在于你自身的力量。” “画符之人，需以心神为引，将体内的纯正之气凝聚成形。” “你若聚力不足，便只能依靠朱砂这样的外物来辅助。但若能学会聚力，便可凭空画符，无需借助外物。” 林文闻言，若有所思：“那……该如何聚力？” 玄清真人抬手，示意她站好：“首先，需静心凝神，感受体内的气息流动。将心神集中于笔尖，想象笔尖与天地之气相连……” 体内气息？天地之气？ 救命，这实在是太唯心了。 林文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努力，感受那所谓的体内的气息流动。 林文专注心神，将注意力集中在手中的笔尖之上。 耳边似乎只剩下自己的呼吸声，心跳声逐渐清晰起来。 虽然真的很抽象，但神奇的是，在这一刻，林文竟然真的隐隐感觉到了那笔尖传来一丝微弱的颤动。 那颤动像是有什么气息轻轻流动而来，而她体内又有一股气息缓缓接引而去。 两者在银笔中交汇，仿佛…… 林文心中一震，下意识睁开了眼睛。 那微妙的感觉骤然烟消云散。 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在林文胸口蔓延而开。 玄清真人站在一旁，微微点头，语气中带着赞许：“不错，你已初窥门径。接下来便是多多练习了。” 林文怔愣地低头。 她握紧手中的笔，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那微弱的颤动。 “阿文？” 看着林文怔怔出神的样子，王程程在旁边忍不住担忧地道。 林文闻声回过神来，看向王程程笑笑：“程子，我没事。” “我只是……” 然而，就在此时，玄清真人豁然转头，目光如电，直直望向殿门口。 蒲团上的慧觉大师也猛然睁开眼睛。 “这、这是什么？” 之前对话过的那个侠士正惊愕地看着殿门口外，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轰——！” 下一瞬，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殿门外巨大的雷暴轰然爆开，刺目的电光将天地照得一片惨白。 第56章 地裂山崩（11） 漆黑的云层如墨般翻滚，无数条银蛇般的闪电在云层中疯狂游走。 雷声滚滚，震得地面似乎都在微微颤动。 然而，就在下一秒，天空骤然变黑。 云团、雷声和闪电都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瞬间收起，消失得无影无踪。 林文等人快步来到殿门旁，向外望去。 那不见任何月色的黑夜天幕之中，出现了六颗星。 六颗星！？ 王程程和林书睿下意识看向林文，他们都立时回忆起了林文先前的问话。 而林文也正抬头看着天空，眼神怔怔。 地震发生的那天晚上，天上只有一颗星。 随后经历了虫巢、洪水，星星变成了三颗。 再接着是冰雹，以及王程程他们所经历的流沙。 现在……天上已经变成了六颗星。 难道每一次天灾，就代表着一颗星的出现？ 而现在，正是又一次天灾的来临。 那如果九颗…… “天啊！快看地上！”殿门口有人发出恐惧的惊骇声。 幽蓝色的火焰，从地面上的裂缝中开始冒出。 它们一股又一股无声无息地蔓延，所过之处，金石草木瞬间黯淡，都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灰黑色。 一切都静悄悄的。 一道阴冷的气息从天王殿外扑面而来。 慧觉大师沉声道：“这是阴门开了。” 玄清真人立即高声喝道：“快！守阵人归位！” 安排好的守阵人迅速行动。 第一守阵人分别站定在法阵的东、南、西、北、中五个方位。 备用守阵人则站在他们之后，手握符箓，以备不时之需。 五道莹白色的光芒从五个方位升起，随后迅速连成一片，形成一个巨大的光罩，向外扩散，将整个天王殿笼罩其中。 那阴冷的气息顿时被光罩阻拦在殿外，无法进入。 “程子……” 林文在一旁紧张地拉住王程程的手，眼中满是担忧。 王程程满脸乐观地道：“阿文，没事的，我只是备用而已。我看这和尚挺健壮的，哪有那么容易……” “噗——” 王程程话音刚落，站在她身前的守阵人突然脸色一白，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他的身形摇晃，几乎站立不稳，“金”位的光芒也随之黯淡了几分。 “噗——” 紧接着，站在“木”位的守阵人也喷出一口血，脸色瞬间灰败。 王程程：“！？？” 法阵的力量开始动荡，原本稳固的光罩出现了裂痕。 殿内的空气骤然变得阴冷，一股幽蓝色的火苗从裂缝中窜了进来。 “啊啊啊——” 百姓惊恐地退后，拼命地缩向天王殿最角落的位置。 玄清真人顿时脸色一变，急声喝道：“快！用符拍向胸口，顶上！” 王程程反应过来，立刻将手中的符箓拍向胸口。 符箓一触即合，王程程的身体微微一震，然后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引导一般，迅速立到了“金”位。 林文急道：“程子！” 王程程的双脚刚一站定，便感到一股奇异的力量从脚底升起，牵引着她体内的某种气息源源不断地流出，汇入法阵之中。 那气息流出得越多，王程程感到自己越发虚弱。 可同时，另一股气息又从法阵中反馈回来，像是循环的水流一般，重新注入她的体内，补充了一部分王程程逝去的气息。 王程程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她双目合拢，专注地感受着气息的循环。 另一边“木”位的备用守阵人一愣之后，也迅速拍符顶上。 盘腿坐在“土”位的慧觉大师闭目凝神，双手合十，口中低声诵念着经文。 他的神情肃穆而专注，周身隐隐泛起一层土黄色的光辉，与法阵的力量相融，支撑着整个法阵的运转。 莹白的光芒再次亮起。 光罩的裂痕迅速愈合，原本动荡的法阵重新稳固下来。 那股幽蓝色的小火苗瞬间收回，被光罩牢牢挡在了天王殿外。 殿内的温度逐渐回升，空气中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也随之消散。 天王殿内，法阵的光芒稳定而柔和。 被法阵护住的人们也逐渐冷静下来，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与疲惫默默祈祷起来。 两名受伤的和尚踉跄着退下，脸色苍白如纸，嘴角还挂着血迹。 几名百姓自发上前，将人扶到蒲团上坐下。 春芽：“我爹说他们之前就已经守过几场了，气力消耗太大，顶不下来了，所以才会寻找备用。” 这不立刻就用上了吗？ 殿门外，幽蓝色的火焰如同鬼魅般蔓延。 “你闲着干嘛！？” 坐在“土”位之后的玄清真人，突然对林文喝道：“既已经入了窍门，还不快速速练习！那净心符正是对他们抵抗阴气大有用处！还不快画！” 这声音严肃而不容置疑，像是一个严厉的老师在训斥不专心的学生。 恰当的符箓，自然可大有助于抵抗阴气。 但这整个法阵均是由玄清真人所画，他必须专注法阵的运转，因此无法分心画符。 可现在不是有林文了吗？ 在玄清真人的喝声下，林文下意识提起手中的银笔。 “天地之间，阴阳结合，阳为生气，阴为死气。” 玄清真人沉稳而有力的声音在林文耳边响起。 “此时阴门大开，阴气虽寒，却能带动阳气翻涌，正助你感受天地之气。” 林文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次开始感受那奇妙的天地之气。 这一次的气息远比之前更加强烈。 如果说刚刚是细雨轻拂，那现在就是狂风席卷。 那股气息从四面八方而涌来，交织翻涌着阴寒与生机。 然而当这股气息经过某个位置时，大多数的阴寒被过滤，只剩下温暖蓬勃的那股生机，朝着林文继续涌来。 想必，是天王殿法阵的作用。 纯净而温暖的天地之气汇聚于银笔之上，林文感受到自己体内的气息逐渐与天地相连。 玄清真人的声音再次响起：“速度勾连天地之气！” “画符需一气呵成，不可迟疑！” 脑海中浮现出玄清真人之前绘制净心符的画面。 林文睁开眼，目光如炬，握紧手中的银笔。 雕刻着云纹和仙鹤的银笔泛起莹莹光彩。 林文清晰地感受到天地之气被引动，在自己体内气息的牵引下，流入笔尖。 随即，林文的手腕轻轻一转。 笔尖在空中划过一笔，拖曳出一道银色的痕迹。 林文感受到无数的气息缠绕着自己和银笔，像是有无数双无形的手，在引导着自己画下手中之符。 第二笔、第三笔、第四笔…… 林文的动作越来越流畅，笔尖所过之处，符文的线条逐渐成形，隐隐泛着微光。 林文的心神完全沉浸其中，仿佛陷入了一种玄妙、无我的境界。 外界的一切都变得模糊，只剩下笔尖与天地之气的共鸣。 最后一笔落下，符文骤然一亮，化作一道银光。 林文突然福至心灵。 她拇指压住笔杆末端，毫不犹豫，猛地一推，整道符文化作一道流光，迅速飞向前方。 王程程似有所感地睁开眼，正看见那符文如同飞鸟般，径直没入她心口。 她的身体微微一震，仿佛一股温暖的力量瞬间涌入体内。 原本有些疲惫的气息顿时充足起来，精神也为之一振。 王程程顿时双眼一亮。 她嘴角扬起笑意，看向林文：“阿文，再来点儿！” 真的有用！ 林文见状，心中也是涌起一股喜悦。 她毫不犹豫地再次握紧银笔，继续绘制下一道“净心符”。 