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想当纨绔[穿越]》 1. 故人归 01 《休想当纨绔》 文/小时也 2023首发晋江文学城 ----------- 龙平二十一年,春。 入了夜,京都城仍然一片热闹景象。 从东直门到中大街,再由中大街延伸到十二条坊市二十四条街,房屋鳞次栉比、灯火通明,伴随着商贩吆喝声,戏台上锣鼓喧天。 朱雀街外的民宅区却异常的安静。 几近子时,王小鲈穿着缝补了多次的薄袄,将双手放在嘴边哈了口气,提起刁斗运势。 “咚!——咚!咚!” 三更天了。 巷内深处,寒风从头刮到尾,门户上挂着的灯笼明明灭灭,黑夜正在一点点吞噬着最后的光明。 王小鲈有点困了,昨晚打更一整晚,今日又和人赌了一个下午,根本没怎么休息。 他掐了把大腿,打起精神。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天干物燥,小心……” 剩余的话音被吞进了肚子里,他看见深巷的尽头火光透亮,在这黑夜中像只大妖怪在叫嚣。烈火的光与热打在他脸上,瞌睡一下子就醒了。 “——走水啦!来人啊,救火啊!” “走水啦!” “快来人啦!” 长夜被唤醒,家家户户点起了灯。有一家仆模样的大汉提着一大水桶水从家里蹦了出来:“快救火——” 静谧的小巷顿时兵荒马乱起来,从各家各户奔出来的人提着水桶往火情处跑。 起风了,火势立刻加剧,就像浇了油一般,火舌席卷了整座宅子,以燎天之势直直往上。 城墙上站着个戴帷帽的人,全身融入黑夜静静地立着,朝着朱雀街的方向。见火势越烧越大,他无声地勾了勾唇角,然后压低帽檐,在守卫官兵赶来之前退了出去。 …… 翌日。 京都城外道上往来行人络绎不绝,申时,一辆约一丈长、六匹白马拉着的马车驶入官道。 马车周身无不精致,车厢外琉璃点缀,檐下风铃缓缓垂下顺着马儿奔跑发出清脆的响声。横杠前的六匹白马,通身莹白毛发顺滑,无疑是六匹好马无疑。 京都人向来奢靡,但这么豪华的马车众人还是头一次见。 马车很快驶没官道,众人侧目,所过之处余香阵阵。若有人眼神好使,定会注意到后方窗棱下刻着金光闪闪的“萧”字。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车内,萧洄半卧在塌上,忽然没由来的说了这么一句。 他躺着的姿势十分随意,墨发顺着撑着的手臂滑下也毫不在意,任它们松松散散。 灵彦撑起车窗,趴在窗沿上神色兴奋:“公子,我们马上就要到京都啦!” 少年眼睫未抬,懒懒地回了一句:“唔……不错。” “公子,您刚才为何说那句话?” 公子问:“哪句?” “就,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这句。” “哦,没什么意思。就是觉得京都的春风有些稀奇,想吟诗来着,到了脑海中就蹦出了这么一句。” 京都的春天和金陵的完全不同。 灵彦转头看他:“公子,咱们离京六年,如今好不容易回来了,你怎地看起来一点都不高兴?” “不高兴?有吗?” 灵彦心说,是啊,有啊。您看起来一点都不激动,至少远没有之前出金陵城那般。 萧公子伸了个懒腰,腰间环佩叮当,袖袍滑落,露出一截纤长的手腕。那手臂很细,成年男子一只手都能圈住。 他转身换了个舒服的位置。 “累了,不想激动。” 萧洄把手上的一沓信悉数扔在小桌上。 “瞧瞧,我这前脚才刚离了金陵,外祖母后脚就写信过来了。” 这信打金陵来,萧洄外祖秦家乃金陵城第二富的家族。在金陵的六年,萧洄娇生惯养,被人宝贝似的呵护着,要星星不给月亮,没少生出些少爷毛病。 就比如这出行用的马车,排场比知府还大。 但没办法,谁叫他们有钱。 “秦老夫人那是喜欢公子,喜欢你才想你呢。”灵彦呲着大牙乐道。 对这一点,萧洄倒是赞同,他从桌上拈起枚果子送入嘴里,没再说话了。 半晌,车前逐渐热闹起来,鼎沸的人声从四面八方传入马车内。片刻后,负责赶车的季风把车一停,靠在车门上,低声道:“公子,京都到了。” 萧洄这才起身,用折扇轻轻挑开另一扇窗户,一片繁华热闹的景象在他眼前展开。城门上,“京都”二字豪放不羁,似在向天下昭示着这座城的底蕴和地位。 据说,这是前朝某位大儒亲自提笔写下的。 透过那一大两小的三扇门,京都城便就在眼前了。 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这便是天下英雄尽入吾彀中矣的京都。 京都,一座梦想之城。 萧洄低眸,喃喃道:“真是好久不见了。” 他放下窗帘,靠在榻上闭上眼:“进城吧。” 过了城关,正式入城后,街道两边的小贩卖力吆喝着,食物的香气顺着风飘了过来。马车行到主街时,萧洄被一道刺耳的声音吵醒了。 “你他娘的还想跑,兄弟们给我把她抓回来!” 丫鬟模样的姑娘泪眼婆娑地挡在自家小姐面前,试图用柔弱的身躯建起一座壁垒。 “你们、你们简直欺人太甚!皇城底下竟然知法犯法!” “法?那你倒是说说,我们到底犯了什么法啊?” “我……”丫鬟一下卡壳了,她和小姐一般都待在深闺之中,今日若不是要接许久没回家的少爷,是绝对不会出门的。如今头一回没带家丁出行就撞上这事儿,以她的见识,哪里知道对方犯了什么法。 此人如此熟练的做法,想必是个惯犯,几个凶神恶煞的汉子围着她们,丫鬟虽然也怕,但她还是颤颤巍巍地伸着双臂保护自家小姐:“光天化日之下你们怎么能做出这种事,他日我们定要告到大理寺去,让晏大人收拾你!” “可笑,晏大人日理万机,哪有时间处理一个小姑娘,来人,给我拿下!” “你、你别过来!——救命啊!有没有人救救我们啊……来个人啊……” “小薇——” 被盯上的姑娘是当真好看,泫然欲泣求救的模样引得路人怜悯至极,但也都只是看着没人敢上前。 因为想要强抢民女的是王家人,王贺之王大纨绔。 王家,一个商贾之家。原本在京都的地位也就那样,但人家一支旁系的女儿竟嫁给了当今首辅的嫡长子、当朝户部尚书、大兴王朝八大才子之一的萧叙为妻。 从此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连带着王家在京都的地位也水涨船高。 而王贺之,便是王家嫡系一脉唯一的儿子。因为家中有人罩着,王贺之在城门口这一片简直是横着走,并且出了名的好色。 强抢民女这样的戏码每月都要上演几次,一开始也有人挺身而出。只是英雄救美的英雄往往下场都不太好,日子一长,也就没什么人敢上前了。 毕竟,就连官府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两位姑娘的哭腔跟长了脚似的直直传入萧洄车里,他迅速睁眼拍了拍车窗:“停。” 马车应声而停,萧洄将衣襟理好,拿上装逼用的折扇,起身:“下车,过去看看。” …… 北镇抚司。 萧珩大步跨入停尸房,不知道打哪来,身上带着的寒气竟然比房内的更重。 “结果如何?” 停尸房中央就躺着一具快烧成碳的尸体,仵作正小心翼翼地用小刀刮开表皮。除开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外,面前还站着一位青衫男子,光是看背影便觉此人气质非凡。 青衫男子道:“还在检查,不过快了。” 声音竟然也格外的好听。 萧珩点头,走去隔壁桌倒了杯茶,入口微苦,还凉。这位杀人用刑连眼皮子都不眨一下的指挥使迅速皱了下眉,一瞬即逝。 “停尸房的茶你也喝?” 青衫男子走过去扔给他一包用油纸包着的方糖。萧珩皱眉接住,打开往嘴里送了一颗,吃完还不忘呛回去:“你一个男人怎么还随身带糖?” 青衫男子轻轻笑了一下,“出门前我娘塞给我的。” “长公主还真是……”萧珩啧了一声,顿时离他远远的:“打个商量成不,你能别这么笑?” “笑成这样,勾引谁呢?” 他嘀咕:“我可是有主的人。” 青衫男子:“……” 他无声换了个话题,道:“死者是工部侍郎汪长宣,昨夜凌晨,朱雀街一场大火,他便在其中。可疑的是,那场火挺大,整座宅子都快烧成了灰,尸体却只有一个。” “汪长宣被烧成了碳,究竟有没有凶手,这点存疑。” 青衫男子嗓音虽然淡,可低声叙述时胜如同情人耳语。他说:“仵作说,死者口鼻处均未发现烟灰痕迹,这说明,其在火情爆发之前就死掉的可能性很大。” “朱雀街那座宅子,是放在汪长宣本人名下的。” “嗯,这点我也查到了。”萧珩肃声道:“在这之前,我北镇抚司从未听说此事。” 锦衣卫,皇帝的眼线,专门负责调查情报。 “你大理寺行动倒是迅速。” 边上锦衣卫们闻声悄咪咪瞥了青衫男子一眼,而后又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 青衫男子道:“不及萧兄。” 萧珩皱眉:“晏西川,好生说话。” 别阴阳怪气。 青衫男子,也就是他口中的晏西川,如今的大理寺正卿本人,朝他的方向拱手,不再说话了。 对方剑眉星目,静静立在那儿仿佛快要入定,成为画中人。 右耳垂有一个耳洞,但却并无任何装饰。 见他这样,萧珩也懒得理,扭头又将注意力放到汪长宣的死因上。 绣春刀刀把被他无意识地摩挲着。 “报!” 门口进来个锦衣卫。 “禀报大人,门口有个人来报官,说是您的弟弟。” 脑子里刚冒出来的想法瞬间消失,萧珩一愣,下意识道:“我哪来的弟弟?” 为您提供大神 小时也 的《休想当纨绔[穿越]》最快更新 1. 故人归 01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 故人归 02 萧珩的弟弟本人正在北镇抚司门口。 他左右两边分别站着灵彦和季风。季风一个人押着四五个大汉,弄得对方毫无反抗之力。丫鬟小薇和那位被欺辱的小姐正在灵彦的陪伴下缩在一边。 门外一条街上满了百姓,正对着门口指指点点。 “就是这个少年敲响了鸣冤鼓?” “乖乖,北镇抚司门的鸣冤鼓有多少年没响过了?原来真的有人敢向锦衣卫喊冤。” “伸冤是不是来错地方了?他不去大理寺六扇门来北镇抚司干什么。” “呀,那少年身后那个不是王贺之吗?还有他的纨绔同伙。” “我看看,还真是。王贺之这是踢到铁板了?锦衣卫可不是好惹的,一旦决定要管,那可没有好下场。只是萧指挥使这样的,会管这种事吗,那少年不会被打一顿吧?” “这你就不清楚了吧。”有几个热心群众明显是知道点内情的:“我们是跟着从城门口一路走过来的,你们以为王贺之为什么不反抗?你们以为那少年为什么上的北镇抚司而不是大理寺?” 说话的人并未卖关子,而是一指停在一旁的马车:“看那边。” 白马香车,好东西。 也好贵。 “看见车尾的‘萧’字没?” “哦!我懂了,原是萧家人,怪不得这么大胆。” “不过话说回来,萧家何时又出了位这么标致年轻的公子,没听说啊,难道是旁系的?” “也没听说萧家旁系有什么人,前段时间倒是听说萧三郎要从金陵回来了,不会就是他吧?” “也不是没可能。” “不是我说……”旁边听他们讲了半天的男子弱弱举手,“难道各位忘了,那萧珩不是早已同家里决裂了吗…以他的性格,如果说……” 男子止了话头,他虽然不说,但要表达的意思众人却是懂的。 锦衣卫,嗜血的恶魔,是不可能有亲情存在的。 不一会儿,前去通报的锦衣卫回来了,恭恭敬敬地将人迎了进去,大门随着最后一人踏入的步伐而关闭,隔绝了一众想看热闹的视线。 等着看好戏的群众遗憾地叹了口气,不少人摇着头离去,也有人固执地守着。 但都不敢闹腾。 没人敢在锦衣卫面前闹腾,除非不想活了。 . 堂内,萧珩看着这个已六年未见的亲生弟弟,心情有些复杂。 哎,又要当哥哥了,好烦。 一回来就让他给擦屁股,好烦。 “回来了?”萧指挥使没什么情绪道,声音不冷不热。 少年没恼他这态度,反而笑起来,桃花眼里暖意一片,温声喊人:“二哥,好久不见。” 萧珩淡声嗯了一下,想起他来这儿的意图,问:“你来这儿是——” 眼神落到那五个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大汉身上,诡异地沉默了两秒,神色复杂地开口:“报官?” “嗯。” 萧洄转身,手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那柄折扇,笑容未变。 “见到锦衣卫指挥使,尔等还不下跪?” 笑是笑着的,只是那笑容在王贺之等人看来,多少还是有些怵。待看到旁边抱胸站着的季风以及冷着脸看过来的萧珩之后,腿一软,刷的一下就跪了下去:“二哥哥,救我二哥哥!” 萧珩眯着眼将人瞧了半天,不确定道:“王贺之?” “是我啊二哥哥!呜呜呜……” 他脸上肿了好几个大包,季风之前没留手,青一块紫一块,鼻涕眼泪混着血一块流下,如此面相就是亲娘来了也不一定认得出来。 萧珩差点笑出声。 他这弟弟下手也忒重了。 “你打的?”他问少年。 此刻他才有机会打量眼前的人,一身水蓝色长袍,束着高马尾,唇红齿白,那双桃花眼望过来时总是含情脉脉的,但眼神清亮,是没经过打磨的璞玉。右眼睑处的一颗痣恰到好处,使其多了一分同龄人所不曾有的妩媚。 长相遗传了萧家人的高颜值,绰约多姿,丰神俊朗,和小时候大差不离。只是这性格倒是变了不少。 萧珩太久没当哥哥,一时有些局促,但他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萧洄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人不是我打的,但是是我让人打的。” 王贺之哭得打嗝:“呜呜呜呜二哥哥你听见没,是他叫人打我,咱弟弟居然叫人打我!你要替我做主啊呜呜呜……” 萧珩本就没什么表情的脸彻底冷了下来:“谁跟你咱弟弟。” 萧洄那边也同时出声:“谁是你二哥哥。” 王贺之一下子就不说话了。憋不住要打嗝,他就用手捂住嘴,眼泪汪汪的。 萧珩语气没什么温度:“我可没你这弟弟,别乱攀亲戚。” 一直到对方斜眼瞧过来时,王贺之身上的鸡皮疙瘩又起了一层,而他身边的兄弟早就吓得发抖了。 直到现在他才反应过来,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他的便宜姐夫萧叙,而是早就和萧家脱离关系的、锦衣卫人尽皆知的杀神。 这样的人又怎么会帮他。 但同样的,明明已经跟萧家决裂的人怎么会对另一个萧家人如此温和——至少没有对他这般冷漠。 * 一直到出了北镇抚司大门,萧洄一路上收到不少好奇打量的目光,他抿了抿唇,不动声色地看回去,被发现的几个锦衣卫不好意思地冲他拱了拱手。 萧洄点了下头。 到了门外,百姓们已经散去了不少,剩下的人看到他出来,原本安安静静的地方顿时吵了起来—— “咦,怎么只有这位公子和那姑娘出来了,王贺之真的被抓进诏狱了?” “他真是萧家那神童?真的回来了?” “萧珩居然真的站在自己弟弟这边……” “妹妹!” 人群中艰难地挤出来位男子,高高绾着冠发,套着一个精致的白玉冠。 他被锦衣卫拦在近前,本能地瑟缩了下,但为了亲妹,还是大着胆子踮起脚朝门口喊:“妹妹!妹妹哥哥在这儿!!” “哥!” 姑娘一眼瞧见她哥,想起今天的糟心事忍不住又要哭,但更怕哥哥受伤,忙求助地看向萧洄 。 萧洄低头跟带他出来的锦衣卫说了句,没想到人家居然真的二话不说放人了。 倒是和传闻中不太一样。 那锦衣卫说:“萧公子,卑职周牧。您是萧大人的弟弟,不用叫我大人。” 萧洄便笑着说:“那就叫你周大哥吧。” “周大哥不必再送,我直接坐马车回去即可。” “是。” “萧……三公子?”姑娘拉着她哥凑过来,迟疑道。 那男子闻言惊讶地望过去:“萧三公子?可是萧府那离京六年的神童?” “在下仰慕三公子很久了,传闻不如一见。我叫乔浔,这是小妹乔笙,多谢萧公子出手相助。” “只是不知那恶棍被带到哪里去了,若是被我遇见,我真想亲手打他一顿。”乔浔语气恶狠狠的,跟他小绵羊一般的长相有些不符。 恶棍自然指的王贺之。 “我已叫人将他揍过一顿,二哥派人去了王府通知此事,届时应当还会再挨顿打,无需担忧。”萧洄顿了顿,却是提起另一件事:“你就是乔浔?” 乔浔明显愣了一下,“呃,萧公子认识我?” 谈不上认识,就是在他收集的情报名单里。萧洄脑海里浮现出几行字。 乔浔,京都乔家嫡长子。 好玩乐,不喜读书。 性耿直豪爽,为人桀骜难驯但有一颗君子心。 虽为纨绔,然可交也。 萧洄眨了下眼:“乔家公子声名远播,略有耳闻。” 乔浔哪能听不出来这是句客套话,就他这样的,不被人在背后穿小鞋就不错了,还美名呢,想都不要想。 “好说好说。今日多谢萧公子拔刀之义,京都城也有我乔浔说话的一席之地,当然我是指当官的除外哈。若公子需要,乔某必定全力以赴。” “乔兄言重。”萧洄颔首,目光又落在乔笙身上,“乔姑娘今日受惊了,回去好好修养。” 少年人轻声一笑:“至于那王贺之,贵府且等着。明日王府人必定上门致歉。” 说完,他行了个君子礼。 “家中还有些事,萧某先行告辞。” “萧公子慢走。” 马车停在一丈外,所过之处人群自动分成两列空出一道路来,他们围在一起指指点点。萧洄用折扇遮住半张脸,提袍登上轿蹬。忽有所感,抬起了头。 顺着感觉望过去,只见到一辆再寻常不过的马车从北镇抚司偏门驶出,背着这边朝深巷驶去。 他只来得及看见车屁股。 灵彦在他身后问:“怎么了公子?” 萧洄回神,压下心中奇异的感觉,摇了摇头,道:“无事,回府吧。” …… 京都之南,萧府。 从主院出来,萧洄吩咐季风将从金陵带的礼物给各房送去,尤其是送给他两位侄子的东西,可马虎不得。 萧家家主萧怀民并未纳妾,但丝毫不妨碍萧府人丁兴旺。萧老夫人仍然健在,萧洄上头还有两个嫡亲哥哥。分别是当今户部尚书和锦衣卫指挥使。 一个正二品,一个正三品。 如此年少有为,当真是不可多得的才子。 事实上,他们两人也的确是大兴朝有名的才子。 自当今皇帝泰兴帝登基起,二十一年内,共涌现出八位天才,时人称大兴八大才子。他大哥萧叙、二哥萧珩分别是被载入的第一位和第三位才子。 就很牛。 同萧老夫人请完安,又跟老人家消磨了一会儿时光,萧洄才慢悠悠地转回南院。 南院,他的院子。 六年未归,这里的一切都没怎么变,就连下人也是当初他亲自挑的那一批。 “公子回来啦!!!” 还未进门,大老远就听见出来望风的香荷朝院子里喊道。很快,乱七八糟从院子里冲出来一堆人,敲锣打鼓,四处宣扬: “少爷回来啦!!萧洄少爷回来啦!!南院有主啦!” 站在最后的,竟然还有一副用红纸写的大字: “欢迎少爷回家” 写得大大的。 萧洄眼睛也瞪得大大的。 半晌,有些无语地跟灵彦对视了一眼。不是,他六年前教的东西,这群人怎么还记得,甚至还用到了他身上。 萧洄在一众仆人的簇拥下进了门。 他心情好,见人就赏。得了赏,大家伙笑得乐呵呵的。有些丫鬟不知道想到什么,笑着笑着竟然就红了眼。 然后就跟疫病似的,没多久,满屋子下人快哭了一半,给萧洄和灵彦吓了一跳。 “哭什么。” 哭得最凶的,是香圆。她在这里年纪最小,当初也是萧洄从街上捡来的小乞儿,没有他,这姑娘很难活下去。 “呜呜呜……少爷这一走就是六年,逢年过节也不过来,您给老夫人房里、老爷房里、大少爷和二少爷房里都有写信,甚至就连小小姐和小少爷都有,我们南院这么多号人,六年了,一封信也没收到过,呜呜呜呜……” “是啊少爷,我们都是您亲自挑的、手把手教的,还没伺候您多久就去了金陵,还就带了季风和灵彦过去,您不会知道我们这些人守着这座空空的院子是怎么过来的。” 萧洄哭笑不得:“我不在,不是更方便你们吗。不用听谁的命令,难道不好吗?” “不好。”一小厮道:“我们都是少爷您亲自救下的人,我们的命早就是少爷的了。在奴才们心里,您就是我们唯一的主子,主子就是天,主子让我们去死也绝不犹豫。” 几个丫鬟小厮定定重复:“绝不犹豫。” 就连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季风和灵彦也是,定定看着他,同这些人一个眼神。 毫不犹豫。 萧洄心中一暖,紧接着却又后知后觉感到一阵寒意。 “行了,我知道你们忠心。只是这种话日后不要再说了,我不会让你们去死,也不会有人敢让你们去死。动不动就去死之类的话,我不爱听。” 众人虽对他态度忽然的转变有些茫然,不过萧洄是他们心中唯一的信仰。 他说什么,他们就做什么。 死不死之类的……以后少提就是。 好赖说上会儿功夫,萧洄实在太累,奔波将近半月还没怎么休息,他把所有人打发出去,又让季风提了桶热水进来舒舒服服泡了个澡。 等做完一切,早已过了晚膳时间。萧洄食欲不高,就没让厨房做菜,只从房里捡了些水果糕点垫肚子。 早春,京都还有些冷,屋内碳火烧得很旺,少年只着件中衣,墨发半干,松松倚在床榻上。 这副身子之前中过剧毒,底子不太好。无数名药供着,这么些年下来,才堪堪好转了些。 当年走得急,路之迢迢,还没到金陵就差点病翻厥过去,吓得他表哥秦羽带着金陵最好的大夫快马加鞭赶过来接他。 这副身体他其实是满意的,但就是太瘦、太柔弱了。 冬春之时,有厚厚的衣服遮着还不觉得,一旦脱下棉服就快只剩下骨架了。 萧洄早已习惯,喝完药,揉着太阳穴再次躺在了这张金丝楠木床上。 或许是这张床的缘故,萧洄竟然又梦到了他刚穿越过来时发生的事。 为您提供大神 小时也 的《休想当纨绔[穿越]》最快更新 2. 故人归 02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3. 故人归 03 这是萧洄来到这个世界的第六年。 他原本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他来自未来。 在那个遥远的未来里,他也名萧洄。是一位刚跨级考完高考,被各大名校争抢的少年天才。他生来是个孤儿,没人知道父母是谁。 因为头脑过于聪慧,萧洄很快被军方看中。在那个战火纷飞、急需科技人才的时代,他这样的最为珍贵。 军方的人甚至为他规划了好多条光明的未来。 只是养了十六年的、被当做工具一般培养的人甚至还没来得及用就匆匆消失了。 萧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穿越的,只记得那天晚上刚从养育自己多年的军方老大那里得知了自己的存在只是为了以后的研究,以用来更好的保护人类。而大学开学的当天,便是他这只工具发挥作用的时候。 如一记棒槌敲在胸口,浑浑噩噩睡去后,再睁眼时就是在这张金丝楠木床上。 他穿越到了这个就连野史都没记载过的朝代。 只是穿越过来的时机似乎不太好,原身正发着高烧,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是痛的,血液中像是蚂蚁扎堆,在狠狠地啃咬。伴随着床边延绵不绝的哭声、争吵声。 当一只手捏着银针朝他人中穴插.来时,萧洄双眼一黑,再次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是一周后。 疼痛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而减轻,相反好像更痛了。犹记得他睁眼时,周围人的小心翼翼,以及在发现他几乎忘记了所有的时候复杂的表情。 有惋惜,有遗憾,但更多的,是关心和如释重负。 他意识到这里的很多人也许是爱着“他”的,在那样严格的环境下生长,萧洄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微笑。 任何情况下他都带着笑。 于是他就撑起身子,目光略过屋里人,艰难地扯了扯嘴皮,露出了来到这个时代后的第一个笑容。 不要哭了,来,跟着我。 笑。 只是哭声好像更大了。 萧洄有些茫然。 醒来后又一周,这副身子能下床了。装了七天傻,不想再坐以待毙下去。于是萧洄在书房里泡了一天,看完了所有史书,对这个时代终于有些了解。 看到最后一本时,他在书柜后头发现一个暗括,里面装着很多信。 很多封同样笔迹的信,和一封还未来得及寄出去的信。 …… …… 卯时,天未大亮。 萧珩踩着一身晨露进了大殿。 “禀皇上,臣有奏。” 泰兴帝坐在龙椅上,俯瞰文武百官,冕旒后的双眼如隼,目光如炬。 “准奏。” “启禀皇上,前夜朱雀街大火死者已查明,确系失踪的工部侍郎汪长宣无疑。锦衣卫已封锁现场,臣还得知,被火烧的宅子,是汪长宣买来记在其女汪绮罗名下。” “仵作已验过尸体,汪长宣极大可能死于他杀。这是详细的尸检记录。” 大太监范阳接过他手中的奏折,低着头,将其置于上方,呈给泰兴帝。 数息之后,皇帝的脸色骤然变得难看。 “呵!什么人这么大的胆子,竟敢谋害朝廷命官!”泰兴帝震怒地将奏折拍在龙案上。 满朝哗然—— 百官交头接耳,均被这个结果震惊得无以复加。但人心各异,有的在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有的在想汪长宣如此圆滑之人究竟得罪了什么人,还有的在想,这汪长宣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不知道挡了多少人的路,死得好! 但更多的是恐惧。 因为死者是他们的同僚,是朝廷命官。 居然有人谋害朝廷命官,并且还成功了。 这个念头很快传开来,人人自危。 除了站在前两排的。 那些都是前三品的官,就算泰山崩于眼前依旧淡定的存在。 “肃静!如此吵闹成何体统,把朝堂当菜市场了不是!?” 百官一抖,闭上嘴了。 刑部尚书穆同泽忽然出列:“皇上,汪侍郎在位时功德居多,前段时间更是主张完成了皇陵的修缮,是个不可多得的良才,眼下朝廷正是用人之迹,有宵小胆敢谋害朝廷命官,这是在藐视您的皇威啊陛下!” “臣提议,肃查此案,还汪侍郎一个公道,振我皇威!” 穆同泽深深一揖,很快就有几个官员跟着附议。萧珩不动声色地一个个看过去,这些人无一例外,全是跟穆同泽一条船上的。 妥妥的穆党。 他哪会不知道这些人心里存着什么意思,萧珩冷眼看着。 泰兴帝正有此意,目光落在前排几位官员身上,着重在晏南机身上停了好一会儿,后者接到他目光,不动声色地摇了下头。 泰兴帝了然,犹豫地开口:“众卿说的是,只是这案子交给谁来办?” 人是大理寺发现的,尸体是放在北镇抚司的,提议肃查的是刑部。 给谁都是个问题。 又有位大臣出列,萧珩看过去,此人便是刚才附议的人之一,跟穆同泽穿一条裤子的。 “皇上,诸位皇子于太学中已学政多日,尤其是大皇子和二皇子,已经到了参政的年纪。臣提议,此次由刑部和二位皇子中的一位合办此案。” 大皇子陈阑,嫡长子,年十九。 二皇子陈砚,林贵妃之子,将于年中及冠。 泰兴帝脸色冷了冷:“哦?爱卿有何想法?” “臣以为,大皇子虽文武兼备,心思玲珑,然其已负责之后的国祭,事关国家社稷马虎不得,故不适合参与办案。” “你的意思是二皇子就适合了?”泰兴帝冷哼一声,冷冷道:“你倒是想的好。” “朕问你如何办案,你跟朕提皇子议政,帽子不想要了?” 龙椅上轻飘飘传来一句:“不想要就摘了,朕有的是人。” 一语落,千层浪。 那位臣子吓得满头大汉,赶紧跪下求饶。泰兴帝嫌他烦,命令他闭嘴,而后又重新看向站在首位的萧怀民。 “萧太师有何见解?” 萧怀民,内阁首辅兼太师。是泰兴帝还是太子时的老师,比起丞相,皇帝更喜欢喊他太师。 二排的萧叙抬眸看了自己父亲一眼,只看到一道沉着的背影。 萧怀民出列,徐徐道:“既是刑部提议,那便交由刑部来吧。” 龙椅上静了片刻。 “太师说的甚得朕心,只是这毕竟事关朝廷命官,光有刑部可能不太够。依太师之见,此案由刑部主办、锦衣卫督办如何?”泰兴帝想了想,又将目光转向还站着的萧珩。 后者垂着眼没动,听他父亲说话时也没抬起来,只在皇帝点名的时候动了一下。 只是那头更低了。 似乎是不想跟他父亲对视。 萧怀民同样也未看过去,只举着朝笏淡淡道:“皇上英明,此法可行。” 