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哪吒在清朝》 第1章 太乙需赖 三十三重天,凌霄宝殿。 琉璃瓦,白玉柱,仙气缭绕,金光万道。本该是庄严肃穆之地,此刻却被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嚎搅得七零八落。 “不行!绝对不行!谁都不许动我的宝贝哪吒——!” 太乙真人,那位平日里仙风道骨、须发皆白的老神仙,此刻毫无形象地瘫坐在冰凉的白玉地砖上。道袍的宽大袖子被他蹭得皱巴巴,拂尘扔在一边,他双手拍打着地面,两条腿胡乱蹬踹,花白的头发也散了几缕,沾着泪痕贴在额前脸颊,活脱脱一个撒泼打滚的老顽童。 “我那徒儿!自灵珠子化身,跟着我吃了多少苦!削骨还父,削肉还母,莲花重塑……好不容易才安稳几天!啊?!”他一边嚎,一边用袖子抹着根本不存在的眼泪,实则偷偷观察御座上的玉帝脸色,“你们倒好!一张破旨意,就要把他丢去那劳什子清朝!还是什么……什么胤禩?!我打听过了!那是个倒霉催的命!长大还要被康熙骂‘系辛者库贱妇所生,自幼心高阴险’,一辈子被亲爹猜忌,被兄弟打压,最后削宗夺爵,改名叫‘阿其那’!关在宗人府活活折磨死!!!” 他越说越激动,猛地爬起来,指着端坐上方,额头青筋隐隐跳动的玉帝:“张友人!你当年还是个凡人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安排自己?!哦,现在当了玉帝,就这般糟践我徒儿?!我告诉你,没门!窗户都没有!今天你要是不给我换个命格,我……我就在你这凌霄殿上吊!我死给你看!” 说着还真作势要去扯自己的腰带。 殿内两侧侍立的仙官们个个眼观鼻,鼻观心,恨不得自己是个木头桩子。有些实在憋不住,肩膀微微耸动,只能死死咬住嘴唇。 而在大殿角落,氛围就轻松多了。 斗战胜佛孙悟空,如今虽成了佛,那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脾性却没改多少。他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把金灿灿的瓜子,正嗑得飞快,瓜子皮精准地吐在身旁二郎显圣真君杨戬的脚边。 “嘿嘿,老倌儿,瞧见没?太乙这老小子,几百年没见这么泼了!有点当年在乾元山金光洞跟我们抢徒弟那劲儿!”孙悟空用手肘捅了捅杨戬,火眼金睛里全是兴奋的光。 杨戬一身玄色劲装,面容冷峻,额间天眼闭合,只微微颔首。他倒没嗑瓜子,但双手抱臂,倚着盘龙柱,那微微上扬的嘴角,也泄露了他此刻愉悦的心情。“确是难得一景。只为那哪吒……清朝,胤禩,这命格安排,是有些过了。” “何止是过了!”孙悟空接腔,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殿中大部分人听见,“简直是往死里整!俺老孙听着都来气!要不,咱也帮帮腔?” 杨戬瞥他一眼,没说话,算是默认。 孙悟空立刻来劲了,清了清嗓子,朝着御座方向喊道:“玉帝老儿!俺看太乙说得在理啊!那小哪吒虽说顽劣了些,可也是立过大功的!这么对待功臣,寒心呐!寒了俺老孙的心,也寒了这满天神佛的心呐!” 杨戬淡淡补充,声音清越,穿透力极强:“天道轮回,历练为本。然则,投此绝户之命,恐非磨砺,近乎绝路。请陛下三思。” 他俩这一唱一和,更是添乱。玉帝的脸色已经从无奈转向了铁青。 “够了!”玉帝一拍御案,震得案上玉盏轻响,“太乙!休得胡闹!哪吒下凡历练,乃是天道定数,非朕一人之意!命格司依天机运转、因果承负推演而出,那胤禩之命,虽有坎坷,亦是磨砺其心性!你如此搅闹凌霄殿,成何体统!” 他揉着发胀的额角,声音里透着深深的疲惫:“朕也没办法!此乃天道规定!况且,为保公平,天道已降下‘历练镜’,悬挂于南天门外,所有神仙皆可观瞧下界历练同僚之经历,以示公正,亦免无端猜疑!” 随着玉帝话音,殿外南天门外,一面巨大的、宛如水月洞天般的宝镜凭空浮现,镜面流光溢彩,隐约可见凡尘景象流转。这便是天道所赐,监察历练的“历练镜”。 太乙真人一听,更急了:“看?!让大家看着我家哪吒怎么被欺负怎么受苦吗?!张友人你安的什么心!” “我不管什么天道规定!什么历练镜!”太乙真人梗着脖子,又要往地上出溜,“反正我徒儿不能去受那个罪!你换个命格!换成个富贵闲人!太平王爷!” “命格已定,岂容儿戏更改!” “我不管!你改不改?!” “不改!” “哇——你不疼哪吒了!你个没良心的!当年要不是我们帮你……” 眼看太乙真人又要开始翻旧账,从封神之战扯到某次蟠桃会的座次安排,玉帝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几乎要维持不住三界至尊的威仪。 就在这鸡飞狗跳、不可开交之际,殿外忽然传来一阵清越的仙乐,祥云涌动,瑞气千条。一股柔和而磅礴的伟力瞬间笼罩了整个凌霄殿,将所有喧嚣都压了下去。 众仙神色一凛,连撒泼的太乙真人都暂时止住了嚎哭,孙悟空和杨戬也站直了身体,收敛了戏谑之色。 一道雍容华贵、慈悲与威严并存的身影,在漫天霞光中缓缓降临。她人身蛇尾,气息浩瀚如星海,正是抟土造人、炼石补天的上古正神——女娲娘娘。 “何事喧哗,惊动三十三天?”女娲娘娘的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目光扫过狼藉的殿内,最后落在太乙真人和玉帝身上。 玉帝连忙起身,躬身行礼:“惊扰娘娘圣驾,臣之过。乃因哪吒下凡历练命格之事……” 太乙真人如同见了救星,连滚爬爬地扑到女娲娘娘座前,鼻涕眼泪这回是真出来了:“娘娘!娘娘您要给哪吒做主啊!他们要把哪吒扔去那不见天日的牢笼,让他受尽屈辱而死啊娘娘!还要用那劳什子历练镜放给大家看!” 女娲娘娘静静听着,目光幽深,仿佛看穿了万千因果。她轻轻抬手,止住了太乙真人的哭诉,缓声道:“此事,吾已知晓。” 她看向玉帝,又瞥了一眼南天门外那巨大的历练镜:“天道运转,自有其理。‘历练镜’悬照,亦是为彰公允。然,一线生机,亦存其中。”她的视线转向一直抱臂靠在旁边盘龙柱上,一脸“关小爷屁事”表情的那个少年。 那少年,一身红衣似火,容颜俊丽绝伦,眉眼间的桀骜几乎要溢出来,仿佛天生就带着反骨。正是此次风波的中心——三坛海会大神,哪吒。尤其引人注目的是,他眉心一点朱砂痣,殷红如血,更为其增添了几分殊色与不驯。他从始至终,都没怎么正眼瞧这场闹剧,偶尔嘴角撇一下,满是不耐烦。 第2章 降生 女娲娘娘的目光与哪吒那带着三分挑衅七分无所谓眼神在空中交汇。 “哪吒,”女娲娘娘的声音柔和下来,却带着一种直指人心的力量,“你的劫,你的路,终究要你自己去走。胤禩之命,是枷锁,却也未必不是舞台。万仙瞩目之下,是沉沦,是崛起,皆系你身。” 哪吒挑了挑眉,终于站直了身子,双手依旧松松地抱在胸前,语气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嘲弄:“娘娘,小爷我什么时候怕过被人看?不就是投个胎嘛,搞得跟生离死别似的。”他瞥了一眼还在抽噎的太乙真人,“老头,别嚎了,丢不丢人。” 太乙真人被他这么一说,哭声戛然而止,委屈地看着他。 女娲娘娘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做出了决断:“罢了。既然如此,便依太乙所求,网开一面。此番下凡,哪吒之本源容颜、眉心朱砂,乃至这份天生的……桀骜心性,皆可不封。只是前尘记忆与法力,需暂作封印,以免干扰凡尘历练,亦符天道规则。”