这一次，她感受到天地之气更加顺畅地流入笔尖，与自己的连接更加紧密。 她的动作越来越快，符文的成形也越来越迅速。 符文们化作一道道流光，飞向王程程和其他守阵人。 天王殿的法阵也越发稳定起来。 每一次落笔，林文的动作都越来越熟练，符文的威力也越来越强。 她的心神完全沉浸其中，仿佛与天地之气达成了某种默契，没有感觉到任何精气神的消耗，反而在每一次画符后更加清明。 在画符的间隙，林文心中暗暗惊讶。 或许这才是这银笔最好的用法？ 如果有机会的话，一定要多学一点类似绘制符文这样的技能。 随着守阵人压力的减轻，控制法阵的玄清真人尝试着慢慢扩**阵的范围。 法阵的光芒逐渐向外扩散，原本受阴气影响发出“咯吱咯吱”声响的殿顶木梁，也安静了下来。 殿内的人们明显比之前，更是感到轻松了许多。 原本因阴气侵袭而感到多多少少不适的的妇孺老幼等，此刻也长舒了一口气。 春芽双手交握，眼中闪烁着崇拜的光芒，星星眼地看着林文：“阿文姐也好厉害啊！真是我们的救星！” 其他百姓也纷纷低声议论，目光中带着感激与敬佩。 “多亏了这姑娘，咱们才能喘口气。” “老天保佑，让这法阵撑下去吧！” 其它守阵人也是抽空感激地看了林文一眼。 殿外，幽蓝色的火焰依旧在蔓延。 但因着法阵的范围扩大，有几个胆子大的人尝试着走到殿门口，小心翼翼地往外张望，想看看外面的景象。 他们的脸上写满了震惊与恐惧。 有人低声喃喃：“这火，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吧……” 几乎肉眼可及的所有地方，都已经变成了那毫无生机的灰黑色。 林书睿站在殿门旁，神情有些黯然。 他能够感受到，有许多生机正在消失。 第57章 地裂山崩（12） 画符暂告一段落的林文，也站在殿门口。 天空依旧漆黑如墨，唯有那六颗星星依旧悬挂在天幕上。 像是某种符号的象征，又像是某种不详的计时。 那幽蓝色的火焰似乎已经蔓延到了遥远的天际。 它所经过的处，并没有燃烧。 只是草木瞬间枯萎，金石变得灰黑。 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侵蚀，失去了原本的生机和色彩。 原本就因为地震、洪水等变得残破不堪的城市，此刻更加破败，弥漫着一股难以形容的腐朽和死寂气息。 如同已经经历了千百年的风霜。 林文甚至觉得，眼前的是另一个世界。 几具失去生机的躯体静静地躺着。 他们的身体完好无损，但脸色灰白，眼神空洞，脸上还残留着惊恐与绝望的神情。 林文，没有看到活着的人。 不知道……艾琪现在怎么样了？ “如果你有余力的话，不妨也助他们一臂之力。”玄清真人的声音在天王殿中间响起。 不妨也助他们一臂之力？ 怎么助？ 林文疑惑回头。 玄清真人：“这阴气和阴火，噬人魂魄。” “魂魄一旦被侵蚀，生机便随之消散，那些人便是因此而死。” “我可以教你一道护神符，助他们护住心神，免受阴气侵扰。” 听到玄清真人这话，林书睿却是眼睛一亮，语气中带着一丝急切：“我可以感知到他们的位置！” 那些还活着的人，大多都是躲藏起来了。 但林书睿能够感知到这些生机所在的位置。 不只是位置，他还可以感知哪些人的生机正在动荡、消逝之中，需要抢先抢救。 可即便是如此，林文又如何把符箓送到这些人的身边呢？ 就在殿门旁不远处的侠士，此时挺身而出，眼中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我来！” “我会一种功夫，可以将东西送到制定位置的远处。” “你画符，我来送！” 林文看向神情坚定的侠士，又看向面露期待的林书睿。 她回头看向玄清真人，恭敬道：“还请真人赐教。” 玄清真人控制着整个法阵，沉稳而清晰地开口道：“心神合一，笔随气走。” “横笔如龙飞，竖笔如凤舞。” “捺笔如江河奔涌，撇笔如山川连绵……” 玄清真人口中所言玄之又玄，可林文竟也听懂了。 她手腕轻转，银笔凭空书写，一道崭新的符文逐渐成形。 随着最后的笔尖一点。 护神符文在空中凝结，化作一道银光，缓缓落在林文手中。 玄清真人点头：“符成了。” 林文深呼吸一口气，将手中的护神符递给一旁蓄势待发的侠士。 侠士接过护神符，看向林书睿。 林书睿闭上眼睛，眉头微皱，仔细感知着外界的生机。 片刻后，他睁开眼睛：“东北方向，三百三十三米，在一处倒塌的房屋下。” “米？”正准备飞出符箓的侠士一愣。 林书睿也是一愣，想了想之后才道：“一百丈。” 换算成了古代常用的长度单位——也亏得林书睿是学霸，不知不觉记下了不少东西。 “好。” 侠士闻声点头，随后双手微抬，内力凝聚。 护神符化作一道流光，穿过殿门，穿过法阵的保护，飞速射了出去。 飞跃过灰黑的地面，枯萎的草木，破败的墙壁和一片废墟。 它灵巧地钻进了倒塌的建筑物中，在砖墙的缝隙中穿行，最终钻入了一个隐秘的缝隙。 缝隙中，因为被阴气侵蚀而昏迷的女子缓缓地睁开了眼。 她看到了护神符的银光闪烁。 几乎是下意识，女人挣扎着坐了起来，伸出手将护神符紧紧握住。 像是感觉到无穷无尽的勇气和力量。 原本开始消解的魂魄再次稳定。 天王殿中，林书睿感知着生机的变化，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有用！她的生机稳定了！” 一旁的林文和侠士对视一眼。 侠士咧开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眼中满是成就感。 林文点头，神情坚定：“那我们继续。” 一张张护神符飞了出去。 被遗忘的地窖中，枯瘦的妇人原本空洞的眼神逐渐聚拢。 她怔怔地看向眼前漂浮在半空中的银光符箓，如同看到了黑夜中的唯一一道光。 废弃的井底下，蜷缩的苍白少年眼神中带着一丝迷茫与惊喜。 他颤抖着抬起手，指尖轻轻触碰那莹莹的光芒。 倒塌的阁楼夹层里，几乎昏死过去的孩童睁开了眼。 他的眼中满是惊恐与无助，像是抱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将那闪闪的银光紧紧抱住。 呜呜地哭泣了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 或许是一日夜？或许是一个时辰？ 殿门外幽蓝色的火焰逐渐消散了。 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收回，它们一点点退入了地面的缝隙中。 天空重新恢复了白昼的光亮，那六颗星星也消失不见了。 不，应该说只是看不见了。 它们或许一直在那里，只是白昼遮掩住了它们的身影。 林文望着天空，总觉得那天色似乎隐隐带上了一些灰白。 天王殿内，法阵的光芒逐渐黯淡。 作为守阵人的王程程，感觉到那道与体内气息相连的链接断开了。 一瞬间，仿佛所有的力量都被抽走，疲惫的感觉席卷全身。 王程程的身体微微摇晃。 不远处的林文见状，连忙快步过去，伸手扶住王程程：“程子，你没事吧？” “啊，阿文，我累死了——” 王程程立刻瘫在了林文身上，整个人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软绵绵地靠在她肩上。 “哎哎哎——” 林文手忙脚乱，没能承受住王程程的突然泄力。 两人踉跄着坐在了地上。 王程程顺势往旁边一滚，干脆躺在了地上，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啊啊啊，累死了累死了，我要睡觉我要睡觉……” 林文坐在一旁，愣了愣，随后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的笑声中带着劫后余生的欣喜。 无论如何，她们又度过了一次副本中的天灾。 春芽走到林文和王程程身边，蹲下身：“程程姐，你没事吧？要不要喝水？” 她的声音中满是欣喜与激动。 毕竟，这一整个天王殿的人，这一次都活了下来。 同样作为备用守阵人，戚澜站在不远处，神情也终于放松下来。 虽然并没有上场，但她的精神也是一直紧绷，此刻终于松了一口气。 暂时收回了法阵力量的玄清真人，此时缓缓站起身来。 他抬头看向天王殿外的天空，神情平静却带着一丝凝重，淡淡地道：“还有三劫。” 三劫？坐在地上的林文闻言，心中一震。 她诧异又震惊地抬头，看向一旁的玄清真人。 破解副本的方法通常与“九”有关，而天空上的星星一直在变。 在出现第六颗星后，林文便猜测，或许一颗星便是代表一次天灾，六颗星便是六次天灾。 那么，就还有三次。 但她也没想到，会在本地人的口中听到同样的说法。 “三劫？什么三劫？”旁边的春芽忍不住问道。 她的父亲，秀才老爷闻言也皱起眉头：“真人，这三劫……是什么意思？” “天地九劫，重归平衡。” 玄清真人开口道：“此乃道法中所言‘九劫轮回’。” “九次劫难，一次劫难对应一颗星。”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继续道：“如今六星已现，意味着六次劫难已过，但还有三次劫难未至。” 殿内的人群顿时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随后爆发出一阵骚动。 “还有三劫！？”