泰兴帝蓦地笑了,“如此,便有劳二位爱卿了。” 穆同泽恭恭敬敬:“臣遵命。” 萧珩头都不曾抬:“定不辱命。” …… …… 萧洄在院子里跟人腌了一天的咸鸭蛋。不知道为什么,穿越过后,他口腹之欲尤其重,明明以前保姆不催都不会主动吃饭的。 在金陵时,他跟人学了不少手艺,再加上自己原先在书上看过的方法,两相结合,腌出来的咸鸭蛋比市面上任何一款都好吃。每年到了开坛的时候,全金陵的人都守在秦府门前,巴巴地想求得那么一颗。 当然,这是夸张的说法,但好吃和美味确实是真的。 “这是我从金陵带回来的鸭蛋,江南水乡鸭子下的蛋,品质不必说。等个两三月熟了可是香得很,蛋白细嫩、蛋黄松沙流油,那滋味……” 香圆几个被他说得直流口水。 “我这辈子还没去过金陵呢,想不到很快就能吃到金陵的蛋了。” 这些加上行李,萧洄找了镖局托送,先他们一步到家。也是在院子里无聊,又馋,所以才起了兴致。 他戴着自己找师傅做的白色手套,套袖把整条小臂抱着,身前围着白色的围裙,墨发扎成了高马尾,用一根红绳束着,顺着两边垂下来。 手套上全是泥,就连白净的脸上也沾了点,不过他丝毫不介意:“剩下那一车我们用来做皮蛋,吃的时候可以用来煮粥,再搭配点瘦肉丝,绝美。” 小丁在一旁瞅:“皮蛋还可以煮粥?” 他很震惊。 那么臭的东西居然能放在粥里? 灵彦将一坛子咸蛋封好:“当然可以,你们以后可是有口福了,公子腌的皮蛋可好吃了,一点都不臭,反而香得很!” 小丁又震惊了,他是南院厨房里的帮手,进府起就接触食材,头一次听说有人做出来的皮蛋是不臭的。他呆了两秒,恍惚着扯了扯自己师傅:“您听见了么?” “听见了。” “世上真有不臭的皮蛋?” “可能没有。但少爷说有,就肯定有。” “你说得对。”小丁很快抛却怀疑,坚定道:“少爷说有,那就一定是有的。” 萧洄正忙着包蛋,丝毫没注意自己多了两个脑残粉。劳作的时光流逝很快,他刚将最后一颗蛋郑重地装入坛就听人说他大哥回来了。 正好,拿上两坛过去给他尝尝,顺便再跟大嫂道个歉。 萧洄只摘了手套,围裙没脱衣服没换脸也没洗,招呼着灵彦季风一人端着一坛往他大哥府上走。 萧叙及冠之时就从萧府分出去了,但离得不远,就在隔壁的隔壁。本来萧珩也有这待遇,但他自己作死,家没分得,倒是直接被赶出家门了。 萧府把他以前居住的西园单独辟出来隔开,直接不要了。 为了区分,萧府是叫萧府,萧叙的府邸叫萧园。 萧洄带着人到萧园时,他大哥正在院子里逗自己的一双儿女,官服都没脱,他大嫂就在一旁温温柔柔地看着,一派幸福美满的景象。 见有陌生人来,两个小屁孩受惊似的往萧叙身后躲,一人抱一只腿,藏好没几秒又默契地探出头来看。 萧叙无奈地笑了笑:“躲起来干什么,不是一直吵着要小叔么,如今他来了,怎地还怕起来了?” 萧洄在金陵时每月回寄一封家书回京,随信而来的,还有他送给两个小朋友的一些玩具吃食。 萧洄先是喊了声大哥大嫂,接着装出一副受伤的模样捂着心口:“侄子侄女不认我这个小叔,哎,好伤心。” 他生了副明月见了都心动的样貌,真扮起可怜来很少有人能招架得住。 两颗脑袋四颗揪揪同时冒出来,两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或许是血缘羁绊的原因,他们胆子大了些了,也敢从自己爹爹身后出来了。 其中,站在左边的女孩子爱笑些,张着手奶声奶气的:“小叔,抱~” 萧洄一把把人抱了个满怀。 他认清了,怀里这个外向些,是姐姐,名叫萧云。旁边那个犹犹豫豫不肯上前的,是弟弟,萧寻。 萧云和萧寻是双胞胎,今年快四岁了。 “你怎么回事,怎地脸上那么脏,跟小花猫似的。” 萧叙走近,从怀里掏出手帕,温柔地替他擦掉脸上的泥,完了之后还上手捏了捏,忽道:“瘦了。” 动作算不上温柔,但语气却是真的心疼。 萧洄以前从没体会过有亲人的感觉,但这些年来,他是真的把萧家人当做亲人来对待。他不想他担心,于是故意皱着眉嫌弃:“这帕子怎么一股口水味儿,给谁擦了嘴没洗?” 萧叙随口道:“云儿吧。” 怀里的丫头立马炸毛:“胡说!云儿才不流口水,要流也是弟弟流!是弟弟的口水!” 萧寻被天降的一口巨锅砸中,有些茫然地牵着自己母亲。 将人迎进屋,王芷烟亲自给萧洄倒了杯茶,又派人打了点热水给他擦脸。一应做罢,萧洄才指着灵彦他们怀里的东西说:“这是我自己腌的咸蛋和皮蛋,可好吃了,特地来给大哥府上送一些,顺便再跟大嫂道个歉。” “昨日我打了王贺之,并没有不给大嫂面子的意思,只是看那家伙太不顺眼了。” 他对王芷烟道:“我让季风收拾了他一顿,二哥也出手了,若是之后王家人找你不是,你就来告诉我,我替你出头。” 王芷烟笑眯眯的:“好呀,那就谢谢三弟啦。” “你这话说的。”他大哥没好气道:“我堂堂一个二品官,还能让自己夫人受委屈不成?” 萧洄噗嗤一声笑了。 是是是,知道大哥你疼夫人。 这话把王芷烟闹了个大红脸,女儿家的羞涩全表现在一举一动中,还嗔怪地看了他一眼,萧叙笑意深深,眸光很是宠溺,萧洄有种自己是个大型电灯泡的感觉。他装作看不见,一股脑的逗小孩玩,短短几分钟,小孩们已经跟他完全熟悉了,就连酷酷端着的萧寻也小尾巴似的跟在他身后喊人。 要走的时候还被他俩抱着不撒手,下人怎么劝都不听,死活要跟着他小叔走,弄得他大哥大嫂哭笑不得。 王芷烟没办法,只好亲自出马将儿女们带下去。萧叙把人送到门口,临走前,萧洄没忍住拍了个马屁:“大哥,你真好看,跟天仙儿一样。” 天仙大哥瞧他一眼,拿手刮他鼻子:“金陵的水土倒是养人,这么会说话了。” 犹记得以前,被萧家人捧在手心里的幺子总是闷闷的,不太爱开口。 哪像现在,又是打人又是贫嘴的,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想到什么,萧叙眼里笑意敛了敛。他摸了摸小弟的头,用一种极为耐心极为温柔的语气说:“不管怎样,大哥只希望你开心。” 他已经失去了一个弟弟,他再也不想失去第二个。 萧洄笑了笑,再次道歉:“大哥,王贺之的事,给你和大嫂添麻烦了。” 萧叙淡淡的:“不麻烦,我清楚谁才是我弟弟。” 萧洄点头:“喔。” “所以我只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打赢了没有?” “……” 那不废话么。 为您提供大神 小时也 的《休想当纨绔[穿越]》最快更新 3. 故人归 03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4. 故人归 04 在大兴朝,扶摇宫在文人学子心中的分量可谓重中之重,家有多富官有多大都不及一句“扶摇宫学子”有含金量。 扶摇宫前有一座石碑,世人称之为青云榜。 扶摇直上九万里,可平步青云。入扶摇,上青云,是可以写进族谱、载入史册的事情。 青云榜自元年始,下一元年迭代。 泰兴帝登基已有二十一年,二十一年中,登上青云榜的共有八人。这八人无论才情、相貌、学识均是万里挑一,百姓们便称这八人为大兴八大才子。 大兴朝皇帝重文,到了泰兴帝这儿尤盛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外甥也在榜上的原因,他似乎特别喜欢青云榜上出来的人。 如此一来,挤破头想进扶摇宫的人更多了。无他,因为八大才子中除了晏南机出身太学外,其余七人均出自扶摇宫。 扶摇扶摇,不入扶摇,如何上青云? 萧洄此刻就站在扶摇宫门口,他刚从宫内出来。扶摇宫一年两学期,三日后便是新学期开学日,他此次来便是将学籍从金陵调到扶摇宫的。 别人倾尽钱财也做不到的事,他一出马就解决了。甚至不需要走任何关系,只需要站在那就足够了。 为什么? 因为在六年前,“萧洄”可是闻名全国的神童。 相传,当今皇帝亲外甥、恪宁长公主亲子晏南机出生时天生异象,北京城外百兽争鸣,广寒寺修行闭口禅的僧人望着满天异象,曾预言:“此乃百年一遇的麒麟儿。” 两岁能识字,三岁能赋,五岁能武,书读百卷,过目不忘,时人皆叹。七岁时,与泰兴帝一同南下,一首《洛阳赋》从而名扬天下,泰安帝赐号“无双”。 然而“无双”并没有叫上多久。 因为萧家出了个萧洄。 像孽缘似的,萧洄出生时同样天降祥瑞,彩云凝聚。同样两岁识字,最擅作诗,太傅沈无涯曾称赞“诗词歌赋者,无人能出其右。” 就因为这一句,晏无双不再是无双了。 萧府在京都南,长公主府在京都北,京都人就称他们为“北晏南萧”。 晏南机十岁入扶摇,上青云。按照这个势头,跟他齐名的萧洄也必然是要上青云的。 但—— “当初要不是有人陷害,咱们公子早就在这上面了。”灵彦撇撇嘴。 萧洄拿折扇敲他脑袋:“说啥呢。” 隔墙有耳知不知道? 灵彦捂着脑袋,还是不服:“本来就是,公子当年是多么惊才绝艳,灵彦还未入萧府,便已听过公子大名,您是世界上最厉害的公子。” 怎么跟个脑残的毒唯似的,萧洄嘀咕。 “你都说了是当年,跟公子我去金陵过了六年,两千多个日日夜夜还没让你认清事实?” 灵彦怔了一下,当年萧洄被人下毒落水,高烧不断,以前的事几乎忘光了。去了金陵后,他每天跟人斗嘴、跟江湖人结交、捉猫遛鸟,逃学玩闹还爱管闲事,半点神童的风采都无,也无甚才名,确实不配再上青云。 只是真的是这样吗? 灵彦望着萧洄充满少年意气的脸,有些恍然的想。 “三日后入学,回去收拾一下,在这之前我得好好玩玩才行。”萧洄自顾自说着,吩咐跟来的下人将发的院服收好,而后踩着雨后的青石砖,路过青云榜石碑时头也不曾回。 他钻进马车:“季风你随便带我们转转,我说停就停。” 扶摇宫在京都城的东边,季风架着马车往城中央走,十二坊市热热闹闹,萧洄一路买了不少零嘴吃食,一边吃一边拿出副汉白玉棋自己跟自己对弈,时不时看会儿窗外景色,再跟灵彦说两句话,还挺自在。 突然,原本平稳行驶的马车来了个急刹车,萧洄连忙撑着桌子才没从塌上滚下去。 旁边的灵彦就没这么好运了,为了看他家公子下棋,坐姿本就不怎么端正,突然来这么一遭更是直直往地板上滚去。 “哎哟!” 萧洄扶了他一把,问他有事没。 季风倚在白马香车门边,说:“公子,前方锦衣卫办案。” “锦衣卫?” …… 何府。 何家家主平日里乐善好施,亲近邻里,在京都一代的名声非常不错,因此见到何家突然被查封,好些民众都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何家犯什么事了,怎么遭惹到锦衣卫,那可没有什么好下场。” “听说是跟贩卖私盐有关,这事儿本来是大理寺负责的,但不知怎的就到了锦衣卫手里。” “何家人惨喽,进了诏狱,没几个能活着出来的。就是可惜了何家小姐,年纪轻轻,又如此颜色,怎地就进诏狱了。” “颜色再好又怎样,难不成还希望那群恶鬼怜香惜玉?别想了,他们头儿都是喜欢男人,何小姐这样的,还不够看。” “快看快看,出来了!” “……” 紧闭的何府大门打开,门前早已被锦衣卫人为隔开,从门口到长街那一块都是空的,因着门第大开,众人也能瞧见里头的风景。 昔日何家园林享誉全京都,如今哪还有半分当初的模样。 萧珩为首,神情冷漠,长眉入鬓,右手放在腰间绣春刀刀柄上,一身标志性的飞鱼服深红似血。 身为大兴朝八大才子之一,就相貌而言,萧珩是完全符合大兴朝女子审美的,俊美中带着一丝与年纪不大相符的沉稳。听说诏狱修在地下,许是在那里面待得太久,萧珩的皮肤要比寻常男子白上不少,像是很少见光。妖孽般的容颜,冷漠的眼神,两者结合在一起,危险又禁忌。 锦衣卫向来是百姓眼中的魔鬼。而萧珩,便是长着一副仙子面孔的魔鬼。 锦衣卫鱼贯而出,两人一组抬着从何家查获的财产。百姓们交头接耳,隐约能听见“可怜”,“凶神”等字样。萧珩冷着脸走在前头,所过之处,自成一路,无人敢拦。 突然,一白衣女子披头散发地挣脱侍卫的束缚磕磕绊绊地追了上来。 “大人!请等一下!” “呀,这不就是那何家小姐吗,怎地变成了这副模样?” 何家小姐不见平日里的端庄贤淑,家中遭逢此难直接压垮了姑娘内心的防线,她拼命追上萧珩,咚地一声跪在他面前。 “大人,我求您,求您放过我弟弟吧,他今年刚满周岁,那诏狱是万万入不得的呀!” 萧珩脚步未停,仿佛没听到这泫然泣音。何家小姐便膝行过去,手脚并用追上,满是脏污的手就快碰上飞鱼服衣角时被追上来的锦衣卫无情拦住。 “大人!求您了!大人!!” 少女撕心裂肺的喊叫回荡在街道,锦衣卫毫不怜香惜玉地将人拖了回去。何家女想挣扎,奈何挣扎不过,娇生惯养的身子哪禁得住这么折腾,长街上逐渐沾上了血。 人群唏嘘。 尖锐声逐渐远去,萧珩疾行的步伐逐渐放慢,他低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 卫影早在一旁等候多时,见他来,向拦在外面的锦衣卫说明情况便低着头凑了过去,行礼:“萧指挥使,我家大人等您很久了,请您前去一叙。” 顺着看过去,长街不起眼的一处低调地停着一辆马车。那马车并无有何特别之处,隔在吵嚷的人群之外,马车夫正垂着头,一点一点的,看起来快要睡着了。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 马车尾部,也是在某处不起眼的地方,刻着一个“晏”字。 任谁也想不到,这低调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马车的主人会是大理寺卿、永安王世子、大兴第一才子晏南机。 萧珩抬脚往马车走去。 他刚停下,就听马车内传来一声:“来了?” 那声音像这春三月的风,温柔和煦。 萧珩脸色这才稍有破冰。 “晏西川,我看你是使唤我上瘾了,一到这种烂摊子就交给我来做,你们大理寺是没人了吗?” 晏南机似乎是生着病,咳嗽了几声,说话的语气都比平常慢上不少。 “能者多劳。你我都清楚,这件事交由锦衣卫来办最为合适,若是大理寺来,免不了耽误些事。” 萧珩环胸冷哼一声。 “当然,我大理寺也不会白让锦衣卫帮忙。” 马车窗户被打开,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从里面伸了出来,指尖沾着莹莹光泽。骨节分明的手指松松抓着一枚青鸟玉佩,极具强烈的色彩冲击晃得人有有些眼花。 “这是我手下在汪长宣屋子里找到的,你应该用得到。” 自从刑部从锦衣卫手上分走此案,萧珩办案时常感觉碍手碍脚,不是现场被破坏就是证据被抢走。 穆同泽疯了一样,什么都往刑部揽。如今案子已经进行到瓶颈期,正愁没突破口,没想到晏南机会直接给他这么大一个礼。 不要白不要,萧珩也不跟他客气,从他手里接过玉佩闷头打量,确信这是个关键线索。 “谢了。” 里头人轻轻笑了笑:“最近受了风寒怕染给你,就不请你上来坐了。” “谁稀罕上你车?”萧珩嫌弃道,他把玉佩随手放进怀里,走过去让手下处理现场,想起什么又快步折回来,朝车内人道:“前几日听我的人说,你躲我大堂屏风后头听了半天,干啥呢?” “可别说你是去凑热闹的。” 他可不认为这家伙是专门去现场看热闹的。 谁都知道,无双公子晏南机最讨厌热闹了。 “去了又不露脸,有毛病。”萧珩评价。 车内,晏南机翻书的动作一顿,想起那日隔着屏风的“重逢”,指尖无意识动了动,正巧落在那句“逆流而上曰泝洄”上。 他眨了下眼,重新翻页。 倒也没什么,不过是闲来无事时,听说有人自金陵来,便想去见见故人罢了。 虽然最后也没见到。 得不到回应,萧珩耸了耸肩,也懒得在这站着。正要离开,就见一属下凑过来向他汇报:“禀指挥使,有兄弟在人群中看见了三公子。” 三公子。 在萧珩这儿,能被属下称作三公子的除了萧洄还能有谁。 而萧洄那马车又实在是特别,当日在北镇抚司正门口停着,好多兄弟亲眼瞧着。是以马车刚一出现的时候就有锦衣卫注意到了,忙向上头禀报。 怎么又是他? 萧珩沉默了。 他对这个多年未见的弟弟的感情是十分复杂的,因为某些原因,他和萧家人早就决裂了。 那日萧洄来,肯找他帮忙他其实是高兴的,他也乐意帮。回到萧家后,全家人聚在一块儿吃过好几次饭。 每一次他都没去。 刚回京或许还可以装作不知道,但他不知道在萧府待了几天的萧洄如今是怎么想的。 会不会遵循萧怀民的意志,同他断绝往来。 那属下明显也考虑到这一点,迟疑道:“要不……属下派几个兄弟去问问三公子需不需要帮忙?” 萧珩皱着眉,没由来觉得一阵烦躁。有什么好帮忙的,又没出什么事。 刚要拒绝,半晌,又叹了口气:“哎算了算了,照你说的去办吧。” 被拦在长街好一会儿,萧洄被迫听了好久百姓对他二哥的评价。 一开始还挺大声,说话也放得开。许是注意到这是谁的马车,他周围渐渐也没了什么人,谈论的声音几乎没有,像是生怕被里面的人听到。 灵彦玩着茶杯,莞尔:“公子,被认出来了。” “嗯,问题不大。” 秦家真的太富裕,养出来的外孙也极为的挑。这衣食住行,样样都要精致,样样都要最好,但凡有一样差了,主子要闹,身体皮肤也不适应。 被迫听了这么一嘴八卦,萧洄发现他这二哥在京都的风评似是要比在金陵差一些。这还是碍于亲弟弟在现场斟酌过的,不知道平时这些人都是用怎样恶毒的语言。 好歹萧珩也是八大才子之一,何至于此。 萧洄皱着眉:“我这二哥……” 话音未落,原本就小的谈论声彻底没了,像被什么强硬地分开。 “三公子,属下锦衣卫千户陆善,奉指挥使之命特来相助,不知公子可有难处?” 萧洄用折扇撩开窗户一角,怪不得听不到声儿,原来是这陆善带着七八个锦衣卫站在他马车前。锦衣卫所到之处,空无一人。 是以,只有这马车以及马车上的三人孤零零地被围在人群中间,马车前方是传说中的恶鬼锦衣卫。 气氛是前所未有的肃杀。 “还真是萧家三公子……” “小声点吧,别让他听到回头过去跟萧珩告状。” “别吧,萧珩都跟萧家决裂了,这跟三公子没关系。” “萧洄刚回京就把王贺之打进了北镇抚司,你们忘啦?” “……” 这么大阵仗,萧洄沉默着放下窗帘。陆善又道:“事情已经办完,这里马上解封,属下奉命护送三公子回府。” 陆善身后的锦衣卫跟着附和:“奉命护送三公子回府!” 声音嘹亮地回荡在长街。 这下好了,一个街的人都望了过来,再不走,他就快被人看杀了。 短暂的沉默后,萧洄开口:“……那就麻烦陆大人了。” 那边,萧珩自然也听到了动静,极其无语。 隔着马车,晏南机似是知道他心中所想,突然开口:“萧指挥使。” “什么事?” “萧指挥使不必多虑,令弟跟萧家其他人不一样。” “有何不一样?哥哥的事,弟弟还能置喙不成?”萧珩无所谓摆摆手,想说点什么,又觉得哪里不对,怪道:“你如何知道?” 一阵沉默。 片刻后车内传来一声轻笑,带着点他听不明白的情绪。 接着就听见晏南机淡声道:“猜的。” 为您提供大神 小时也 的《休想当纨绔[穿越]》最快更新 4. 故人归 04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5. 故人归 05 回到镇抚司,萧珩立马就派人去查了这枚玉佩的来源。一个时辰后,周牧带着结果回来了。 “大人,打听清楚了,这枚玉佩是丽春楼碧娘的贴身之物,前段时间还因为玉佩的失踪在楼里闹出过不小动静。” 周牧道:“小人还得知,此人成为汪长宣相好已有一段时日。这人以前是莲花楼的清倌,后来犯了错被扔到丽春楼成了头牌。汪长宣是她接的第一位客人,传言两人感情盛笃,据说汪长宣有意替她赎身,那座起火的宅子便是为此人买的。” 汪长宣为官时一向圆滑,说好听点是八面玲珑,难听点就是墙头草,风往哪吹往哪倒。在朝廷中虽然没什么敌对之人,但厌烦他之人却也不再少数。 大兴朝并不禁止百官狎妓,但能当官的,都是好面子的,一般也不会去烟花柳巷,莲花楼除外。 莲花楼不仅仅是座青楼,还是座雅楼,里面的女子大多卖艺不卖身,四大头牌的才情更是不输男子。 这汪长宣实在例外。 “事发当晚,那女子身在何处?”萧珩问。 周牧道:“属下派人打听过,她说自己整晚都待在屋里,为避免打草惊蛇派了兄弟们先过去守着,大人您看接下来该做什么?” 萧珩一把拿起放在架上的刀,冰冷的眸子里杀意一闪而过。 “还能做什么,当然是去抓人。” “通知弟兄们准备动手,我亲自去。” …… 三日后,辰时。 萧洄艰难地从温暖的被窝里爬出来,刚一伸手就被冻了个哆嗦。香荷忙拿了个汤婆子套上布袋让他握着,再着人在盆里添了些碳。 “京都要比金陵冷上不少,往年这个时候早都脱下薄袄了。”萧洄喝了口热茶。 只着中衣,看起来偏瘦。 香圆心疼地伺候他更衣:“少爷往后是要在京都常住的,习惯就好啦,您觉得冷,奴婢们可觉得热呢。” 像是为了印证她的话,几个下人下一秒便伸手擦了擦额上冒出的细汗。 这副身体底子不好,要比常人畏冷些,萧洄也清楚其中原因,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时下文人素喜白色,扶摇宫的院服便是素白为主,只在内衬中带点深青。 少年人就是如此,即使是极为素净的颜色穿在身上也能变得别有韵味。 萧洄半闭着眼系好腰带,昂着头露出雪白的脖颈,由着侍女替他穿戴白色貂绒围脖,那双桃花眼斜斜望过来时隐隐风流,眉眼间带着易碎的脆弱感。 微张的唇被这素白的颜色衬得愈发的红,看起来很软。 那丫鬟被他看得羞涩不已,手脚麻利地扣好扣子低着头便退了下去。 “灵彦呢?”萧洄半闭着眼问。 早就候在门口的灵彦忙答道:“哎,在呢!” 门被打开,灵彦穿着一身黑色薄袄从门外踏入,从侍女手中接过食盒道:“公子,您可得快点了,快迟到了。” “来了。” 萧洄没有早睡的习惯,熬夜的结果就是每天清早都起不来。古代人穿衣实在繁琐,等侍女将平安扣系在腰带上时萧洄早已等不及,轻轻把人往旁边一推:“好了好了别弄了,留着让灵彦来做,先走一步。” 婢女们忙低头道:“是。” 灵彦拎着书袋和食盒跟着萧洄出门:“公子,您前两天让我打听那事,小的打听到了。” “嗯,车上说。” 南院一群人浩浩荡荡朝正门赶去,拒绝了要送他到大门口的下人们,趁着路上没什么人,他伸手从食袋里摸出块糕点垫肚子。 只吃了一块便□□得不行,再也不碰了。 走至萧府正门前,萧洄远远就瞧见萧珩,他挥手就喊:“二哥,这么巧。” 你也懒床? 家仆喊了声三少爷,他二哥正低着头同人说话,眉头微拧,带着早春的寒,望过来的表情算不上温柔,但也比办公时的阴郁要好上许多。 对方似乎懒得搭理他。 倒是身边的陆善,笑呵呵地回了一句:“好巧,三公子。” 锦衣卫的人似是不常笑,明明是再简单不过的事,到了他们这儿便成了天大的难事,有点僵硬。 “哥,你吃了吗?”他把食盒往前一递,“来点?” 萧珩眼神软了几分,正要说话,想起来什么眼神又锋利起来:“这个时辰才出门?” 啊对,萧洄点了下头,自动忽略他二哥明显不太赞同的眼神,自顾自东张西望,只看到他自己的马车停在门口。 “你去上值?需要弟弟送你一程不?” 萧府、镇抚司衙门、扶摇宫,正好三点一线,顺路。 萧珩眼神一垂,便瞧见少年在朝阳下笑得张扬,病态也挡不住的少年意气像寒冬里凛然而绽的梅,凛冬的色彩都鲜明了起来。 同他这样常年在潮湿阴暗地底攀爬的人不一样。 萧珩收回视线,沉声道:“不必了。” 食指拇指放在嘴边吹了声口哨,一匹毛发黝黑光亮马儿应声跑过来,哒哒哒的。 萧珩翻身上马,扯了下缰绳,马儿嘶鸣一声,前蹄高高仰起。 “先走一步。” 萧洄目送他离去,长街上很快只剩下被朝阳拉长的影子,以及骏马飞驰而过留下的尘土。 马车上,萧洄跟灵彦谈起了萧珩的“光荣事迹”。 萧珩,字不为,龙平十五年榜眼。 作为青云榜八大才子之一,萧珩自身才貌不必多说,在同辈中当属佼佼者。刚及冠便金榜题名,一点不输父兄。 本该青云直上,但是他游街当日带了个男子回府,并扬言说这辈子非此人不娶,气得萧怀民当场动了家法,屡教不改后,于题名后第三日被逐出家门。 大兴朝那会儿还不兴南风,此举与乱、伦无异。 本以为他的仕途会止步于此,但第二日泰兴帝传召,在养心殿和人谈了一整夜,第二天一早,全国人民都知道萧珩一个金科榜眼入了锦衣卫,被封为锦衣卫佥事。 一个科考出身的学子,不入翰林,而是锦衣卫,并且一入朝就是四品官,比他哥还厉害。 但还不如不要。 锦衣卫是什么人?北镇抚司是什么地方? 十八年来的美名全被忘却,人们仿佛忘了他也是个才高八斗、青云榜之三的少年天才。 恶毒的谩骂飘满了京都,缠着他过了八年。 一年升同知,三年升指挥使,仕途倒是不比同年及第的状元晏南机、探花姬铭等人差,反而隐隐更得上面那位垂青。 萧洄倒了杯茶,凉的,便皱着眉放下没再饮了。他左手托腮,怡然自得:“你猜那晚陛下都同我二哥谈了些什么?” 谈了什么? 这是天下人都想知道的。 那晚,萧珩到底在圣上面前承诺了什么,又放弃了什么,才会让这个最重视名声的皇帝如此重用,一道圣旨打了所有人的脸。 灵彦想了想,心头冒出个大胆的想法。 总不能是皇上他自己也喜欢男人,就想借着萧珩这个出头鸟来个革新吧? 毕竟在那之后,百姓之间好像也确实多出了好些断袖。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 颤巍巍的说:“奴才不知呀。” 莫名于他的惶恐,萧洄叹了口气:“罢了,不与你说。” 他闭上眼,打算再补会儿觉:“到了喊我。” 灵彦急急道:“公子,您还没吃东西呢。” 少年摆手:“不吃了。” …… 扶摇宫宫门是一块巨大的白玉,太.祖年间修建的。门前两根青玉石柱,雕着龙,同两旁的常青藤一块缠绕而上。 宫门前是青石路,在青石路最显眼的地方立着一座黑石碑。 这便是天下文人趋之若鹜的青云榜。 青云榜上有名者共有八位。分两列二排,从左到右、从上到下分别刻着: 萧叙、晏南机、萧珩、姬铭、宋青烨、晏之棋、梁笑晓、沈今暃。 这八个名字按照入扶摇的顺序排列,均是龙平年间最耀眼的年轻人,每个名字都家喻户晓。 青云榜前处处是人。 萧洄绕过拜谒的学子,用折扇遮着脸低调地从最后方绕过去。但其实也没低调到哪去,在一众虔诚的人当中,他一个赶路赶得丝毫不犹豫的人还是很突兀的。 “这位兄台有些眼生,可是刚进扶摇宫?” 萧洄脚步一顿,看向说话的那人,“你问我?” “这里除了你我二人,也没别的人了吧。” “这些不是吗?”萧洄指着周围看热闹的人。 乔凌卿:“……” “兄台说的是。”乔凌卿拱手道:“扶摇宫惯例,每半年的开学之初会有一门考试,具体考哪门、考什么只有临考前才知道。青云榜上的八位在大家心中犹如文曲星下凡,是以每到考试前都会有人来拜一拜。” “我见公子有些面生,又似乎对青云榜不太感兴趣,好奇之际特来结交。” “在下乔凌卿,入学扶摇宫已有两年,不知兄台是?” 萧洄道:“因为这事你就想与我结交?” 乔凌卿道:“兄台可能觉得有点唐突,但我这个人就是如此,愿望是朋友遍天下。我看公子顺眼,故主动结交,公子若看我顺眼,便同我一道,若不顺眼,我也不会亏,公子你说是不?” 萧洄哈哈笑了几声,“我这个人平时不怎么喜欢读书,即使这样你也愿结交?” “难怪你看起来一点都不紧张。”乔凌卿道:“巧了不是,我也不爱学习。” 萧洄挑眉:“哦?” 进了扶摇宫还不爱学习,稀有物种。 “在下萧洄,久闻乔兄大名。” 萧…洄? 乔凌卿愣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此人居然就是萧洄,那可是被宋钟云视为对手的存在。以自己和宋钟云的关系,要是被他知道了今日之事,还不得被几个兄弟排除在外。 真是太不幸了。 乔凌卿收回迈出去的那只脚,脸上挂着和善而不失礼貌的笑容:“萧兄过奖,我还有事,先失陪了。” 说完,脚底抹油似的溜了。 萧洄摇了摇头,在心里把乔凌卿的背景想了一遍。乔凌卿,扶摇宫宫主之子,同次辅嫡次子宋钟云情同手足。 宋钟云和他不对付,在知晓他身份后,乔凌卿自然不会再提这事,巴不得他此事从未发生过。 闭门的钟声敲响了第三遍,萧洄踩着声儿踏入门槛。 为您提供大神 小时也 的《休想当纨绔[穿越]》最快更新 5. 