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不封印容貌朱砂就算了,连这混世魔王的性子都不封?这放到那规矩森严的清朝皇宫…… 玉帝欲言又止,但在女娲娘娘平静的目光下,终究没有出声。 太乙真人先是一喜,至少徒弟下去不会因为性子被磨平而憋屈死,随即又担忧起来:“可是娘娘,他那性子,在那种地方……” 女娲娘娘微微摇头:“路,给他了。万仙为证,是磨砺亦是鞭策。怎么走,是他自己的造化。是低头认命,还是把这天捅个窟窿,皆在他一念之间。此,方为真正的历练。”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了哪吒身上。 哪吒嗤笑一声,松开抱着的双臂,上前几步,还算规矩地对女娲娘娘拱了拱手:“谢娘娘。小爷我就喜欢痛快话。” 然后他走到太乙真人面前,嫌弃地扯了扯老头皱巴巴的袖子:“行了行了,别摆这副样子。小爷我去去就回,权当看个新鲜。你在上头把瓜子备好,看小爷我怎么给他们演一出好戏。” 太乙真人抓住他的胳膊,眼圈还是红的:“哪吒,那地方规矩多,你收敛点……” “收敛?”哪吒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眉梢一扬,那点朱砂痣都仿佛亮了几分,“小爷我字典里就没这俩字。他们最好祈祷别来惹小爷我。” 他不再多言,转身大步走向大殿中央那悬浮的轮回镜。动作干脆利落,带着一股子混不吝的劲儿。 抬手,指尖灵光闪烁。乾坤圈、混天绫、火尖枪、风火轮……一件件伴随他征战四方、名震三界的法宝虚影浮现,然后被他毫不在意地随手剥离,化作流光投入封印石。 接着,是关于天庭的记忆光球……他撇撇嘴,同样干脆地封印,沉入神识深处。 做完这一切,他站在轮回镜边缘,下方云雾缭绕。 他回头,最后看了一眼。 看了一眼眼泪汪汪的师尊太乙。 看了一眼兴奋得抓耳挠腮的孙悟空。 看了一眼嘴角微勾的杨戬。 看了一眼脸色发黑的玉帝。 以及,那位神色平静的女娲娘娘。 最后,他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挑衅,扫过南天门外的“历练镜”,嘴角扯出一个嚣张的弧度。 然后,不等任何人再啰嗦,他纵身一跃。 鲜红的身影如一道逆射的流星,狂放地撞入轮回镜的光晕之中,只有一句张扬到极致、反骨铮铮的话语,清晰地烙印在每一个神仙的耳中: “这出戏,小爷我自己来写!都给小爷睁大眼睛看好了!” …… 天庭,南天门外。 巨大的历练镜光华大盛,镜中景象清晰显现——凡尘,大清,康熙二十年春,紫禁城,永和宫偏殿。 …… 凡尘,大清,康熙二十年春,紫禁城。 永和宫偏殿内,灯火通明,宫女太监们屏息静气。此时的卫氏,还只是一位身份低微的常在。 产房内,一声异常响亮、甚至带着点不耐烦意味的婴儿啼哭,猛地炸响,几乎掀翻屋顶。 稳婆被这哭声震得一哆嗦,手忙脚乱地抱起襁褓,脸上带着惊魂未定的喜色,对榻上虚弱的卫常在道:“恭、恭喜小主!是位小阿哥!听这哭声,中气足得很呐!” 然而,当她低头看清怀中婴孩的模样时,整个人都僵住了,喜色凝固在脸上,转为骇然。 这婴孩……肌肤白皙如玉,五官精致绝伦,眉间一点殷红朱砂,灼灼耀目。这也就罢了,最让人心惊的是他那双已然睁开的眼睛!乌黑的瞳仁里,懵懂,带着一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桀骜和审视?仿佛在说:“这什么破地方?” 卫常在挣扎着看去,也是一愣。这孩子……生得也太好了,好得有些妖异,尤其是那眼神…… 那婴孩似乎不满被这样围观,小眉头蹙起,撇了撇嘴,发出一个模糊不清却极具个人特色的音节,像是在表达不满,随即闭上眼,一副“懒得理你们”的模样。 稳婆和宫人们面面相觑,心底同时升起一股寒意和难以置信。这位小阿哥,怕不是个寻常角色…… 紫禁城的夜空,星子晦暗。南天门外,历练镜前,已经隐隐有仙家聚集,嗑瓜子的、喝茶的、交头接耳的……好戏,才刚刚拉开帷幕。而那镜中婴孩眉心的朱砂,红得刺眼,仿佛预示着一场即将席卷九龙夺嫡格局的 第3章 三岁 紫禁城的岁月,在红墙黄瓦间悄然流转,一晃便是三年。 永和宫偏殿,在这三年里,依旧是宫中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卫氏虽因诞下皇子得了贵人位份,但圣眷始终淡薄。这宫里的风向,最是势利,主子不得宠,连带着奴才也跟着受气。份例里的锦缎冬衣总是最晚送到,料子也透着陈旧;冬日里银炭供应时断时续,殿内总泛着驱不散的寒意;膳房送来的吃食也时常是温吞甚至凉透的,精致菜肴更是少见。 虽有卫贵人的母家、那辛者库出身的外祖父一家省吃俭用,想方设法托人送些银钱物件进来接济,但在这深宫之中,那点接济不过是杯水车薪,更多是份心意罢了。 在这略显清苦的环境中,那个眉间带着一点夺目朱砂的小阿哥,慢慢长大了。 三岁的胤禩,生得玉雪可爱,五官精致得如同年画上的仙童,尤其是眉心那点殷红朱砂,仿佛画龙点睛,让他整张小脸都透着一股灵动的殊色。卫贵人怜他,又因他性子特别,怕他头发长了碍事,便常用两根不起眼的红丝带,将他柔软的黑发在头顶两侧各扎成一个小揪揪。这两个用红丝带捆着的小啾啾,随着他走动一颤一颤,配上他那张漂亮得过分的脸,本该是极萌极可爱的。 然而,只要一看这小阿哥的眼神,听他一开口,那点子萌感瞬间就会被一种啼笑皆非的错愕取代。 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里,懵懂天真自然是有的,但更深处的,是一种与生俱来、毫不掩饰的桀骜和审视。他看人的时候,小下巴总是微微扬着,仿佛天生就站在比人高的地方。 “小爷我才不穿这个!”内务府送来的棉袍有些显旧,颜色他也不喜,三头身的小豆丁叉着腰,站在榻上,小眉头拧得死紧,“颜色丑死了!料子也扎人!拿走拿走!” 伺候的宫女太监们面面相觑,哭笑不得。这位小主子,从会说话起,自称就是“小爷”,脾气大,主意正,半点委屈受不得,偏偏又生在这规矩比天大的紫禁城。 “阿哥,这……这是份例里的,咱们殿里眼下就这一件厚实的新冬衣了……”一个老嬷嬷试图劝解。 “份例?”小胤禩嗤笑一声,那神态竟有几分他前世在天庭撒泼时的影子,“克扣小爷我的份例?谁给他们的胆子!你去,告诉管事的,不给小爷换件好的来,小爷我亲自去拿!” 奶声奶气的话语,偏带着一股子混不吝的匪气,让人完全无法将他当成一个普通的三岁稚童。 卫贵人闻声从内间走出来,她身形依旧纤细,眉宇间带着挥不去的轻愁,但看到儿子时,眼神总会柔和许多。“胤禩,不可胡闹。”她声音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 方才还气势汹汹的小霸王,见到额娘,气势顿时矮了半截。他撇撇嘴,从榻上爬下来,蹭到卫贵人腿边,抱住她的腿,仰着小脸,语气软了几分,但依旧带着不满:“额娘,他们欺负人!那衣服丑,穿着不舒服。” 卫贵人蹲下身,替他理了理有些松散的小啾啾,红丝带衬得他小脸更加白皙。她叹了口气,柔声道:“额娘知道委屈我们胤禩了。只是如今……暂且忍耐些,好不好?额娘再给你改改,里面加层软布,便不扎人了。” 小胤禩看着额娘眼底的疲惫和身上半旧的旗装,到了嘴边的“小爷才不忍”又咽了回去。他伸出小短手,摸了摸卫贵人略显消瘦的脸颊,闷闷地道:“……那好吧,听额娘的。” 但那小眼神里,分明写着“这事没完”。 炭火不足时,殿内寒冷。小胤禩裹着被卫贵人改好的、依旧被他嫌弃“丑”的棉袍,盘腿坐在炕上,两个小啾啾倔强地翘着。