有人愤怒。 “我们已经经历了这么多，为什么还有三劫？老天爷，这是要逼死我们吗？” “呜呜呜我们……我们能撑过去吗？”有人低声啜泣。 “这场天灾何时才是个头！”有人绝望。 “三劫就三劫！我们连六劫都撑过来了，还怕这三劫不成？”当然，也有不服输的。 玄清真人将众人的反应看在眼里。 他顿了顿，继续往下说道：“佛经中亦有提到‘九星应九劫’。每一劫皆是天地之力的考验，虽凶险，却也蕴含着生机与转机。” 他的声音沉稳而有力，仿佛在无形中宽慰着众人的心。 他微微侧身，看向慧觉大师，语气中带着一丝敬意：“慧觉大师于此道更为精通，可更为准确灵敏地感知天地之变。” “他不仅能预知劫难的来临，更能指引我们找到应对之法。” 众人闻言，纷纷看向慧觉大师。 只见他依旧盘腿坐于蒲团之上，双目微闭，口中低声念诵着经文。 他的神情肃穆而专注，仿佛正在感知着天地之变。 玄清真人继续说道：“慧觉大师可助我们提前感知到天灾的来临，并指引我们找到避劫之法。” “只要我们团结一心，遵循大师的指引，定能度过这三劫。” 殿内的人们听到玄清真人的话，神情逐渐缓和下来。 不少人眼中都闪过了希望。 “有慧觉大师在，我们一定能撑过去！” “有大师指引，我们定能找到应对之法。” “有大师在，我们就有希望……” 林文坐在地上，与王程程对视了一眼。 或许，这就是这个副本破解的方式之一？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7章 地裂山崩（12） 第58章 地裂山崩（13） 玄清真人说完后，殿内的人们暂时平静了下来。 但渐渐地，人群中开始传来一些低低的呻吟声和咳嗽声。 殿内的百姓，特别老弱妇孺们，逐渐显露出虚弱难受的神情。 不少人捂着肚子，脸色发青，嘴唇干裂，身体微微颤抖。 几个年龄较小的孩子蜷缩在地面上，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呼吸急促而微弱。 他们旁边的大人，或许是他们的家人，正满脸焦急，不断地用袖子擦拭着他们额头的汗水。 看着这样的情景，秀才老爷的眉头微微皱起。 他转头看向玄清真人，语气中带着一丝恳求：“真人，我们得出去寻找一些食物和药物。” 否则这些人，说不定都撑不到下次劫难来临。 玄清真人闻言，没有立刻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众人。 出去？ 虽说似乎这一次的天灾已经结束，但谁又知道下一次天灾什么时候会来呢？ 会不会很突然？ 会不会像冰雹那次一样，在人毫无防备时降临？ 王程程从地上坐了起来。 林文扯住她的手臂，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先不要说话。 王程程叹了口气，眼神里说：好吧。 两人相互扶着，站起身来。 林文目光扫过众人，仔细观察着他们的反应。 同为副本参与者的戚澜面上淡淡。 刚刚她只是作为备用守阵人，精神力量并没有消耗，出去一趟探索一下也未尝不可。 但—— 如果副本的破解方法，明确是在九次劫难中活下来就行，那探索其它空间的意义也不大。 林书睿倒是跃跃欲试的表情。 林文怀疑他和王程程一样，有过分乐于助人的毛病。 那侠士倒也愿意，但他试着走了几步，便有些虚弱地咳嗽起来。 他的脸色微微发白，显然黑虫给他留下的伤害还没完全消失，先前又用了不少内力，此时已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而在其他人中，身体状况比较好的壮年们面面相觑了一会儿，眼中带着一丝犹豫与期待。 毕竟他们身体强壮，消耗快，此时也是饥饿的。 况且，这里也还有他们的家人。 他们其中的一人，试探着开口道：“这……外面可以去了吗？” 天王殿外，可以出去了吗？ “四个时辰。” 坐在蒲团上，依旧闭着眼的慧觉大师突然开口：“必须要在四个时辰内回来。” 秀才老爷闻言，眼睛一亮：“慧觉大师的意思是，只要我们在四个时辰内回来，就是安全的？” 慧觉大师：“是。” 四个时辰，就是八个小时。 这时间倒也是不短了，或许足够他们外出寻找食物和药物，再安全返回。 但—— 林文向殿门外望了望。 忽略刚才突兀出现又消失了漆黑一片，现在的时间应当是中午左右。 八个小时后，应该是黑夜。 “那我们抓紧时间，在天黑前找到粮食和药材，然后赶紧回来。”其中一个年轻男子带着点激动说道。 秀才老爷抚了抚胡须，思索着道：“我记得城西有一处私塾，地势较高，或许还存着一些粮食没有被毁。” “对！”春芽连忙补充。 “我爹以前在那家私塾做过先生！” “城东的药铺。” 一个城镇里的商人想了想，接过话头：“我记得那家老板一般会把药材储存在阁楼，或许那里还能找到些药材。” “我倒觉得，城中的一些高楼更有可能。” 侠士背靠着墙壁说道：“我先前在城中穿行的时候，曾看到一些高楼的屋顶上还储存着粮食和药材。” “那里地势高，天灾造成的影响应该小一些。” 看来这侠士的穿行，是在高处飞檐走壁了。 “这倒是确实有可能。” 听完侠士的话，好几个原来住在城中的居民都赞同地点点头。 但这城中的高楼可不止一处。 “这里离城西比较近。” 秀才老爷思忖片刻，快刀斩乱麻：“我们先去私塾，再去药铺，路途中如果路过保存完好的高楼就尽量上去看看。” “但我们得控制好时间，一定要在四个时辰内回到这里。” “这应该没问题。” 那个城镇商人道：“从这里到城东，半个时辰足以。” 即便是加上中途寻找或者搬运了耽误的时间，四个时辰也足够足足够了。 “好，那我们尽快出发。” —— 除开副本参与者、玄清真人和几个和尚，这天王殿里大概有二十多个人。 副本参与者这边，林书睿自然要去的。 但…… 虽然答应得爽快，他应下后却带着点忐忑回头，看向林文和王程程。 再怎么说，这还是个小孩子呢。 林书睿声音紧张，带着点期望地望着两人道：“两位姐姐，你们……去吗？” 王程程侧头看向林文。 副本参与者在副本中，其实是基本感觉不到饿感的——吃也能吃，就吃个口味。 所以王程程如果要去，几乎完全就是为了助人为乐。 这无疑是不利己的。 但—— 林文知道，既然已经确定了天灾暂时不会发生，那么自己是拦不住王程程出去帮忙寻找食物和药物的。 她只能无奈地点头。 虽然两人早已如亲人一般，但林文不会阻止王程程做她愿意做的事情。 况且，王程程的直觉和在副本中觉醒的能力，都是相当有用的。 林文相信她。 见林文点头，王程程的嘴角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随后看向林书睿：“我和你一起去。” 林书睿闻言，眼睛一亮，开心地连连点头。 王程程会和林书睿一起去，顺便也看看能不能碰到艾琪。 林文自然是不想和王程程分开的。 但她心里清楚，单从寻找、搬运物资的能力上来说，自己并没有什么优势。 如果非要加入外出的队伍，说不定反而会给王程程拖后腿。 于是，林文还是选择留在了天王殿中。 顺便向玄清真人请教更多关于符文的知识。 戚澜也选择留守在天王殿。 “我就不去了。”她语气平静地说道。 “虽然现在暂时没有天灾发生，但这个天王殿最好还是有人守着吧。” 那几个和尚伤的伤，累的累，那个侠士也是虚弱得很。 如果大部分壮年都出去了的话，万一出点什么意外——虽然没有天灾发生，但万一有**呢？ 所以还是得有人留在天王殿。 无论戚澜心里真正的想法是什么，她的这个理由也足够说服众人了。 没有人对她的决定表示异议。 秀才老爷和城镇商人负责带路，另外又选出了身体状况最好的四个百姓。 加上王程程和林书睿，一共凑齐了八个人。 在八人离开之前，林文给每人都送了一张净心符和护魂符。 到了王程程这里，她特意多给了几张。 “程子，如果你碰到艾琪的话，你给她两张吧。”林文想了想道。 毕竟，艾琪的“父亲”之前也请求过她们的帮忙。 王程程笑着应下。 —— 八人离开天王殿，先去私塾。 天王殿是位于城郊的位置，私塾则是在城镇中的西面。 秀才老爷走在最前面，带着众人往城镇的方向走。 城镇原本的城墙早就塌了，城墙外的护城河倒还是依旧汩汩流淌着。 河上的桥自然也是没有了，不过却有倒塌的树木横贯在河岸之上，正好做了桥，方便了几人。 过了桥，他们来到一处相对较高的山丘上。 正是私塾原本所在的位置。 但现在，整座私塾都成了废墟。 众人见状，顿时心中一沉。 都这样了，这粮食还能保住吗？ 秀才老爷亦是面色凝重，但依旧往记忆中粮库的位置走去。 废墟中，躺着许多尸体。 他们的死法各不相同，但更多的呈现出一种灰白干枯的样貌，像是被某种力量吸走了所有的生机。 这，想必是那诡异的阴火造成的。 他们逃过了地震、虫灾、洪水……等等，最后却还是倒在了阴火之中吗？ 那…… 秀才老爷的目光扫过这些尸体，突然停在一具熟悉的身影上——那是私塾的主人。 他心中的最后一丝侥幸消失了。 这家私塾的主人，是秀才老爷的同窗。 两人一起读书，一起考功名。 只可惜两人都没有太多的读书天赋，最终都止步于秀才。 而相对于秀才老爷，私塾主人的家里要更为富裕些。 于是在考取了秀才后，他家便置办了这个院子，让他开办了这么一个私塾。 秀才老爷年轻时家境贫寒，便也曾在这里做过一段时间的先生。 他们，也算是多年的老友了。 秀才老爷闭了闭眼，掩住自己眼中的泪意。 “这边。” 秀才老爷很快冷静下来，继续带着众人前往粮仓所在的位置。 粮仓已经塌了。 木头和瓦砾散落一地，显然已经被翻找过，里面的粮食早已被搬空。 众人失望地叹一口气。 但这似乎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毕竟肯定还有其它人也知道这里有粮食。 既然知道，自然会想方设法拿走。 秀才老爷站在倒塌的粮仓前，沉默片刻后道：“或许另一个地方也有。” 第59章 地裂山崩（14） 整个私塾分为前院和后院两个部分。 前院是给那些读书学子居住和使用的地方，因为人多、面积大，所以粮仓这类较大的仓库都设置在了前院。 后院则是私塾主人家住的地方。 后院人少、面积比较小，所以没有专门放粮食的地方，但后院的厨房是和前院分开的。 那厨房离粮仓有些距离。 为了方便，可能会暂时堆放一些粮食。 后院同样是废墟一片。 但—— “这里看起来没有被翻找过。”带着激动道。 还有机会！ 众人对视一眼，纷纷上前，尝试着开始搬动废墟上方的木头和瓦砾。 随着木梁被一根根移开，一个被支撑出来的空间渐渐露了出来。 厨房的内部逐渐显露出来。 倒塌的灶台架子，四分五裂的木箱和陶罐，泡菜罐的碎片混杂在泥土中，散发出一股酸腐的气味。 “有粮食！” 一个眼尖的年轻男子，看到了瓦砾堆中粮食袋子的一角。 众人闻声一振，迅速围了过去，合力将袋子从瓦砾堆中拖出。 袋子不算大，约莫二十厘米高。 “是粟！” 城镇商人隔着袋子捏了捏，迅速判断出袋子里的内容。 众人闻言都喜笑颜开起来。 粟，就是小米。 这袋子沉甸甸的，是装满密封的，算起来大概有五公斤左右。 虽然不算很多，但如果只吃个半饱的话，也足够天王殿里的所有人吃个两三天。 “这里还有！”有人跟着又在旁边发现了另一袋粮食。 “这应该是黄豆。”城镇商人捏了捏道。 众人顿时精神大振，都兴致勃勃地继续在废墟中翻找。 但接下来，除了一小袋麦子，他们再没有找到其它的食物。 这袋麦子还是破的，漏了不少不说，还混进了沙土和灰尘。 只不过现在也没得嫌弃了，筛一筛，应该还能用。 两大一小三袋粮食，这次收获也算不错了。 算得上是一个开门红。 待会儿一路上，说不定能找到更多的粮食呢？ 正当众人期待满满，背着粮食准备离开之时，林书睿神情一肃。 他突然回头，看向倒塌厨房深处的一个柜子后，开口道：“那里有人！” 众人吓了一跳，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 秀才老爷跟着回头，厉声喝道：“是谁！？谁在哪儿！？” “李爷爷……是李爷爷吗？” 一个稚嫩而虚弱的声音从柜子后传来。 —— 这小孩太虚弱了，又被挡在了厨房深处。 林书睿竟然没有第一时间感知到他的生机。 估计如果他们再晚一步，这小孩的生机便就会直接熄灭了。 “小安？是小安吗？” 秀才老爷的声音颤抖着，带着几分不敢置信的希冀。 那声音听着有几分熟悉。 然而，没有回应。 秀才老爷的心猛地揪紧，他顾不得多想，快步扑向声音传来的位置，迅速挪动起堆积的瓦砾和木板。 其他七人见状，也纷纷上前帮忙。 随着瓦砾和木板被一一搬开，一个狭窄而隐蔽的空间渐渐显露出来。 众人的目光齐齐聚焦，只见角落里蜷缩着一个瘦小的身影—— 是！是小安！ 秀才老爷认出来了，正是这私塾主人的孙子！ 只见小安的身体蜷缩成一团，脸色苍白，嘴唇干裂，双眼紧闭，似乎已经晕了过去。 “小安！”秀才老爷焦急地扑过去，将人抱起。 他的手掌贴在小安的胸口，感受到那微弱却依然存在的呼吸，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可同时，他也感觉到小安的身体是异常的瘦弱，似乎是饿了好几天了。 秀才老爷猜测，应该地震发生时，小安或许正巧躲在了这里，随后便被废墟困住，无法脱身。 私塾较高的地势，和这里几乎封闭的空间，让小安在随后的几次天灾中侥幸存活了下来。 只是他同样也被困在了这里。 无水无粮，小安此时已经是强弩之末。 毕竟这只是个四五岁的小孩子。 秀才老爷抱着小安，着急地抬头看向其它人：“小安太虚弱了，我要得尽快带他回去。” 其他几人对视了一眼，没人反对。 毕竟他们拿了主人家的粮食，这主人家唯一剩下的后人，护一护也是理所应当的。 况且，这里这么些粮食，他们自然不可能一起带着去往城西。 得让两个人带着这些粮食，先回去天王殿一趟，正巧可以把这小孩送回去。 “好，我们动作快点。”几人应道。 他们在厨房的废墟下找到了两个还算完整的背篓。 秀才老爷和一个较为强壮的男子各自背起一个。 小米和黄豆被放入壮男的背篓里，秀才老爷则背着小安，和那剩下的小部分麦子。 下了山丘后，他们两人将先回去天王殿。 八人一起下了山丘。 山脚下，一处高耸的岩石堆遮住了他们的视线。 而在离那山脚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林书睿突然停下脚步。 他眉头紧皱，低声道：“有很多人在靠近。” 靠近？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忽然，岩石堆后便冲出了黑压压的一片，足有十几人。 他们衣衫褴褛，面目狰狞，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 “我就说这里肯定有粮食！” 为首的一个大汉狞笑着，挥舞着手中的大刀：“快！抢他们的粮食！” 那群人如饿狼般扑了过来。 敢在这个时候走出天王殿的，都不是胆小的。 虽然这人数的差距却确实有点大了。 秀才老爷和城镇商人本就只是带路的，林书睿则主要是起个辅助的作用。 这三个人都没什么战斗力，此时都非常有自知之明地躲在了后面。 而四个被选出来的壮年百姓都没有退缩。 他们咬紧牙关，握紧之前准备的武器，眼神中透出一股狠劲——他们绝不会拱手让出刚刚才找到粮食！ “兄弟们上！不能让这群强盗抢了我们的粮食！”其中年龄最长的一人怒吼道。 吼完挥舞着铁锹，率先冲了上去。 “对！跟他们拼了！”另一个壮汉紧随其后。 另外两人也不甘示弱，紧握着木棒坚定地朝前冲去。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与那群强盗接触的瞬间，一道银光骤然闪过。 “砰！” 一把银枪横空出世，精准地挡在了四人与袭击者之间。 王程程身形如电，几步跨到他们前方。 银枪在她手中如同活物，轻轻一挥，直接将冲在最前面的两个强盗打翻在地。 “退后！让我来！” 王程程的声音清脆而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 四人愣了一下，下意识停下了前冲的脚步。 而就这么呆愣的几瞬—— “啊！” 一个强盗试图从侧面偷袭，却被王程程反手一枪，直接挑飞了他手中的木棍。 随后一记枪杆拍在他的胸口，将他打倒在地。 “你们这群废物！” 为首的大汉怒吼着，挥舞着大刀冲了上来。 唔，这人的武器倒算是最好的了。 王程程轻轻哼了一声，银枪如闪电般刺出，精准地击中大汉的手腕。 大刀应声落地，大汉捂着手腕痛呼后退。 似乎这大汉是这批强盗中最厉害的。 看到那大汉被王程程打败，那些强盗们原本凶神恶煞的脚步顿时迟疑了。 他们本来就是临时聚在一起的乌合之众，完全没有什么集体意识或者义气可言。 这打不过…… 当然要跑啊！ 几个落在最后面的强盗见势不好，直接猛地转身，头也不回跑了。 “快跑！这女人惹不起！”他们嘴里还喊了起来。 其他强盗见状，也纷纷慌了神。 原本的凶狠气势瞬间瓦解，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惊恐和慌乱。 他们互相推搡着，争先恐后地转身跑路。 “等等我！别丢下我！” 那丢了大刀的大汉见状不妙，脸色煞白，转身拔腿就跑，连武器也顾不得捡。 被王程程打倒的那几个，也慌慌张张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踉踉跄跄地追了上去，生怕被落下。 不到片刻，原本气势汹汹的强盗们便四散而逃，消失在远处。 王程程站在原地，看着他们逃跑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自从有了银枪之后，王程程可是专门找人训练过长枪的使用的。 这不？果然派上了用场。 王程程轻轻甩了甩银枪，转身：“好了，我们继续赶路吧。” —— 有了这一遭，众人也不敢再让秀才老爷两人单独上路了。 于是，八人干脆一起行动，先将粮食和小安送回了天王殿。 刚一进殿，天王殿里的人便纷纷围了上来。 当看到背篓里的粮食时，众人的脸上瞬间绽放出惊喜的笑容。 “粮食！是粮食！”一个妇人激动地喊道，声音里带着哽咽。 “太好了，终于有吃的了！”其他人也纷纷欢呼起来。 林文惊喜地看着回来的王程程，快步迎了上去：“你们怎么这么快？” 王程程笑了笑，简单说明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但……” 说完，王程程眉头一皱：“这时间好像没有之前想象的充足。” 一共四个时辰，八个小时。 这一来一回，估计都已经有两个小时了。 