故人归 05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6. 故人归 06 基本上一堂考试下来,扶摇宫内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萧洄的存在。 当年萧家一门三才子被众人津津乐道,如今,三个里面仅存了萧叙一个。 萧洄离京离得突然,六年未闻其名,如今再次出现,众人挤破了头想一睹神童容颜。 特别是将萧叙和晏南机视为榜样的学子。 “萧洄真的进扶摇宫了吗,看看他在哪呢。” “前些日子就听说他回京,之前我还同友人商讨来着,没想到直接入扶摇了,好厉害。” “兄台说笑了,首辅大人的儿子能差到哪去?说起来,这萧洄可以算是陛下的小师弟吧,那我们岂不是和陛下的师弟是同窗了?” 萧怀民兼任太师,是泰兴帝的老师。而萧家三兄弟以及晏南机小时候也在萧怀民手下听过学,从某方面来说,这话说得没错。 “青云榜上好久没有新人了,萧洄这次回来,青云榜该更新了吧!” 更新?不可能的。 以萧家现在的处境,他再入青云榜不是嫌命太长? 萧洄摇了摇头,匆匆路过人群往膳堂走。早上没吃饭,又考了一上午试,饿得慌。 边走边回想上午的考试。 今年居然考的算数。 太离谱了,萧洄费了老大心思才将分数堪堪控制在及格线。 既不能考得太差惹人猜忌,也不能考得太好惹皇帝猜忌。 只能中规中矩。 膳堂的菜品很丰富,扶摇宫内不乏高官子弟,束脩收的高,又有国家支持,不缺钱。 萧洄现在胃口不大,只打了两份小菜。 刚找了个位置坐下,就见一人迎面走来,而后在他对面坐下。 来人眉清目朗,貌若潘安。 那人端端正正行了一礼:“敢问阁下可是萧洄?” 萧洄眨了下眼,说:“你认错了。” 那男子短促地笑了声:“素闻萧家三郎沉静寡言,却没曾想性格如此有趣。” 寡言?听谁说的? 但凡去过金陵,都不会有人敢用“寡言”二字形容他。 “人总是会变的。”萧洄淡道。 “在下梁笑晓,这里有人吗?” 青云榜梁笑晓,年十八。前年入扶摇,去年上青云,今年参加科举。 又是个神话。 但是跟他有什么关系? 萧洄直接道:“我若说有人你会不坐吗?” 话说的呛,但脸上的笑却一直在。 梁笑晓摸不准他的心思,只同样笑着说:“萧公子幽默。” “彼此彼此。” 梁笑晓直接在对面坐下,萧洄没理他,闷头吃饭,打算将他当做寻常的拼桌客。过了一会儿,对方突然伸手朝后方招了招:“沈兄,这里!” 萧洄头都不曾抬。低头,小口小口喝着汤。 “沈兄”过来了,被梁笑晓拉着坐在他旁边,然后善意地给两人介绍。 “萧公子,这是沈今暃沈兄。沈兄,这便是萧洄萧公子。” 萧洄这才抬头,对上了沈今暃打量的视线。 若说梁笑晓温若春风,那么沈今暃便是凛如寒霜。剑眉星目,薄唇紧抿,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在萧洄望过去的一瞬间,眼底的寒意消减了不少。 青云榜如今势头正旺的两位找到自己,只怕是不简单。萧洄心里思索着,面上却不显,他放下筷子微笑着道:“沈兄。” 沈今暃朝他点了点头。 梁笑晓道:“沈兄他就这样,是个木头,除了做学问,平时反应总是比别人慢,萧公子见谅。” 萧洄哦了一声,道:“我以前也这样。” 他说的是原身。 “老是停留在自己的世界里。” “但是这样不好,得出来看看。”萧洄说。 沈今暃不知道听没听懂,反正梁笑晓觉得自己是肯定没听懂的。他撑着桌子,默默看萧洄吃饭看了好一会儿,突然间觉得有些饿,于是伸出一只手在桌子底下戳了一下沈今暃大腿,凑过去半边身子低声质问:“你打饭怎么不给我带一份。” 后者眼神里透露出清澈的茫然:“嗯?” “我以为你不吃。”沈今暃说。 梁笑晓垮着一张脸:“我之前也这么以为。” “那你吃吗?” “不要,你都吃过了。” “去打一份?” “我去打饭,回来人跑了怎么办,好不容易逮到人。” 萧洄:“……” 他们不会真的以为说话的声音真的很小声吧? 梁笑晓说:“……你去,我在这看着。” 沈今暃垂着眼:“可是我不想动。” 无论梁笑晓怎么掰扯,沈今暃都丝毫没有挪地儿的意思。还是萧洄看不下去了,主动道:“我吃饭很慢,你可以自己去。” “真的呀?”梁笑晓丝毫没有被戳破心思的尴尬,举起拳头冲沈今暃示威,最后才笑着对萧洄说:“那我去打点饭,等我回来哦。” 萧洄吃东西是真的很慢,梁笑晓饭都打回来了,他还跟走之前差不多,但是沈今暃碗里都快空了,此时正以一种奇异到形容不出来的眼神盯着他看,仿佛十分不理解他的吃饭速度。 比方才头一次照面要明显的有人味。 吃完最后一口,萧洄用手帕擦了擦嘴,道:“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 梁笑晓却是问的另外一个问题:“今天上午的考试,萧公子觉得如何?” 萧洄想了想,问:“你想知道哪方面的?” 梁笑晓说:“你做了多少。” “全部。”没等二人惊讶,只听他又大喘气地说:“但很多都不确定。” 梁笑晓提起来的心又松松落下。 算数这一方面他是真不行,听闻萧洄最善诗词歌赋,想必同自己一样,看到算数头脑都发胀。 同萧叙他们不同,他和沈今暃能入青云榜全靠家里势力。大兴一共四大世家,分别是清河晏家、金陵姬家、京都沈家和梁家。 青云榜前头六个,晏家占了两个,姬家有一个,只有梁家和沈家一个没有。 拼不过萧家就算了,居然连宋家都比不过,传出去会被笑话的。 要知道,自青云榜开设至今,哪一代不是被四大世家平分了名额。 也就是永夜帝在位期间杀出一个萧怀民,如今杀出了萧叙和萧珩,外加一个宋青烨。 为了不在世家里头落了下乘,梁笑晓和沈今暃被迫上位。 其实他们二人都不喜欢抛头露面,只想做个闲云野鹤,游戏人间。 幼时相邀浪迹江湖,遨游世界也很大可能不能实现了。 “萧公子如此才智,必得榜首。”梁笑晓道。 “怎么能跟二位相比。”萧洄笑了笑,随口道:“不多不少,差不多一百名吧。” 他说的随意,梁笑晓和沈今暃也没当真。 …… 上午考完试,下午就放榜了。 扶摇宫从上往下看呈圆形,放榜的地方在整座扶摇宫最中间的位置,那里有座青云台,红榜贴在上面。 扶摇宫放榜只取前一百名,剩下的会被各个学堂的夫子拿回去放在自己教的学堂里。 能上青云台的,被称作是科举有望的人。所以扶摇宫的学子判断自己何时参加科举,便是等着在青云台上露面。 锣声三下,下课了。 学子不约而同往青云台赶,因为要放榜了。 行思堂岑夫子庄重地双手捧着红榜走上了青云台。 放榜了。 底下有人跟着唱榜。 “榜首,沈今暃。” “第二名,梁笑晓。” “第三名,卓既白。” “……” “……” “不是说萧洄也进咱们扶摇宫了吗,怎么没看见他的名字呢,难不成前一百都没进?” “太逊了吧,这样的还是萧家人?我都比他强。” “当年萧尚书尚在扶摇宫时,从来没从榜首上下来过。萧指挥使更是没下过前三,为何到了萧洄这儿就成了籍籍无名?他以前不是有神童之称吗?” “你都说了那是以前,听说六年前萧洄之所以离京是因为一场意外,致使他高热不退烧坏了脑子,萧家怕京都人说道才将人送去了金陵。” “我有金陵的亲戚说,萧洄在他们那儿就是个小霸王,仗着自己外祖家在城里的地位横行霸道,不学习不读书,成日跟些纨绔混在一起。本来我还不信,直到今天课堂上夫子提了一个非常简单的问题,他都没答出来,我一下就信了。” 底下议论纷纷,唱榜还在继续。 “第九十八名,程磊。” “第九十九名,殷震。” “第一百名。”场面静了一下,唱榜人也大喘气,似乎是不认识这个名字了,又重复了遍。 “第一百名,萧洄。” 人群哗然炸开—— 不远处的阁楼上,有两个人结伴而立。背着双手,冷着脸,动作出奇的一致。原本无波无澜的面孔只在“萧洄”这个名字出现的时候动了一下。 梁笑晓肃声问道:“沈兄,你怎么看?” 沈今暃只重复了遍:“第一百名。” “第一百名,分毫不差。” “同他说的一样。” 为您提供大神 小时也 的《休想当纨绔[穿越]》最快更新 6. 故人归 06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7. 故人归 07 一百真的是一个很寻常的数字,普通民众甚至都不会去在意。 但这是在青云台。 第一百名。 既是青云台上最差的,又是青云台下最好的。比才华不多,比实力不弱。 一个很尴尬的位置。 一般来说,青云台最末的位置很少有人关注,但偏偏现在那个人是萧洄。 这个名字天生就引人瞩目,只要出现,那必定是很耀眼的一个。 萧洄得了青云台第一百的消息仅半个时辰就传遍了整个扶摇宫 两个时辰,京都城各地望向扶摇宫的眼睛都收到了消息。 一个下午,整个京都都知道萧洄拿了一百名。 …… 御花园内。 泰兴帝坐在石亭内喝茶,目光温润地停留在不远处正低头浇花的刘美人身上。 这时,大太监范阳低着头踱步到皇帝身边,用右手挡在唇边俯身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片刻后,皇帝问:“真是一百名?” 范阳严肃点头:“千真万确,咱们的人一直守着扶摇宫放榜,一有消息就赶紧递回来了。” 可以说,青云台上的成绩前脚刚贴上,宫廷侍卫后脚就带着消息进宫了。 泰兴帝蹙眉,手中不停转着一串珠子,久久不语。 范阳知道那是主子沉思时才会有的表现。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刘美人浇完花,又半害羞地跳了支舞,最后太阳逐渐西斜,干坐了很久的帝王才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脖子,脸上带着罕见的疑惑。 “怎会是这么个不高但低的名次?” 为什么偏偏是一百名? 承乾殿内,暗卫头领沈琅轻手轻脚地掀开窗户翻入,单膝跪地,沉声道:“禀殿下,是一百名。” 大皇子陈阑从桌案前抬头,脸色冷漠,眉头拧成了川字。 他表情莫测,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朝人扔去枚令牌,冷声道:“接着探。” 沈琅从承乾殿偏门退出去的时候,二皇子陈砚也同样得了消息,之后在书房内静坐了很久。 与此同时,听到消息的还有文武百官。 内阁里,萧怀民无奈地摇了摇头。户部公堂,萧叙将一本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账簿翻来覆去算了十遍。北镇抚司诏狱抬出的尸体比往日多了一倍不止。 京都某处茶楼发生了争执,各大赌场内,有人赢得盆满钵满,有人倾家荡产。 仅仅一个下午,京都城的风向似乎都因为这个消息变了不少。 这些人各自有各自的想法,或喜或忧,唯有晏南机在听说此事之后笑着同少卿江逢典提起了某件小事。 “城南的桂花是不是快开了?” 《诗经·尔雅》中有言:逆流而上曰泝洄。 陌上花开,该回来的人总是会回来的。 …… 这一个下午,但凡有点眼力见的人都嗅到了不对劲。而扶摇宫两丈高的围墙仿佛恪尽职守的卫兵,牢牢地将这场风波挡在了外面。 墙外各大势力暗流涌动,墙内却是一派祥和。 萧洄这个当事人便在这样的氛围下安然地度过了一下午。 经过上午的事,学堂内已经很少有夫子向他提问了,倒是乐得清静。 申时末,学堂散学。 萧洄将动过的书籍玉简规规矩矩地整理好放在一边,准备拎着个空书袋走人。 刚走到门口,便有学子叫住他:“萧兄!” 萧洄转头看向来人:“何事?” 那人指了指他桌上堆着的山一样的书籍,委婉道:“萧兄,今日课堂上夫子讲的,你都会了吗?” “没有。” 学子愕然,“那萧兄不拿点书回去温习一下吗,夫子说过两日要考的。” 进扶摇宫,皆是为了考取功名,为了青云直上。这里的学子几乎人人挑灯夜读,悬梁刺股,一个比一个卷。 每日背着沉重的书篓上下学,恨不得把书日日背在背上。其努力程度非常人能理解。 然而并不是所有努力都能得到回报。 扶摇宫学子在外时无一不是数一数二的天才,但所谓的天才云集之后又有多少人能脱颖而出? 他们最羡慕的就是晏南机萧叙这样的人,这才是真正的天才。 与他们乃是云泥之别。 之前萧洄也在这些“天才”之列,但现在却成了跟他们一样的人,就像原本遥不可及的星星变成了流星突然落在了你面前,让人惊喜又意外。 他们还…挺愿意和现在的萧洄相处的。 所以他才会在这个时候大着胆子上前与人搭话。 “你刚来,好多进度没跟上。要是不嫌弃,我们都可以帮帮你。” 该说不说,大兴朝不仅在历史上查无此朝,就连科举的方式也闻所未闻。 萧洄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就打听过了,在这个朝代,科举不考八股文,而是集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等十项制艺,内容复杂繁多,比后世的高考有过之而不及。 萧洄压根儿没动过科考的心思。 不过这是别人的一番好意,不好意思拒绝:“谢谢兄台,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在下卓既白。” 青云台第三,卓既白。 是个很厉害的人物。 “卓兄,多谢好意,我家里有书,家里人天天盯着我呢。” 这话是骗人的,自他回去后,萧家人就没怎么管过他,随便他怎么浪,不学习都没事。 但这种事可不能拿出来说,毕竟这里的人都是把读书看得比生命重要。之所以这么说,是为了宽对方的心。 “既如此,那便再好不过了。”卓既白伸手,从宽大的袍袖里掏出一本书,有些不好意思道:“这是我之前做的一些笔记,萧兄若是不嫌弃的话…” 萧洄打断他:“不嫌弃,谢谢卓兄。” 接过书简后,萧洄把它揣进空荡荡的书袋里,又从腰间的锦囊里掏出一个精致的木雕作为回礼。 这是他之前闲的没事自己雕的。 “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卓既白惊讶极了:“没想到萧兄还会这个。” 这是一只麻雀,雕刻的很到位,就连羽毛的细节都处理的很好,由此可见雕刻之人的刀工非常不错。 萧洄道:“卓兄若是喜欢,改日再送你一个,我雕了好多。” 卓既白忙道,“那就多谢了。” 他本欲同人同路一段,但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梁笑晓与沈今暃二人相携而来,看这路线,明显就是冲萧洄而来。 思索到某层关系,卓既白邀请的话变成了道别:“我还有事,先告辞。萧兄,明日见。” 卓既白离开之前,又朝沈梁二人打了声招呼,点头之交,算不上热络。 等人走后,梁笑晓便又笑着凑过来,全然没有在人前的矜持,好似两人早已认识多年一般。 “萧兄弟,又见面了。” 萧洄眼含笑意,客套道:“难道不是你二人专程来找我的吗?” “哈哈,什么都瞒不住萧兄。”梁笑晓笑着拱手。 萧洄回礼:“这还用瞒吗?” 就连卓既白都能看得出来,不是很明显么。 三人相携走了一段路,从学堂走到扶摇宫门口。散学时,正门一般不让进,学子都是从偏门出去。 这一路上也没人开口,他们就沉默着走了一路。 直到到了偏门口,萧洄已远远瞧见灵彦,以及他身后的季风和马车,他才不得不停下,似笑非笑地看着一脸纠结的梁笑晓。 “梁兄,再不说可就没机会了。” 梁笑晓道:“什么都瞒不过萧兄弟。” 他从袖子里抽出张烫金色的请帖,上覆金箔,远远就闻见淡淡的梅香。 “实不相瞒,我二人今日前来是想邀请萧兄于十日后赴京郊牡丹亭,参加我们的春日宴。” “春日宴?” “是,届时会有许多名人雅士聚在一起,谈古论今,长谈阔论。”梁笑晓意有所指道:“萧兄的两位兄长也会去。” “我二哥也去?”萧洄挑眉,有些意外。 显然觉得萧珩还能放平心态跟人相处有些惊奇。 还以为他二哥名声已经差到无人敢与之同路的地步了。 梁笑晓知他心中所想,无奈道:“其实这春日宴每年都会举办一次,从太|祖年间起便是由青云榜上之人主持,这是不变的铁律,除非有特殊情况,否则不能随意违背。” “你二哥虽然近些年来……”他话没说尽,只道:“但毕竟是青云榜中人,才华在那,人们自然不会说什么。而且能受邀参加春日宴之人,都是一门心思钻研在学问上,心气儿不知多高,不会同普通人一般的。” 萧洄说:“这么说来,梁兄你也是咯?” 梁笑晓没答,反而说:“我今年十八,虚长你两岁,暂且称你为贤弟,可好?” 萧洄说:“随意。” “这是请帖,我们中的许多人都挺希望你来的。”他道。 说着,杵了杵一旁干站着的沈今暃:“是吧沈兄。” 沈今暃点头,惜字如金:“是。” 萧洄用折扇将他递过来的请帖往回一推,客客气气道:“谢过梁兄好意,不过不必了,十日后我不一定有空,替我谢谢大家。” “贤弟再斟酌斟酌吧,这请帖你先收着。” “不必,真的不必。”萧洄面上虽然带着笑,但语气却不容置疑,“此事就此作罢,萧洄先行一步。” 说完,转身就走,也没给他们留人的机会。 “你说说,看起来这么瘦这么乖一人,怎么就这么不好相处呢?”梁笑晓环胸,侧着,半个身子几乎都倚在石壁上,盯着萧洄离去的单薄背影,如此感叹。 沈今暃问:“不好相处么?” 梁笑晓说:“难道不是吗?” 沈今暃道:“比之萧二哥和宋大哥呢?” “……”梁笑晓哑然片刻,“那其实还是有点好相处的。” …… 回了萧府,萧洄把书袋扔给灵彦,吩咐道:“把里面的书好好地收起来,再叫人把我那副棋给我搬到院子来。” 之前他闲的没事,打算做一套棋。 当然不是围棋,而是后世的国际象棋。 前世的时候,他没什么朋友,绝大多数时间都是自己一个人思考,一旦思考起来,他就喜欢自己跟自己下棋。 下的就是这种国际象棋。 来到这个朝代,原身的处境比他好不了多少。一个人沉下心来的时候倒是想念那种感觉。 于是他就跟人学做雕刻。 在金陵时,他曾做过一套汉白玉石棋子。回京时怕舟车劳顿颠坏了,便送了人。 如今回来了,便打算重新做一套。 只是这次用的是香檀木。 到昨天已经做完了十六枚,今天加个班,估计能再完成一半。萧洄穿上围裙,从工具包里拿出刻刀,在院子里找了个阳光最好的地儿搭板凳坐下。 日光照在他身上,萧洄低着头,脖颈后的绒毛被照得微微发亮。一双白嫩嫩的手,拿着锉刀,手里的半成品在他手里灵活地变了又变,每一次都比上一次更加的逼真。 旁边下人们围了一圈,眼神亮晶晶地看着他。 萧洄头都没抬:“往那边坐点,挡我光了。” “哦哦。” 他便又笑着继续做了。 有风吹过,院子里刚开的桃花被吹了一地,一道不明显的脚步声远远传来,没人有反应。 萧洄手上未停,吩咐灵彦:“去开门,季风回来了。” “啊?”灵彦愣了一下,但很快便反应过来,“我这就去。” 不一会儿,季风果然从门外进来了。香圆等人奇道:“少爷怎么知道季风大哥回来了,我们怎地不知?” 萧洄用锉刀点了点自己的耳朵:“靠听啊。” “你们心思都扑在我身上,当然听不到。” 香荷夸赞道:“不愧是咱们公子,也太厉害了吧,我们这几个人加起来都不顶您一个人有用。” “夸过了啊。”萧洄语气从容道:“你们口中厉害的公子我,今儿个考试还考了个一百名呢,全京都城都在看我的笑话呢,这也厉害啊?” “厉害啊。”小厮百安想也不想道,“我听人说了,公子的一百名不是普通的一百名。” 萧洄下意识接道:“那是王维诗里的一百名?” 百安愕然:“什么?” 萧洄回过神来,笑了一下,“没事,你继续说。” “公子,青云台第一百已经很厉害了,您已经打败了全天下千千万万个一百名呢。” “而且您才刚回京,刚入扶摇,还没习惯。我相信,若是您想,青云台榜首肯定不在话下。” “就连那青云榜,您肯定也能上!” 萧洄听笑了,转头对灵彦说:“有时候我真的不是很懂,他们对我的自信都打哪来。” “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厉害。” “这还用问吗?”灵彦一脸莫名。 他语气真挚而坚定:“因为您是萧洄啊。” “……” 萧洄眼皮子一跳。 得,没救了。 为您提供大神 小时也 的《休想当纨绔[穿越]》最快更新 7. 故人归 07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8. 故人归 08 大理寺。 将要下值时辰,却依旧没什么人准备要走。 一会儿有事,晏南机得先走,他整理完手上的案件,等时辰一到,便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拢住官袍,对另外两位少卿道:“本官有事先行一步,二位慢慢来。” 两位少卿忙得焦头烂额,年前复审的案件全压在现在了,大理寺上上下下每个人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江逢典甚至嘴角都熬起了泡,上火整的。 “大人,您这就走啦?” 江逢典急了,老大这一早退,剩下的可不就得他和纪居云两个状态不太行的在大殿里干瞪眼儿吗。 而且大理寺每日工作内容都定了的,晏南机一走,剩下的活不全是他们干了? 纪居云苦口婆心道:“因为日日很晚才回去,我家夫人已经不让我进她房门了。” 江逢典也是,虽然他还没娶亲,但是他还有老娘啊。 “我娘昨儿个才说,我今日若还天儿黑了再回去不得把我赶出家门。” “大人,您……” “无事。”晏南机语调平缓道:“案上的卷宗我已看完。” 江逢典愣住:“您都看完了?” 纪居云傻眼:“这也太快了吧。” 他二人可是才看了一半多一点。 虽然不是第一次见了,但他们还是忍不住想说,这也太变态了吧。 “嗯,你二人若是有事,也可先行离去。” 江逢典道:“那这剩余的……” 晏南机说:“放着我来吧。” “谢谢大人!” 晏南机挥袖,“先走了。” …… 酉时末,北镇抚司,诏狱。 这牢房建在地底,一条道直通深处。这里才是真正的死一般的沉寂,牢房里胡乱躺着好几个生死未知的犯人,囚服破烂不堪,满身血污,伤口处清晰见骨。 他们躺在地上,眼眸里早已灰败。 一阵风吹来,墙上的灯火明明灭灭,带着若有似无的呻.吟声,像是前来索命的恶鬼。 黑暗深处。 “嚓……嚓……” 皮鞭打在□□上的声音,伴着女人忍痛的抽泣声。 “汪长宣死的那天晚上你在哪儿?” 女人身上的囚服早已破烂,破布襟似的衣服上沾满了血,隐约露出红色的肚兜,娇嫩的皮肤上伤痕累累。 “大人,妾身当晚身子不适,从未踏出房门半步啊大人……啊!!” 陆善又是一鞭子下去,女人暴露出来的皮肤白得人晃眼,刑房内连上陆善一共有锦衣卫四人,个个都是冷眼横眉,丝毫没有因为女人惨淡的求饶而皱眉半分。 又是一阵拷打。 “我乃清清白白之人,你们有何证据抓我入诏狱,又有何证据拷打我!”女人似是终于承受不住,声音也变得尖锐起来。 “等我出去了,定要上大理寺告尔等一状,晏大人一定会为我做主的!” “出去?怕是痴人说梦。”萧珩从黑暗里走来,眉眼间尽是森冷的寒意。朦胧的火光下,看不清他的脸色,只觉冰冷得像是地府里索命的阎王爷。 他有一张极好的皮囊,但在这样的氛围下,任何的旖旎心思都是多余。 “北镇抚司重开至今,入了我诏狱还能活着出去的,我从未听闻。怎么,你还想做这第一人?”萧珩从陆善手里拿过鞭子,借着皮鞭剥开女人血淋淋的伤口看了眼,话却是对陆善说的:“什么都没问出来?” 陆善拱首:“大人,此女狡猾得很,属下正要继续盘问。” 您就来了。 萧珩“嗯”一声,将鞭子收回,评价道:“受数十鞭还不开口,若是寻常女子,定是受不住的。” 半晌,他要笑不笑地看着女人:“碧娘,你挺厉害啊。” 被那张脸盯着,叫做碧娘的女人瞬间打了个寒颤,末了,她苦笑着道:“大人,民女是无辜的呀,既没有杀害汪大人,又从何说起?逼民女承认从未做过的事,那叫屈打成招。” “你这是在威胁我?”萧珩眯了眯眼,不冷不热道:“还有,抓你进来只让你交代,何时说过是你杀了汪长宣?” 碧娘倏地闭嘴,盯着他的眼神不算友善。 萧珩恍若未见,走过去在一众刑具里选了把小巧的弯刀。细看那弯刀锋刃处有不少密密麻麻的倒钩,一旦插.入身体,再拔.出来时,刃上的倒钩会连带着肉一起,就像无数只蚂蚁在撕咬伤口。 “至于屈打成招?” “你放心,我锦衣卫办事,从来不抓善良无辜之人。” “你、你要干什么!?”见他拿着刀向自己越靠越近,刀刃泛着冷光。碧娘没忍住往后缩了缩,身体却被绑在刑架台上动弹不得。 萧珩的眼神凛如霜雪,犹如来自地狱的恶鬼,让人遍体生寒。 “你别过来……别过来——啊!!” 女人的尖叫顿时响彻整个刑讯房,萧珩对她的求饶无动于衷,一刀插.入她被绑着的胳膊,狠狠一拧,再拔.出来的时候,碎肉连同血沫一同迸发。 伤口里的血顺着流下,滴答滴答落在地上。 “再给你一次机会。” “说不说?” “民、民女是冤——啊啊啊啊啊……” 萧嘉彦这回一刀刺入她大腿。 “啊!!!” “好痛……好痛啊!救命……” “民女真的是被冤枉的啊……” “你确定?”连插四刀之后,萧珩将刀扔在地上,然后从怀里掏出方灰色的手帕,略有些嫌恶地擦着手上不小心溅到的血珠。 “看来还是做的太轻了,陆善。” “属下在!” “上刑,开加官!” “是!” 开加官,又称贴加官,是一种用湿纸捂住犯人口鼻的刑罚。一张、两张……取下又贴上,反复循环,给犯人一种窒息到生不如死的感觉。 在上刑之前,萧珩原本是想离去的,似是想起什么又回过头。妖艳的容颜在灯火下明了又暗。 他看着台上如同死人一样的女人,要笑不笑道:“有个东西忘了给你看。” 萧珩从袖里取出样东西,用青麻布包着。 他把它摊在手心,一步一步走向女人,随意站着,眼睛却一直停留在她脸上,不放过她丝毫的表情。 他一点点将青布剥开,动作极慢,犹如凌迟。 “你看看,这个东西你可认得?” 躺在他手心里的是一枚青石玉佩,雕着一只鸟,正是那日晏南机送入他手中的那一枚。 他又重复了一遍:“可认得?” …… …… 刑讯室旁的休息间。 屋里要比外边还要暗一些,案桌前坐了一人,煤油灯明明灭灭,那人便在灯火下的阴影里,满是阴霾。 一只修长分明的手从暗处伸出来,在黑暗中特别显眼。 那手从茶盏里斟了两杯茶,一杯推到对面,自己又饮了另一杯。 “好茶。” 声音清清冷冷的,倒是和这环境有点相配。 萧珩几步过去坐在他对面,端起面前那杯茶喝了一口,片刻后才轻哼道:“你倒是不讲究,什么茶都说是好茶。” 萧珩这些年虽然身在高位,俸禄不少,但每月他都捐出去的银两也有许多,又时常补贴犒劳手底下的兄弟,所以手里能用的资金并不多,就算有好茶,也不会奢侈到拿到诏狱里来喝。 “只在人心。” “……”萧珩无言地看过去,抬手唤来人将屋里的灯全都点上,随即皱着眉道:“晏西川,你这喜欢在黑暗里思考的毛病能不能改改?” 刑讯室的惨叫求饶声透过厚厚的石墙传来,晏南机轻轻吹了下茶杯里的茶叶沫,然后嗅了嗅,低垂下来的眼眸如同黑夜般的深沉。 “还是没招?” “进了我诏狱,自会有办法让她招。”萧珩随意道,他又喝了杯茶送入嘴里,听着女人的惨叫声突然想起什么,要笑不笑地开口:“那女人还等着出狱去你大理寺伸冤,可她却不知道,自己最赖以信任,将之视若救命恩人的大理寺卿此刻竟然就坐在隔壁喝茶。” “就在这死了不知多少人的诏狱里,坐着她们最敬爱的青天晏大人……你说,她知道后会是什么反应?” 室内亮了些,一直隐没在黑暗里的人才慢慢儿地露出真面目。晏南机下值后先回了趟家,听说案子有了进展这才又来了趟北镇抚司。 此刻穿着一身低调的青衫,发髻上插着一根极不起眼的木簪,神色淡淡。 “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晏南机平静道:“反正我只知晓,锦衣卫办事,从不抓善良无辜之人,这就够了。” 萧珩说:“你倒是信任我。” 晏南机:“毕竟相识也有十余年了。” 年少时,晏南机曾入萧府随萧怀民学习,同作为京都才俊,年龄相仿,他二人想不认识都难。 萧怀民甚至会安排他二人还有早些年的傅家傅晚寅一同上课。 两人接着谈了些汪长宣案的细节,也不晓得过了多久,刑讯室里再也没声响传来,丽春楼头牌之一的碧娘终究是没撑过这一下午,招了。 