他看着角落里那点微弱的炭火,小鼻子哼了一声:“这点火星子,够干嘛的?还不够小爷我暖手的!” 说着还真伸出小手对着那炭盆比划了一下,似乎在嫌弃它不顶用。 卫贵人赶紧把他小手拉回来,捂在自己怀里:“仔细冻着。” 她看着儿子眉心的朱砂,在昏暗的光线下仿佛也黯淡了些,心中一阵酸楚。这孩子,生来不凡,却投生到她这里,受这般委屈。 “额娘不怕冷,”小胤禩却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挺了挺小胸脯,奶声奶气却带着笃定,“等小爷再长大点,去把那炭火库抢过来,给额娘烧得暖暖的!” 童言稚语,听得卫贵人心头一暖,又觉心酸,只能将他紧紧搂在怀里。 吃食上受了克扣,送来的点心不够新鲜,或者菜品敷衍。小胤禩看着那碟子颜色暗淡的糕点,小脸一沉,直接用小短手推开:“猪食吗?也敢拿来糊弄小爷?拿走!” 他闹腾,不服管教,永和宫偏殿因他的存在,倒是比别处多了几分“生机勃勃”。他行动利索,跑起来两个小啾啾像两团跳动的火焰,宫人们时常看得心惊胆战,生怕这小祖宗磕着碰着,或者又闯出什么祸来。 也只有卫贵人能治得住他几分。每每他闹得过分了,卫贵人只需静静地看着他,那双温柔似水却又带着哀愁的眼睛,便能让他嚣张的气焰慢慢平息下来,最后不情不愿地蹭过去,抱着额娘的腿,把小脸埋进去,闷声闷气地认错:“额娘,小爷……我错了。” 但认错归认错,下次遇到不顺心的事,该闹腾还是闹腾,该自称“小爷”依旧一口一个“小爷”,那身反骨,丝毫没有因为环境的磋磨而收敛,反而像是在这清冷压抑的宫殿里,燃烧得更加醒目。 这一日,天寒地冻,炭火又断了。卫贵人受了寒,有些咳嗽。小胤禩看着额娘苍白的脸,再看看那空荡荡的炭盆,那双总是带着桀骜的大眼睛里,第一次燃起了实质的怒火。他握紧了小拳头,头顶两个红丝带小啾啾仿佛都感受到了主人的怒气,微微抖动着。 “岂有此理!”他奶声喝道,转身就要往外冲,“小爷我去找他们算账!” “胤禩!”卫贵人急忙拉住他,一阵急咳。 小胤禩停住脚步,回头看着咳嗽不止的额娘,小脸上的愤怒慢慢被一种无措和心疼取代。他蹬蹬蹬跑回来,踮起脚,用小拳头给卫贵人捶背,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额娘,你别生气,小爷……我不去了。” 第4章 第 4 章 他依偎进卫贵人怀里,小声却坚定地说:“额娘,你等着。小爷我以后,一定让你住最暖的屋子,穿最漂亮的衣服,吃最好吃的东西!谁再敢克扣咱们,小爷我打断他的腿!” 童声稚嫩,誓言却重。卫贵人搂着怀里这温暖的小身体,看着他眉心那点仿佛凝聚了所有不屈与生命力的朱砂,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她知道,她的胤禩,绝非池中之物。这冰冷的紫禁城,怕是迟早要因他这身反骨,掀起波澜。 小家伙似乎被安抚了,在额娘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打了个小哈欠。折腾了半天,他也有些困了。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盖住了那双桀骜不驯的眼睛,眉心那点朱砂在略显昏暗的光线下,依旧红得醒目。两个用红丝带捆着的小啾啾歪在脑袋上,终于显出 而此时此刻,三十三重天外,南天门的历练镜前,偶尔有仙家路过驻足,看到镜中那顶着两个红丝带小啾啾、一脸“小爷不好惹”的三头身娃娃,在清冷的宫殿里护着额娘放“狠话”的模样,都不禁莞尔。 “啧啧,这混世魔王,变小了倒是……挺别致。”有仙家捻须笑道。 殿内炭火微弱,寒气依旧丝丝缕缕地渗透进来。卫贵人将睡着的儿子小心翼翼地放在炕上,盖好那床不算厚实的棉被。小家伙睡着了倒是安静,眉眼舒展,朱砂痣也柔和下来,两个小揪揪散在枕上,红丝带衬得他小脸愈发白嫩。卫贵人坐在炕沿,就着昏暗的灯火,拿起一件胤禩穿小了的里衣,准备拆了改做袜子,指尖冻得有些发红。 日子便是在这般清苦与儿子时不时的“炸毛”中,一天天流过。 翌日清晨,小胤禩是在一阵窸窸窣窣和压低的说话声中醒来的。他揉揉眼睛坐起身,头顶两个小揪啾因睡了一夜更显蓬松歪斜。只见卫贵人正与一个面生的太监说话,那太监手里提着一个不大的食盒,态度不算恭敬,但比昨日那老太监略好些。 “……我们小主身子不适,劳烦公公回禀惠妃娘娘,多谢娘娘挂念,这糕点我们八阿哥心领了,只是他年纪小,怕克化不动……”卫贵人声音温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坚持。 小胤禩一听“惠妃娘娘”和“糕点”,小耳朵立刻竖了起来。惠妃?那是大阿哥胤禔的母妃,平日里与他们并无往来,怎会突然送糕点来?他骨子里那份多疑和警惕瞬间苏醒。 那太监皮笑肉不笑:“卫贵人,这可是惠妃娘娘特意赏赐的,是娘娘宫里小厨房新做的奶饽饽,最是松软香甜,八阿哥定然喜欢。您这不收,奴才回去不好交代啊。” 卫贵人还在推辞,小胤禩已经赤着脚丫,“噔噔噔”跑了过来,一把抱住卫贵人的腿,仰起小脸,乌溜溜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食盒,又看看那太监,奶声奶气地,却带着一股子审问的意味:“额娘,什么东西?小爷我看看!” 那太监被这小人儿锐利的眼神看得一怔,下意识地把食盒往后缩了缩。 卫贵人连忙弯腰想抱起他:“胤禩,不得无礼。这是惠妃娘娘赏的糕点,额娘正谢恩呢。” “赏的?”小胤禩皱着小鼻子,像只警惕的小兽般嗅了嗅,“无缘无故赏我们东西?黄鼠狼给鸡拜年!”他这话一出口,卫贵人和那太监脸色都变了。卫贵人是吓得,太监则是恼怒。 “八阿哥!您这话怎么说的!”太监尖声道。 小胤禩才不怕他,小手一指那食盒:“拿走!小爷我不吃来历不明的东西!谁知道里面放了什么‘好料’!”他年纪小,宫里阴私听得不多,但本能地觉得这突如其来的“好意”透着古怪。他拉着卫贵人的手,用力晃了晃,“额娘,不能要!咱们饿死也不吃这嗟来之食!” 卫贵人看着儿子明明一脸稚气,却偏要做出老成警惕的模样,那两个小揪啾随着他说话一抖一抖,心里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更多的却是酸楚。孩子才三岁,却要早早懂得这些……她最终坚定了神色,对那太监道:“公公也看到了,孩子怕生,不敢受此厚礼,还请公公原样带回,替我们母子谢过惠妃娘娘美意。” 那太监碰了个硬钉子,脸色难看地提着食盒走了。 人一走,小胤禩立刻邀功似的抱住卫贵人的脖子,小脸在她颈窝蹭了蹭:“额娘,小爷我聪明吧?没上当!” 卫贵人搂着怀里软乎乎、暖烘烘的小身子,感受着他依赖的蹭动,心软成了一滩水。她亲了亲儿子带着奶香的脸颊,柔声道:“嗯,我们胤禩最聪明,最厉害了。” 虽然处理方式粗暴直接了些,但这份维护她的心,让她觉得再多的苦也值得。 “那是!”小胤禩得意地扬起小下巴,随即肚子“咕噜”叫了一声。他摸了摸肚子,小眉头又皱了起来,“额娘,饿了。” “瞧那俩小揪揪,还挺俏皮。就是这脾气,哈哈,投胎了也一点没变嘛!” “卫氏不易啊,摊上这么个儿子,是福是祸哟……” 镜中的孩童,尚不知万仙瞩目,他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在这森严的皇城中,倔强地、鲜活地成长着,那一点朱砂,如血如焰,在冰雪初融的紫禁城早春里,灼灼生辉。 早膳依旧是清粥小菜,甚至比昨天更稀。