而时间上耗费最多的，是在挖掘废墟的时候。 有了粮食，天王殿里的人们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不少人兴奋地围在火堆旁，开始烧火做饭，空气中弥漫着米香和烟火气，仿佛驱散了几分压抑的气氛。 然而有几个家庭却依旧愁眉不展。 他们家都有人在生病，需要药物，但他们面露焦急却也不敢出声催促，毕竟这才刚带回了粮食，谁也不愿显得不知好歹。 或许是因为那感知生机的能力。 很快，林书睿面露不忍地找到王程程：“姐，要不我们抓紧时间去药铺吧？” 药铺在城东，他们过去需要穿过整个城镇。 到时候或许也需要挖掘废墟，不知道会耽误多少时间。 况且，这一路上还不知道会不会有意外耽搁。 王程程看了一眼林书睿，点头：“好。” 第60章 地裂山崩（15） 私塾已经去过了，况且小安也需要有认识的人照顾。 秀才老爷留下来是更好的选择。 于是，从百姓中重新选了一位壮年加入，依旧是八人，前往城东。 城镇商人走在前面，负责带路。 王程程持着银枪，林书睿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其他人背上背篓，紧随其后。 从天王殿前往城东，顺利的话，需要一小时。 往返就是两小时。 现在已经耗费了两小时了，剩下用来翻找或者应对突发情况的时间是四个小时。 看起来时间还是充足的。 但如果再考虑到要避开入夜的情况…… 必须在两个小时内解决。 绕过先前去过的私塾山丘，八人朝着城中走去。 整座城镇几乎已经成为了废墟，但熟悉这座城镇的人，依旧还是能看到曾经的痕迹。 瓦砾和木梁横亘在路上，挡住了去路。 倒塌的桥梁下，小河被瓦砾和泥土堵塞，形成了一片泥泞的洼地。 “这边。” 一行八人顺利地绕过倒塌的房屋，跨过泥泞的洼地，避开摇摇欲坠的墙壁。 城镇商人像在自家后院般熟稔，引领着众人，穿过一条又一条的道路。 然而，某次不经意间，王程程注意到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悲伤怅然的情绪。 对了，这商人是独自一人出现在天王殿之中的。 他的……家人呢？ “前面就是城东了。” 商人停下脚步，指了指远处隐约可见的建筑轮廓：“药铺应该就在那边。” 一行人顺利到达了城东的药铺。 奇迹的是，虽然墙壁裂开了几道缝隙，屋顶也塌陷了一角，药铺的整体结构居然都还保留着。 众人迫不及待地往药铺里走去。 可—— 药柜东倒西歪，原本整齐摆放的药瓶和药罐不见踪影，只留下空荡荡的架子和几片散落的纸屑。 药柜的抽屉全部被拉开，里面空空如也，连一片药草渣都没剩下。 地上满是凌乱的脚印，密密麻麻，显然有许多人来过这里 整个药铺仿佛被洗劫一空，连一粒药丸、一片药草都没剩下。 “看来有人比我们早来了一步。” 也是，大家都知道药材的重要性，看到这么一个还算完整的药铺，自然会第一时间赶来搜寻。 谁也不会放过这可能救命的机会。 虽然有些失望，但众人也没有完全灰心。 毕竟之前在私塾寻找粮食的时候，当时那粮仓也是什么都不剩了，但大家不也在厨房的废墟中找到了粮食吗？ 至少这药铺不用再挖掘废墟了，可以节约不少时间。 城镇商人目光在半塌的药铺中扫视，似乎在寻找什么。 突然，他的视线停留在一堆倒塌的木头和砖块上。 “这里。”城镇商人说道。 他快步走过去，蹲下身，仔细打量了一番，随后伸手搬开一块沉重的木板。 其他几人也上前帮忙。 随着木板被移开，一个狭窄的木梯显露出来。 城镇商人先前说过，这家药铺的老板一般会把备用的药材储存在阁楼。 这正是那个可能通往阁楼的通道。 那木梯被瓦砾压得有些倾斜，但勉强还能通行。 只是估计得瘦小一点的人才行。 王程程在队伍中扫视了一眼。 城镇商人倒是身形算不上壮硕，她和林书睿自然也是没问题的，但其他几个百姓都是选的身强力壮的。 “我、我想去看看。”其中一个身形略显瘦小的汉子站了出来。 他的脸上带着焦急的神色，声音有些颤抖：“我家娃娃、娃娃还病着呢。” 王程程回头看向城镇商人，毕竟这条路是他带他们来的。 城镇商人略一思忖，点了点头：“行吧，我记得这楼梯也是今年才加固过的，或许可以。” 他和这药铺老板算是老相识了，多多少少知道点情况。 不过，也不知道这位老相识现在情况如何了。 “行，那我走前面。” 王程程收了手中的银枪，率先踏上木梯。 其他三人紧随其后。 另外四人便守在了药铺之中。 木梯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王程程、林书睿、城镇商人和那娃娃生病的汉子小心翼翼地爬上阁楼。 刚一踏上去，立刻闻到一股陈旧**的味道。 糟了。 王程程心下一沉，脑海中立刻浮现出那幽幽的鬼火——它能够带走所有的生机，想必连药材也不例外。 似乎正因为被倒塌物阻拦了入口，这阁楼上的东西都没有被翻动过的痕迹。 看到阁楼深处，一个被压得半扁的木柜。 那娃娃生病的汉子立刻钻进狭小的阁楼，急切地扑向了过去。 柜门已经被压变形了。 汉子带着点蛮力，用力掰开柜门，只见柜子里堆着几个麻袋，看起来都是满满当当的。 汉子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他手指微微发抖，小心翼翼地解开麻袋的绳子。 麻袋里堆满了药材，看起来保存得还算完好。 “太好了！终于找到了！”汉子激动地说道，眼中甚至泛起了泪光。 他迫不及待地伸手去抓了一把。 可就在他的手指触碰到药材的瞬间，那些看起来完好的药材，竟在他手中瞬间化成了粉末。 它们像沙子一样从他的指缝间流走。 汉子愣住了。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又伸手去抓了一把，于是更多的药材在他手中化成了粉末。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他的声音颤抖着，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 他的手在麻袋中疯狂地翻找，可每一次触碰，药材都化作了尘埃。 他的动作越来越急，呼吸也越来越急促。 然而，麻袋里的药材越来越少，粉末却越来越多。 粉末随着他的动作滑落，堆积在柜脚，像一座无用的灰山。 “不可能……不可能……” 汉子喃喃自语，声音中带着绝望和无助。 林书睿站在一旁看着，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是失望？还是无力？还是茫然？ 这里只是一个副本，他们或许并不是真的人。 但他们有躯体、有感情，也有自己的过往和期望。 怎么就不算真的人呢？ 或许在此时副本的剧情之中，他们是注定要无能为力的。 那他自己的剧情又是通向哪里呢？ “哎，这里还有个！” 王程程干净利落的声音，打破了阁楼中绝望悲伤的氛围——仿佛完全没有被影响。 她蹲下身，从一旁的柜体的碎木中挖出一个密封的盒子。 那盒子看起来完好无损，大概两个手掌大小，带着一些雕刻的花式。 盒子前挂着一个小小的铜锁。 “这是什么？” 王程程站起身来，吹开盒子上的灰尘。 整个木盒几乎严丝合缝，看不出任何缝隙。 这里面的东西，或许能够在那鬼火中保留下来。 “这是……” 城镇商人走过去，低头仔细分辨了一下，猜测道：“这可能是药铺老板原准备送出给哪家贵人的——或许这里面有我们需要的药材也说不准。” 那娃娃生病的汉子听到这话，立刻从柜门里抬起头。 他的目光紧紧盯着盒子，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 那铜锁将木盒牢牢扣住了。 但显然几人都没有钥匙。 王程程想了想，手上一转幻化出银枪，枪尖轻轻一挑，铜锁应声而断。 她掀开盖子。 盒子里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几包药包，药包旁整齐罗列着几个瓷瓶。 每一包药包都用油纸仔细包裹着，每一个瓷瓶都严严实实地密封了起来。 它们上面都还贴着字迹端正的标签，显然是精心准备的。 城镇商人看清了标签上的字迹，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这是治惊厥、高热的药！” “和天王殿那几个人的症状正对！” “真的吗？真的吗？” 那汉子猛地扑了过来，但又在王程程的身前硬生生地刹住了脚步。 他小心翼翼地呼吸了一下，鼻尖立刻捕捉到一股淡淡的药香味——这是刚刚那麻袋里药材里没有的！ “你、你们能……” 汉子带着祈求的目光看向王程程和商人两人。 他的声音颤抖着，几乎带着哭腔。 城镇商人读懂了他的意思。 那药瓶自然不好现在打开，但那药包倒是可以略开一点。 只见城镇商人深呼吸一口气，抬起手来拿起一包药，极为小心地揭开油纸的一角。 更浓郁的药香冒了出来。 随后他伸出手指，从那缝隙中轻轻扯出一条小小的草药。 那草药细长如丝，颜色呈现出深绿色，表面还带着细密的纹理，像是被精心晾晒过的，干燥却不失韧性。 最重要的是，它没有化成粉末！ 城镇商人看向那汉子，将手中的草药递了过去。 汉子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双手颤抖着摊开，小心翼翼地接住—— 没有变！ 