招完一切,啪的一下晕了过去。 陆善忙捧过笔录送去给指挥使大人。 晏南机一边听他口述,一边不经意间提起一件事。 “你那弟弟,倒是有趣。” “你说萧洄?”萧珩不置可否,“你觉得是就是吧。” 晏南机摩挲着茶盏,眼里流着昏黄的光,瞳仁漆黑如墨。沉默一会儿忽然没头没尾地来了句:“十日后的春日宴,去吗?” 萧珩奇怪地看他一眼:“我有那胆子不去?” “没问你。” 不算亮堂的灯火下,这位公正廉明、阅人无数的晏大人一切的情绪无从可观。 萧珩:“?” 晏南机说:“说你弟呢。” “昨日之棋遣人来告诉我,说是梁笑晓和沈今暃打算邀请你弟参加春日宴。” 萧珩茫然:“所以?” 晏南机直白道:“你弟去不?” 为您提供大神 小时也 的《休想当纨绔[穿越]》最快更新 8. 故人归 08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9. 故人归 09 夜幕降临时,萧洄终于刻好了六颗棋子。 他让人将刻好的棋盘收了下去,在香圆的伺候下净了手。 香荷已让人准备好了饭菜,在堂内摆了满桌。 萧洄慢悠悠走过去,先在茶桌上捡了一颗葡萄来吃,然后才坐在桌前。 “你们自去吃,不用管我。” 他向来不习惯吃饭的时候一堆下人在一旁看着,也不太喜欢让人伺候,感觉好像他是个半身不遂的人似的。 “没事的公子,我们不饿,先看着您吃完。” 下人们已经伺候他好几日了,也逐渐摸清楚萧洄的脾性,知道他同寻常的主子不一样。 他们的主子可会心疼人啦。 萧洄也不多说:“随你们吧。” 香荷几个侍女拿了绣品出来绣,几个下人围成一圈边干活边聊天。 聊天一般,突然兴致勃勃地朝他们家公子说:“明晚就是花灯节啦,公子,您应该去玩玩。” 花灯节,京都一年一度的灯会,其热闹程度不亚于元宵灯会和乞巧节灯会。 刚穿越过来的时候萧洄跟萧叙萧珩去过,印象中还挺好玩的。 “公子六年没回京都了,该好生去看看。”香荷一边绣荷包一边道:“自从大理寺接管花灯节安全后,可比以往热闹多了。” 萧洄闻言提起些兴趣,“为何?” 香圆笑道:“因为大理寺卿晏大人啊!” “晏大人芝兰玉树,丰神俊朗,又尚未婚配,一直是京都女儿家想看争相相看的夫婿人选之一。花灯节游人众多,不少外地游客也慕名而来,为了确保当日的安全,晏大人会亲自带人在中大街一带巡视。” “平时晏大人审讯的案子,只要是公开的,公堂门口必定人满为患。平日里姑娘小姐们能见到晏大人的机会本就不多,听说晏大人可能现身,好多人争着去呢。”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们一出门,街上的书生小伙子们也多了,一两段佳话故事传下来,花灯节在民间又被称作小乞巧节。” 萧洄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难怪这两日街上的人多了不少。” “我听大夫人底下的宝珠宝钗说,那晏大人比传闻中说的还要好看呢,温柔,多才,还知礼数。”香圆双手托着腮,表情痴痴向往。 晏南机同萧叙交好,到萧园拜访的时候,她们二人跟着大夫人去服侍的时候有幸近身见过几次。 两位丫鬟向她们形容的时候双腮酡红,说得眉飞色舞满脸生花。 萧洄搅着碗里的饭,眼神落在屋里几个丫鬟的神情上,又看了眼几个小厮,突然觉得这场面有点眼熟。 他手撑着下颔,问一旁塞了满嘴吃食的灵彦:“他们平时吹我的时候是不也这表情?” 灵彦吞下一口菜,认真地想了想,说:“好像还真是。” 萧洄心里一下就不平衡了。 虽说被别人这么夸的时候他自知名不符实,但真要遇到自己的小粉丝爬墙别家,心里头难免有那么点不平衡。 男人至死是少年,少年的人面子比命更重要。萧洄戳了下盘子里的鱼骨头,嘟囔了一句:“真像他们说的那般。” 灵彦以为公子在询问他,缺心眼的说了句:“不知道哇,咱也没见过。” 躲在暗处的季风没忍住噗地一声笑了。 …… 翌日,扶摇宫散学后梁笑晓和沈今暃又带着帖子来找了一次,萧洄依旧拒绝。话说得八风不漏,叫人挑不出毛病。 跟人辞别后,萧洄赶回家将剩下的六颗棋子做完,用果脯填了下肚子,夕阳刚刚西下。 黄昏降临,京都城银花火树,以中大街为首的长街人满为患。 大兴朝没有宵禁一说,一到晚上反而还热闹些,一些商户也只爱在夜间摆摊。 忙碌了一天的百姓们也就这个时候可以放开的享受。 今日是花灯节,花市在中大街一条街,这条街很宽,大概能容下八辆马车同时行驶。其中最高的楼是一座酒楼,叫茗醉轩。里头的镇店之宝千里醉是比之西京的酒也不输的存在。 萧洄带着身后七八个人踏入了中大街。 “哇,好美呀。” “好多好漂亮的花灯,这可比咱们院子里自己做的好看多了。” “别藏了,都看见了。”萧洄绕到俩姑娘身后,拿折扇敲了敲鼓鼓的包袱,“做一天了吧?” 香圆吐吐舌头:“嘿嘿嘿。” 今早萧洄离府上学前,让百安告诉院子里的人准备一下,晚上跟他出去逛花灯节。 这可把南院上下激动坏了。 香圆和香荷两个手巧的更是抽空拿纸糊了好多花灯,各式各样的都有,只是时间没够做得太粗糙,没外面卖的好看。 萧洄取下钱袋,大致掂量了一下,也没专门数,直接连袋子一块扔给百安。 “拿去分一下,自去玩乐,亥时之前必须回府。记住,走偏门,我让家丁留门了。” 百安几人欣喜:“谢谢公子!” “只是公子,您确定不让我们陪着吗?” “不必,有季风和灵彦在。” “这样啊。”香荷道:“那我们去了?” “嗯。” 几个姑娘小伙开开心心地离去了。萧洄走到一家卖面具的小摊前头,选了个狐狸半首的面具戴上,又让灵彦季风两人各自选了一张,而后扔给摊子一两银子,轻声道:“不用找了。” 灵彦忍不住腹诽:“离了金陵,少爷还是这么的一掷千金。” 萧洄不以为然:“千金散尽还复来。” 灵彦道:“可是您刚才不是已经将钱袋子给香荷她们了吗?” “这你就不懂了。你们公子我身上无一处不值钱。” 少年一展折扇,身形在隐没在人群内,“走着,我们也去逛逛这长街。” 茗醉轩为迎合花灯节,办了一场中大街最盛大的灯会。几百盏花灯挂在高高的架子上,远远望着,灿若星河。 “架上一共花灯三百六十五盏,每盏灯上均有一道灯谜,猜中全部谜底者,可得千里醉一壶!” 千里醉一月只一壶,千金难买。但今日的花灯的彩头居然就是一壶千里醉。 茗醉轩今年还挺大方。 还没走近,茗醉轩的热闹早已传遍了长街。 萧洄托着下巴,打量这满天繁星似的花灯,闻到酒香醇浓,绵甜馥郁。 “好酒。”他赞道。 他闭上眼,光是空气中传来的酒香就有好几种名酒的味道。悠然神往的神情被白狐面具敛去大半。 “想喝。”他又咕哝。 灵彦道:“您就没有不想的时候。” 季风说:“试试?” 萧洄点头:“那就试试。” 为您提供大神 小时也 的《休想当纨绔[穿越]》最快更新 9. 故人归 09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0. 故人归 10 中大街外,神武道旁。 商贩你来我往地叫卖着,一只毛发沾着泥的白狗被店家从客栈内赶出来,吚吚呜呜地耷拉着耳朵挪到街边,过路人被它吓了一跳,骂骂咧咧地踹过去。 糕点摊子的老板见其可怜,招手将它邀过来,从铺面上随手拿了两块糕点扔过去。 “吃吧啊。” 糕点摊子前面的一条小巷内,里边的光线比起外面的热闹来,安静得像潭深渊。 尽头,站着一身穿青衫的男子,藏在黑暗之下,腰间卷起来的软剑隐隐在月光的照耀下隐隐发光。 他脸上戴着副恶鬼面具,露出的下颔线锋利又流畅,恍若要融入这浓浓夜色。 青年面前跪着一个大理寺的衙役。 “禀大人,兄弟们已经各就各位,其中东坊、靠南市等行人多的地方也已加派人手,务必保证今夜安全。” 青年应了一声:“中大街那边怎么样?” 今年的花灯节在中大街主办,是人流量最多最大的地方,也最容易发生祸端。 这种地方再多派些人手要安稳些。 “是。” 衙役退下,青年从巷里走出,灯火映在他身上,青衫白颈,身姿如玉。 由深渊到了人间,路过的小男孩被他脸上的恶鬼面具吓了一跳,哇的一声就哭了。 青年蹲下身子,摘下面具,露出一张清冷俊秀的脸。眼里映着万家灯火,亮亮的。 他将食指送到薄唇前,温声道:“嘘。” 男孩哭到一半,又憋回去了。 他呆呆的:“仙、仙人。” 刚结巴着说完,一眼瞥到他摘下来的面具,哇得两声又又哭了。 “乖,别哭了,哥哥请你吃糖葫芦。” 大概是他声音太好听了,在小孩的印象里,没有妖怪的声音会这么好听。他这会儿反应过来了,吸了吸鼻子,嗫嚅道:“真的吗?” “真的。”青年一把抱起小孩,走去街边买了一串,男孩接过来美美地吃了起来,吃完还不忘嘴甜道:“哥哥,你真好看。” 青年笑道:“没白请你吃糖。” 他环视一圈,问:“小孩,你怎么一个人出来玩,你爹娘呢?” 男孩道:“我阿爹阿妈在那边开了馄饨店,我是一个人偷偷跑出来玩的。” “偷偷跑出来的?”青年拍拍小孩的背,指着东边那正忙着招揽生意,到现在都没发现儿子不见了的一对夫妻身上:“是那家吗?” “嗯嗯。” “走吧,哥哥带你回去。”青年边抱着人往那边走,边慢慢地教育:“小朋友,以后不要一个人溜出来玩哦,很危险,更不要瞒着父亲母亲,他们会担心的。” 男孩重重地点头:“哦。” 刚一点完头,又急忙澄清自己,“我没有的,我没跑太远,打算看一会儿就回去的。” “那边的花灯太好看啦!” “乖孩子。”青年夸赞道。 在离馄饨店还有一百米的地方,他将人放下,“去吧。” “好,谢谢哥哥。” 小孩哒哒地跑了几步,跑两步就停下,转过身来看,然后再转身跑,然后又停下。 最后跑着跑着索性折回来了。 青年一直在原地没有动,他蹲下来问:“怎么了?” 即使蹲下来,青年也高出小孩半个头。男孩仰起头,甜甜地喊了一声:“哥哥!” “哥哥,你叫什么呀?” “哥哥姓晏。” “哥哥,你跟我们京都的青天老爷是一个姓哦!他也姓燕。燕子的燕。” 青年笑着嗯了一声,没再多说,轻轻拍了拍小孩脑袋:“快回去吧。” “好,燕子哥哥再见!” 小孩跑了,这次没有再回头。 一直到自家店了,再依依不舍地转过来看,但青年早已在他转身之前融入了熙攘的人群。 卫影从后面追上来,低声道:“公子。” 晏南机重新扣上恶鬼面具,单手背在身后,边走边说:“今夜中大街人多,去那看看。” “是。” …… 茗醉轩外挤满了人。 人群前头,一红衣狐狸面具的少年引发了不少惊叹。 “这已经是第三百盏了吧,那少年什么来头?” “戴着面具看不清,看年纪应该不大,这才情……梁笑晓还是沈今暃?” “我曾见过他们,这个少年不像,比之沈梁二位似乎还要更年轻些。” “你倒是点透了,这么一看,这位公子看起来还没及冠。” “不会是哪位不世出的天才吧?” “不可能,现在真有这种安然不喜功名的书生?这少年年龄跟萧洄倒是对得上,若不是才听说他摘得青云台第一百名,说不定就对上了。” “……” 第三百一十一盏,正确。 第三百一十二盏…… 第三百一十八盏…… 全部正确。 第三百二十盏。 “花开一千年,花落一千年,花叶永不见……此乃石蒜。” 人群外,晏南机停住脚步,往声源处望去。他长得高,目力佳,一眼就望到人群中的少年。 灯火莹莹下,少年人意气风发,正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明明人声嘈杂,可落入耳里时,映入眼里的,只剩下那一个。 * 第三百六十五盏。 少年已经在这盏灯面前停留将近半盏茶的时间了。 若是答对,便可赢得千金难求的千里醉,成为三年来头一个通关的人。 少年仰头盯着那盏花灯,白狐面具遮挡住窥视的目光,红唇艳艳,他撑着下巴思索了很久。 红衣,花灯。 少年本是凡间客,此时已成画中仙。 众人屏气,生怕搅了这副美景。 半晌,少年叹了口气。 大半的人群也跟着叹气。 萧洄怔了一下,哭笑不得:“小子不才,与美酒无缘。” 惋惜的声音此起彼伏。 “可惜啊,就差一个。” “小公子别气馁。” “真的不再试试啦?” 白衣少年头也没回地挥手:“不试啦,这就走啦。” 退出人群,季风沉默地跟在他身后,灵彦推了他一把,上前道:“公子,属下明日就派人去买来。” “这月还没过完,买不到的。” 千里醉只在月初时售卖,且往往早被预定,千金难买并不是说笑。 但季风只是说:“总会有办法的。” “什么办法?”萧洄嘲道:“这世上总有钱办不到的事。” 钱不是万能的。 但多多少少还是有些遗憾。 两人前后脚刚出中大街,身后遥遥传来一句:“公子留步——” 萧洄停下转身,见来人穿着家仆装扮,长相斯文白净,看起来像是大户人家的书童。 “你叫我?” 小厮先是行了一礼,接着从怀中拿出一壶酒,正是先前茗醉轩挂之高阁的千里醉。 “这是我家公子赠予您的礼物。” “你家公子是何人?” “曾与公子有过一面之缘。” 萧洄问:“你家公子如何识得我?” 那小厮道:“我家眼力极佳,公子又非常人,自然能认出来。” 他将千里醉递给季风,临走前想起他家公子的嘱咐,又道:“近日京都不太平,萧公子出门在外多加小心,卫影告辞。” 卫影。 萧洄咂摸着,一个白衫男子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对方的名字呼之欲出。 “你家公子是?” 卫影端正行礼,语气带着极不明显的骄傲和自豪。 “我家公子姓晏名南机,字西川。大理寺卿是也。” 为您提供大神 小时也 的《休想当纨绔[穿越]》最快更新 10. 故人归 10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1. 故人归 11 萧洄第二天没能起得来。 千里醉不愧叫千里醉,他这么好的酒量都没坚持住,才喝了半坛便醉了过去。 死活起不来床,萧洄便遣人去学堂告了病假。他娘听说这事,带着大夫就要来看他,被灵彦等人死命拦着。 萧夫人也是个人精,立马就明白过来是怎么个回事,气得骂了两句,但也没真的冲进去将人从床上捉起来,只叹了口气吩咐下边的人去厨房拿份燕窝煨着,等他醒来,要和醒酒汤一块灌下去。 萧洄这一觉睡得特别沉。 这人啊,一旦睡得时间长了些,就容易做些奇奇怪怪的梦。 这梦通常半真半假的掺着些真人真事,再夹杂着些私人感情,美化或者恶化某个人或某件事。 或许是晏南机无缘无故送他这坛酒的缘故,亦或者是太久没见到与此人有关的人了,他居然破天荒地梦到了两人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是他和晏南机,不是原身和晏南机。 北晏南萧,说得好听传得亲切,但其实民众口中时常并列出现的两人私底下根本不相熟,甚至连面都没见上几次。 原身出生时,晏南机已经出师萧怀民同泰兴帝四下暗访,等稍微记事些,晏南机又跟他三叔晏无心闯荡江湖去了。 原身跟他见过几次不知道,反正萧洄自穿越来到现在就跟他见过一面。 那是他穿越过来的半月后,乞巧节,萧洄身体刚好些,萧叙拉着萧珩过来找他出去玩。 那会儿萧叙已经和城东家的商户之女王芷烟定亲了,还处于热恋期。说是带弟弟们出去玩,实际上是拿他们当幌子,偷摸着跑去见心上人呢。 已经二十好几的人了,谈起恋爱来跟半大小子似的,出门前光是衣服就换了好几身,就没一个满意的。 萧珩和萧洄两兄弟一个黑着脸站在门口当门神,一个撑在桌上百无聊赖地当睡神。 兄弟三人在京都名气都大,为了不必要的麻烦,出门前,萧珩发传单似的一人发了一个面具。萧珩嫌太丑不想戴,萧叙便又让人掏出来一堆,让随便选。 萧洄吐槽他大哥是搞批发的,当然,两位哥哥没听懂。 一上了街,没走两步路,转萧叙眼就不见了。口口声声说带两个弟弟出来玩,结果呢? 这大哥真的不靠谱,有了媳妇忘了弟。 萧洄身子骨还没好全,行动很慢,草药味满身都是。他走走停停,然后饿了,便坐下去吃了碗面。 也不晓得那碗面吃了多久,等他再抬头时,萧珩也不见了。 当时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但联系到一个月后发生的事,萧洄一下就想明白了。 这人分明也是去见小情人了。 两个哥哥,没一个靠谱的。 萧洄出门也没带钱,用玉佩抵了债。然后又去当铺把簪子当了换了点钱,在街上买了些吃食,捧在手里小口小口吃着。 边走边想他那两位无良的哥哥什么时候来找他。 累了就坐一会儿,歇够了就继续逛。穿越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出来逛。 走着走着就来到神武道。 神武道中心有一口井,据说井底有一条被关了很久的龙。井旁有一棵黄桷树,根壮叶茂,树干有十人环抱那么粗,顶部更是长到了房屋之上。 这树年岁有些久,传说是井存在了多久,树就有了多久。萧洄之前看书时看到过很多种说法。此为京都一景,此刻反正没事,他打算过去看看。 越过一家糕点铺、馄饨店,再在西边的巷子拐个弯就到了,一出窄巷,视野就变得宽阔起来。 那树真的很大,老远就能看到。 树干上系着许多红丝带,正顺着晚风起舞。那口井就在这棵树的背后,萧洄走过去,怔住。 井口边儿上已经坐了一人。 黑衫,墨发,乌瞳,朱唇,金冠。红色发带被风吹到额前,遮住了眉眼,露出来的右耳垂上戴着朱砂色的玛瑙耳饰,用红绳穿着。 是个少年人。 身姿抽条得很漂亮,他人坐在井边,长腿落在漆黑的井口,隐没了大半。 撑在井边的手瘦长皓白,看上去不沾一丝烟火气。 井边围了些人,在对着他指指点点。见他似乎没有轻生的念头,说着说着便离开了。 这些人似乎认识这个少年。 萧洄抬步挪过去,然后在他面前站定。 “让让,你挡着光了。” 对方并没有抬眼,嗓音透着初秋的凉,又如深潭一般了无生气。 萧洄想弯腰一睹真容来着。 但他没这么坐,而是往旁边撤了一步,顺着他的方向抬头看了眼天上的月亮。 七月初七,当属上弦月,也没多亮。 萧洄正好也走累了,见其没说话,他便揉着腰走到井的另一边坐下,背对着井口。 这井对于才十岁的萧洄来说其实蛮高的,他坐下来时双脚腾空,不自觉摇晃起来。 萧洄小口小口地啃着松茸糕,发髻一甩一甩的,时不时看一眼那并不怎么亮的月亮。 正吃得入神,忽听旁边的少年突然出声。 “你打算在这吃一晚上?”嗓音有点哑,带着不易察觉的疲惫,但语气又似乎有些熟稔。 萧洄转头,终于看清了此人面容。 光气质一面,就有些胜过他两位哥哥。 萧洄盯着少年的玛瑙耳饰,轻声问:“你认识我?” 少年反问:“你不认识我?” 萧洄:“我该认识你吗?” 少年:“看来是真的烧坏脑子了。” 萧洄:“……” 旁边过路的听到他们的对话,忍不住插嘴:“这是永安王世子,晏南机。” 萧洄想起来了:“……哦。” “不记得也正常。”晏南机说着,手往他井口下方一点比了一下,“我上次见你的时候,你才这么大点。” “都长这么大了。” 萧洄忽视他长辈般的语气,瞥他一眼,又低头。 晏南机盯着他的后脑勺,忽然出声:“小孩,不打算给哥哥吃一点儿么?” “你两位哥哥呢,怎么让你一个病人在街上四处游荡。京都最近不太平,小心被坏人撸了去。” 萧洄怕他说个不停,忙塞了一包果脯给他。 传闻晏南机少年成名,性子冷淡,最不喜热闹。今日一见,可知传言也并非为真。 “改日还你,不占你便宜。”晏南机将果脯送进嘴里,随即被甜得皱了下眉,心道果然是小孩子吃的东西。 萧洄说:“不用了。” 反正他就要离京了,以后也见不到了。 “萧洄弟弟,沈太傅说你兰姿蕙质,今日可否帮哥哥解一解惑?” 萧洄眨了下眼,提醒道:“可是好多事我已经不记得了。” 其实他多少能猜到点晏南机今晚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十日前,与晏家交好的四大世家之一的傅家被满门抄斩,晏南机一同长大的至交好友傅晚寅同样也倒在这场黑暗的政治斗争中。 事情发生后,萧洄也有关注。因为他觉得,原身“落水”的意外跟此也脱不了关系。 “无事,听听也行。” 晏南机将那袋果脯重新塞还给他,双手撑在井边,仰望着月亮,说:“贤弟觉得,天下书生是为何而读书?” 看来好友之死对他的打击很大,开始怀疑自己是为何存在了。 萧洄面上波澜不惊,心底却惊涛骇浪,他突然明白,这趟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深…… “这问题有点高深,我随便一说,你就随便一听。”萧洄也抬头看月亮,晚风轻拂,满天繁星。 明明和这个人才第一次见,他却奇怪地放下心中的戒备,头一回将心扉敞开了一个小口。 “寒窗苦读十余年,学了那么多圣人训弟子规,首先要对得起自己的良知。” “一个人若是连良知都没有了,就该人人得而诛之。” 晏南机原本神色恹恹的,听完他说的这句,不由得因这句话而震撼。 关于读书,他思考过很多种答案,但没有一种是像这般简单。 他望着这个稚气犹在的孩子,忽然透过他,看到了一个不属于这个年龄,独立超然于这个时代的高尚灵魂。 …… 具体的细节不记得了,他只记得自己当时臭不要脸的跟人吹了很多牛逼。 而有一些话,透过六年光阴的距离,模模糊糊地重现。 他站在井口,不顾病体肆意地踮脚,只想站得更高。身旁,晏南机张开怀抱虚虚护着,以一种极为专注的眼光抬头看着他。 萧洄听见自己意气风发的说: “世上从不缺少正义,只缺少维护正义的人。” “我以后就算不读书,我也会是个非常厉害的人,因为我知道我自己想要什么。” “我想要的不多,拿得起放得下,不喜欢的事,谁来强迫我都不行,做事全凭一颗心,我要是愿意,就是天上的星星我也能想办法摘下来——但千金难买我愿意。 “我,只会做我自己。” 为您提供大神 小时也 的《休想当纨绔[穿越]》最快更新 11. 故人归 11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2. 故人归 12(修改了屏蔽词) 宿醉的结果就是头疼得要死。 萧洄撑着脑袋从床上坐起来,感觉有十几根棒槌在同时敲他的头。 刚挪到床边,想起梦的内容,想起自己吹得那些牛逼,萧洄没忍住嘶了一声。 嘶完又笑个不停。 年少不懂事,天真又无畏。 不愧是当年的自己。 听见动静,香荷匆忙赶过来,在屏风前停下:“公子你醒啦?” “要喝醒酒汤么,夫人吩咐您醒来后要把燕窝喝了。” 萧洄嗯了一声,问:“现在是何时辰?” 香荷道:“午时了,小厨房已经将午膳做好,公子您是喝了燕窝再用膳还是用完膳再喝?” 萧洄想了想:“吃完再喝吧。” 他起身穿衣,走下榻时右脚不小心踢到什么,低头一看,正是昨晚没喝完的半坛千里醉。 “呀呀呀。”萧洄连忙将酒捡起来,心疼地看着地上那滩撒出来的酒液。 “可惜了。” 穿好衣服出门前,他回头看了眼,千里醉被它放在了窗前,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 嘴里仿佛还残留着酒香,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唇。 酒不错。 那就勉为其难帮帮某人好了。 …… 大理寺。 鸣冤鼓被敲响的一刹那,一封信被送到了大理寺卿桌上。 晏南机处理完案子过来,被江纪两位少卿堵在大堂门口。 “何事?” 晏大人率先踏入堂内,等待他们三人复审的案件已经堆到了地上。江逢典和纪居云几乎是踩着那抹红色进来的,差点就踩到他们老大的官袍衣角。 “大人,杨三嫂那个案子已经七天了,咱们还没找到证据。拖到现在没结案,督察院的十多双眼睛一直盯着咱们,催得紧啊。”江逢典苦着脸道。 “刑部那边也等着咱们大理寺的回复,要不然还是咱们再去请一下锦衣卫吧。” 晏南机脚步未停,直直走向案桌。 卫影说那萧洄有封信递了进来,应当是放在这上面了。 纪居云道:“万万不行。刘家人地位特殊,京都的税收有一半都是他们家上供,没有正经的理由随意搜查不得,你这是将萧大人往火坑里推。” 江逢典:“锦衣卫名声本来就差,不差这点。但我们不搜查就找不到证据,找不到证据就没办法结案,没办法洗清冤情。那刘家现在跟老乌龟似的窝在里面不出来,你说说,除了锦衣卫还有谁能掀翻他的乌龟壳?” 晏南机找到了那封信。 拿起,拆开。 两张写满了字的信笺被他展开。 开头,叙述,结尾。 全是干货,毫无感情。 这是一封很标准的举报信。 纪居云呲着牙:“你说得轻巧,有本事自己找萧大人说去。” 江逢典急得满嘴起泡:“那咱们不是没有理由么?” “谁说没有理由?” 案桌前,晏南机两根手指夹着信笺,轻轻一抖。眉眼间似乎带着笑,说:“这理由不就来了?” 刘府外。 大理寺衙役横眉冷眼地敲响了大门,一把推开阻拦的家丁。 为首的衙役举起一张搜查令,冰冷道:“接受热心民众举报,刘府大公子涉嫌聚众赌博,贩卖军火,大人命我等彻查。” “给我搜!一个角落也不要放过。” 半刻钟。 衙役们已经将刘府上下翻了个遍,行动之迅速。 一刻钟后。 刘府外小巷内,听衙役禀明情况后,晏南机收起了书。 他将沉香熄灭,道:“带着东西回大理寺。” 一会儿有件私事,便没穿官袍,也没戴冕毓,而是破天荒的半束冠,余下的头发披着。 墨发半遮着的右耳垂处空无一物,只有一个单薄的耳洞。 卫影从食盒里端出饭菜,还温着。 “公子,您忙一天了也没吃口饭,快吃点垫垫。” “等一下。”在卫影将饭食放下之前,晏南机眼疾手快地将桌上的信封拿起来。 而后慢慢打开,似在确认里面的信笺是否完好。 卫影没想到他这么宝贝这个东西:“抱歉公子……我。” “无碍。” 明知道不会出什么问题,晏南机还是将信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卫影摆弄着吃食,心下却也很疑惑。 萧洄公子究竟在信里写了什么?不是举报刘家人吗?难道还有其他的内容?不然他们家公子为何扒着这封信看了如此之久?是想盯出一朵花来吗? 卫影百思不得其解。 只听他家公子忽然问:“你觉得他是如何知晓这些事的?” 刘家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虽然督察院和刑部催得紧,但他做事有自己的章法,没立刻解决此事。 他是想着等过几天风头过去了,乌龟放松警惕露出了狐狸尾巴再一网打尽。 结果这一封信直接打乱了他的节奏。 毛手毛脚地出现,像是下棋被人掀翻了棋桌一样突然。 是为了感谢他的千里醉? “属下不知。”卫影想了想,又补充道:“但毕竟他是萧洄萧公子。” 晏南机问:“你很看好他?” 卫影道:“他曾跟您齐名。” 晏南机又道:“跟我齐名还拿了青云台第一百?” 卫影被他问懵了。 是啊,曾经与他家公子齐名,又怎会只拿了青云台一百名? 第一百名又怎会如此轻松地帮大理寺解决了问题? 既然能帮大理寺断案,又怎么会猜不出茗醉轩第三百六十五道灯谜? 一连串问题被串起来,卫影觉得头有些疼,他真心实意道:“搞不懂。” 搞不懂萧洄在搞什么。 然后又由衷道:“萧三公子真特别。” 晏南机“嗯”了一声表示赞同。 他最后深深看了眼那封信,突然短促地笑了下:“这字是当真有趣。” 而后把信纸装入信封,将其揣在了怀里。 为您提供大神 小时也 的《休想当纨绔[穿越]》最快更新 12. 故人归 12(修改了屏蔽词)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3. 天净沙 01 翌日去扶摇宫的时候,萧洄又收到了梁笑晓和沈今暃的邀请,像往常一样,他依然拒绝了。 沈梁二人三顾茅庐,已经给足了他面子。 但俗话说事不过三,估计他们也不会再提这件事了。 明白人就是这点好,在一件事上没能达成共识,但并不妨碍后续的来往。 这不,散学的时候遇见,双方还没事人一样打了个招呼。 “萧贤弟,真是巧啊。” 萧洄真心实意道:“我觉得这扶摇宫还是挺大的啊。” 但为什么次次都能遇到? 这话没别的意思,就是单纯的感慨。 他们碰面的几率也太大了吧,从某方面来说,梁笑晓和沈今暃都快算是萧洄在扶摇宫最熟悉的人了。 