小胤禩看着那碗能照见人影的粥,小嘴撅得能挂油瓶,但想起刚才自己“饿死也不吃嗟来之食”的豪言壮语,只好气鼓鼓地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恶狠狠地塞进嘴里,仿佛吃的不是粥,是仇人的肉。 卫贵人看着他这副“苦大仇深”又不得不吃的模样,忍不住莞尔。她将自己碗里稍微稠一点的那部分,悄悄拨到儿子碗里。 小胤禩看见了,动作一顿,抬起大眼睛看着额娘。 卫贵人温柔地笑笑:“快吃,吃了才有力气,等晌午外公想办法送点吃的进来。” 听到“外公”,小胤禩眼睛亮了一下。外公阿布鼐虽然官职不高,但偶尔能通过关系送些实实在在的东西进来,比如几块耐放的饽饽,或者一小包肉干,那对他们来说就是无上的美味。 艰难地用完早膳,小胤禩闲不住,开始在不算宽敞的殿内“巡视”。他迈着小短腿,背着小手,这里摸摸,那里看看。看到窗棂上有灰尘,他会指着对打扫的小宫女凶萌地命令:“擦掉!脏死了!”看到花瓶里枯萎的花枝,他会不满地哼哼:“难看!换掉!”那小模样,活脱脱一个缩小版的严厉主子。 小宫女们想笑又不敢笑,只能憋着应“是”。她们其实并不太怕这位八阿哥,因为他虽然语气凶,却从不无故打骂下人,比起宫里一些表面和善背地里磋磨人的主子,要好伺候得多。而且八阿哥生得实在太好看了,发起脾气来,眉心朱砂灼灼,大眼睛瞪得溜圆,配上那俩小揪啾,不仅不吓人,反而……怪可爱的 第5章 日常 巡视到殿门口,一阵寒风吹进来,小胤禩打了个喷嚏。他摸摸自己身上不算厚实的棉袍,又看看卫贵人身上那件更显单薄的旧衣,小脸沉了下来。 他蹬蹬蹬跑回内间,爬上炕,从炕柜深处拖出一个小包袱,那是外公上次偷偷送进来的一块灰鼠皮料子,不大,但毛色很好,很暖和。卫贵人舍不得用,想留着给儿子做件小坎肩。 小胤禩抱着那块皮料,跑到正在做针线的卫贵人面前,把料子往她怀里一塞,用命令的口吻道:“额娘!给你做件新坎肩!立刻!马上!” 卫贵人一愣,看着儿子不容置疑的小脸,心里暖流涌动,却摇头道:“额娘不冷,这料子好,给我们胤禩做件小坎肩,过年穿。” “不行!”小胤禩斩钉截铁,小脚一跺,“你必须做!小爷我命令你!你看你的手,都冻红了!”他伸出小手,抓住卫贵人冰凉的手指,用力搓了搓,试图把自己的热量传过去,小脸上满是心疼和固执,“小爷我是男子汉,不怕冷!你是女子,弱质纤纤,必须穿暖!” 卫贵人被他这番“男子汉宣言”和笨拙的关心弄得眼眶发热。她反握住儿子的小手,那小手其实也是冰凉的。“好,好,额娘做,额娘做。” 她妥协了,想着用这料子给儿子做坎肩时,自己或许能蹭着边角料做副手套也好。 小胤禩这才满意,但依旧监督着卫贵人立刻动手画样子,才肯自己去玩。 他所谓的玩,也与众不同。既不玩布老虎,也不玩九连环。他找小太监要了一把小木剑——还是他发脾气,嫌弃内务府送来的玩具幼稚,硬逼着人家给他削的。然后就在院子里,像模像样地比划起来,口中还念念有词:“嘿!哈!看小爷我的火尖枪!妖怪哪里逃!” 虽然记忆法力全无,但那刻在战斗本能里的架势,依稀还在。小小的身影在冬日稀薄的阳光下,挥舞着木剑,红衣(虽然是旧衣,但卫贵人总尽力给他穿红色)、朱砂、小揪啾,灵动非凡。 卫贵人偶尔抬头从窗缝望出去,看着儿子那虎虎生风却又难掩稚气的动作,嘴角总是忍不住上扬。她的胤禩,就像这冷寂宫墙里的一簇火焰,鲜活,明亮,或许会烫手,却足以照亮她灰暗的生活。 练完“剑”,小胤禩鼻尖冒汗地跑进来,咕咚咕咚喝了一大杯温水。然后凑到卫贵人身边,看她裁剪皮料。 “额娘,这里要这样……那样……”他小手比划着,明明不懂女红,却偏要指点江山。 卫贵人也不恼,笑着应和:“好,听我们大将军的。” “哼,小爷我将来可是要当大将军王的!”小胤禩扬起小脸,一脸傲娇。 “是是是,大将军王。”卫贵人顺着他的话,手里飞针走线。 午后,外公阿布鼐果然设法托人送进来一小包东西。里面有几个还带着温热的芝麻烧饼,一小包糖渍梅子,还有一小块用油纸包好的酱肉。 这对小胤禩来说,不亚于山珍海味。他眼睛亮晶晶的,小心翼翼地拿起一个烧饼,先掰了一大半,硬塞到卫贵人手里:“额娘,你吃!”然后自己才拿起那小半块,珍惜地咬了一口,酥脆的芝麻香在口中弥漫,他满足地眯起了眼睛,两个小揪啾都仿佛快乐地晃了晃。 吃烧饼,就着温水,再吃一颗酸酸甜甜的糖渍梅子,小胤禩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幸福的时刻。他把酱肉推到卫贵人面前:“额娘,吃肉,补身子。” 卫贵人哪里舍得吃,只撕了一小条,剩下的非要留给儿子。小胤禩却不依,非要看着她吃下去才罢休。母子俩推让一番,最后酱肉大半还是进了小胤禩的肚子,但那份相互依偎、彼此心疼的暖意,却比任何炭火都更能抵御这深宫的严寒。 吃饱喝足,又“监督”卫贵人做了一会儿针线,小胤禩开始犯困。他揉着眼睛,蹭到卫贵人身边,小脑袋一点一点地。 卫贵人放下手中的活计,将他揽入怀中,轻轻拍着他的背。小家伙窝在额娘温暖柔软的怀抱里,闻着那令人安心的气息,很快就睡着了,小嘴微微张着,发出均匀的呼吸声,眉心的朱砂在睡梦中显得格外恬静。 卫贵人低头,看着怀中天使般的睡颜,指尖轻轻拂过他柔软的头发,掠过那两根有些毛糙的红丝带,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怜爱和一丝隐忧。她的哪吒,她的胤禩,这般性情,在这吃人的皇宫里,前路究竟会如何?她不敢深想,只能紧紧抱住怀中的温暖,祈求上苍,能多庇佑这孩子一些。 殿外,天色渐暗,又一天即将过去。而永和宫偏殿内,这对母子的生活,就在这清贫、温暖、以及小哪吒时不时的“凶萌”爆发中,缓缓流淌。他的反骨是他的铠甲,他的桀骜是他的锋芒,而在额娘面前,那偶尔流露的依赖和体贴,则是他内心深处最柔软的角落。这出由他自己执笔的“戏”,在康熙朝的紫禁城里,正以一种独特的方式,悄然上演。 日子便在这清苦与相互取暖中,滑向了年关。紫禁城里的年味渐渐浓了起来,各宫都开始张灯结彩,准备年节用品,唯有永和宫偏殿,依旧冷清得仿佛被遗忘的角落。 这日午后,天空飘起了细碎的雪花。小胤禩(哪吒)趴在窗边,伸出小手去接那冰凉的雪花,看着它们在指尖迅速融化,小嘴嘟囔着:“一点都不好玩,还没小爷我的风火轮带劲……” 他虽然没了记忆,但某些词汇还是会不经意间冒出来。 卫贵人正在灯下赶工,想用那块灰鼠皮在年前给儿子做好坎肩。听到他的嘟囔,抬头温柔一笑:“风火轮是什么?额娘给你做个布轮子玩好不好?” 小胤禩皱着小眉头想了想,似乎也想不明白风火轮具体是什么,只是模糊觉得应该是很厉害、能飞的东西,于是嫌弃地摆摆小手:“不要布轮子,软趴趴的,没劲儿!” 他头顶两个用旧红丝带捆着的小揪啾随着动作晃了晃,像两朵跳动的火焰。 正在这时,殿门外传来熟悉的、刻意放轻的叩门声。小胤禩耳朵尖,立刻像只听到动静的小兔子,噌地转过头,大眼睛亮了起来:“是外公!” 果然,门被推开一条缝,卫贵人的父亲,宫内管领侍卫阿布鼐,带着一身寒气闪了进来。他官职不高,行动需格外谨慎,每次来都不能久留。 第6章 红肚兜 “外公!” 小胤禩欢呼一声,像颗小炮弹似的冲了过去,一把抱住阿布鼐的腿。 阿布鼐连忙弯腰将外孙抱起来,冰冷的铠甲硌得小胤禩“哎哟”一声,但他还是紧紧搂着外公的脖子,小脸在外公带着胡茬的脸上亲昵地蹭了蹭:“外公,胤禩好想你!” 阿布鼐被外孙这热情的举动暖化了心,连声道:“好孩子,外公也想你。” 他看向走过来的卫贵人,父女俩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里面包含了太多的无奈与牵挂。 “阿玛,天这么冷,您怎么又冒险过来了?” 卫贵人接过阿布鼐脱下的带着雪渍的披风,语气带着担忧。 “快过年了,想着给你们送点东西。” 阿布鼐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袱,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打开。 包袱里的东西不多,却件件实在。有一小包饴糖,几块精致的点心,还有一小块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看起来像是火腿的肉。最引人注目的,是包袱底下那一块叠得整整齐齐的、颜色鲜亮正红的棉布,以及一个用木头雕成的小马驹玩具。 “这红布……” 卫贵人有些疑惑。 阿布鼐压低声音道:“偶尔得的,想着快过年了,给孩子做件红肚兜,或是扎头发的带子也好,图个喜庆吉利。这木马,是我闲暇时自己雕的,手艺粗糙,给胤禩玩个新鲜。” 他的话音未落,小胤禩的目光已经被那抹鲜红和那匹精神的小木马牢牢吸引住了。那红色,如此熟悉,如此灼眼,仿佛瞬间点燃了他心底某种莫名的情绪。他挣扎着从阿布鼐怀里下来,扑到桌边,小手小心翼翼地抚摸着那块红布,眼睛亮得惊人。 “红……红色的!” 他喃喃道,然后一把抓起那块红布,紧紧抱在怀里,小脸在上面满足地蹭了蹭,仿佛找到了失散已久的宝贝。接着,他又拿起那只小木马。木马雕得确实不算精细,但形态憨拙可爱,马头昂着,很有几分神气。小胤禩拿着木马,爱不释手,左看右看,小嘴咧开,露出洁白的小米牙,笑得见牙不见眼。 “喜欢!小爷我喜欢!” 他大声宣布,举着木马就在屋子里“骑”了起来,嘴里发出“驾!驾!”的声音,两个小揪啾随着他的跑动欢快地跳跃。 卫贵人和阿布鼐看着他那毫不掩饰的开心模样,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卫贵人更是心中一动,儿子似乎对红色有着超乎寻常的偏爱,平日里也总闹着要穿红衣服,这或许……是他的天性吧。 “额娘!额娘!” 小胤禩举着红布跑回来,眼巴巴地望着卫贵人,“做肚兜!现在就要!要红色的肚兜!” 卫贵人被他那急切的小模样逗乐,接过红布,柔声道:“好,好,额娘这就给你做。快谢谢外公。” 小胤禩这才想起外公,又跑回去抱住阿布鼐的腿,仰着小脸,甜甜地道:“谢谢外公!外公最好了!” 阿布鼐看着外孙那灿烂的笑容和眉间愈发显得精神的朱砂痣,心里又是欣慰又是酸涩。他不能久留,又叮嘱了卫贵人几句,便匆匆离去。 外公一走,小胤禩就化身成了卫贵人的“小监工”。他抱着小木马,亦步亦趋地跟在卫贵人身边,看她量布、裁剪。 “额娘,这里要缝紧点!” “额娘,边上要红色的线!” “额娘,快一点嘛!” 他一会儿提出要求,一会儿又催促,忙得不亦乐乎。卫贵人被他吵得头晕,却又觉得这吵闹充满了生机,让她冰冷的殿宇也有了温度。 为了安抚这只兴奋的小麻雀,卫贵人只好加快速度。她手艺好,又是给心爱的儿子做贴身穿的,更是用心。飞针走线间,一件小巧可爱的红色肚兜渐渐成型。肚兜上没什么繁复的花样,只在边缘用同色线锁了边,简洁又精神。 好不容易赶在晚膳前做完,卫贵人将还带着她体温的肚兜递给眼巴巴等了半天的小家伙。 小胤禩欢呼一声,立刻就要脱衣服换上。 “慢点慢点,别着凉!” 卫贵人连忙帮他脱下外袍和里衣,露出白皙精瘦的小身板。将那件崭新的红肚兜给他穿上,大小正合适。鲜亮的红色衬得他肌肤如玉,眉心的朱砂痣也更加红艳夺目。 小胤禩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红肚兜,开心得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又跑到那面模糊的铜镜前照了又照,小脸上满是臭美和得意。 “好看!小爷我穿红色最好看!” 他美滋滋地宣布,还特意挺了挺小肚子,展示他的新肚兜。那模样,配上他头顶两个因忙碌一天而有些松散的小揪啾,以及因为兴奋而红扑扑的小脸,简直萌化人心。 卫贵人看着他这副可爱的样子,心软得一塌糊涂,忍不住将他搂进怀里,亲了亲他的发顶:“是是是,我们胤禩穿红色最好看,像个小仙童似的。” 晚膳依旧是清粥小菜,但小胤禩因为有了新肚兜和小木马,心情极好,竟然没有挑剔,乖乖地吃完了。吃完饭,他也不肯脱下肚兜,就穿着那件小红肚兜,趴在炕上,摆弄着他的小木马,嘴里嘀嘀咕咕地编着“大将军骑马打仗”的故事,玩得不亦乐乎。 玩累了,他就抱着小木马,蜷在卫贵人身边,身上盖着旧被子,但那一片鲜红的肚兜却像一团温暖的小火苗,在昏暗的灯火下跳跃。 卫贵人轻轻拍着他,哼着不成调的摇篮曲。小家伙眼皮开始打架,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颤动,小手还无意识地摸着身上的红肚兜,嘴角带着满足的笑意,渐渐沉入梦乡。 南天门外,历练镜前。 太乙真人捋着胡子,看着镜中穿着红肚兜、抱着木马睡得香甜的小徒弟,老怀大慰,眼角甚至有点湿润:“瞧瞧!瞧瞧我徒儿!多可爱!穿红色多精神!像不像当年在金光洞的时候?就是那木马寒碜了点,等回来了,师尊给你弄个真的麒麟骑!” 孙悟空嗑着瓜子,嘿嘿直笑:“这红肚兜一穿,更有那味儿了!俺老孙看他玩木马那劲儿,跟当年耍火尖枪也差不太多嘛!就是这清朝皇宫忒没劲,连个像样的玩具都没有。” 杨戬负手而立,天眼虽未开,但目光深邃,淡淡道:“赤子之心,本性难移。纵使身处困厄,其魂中之烈,未曾稍减。这红色,倒是甚合他。” 第7章 第 7 章 旁边有仙家笑道:“这小哪吒,下凡了倒是把卫贵人和那外公萌得不行。你看卫贵人看他那眼神,哎呦,心都要化了。” “可不是嘛,虽然日子清苦,但有这么个活宝在身边,倒也热闹。就是这脾气……哈哈,将来有得瞧喽!” 众仙说笑间,目光却都未离开那镜中一片暖红、睡得香甜的小小身影。这出由哪吒自己执笔,在凡尘皇宫中上演的“特别剧目”,似乎比他们预想的,还要……有趣那么一点点。 日子一天天过去,永和宫偏殿的境况并未因年关的临近而有丝毫改善,反而因各宫打点、人情往来,内务府那些捧高踩低的奴才们,对卫贵人母子这边的克扣愈发变本加厉。 这日午膳时分,小太监提来的食盒比往日更轻。打开一看,里面只有两碗几乎不见米粒的稀粥,一碟黑乎乎、看不出原形的腌菜,还有两个掺着大量麸皮、颜色发暗的粗面饽饽,散发着一种不太新鲜的气味。 卫贵人看着这“膳食”,眉头微蹙,但很快又舒展开,习惯性地想将稍微好一点的那个饽饽递给儿子。 小胤禩(哪吒)却早已不是那个会被轻易糊弄过去的孩子。他伸出小手,一把抓过那个颜色更暗、麸皮更多的饽饽,二话不说就塞进嘴里,用力咬了一口。粗糙的麸皮刮过喉咙,他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小脸憋得有些发红,但他硬是梗着脖子咽了下去,然后才抬起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卫贵人,奶声奶气却带着不容置疑:“这个硬,小爷我牙口好,额娘你吃那个软的!” 说着,他把那碗稍微稠一点的粥推到卫贵人面前,自己端起那碗清汤寡水的,学着大人的样子,“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然后抹了把小嘴,故作豪迈:“看!小爷我吃嘛嘛香!” 可他毕竟才三岁,那粗粝的食物哪里是那么容易下咽的?没吃几口,他就觉得嗓子眼干得难受,小眉头紧紧皱着,咀嚼的动作也慢了下来。