草药还在！ 既然连这脆弱的草药都能保存，那瓷瓶里的药丸自然肯定能行！ 那汉子顿时红了眼，泪水再也控制不住：“我的娃娃有救了……有救了……” 他声音沙哑着，喜极而泣。 —— 除了这精心包装过的木盒药包，几人也在阁楼的其它隐蔽处发现了一些残留的药材。 城镇商人略微辨别了一下，大致判断应该能用。 将找到的药材，顺着木梯往下送。 下面留下的四人接过药材，放进背篓里。 可即便是所有的药材都装入了，这些背篓也才只占了一小部分，显得空荡荡的。 王程程几人立刻想到了那侠士先前提议的高楼——那里或许还有更多的粮食或药材。 从天王殿到这药铺，及寻找药材并没有花费太多时间。 此时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在返回的路上，倒确实可以顺道寻找一下那些高楼上的物资。 几人商量好，向外走去。 然而，就在他们刚走出药铺没多远，林书睿突然侧头，看向不远处开口：“那里……” 王程程闻声看去，只看到几道细细的银光从空中闪过。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0章 地裂山崩（15） 第61章 地裂山崩（16） “艾琪！” 王程程立刻朝银丝掠过的地方喊了一声，声音中带着惊喜。 这显然是艾琪的能力。 又是几道银丝闪过，一个小巧的身形轻盈地落在了银丝停止的地方。 艾琪停在八人五米远的位置，目光略微冷淡地看向王程程及她身后。 面上是不符合年龄的平淡。 王程程：哎，这可怜的小姑娘。 但显然，人家小姑娘把自己照顾得很不错。 艾琪的身上裹着一层本地人深褐色的衣服。 虽然明显不合身，但艾琪巧妙地利用衣服的形状，将自己包裹了起来。 既不影响自己的行动，又可以保暖。 原本散着的头发，也被她扎成了马尾，垂在身后。 发梢微微凌乱，衣服也略有些脏污，但艾琪的面色依旧红润饱满。 似乎连连的天灾对她的影响并不算大。 看着艾琪的状态，王程程松一口气。 林书睿看到艾琪，也是眼中一亮，挥了挥手：“艾琪！” 太好了！ 艾琪也还活着！ 林书睿的能力是感知一定范围内的生机力量。 但如果要准确地分辨这生机是谁，则要距离更近一点了。 此时能亲眼看到艾琪安然无恙，感知到她身上那勃勃的生机，林书睿心里无疑轻松了不少。 看到多一个同行人还活着，总是好的。 艾琪看着两人，面色也略有缓和。 当时被那和尚和道士阻止进入天王殿，艾琪来不及思考太多，只当机立断将两人送进去，随后自己迅速撤到了其它地方。 有着银丝的保护和…… 先前“父母”的训练和嘱咐，艾琪顺利地度过了两次天灾。 但她同时也眼睁睁地看着周围的一切，失去生机或者化为废墟。 差点…… 以为这个世界只剩下了自己。 在刚刚看到王程程和林书睿一行人的时候，她还以为是她的幻觉。 用眼神完成了确认，王程程快步上前。 她拿出林文给她的符箓，递给艾琪：“这是净心符和护魂符，阿文画的。” “你拿着，该用的时候就用。” 艾琪不能进到天王殿里，无疑比其他人要多不少的危险。 虽然相信艾琪的能力，但毕竟这也才是个小姑娘，王程程也是希望她能更多些活下去的保障。 艾琪低头，看着王程程手上一沓厚厚的符箓，没有立刻接过。 那符箓上用朱砂画着繁复的纹路，散发着淡淡的灵光。 阿文？ 艾琪神色微微一动：“你们找到林文姐了？” “对，我们找到她了！” “就在上上次的流沙之后……” 说到这儿，正开心说着的王程程，突然想起了天王殿里玄清真人说的那一番话。 “对了！” 王程程连忙将符箓塞到艾琪手上，正色道：“这一次副本的过关方式似乎是熬过九次天灾。” “九次天灾？” 艾琪有些匆忙地接过符箓，随后抬头看向王程程，眼中带着一丝疑惑。 “对，九次天灾。”王程程回忆着说道。 “好像是这里的佛道里面的某种说法，我们需要经历九次天灾，才能结束。” “我们先前经历过的地震、虫灾、洪水、冰雹、流沙、鬼火，已经是六次了。” “剩下，还有三次。” “每一次天灾都会对应一颗星星。”王程程说着，指了指天空。 “我估计出现九颗星星的时候，我们就能脱离副本了！” 艾琪下意识跟着她的动作往天上看。 天上，是灰蒙蒙的。 “当然，星星是要在晚上才能看到的。”王程程补充道。 艾琪：…… “对了！还有更重要的！” 王程程突然以拳拍掌，语气中带着一丝紧迫：“今天晚上，还有一次天灾！” 艾琪：？？ 艾琪愣了一下：“今天晚上？！” 王程程点头：“对，今天晚上。” 艾琪：姐！这才是最重要的吧！？ “具体的时间……”王程程有点为难地皱眉。 虽然当时那慧觉大师说是四个时辰，但这里既没有手机也没有手表，她也没办法准确判断现在距离天灾来临还有多久。 总归，应当是在入夜时候。 “应当还有四个小时左右。”一旁的林书睿接话道。 他通过日照投下的阴影，大概能判断出现在的时间——小学实践课上学习过。 “啊，对！”王程程赞叹点头。 “但我建议还是在天黑前就躲好吧，毕竟电视剧里都是入夜后的危险要比白天多。” “行。”艾琪一边将符箓放进怀中，一边听着点头。 王程程：“你那边有没有吃的喝的？” 艾琪：“有。” 王程程：“安全吗？” 艾琪：“安全。” 既然能躲过前两次天灾，想必艾琪也是有自己的方法。 王程程也不好问得太具体。 想了想，王程程最后道：“实在紧急情况下，你记得往天王殿这边来。” “我看那和尚和道士也不是完全不近人情的。” 艾琪：“好。” 林书睿：“艾琪，保重！” 银丝再次飞舞。 艾琪的身形一闪，轻盈地跃过一处处障碍，消失在了建筑物的废墟之中。 告别了艾琪，王程程和林书睿回到不远处等待的队伍中。 城镇商人看了眼艾琪消失的方向，好奇开口道：“这个小姑娘你们认识？她不和我们一起去天王殿吗？” 城镇商人是在流沙之后才进入天王殿的，并不知道艾琪先前的遭遇。 王程程顿了顿，只道：“是的，她有自己的主意。” 并没有说出具体发生了什么，毕竟—— 王程程可还记得之前洪灾，那些老百姓骂他们灾星的时候。 虽然现在天王殿里所有人都还是和谐相处的，但…… 谁说得准呢？ “等等，这里是不是少了两个人？” 王程程朝城镇商人身后扫了一眼，发现原本有五个的百姓壮年，只剩了三个。 那个娃娃生病的汉子倒是也在。 “哦，他们去探索那栋高楼了。” 城镇商人往另一边看去，同时解释道：“之前看着你们三个在说话，恰好又发现了这栋保存还算完好的高楼。” “他们不想耽误时间，就结伴去看一下。” 王程程循着他的眼神看过去，看到了一栋三层高的建筑。 在古代很少能看到这么高的建筑。 大概是用来瞭望用的？ 虽然外墙已经斑驳不堪，最底部的柱子腐朽了一部分，整体建筑有些歪斜。 但那向上的通道结构似乎还是完整的。 王程程看到，那楼顶的飞檐翘起，仿佛一只展翅欲飞的鸟。 “走，我们过去看看。”王程程道。 她手中幻化出银枪，带着队伍中剩下的五人一齐朝那高楼走去。 刚走到楼下，正好遇到一个人从楼里出来。 他手上抱着一大袋粮食，背篼也装得满满的，脸上满是兴奋，连额头的汗水都顾不上擦。 “我找到了不少粮食！”他兴奋地说道，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喜悦。 粮食！？ 虽说之前在私塾里也找到了一些，但那些份量说实话是远远不够分的。 粮食自然是越多越好。 众人闻声连忙围了上去。 其中一个，伸手接过他手中的袋子，小心翼翼地打开一点。 一股淡淡的粮食香味扑面而来，带着一股令人安心的气息。 他伸手触碰了一下，粮食没有变成灰末。 “是好的粮食！”他高兴地说道，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喜悦。 “快！快合上！”众人也是激动起来，同时连忙催促，生怕粮食被风吹走或沾染了灰尘。 “放我这里，我这背篼还空着！” “我这儿也行！我就放了一点东西！” 最后还是王程程手快，一把夺过那一袋粮食，迅速封好，放进其中一个空的背篼里。 那被分配到背粮食的百姓顿时脸都笑烂了。 他乐呵呵地拍了拍背篼：“放心，我一定背得稳稳的！” 旁边另一人嫌弃道：“只是让你背背，又不是你的了，至于这么高兴吗？” 背粮食的一个白眼：“你管我，我高兴。” 说归说，但总归没有打起来。 王程程也没多管。 众人看着他俩斗嘴，忍不住笑了起来，原本紧张的气氛也轻松了不少。 但…… “等等，还有个人呢？” 王程程眉头微皱，突然问道。 刚才出来的那个人一愣，回头看了一眼：“不是在我后面吗？” “你后面？” 众人朝他身后看去，只看见楼阁漆黑的通道。 那通道仿佛一张张开的大口，吞噬了一切的光亮，深邃得让人心底发寒。 气氛骤然紧张了起来，空气中忽然弥漫开一股压抑的气息。 一个百姓吞了吞口水，害怕地后退了一步，眼神中带着一丝不安：“这……这楼里不会有什么东西吧？” 王程程握紧银枪，侧头看向林书睿。 林书睿点了点头，闭上眼睛，开始集中精力感知周围的生机。 在林书睿的脑海中，最为清晰的便是自己周围六人的生机。 就如同一片漆黑中，六个发光的绿色圆点。 周围的远处，分布着一些模糊不清的绿点。 至于这高楼之中…… 林书睿皱紧了眉头，试图将感知力深入高楼内部。 然而，这高楼像是有什么阻碍一样，他的感知变得困难，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挡住了。 “奇怪……” 林书睿低声喃喃，额头渗出了一丝冷汗。 他努力集中精力，试图突破那层阻碍，但那种被阻挡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 可就在他几乎要放弃的时候，突然，那阻碍消失了。 仿佛刚刚一切都是林书睿的幻觉，他的感知瞬间变得清晰起来。 他“看”到一个小小的绿点正在快速向自己的位置靠拢。 一个身影从高楼的通道里冒出。 “哎？你们都来了？” 剩下的最后一人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他的脸上带着惊讶和笑意。 第62章 地裂山崩（17） 踩着暮色，王程程一行八人顺利地在天黑之前到达了天王殿。 天王殿内，是几堆篝火点燃，驱散了即将到来的夜晚的寒意。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粮食香味，显然有人已经用先前在私塾找到的粮食煮了粥。 当然，那锅里已经空了。 角落里，小安已经醒来，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中多了一丝生气。 春芽坐在他身旁，小心翼翼地喂他喝水。 秀才老爷站在一旁，目光中满是关切，时不时低声安慰几句。 匆匆赶路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响起。 殿内的人们听到动静，纷纷转头看向殿门口。 “回来了！他们回来了！” 有人眼尖地分辨出了自己的亲人，立刻激动地喊了起来。 “程子，你回来了！” 原本倚在柱子旁的林文，连忙直起身来，她的目光迅速锁定在王程程身上。 她仔细打量着快步向自己走来的王程程，从步伐到神情。 确认了王程程身强体健，并无异常后，林文一直紧绷的心终于放松了下来。 太好了，程子平安回来了。 林文脸上露出笑来。 王程程也带着笑，停在林文面前。 她的脸上带着些尘和汗，但眼神明亮，抖了抖自己背上的背篓道：“看，阿文，我们又找到了不少粮食！” “程子，你真厉害。” 夸夸之后，林文带着些关切询问：“你们这一路上还顺利吗？” 先前去私塾的那一趟，不是还遇到了强盗吗？ 虽然很快被王程程赶跑了，但这也充分说明了——不只是天灾，**也出现了。 “当然！”王程程却是语气轻松，一脸自信。 “阿文，我们还遇到了艾琪呢。我把你给我的符箓都给她了，也跟她说了九次天灾的事情。” “我看她状态挺好的，肯定没问题！” 听着王程程说话，林文一直噙着笑。 此时闻言，也是带着笑点点头道：“那就好。” 一旁路过，有些气喘吁吁坐下的林书睿：……精神真好。 因为天上逐渐晚了起来，这后半截返回的路上，几人都是跑着的。 还只是初中生的林书睿本就腿短，自然是更累了。 “药呢？找到药了吗？” 就在这时，一个中年妇人急匆匆地挤了过来，脸上带着焦急呼喊道。 “找到了！找到了！” 那个娃娃生病的汉子听到声音，立刻放下背篼，手忙脚乱地从中掏出那盒木盒。 脸上满是激动。 这次王程程一行八人，带回了比先前那私塾还多些的粮食以及部分的药材。 保存下来的药材药物，除了那药铺阁楼上的，他们后面在其它较高的建筑上也找到了少许。 但那木盒中的药，似乎是质量最好的那种。 没有理会一旁着急想要抢夺的几人，汉子双手微微发抖捧着木盒，飞速转身朝着自己的家人跑去。 脚步飞快，差点跌倒。 旁边认识的友人连忙扶了他一把，跟着几乎是连拖带拽地推着他在火堆旁坐下。 汉子的妻子正坐在火堆旁，怀里紧紧抱着一个脸色苍白的孩子。 这是他们不过才三岁的孩子。 自从地震那天，孩子便开始了发烧，此时都已经第四天。 她能够感受到孩子的气息在一天天的虚弱。 如果再晚一点…… 妻子的眼里含着泪，满是希望地盯着汉子手中的木盒，紧张到几乎说不出话。 汉子迅速在火堆旁蹲坐下来，连忙打开木盒，拿起其中药瓶。 但跟着却傻了眼。 药瓶和药包上是都写了字，但他不认识字啊。 况、况且这药真的对症吗？ 这连城镇商人也不敢打包票，虽然他能多多少少说个大概，但毕竟他只是个商人而已。 “我来看看。”一个清冷却透着威严的声音响起。 是玄清真人。 “对对对，快给真人看看！” “这药可不能乱吃，我们都听真人的，真人一定知道。” 在其他人的恍然大悟中，汉子有些慌乱地站起身，又敬又畏地将手中的木盒递给了玄清真人。 玄清真人伸手接过木盒，拿起其中一个药瓶，仔细看了看标签。 “这是‘清心丸’，专治高热惊厥，直接吞服即可。” 玄清真人转头看向汉子的孩子，语气简洁：“这孩子面色苍白，呼吸急促，正是高热惊厥的症状，给他服下一粒，立刻见效。” “是，谢谢真人。” 汉子闻言连忙接过药瓶，手微微发抖地倒出一粒药丸。 他的妻子紧紧抱着孩子，眼中满是紧张和期待。 汉子小心翼翼地将药丸塞进孩子的嘴中，但…… 这孩子早就昏迷不醒，这药丸根本咽不下去！ “这……这怎么办？”汉子顿时慌乱起来，求助地看向玄清真人。 “无妨。” 玄清真人见状开口道：“可用温水化开，慢慢喂下去。” 汉子闻言连忙照做，从旁边的水壶中倒出一点温水，将药丸化开。 然后用勺子一点点喂进孩子的嘴里。 妻子急忙配合地调整着孩子的姿势，让那药水没从口中漏出一点。 跟着，几乎五个呼吸之间。 肉眼可见地，那孩子的呼吸平稳了下去，原本紧皱的眉头也舒展开来，脸上的潮红逐渐褪去，温度也降了下来。 “孩子……孩子好了！” 汉子的妻子一愣，随后激动地喊了出来，声音中是难以掩饰的喜悦。 她的眼中泪水夺眶而出，紧紧抱着孩子，仿佛生怕这一切是幻觉。 汉子也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只是紧紧握住妻子和孩子的手。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这药真的有用！”周围的百姓看到这一幕，纷纷也激动起来。 “真人！求真人帮我家孩子看看！” “真人，我母亲咳嗽得厉害，您快给看看吧！” “真人，我丈夫腹痛难忍，求您救救他！” 玄清真人很快被有家人生病的百姓围住。 “一个个来，莫要慌乱。” “这是‘喘疾’，需用‘平喘散’，将这药草熬煮成汤，每日服用三次即可。” “这是‘急腹痛’，需用‘止痛丸’……” 在玄清真人平静的语气下，原本焦急慌乱的人群渐渐平静了下来。 他的声音并不高，却仿佛带着一种无形的力量，将众人的焦虑和不安一一抚平。 “这真人还是挺有本事的。”王程程在一旁围观着，顺便点评了一下。 “是啊……” 林文低声应道，目光落在那些本地百姓感激满足的神情上。 她想起玄清真人先前无偿教给了自己两道符箓的画法，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敬佩。 林文之前看过，说道士的修行也分了很多种类。 有避世的，有入世的。 有斩断世俗因果的，也有救世济民的。 或许这玄清真人就是属于后面的那种吧？ 正在林文心中感慨之时，她突然注意到，王程程的目光已经从玄清真人那边移开。 反而却是特别地盯着另一个，并不是此时事态主角的一人。 林文跟着看过去，发现那人正是和他们一起外出寻找粮食和药材的其中一人。 那人已经动作自然地放下背篼，笑呵呵地与相熟的人交谈了起来。 他也好奇地走到人群外围，围观着玄清真人给众人看病发药，目光时不时在药材和病人之间游移，显得格外专注。 似乎看起来一切正常，但是…… “怎么了？”林文问向王程程。 她能够从王程程的眼神读出，至少王程程觉得这个人似乎有什么不对。 这人，便是当时从高楼里突然冒出的那个人。 那时他解释说，他是在下来的路途中，突然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了一袋粮食。 他停下来去搬运那一袋粮食，所以慢了一步，才没和前面那人一起出来。 而其它七人也看到了，那人的背篓里确实多了一袋粮食。 似乎他的所言不假。 然而，王程程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王程程看着那个人，皱眉：“我的直觉觉得这个人有点问题，但也说不准。” 王程程的自觉，通常只对强烈的危险或死亡有着非常的敏锐。 而对于普通的事件，她的感知也就和常人稍强了一点，只能隐隐感觉到些许异常，无法准确判断出什么。 不过，她很快又释然了。 既然她的直觉没有强烈到预感到死亡或严重的威胁，那至少说明，即便这个人真的有什么问题，也不会造成致命或灾难性的后果。 想到这里，王程程便迅速将他抛到了脑后，不再过多纠结。 “对了，你们这儿怎么样？一切都还好吧？”王程程问向林文。 林文顿了顿，没有了立即答话，而是引着王程程向天王殿的其中一个角落看去。 王程程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看到了一个有点眼熟的男人。 那男人正靠在殿柱旁，目光若有若无地打量着玄清真人，神情带着一丝探究。 他似乎察觉到了王程程的视线。 男人收回目光，转头看向王程程，跟着，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王程程顿时眼神一厉，心中警铃大作。 