梁笑晓笑着说:“我们各自学堂到大门的距离虽然不一样,但我观贤弟走起路来要比我和沈兄慢些,两相抵消,不能碰面才是怪事。” 萧洄说:“文化人就是不一样哈,还懂得用物理解决问题。” 梁笑晓奇道:“物理是什么?” 萧洄边走边说:“你猜。” “从未听说过,猜不到。”梁笑晓瞧他一身轻松,两手空空,不像是要回家温书的。便问道:“贤弟一会儿有什么安排?” “我听萧大哥说,前些日你送了他一些咸鸭蛋,实不相瞒,我和沈兄最喜欢美食了。早就听闻江南水乡的鸭蛋品质不错,十八年了,还未尝过。” “不知日后熟了,我和沈兄是否有机会品尝一二。” 萧洄说:“当然可以,到时候必定请二位兄长过府一叙。” “呀,你提醒我了,我那蛋还没给我二哥送点呢。” 之前东西腌好了,他给各房都送了点,独独忘了他二哥。 当时本来都打算好了,给大哥送完就去给二哥送,但是在萧园跟两个小孩玩得太嗨,转头给忘了这事。 他问梁笑晓:“我大哥跟你们说这事的时候,我二哥在吗。” 梁笑晓说:“不在,除了每年春日宴,萧二哥基本上不会跟我们接触……我们其实跟他也算不上熟稔。” 他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倒不是我们不愿与他来往,是他那个人吧,太独了,不乐意跟我们一起。” 连沈今暃也道:“是这样。” 萧珩扬言要娶一位男子的时候,他们和萧珩还不是太熟。后来有资格做春日宴的主人,与其齐名而论了,但关系却是已经走不近了。 总的来说,是他和沈今暃两人太年轻了。没从扶摇宫学成之前,很难跟另外六个有共同话题。 说是八大才子,其实是六大才子还差不多。 萧洄说:“不知道就好,还有弥补的机会。” 扶摇宫门口,等候已久的乔浔靠着墙垫着脚朝里瞅,望眼欲穿。 跟他一起的男子见他这样,没忍住吐槽:“踮起脚就能看到了?” 乔浔被他这语气说得不大乐意了:“站得高看得远,我踮个脚怎么了?” 男子无语:“虽然我文才不怎么样,但我好像也有点知道这话不是这样用的吧?” 乔浔懒得搭理他,切了一声,重新回头望。 但他旁边的人闲不住似的来回踱步,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问道:“一会儿那萧洄真要跟咱们一块儿玩?” “还能骗你不成?” 男子挠挠头:“不是,我就是太惊讶了,那可是萧叙的弟弟。” “你小子是什么福气,居然能搭上萧三公子这条线。” 乔浔翻了个白眼:“这福气给你要不要?” 他能认识萧洄,是因为妹妹乔笙的关系。这是个不太美好的事情,如果可以,他宁愿不认识萧洄也不愿意妹妹受到点伤害。 男子一噎:“我不是这意思。” 乔浔嗤笑一声:“知道。” 偏门口学子们进进出出,不一会儿,远远瞧见三道颀长的身影向这边走来,一看就跟其他人不大一样。 乔浔想都没想,直接挥手:“萧三公子,这里!” 萧洄听出来是乔浔的声音,偏头朝声源处望了眼,见到人了,便跟着挥了挥手。 “我朋友来了,两位兄长,先不跟你们说咯。” 说完,萧洄拢了拢衣襟,小步朝那边跑去,从背影都能看得出来,他似乎很喜欢这个朋友。 很喜欢? 梁笑晓摇了摇头,这一定是个错觉。 他一定是想快速摆脱我们。 “哎我就不明白了,咱俩长得也算是风流倜傥吧,为什么这位弟弟一刻钟都不想跟咱多待?”他自然看到了门口站着的两位男子,也知道是谁。 沈今暃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他很恣意。” 或许在某方面,萧洄跟他们以前很像。 不受约束,很爱自由。 “哎哎哎,来了来了!”真到这种时候了,乔浔两个人反而紧张了。 “别扒拉我,我也紧张。”乔浔说。 这还是自那日北镇抚司一别,他们第一次见面。原以为不会再有交集了,天知道他从家仆那里知道萧洄邀请他出来玩的时候有多惊讶。 乔浔擦了擦手心冒出来的汗:“你一会儿悠着点啊,别给我丢面子。” 男子道:“我、我注意。” 萧洄小跑着过来,然后在离他们五步的距离停下。 “乔兄,好久不见。” 乔浔忙摆手:“不敢当不敢当,哪敢当萧三公子敬语,我字暮雨,叫我暮雨就行。” 而后一把拉过旁边手足无措的男子,介绍道:“这是我朋友,杜承锦,还没取字,随意叫就行。” 萧洄点头,道了声承锦,然后问乔浔:“一会儿去哪里玩?坐我的马车吧。” 杜承锦嘿嘿笑了一声,道:“我们去莲花楼玩,那边还有朋友们等着呢,我跟小乔先过来接你。” 莲花楼。 一个风月之地。 乔浔忐忑地观察着萧洄的情绪,怕人拒绝。 他这样风高亮节的人,应该一辈子都没去过这种地方吧? 乔浔本来是想带萧洄去城东玩的,但这件事不小心被他那几个狐朋狗友知道了,激动地非要吵着让他带人去莲花楼。 一方面拗不过友人,一方面又怕萧洄嫌他放浪,以后不跟他玩了怎么办。 正犹豫着开口提要不换个地方算了,却是没料到对方竟然会欣然接受。 “莲花楼?”萧洄一双桃花眼弯成了月牙,右眼睑的那颗痣恍若沾上了风情。 一颦一笑间,倒又像是个流连那种风月之地的常客了。 叫人拿不准主意 “听说过。”他没忍住笑道:“去之前得给我大哥说声,免得被他逮着了给一顿骂。” 杜承锦哈哈大笑:“好的好的,我懂,我都懂。” 乔浔心说:你懂个屁! 哎,我的滴亲娘诶,他怎么有种把人往火坑里带的罪恶感? 为您提供大神 小时也 的《休想当纨绔[穿越]》最快更新 13. 天净沙 01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4. 天净沙 02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 莲花楼修在莲花池上,故而得名。这里一左一右一共两座楼,中间由一座桥连着,每边都有十一层高。还没进去,大老远就能听见里头的莺歌燕舞。 浮生若梦,为欢几何,富贵迷人眼。 这闻名遐迩的莲花楼啊,就连房梁阁楼似乎都带着香气。每户窗都映着风月的影子,它在最繁华的街市中心,是京都城除观星台外最高的建筑。 沿路看了许多风景,纸醉金迷的外部楼阁也早就尽收眼底。来时路上,看尽京都的繁华,萧洄下车后的第一句话就是:“我想去顶楼看看。” 我欲登高,望穿古今。 但高处不胜寒。 杜承锦没听出来,他说:“顶楼不是人人都能去的,莲花楼的主人是大兴八大才子之一的姬铭,只有通过他的许可或者拿到其印信,才能上去一观。” “要是之前,萧公子或许还可以通过萧尚书的关系去看看。但是现在不行啦,姬大人几年前外调,如今是金陵府巡抚。除了每年年关回京述职,姬大人已经久不入京都啦。” 毕竟,金陵才是他的根,是他的家。 “这样。”萧洄眯着眼看灯火阑珊,顺着他的话道:“是有点可惜。” 他语意模糊:“但是说不定呢。” 说不定能上去看看呢。 乔浔以为他乱说的,没太在意。 他走到两人中间,一边推一个往里走:“都别愣着了,快进去啊。” 萧洄不喜同旁人接触,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 莲花楼的姑娘从来不在门外揽客,进门之后才有人接待。 一个妈妈样打扮的妇人笑眯眯地扭着腰过来,“哎呀乔公子,奴家等候您多时了,谢公子他们已经在包间里坐着了。” 刚刚走近,妇人一眼就瞥见乔浔旁边站着一位眼生的少年。 白玉冠,麒麟簪,朱唇玉颜。 “哎哟,这是打哪来的俊俏小哥,奴家可是好久没见着这么标致的人儿了。” 周围太多眼神看过来了,脂粉味,酒香味,各式各样地杂在一起,萧洄不自在地撑开折扇挡在口鼻前,略弯腰,挡住了半张脸。 这在旁人看来便是一种害羞而不自在的表现。 乔浔挪了半步,替他挡住来势汹汹的妈妈,顺便隔绝那些打量的视线。 “妈妈,您别多问,快带我们去包间呀。”乔浔笑眯眯道。 “哎,对!瞧我,连这等错误都犯。”妇人一拍脑袋,扭身把他们往里带。 莲花楼内鱼龙混杂,什么样的人都有,包间阁楼自然也分三六九等。 自从姬铭接手后,莲花楼发展壮大,逐渐有一种江湖之地的气势。 西边这栋明显不如东边那栋清幽。 因为东边那栋是服侍那些达官显贵、皇亲贵戚的,并且楼层越高,身份越尊贵。 以乔浔他们的地位,只能在西边四楼找个小小的雅间。 这还是好几个人一同努力的结果。 杜承锦说:“我们几个就是没成家,来这里都得借着父兄的名号,才堪堪能定到四楼。” 说是这么说,但是语气却丝毫不忧伤。 乔浔心大得很,他说:“要那么高的地位干什么,人这一辈子,吃饱喝足,生无忧死无惧就好了,钱财名利什么的,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我觉得没什么用。” 杜承锦说:“我也这么觉得,上头有父亲和哥哥顶着,我们这些人一不会读书二没本事的,没必要去瞎折腾。好好玩好好乐,不给朝廷家里添乱就好了。” 萧洄比了个大拇指:“这觉悟有点高。” 乔浔乐呵呵的,说:“是吧?” 萧洄说:“是。” “实不相瞒,我也是这么想的。” 他的上头,老爹是首辅,大哥二哥官职也高,整个大兴朝也找不出来后台比他大的了。 当然,皇亲国戚除外。 就这条件,他不咸鱼谁来咸鱼? “英雄所见略同。”杜承锦哥俩好地搂着乔浔,没敢碰萧洄,傻乎乎的嘿嘿笑。 三位少年有说有笑地上楼,在进包间前,杜承锦已经干脆地把萧洄当同道中人了。 …… 楼层越往上,来往的人越少。第九层起,走廊上基本就没人了,房间的隔音也要好上不少。 有的房间点着灯,有的房间漆黑一片。 这是规矩,这里的包厢默认有主,靠身份认人。 东楼第十层,最靠里的房间。 灯火摇曳,窗户半掩。两个青年相对坐着,一青衫一白衣,矮几上风炉煨着小火,汩汩的煮着茶,江南的碧螺春,清香四溢。 茶好了。 闻见味,晏南机眉睫动了下。他对面的白衫青年单手拿起茶炉,斟了两杯。 “大哥,喝茶。” “嗯。” 晏南机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两兄弟谁也没说话。喝完一杯,晏南机没让他动手,重新将茶满上,又给晏之棋添了点。 等一切做完,才终于正坐。 “近日,京都多了好些西楚和东国的人。” 晏之棋肃声道:“三国会盟已然结束,使者团即离京在即。但我听说今年西楚和东国的使者在明年的三朝试上产生分歧,摩擦是肯定会有的,我担心他们会在我大兴境内寻衅滋事。” 当今天下,除开北蛮和西阙等游牧民族外,按照领土和实力来说,三国鼎立。 大兴、西楚、东国。其中西楚和东国实力最为强盛,重文的大兴要稍弱。 然,大兴却是三国之中历史最为悠久的国家,底蕴颇深。 三国征战多年,百年前方得停止,三国老祖一同签订和平条约,并约定每年派遣使者去往他国促进交流,时人称之为三国会盟。 今年三国会盟的主办地在大兴。 晏之棋作为鸿胪寺少卿,便是负责接待两国来使。只是这次双方来势汹汹,要比往常要难伺候些。 “这些我都已知晓,也让大理寺弟兄和六扇门同僚多注意了些。” “你自己在鸿胪寺也要小心,有什么问题尽管开口。” “实在不行,就报上锦衣卫的名头。” 晏之棋:“……” 你这么做,萧珩本人知道吗? 但这话也不无道理。 锦衣卫的名头,在大兴朝确实好使。 晏南机端坐在蒲垫上,宽大的袍袖遮住了放在脚边的东西。 他伸手一捞,捞出个黑色的包袱,鼓鼓的。 将包袱放在桌上,往晏之棋那边一推:“其实今日喊你来,不为公事。” 见到熟悉的东西,晏之棋淡然的表情有了丝裂缝,眼里似有一丝温柔淌过。 良久,他才颤抖着伸手。 碰上的瞬间,空荡的内心终于被暖意覆盖。 晏之棋弯了弯嘴角,很快便落下,轻声问:“他们…还好吗?” 为您提供大神 小时也 的《休想当纨绔[穿越]》最快更新 14. 天净沙 02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5. 天净沙 03 (含已出场帅哥年龄表) “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也是,过得好不好什么的,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晏之棋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再睁眼时,神情平静了很多。 他打开包袱,一封信放在最上面。 【二哥亲启】 是晏月楼的字迹。 「二哥,见字如晤。 看见我这狂放彪悍的大字了吗我的臭哥哥? 你能理解我的心情吗? 从你离家到打开这封信知道过了多少天吗? 吾日三省吾身: 今天收拾晏之棋了吗? 今天收拾晏之棋了吗? 今天收拾晏之棋了吗? 」 短短几行字,占了一页的篇幅。字迹潦草混乱,毫无风骨可言。除开笔锋依稀有晏月楼本人的特点外,无论从哪个地方都不能看出这是被称为“小王羲之”的字。 足以看得出来晏月楼有多生气了。 第二页才变得稍微正常了点。 [不知道你看到这里的时候会是什么心情,我反正是不好的。当初你一意孤行离家而去,留我一个纨绔子赶鸭子上架,承担了家族责任。每天睁眼闭眼都是家族大事,……(此处省略一千字)……] 晏月楼还是老样子,逮着一件事吐槽,碎碎念两页之后才开始进入正题。 但只有简短的两行。 [家里一切安好。] [勿念。] 还真是他的风格。 晏之棋无奈地摇摇头,这两行字不知道藏着多少怨气呢。他的弟弟原只想做个闲人雅士,却因为他不得不出面扛起一切。 “看看底下的东西。” 晏之棋将信放在一边,打开了底下的几样东西。 是一套衣服,和一双鞋。 用的虽然是再寻常不过的布料。 但,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晏之棋几乎一眼就看出来这是他母亲的手笔。 衣服底下,是一本道德经。 天下之道,犹张弓者也。 是他父亲送的一本书。 离家三年,做官两年,晏之棋在朝廷是出了名的难相处。他一个,萧珩一个,被戏称为朝堂上的两尊黑脸神。 但如今一封信,一套衣物,一本书,再寻常不过的三样东西,便让这位黑脸神红了眼。 晏之棋几乎是笃定道:“他们过得不好。” 晏南机说:“我回去的时候,还挺好的。” 晏之棋摇摇头,心道不是的。 他都看出来了。 晏南机叹了口气,对这个堂弟没什么要劝说的,只问:“打算回去看看吗。” “不了。”晏之棋毫不犹豫:“我已退出家族,不能再有跟他们牵扯,若是被圣上发现,那之前的种种,全都白费了。” 大兴朝建国以来,一些底蕴深厚的书香门庭在多少纷乱中得以存活,一朝一代下来,逐渐成为四大世家。 这四大世家的历史根基,要真算起来,比大兴朝还要悠久。 为了避免权倾天下,被上面忌惮,四大世家约定,每一代人,只能有一人入仕。 其他人,无论多有才华,一律不得科举,不得入朝为官。 这几乎是双方默认的规定。 晏之棋,晏家家主晏无忧嫡长子。论才华、容貌、性情,样样堪称惊艳,才荣登青云榜八大才子之一。 如此资质,原可一路往上,平步青云。 但奈何,他前头有个晏南机。 从上一代来算,晏家嫡系一脉共有三子。长子晏无引,次子晏无忧,幺子晏无心。 晏无引乃当时晏家最天才的存在,金榜题名后被永夜帝最疼爱的女儿恪宁公主榜下捉婿。 驸马是不能涉政的,被封永安王后,晏无引自请辞去晏家家主之位,由其二弟晏无忧接任。 晏无忧名下两子,异卵双胎。长子晏之棋,次子晏月楼。都比晏南机小。 晏南机自小成名,两位堂弟一生都活在堂哥的阴影下。 而晏南机入朝为官是迟早的事。 晏之棋和晏月楼在家族势力的庇佑下,只需当个普通人,清闲度日,必要时接手家族就行了。 但晏之棋是个有野心的人。 他不甘一生禄禄无为,不甘一身抱负无处施展。 傅家势头过大,在清缴之乱中被灭满门。年仅十六的少年于月下抬头,坚定了入仕的想法。 龙平十七年,他叛出家族,净身出户。 龙平十八年,走上了科考之路。 少年人在那个夜晚抛弃了所有,将一腔热血奉献在梦想上。 某个长夜,他是否会后悔? “……不悔。” 晏之棋眼神炽热,藏着常人无法理解的决心,语气坚定道:“我志在此,死也不悔。” “……” 晏南机哦了一声,不太在意道:“谁关心你这个。” 言下之意就是。 自己做的选择自己承担后果。 这么大人了。 还需要我来教? 晏之棋:“……” “那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晏南机单手撑着下颔,灯火映在他身上,满身人间烟火气。 但气质又矜贵疏离。 “你猜。” 晏之棋脑门落下三道黑杠,有些无语。 他大哥不会觉得这很有趣吧? 夕阳西斜,外面下起了雨。 春雨细细绵绵,轻轻打在瓦片上、窗檐上,沙沙的。 楼下一阵骚乱,动静很快传了上来。 是对面西楼。 听声音,像是东国的使者。 晏之棋皱起眉:“怎么说曹操曹操到。” “无事。” 晏南机神色从容,扔下枚令牌:“我先过去看看,你去叫人。” 说完,一闪身从半开的窗户一跃而下,消失在细雨中。 为您提供大神 小时也 的《休想当纨绔[穿越]》最快更新 15. 天净沙 03 (含已出场帅哥年龄表)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6. 天净沙 04 晏南机踩着雨坑闪入了西楼。 雨珠落在他头顶,如白糖一般。他抬手摸上腰间软剑,踩着栏杆纵身飞上了二楼。 四楼。 场面一度非常混乱。 “大哥,你没事吧?!” 一个粗猛彪悍,满脸络腮胡,赤着半条胳膊的大汉越过人仰马翻的现场,俯身一把捞起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男子。 被捞起来的人,劲瘦,跟竹竿一样。长相算是斯文,下巴很尖,眼窝很深,十足的异域风格。 他眼睛闭着一动不动,嘴唇苍白,一派死气。 大汉拍他下巴,男人的头颅无力的垂下。意识到一种可能,大汉在他口鼻之间探手。 没气了。 大汉崩溃地大喊:“大哥!!” 地上歪七扭八躺着地东国人膝行着滑跪过来。 “大哥!你怎么样?!巴雷哥,大哥怎么了,他怎么不动了。” 巴雷脸色难看:“我他奶奶的怎么知道!” 他看向倒在一边的几个少年,疾言怒色:“一定是你们,你们几个对我大哥做了什么手脚?!” 几个少年被他这么一说,脸色登时就变了。 其中一个年龄看起来稍大点的锦衣少年,是个暴脾气,捂着脸上的伤口,没忍住直接怼了回去:“动什么手脚,能动什么手脚,从头到尾动手动脚的是你们好吗?” “我们几个这身板,能对你们产生什么威胁?!” 大家都是锦衣玉食出来的贵公子,娇气得很,哪个不是细皮嫩肉,一碰就坏? 现在跟他们打了一架,有几个身上没点伤? 巴雷朝地上啐了一口,“呸!” “这里跟我们发生冲突的除了你们几个就只有那几个娘们,不是你们,难道是那群娘们儿?” “娘们儿”一词触到了锦衣少年某根神经,“你说什么呢,嘴巴放干净点儿!” “哟呵,还怜香惜玉起来了,是不是觉得自己特爷们儿特英雄?”巴雷狞出一抹狰狞的笑,“呸!” “老子嘴巴怎么不干净了,老子来这儿就只吃了你们大兴的东西,你们大兴的东西也干净不到哪去!” “还有你们这群毛头小子。”巴雷旁边挨着的小弟伸出食指摇了摇,“忒不行。弱毙了。” “你说什么!”杜承锦气得跳脚。 萧洄伸手拦了他一把,把人推到自己身后,看着东国那群神色不善的使者团,冷声道:“举止无状,言辞粗鲁,还调戏清倌娘子,我看你们东国人也好不到哪去。” 回京以来,不管遇到什么他都是笑着的。 他长了一双内双的桃花眼,一看就爱笑。所以一旦他冷下脸来,还挺唬人的。 “你们大兴朝怎么都是些弱不禁风的兔崽子,难怪在三国里要排最末,要都是像你们这样的,还不得——” 这小弟说话口无遮拦,眼看就要挑起两国祸端,被巴雷一脚踹到地上:“少他娘的说两句!” 他盯着萧洄,心里头也在琢磨这几个贵公子的身份,忽然,他低头吩咐了几句,那小弟听完后立马出去了。 乔浔担忧地凑过去小声道:“他是不是去叫人啊?” “别怕。”萧洄说:“且看他能把我们怎么样。” 乔浔深以为然地点头。 在大兴朝,在京都,谁敢动萧三公子? 宫里的那几位除外。 “这位小兄弟,不管怎样,我大哥的的确确就是在这里出事的。不仅仅是你,你,你们,在场的所有人,一个都不能走。” 巴雷扫视一圈,“弟兄们,都给这里围起来,一个都不要放走!” 杜承锦被突然冒出来的东国侍卫吓了一跳,一边朝弟兄们那边挪一边道:“他们哪来的这么多人?” 乔浔道:“刚才那人是出去叫人了。” 锦衣男子赫然而怒:“卑鄙!无耻!” “先别动,他们不敢拿我们怎么样。”萧洄低声道。 “简直是欺人太甚!”其他几个公子怒道。 “把大哥的尸体扶到一边去。”巴雷目光一直停留在对面的几个少年身上。 萧洄冷静地观察那个死人,脑子里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过了一遍。 这男人,刚才打架的时候他就觉得不对劲。 脚步虚浮无力,神色萎靡,眼底乌青极重。而且刚才一个照面,他恍惚闻到了对方身上有很重的草药味。 刚才出去的小弟很快回来,踮起脚凑在巴雷耳边说:“巴雷哥,我都打听好了……” 萧洄盯着杂乱的现场若有所思,目光一直在屋内游走,突然,他被一道银光闪了眼。 他下意识用手挡住眼睛,一个冰冷的念头映入脑海。 “不好!”他拉了一把乔浔,往后撤:“他想杀人灭口!” “啥啥啥?!” “什么意思,三公子你说清楚。” “在京都城还敢动手不成?” 萧洄肃声道:“京都百姓没几个认识我,这里也没人认识我。” 少年们脸色一僵。 “那个人刚才应该是去打听我们的身份,他不知道我是萧洄。” 这里没人知道他是萧洄,只以为他同这几个纨绔公子哥一样,是哪个商贾之子,或者哪个世家的小公子。 但无论哪个,都不至于让东国使者忌惮。 他们从一开始就被冠上凶手的标签。 东国的人死在这里,无论是大兴还是东国,都需要一个交代。 在那群人里,他们就是交代。 络腮胡冰冷的视线传过来,萧洄心头一凛:“跑!” 巴雷狞笑一声:“现在才跑?晚了!” “兄弟们给我上!杀了中间那个少年给大哥报仇!” 中间那个少年,是一位蓝衣公子。方才正是他与那男子的争执,致使那人倒地。 他们便说他是凶手。 “其他人要么是帮凶要么是从犯,一个也不要放过!” “快跑!”萧洄对着脚边的凳子就是一脚,挡住离他最近的东国侍卫。 那锦衣少年身手明显要比其他人好一点,他一把拉过火力中心的蓝衣少年,旋身一腿踢到已经近身的侍卫胸口,右手臂却被刀划了一道,血肉翻飞。 “啊!!” 女人们开始尖叫,男人们四处逃窜。萧洄左右躲避,他本就身体孱弱,不宜剧烈运动。 才动两下,动作就有些滞缓了。 他背上已被踢了两脚,袖袍也被划出几条口。 “小心!” 萧洄没来得及有所反应,被乔浔一把拉开。下一瞬,一把刀挥向了他刚才站的地方。 好悬。 萧洄额上冒出冷汗,后背迟来的疼痛让他脚步一滞,一个踉跄差点没摔下去。 一道冰冷的寒意从身侧传来。 他意识到了什么。 但他的身体动作仿佛被按了快慢键,凝固得几乎动不了。 “萧洄!” 萧洄闭上眼,咬着牙用手臂护着头,打算硬抗下这一击。 然而预料的疼痛并没有传来。 一阵惊呼中,萧洄落进一道温暖的怀抱。一只大手摁着他的头,鼻梁撞上精壮的胸膛。 有些疼,有些烫。 刀剑碰撞,萧洄被人带着左右转了几圈,甚至还有幸在空中飞了几圈。 忽然,他感觉到有股热流朝他耳后袭来。 一直按着他头的手往前移,一把将他半张脸遮住,略有凉意、带着薄茧的手指按在他脸上。 萧洄下意识颤了一下。 像是感觉到他的不安,那只手安抚性地蹭了他两下。 紧接着,来人一掌劈开冲过来的东国侍卫,过了不晓得多久,楼下传来动静。 是大理寺到了。 晏之棋跟在大理寺衙役身后破门而入,正色厉声道:“大理寺在此,你们都给我停下!” 一阵动静之后,屋内安静了。 而后。 萧洄从怀抱中抬头,与此同时,晏南机也低头查看他的状态。 两厢对视。 萧洄怔了一下。 他看到了一双清湛却又熟悉的眉眼。 为您提供大神 小时也 的《休想当纨绔[穿越]》最快更新 16. 天净沙 04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7. 天净沙 05 晏之棋大步走过来,语气担忧:“大哥,你没事吧?” 他这才看清楚他大哥怀里居然还有一个人。 晏南机宽大的袖袍几乎将这人整个儿都包了起来。 说真的,他在门外看的时候只依稀知道怀里有东西,却没想到是个人。 晏南机松开手,垂眸瞥见少年雪白一片的肌肤上还是沾上了血。 红与白极致的色彩冲击,晃得人有些眼花。 他无声移开视线,垂下来的那只手松松握成拳,忽然觉得这空气有些凉。 “无事。”晏南机说,他收回软剑,将混乱的现场尽收眼底。 然后吩咐衙役:“都抓起来,带回大理寺。” 东国使者愤愤不平:“什么人就敢抓我们,放着杀人凶手你们不抓,反而来抓我们,大兴国就是这么对待我们东国使者的吗?” 晏之棋上前一步,厉声道:“我是鸿胪寺少卿,这位是大理寺卿,有什么问题我们回衙门说,在外面胡乱动手大喊大叫就能解决问题了吗。” “管你们是谁,只要在我们大兴,就要守大兴的规矩。” 那使者嗤笑,还想说点什么,被巴雷一把拦住。 他看向一句话未说的青衫男子,问:“你是大理寺卿?” 晏南机神色不变:“是。” “大理寺卿晏西川,皇帝的外甥。”巴雷吩咐手下们收掉兵器,目光变了变,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行,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暂且跟你走一趟。” “只是。”他话锋一转,看向晏南机身后的那几个少年,下巴一抬:“那几个人也要跟我们一起回去。” “我大哥死得不明不白,可不能就这么放过。” “谁杀你大哥了,你冤枉人!” 晏之棋伸手挡在少年们面前。 晏南机说:“这是自然,在场的每个人都可能是嫌犯。” 他正色道:“大理寺不会放过任何可疑的人。” 杜承锦急了:“晏大人,这事跟我们真没关系。” 乔浔也是:“是啊,晏大人,小晏大人,我们真是无辜的!” 萧洄拦着他们,眼神示意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看东国使者这般,死去的人身份必然不一般,他们急需查清原委。 如若查不清,便需要找个替死鬼。 他们应该负不起这个责任。 萧洄心里思索着,知道不给他们一个能接受的结果东国使者势必不会善罢甘休。 他先谢过晏之棋,而后又朝向晏南机的方向拱手:“我们愿意配合大人调查。” 他用在场所有人都能听见的音量道:“孰是孰非,自有公道。” 晏南机余光瞥了他一眼。 晏之棋说:“三公子放心,我大哥一定会查明真相。” 萧洄点头,说多谢。晏南机在现场走了一遍,然后停在男人之前用餐的地方,用银针一点点撇开掉在地上的食物。 大理寺衙役押着人往外走,萧洄想起什么,转眼看到巴雷在一旁虎视眈眈。他略微犹豫,还是上前,蹲在晏南机身旁,低声道:“晏大人。” 晏大人“嗯”了一声,头也没抬,但是递了一张手帕给他。 萧洄有些茫然:“大人?” “擦擦脸上的血。”晏南机说,他语气中透露出一股生人勿近的淡漠。 但手上的动作又与之完全矛盾。 “……哦。”萧洄被他这语气弄得一懵,下意识就伸手接过,还是双手。 他被自己这唯唯诺诺的动作逗笑了。 萧洄用帕子随意在脸上糊弄了几下,将脑袋凑过去想看他在干嘛,结果一眼瞥见对方左手袖袍边上也沾着血迹。 ——晏南机刚才好像就是用左手抱得他。 萧洄目光被烫了一下,连带着觉得用手帕擦过的地方也有点热。 “您在找什么?”他问。 “没什么。”晏南机说着,抬头飞速在他脸上扫了一眼,似在确认血迹有没有擦干净,而后又重新低下头,问:“找我什么事。” “哦对。”萧洄想起来自己来这儿的目的,他把自己观察的结果以及怀疑从头到尾讲了一遍。最后说:“所以我建议,应该查查他平时都用些什么药。” “再看看此人的饮食作息,如果真是被人蓄谋杀害,一件寻常的小事都可能成为杀死他的刽子手。” 