但他不肯示弱,依旧努力地、小口小口地啃着那剌嗓子的粗面饽饽,配上那黑乎乎的腌菜,看得卫贵人心如刀绞。 “胤禩,慢点吃,喝点水。” 卫贵人连忙将温水递到他嘴边,声音都有些哽咽。她将自己碗里的粥又拨了一大半到儿子碗里,又将那个“软”一点的饽饽掰开,把里面稍微白净一点的芯子挑出来,悄悄放到儿子的饽饽上。 小胤禩看到了,抬起小脸,嘴唇边还沾着一点麸皮。他看着额娘那带着恳求和水光的眼睛,到了嘴边的拒绝又咽了回去。他低下头,闷闷地“嗯”了一声,接受了额娘的好意,但心里那股无名火却烧得更旺了。他狠狠咬了一口饽饽,仿佛在咬那些克扣他们份例的奴才的肉。 这糠咽菜的一餐,在母子俩无声的相互推让和心疼中,艰难地结束了。 --- 南天门外,历练镜前。 太乙真人看着镜中那小娃娃努力吞咽粗粝食物、却还强装无事安慰母亲的样子,心疼得胡子都翘了起来,原地直转圈:“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你看看!你看看他们给我徒儿吃的什么?!那是人吃的东西吗?那是喂……喂那个什么的!我徒儿堂堂灵珠子转世,三坛海会大神,在凡间竟要受这等屈辱!吃这等猪食!” 他越说越气,指着镜中紫禁城的方向,也不管康熙听不听得见,跳着脚骂:“那个当皇帝的!你是怎么当爹的?!啊?!自己儿子在后宫吃糠咽菜,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你枉为人父!昏聩!糊涂!连自己后院都管不好,还管什么天下!张友人(玉帝)都没你这么不靠谱!” 孙悟空手里的瓜子也不嗑了,火眼金睛里难得没了戏谑,挠了挠头:“这……这确实有点过了。俺老孙当年在花果山,猴子猴孙们也没吃过这等东西。这小哪吒,性子是烈了点,可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投个胎而已,至于受这活罪吗?” 他看着镜中小哪吒那倔强又隐忍的小脸,难得地生出了一丝同情。 杨戬眉头微蹙,额间天眼虽未开,但周身气息微冷。他沉声道:“凡尘帝王,子嗣众多,难免顾及不周。加之宫人势利,拜高踩低,亦是常态。只是……苦了这孩儿。” 他目光落在小哪吒眉心的朱砂和那身依旧鲜亮的小红肚兜上,那抹红色在灰暗的殿宇和粗糙的食物映衬下,显得格外刺眼,也格外坚韧。“不过,观其心志,未曾因此而萎靡,反倒更添韧劲,未必是坏事 太乙真人却听不进去,捶胸顿足:“什么韧劲!我徒儿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需要灵气滋养!需要仙果琼浆!现在倒好,吃这些……这些玩意儿!这要是伤了根基,影响了日后修行,老夫我跟他们没完!” 他心疼得几乎要老泪纵横,恨不得立刻冲下凡去,把乾元山金光洞的仙果灵丹都给小徒弟塞嘴里。 周围其他仙家也是议论纷纷,大多表示同情。 “唉,看着是真让人心疼。” “卫贵人也是个不容易的。” “这康熙皇帝,子孙太多,怕是真没注意到这角落里的母子。” “好在哪吒本性刚强,又有卫贵人全心爱护,总算还有点暖意。” --- 凡间,永和宫偏殿。 吃完那顿难以下咽的午膳,小胤禩的情绪明显有些低落。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去玩他的小木马,也没有练他的“剑”,只是抱着膝盖,坐在炕沿上,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两个小揪啾也无精打采地耷拉着。 卫贵人收拾完碗筷,看到儿子这副模样,心疼不已。她走过去,坐在他身边,将他轻轻揽入怀中。 “胤禩,是不是心里不痛快?” 她柔声问。 小胤禩把小脸埋在额娘怀里,闷闷地说:“额娘,为什么他们总欺负我们?是我们做错了什么吗?” 他虽然脾气爆,但并非不懂事,这宫里的冷遇和歧视,他感受得真真切切。 卫贵人轻轻拍着他的背,声音温柔而坚定:“胤禩,你没有做错任何事。额娘也没有。只是这世道,有时候就是这样。但我们不能因为他们不好,就让自己也不开心。你看,我们虽然吃得不好,穿得不暖,但我们母子在一起,互相心疼,互相依靠,这比什么都强,对不对?” 第8章 和太子起争执 小胤禩抬起头,大眼睛里水汪汪的,却倔强地没有让眼泪掉下来。他看着额娘温柔而坚强的脸庞,伸出小手,摸了摸她略显憔悴的脸颊,突然说道:“额娘,等小爷我长大了,一定让你过上好日子!天天吃白面饽饽,穿最暖的貂裘,住最大的宫殿!让那些欺负我们的人,统统给我们磕头认错!” 奶声奶气的誓言,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和属于孩童的天真霸道。卫贵人被他逗笑了,心底的阴霾也散去了不少。她亲了亲儿子的额头,那点朱砂痣温热:“好,额娘等着。我们胤禩一定是最有出息的。” 被额娘一安慰,小胤禩的心情好了许多。他从卫贵人怀里钻出来,又恢复了那副活力四射的样子。他跳下炕,拿起他的小木马,又开始了他“大将军”的征战,嘴里“嘿哈”有声,仿佛刚才那个蔫蔫的小娃娃只是幻觉。 只是玩闹间隙,他会偶尔跑到卫贵人身边,把自己喝的水杯递到她嘴边:“额娘,喝水!” 或者把自己偷偷藏起来的一小块饴糖(外公上次送的,他一直没舍得吃完)塞进卫贵人手里:“额娘,吃糖,甜!” 卫贵人看着儿子那笨拙又真挚的关心,觉得就算吃再多的糠咽菜,心里也是甜的。她的哪吒,她的胤禩,就像这寒冬里的一株顽强的小草,或许环境恶劣,但他自有其蓬勃的生命力,和一颗金子般赤诚的心。 殿外寒风依旧,殿内,母子俩相依为命的身影,在跳跃的微弱灯火下,勾勒出这深宫之中,最温暖、也最坚韧的风景 春寒料峭,御花园里却已有了些许生机,几株耐寒的梅花疏疏落落地开着。卫贵人见今日天气尚可,儿子又在殿内闷了许久,便大着胆子带他出来透透气。她特意选了偏僻的路径,只想避开贵人,让胤禩跑动一下。 小胤禩(哪吒)今日依旧穿着他那件心爱的小红肚兜,外面罩着半旧的棉袍,头顶两个用外公新送的红布条仔细扎好的小揪啾,精神抖擞。他被困在永和宫偏殿那一方小天地久了,乍一来到开阔的御花园,就像只出了笼的小兽,看什么都新鲜。他挣脱卫贵人的手,迈着小短腿,在铺着鹅卵石的小路上蹦蹦跳跳,一会儿去追偶尔飞过的蝴蝶,一会儿又蹲下来好奇地戳弄刚刚冒头的小草。 卫贵人跟在他身后,脸上带着久违的轻松笑意,不住地轻声提醒:“胤禩,慢点,当心摔着。”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就在他们经过一处假山,准备转向更僻静处时,迎面撞上了一行人。为首的少年约莫十三四岁年纪,身着杏黄色蟒袍,头戴镶东珠暖帽,面容尚带稚气,眼神却已有了几分居高临下的骄矜。他身后跟着几个小心翼翼的太监和哈哈珠子。正是当朝太子,胤礽。 卫贵人一见太子仪仗,脸色瞬间煞白,连忙拉着还在东张西望的小胤禩就要跪下行礼。 小胤禩正玩得高兴,突然被拉住,有些不悦地抬起头,恰好对上了太子打量过来的目光。那目光里带着审视、好奇,以及一丝对于这陌生孩童及其寒酸打扮的……轻蔑。 太子胤礽自幼被康熙带在身边亲自抚养,万千宠爱在一身,地位尊崇无比,何曾将后宫一个不起眼的庶出弟弟放在眼里?他见这小童生得倒是玉雪可爱,眉间一点朱砂尤为醒目,但那身旧棉袍和那明显是边角料改的红肚兜,以及那毫无规矩、直勾勾盯着自己看的眼神,都让他觉得被冒犯了。 “这是哪个宫的?见了本太子,为何不跪?” 太子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亮,但语气里的威压却不容置疑。 