艹！ 这个笑！这个男人！ 这不就是那个能力是能够震碎周围事物，并且在刚开始就故意说这个副本最终只能活下来一个人，引得其它副本参与者互相残杀的那个男人吗！？ 王程程：“他怎么在这儿！？” 第63章 地裂山崩（18） “不只是他。” 林文目光在殿内扫视了一圈道：“这里也来了许多其他的幸存者。” 他们大多疲惫惊慌，但也是幸运儿了。 王程程这才注意到，天王殿里确实多了不少陌生面孔。 王程程恍然大悟：“怪不得我刚才一进来就觉得这里面拥挤了许多，我还以为是多了些粮食的原因呢。” 不过仔细想想，这也并不奇怪。 王程程一行人从城西走到城东，唯一看到的完好无损的建筑，也就只有这座天王殿了。 周围的人都看得到它的存在，也肯定会猜到这里有什么特别的力量。 自然会纷纷赶来，寻求庇护。 至于那个人—— 林文的目光落在那个已经移开视线的男人身上，神色明暗不定。 这次副本参与者，一共有十个人。 虫灾里，丧命了一个会用火的。 那个瘦子和壮男，不知原因地死在了山头下的森林里——王程程、艾琪和林书睿都看到了他们的尸体。 而那个有着黑剑的女人的尸体，出现在了流沙消失后的道路上。 那这么算起来，除了艾琪和……不知去了哪里的疯子，剩下的副本参与者就都在这天王殿里了。 （！！！蠢作者这时候才发现自己写了十一个人！！每个人都有用处没办法删，但十人杀九人的设定也不能改，不然剧情废了……） （咳，就这样吧，读作11写作10，反正该死的都要死的） 林文、王程程、林书睿、戚澜，以及这个还不知道姓名的男人——五个能力各异的副本参与者，都聚集在了这天灾中最后的庇护所里。 这是好，还是不好呢？ 林文也不确定。 ——“放心吧，我不会害你们的。” ——“毕竟你刚刚不是说了吗？这个副本的破解方法是度过九次天灾。” ——“只剩下最后一个人才能活？哈哈，我那不也是听说的吗？” 在这个男人到达天王殿不久之后。 林文按捺住排斥的情绪，试探了他的目的和想法。 “那个用剑的女人是怎么死的？” 林文的目光落在男人手中提着的黑剑上，直接问道。 这黑剑宽厚且长，剑身漆黑，刃口泛着寒光。 林文还清晰地记得，当时那女人持着黑剑灵活威武，所向披靡。 但显然，对这男人来说，这剑却有点重了。 他只能拖在地上，无法完全提起，剑尖在地上划出一道浅浅的痕迹。 “她呀。” 男人微微笑着，竖起黑剑，毫不心疼地将剑尖杵在地上，双臂交叉撑在上面。 他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不就是因为天灾吗？” “当时她这剑不小心被流沙卷走了，她急着去抓，就直接整个落进了沙子里。” “最后等那沙子退了，剑还在，人却死了。” 男人笑着，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你说可笑不可笑？” 林文皱眉，看到漆黑的剑身在光亮下，反射出一道微弱的光影。 但那光影却没有衬得它锋利或凛冽，反而……像是泪痕。 明明只是一块金属，林文却从中感受到了一种悲伤孤寂的情绪。 “既然她死都死了，这剑借我用用，也不是不行吧？”男人微笑着看着林文，语气中带着一丝挑衅。 “你……不会觉得是我杀了她吧？” 林文目光冰冷，径直看向男人的双眼：“你最好不是。” 她这话也太过直接了。 男人闻言一愣，跟着哈哈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 问到了自己想问的信息，林文懒得和他多说，转身离开。 这黑剑无疑是那个女人的能力。 可那个女人已经死了，她的黑剑为什么还在这个男人手里？ 难道用能力创造的武器也能够被夺取吗？ 林文依靠在柱子上，眉头微微皱起，下意识握了握自己的右手。 也是她常用银笔的那只手。 —— 很快，四个时辰就要到了。 “准备！”玄清道士厉声喝道。 他的声音如同惊雷般在殿内炸响，震得众人心头一紧。 进入天王殿的所有人都已经被告知过了，天灾即将来临。 而他们，需要度过天灾。 度过天灾，需要建立庇护的结界。 众人神情紧张却有序，纷纷让出需要守阵人镇守的关键位置。 有了四个时辰的休息，那些找到的药材似乎也出了点力，和尚们已经基本恢复了精力。 慧觉大师镇守正中“土”位，玄清真人在旁辅助，同时掌控全局。 另外四个和尚，依旧作为第一守阵人。 虽然先前已经有和尚吐血受伤过了，但他们此时依旧神情肃穆，目光坚定。 而因为殿中多了不少新来的人，备用守阵人的人选有了调整。 先前已经上过一次的王程程和另一位百姓被换了下来，换上“阳气”更重的。 戚澜再次备选。 看来作为副本参与者，至少在“阳气”上是被本地人认可的。 至于那个……男人。 面对玄清真人的邀请，他微笑着说：“抱歉，为了逃避之前的几次天灾，我已经很虚弱了。” 他的声音轻飘飘的，语气中带着一种假惺惺的无奈：“只有麻烦你们找其他人了。” 王程程冷笑：“哈，意料之中。” 又一次，五道莹白色的光芒从五方升起，如同五条银色的巨龙在空中盘旋。 它们缓缓向外扩散，最终连成一片，形成一个巨大的光罩，将整个天王殿笼罩其中。 光罩如同半透明的琉璃，散发着柔和却坚韧的光芒，仿佛能将一切危险隔绝在外。 “哇！” “天啦！” “这就是神仙法术吗？” 第一次见到结界展开的人们惊叹着，眼中满是震撼和敬畏。 他们仰头望着那巨大的光罩，仿佛看到了传说中的仙家手段。 天已经黑了，天王殿外一片漆黑，仿佛被浓墨浸头。 除了那天上闪烁亮着的七颗星星，没有人能看清外面发生了什么。 但每个人都清楚地知道，第七次天灾已经到来了。 众人忐忑地等待着，篝火的光芒在每个人紧张的脸上跳动。 有人紧握双手，低声祈祷。 有人目光呆滞，仿佛已经在麻木地等待命运的宣判。 更多的人，时不时地望向殿门。 眼神中不安、怀疑、茫然、恐惧。 究竟—— 会发生什么？ “砰——” 一声巨响，仿佛是什么重物撞击在建筑上。 一瞬间，有人忍不住惊呼出声，但又很快自行捂住了嘴巴。 “砰砰砰——” 连续的撞击声接踵而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疯狂地冲撞着天王殿的外墙。 终于——“砰！” 失去门板的殿门外也发出了被撞击的声音。 有什么东西撞在了结界之上。 结界是透明的。 天王殿的火堆清晰地映出了来者的样貌。 “啊啊啊——” 终于，尖叫声再也无法止住，殿内的人们纷纷惊恐地后退。 一个个僵硬、扭曲的躯体疯狂地撞击着结界。 它们面容腐烂，眼窝深陷，皮肤灰白，却如同无穷无尽一般前仆后继。 “嗬——嗬——” 如枯枝般的手指抓挠着光罩。 它们的口中发出低沉而嘶哑的吼声，仿佛喉咙里塞满了砂砾，令人毛骨悚然。 它们的牙齿不断咬合，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浑浊的唾液不断从它们张合的口中流出，滴落在地上形成一团团的水迹—— 这些怪物，分明有着和人类几乎一模一样的外貌形态！ 可它们现在却渴望着吃人！ “这……这是什么？” “这是僵尸吗？这是僵尸！” “是那些死的人！是那些死的人！他们都变成了僵尸！”似乎是有人认出了相似的面孔。 他惊恐地指着那尸群，尖声大叫起来。 前不久刚刚才出去过的几人，包括王程程，在这一瞬间骤然想起—— 分明已经经历了这么多次天灾，除了在地势较高的私塾，他们却并没有在城中其它地方看到太多的尸体。 那些尸体，那个时候都去了哪里？ 一刹那，殿内的人们陷入了极度的恐慌。 “天啊！天啊！它们、它们都是之前城里的人！” 一个妇人尖叫着瘫软在地，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恐惧和绝望。 “不不不！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一个年轻人疯狂地后退，直到背抵在墙壁上，无路可退。 他的双手紧紧捂住耳朵，仿佛这样就能隔绝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吼声。 “救救我……救救我……” 一个老人颤抖地跪在地上，双手合十，低声祈祷。 林文和王程程站在殿门不远处，目光紧紧盯着结界外那些疯狂撞击的僵尸。 脸上难免闪过些许难以掩饰的恐惧。 在第一个副本中，虽然也遇到过《尸变》《喷水》之类的怪物，但像现在这样前仆后继、连绵不绝的—— 唯一倒有点像最后的水鬼。 不过，当时湖上弥漫着浓雾，至少看不清鬼的真实模样啊！ 哪像现在这样，直接面对这么多狰狞扭曲的尸体！ 林书睿站在两人身后，身体微微颤抖，双手紧紧抓住自己的衣角。 他、他的能力，感知不到殿外传来任何的生机。 “啊啊啊——” 突然，天王殿内又响起一道刺耳凄厉的尖叫。 伴随着僵尸“嗬嗬”的嘶吼声…… 等等，这个声音怎么那么近！？ 林文猛地回头，她的瞳孔骤然收缩—— 就在殿中角落，有一个“人”正疯狂地撕咬着。 焦黄的牙齿深深嵌入属于人类的脖颈，鲜血喷溅而出，染红了地面。 那人，正是先前王程程直觉不对的那个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3章 地裂山崩（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