晏南机“嗯”了一声,对他能发现这些并不意外,而且看起来似乎也没有继续往下问的意思。 他的反应过于平淡,萧洄觉得有些无趣,没等他发话,自己起身跟着衙役们走了。 …… …… 大理寺公堂。 晏南机来之前换了身窄袖圆领的黑色武袍,将他本就劲瘦的腰身衬得更窄。 他坐在上首,修眉凤眸,高鼻薄唇,常年坐于公堂之人,就算穿着私服,看起来也十分的锐利凛冽。 而他身后,是他上任之时亲笔提的八个大字,分列两边。 ——公堂之上,正义永存。 萧洄对着那八个大字,旁边分别站着乔浔和杜承锦,其他几个纨绔公子站在后面。 他们这些人平时虽然作天作地,天不怕地不怕的暴脾气,但进衙门还是花姑娘上轿头一回。 哪有百姓不怕当官的。 他们这里,只有萧洄比他们稳妥点,所以他们围着他,隐隐以他马首是瞻。 东国使者站在另一边,以巴雷为中心,虎视眈眈盯着这边。 杜承锦几人也还年轻,都是一点就炸的,均气愤地瞪回去。 “咳咳。”江逢典在边上咳嗽两声,适时阻止了快要在公堂上打起来的两拨人。 “公堂之上不得胡来,这里并非尔等随意乱来的地方,有何问题呈上来对峙。” 说着,他坐在了晏南机右手,和纪居云对着。 按理来说审个案子,他们三个人出一个就行了,但坏就坏在,此事牵涉到东国使者和萧洄。 一个是外国人,一个是本朝首辅的儿子。 问题大了。 “在审问之前,我需要知道事情的全委。”晏南机说,“你们是何时到的莲花楼,在何时何地因为何事发生了冲突。” “不用描述得多详细,只需如实公正的禀明就行。” “这位大人。”东国使者中,有一长得颇像大兴本地人的男子站出来。 先是煞有其事地行了个四不像的礼,然后张口就来:“大人,我跟我大哥,还有巴雷哥以及弟兄们在屋里喝酒喝得好好的,和姑娘们也喝得开心。” 他指着锦衣少年,不忿道:“这群毛头小子突然就冲进来,一句话不说上来就动手。” “我们哪能干看着让他们打?当然是叫上弟兄们还手了,过了一会儿又进来几个小子,他们打不过我们就耍阴招,专挑男人那个地方踢。” “就是就是。”东国其他使者跟着附和:“我们根本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突然冲进来,我大哥好声好气跟他说话还被泼了一脸茶水。” 几人你一句我一句,七嘴八舌地说起来。纪居云无语扶额,这说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没一句说到重点。 东国使者还想说,被晏南机皱着眉打断:“停。” 他没看那群人,而是将目光转向另一边,随意梭巡一圈,然后停在中间那个白衫少年身上。 而后看似随意地一指:“你来说。” 萧洄愣了一下,指着自己鼻子:“我?” 晏南机点头:“嗯,你。” 为您提供大神 小时也 的《休想当纨绔[穿越]》最快更新 17. 天净沙 05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8. 天净沙 06 萧洄拱手。 “今日散学,我与乔兄约好一同玩耍,在莲花楼吃了些小菜,喝了些美酒。喝到兴起时,几位兄台相邀出门去解手。” “我和乔兄等人仍待在房间内,再次见谢兄几人时是莲花楼的妈妈派人过来同我们说,他同东国的人在包间打起来了。” “当时听完后就觉得有些古怪,谢兄无缘无故为何会跟东国人起冲突?为避免事情闹大,萧某拜托妈妈找人去离这儿最近的大理寺报官,我们便先跟过去看看。” 哦,怪不得。 怪不得他去搬救兵的路上会跟来此地的岑锦等人碰了个正着。 晏之棋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那头萧洄还在继续说:“我们到时,里头已经撕打起来了。他们人多,谢兄等人几乎是被压着打,旁边还有几个哭哭啼啼的女娘。” “见到这等景象,我们这边的人气昏了头跟着打了上去。” “我是最后进门的,让一同而来的莲花楼小厮将那几个姑娘带了回去,等做完这一切,发现屋内战况已经逆转。” “东国人虽然凶猛,但我们这边人数多,以伤换伤,勉强打成平手。” “那位死者,是在打斗中突然倒地的。”萧洄突然说,“我亲眼看着他自己倒下的。” “当时的场面虽然混乱,但我明确地看到,他是自己倒下的,在那之前,根本没人碰到他。” 他之所以能在人群中很快的注意到那人,主要是因为他跟别人太不一样了。 和大兴不一样,东国和西楚都是重武轻文,好战争,嗜杀戮。这两国的人身材普遍健硕壮大,但那人给他的第一感觉就是——外强内干。 感觉身体里头被掏空了。 几乎瘦到脱相。 江逢典身体略往前倾:“哦?你说的可是真的?” 他觉得这少年有些眼熟。 不对劲。 再凑近看看。 只是他刚要再往前凑些,就收到了他家大人略含警告的眼神。 “皇天在上,吾以吾姓发誓,方才所说句句属实。”萧洄平静道。 东国使者中有人嗤笑一声:“胡乱发什么誓,谎话连篇,你真以为我们会信?” 萧洄对他们的急赤白脸视而不见,只淡淡道:“我姓萧。” “谁管你姓什么啊。”东国使者团显然还是有聪明人在的,如此敏感的姓一出,立刻便变了脸色。 只是想阻拦已然来不及。 “你就是姓笛,姓琴也没用,今日必须给我们一个说法。你跟那小子是一伙的,当然向着他。我今天——” 萧洄直接不给他机会说下去。 “我姓萧,萧怀民的萧。” 他声音虽然不大,但仿佛平地一声雷,炸得满堂都能听见。 那人瞬间不吭声了。 萧洄却没打算放过他,抛却往日的闲散随意,反而步步紧逼,问:“怎么样,我这姓有没有用?” 有用。 怎么没用。 萧怀民嘛,东国人的克星。 怎么会没用。 满堂俱静。 公堂之上,纪居云和江逢典隔空对视一眼,均看到对方眼底的诧异和兴味。 然后不约而同地看向中间的晏南机。 后者视若无睹,只说:“你退下。” 萧洄抬头,见那位大理寺卿正看着自己,眼底似有无奈一闪而过。 呃,无奈? 这怎么可能。 他怀疑自己眼神出问题了。 收掉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反正他该说的已经说了,这位晏大人总不会真的冤枉好人。 他如言退回去。 晏南机又指了一人,就是方才东国人指认的锦衣少年,也是这里伤势最重的,叫谢子瑜。 “你来说一下。” 末了,想起什么,又指着萧洄道:“像他方才那样说。” 萧洄:“……” 东国使者:“……” 被冒犯到的那位使者更是气得当场掐起了人中。 谢子瑜点头,一直捂着额头的手被放下,巨大的青包显而易见——刚才打架的时候在桌上磕的。 经过刚才难么混乱的一架,谢子瑜此刻清醒得很,他清楚地知道,如果不是萧洄让人去大理寺报案,如果不是刚好晏南机就在莲花楼,又或者他再晚来一步。 他们都不可能活着走出来。 谢子瑜闭了闭眼,再睁眼时已然无惧。 “我们本来是想出去透透气,醒醒酒的。但是路过三号间的时候,我听见了清姐的声音。” 三号间就是他们打起来的那间房。 “……我们虽然经常去莲花楼,但家里在这方面管的比较严,也不敢真的去寻欢作乐。清姐是个清倌,我们也算是熟识,所以听见她的声音我立马就过去了。” “最开始我也有敲门,但是一直没人来开门,里面的动静又闹得太大,我当时喝多了有点上脑,想也没想就把门踹开了。” 谢子瑜回忆道:“我看到几个东国人,他们把清姐还有另外几个姐姐按在地上,强迫她们。喝酒,脱衣服,用词轻慢动作轻浮。” “……清姐跟我们关系是真的很好,我们没忍住跟他们打了起来。那个人,”谢子瑜指了指停尸房的方向,“他一直抓着清姐不放,情急之下我就拿起桌上的茶水泼过去。” “他被我惹怒,踢了我一脚,我也因此磕了额头。” “我把清姐她们护在身后,东国那群人誓不罢休,说我们多管闲事,然后我们就扭打了起来。” “大家都被家里当成宝贝供着,哪里能是他们的对手。我是里面唯一会点功夫的,年纪又最大,所以得兼顾很多方面,所以在泼完茶之后并没有心思再关注那个人。” “等我们再次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个人已经死了。” 如他所说,谢子瑜身上的伤不少,衣服上也沾了灰,额角,嘴角都是伤。 “大人,我说完了。” “你放屁!”东国使者那边道:“真如你们所说,那我大哥是自己死的不成?” “你们要是都没碰他,那难道是饭菜的问题?要不要把那栋楼的人都抓起来问问啊?你们大兴人都是这么办事的吗?” 乔浔被他气得要死,没忍住嘀咕:“你们做事这么粗鲁无礼,谁知道你们到底结了多少仇人?” “你再说一遍?!” 萧洄和谢子瑜忙挡在乔浔身前,江逢典眼皮子一跳,忙出来阻止:“干什么呢,肃静行不行?” 晏南机又点了几个人出来说明情况,这么一圈问下来,得出来的结论好像确实是跟萧洄说得没差。 东国使者团脸色极差,晏南机视若无睹,他拍下案桌,朗声道:“此案本官已明了,一切问题待仵作尸检过后再说。” “尔等作为此案相关人员,今晚就先留在大理寺。” 说完,他也不顾底下人什么眼神,直接从后堂走了。 留下一群人不知所措。 江逢典麻了。 他也不太敢真的把这一尊尊大佛放到监牢里,忙吩咐人把后院腾出来,今晚就让他们在那将就将就。 晏之棋身为鸿胪寺少卿,也要赶紧回去向官署禀明此事。 走之前,他得有件事要做。 晏之棋走到萧洄面前停下,上下打量了一眼。少年眉眼和萧珩萧叙有些肖似,但气质却一点都不像。 总的来说,这小孩跟自己还有些渊源,于是他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音量说:“别怕,明天就可以回去。” 传闻中,晏之棋本人向来难以接近。 对于他主动交好,萧洄是有些意外的。 他一时有些摸不准这是什么意思,便只点了点头。 晏之棋点了点头,像怕吓到他似的,扯起嘴角笑了笑。 “那八日后再见了。” 萧洄:“?” 八日后见什么? 为您提供大神 小时也 的《休想当纨绔[穿越]》最快更新 18. 天净沙 06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9. 天净沙 07(捉虫) 萧洄等人被带到了后院的厢房内。 为避免双方再起冲突,大理寺干脆将两拨人分开安排。 东国人住在东厢房,萧洄几人住在西厢房。 很少有人能住进大理寺的厢房,一般来说住进监狱还差不多。 能看得出来,厢房是刚刚才派人打扫的,地上的水都还没干,一进屋,一股霉味便飘了出来。 见少年们皱着眉,嫌弃之情溢于言表,岑锦解释道:“诸位莫要嫌弃,这原是官吏们办公时小憩的场所。但自从晏大人上任后,以其为表率,很少有人再来此了,不常用,荒废是正常的。” “平时也没什么人能在大理寺过夜,要是诸位还是嫌弃,可以去监狱里,那儿每天都有人打扫,干净。” 少年们脸色倏地一变,赶紧摇头。 “不了不了,大人,我们不嫌弃不嫌弃。” 岑锦说:“我是说真的,我们监狱真的挺干净的。” 他没撒谎,能放在大理寺牢狱的,要么是已经伏诛,要么是没犯什么大罪。 要杀头的关在刑部,犯大事的都在诏狱,大理寺这监牢反而像个摆设,有时候比老百姓家都干净。 然而一众少年根本不信他的鬼话。杜承锦颤颤巍巍道:“大人,你莫看我们年龄小就忽悠我们。” 我们精明着呢。 岑锦哭笑不得,心说我真没忽悠啊。 房间到了,岑锦将他们带进去,身后跟着的衙役两人一组守在门口。 “非常时期,只能这样了。”来之前,江大人和他们打过招呼,要好好关照这群少年,所以他对他们也蛮客气的。 “吃食一会儿会有人送来,这段时间除了出恭都不要出来,等明天一切真相大白,大家就可以出去了。” 少年们一边互相道别一边进去,到最后只剩下谢子瑜和萧洄。 临进门前,谢子瑜踌躇了会儿,还是道:“今日之事连累萧公子了,同时……多谢。” 他们谁都没想到,本来开开心心的喝酒聚会,最后却摊上这些糟心事。 其他人还好,都是熟悉的人,谁也不会去计较什么。 但萧洄今天刚跟他们认识,就被连累得家都不能回。 虽然对方一直没表现出怪罪的意思,但他越是这样,谢子瑜心中越是内疚。 觉得是自己害了人家。 “没事啊,道什么歉。”萧洄笑着说,“跟你们玩我很开心诶,不要有心理负担。” 出去玩可比读书有趣多了。 谢子瑜小心翼翼问:“真的吗?” 被人压着打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的少年,此刻却因为连说话都轻声细语的,萧洄心头一暖,心想,这才是少年。 少年当如此,风光真是殊绝。 高兴就喝酒,不乐意就干一架。 他说:“真的呀,快回去吧,明天见。” 谢子瑜犹豫着进去了,萧洄跟着岑锦走到隔壁那间房。这间房,岑锦亲自守着,他笑眯眯的:“萧三公子您放心,卑职亲自守着,定会护您无虞。” 萧洄点头:“哦。” 然后一头雾水地进了房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觉大理寺从上到下哪里都不对劲。 上到少卿江逢典纪居云,下到衙役岑锦,每一个人看他的眼神都不太正常。 虽然他的确是与他们老大晏南机曾经齐名过吧,但都已经是曾经。 况且,这些人未免也太过八卦了吧,一点编制人员该有的冷漠无情都没有。 哎,这京都城从里到外,都八卦得不行。 萧洄将房间打量了一圈,不大,他走过去把窗户打开通风,然后跟站在外面的衙役对了个正着。 他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打算等气味散了就去把窗户关了。 屋子虽然旧,但好在打扫得干净,被褥也换了新的,萧洄皱着的眉头这才松开了些。 他从怀里掏出方手帕在桌凳上擦了擦,没见着灰,才慢吞吞落座。 坐下之后才想起,他手中这帕子还是晏南机给他的那块,上面还有他擦上的血迹,已经干了。 萧洄:“……” 像个烫手山芋,萧洄赶紧把他重新放回怀里。 还是等洗干净之后再还回去吧。 这么想着,萧洄用茶水将杯子涮了涮,而后才喝了口茶。 干涸的肺腑被润泽,萧洄顿时觉得舒心了不少。 这么坐着,一时有些无聊。房间里也没什么可供娱乐消遣的,晚饭也没消息。 萧洄无所事事,撑着下巴不知道干些什么。 …… …… 晏南机派人找来的时候,萧洄刚睡着不久。 他被敲门声吵醒。 方才他撑在桌上,竟就这样睡着了。右手有些麻,下巴也有些疼,还觉得有些冷。 萧洄搓了搓手臂,起身去开门:“来了。” “萧公子。”是卫影。 萧洄愣了一下,说:“是你啊。” “好久不见萧公子。”卫影说,“我家公子请萧公子去一趟,劳烦您了。” “嗯?他找我?” 萧洄问:“没说何事?” 卫影只道:“萧公子去了便知。” 他跟晏南机并不熟,只在六年前匆匆见过一面,原身跟他更是毫无交集。 这种时候把他叫过去,无非是跟他下午在公堂上说的那些有关。 也罢,去看看也好。 萧洄立刻下了决定:“走吧,我同你去。” / 停尸房外。 萧洄跟着卫影到的时候,最后一丝日光将将落下西山。 卫影朝屋内道:“公子,萧公子来了。” “进来吧。” 卫影替他打开门,然后往后退了一步:“萧公子,您进去吧。” 萧洄点头谢过,刚抬脚进门,便被冷得打了个哆嗦。 只小幅度抖了下,不明显。 但是还是被人敏锐地捕捉到了。 “很冷吗?”晏南机问。 嗓音透过屏风传来,有些模糊。 萧洄看过去。 一只手从风帘后探出,晏南机从屏风后走出来,一身武袍称得他身手干净利落。 他看着他。 萧洄眼神在停尸房看了一圈,道:“不是很冷。” 晏南机说:“那就是冷了。” 萧洄:“……” 倒也可以这么理解。 晏南机说:“过来。” 萧洄走近,晏南机从壁挂上取下一件黑色貂绒大氅,递给他。 萧洄没接,抬头看他。 “披上。”晏南机说。 萧洄下巴处的红印还没全消,望过去的眼神有些懵,还有点茫然。 晏南机跟他这个眼神一接触,瞬间了然:“刚睡醒?” “……啊。”萧洄下意识用手捂住下巴,然后伸手去接。 一股淡淡的茶香味传来。 萧洄捧着大氅,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对方身上的气质同他父兄极为相似。 “不知晏大人找我所为何事?”萧洄问。 晏南机没回答他,一转身进了屏风后。 接着,他就听到他大哥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他找你有没有事我不知道,但我的确是找你有事。” 萧洄撩开屏风。 他大哥萧叙稳稳当当地坐在桌前,正撑着头看他。 为您提供大神 小时也 的《休想当纨绔[穿越]》最快更新 19. 天净沙 07(捉虫)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0. 天净沙 08 一炷香前,晏南机刚写完奏折,预备明日上朝一块递上去。 屋外起风了。 有人来了。 萧叙拾阶而上,手中转着一个灰色的钱袋子。穿着户部尚书的大红色官袍,乌纱帽也没摘,站在门口,嘴角噙着盈盈笑意。 晏南机目光一侧:“竟是不知我大理寺何时成了你一人的衙门。” 来了不仅无人通报,还能随意进出。 萧叙没在意他话里的讽刺:“谁叫我是全朝廷最有钱的官呢。” 不仅是最有钱的,还是给别人发钱的。 有时候百官宁可得罪督察院那些言官,也不愿惹得他萧叙不快。 不然人一生气不给发俸禄了怎么办。 晏南机目光往下落,停在萧叙的鞋上。 黑色的鞋帮上沾着片粉色的芍药花瓣,旋即轻轻挑眉:“你去找东国使者麻烦了?” 动作很轻,一瞬而逝。 “不错。”萧叙很坦然,还夸他:“什么都瞒不住你。” “……”晏南机敷衍道:“这用得着瞒?” 弟弟出了事,护短如萧叙能坐得住? 萧叙把手里东西往他桌上一扔,“瞧瞧。” 晏南机一手捞过,打开来看,毫不意外。 “这不得让他们脱层皮啊。”晏南机说,“远来是客,这样做行吗?”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眼底未尽的笑意却出卖了他。 明显是觉得他这样做很好嘛! 萧叙看破不说破:“我萧长渊的弟弟可不是好欺负的。” “你这什么语气?”萧叙啧了一声,“到头来恶人只有我一个了是吧?晏西川,那也是你弟弟。” 晏南机在萧怀民手下学习过几年,同萧叙萧珩情同手足,说萧洄是他弟弟也不为过。 萧叙心下无语,别以为他不知道,守在东国使者院里的全是跟他熟识的衙役。 晏南机就是算准了他要来,故意给他开后门呢。 口是心非的家伙! 过了一会儿,清冷的声线落下。 “哦。”对方避而不答:“我要去停尸房看仵作尸检,你是……?” 就此离去还是跟着一块儿?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啦!” 晏南机无声扯了扯嘴唇,没接他话。 …… 一炷香后,停尸房。 萧叙坐在案桌前。 前头摆着一套茶具,风炉上汩汩地煮着茶。 萧洄人还站着,捧着大氅发懵:“大哥,你怎么来了。” 萧叙说话很直接:“你猜不出来吗。” 萧洄也很直接:“猜不出来。” 萧叙笑意加深:“你厉害。” “彼此彼此。”萧洄忙道。 话音刚落,他哥连忙拱手道:“不敢当不敢当,在这件事儿上,大哥远不及你。” 萧洄问:“大哥是在怪我吗?” “大哥哪里舍得怪你。” 明明先前还不管不顾地杀去东国使者院里狠狠宰了他们一笔来着。 不过这些他都没必要知道。 不等萧洄有所反应,他又忙道:“但是咱爹会不会怪你就不知道了。” “你要做好准备。” “……什么准备?” 当然是挨打的准备。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到底是出去了六年,还是对萧怀民的了解太少了。 萧叙看他一副不知山雨欲来的懵懂样,随即目光落在其手中的大氅上,偏头瞥了晏南机一眼。 后者没理会他的眼神,径直走向隔间,去看仵作的检验结果。 给了两兄弟独处的时间。 门一开一关人就消失不见,萧洄回目光,披上大氅坐在萧叙对面,一副乖巧的模样:“大哥!” 少年弯着眼,笑起来像只小狐狸。 他先发制人:“有你在,爹爹应该不会怪罪我吧?” 嘶……还撒娇?还卖萌? 一肚子话卡在嘴里,萧叙发现他居然有点拿这个弟弟没办法。 这是以前在萧珩身上从未体会过的感觉。 无言片刻,他道:“你都这样说了,那我和爹再说你哪怕一个字是不是就有点不知好歹了?” 人是笑着的,只是眼神有点严肃。 这便是传说中的绵里藏刀叭? 萧洄瞄了他一眼,可怜兮兮道:“我哪敢有这想法。” “有什么是你金陵小霸王不敢的。”萧叙叫了他的诨名,伸手倒了两杯茶,推过去一杯,说:“尝尝。” 萧洄鼻翼微动,小狗似的嗅了嗅,随即眼前一亮:“好香。” 他端起来尝了一口,只觉心肝脾肺全被洗涤了一遍,舒服得打紧。 “谁又在你面前乱嚼舌根了?大哥,耳听为虚呀,你弟弟除了不喜欢读书,其实可乖了。” “嗯,我倒是快要眼见为实了。”萧叙淡淡瞧他一眼,见他眉眼间沾着些未完全褪去的稚气,少年的肆意飞扬全写在上头。 还真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他叹道:“爹可能会很生气,你回去乖乖认个错,我也能帮衬一二。” 萧洄没说话。 他又端起茶喝了口,再次叹道:“好好喝啊。” “呜呜,哥,你好厉害哦。” 萧叙不吃他这一套:“这茶不是我泡的。” “嗯?” 萧叙手指点在桌上,悠悠道:“能喝上他晏西川的茶,这趟大理寺你也不算白来。” 萧洄撑着脑袋想。 早就听闻晏南机好饮茶之道,这几年,为了投其所好,大兴朝不知道涌现出多少“茶客”。 但没一个真正达到了目的。 唔……那日送的千里醉也不错。 想喝酒了。 萧洄换了只手撑着,眼珠滴溜溜打了个转,随即笑眯眯的,右眼尾处的那颗痣妖艳得发亮。 萧叙警觉地往后挪了一点:“你又打什么坏心思?” 据他这些天的了解,这人眯起眼看你的时候准没好事发生。 果不其然,萧洄撒着娇挪来挪去,最后从他对面挪到他身边:“大哥,弟弟有个小小的请求。” 一只手从大氅里伸出来,食指和拇指碰在一起,意在表明这事儿有多小。 那手很瘦,手腕脆弱得好似他不怎么用力就能拧断。 还沾着点没消的酒气,伴随着常年带着的中药味,和他身上恬淡的气息混在一起,还怪好闻的。 好乖。 拒绝的话到了嘴边,还是不忍心说出口。 罢了,真是欠他的。 萧叙叹了口气,无奈道:“你说。” 萧洄笑嘻嘻地凑过去,用手招了招,示意他俯身过来。 两兄弟耳语了一阵。 萧叙听完后,半是气半是玩笑地用食指抵上他额头,不轻不重地推了一把:“你呀。” 晏南机从隔间过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副景象。 一大一小两个璧人,在灯火中凑在一起说悄悄话。 “小西川,你回来了?结果怎么样?” “……” 晏南机打开门,仵作跟在他身后出来。很快,门外进来几个衙役,进去隔间收拾了。 “有结果了。” 他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走过去将风炉上的火苗浇灭,说:“出去边吃边说?” 萧叙自然无异议:“当然可以。” “还有。”晏南机不动声色瞥了萧洄一眼,然后迅速收回,道:“我字西川,不是小西川。” 萧叙说:“哈哈,知道啦,小西川。” 晏南机:“……” 萧洄没心思听两位年龄加起来快有五十岁的大人小学生似的斗嘴,他有些心疼地看着桌上被浇灭的火炉。 还有一大半茶没喝呢…… “想喝就抱着喝。”声音从头顶传来,萧洄抬头,见晏南机正盯着他,自己刚才的神情被他尽收眼底。 “……” 萧洄拢了拢大氅,“不用了。” 耳根有点热,他将半张脸藏在里面,所以说话声音有点闷。 晏南机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萧叙起身道:“我二人出去等你还是?” 晏南机想了一下,说:“在偏门等我。” 大理寺还有些公务在,他自去安排。萧叙领着人从小院穿过,走前特意将大氅的帽子掀起来给他盖上。 “外面冷,你身体不好,注意保暖。”萧叙笑着说,有意逗他,说:“我们娇娇如今是嫌疑人,可不能让别人看见我们把你带出来开小灶了。” “犯法的知不知道?” 萧洄一脸黑线:“……” 娇娇,原身的小名。 因为小时候长得像女娃,身体又娇贵,七大姑八大姨就“娇娇”“娇娇”地叫他,久而久之萧家人都默认这是萧洄的小名了。 “大哥,你真的很无聊诶。”他没忍住吐槽。 咦惹,他自己也好机车哦。 原身的锅为什么要他来背啊!他不要面子吗! 他是男生!男生啊! 萧叙哈哈大笑:“嗯?有吗?” 萧洄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他。 有病! 为您提供大神 小时也 的《休想当纨绔[穿越]》最快更新 20. 天净沙 08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1. 天净沙 09 京都的天黑得比较早。 街道上点起了灯,晏南机提着灯笼从小道上走来,身形颀长。长夜中,微光映在他的衣袍上。 “抱歉,久等。” “没事。”萧叙说,“去哪吃?” “花满楼。” 卫影走过来,晏南机将灯笼递给他,往马车方向走:“坐我的马车去吧。” 萧叙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但是什么也没说,一把捞过自己弟弟,说:“走吧。” 萧洄跟在他们后头要慢上一步。 一来,他实在是抵不过两个大长腿,他自己虽然腿也很长,但奈何身高不够。二来,身体素质跟不上。 萧洄缀在后头,看到了一辆熟悉的马车。 “你走这么慢,我又要想起,在你还是个奶团子的时候就巴巴地追着我和你二哥跑。”萧叙道:“那时便是这样,你总追我们追不上,偏偏还别扭的不让我们等。” 自那年他被人毒害,萧家人很少提起以前。 但今次萧叙主动提起,不知是单纯地为了怀念还是什么。 “我又不记得了。”晚上天凉,萧洄整个人缩在大氅里。 晏南机已经先一步上了车,见状,他拉着萧叙,小声问:“这马车是晏大人的?” 他哥没回答,而是指了指马车尾部的栏杆:“看到那个没?” “念出来我听听。” 萧洄:“……” 那是一个极不起眼的“晏”字。 就刻在这辆极不起眼的马车的一个极不起眼的地方。 萧洄没忍住:“你说话干嘛那么大声?” QAQ。 萧叙笑了:“你不会以为说话小声他就听不见吧?” 萧洄:“……” 晏南机七岁开始习武,十二岁时还和三叔晏无心一同闯荡过江湖。 武力值不说多高,但听个悄悄话的能力还是有的。 尤其是这悄悄话并不多悄悄。 萧洄:“……” 他收回迈向马车的腿,“我还是走路去吧。” 他当然没走成路。 最后还是被萧叙半推半抱地弄上去了。 车内,气氛如常,谁也没提刚才那事。 但萧洄无比清楚,这就是个假象。一切都是两位成年人,在守护他这个未及冠的小朋友一点可怜的、微末的自尊心罢了。 花满楼就开在这周围,离大理寺不远不近。 马车大约行驶了一盏茶的时间就到了,萧洄第一个跳下去,抬头打量这座酒楼。 这已经不能单纯的称之为酒楼了。 或者说,用更高级的词汇来形容就是,综合性强。 花满楼,集客栈、酒楼、戏楼等元素为一体的综合楼。 能做大兴朝各地的菜品,生意还很兴隆。 如今二三月,主推的菜品是拨霞供——就是后世的火锅。 店小二见到他们三人,诚惶诚恐地把他们带到了楼上上好的雅间。 依次倒上茶,摆好餐具,而后候在一旁等他们点菜。 两位兄长自是让他先点,萧洄以不熟悉为由推脱了。 自己缩在一边拿倒好的茶水烫餐具。 萧叙瞧见了,只笑着摇了摇头,倒也没说什么。 倒是店小二,想上前又不敢上前的,可怜巴巴道:“公子,咱们家餐具干净得很哩!” 萧洄还没说话,他哥替他说了。 “不用管他,就是娇气。”萧叙一笑,说:“随他喜欢。” 萧洄眯着眼:“你说我娇气?” 萧叙重新给他倒上茶:“难不成是我娇气吗?” 娇娇不娇,谁娇? 京都萧家、金陵秦家养出来的宝贝,金山银山供出来的祖宗,能不娇气吗。 屋里还有第三个人在,萧洄有些心虚。 他瞪了他一眼,怕再爆点什么黑历史出来,到底是没敢讲话。 