卫贵人吓得魂飞魄散,连忙按着儿子的头就要跪下:“太子爷恕罪!这是永和宫卫贵人所出的八阿哥胤禩,年纪小,不懂规矩,冲撞了太子爷,还请太子爷宽宏大量!” 她声音都在发颤。 小胤禩却被太子那命令的语气和眼神里的轻视激怒了。他天生反骨,吃软不吃硬,在永和宫里连克扣份例的奴才都敢怼,何况眼前这个看起来也没比他大多少、却一副“天老大他老二”模样的少年?凭什么要跪他? 他梗着小脖子,用力挣脱卫贵人的手,非但不跪,反而向前迈了一小步,仰着头,毫不畏惧地迎上太子的目光,奶声奶气却字字清晰:“凭什么要小爷跪你?你谁啊?” 此言一出,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卫贵人眼前一黑,几乎要晕过去。太子身后的太监们更是倒吸一口凉气,脸色惨白。 太子胤礽显然也没料到这宫里竟然有人敢这么跟他说话,而且还是个小豆丁!他愣了一下,随即俊脸涨红,是气的。他指着小胤禩,怒极反笑:“好个不知尊卑、不懂规矩的野小子!本太子乃皇阿玛亲封的储君!你一个庶出阿哥,见了本太子,跪拜行礼是天经地义!你额娘没教过你规矩吗?!” “你说谁野小子?!” 小胤禩一听“野小子”和牵扯到他额娘,瞬间炸毛了,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小猫,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他小拳头攥得紧紧的,眉心的朱砂痣因为怒气显得愈发殷红欲滴,头顶两个小揪啾也仿佛充满了战意,“小爷我有名有姓!是皇阿玛的儿子!你才野!你全家都野!” 他气糊涂了,连“全家”都把康熙给捎带上了。 “放肆!” 太子何曾受过这等顶撞,尤其是这“全家都野”简直是大逆不道!他气得浑身发抖,上前一步,指着小胤禩对身后太监喝道:“给本太子掌嘴!好好教教他什么叫规矩!” “不要!太子爷开恩!八阿哥他还小,他不懂事啊!” 卫贵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抱住太子的腿,泣声哀求。 小胤禩见额娘受辱,更是怒火中烧,不但不躲,反而也上前一步,小胸脯一挺,冲着那个奉命上前、面露难色的太监凶萌地吼道:“你敢碰小爷一下试试!小爷我咬死你!” 说着还真龇了龇牙,露出两颗小白牙,配上那凶狠的小表情和一身红衣、朱砂、小揪啾,威慑力不足,萌态和悍气却是十足。 那太监被他这架势唬得一时不敢下手。 太子见命令受阻,更是觉得颜面扫地,怒道:“反了!反了!连个三岁稚童都敢忤逆本太子!你们都是死人吗?按住他!” 第9章 康熙罚哪吒 南天门外,历练镜前。 太乙真人看到这里,急得跳脚,拂尘都快甩飞了:“哎呀呀!要动手了!要打我徒儿了!那劳什子太子!以大欺小!以多欺少!算什么本事!有本事跟我徒儿单挑啊!哦不对,我徒儿现在法力全无……哎呀呀!气死老夫了!康熙是怎么教儿子的?!把这太子教得如此跋扈!” 孙悟空看得抓耳挠腮,又是紧张又是兴奋:“打起来!打起来!嘿嘿,这小哪吒,没了法力,这脾气是一点没改!对着太子都敢龇牙!有俺老孙当年大闹天宫的风范!不过……这形势不妙啊,他那个额娘护不住他啊!” 杨戬眉头紧锁,目光锐利地盯着镜中:“太子骄纵,胤禩刚烈,冲突难免。只是……胤禩年幼体弱,恐要吃亏。” 他看到卫贵人跪地哀求的样子,又看到小哪吒那毫不退缩、准备“战斗”的小身影,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此劫,怕是躲不过了。只看他如何应对,康熙是否会及时干预。” 太乙真人捶胸顿足:“应对什么应对!他才三岁!那太子都十三了!这不明摆着欺负人吗!张友人!你看看!你看看这安排的什么破命格!开局就是地狱难度!我徒儿要是有个好歹,老夫我……我拆了你这凌霄殿!” 他气得又开始口不择言,连带玉帝也埋怨上了。 周围仙家也是议论纷纷: “这太子,确实太过分了。” “八阿哥这性子,也太烈了,一点亏不肯吃。” “卫贵人真可怜,这夹在中间……” “快看!好像有人来了!” --- 凡间,御花园。 就在那几个太监犹豫着要上前按住小胤禩,太子气得快要亲自动手的时候,一声威严的喝斥从不远处传来: “住手!都在干什么?!”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康熙皇帝在一众侍卫太监的簇拥下,正站在不远处,面色沉静,不怒自威。他显然是刚下朝,路过御花园,恰好撞见了这一幕。 太子胤礽一见康熙,脸上的怒气瞬间变成了惊慌,连忙跪下:“儿臣给皇阿玛请安!” 卫贵人也如同见到了救星,泣不成声,只是磕头。 小胤禩却还沉浸在愤怒中,看到康熙,他小嘴一瘪,委屈和怒火交织,竟忘了行礼,指着太子就告状,奶音里带着哭腔:“皇阿玛!他欺负人!他骂小爷是野小子!还要打小爷!额娘都给他跪下了!” 他这一连串的“小爷”和直白的指控,让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 康熙的目光扫过跪地的太子和卫常在,最后落在那个梗着脖子、眼圈发红、小拳头紧握、一身反骨几乎要冲破天际的小儿子身上。那眉心的朱砂,那身刺眼的红肚兜,那两个倔强翘着的小揪啾,以及那毫不掩饰的愤怒和委屈,构成了一幅极其鲜明、甚至有些扎眼的画面。 康熙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这老八,这性子…… 康熙的目光先是落在太子胤礽身上,带着审视。胤礽连忙辩解,语气带着委屈:“皇阿玛,儿臣只是见八弟不懂规矩,见了儿臣不行礼,还出言顶撞,甚至……甚至口出狂言,儿臣只是想教导他一下……” 旁边太子的贴身太监立刻机灵地补充,添油加醋道:“回皇上,八阿哥确实……确实说了些大不敬的话,还说太子爷……‘全家都野’……” 这太监刻意忽略了太子先骂“野小子”和要掌嘴的细节,只突出了小胤禩的“狂悖”。 康熙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本就对太子寄予厚望,宠爱有加,听到自己精心培养的储君被一个三岁稚童如此“辱骂”,尤其是那句“全家都野”,简直是在打他这个皇帝的脸!再看那小儿子,虽然年纪小,但那副桀骜不驯、毫无悔改的样子,眉心的朱砂都仿佛带着挑衅,让他心头火起。卫氏身份低微,看来对这孩子的教养确是疏忽了! “保成受委屈了。” 康熙先是安抚地看了太子一眼,然后目光锐利地转向还倔强站着的小胤禩,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帝王威压:“胤禩!你可知罪?” 卫贵人一听这话,心彻底沉了下去,连连磕头:“皇上!皇上开恩啊!胤禩他还小,他什么都不懂!是臣妾没有教好他,要罚就罚臣妾吧!” 小胤禩却梗着脖子,他并不觉得自己有错,是对方先挑衅的,凭什么只罚他?他忍着眼泪,大声道:“小爷没罪!是他先骂人的!” “放肆!” 康熙见他毫无悔意,还敢自称“小爷”,更是怒不可遏,“冥顽不灵!看来不让你吃点苦头,你是不知道天高地厚!来人!将八阿哥带到御花园东南角那块空地上跪着!没有朕的旨意,不许起来!让他好好长长记性!” “嗻!” 立刻有两个御前侍卫上前。 “不要!皇上!求求您!他还那么小,身子受不住的啊!” 卫贵人崩溃了,扑过去想抱住儿子,却被太监拦住。她只能拼命地磕头,额头用力撞在冰冷的鹅卵石地面上,发出“咚咚”的闷响,很快就见了血痕。 