萧叙点完了菜,把单子递给晏南机,后者看了眼,没怎么有改动,只在后面又勾上了一壶酒。 萧叙看见了,问:“你要喝酒啊?” 晏南机正要说话,萧洄先开口了。 他看过去。 “我要喝!”提到酒,少年一下就兴奋了,眼睛亮亮的,连带着平日里带着的病气也少了几分,同桌上煮着的铜锅一样,咕噜咕噜冒着喜气。 晏南机收回目光,淡淡点了下头。 “嗯,有点累,今晚少喝一点。”他说。 “好吧,既如此,那我也舍命陪君子,小酌一杯好了。”萧叙跟萧洄开玩笑:“希望今晚回去,你的侄儿侄女不会嫌我臭,哈哈!” 菜很快便上齐,萧洄看了下,此时的拨霞供虽然已初具后世火锅的雏形,但并没有真正地触及到灵魂。 上的菜中,只有兔肉、牛肉、羊肉,以及几盘蔬菜是用来涮的,其他的都是熟食。 种类并不多,而且也没有蘸料。 金陵没有拨霞供,如今见到低配版的火锅,他倒是有些想念那种美味了。 ——总有一天他要把美味一比一还原! 萧叙和晏南机边下着菜,边说今日莲花楼发生的案子。 “仵作说,巫听身上并无致命伤,也无中毒迹象。” 巫听便是那名死掉的东国人。 “嗯,我之前派人特意去打听过,这位巫听在东国实际上人际关系并不是很好。”萧叙说,“东国重武轻文,最是瞧不起文弱书生。” “巫听虽然长得瘦弱,但他有一张好嘴,一肚子好酒量,东国人没几人能喝得过他。” “据说东国第一勇士的酒量都不及他。” 晏南机说:“确是如此,仵作剖开他的胸腹,发现此人肝脏已坏掉大半,胃部也发现了柴胡、白芍、决明子等药物残渣,这些都是调理肝脏的药物。” 萧叙道:“看来这巫听对自己的身体并非是没有意识到,反而是清楚得很。” “只是,明知道自己身体不适再饮酒,为何还要与人拼这些?” 他时常笑着,但心情实际上并不是很好。 晏南机从锅里挑出颗青菜放在碗里。 为什么? 他心底大概有了个答案,但保险起见,一切都得找到证据再说。 两个天仙儿一样的人,对着一块冒着热气的铜锅下筷子,这种场面难得一见。 看起来五指不沾阳春水的两人,如今端坐在人间烟火气中。 有点怪。 又有点好看。 “那人是自己把自己喝死的。” “找到死因就好办了。”萧叙点了萧洄:“他在你们大理寺多待一刻钟,京都城不知道能传出多少种说法来。” 想起巫听的症状,又道:“所以这酒啊,伤身体,还得少喝。” 他挑起一块烫好的羊肉,一筷子放入正兴致勃勃偷着瞧他二人的某人碗里,笑意深深:“我说的对吗?” 彼时,他正做贼似的想把酒往嘴里送。 被抓包了。 萧洄吸了吸通红的鼻子,悻悻放下杯子,道:“对。” “但我还是忍不住想反驳哈。”他举手。 萧叙堵住他嘴:“你没机会。” “……” 好吧。 其实他是想说,他好酒,但不是嗜酒如命。 他是喜欢喝酒,又不是拿酒当饭吃。 大兴的酒多是粮食酿的,依他所见,最醉人的酒酒精都不超过四十度。 不醉,相反还有点甜。 不像东国,能喝死人。 吃完,萧叙撺掇着晏南机这个永安王世子有钱人去结账。 见状,萧洄没忍住问道:“哥,你不是才坑了东国使者一笔钱?” 后者眨了下眼:“你如何知道?” 萧洄舔了舔唇,没说话。只弯着腰笑,像喝多了,酒劲都沾进了眼里,湿漉漉的,醉醺醺的。 他哥怀疑地伸出根手指,问:“这是几?” 萧洄:“……” 他无趣地打掉他,说:“我没醉。” “醉鬼都说自己没醉。”萧叙手指点在桌上,也没纠结他是如何知道的。 “没事的,你西川哥哥有钱。” 呃…西川哥哥? 萧洄轻眨了下眼,没烧完的火枝啪叽一声,火星炸了一下,晏南机闻言看过去,似是要说什么。 却被萧叙打断:“你记住,以后缺钱了只管问他要。” “是吧?” 晏南机点头,然后出去付账了。 包间一时只剩他们兄弟俩。 安静了好一会儿,萧洄正摸着吃撑了的肚皮发呆,忽听他哥问:“好看吗?” “?” 什么玩意儿? 萧叙单手撑着下巴,懒懒地瞧着他,通身散发着神性光辉。 如果忽略掉面前还没来得及撤掉的残羹剩饭的话。 “方才我见你偷瞧我俩瞧得挺起劲儿。”萧叙笑意盈盈重复了一遍:“好看么?” 萧洄:“……” 萧叙再问:“他好看还是我好看?” 萧洄:“。” 为您提供大神 小时也 的《休想当纨绔[穿越]》最快更新 21. 天净沙 09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2. 天净沙 10 晏南机付完钱,回雅间前绕路去了楼上的一个房间。这房间幽静,看起来也很低调,似少有人来。 他停在门口,不打算进去。 “告诉萧珩,人很好,明天就能回去。” 不用特意来一趟。 短暂的安静后,门内传来一道温润的嗓音:“多谢。” …… 天色已晚,萧叙得回萧园,与大理寺不顺路,不便再与两人同行。便在拜托晏南机将人送回去后,踏上了来接他的马车。 王芷烟俏皮地从窗户冒出头:“嘿!” 萧洄眼睛一亮:“大嫂!” “这么晚了你怎么也跟着出来了啊?” 王芷烟喜气洋洋地捂着嘴,“我来接他,顺便来看看你。” 万家灯火映在她脸上,神色看起来温柔极了。 忽而一只手从她身旁伸过来,把窗户往下压了点,挡住呼啸的风。 “你嫂嫂就是想出来玩。”他大哥在她身后说。 这两夫妻成亲多年仍似新婚,王芷烟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却还跟小姑娘似的。 单纯,贪玩,一点没变。 “阿洄,你别怕,嫂嫂在家等你。”王芷烟声音软软的,“明天给你做好吃的吖~” 萧叙一把把人勾回来,低声道:“你还是回家等等我吧。” 窗扇被关上,一截衣袖被压住,没过两秒就被人重新开一点窗扇给收回去了。 明明什么都没看到,但又感觉什么都看到了。 萧洄摸摸鼻子,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京都入春晚,早春的夜还挺凉的。在屋里吃饭时还不觉得,出来站一会儿,方才攒起来的热气已经消了大半。 他默默地将兜帽戴上。 晏南机活招牌一样,往那一站,没谁认不出来。好在天色较暗,他们站得位置又不太明显,这才没叫人发觉。 这时,花满楼的小厮追了出来。 “请问,是萧洄萧公子吗?” 萧洄转身,并不认得这人:“我是。” 小厮递给他一个用来暖手的汤婆子,说:“这是我们掌柜送您的。” 萧洄伸手接下。 晏南机观他神色,说:“你似乎一点不惊讶。” 萧洄嗯一声,双手藏在大氅里,又把汤婆子藏在衣袖里,两只手一起握着,一下子温暖极了。 他不惊讶是因为他知道花满楼的主人是谁。 卫影很快牵着马车过来。 “走吧,先送你回大理寺。”没再继续刚才的话题,晏南机走到马车边,高大的身躯正好能隔开街道的视线。 刚好能将人挡着。 他低着头看他,说:“上车。” 萧洄俯身上了车。 晏南机随后上来,带着夜色的凉。 明明来时已经坐过了,如今再坐时他总觉得哪哪不对劲。 空气中似有似无地飘着拨霞供的味道,萧洄眼神无处安放,不自在地到处看。 再次重逢的时候他便注意到了,晏南机没有戴那个耳饰,右耳垂处空落落的。 他是个有强迫症的,总想拿个什么东西串进去。 越是鲜艳的颜色越好。 “……” 一时无话,气氛有点尴尬。 萧洄原想说些什么,但话都到嘴边了又莫名生出股怯意。 不知道从何开头。 算了。 那便不说。 …… 晏南机一路把他送到了房间门口。 岑锦等人还在门口守着,刚吃完膳堂送来的吃食,正准备换班。远远瞧见两人走来,忙上前道:“大人,萧公子。” 晏南机点头,让他们该干嘛干嘛。 一众衙役在岑锦的安排下井然有序地换班。 临进门前,萧洄回头,晏南机目光还落在他身上,他便笑了下,说:“这上面沾了些味儿,你不嫌弃的话,我洗干净再给你。” “哦,还有那块手帕。”说着,萧洄把手帕从怀里掏出来给他看。 那手帕上,沾着他的体温。 “一起洗了还你。” 晏南机缓缓摇头:“不必了,你留着吧。” 萧洄下意识说,“你嫌弃我啊?” 晏南机愕然一瞬。 “没有。”他道。 萧洄又又下意识道:“你真不嫌弃我啊?” 咱俩什么关系啊? 晏南机没说话了。 也就是这会儿,萧洄才反应过来有点不对劲。 天。 他刚才在干嘛。 怎么还跟晏南机这个小古板开起了玩笑,莫不是被他大哥传染了吧? 头一回见面就跟人这样说话,而且还是以下犯上那种,他一定是疯了才会说出那样的话。 萧洄尴尬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低着头,不敢和人对视,面上镇静地打开房门,然后合上。 合上之前匆匆说了一句:“今日多谢,东西改日还你。” “等一下。” 萧洄抬头:“嗯?” “今日的事我会尽快审查清楚,你最快明日就能回家,到时候老师要是问起来,你——” 灯火中,望着他的眼睛亮晶晶的。 晏南机喉结上下滚了滚,而后迅速移开眼,忘记了接下来要说什么。 “罢了,你去吧。” 萧洄一脸雾水地回了房间。 大理寺审讯室的灯火亮了一夜。 …… …… 鸿胪寺。 已经入夜,这里仍旧热闹。晏之棋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将蠢蠢欲动的东国使团摁住,没有将那件事闹大。 泰兴帝听说了此事,立刻便派了人来安抚。 派来的人是大皇子陈阑。 此行,见其如见君。 陈阑坐在公堂内,听着晏之棋的汇报。他所知的不多,所以也是捡着今日在大理寺上听得的内容说,具体结果如何还是要看大理寺明日怎么宣判。 “晏大人聪颖绝伦,公正廉明,东国使者遇害一事明日应当便会有结果。”晏之棋说,“鸿胪寺已按照吩咐,将巫听日常起居注送去了大理寺。” “眼下最重要的便是如何堵住东边那群人的嘴。” 东边住着西楚的人,东国人在大兴遇害,这么好的机会,巧舌善辩的西楚使者肯定不会放过。 陈阑声线惯常冷冰冰的:“晏少卿如何看?” 晏之棋抬头,看到陈阑坐在上首,表情十分散漫。他的左侧站着一个年轻侍卫,神情冷漠地抱着刀环着胸。 晏之棋收回了视线。 他说:“西楚善辩,只需找出一个能辩得过他的人即可。” 陈阑便问:“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只是我大兴人才颇多,你觉得谁来合适?” 人才是挺多的,光说青云榜八大才子便已是世间罕见。 只是八人各有千秋,从未听说有一人精通此道。 陈阑当然清楚这点,所以他把这个棘手的问题扔了出去。 然而晏之棋似乎早有答案,拱手道:“有一人可。” 一直面无表情的沈琅突然看了他一眼,陈阑闻言,起了些兴趣:“哦?是哪位?” 晏之棋说:“萧太师府,萧三公子,萧洄。” 为您提供大神 小时也 的《休想当纨绔[穿越]》最快更新 22. 天净沙 10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3. 天净沙 11 翌日,晏南机从大理寺出发去上朝。 他连夜看完了巫听的起居注,盘问了东国使者许多细节。将近一夜未合眼,天将明时方在书案上小憩了一会儿。 太和殿外,萧珩大阔步走近,盯着他眼底淡淡的乌青,问:“一夜未睡?” 晏南机困倦地嗯了一声。 他伸手揉了揉眉心,或许是没睡好的缘故,内双眼皮直接变成了单眼皮,看过来的眼神锐利至极,给人一种不好惹的错觉。 两人并肩往太和殿内走,一些原本想上前招呼的官员犹犹豫豫的,到底是止住了。 “进展如何了?”萧珩问。 “不是托他转告你了吗。”晏南机嗓音有些哑。 “我想听听细节。”萧珩说,“ 昨夜原想亲自走一趟的,但不巧,被人抢先一步。” 萧洄卷入东国使者一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他原想着解决了手头上的事就去看看。 但萧叙去了,他就不太方便去了。 两人说了一路。 进了太和殿,又默契地分道扬镳走到各自的位置。 朝上,泰兴帝果然提到了昨日巫听之死。 晏南机出列大致说了下事情的原委,具体的还得等到今日开堂。 出乎意料的,听完后,泰兴帝单独拎了一个人出来:“萧洄,我没记错的话,太师的幺子便是叫这个名字吧?” 百官中,有四人抬起了头,在一众头顶中非常显眼。 萧怀民出列,说:“是,吾家三郎确名萧洄。” 泰兴帝恍惚了一下,从出生到离京,一共一十六年,他还没见过这小孩。 都说他的才情比肩西川,上次听闻他拿了青云台第一百名的时候,竟然有种今夕何夕的感觉。 皇帝突然提起这个名字,百官心思各异,维新派和守旧派互相看了两眼,但还没容他们细想,皇帝自己就岔开了话题,好似又对他不感兴趣了。 问题是不感兴趣的话干嘛要提? 帝王心简直难猜。 下了朝,晏南机直奔大理寺。因为涉及到东国使者,此次会审并不公开。 一个时辰之后,早市刚刚结束,萧洄等人被判无罪释放。 让一众等着看热闹的京都百姓大失所望。 出了公堂,乔浔见到朋友们的第一句话就是:“大理寺的伙食真的是太差了!!” 短短一晚上,竟有了一种大家都瘦了一圈的错觉,脸上写满了疲惫。 “就是说啊!我不是说难吃哦,我就是想表达一下对清廉的官员们的同情。”杜承锦简直跟他是难兄难弟。 都吃的啥啊!! 大理寺衙役们的吃食由朝廷统一供给,小膳房基本上不会开,就算开了也只有那么几道菜。 有的吃就不错了。 昨晚被人带出去开了小灶的萧洄摸了摸鼻子,没说话。 偏偏杜承锦是个老实人,见他没开口,误以为是被垃圾伙食气得说不出话来,还特地挪过来安慰他:“别气萧公子,你等我,我要是回家不被我爹打,只要我能出门,就请你到广味斋吃烤鸭!” “吃好多好吃的!看上什么随便点,我请客!” 其他少年听了,也笑嘻嘻问:“就不请我吗?” “请不请我!” “还有我!” 杜承锦被他们缠得东摇西晃,也不恼,嘻嘻哈哈道:“请请请!都请!有一个算一个,都请!” “好哦,锦哥儿大方!” 萧洄在一旁看着他们闹,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只是他笑得太明显,被几个少年发现,又都过来闹他。 亲亲热热围在一团,一口一个萧三公子的,叫的好不顺口。 萧洄只当他们拿乔,说:“经此一役,大家就是好兄弟了,不用这么见外,叫我萧洄,或者洄哥儿,其他的什么都行,” “这哪行。”少年们一边说着拒绝的话,一边一口一个洄哥儿,一口一个萧洄喊得比谁都得劲。 他们害羞,你戳我一下我戳一下。 但是没人能去弄萧洄,明明相处不久,可是好像大家都知道他不习惯和人触碰了。 …… 晏之棋昨晚担心的事情最终还是没有发生。 今日一早,一封密函紧急送到鸿胪寺东苑,不出半个时辰,西楚使者连人带马全部离开了京都。 萧洄一脚踏入萧府的时候,边防密报跟着传进了宫内。 彼时,泰兴帝正和永安王晏无引在养心殿下棋。 “陛下,密探来报。” “宣。” 泰兴帝手中捏着颗黑棋,要下不下的,他在这步卡了很久。 就这么认输,他不甘愿。让晏无引要让他吧,他也不乐意,晏无引也不好开口提,两人就这么不尴不尬地卡了许久。 刚好这封密报解救了两人,泰兴帝果断放弃棋局:“今日就先到这吧,朕改日再与你约。” 晏无引自是求之不得,他忙拱手:“陛下说的是,那臣先行退下?” 恪宁长公主今日入宫,如今正在坤宁宫和皇后聊天,他一个外臣不太方便入后宫,便来了这养心殿。 “算算时辰,长姐应当已经同皇后聊完了,罢了,你且先去吧。” 等晏无引退出养心殿后,密探才神色匆匆地从殿外进来,单膝跪地:“报——” “启禀陛下,西楚内乱。” “西楚内乱?此话当真?!”泰兴帝一把掀开想来扶他的范阳,自己从位置上站起来。 “密报拿来我看看。” …… 坤宁宫外的小道上,开满了桃花。 晏无引站在桃花下,花瓣落了满身,如一尊雕像。只是这尊雕像的容貌气质都太过出挑,引人注目的同时,又没有人敢上前。 因为他是永安王晏无引,长公主驸马,宫女们都识得他。 不多时,坤宁宫内出来一位身材高挑的女子,烈烈红衣,春天的万千颜色不及她一分。 然后,那抹红窜进了晏无引怀里。 “久等啦。” “并未久等。”晏无引稳稳拖住女人的身子。 恪宁长公主穿着干练,束着高高的马尾,身材紧致玲珑,晏无引将她额前一缕碎发撩开,柔声问:“累不累?” 方才还跟个木头一样的男人在此刻不无细心柔情。 “不累,皇后太弱啦,跟我招呼不了几个回合,没劲。”长公主撇了撇嘴。 后面一众跟着的宫女捂着嘴偷笑。 “嗯。”晏无引说,“回去我陪你。” “得了吧,就你呀?”长公主皱着细致的眉头,略带嫌弃道:“你这身板,够我打几下呀?还不如咱们儿子呢。” “西川日理万机,哪还能像以前那样陪你。”晏无引道:“这么些年,我多少也被你锻炼出来了,可以的。” “哼,再说吧。” 长公主边说边拉着人走,大大咧咧的。皇宫就是她的家,从小被宠到大的,就是皇帝见到她也得规规矩矩的。 陈沅沅,也就是恪宁长公主。她一向不喜欢在宫里坐马车,因为她还想看看这一草一木。 皇宫很大,宫墙也很高。 城楼曙色割昏晓,禁苑奇珍耀古今。 两人手牵着手,走了一路。快到宫门时,恰巧碰见了刚从马车上下来的晏南机。 神色严肃,步履匆匆,显然有要紧事要办。 陈沅沅看到了,毫无淑女风度地喊了声儿子,晏南机闻声转过头:“父亲,母亲。” 晏无引盯着他明显疲惫不少的神色问:“最近没休息好?” 晏南机说:“嗯,最近有点事在处理。” 主要是积压的任务太多了。 晏无引点头:“好好照顾自己,别太伤着身子。” 晏南机说:“孩儿晓得。” “晓得,你晓得个屁!”陈沅沅望着不论是神态还是性格都如出一辙的父子俩,没忍住爆了粗口:“你呀,该照镜子看看都累成啥样了。” 家里两个男人,一个沉稳内敛,一个外柔内刚。看起来是挺靠谱的,但没一个让她省心的。 “今晚回家来,让为娘好好照顾你,都瘦了。”她心疼道。 晏南机自然答应。 皇帝传召得突然,必是有何大事发生,他忙着走。 “应当是西楚的事情。”晏无引观他神色,似是还不知这件事。 果然,晏南机愣了一下,但很快便反应过来:“是了,今日西楚的人离去得异常。” “嗯,我也只是在养心殿听到些许,但不方便过问,你注意些。”晏无引说:“晚上回家吃饭。” 自其科举入仕,皇帝亲赐宅邸以来,他们这位天才儿子便很少再回长公主府了。 每次都得他们喊。 晏无引虽然很满意这种儿子不在,夫妻俩甜蜜度日的日子,但奈何妻子不愿。 属于那种见不着想念,见了面又生厌的程度。 于是晏南机便于每月十五、三十回府一次。 今日是个例外。 晏南机双手拢在官袍内,不卑不亢道:“好。” 为您提供大神 小时也 的《休想当纨绔[穿越]》最快更新 23. 天净沙 11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4. 天净沙 12 西楚的人离开的干脆,京中不少人松了口气。 彼时,萧洄还不知道自己差点被晏之棋给卖了,他正走在回家的路上。 一进门,他就觉得气氛有点不大对劲。 萧洄没忍住退回来看了看,抬头,是萧府没错。再低头,是他们家大门没错。 所以……门口的侍卫呢? 萧洄另一只脚也迈进来。 刚走没两步,起风了,厚重的大门竟然被这风吹得关上了。 他一向机警,一股不妙的预感冒出头,萧洄脚步一转,刚要往外跑,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句:“去哪儿?” 冷冷的。 ——是他那好久未谋面的“亲爹。” 不愧是三个帅哥他爹,老了之后风采犹存,依稀能看得出其年轻时也是个风姿绰约的帅小伙。 萧怀民是特意从官署赶回来的,官服都没换,到家后就屏退了所有人,又找人把院子围起来,搭了根凳子在院子中央坐着。 等人的间隙还亲自回去泡了壶茶。 茶喝完了两壶,他那不肖子终于是舍得回来了。 萧洄自打回京,除了刚回来那天去跟前露了个面外,没跟萧怀民见过几次。 心里快速闪过好几种逃命理由,面上却依旧镇静,秉承着伸手不打笑脸人的原则,萧洄笑得可甜了。 不仅人甜,嘴也甜,喊道:“爹~” 他爹哼一声:“还知道笑?” 萧洄毫不犹豫退后一步,“有话好好说。” 萧怀民手中拿着一根七寸长,一寸宽的戒尺,尺子通身漆黑,尾部拴着根红色的穗子,沉重古朴的模样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据说这是萧家家传的家法,从老祖宗那一辈传下来的。 明明还没碰到,萧洄莫名就觉得身上有些疼,他双手举到胸前,讨好道:“爹,君子动口不动手这话谁说的。” 还知道提!萧怀民眉毛竖得三丈高,一尺子拍在旁边的桌上,把茶盖都颠了起来:“这些年学的圣人训贤者书都被你吃到肚子里了?” 放眼京都,哪家官宦子弟毛都没长齐就去那等烟柳之地的?还闯祸当着所有人的面被抓进大理寺了。 让他老脸往哪搁? “自六年前去金陵后我便不能日日看着你,也不便管教。你在那边闹得风风雨雨我也多少知道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但这里是京都,是皇都啊。” 萧怀民一脸恨铁不成钢:“皇都你都敢乱来?” 究竟是你太天不怕地不怕还是嫌你爹做的官太大? 萧怀民虎着脸让他过来,萧洄没办法,谁面前他都敢插科打诨,但在萧怀民面前他还真不敢,可能这就是所谓的血脉压制吧。 萧洄一步一步挪过去,他爹一看他这样就来气,一边说“你癞蛤蟆啊?戳一下动一下的。”一边伸手将人拉到身前站着。 萧怀民先是上手捏了下他的胳膊,瘦的。 又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帅的。 他许久未见的小儿子身上还穿着那身月牙白的学子服,袖口和衣角有些脏,比他还矮上半个头。像是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嘴巴一瘪,眼神落在地上也不知道在看什么花,委屈得不敢同他对视。 这些年,萧洄抽枝拔条得很快,但身板实在太瘦了些。整个人也病恹恹的,若不是他天生长了双桃花眼,少年感十足,将这副病态削减了不少,别人都要以为他得了什么绝症。 青春是一剂良药。 任何东西放在青春前头都会变得一无是处。 “伤着哪没有?”萧怀民缓下声问。 萧洄还是垂着眼,眼睛眨了下,说:“没有。” 蓦地, 他想起那个温热坚硬的怀抱,还有此刻正躺在他怀里的那方手帕。 萧怀民又问:“饿着没有?” 昨晚有人带他开小灶,哪能饿着。萧洄又摇头,还是说:“没有。” 他想起昨晚在花满楼对坐的两道身影,还有那件大氅。 哦豁。 今早出门忘带出来了。 见他在大理寺待了一夜,出来还有余力跟他插科打诨,不像是糟了大罪的样子。萧怀民点头,事情好办多了。 他平静道:“手伸出来吧。” 男子汉大丈夫,挨个板子而已,怕什么。 萧洄闭着眼视死如归,然后伸出手。 等了一会儿没见板子下来,他疑惑地睁开半只眼,就见他老爹正用一种看穿一切的眼神冷冷地盯着他。 “打几下。”老爹又冷冷地问。 打…几下? 还有这种问法?不是,怎么还有人家法问打几下啊?萧洄气汹汹地睁眼,眼角处红了一块,嘴巴撅得老高,看起来“委屈”极了。 一副可怜样,如此能装也不知道是随了谁,萧怀民差点没跟他吹胡子瞪眼,“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没用。” “打几下。”听起来是毫无商量的余地。 “两…两下?”萧洄试探地说了个数。 萧怀民扬声重复:“两下?” “那…三下……不,四下。”他又弱弱地加了两个。 谁知他爹听了更是眯着眼笑了,也不知道是满意还是不满意,竟又重复了遍:“四下?” 萧洄:“……” 有完没完!想打几下你倒是打啊!这么纠着不放跟凌迟有什么区别! “四下就四下。”好在萧怀民没继续逼问他,萧洄以为终于能解放的时候,他爹又整了出。 “我不打你,跟我去祠堂。” 萧洄:“?” 那您刚才都是在干嘛呢? 祠堂在主院,萧洄跟他爹一路走过去都没人,应当都是被清退了。 真好,还知道给他留面子。 二人走到祠堂,他大哥萧叙已经在门口候着了,萧洄拼命给他使眼色,然而萧叙平视前方,跟没看见似的,目光径直越过他,喊了声:“爹。” 萧怀民点了下头,回头见到萧洄那样,没忍住皱眉:“你眼睛有问题?进来。” 看来今天逃不过一劫,萧洄叹了口气,默默走进去。 萧怀民原是金陵一家普通农户之子,金榜题名后将祠堂搬到了京都。萧家祖宗的灵位满满摆了一屋子,每座牌位前都点着一盏长明灯。 从上到下,从左到右,灯火不绝。 还挺震撼的。 “跪下。” 萧洄跪在牌位前的蒲团上。 “长渊,告诉他,你第一次来祠堂受罚是几岁。” 萧长渊,也就是萧叙,垂手站在一边,说:“二十二岁。” 二十二岁时,那时候他还在刑部当差,因为亲弟弟被人陷害得昏迷不醒,萧叙利用官职便利,带着人抄了京都一位官员的家。 仅仅是因为那位官员的嫌疑稍大。 “你那不肖二哥,初次进祠堂受罚是在十八岁。”萧怀民脸上的神情平静得出奇,就像被厚厚浮萍遮住的湖面,你看不清里头到底是无波还是巨浪。 萧珩十八岁时,扬言这辈子非温时一个男人不娶,那时满京都的人都在看萧家的笑话。 自那之后,萧珩跟萧府一刀两断。原以为不会再从他嘴里听到这个名字了,但如今—— “你今年多少岁。” 萧洄大概知道他要说什么了:“十六岁。” “你们三兄弟,真是一个比一个不省心。”萧怀民神色看不清喜怒。 他当年从来没进过祠堂受罚,这三个儿子倒是厉害,一个比一个进得早。 “你二哥做出那种事已经够为惊世骇俗了,也不知道你这个子今后会不会比你二哥还气人,做出更加离经叛道的事来。”萧怀民莫名说起这句,像是在提前给他敲警钟,又像仅仅是在开玩笑。 萧洄和萧叙听着,各有所思。 “你可知我今日为何要将你带到祠堂?” 萧洄隐约猜到了一点,但他不太确定。 “……不知。” “不知?”萧怀民久经世故的眼神恍若看穿一切,一切伪装都将无处遁形,鹰隼一样盯着他:“当真不知?” “……” “你不是聪明得很、将所有人都算计得清清楚楚吗?” 萧洄怀疑萧珩和晏南机之所以如此会审讯,全是从他爹这儿学的。 他好像知道昨天晚上晏南机要跟他说什么了。 一阵风吹过,萧怀民的怒喝声劈头盖脸砸下—— “为何一回京就搞出这么大的动静,你,真当我不知?” 为您提供大神 小时也 的《休想当纨绔[穿越]》最快更新 24. 天净沙 12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5. 满庭芳 01 为什么搞出那么大动静? 真当我不知? 萧洄以一个没骨头的姿势软软跪坐在蒲团上,听到这话后默默坐直了身子。 瘦削的身板绷得笔直,数盏长明灯火映在他的眼底。 瞳孔比墨还黑,有光。 如黑夜中晕染的点星。 “我以为,这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萧洄轻声说。 到了此刻,有些事即使再不想提,也不得不提。 萧家势大,早已引起皇帝的忌惮。朝中势力纷纭,阉党之乱刚过去不久,守旧派与革新派的矛盾一日比一日凶猛。 危机四伏之下,暗中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谁先冒头谁就是众矢之的。 比如,六年前的傅家。 就像一盘棋,朝廷百官是棋子,皇帝是执棋人。一局棋若想下得久,就需要场上各方势力平衡,而这股微妙的平衡一旦被打破,势必会有人会被舍弃。 傅家作为革新派的先驱,在六年期的清缴中首当其冲遭了殃。 只是有些不明白的是,原身那时候才十岁,虽早早成名,性格也有些偏颇。 但根本不足以到让这些人忌惮的地步。 为何也会被拉下水? 为了明哲保身,萧洄甘愿放弃前程。 反正他是个穿越者,对权力没什么欲望。家里势力又这么大,保他衣食无忧完全没问题。 所以他这些年干的事,萧家人全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是因为这个原因。 萧怀民从祖宗们的牌位前一一扫过,目光似有松动,他回忆道:“我萧家,代代农耕,自我父辈起,出了个不爱做官的举人。” 萧家在金陵也算得上是个富农。 萧怀民的爷爷率先意识到读书的重要性,养出了一个举人儿子。