小胤禩看到额娘额头磕破了,鲜血混着眼泪流下来,又惊又怒,挣扎着对康熙喊道:“坏阿玛!不许欺负我额娘!” 康熙见他还敢骂自己,更是气结,拂袖道:“带下去!立刻!” 侍卫不敢怠慢,半请半押地将小胤禩带走了。小家伙被强行按着跪在御花园那块被太阳晒得滚烫的石板地上时,还在不停地挣扎怒骂,小脸因为愤怒和委屈涨得通红,那抹朱砂红得刺眼,两个小揪啾也散乱开来。 卫贵人被宫人扶起,看着儿子受罚的方向,泪如雨下,几乎昏厥,却无力反抗皇帝的旨意。 南天门外,历练镜前。 太乙真人已经气得快要升天了,指着镜中的康熙破口大骂:“昏君!糊涂蛋!偏心眼偏到胳肢窝去了!只听那太子一面之词!我徒儿才三岁!三岁啊!那么大太阳,跪在石板上!他怎么忍心?!他怎么忍心啊!还有那卫贵人,多好的孩子娘,头都磕破了!这张友人安排的什么狗屁命格!这皇帝是个睁眼瞎吗?!” 孙悟空也收起了嬉皮笑脸,金箍棒都掏出来拄在地上,火眼金睛里冒着火光:“这玉帝老儿……啊不是,这康熙老儿确实不地道!小的打架,各打五十大板也就罢了,他倒好,直接偏袒大的!俺老孙都看不下去了!那小哪吒身子骨受得住吗?” 第10章 卫常在求康熙 杨戬面色冷凝,周身气息仿佛都结了一层冰霜。他看着镜中那小小身影被强按着跪在烈日下,看着卫贵人额头的鲜血,沉声道:“帝王心术,权衡利弊。太子乃国本,不容有失,即便有错,亦需维护其威严。胤禩母子,无足轻重,杀鸡儆猴,以儆效尤。只是……此举,未免过于凉薄。” 他顿了顿,看着小哪吒那即便被压跪在地,依旧试图挺直的小小脊梁,语气带着一丝复杂,“这傲骨,怕是更难磨平了。” --- 凡间,御花园。 午后的日头毒辣,晒得石板滚烫。小胤禩(哪吒)被迫跪在空地上,小小的身子在烈日下微微发抖。膝盖被硌得生疼,太阳晒得他头晕眼花,汗水顺着额角流下,浸湿了散乱的头发,流进眼睛里,又涩又疼。他咬着嘴唇,不肯哭出声,心里充满了愤怒和委屈。坏阿玛!坏太子!还有那些欺负他和额娘的坏人! 不知跪了多久,他感觉快要撑不住了,小脑袋一点一点地。 就在这时,一片阴影笼罩了他。 小胤禩迷迷糊糊地抬起头,刺眼的阳光被一把油纸伞挡住了。撑伞的是一个约莫**岁的少年,穿着皇子常服,面容清俊,神情沉稳,正是皇四子胤禛。 胤禛是恰好路过,看到了这边跪着的小小身影。他认得这是卫常在所出的八弟,年纪很小。见他在烈日下暴晒,小脸惨白,嘴唇干裂,那两个小揪啾也散了,看着十分可怜。他素来性子冷清,但并非铁石心肠,尤其对幼弟,还是存了一丝不忍。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将伞大部分都倾斜到了小胤禩的头顶,为他遮住了毒辣的阳光。 感受到一丝阴凉,小胤禩混沌的意识清醒了些。他仰头看着这个陌生的哥哥,对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眼神很平静,没有太子那样的轻视和恶意。他抿了抿干裂的嘴唇,哑着嗓子,带着戒备问:“……你谁啊?” 胤禛看着他警惕又虚弱的样子,淡淡道:“四哥。” 小胤禩眨了眨被汗水糊住的眼睛,记住了这个给他撑伞的“四哥”。他没有说谢谢,只是低下头,但紧绷的小身子似乎放松了一点点。 胤禛也没有再多话,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里,为他撑着伞,直到远处有太监张望,他才收起伞,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这把伞带来的阴凉和那片刻的无声陪伴,在这冰冷的惩罚和灼热的烈日下,像一滴微小的甘露,短暂地滋润了小哪吒干涸的心田。然而,身体的痛苦和内心的屈辱,却远未结束。卫贵人仍在宫中苦苦哀求,额头上的伤灼痛着,却比不上她看到儿子受罚时的心痛万分之一。 这漫长的惩罚,才刚刚开始。而小哪吒骨子里的反骨,经此一遭,非但没有被磨平,反而在烈日和屈辱的浇灌下,如同石头下的野草,更加顽强地滋生起来。 御花园东南角,那小小的身影在烈日下摇摇欲坠。膝盖早已从最初的刺痛变得麻木,石板蒸腾的热气几乎要将他单薄的小身子烤干。嘴唇干裂起皮,小脸煞白,唯有眉间那点朱砂,依旧固执地红着,像一粒不肯熄灭的火种。汗水流进眼睛,又涩又疼,他却倔强地不肯闭上,死死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耳边嗡嗡作响,是蝉鸣,还是自己心跳的声音?他分不清了。额娘……额娘在哪里?她头流血了……坏阿玛…… 养心殿外。 卫贵人被宫人搀回永和宫后,仅仅简单处理了一下额头的伤口,血是暂时止住了,可那一片青紫红肿,衬着她苍白如纸的脸色,更显触目惊心。她坐立难安,眼前全是儿子在烈日下受罚的小小身影。那么毒的日头,那么硬的地,胤禩才三岁,他怎么受得住? “不行……我得去求皇上……我得去……” 她喃喃着,推开试图劝阻的宫女,踉踉跄跄地又冲出永和宫,直奔养心殿。 养心殿外,侍卫肃立,气氛凝重。卫贵人扑通”一声跪在殿前冰凉坚硬的青石砖上,对着紧闭的殿门,泣声高呼:“皇上!臣妾卫氏求见皇上!皇上开恩啊!八阿哥知错了!他真的知错了!求皇上饶了他吧!” 殿内毫无回应。只有檐角的风铃在微风中发出清脆却冰冷的声响。 卫贵人不肯放弃,她知道这是唯一的希望。她一遍遍地磕头,额头刚刚凝结的伤口再次崩裂,鲜红的血顺着鼻梁、脸颊流下,滴落在青石砖上,晕开一小片刺目的红痕。 “皇上!胤禩才三岁啊!他身子弱,经不起这样跪啊!皇上!一切都是臣妾的错,是臣妾没有教好他!您要罚就罚臣妾吧!臣妾愿意代他受罚!求您让他起来吧!” 她的声音从最初的凄厉,渐渐变得嘶哑,带着血沫和绝望的颤音。每一声哀求,都像重锤敲在寂静的宫殿前。侍卫们眼观鼻,鼻观心,面无表情,但紧握兵器的手微微泛白,显露出内心的不平静。 “皇上……臣妾求您了……看在胤禩是您骨血的份上……饶了他这次吧……” “皇上……臣妾给您磕头了……” “咚……咚……咚……” 那一声声沉闷的磕头声,混合着她嘶哑的哀求,在养心殿前回荡。血迹在青石砖上蔓延,她的意识开始模糊,眼前阵阵发黑。支撑着她的,唯有那份为母则刚的信念,绝不能让孩子独自承受这一切。 殿内,康熙并非没有听到外面的动静。他坐在御案后,手里拿着朱笔,却久久未能落下。卫氏那带着哭腔的哀求,那一声声磕头的闷响,像无形的丝线缠绕着他。他并非铁石心肠,那毕竟是他的儿子。可是,胤禩那孩子的性子……若此次不加以严惩,日后岂非更加无法无天?太子威严何在?宫规何在? 他烦躁地放下朱笔,对身边的梁九功挥了挥手。 梁九功会意,悄声走到殿外,看着额头血肉模糊、几乎瘫软在地的卫常在,心中也是一叹。他上前低声道:“卫贵人,您这又是何苦呢?皇上正在气头上,您这样……也无济于事啊,还是先回去吧,等皇上气消了……” 卫贵人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抓住梁九功的衣摆,泣不成声:“梁公公……求求您……帮我求求皇上……胤禩他真的受不住了……他会没命的啊……” 梁九功为难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示意旁边的宫女上前扶她。 卫贵人却挣脱了宫女的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再次重重地将额头磕向地面,发出一声令人心悸的闷响:“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