但奈何其没有雄心远志,把所有心思都放在了种地上。 好在萧怀民从小便极致聪颖,十八年寒窗苦读,终得金榜题名,如愿娶了金陵城秦家女。 “你爹我,是真真正正从寒门一步一步走上去的。如今朝廷中,寒门出身的官员又有多少?” “我们做官,为得就是一个‘贤’字,忠君、忠于百姓亦在此列。我或许知晓你心中所想,但你既然决心不再入仕,那便要好好的活下去。” “我和你哥,护一个你还是绰绰有余的。”萧怀民顿了顿,说:“但前提是,你自己得惜命。” 昨日的情况,他早已打听清楚。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竟然为一个青楼女子和东国人大打出手。 这实在是匪夷所思。萧怀民痛心疾首道:“昨日,要不是西川刚好在楼上与人议事赶到得及时,今日我们爷俩再见是不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自你十岁那年出事后,虽忘记不少事,但至少性子沉稳了些,我原以为你是懂事了,可怎么去了金陵一遭回来还是这副模样?”萧怀民眉间闪过一丝惊怒,后怕如海浪般席卷而来:“为了一个青楼女,连性命都不顾了,你可对得起你娘,对得起你爹我?” “我们生你养你,不是让你用命去救这种人的!” 这话有些刺耳,萧洄忍不住反驳:“这种人是哪种人?” “还敢顶嘴?!”萧怀民气得在原地转了三圈,最后走至他身旁,“手伸出来!” 该来的总会来的,不同于方才在院子里,萧洄这次二话不说便伸出手,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萧怀民见他这样,更来气:“我说过不打你。” 他把戒尺塞进萧洄手里,冷着脸道:“你第一次受罚不知道我萧家的规矩,你先前说君子动口不动手,是这样。” “萧家信奉言语教育,所以,我不打你。你自己打你自己。” 说完,萧怀民看都不看他一眼,转而平时前方,冷声道:“打。” 若是之前,萧洄肯定会打马虎眼混过去,但他看到萧怀民和萧叙严肃的神情,知道这次是真的有些严重。 这是两个朝代的思想碰撞。 他们谁都不能说服谁。 这注定是一个没有结局的争斗。 所以他得为这件事负责,他既然来到这个世界,占了别人的身体,就得为原身负责。 为一个不合时宜的灵魂负责。 萧洄狠狠地抽打自己。 一下、两下……第四下时,萧怀民让他停下,问:“知错了没有?” 他虽然甘愿受罚,但不代表认罪。萧洄跪得笔直,掷地有声道:“我没错。” 萧怀民说:“再打。” 啪! 又四下后,萧怀民还是问:“知错否。” 萧洄:“……不知。” “再打。” “啪!” “知错否。” “不知。” “……” 祠堂非常安静,数十盏长明灯灯火摇曳,如同数十双眼睛正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萧洄受罚的的声音顺着风飘了好几圈,仿若整个萧府都听得见。 他没一下是敷衍的,娇生惯养出来的细嫩皮肤哪能禁得住这样,萧洄受罚的那只手掌心早已红肿不堪,他打得狠,已经见血。 萧怀民虽没再看他一眼,但用耳朵听也能听出来。 终究是心疼了。 又是四下打完,他没再问那句“知错否”,取而代之的是长久的沉默。 很久很久之后,他才叹了口气。 “我知你心善,但你不能愚善。” 你可以为天下百姓而死,可以死在你最爱的岗位上,可以为了自己的信仰而死。 你可以卑微地死在无人问津的角落,但就是不能因为一条卑贱的命而死。 因为你是我萧怀民的儿子。 “你的命,比她们值钱很多。” 萧洄虚弱地笑了下,脸色惨白嘴唇毫无血色,受罚的那只手一直在颤抖,但仍旧不肯放下,颤巍巍的伸着。 像一个孤独的卫道者。 他忽而轻笑一声:“命而已,没谁的比较尊贵,大家都一样。” 萧怀民转身,眼神示意萧叙。 萧叙便走过去站在萧洄身后,让他靠在自己的腿上。 良久,萧怀民道:“怎会一样,哪里一样,如何一样?” 一连三个问。 萧洄没有靠过去,反问道:“如何不一样?” 在有阶级之前,众生平等。 但在这个时代确实是如此,阶级观念根深蒂固,从出生到死亡,一直如此。 萧洄咳嗽了声,动作牵扯到伤口,细细密密的疼。 额上出了些汗,脸色又白了些。 他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跪着,不欲再说。 他既不会强迫别人改变观念,也不会改变自己去迎合这个时代。 人的一生会多次遇到这种情况,有争执和分歧是正常的,因为你们不同道。 漫漫人生路,能有一同道人已是难得。 如若没有,亦不会强求。 萧洄单薄的背影中透露出一股难言的强大,他双手将戒尺举过头顶,平静道:“来吧。” 继续。 如果非要争出个胜负的话。 萧怀民背在身后的手紧握成拳,他闭上眼叹了口气。 看着挺乖一人,犟起来是真的犟。 …… 祠堂门开了又关。 先前还好好的天瞬间暗了下来,厚厚的云层盖住了半边天,青白色的闪电在天边亮了几下,闷雷声滚滚。 看起来是快要下雨了。 萧怀民望着天色,忽然说:“今日别去上值了,照顾好你弟弟。” “要下雨了,别把膝盖跪出毛病来。” 萧叙应了声是,见他不像是要回主院的样子,便问:“父亲,您是要去?” 当然是去给这倒霉孩子擦屁股,萧怀民哼了一声,没好气道:“扶摇宫,行思堂。” “对了,昨晚你去谢过西川没有?”萧怀民问。 萧叙说:“谢过了。” 不仅谢过,还讹了人一顿饭。 “那就行。”萧怀民点头,看向身后紧闭的大门,低声道:“这事,别让你娘和奶奶知道,不然又要闹。” 萧叙有些为难的说:“这恐怕很难。” 毕竟阵仗有些大。 “那就拦着不让她们见!” 萧叙无奈。 怎么还闹上脾气了? 轰—— 打雷了。 为您提供大神 小时也 的《休想当纨绔[穿越]》最快更新 25. 满庭芳 01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6. 满庭芳 02 雨将近下了一天。 这是京都自入春以来,头一次下这么大,噼里啪啦砸在地上,渐起的雨雾模糊了视线。 整个萧府死气沉沉的。 南院,所有下人聚在主屋前的屋檐下,围着火炉,神色担忧地盯着院门。 雨珠从檐边落下,落在台阶上、青石砖上,砸出一道道水坑。 太冷了。 百安忍不住搓了搓手臂,“不知道公子在祠堂怎么样了。” 香荷坐在一个小凳上,手里穿着针线,闻言无不担忧道:“是啊,公子身子骨本就弱,身体底子又差,这么一跪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调养好。” “现在又下了这么大的雨,祠堂那么冷,千万别落下什么病根。”香圆是个多愁善感的性子,仅仅是一小会儿,她便脑补了她家公子此刻一个人跪在祠堂有多凄惨了。 没吃没喝,还冷。 几个下人一边担忧一边闲聊,萧怀民上一次动用家法还是萧珩那事。那次他违背了规矩,亲自动手打了人,那天,萧府上下也像今天这样,全缩在各自的院子,不敢冒头。 “你们说公子到底犯了什么错啊,老爷非得动家法不可。” “为一个青楼女子差点把命搭上还不够啊?” “啊,那不是没事么……” “怎么没事。”香荷理着针线,抬头一片冷漠:“我都听说了,要不是晏大人到的及时,咱公子可能就没命回来了。” “为了一条区区贱命差点把命搭进去,咱们公子就是太善良了,往后要是再遇到这种情况怎么办,不是回回都能遇到晏大人这样的救命星的。” 百安蹙着眉,觉得有哪里不对,没忍住反驳:“怎么说也是一条人命,你说话也太难听了些。” “她那样的贱命哪有公子重要?一百条命也赔不起!”香荷性子直,向来有什么说什么,几个小厮丫鬟一听还觉得真是这么回事,你一句我一句的接嘴。 百安一个人难抵众人口,说着说着便噤了声,安安静静缩在一旁。 灵彦蹲在石栏杆上,靠着石柱。 昨天萧洄出事他没跟在身边本来就烦,现在又听见这群人对他家公子做的事评头论足,干脆炸了。 “能别吵了吗?” 他一向爱插科打诨,平日里都是笑嘻嘻的,如今一发火还是有点唬人的。 “公子做的事自有他的道理,要你们在这儿马后炮?” 百安脸色不大好看,“知不知道公子最讨厌哪种人?” 他眼神一一从众人脸上扫过,丝毫不留情面:“就是你们这种,在背后说人闲话嘴碎的人。” 说完,他又转头盯着香荷,语气没半点客气:“同样是女人,你不同情就算了,还骂人家是贱人。” “公子就是这么教你的?” 萧洄最常挂在口中的一句话就是:不许轻易谈论死亡。 前几天在院子里腌咸鸭蛋时,他就曾因为他们随口说的一句话而不喜。 因为以前受过罪,他家公子好像比谁都惜命。 同时也不喜别人随意轻贱自己的生命。 香荷被他这么一说,一边觉得委屈一边又觉得自己没错。 她脾气也上来了,把针线盒往地上一放,站起来怼道:“我怎么了?我哪里说错了吗?我说的是实话!公子的命在我这里就是比什么都重要!我都是为了公子好!” “为了公子好?” 灵彦冷哼了一声:“可别乱给公子扣帽子,你有本事当着他的面说,看他会不会将你赶出去!” 香荷尖声道:“我的命都是公子救的,公子就是我的再生父母,难道我会害他吗!” 雨越下越大,天色也暗下来,逐渐有些看不清院内的景象了。 一众小厮丫鬟缩在一边不敢说话,气氛僵持之际,季风从外面回来了。灵彦冷漠地瞥了她们一眼,懒得跟他们继续吵。 他走过去接季风,问:“怎么样了?” 其他人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全都凑上来急切地看着他。 季风摘下斗笠,露出一张满是水的清隽脸庞。 黑衣上也淋了一堆雨,湿透了。 他抹了把脸,不太习惯这么多人围着,略一后退,将斗笠隔在身前,说:“公子没事,大少爷寸步不离地看着他。” 众人松了一口气。 灵彦着急地上前一步,抓住他胳膊,浸了一手的水。 “你可有见到公子?” 季风沉默着摇头。 …… 季风在萧家祠堂外一声不吭地站了一个时辰。 萧叙搭了把椅子坐在门口,拿了本书看。不多时,终于将这本书看完。 他抬头盯着雨帘中那道如松一样的身影,说:“回去吧,他还好。” 站在那一句话不说,怪渗人的。 “……” 回答他的是一阵雨声。 萧叙啧了一声:“怎么还不说话呢。” 于是季风道:“大少爷。” 萧叙:“嗯。” 然后又是一阵沉默。 “……” 你倒是说话啊。 萧叙瞧着这人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干脆笑着甩手,且随他去吧。 晚膳时间,墨瞳带着吃食和一个大大的包袱赶了过来,包袱被雨淋湿了,好在外布防水,内里的东西没湿。 “少爷,您要的东西都带来了。” 萧叙拿过东西,瞥了眼季风,低声同他吩咐了句。 墨瞳点头,随即将头上的斗笠取下,戴上蓑衣上的帽子走入雨中。 萧叙随即进了祠堂。 萧洄正盘坐在蒲团上,左手松松地搁在膝盖上,缠着细布条,显然已经上过药了。 他用完好的右手撑着下巴,无聊到打瞌睡。 萧叙低头,浑圆的一双眼湿漉漉的,无辜地看着他。他无声一笑,在旁边的蒲团上跪下:“起来吃一点。” 他将笼屉里的饭菜一一摆出来,又把包袱打开取出里面的被褥搁在萧洄腿上。 “爹是让你在这屋里向祖宗忏悔思过,你倒好,倒是不懂的委屈自己。” 他瞥了眼萧洄的动作,大咧咧坐着,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撑着地面。 优哉游哉的,哪里像是在忏悔,分明是到这儿来散心了。 萧洄颇为无语地瞧他,晃了晃伤得不轻的左手:“这福气给你要不要。” 他哥哼一声,“又不是没挨过。” 萧洄无声扯了扯嘴皮,还挺傲娇。 “我又没错,为何要忏悔。”萧洄用筷子扒拉两下,一道酸菜鱼,一道红烧豆腐,还有一道是木耳炒肉。 他把筷子一放:“不想吃。” 萧叙嗓音慵懒,有些无奈:“是,你没错,你不忏悔。” 他伸手替他掖了掖被子,瞧着那三盘被他搅和的菜,皱着眉道:“注意点,又不是你一个人吃。” 他这么一说,萧洄更来劲了。把筷子放在嘴里舔了舔,然后逮着这三道菜使劲薅。 好好的菜,全遭了殃。 完了之后还以一种挑衅的眼神看过去: 都是我的口水。 吃啊。 萧叙:“……” 你能不能有点受罚的自觉。 萧叙拿起筷子,嫌弃地从盘子边缘挑了点菜点放进碗里,尝了一口,感觉还不错。 祠堂有点冷,又下着雨,冷气顺着缝隙钻进来,晚上可能不太好挨。 萧叙想了想,说:“一会儿我再让墨瞳给你捎件披风来。” 瞥见某人一动不动的,挑眉问道:“真不吃?” 萧洄摇头,嘴里吐了三句话: “没胃口。” “手疼。” “累得慌。” 他哥颇为无语地看着他:“我看你就是懒。” “晚上还长,多少吃点。”萧叙劝道:“或者你想吃什么,我让人去买。” 萧叙心道,幺子就是好,想当初他和萧珩受罚哪有这待遇。 偏偏某人还生在福中不知福。 算了。 谁叫他是哥哥。 萧洄拢了拢搭在腿上的被子,一不小心碰到放在地上的药。 他挪过去点儿,捡起来放好。 回头看到他哥坐姿相当没有坐相,有些无语:“大哥,你觉不觉得你此刻有些放浪?” 萧叙睨他一眼,微笑问道:“什么叫放浪。” 萧洄一抬下巴:“就你这样的。” 萧叙拿筷子敲他,“没大没小。” 萧洄无比正色道:“我不小。” 萧叙:“……” “嘴里没一句能听的。” 萧叙倏地放下碗筷。 萧洄看见他的眼睛带着笑,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不过,倒是有一句是能听的。” “……哪句?” 萧叙声音轻快,目光悠悠,道:“你没错那句。” 萧洄怔了一下,坐直了身子。 他看过去。 他哥歪着脑袋,笑吟吟的,正看着他。 语气轻飘飘的。 “因为我也觉得你没错。” 要是我年轻个十岁。 我也会那么做。 为您提供大神 小时也 的《休想当纨绔[穿越]》最快更新 26. 满庭芳 02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7. 满庭芳 03 在回家吃饭之前,晏南机回了趟大理寺衙门。 马车一停下,在旁候着的侍卫立马放好轿蹬,撑着伞立在一旁。 晏南机一身青衫从马车内出来。 进了门,衙役递上干净的帕子。 晏南机接过,随意擦了两下。 他略低着头,轻眨了下眼,雨珠从眉目间滑落。 湿淋淋的。 再抬眼时,眼神同这雨雾一般,透着些凉。 随手将帕子扔到托盘里,走到案桌后坐下。 桌上堆满了公文。 全是刑部送来复审的案子。 他刚打开,岑锦带着人过来行礼。 “大人,属下在萧洄公子的房间里找到了这个,好像忘了带走。”岑锦小心翼翼抬眼,语气里带着写犹豫:“但是这个东西……似乎是您的。” 晏南机抬眼。 后头的衙役把托板往上一举,上面放着叠好的黑色大氅。 几乎是一瞬,少年人披着他的大氅,唇红齿白的模样便落在他眼前。 他翻了一页公文,说:“放那吧。” 岑锦拱手:“是。” 雨一直下,下起来没完没了的。 如此动静,似是要把憋了一冬的雨水全部下完。 距离放那几个少年回家已经过去了三个时辰,他知道,如此时间,某些人一定不太好过。 想必正在家里某个地方跪着。 晏南机阅读的速度一向很快。 一炷香后,桌案上的公文便消了小半。 在他的右手边有扇窗,没关。 风顺着吹进来,纸张被吹得乱飞。 晏南机拿砚台压住,低声咳嗽了一声。 岑锦立刻上前:“大人,小的去把窗户关上?” 晏南机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不用。” 岑锦道了声是便退下,过了一会儿他家大人又咳嗽了一声。 第三声的时候,岑锦又忍不住了。 “大人,要不属下给您找件衣服披上吧。” 你这不关窗又穿得单薄,如此劳累,又染上风寒怎么办? 毕竟,他家大人风寒才好了没多久。 晏南机没说话,算是默认。 岑锦正要吩咐人去取件衣服,就听他家大人道:“不必,把那件大氅拿来就行。” 岑锦:“啊?” 他没听错吧? 晏南机抬眼,吐出两个字:“怎么?” “属下失态。” 岑锦立刻闭上嘴,从旁边恭恭敬敬地将大氅递上来。 然后一脸震惊地看着他家大人没事人一样地将大氅披在身上,并且还笑了笑。 欲言又止。 …… 西楚的人离开的突然,鸿胪寺处理了很久。卫影从那边回来的时候带来了晏之棋的消息:“二公子说,他们看起来不像是表面上那么和谐。” 西楚住过的院子变得很乱,好像走之前还发生了一场不小的争执。 “听那边守着的侍卫说,好像是那位姓裴的头领带的头。” 晏南机写完最后一笔,算是今日公务的收尾。 他放下朱笔,道:“今日陛下找我进宫就是商量此事。” “西楚这一走鸿胪寺的压力也小了不少,东国使者闹了这么大一个乌龙也不敢造次,离开大兴估计也就是这两天的事。” 晏南机让人把公文收下去。 “三国会盟的事算是告了一段落。” 卫影点头:“是啊,这些事一过,公子和二公子也可以休息一下了。七日后的春日宴,宋大人派人来知会说一切准备就绪,您二位去之前得准备一份临觞赋。” 春日宴每年一次,由青云榜上八大才子轮流举办。 今年轮到了宋青烨。 他不知道在准备什么花样,只让人带话每人准备一个作品。 诗词歌赋。 分给晏南机的是一首临觞赋。 “赋?” 想到什么,晏南机一笑,说:“有萧洄在,谁敢在他面前写赋?” 太傅沈无涯曾评价萧洄:诗词歌赋者,无人能出其右。 六年过去了,以此人的能力 ,恐怕比当年更甚。 “啊?” 卫影懵了一下。 这全京都人都在说萧三公子不如以前,他实在不明白自家公子哪里来的自信。 还是对别人的自信。 即便对方是他家公子,但有件事情不得不说。 卫影挠了挠头:“可是萧公子并不会去啊。” 宋青烨写了请帖,拜托同在扶摇宫上学的沈今暃和梁笑晓转交。 但是据说,是人萧洄自己没同意。 晏南机动作顿了一下。 然后若无其事地点了下头,说:“哦。” 卫影突然感觉殿里着实冷了不少。 …… 长公主府。 恪宁长公主在屋内擦她的那把刀,晏无引就搭了个架子在旁边看,一边看一边给他心爱的花浇水。 晏南机来时,他们正收了尾。 “父亲,母亲。” 恪宁长公主放下帕子。 “儿子,你回来啦?” “快,吩咐厨房上菜!” 长公主把刀亮给自己儿子看,锃亮的刀锋上映着他的脸:“如何?” 晏南机垂眸,目光恰好和刀刃上的影子对上。 两秒后,移开视线。 “是把好刀。” 长公主笑意盈盈的,说是吧? 将宝贝宝刀入鞘,回身去喝茶,高高的马尾在空气中甩过一道弧度。 晏无引走过来,瞧见他身上还披了件大氅,看了眼外面的天色,疑惑道:“很冷吗?” 晏南机咳嗽了下,低声道:“还好,前些日子染了风寒。” “还没好?” 晏无引皱眉。他儿子从小习武,体格比他这个文人好了不知道多少。 从小到大就没怎么生过病,生病也不会超过三天。 如今这风寒…… 晏无引心揪了一下:“很严重吗?” “什么?!”长公主刚坐下,听到这话连忙站起来绕着自己儿子转了几圈。 她抬头。 “你生了很严重的病?” 晏南机:“……” 他艰难地将胳膊从长公主怀里挣脱,往后退了一步。 脸上还保持着微笑:“母亲,我没事。” 长公主不太信:“真的吗?” 晏南机说:“真的。” 晚宴已经摆好,丫鬟过来请他们入宴。 圆桌上,一共二十四道菜。 晏无引和长公主坐在一块,晏南机选了一个稍远的位置坐下。吃饭的时候,晏无引突然提到今天皇上召他入宫的事。 “有结果了吗?” 晏南机放下筷子,说:“有。” “西楚皇帝病重,大皇子和四皇子争执不休,发起兵变。七皇子正由边境往回赶,这是五天前传回来的消息,现在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了。” 晏无引道:“据说,这西楚大皇子是个酒囊饭袋,四皇子又是个野心勃勃的,他们俩闹起来是迟早的事。” “倒是这七皇子足智多谋,能文善武。不知道这件事他会怎么解决。” 长公主皱眉:“皇帝还没死呢,就想着上位,都是些什么儿子。” 生于皇家,她最见不得的就是这种兄弟互相残杀。 为了权,什么都做得出来。 “好了好了,消消气。” 晏无引安慰她,挑了道她最喜欢的菜:“你先吃。” “我儿也多吃点。” “哦对了,还有东国使者。”恪宁长公主说着,想起来件事儿:“听说那萧洄回来了是吗?” 晏无引瞧了妻子一眼,说:“你这听的哪门子说,这都什么时候的事了。” 长公主啧一声,放下筷子。 晏无引瞬间闭嘴了。 晏南机说:“前两日回来的。” 长公主重新拿起筷子,眼睛里发着光,貌似对萧洄感兴趣极了。 “昨日在莲花楼跟东国使者闹事儿的那人也真是他?” 不怪她好奇。 当年北晏南萧的称号喊得可响亮了,作为“北晏”的母亲,自是要比旁人更关心一些。 她还曾乔装打扮,于钟竹林偷偷瞧过呢。 长公主将这件事同父子二人讲了一遍,丝毫没觉得自己一个公主身份做出这种事来有多不合适。 晏无引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反而还觉得有些遗憾:“你去看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长公主说:“忘了你当时在干嘛了。” 提起萧洄在莲花楼的事迹,长公主眼前一亮:“这小孩可以啊,挺有正义感的。” 以前只知道萧洄不可一世有些恃才傲物外,却没想到也是个真性情的。 “也不知道这小孩长成啥样了。” 她瞅见对面吃着饭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儿子,问:“你是不是见过他了。” 晏南机神色松散,嗯了一声。 “如何?” 晏南机抬眼,见他娘一脸兴奋地盯着自己。他脑海里回想了一下萧洄如今的模样,同年少时没什么两样。 只是那性子…… 晏南机想了想,说:“还不错。” “还不错是个什么说法。” 长公主手撑着下巴,有些茫然。 她竭力回想着,发觉多年前看见的那一幕也早已有些模糊。 她又看向端坐一旁的儿子。 忽而眼前一亮,道:“过两日休沐,把他约出来见见吧!” 晏无引无奈道:“夫人,你怎么想一出是一出啊。” 小辈的事,还这么爱掺和。 能不能矜持点啊。 长公主浑然不觉此举有什么问题,不以为意道:“那怎么了,看看不行啊?” 看一眼还要给钱啊? 啊没事,她钱多,给钱也行。 “约不出来啊,母亲。”晏南机也有点无奈。 长公主:“啊?为啥?” “因为他姓萧。” 长公主一想,也是。 姓萧,以萧怀民的性子,闹出这么大动静,少不了关几天。 那就没办法了。 但她还是想见见。 长公主想了想,又试着提议:“你们那春日宴,我也去玩玩如何?” 既然见不了,春日宴总是要去的吧。 山不来就我,我自去就山。 晏南机一顿,抬头问:“母亲此话当真?” 为您提供大神 小时也 的《休想当纨绔[穿越]》最快更新 27. 满庭芳 03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8. 满庭芳 04 翌日早朝,东国使团正式向泰兴帝请辞,并奉上珍宝若干以示歉意。 这代表着东国使者一方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对方还是一国使者。泰兴帝神色威严地坐在龙椅上,一边说着都是误会,一边面不改色地命令侍卫进殿收下。 一箱箱奇珍异宝被他们抬着送到户部尚书萧叙面前,后者半个眼神都没分过去,直接一挥手着人将其收入户部库房。 而后微笑着拱手:“多谢使者,使者大方,愿东国与我大兴,永世交好。” 使者团心疼地看着被抬下去的箱子,低着头咬碎了牙齿却敢怒不敢言。 今日是小朝,朝内并无大事。 下了朝,萧怀民父子俩并肩而行。 “首辅大人留步!” 萧怀民和萧叙一同转身,见大使颇摩多带着巴雷两人正疾步往这边赶来。 “不知颇摩大人找本官所谓何事?” 颇摩多右手握拳放在左胸微微俯身,行了一个东国礼。 “尊敬的首辅大人,这是我的手下巴雷、腾泰。他二人前日出言不逊,顶撞了您的幼子,我带他们来向您赔不是。” “还不快向首辅大人赔罪!” 巴雷和腾泰下意识偷偷瞧了瞧等在一旁的萧叙,没敢太明显。 但后者还是察觉到了,一个平淡的眼神扫过来,吓得两人赶紧双手交握在胸前——这在东国,是除了跪拜以外最大的礼。 “对不起首辅大人,是小人们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您的儿子,是我们不对。请您原谅我们!” “你们确实错了,但不是这个。”萧怀民身板直挺,双手拢在官袍里,不怒自威。 “你们确实应该道歉,但道歉的对象却不是我。” 巴雷和腾泰对视一眼,试探道:“烦请大人替我们引荐小公子,好让我们兄弟当面致歉。” 萧怀民摆手道:“不必,我家小儿目前不太方便见客,而且我想,他不会想要也不需要你们的道歉。” 这话说得很直白,乍一听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但仔细想想又全都是问题。 不方便见客是什么意思? 不接受道歉?不想接触?还是压根就不想原谅而找的借口? 巴雷求助地望向颇摩多。 颇摩多:“首辅大人是什么意思还请劳烦直说,我们东国人脑子笨,体会不到您的意思。” 萧怀民毫不客气:“你们不是笨,是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 “你们对不起的人究竟是谁,我不会说,也不会干预,因为那是你们的事。同样的,我想不想听你们说话那是我的事。” “我现在心情不好,不想跟你们说话,告辞。” 语毕,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去。 萧叙也拱了拱手,跟在其后头离开了。 事情被搞砸了,腾泰犹豫道:“颇摩大人,这……” 颇摩多头疼地叹了口气:“罢了罢了,萧怀民就是这性子,总归今后我们不再是使臣,不用再和他交涉了,就这样吧。” 他问巴雷:“巫听的身后事准备得怎么样了?” 巴雷垂着眼道:“已经火化了,骨灰在我房里。” “哎,你也别太难过,等我们把骨灰带回去,安葬在他的家乡,也不会孤单了。”颇摩多安慰道。 巳时,东国使团全部离京,同一时间,鸿胪寺的官差从偏门进了北镇抚司。 一盏茶后,城门口。 一匹骏马飞驰而过,城门侍卫拦刚欲拦截,一枚令牌被扔了过来,稳稳落在手里。 待看清楚上面的名字,一人一马早已消失不见,只余尘土飞扬。 尽管如此,侍卫还是严肃地朝着那人离去的方向拱手行礼。 / 未时末,一道消息从城外传来,不一会儿就传遍了整个京都。 城内某座茶楼。 “哎,我听说东国使者前脚刚出城门后脚就被人劫了,现在正灰头土脸地往北边逃呢。” “真的假的,谁那么大胆子敢对使者动手?” “我听他们说是一个蒙面黑衣人,武功高强,单枪匹马就把东国武者全部撂倒了。” “那蒙面人一点钱财没拿,愣是靠一把刀杀穿了整个使者团。” “什么?!还杀了人!?” “没有,他说得太夸张了些。是那黑衣人从使者团里拎出来几个人,刀架在他们脖子上,让他们朝着京都的方向磕了几个响头。” “磕头?几个人?什么人?” “这我就不知道了。” “这次出使三国会盟,东国派了三大勇士来,想来应该不愁安全问题,可不知怎么回事,黑衣人杀到的时候竟是各个都使不上力,像是吃坏了什么东西。” “东国使团这是得罪谁了,这肯定是有预谋的,闹出这么大动静,朝廷不管吗?” “管啥管啊,都出京都了。况且,你以为宫里头会不知道这事儿?想想吧,前两天莲花楼发生了什么——” “嘶,那我好像知道点了。” 窗外,马蹄声由远及近,在商贩的叫卖声中尤为明显。 下一刻,一道熟悉的身影从茶楼外一闪而过。 刚毅冷漠的侧脸,熟悉的飞鱼服灿如烈阳。 刚才还在肆意谈论的众人倏地闭嘴了。 …… 萧珩翻身下马,将缰绳递给马夫。 他抬腿往诏狱里走,扬手唤来侍从长清,问:“叫你买的药买了没有?” 长清从怀里掏出一瓶药,弧形的面具遮住了他大半张脸。 “买好了,公子。” 萧珩偏头看了眼,是他要的那个。 “行,给我吧。” 长清低声道:“听闻三公子身子娇贵,属下特意让大夫加了几味药材,将药效调得温和了些。” 萧珩动作一顿,不自在道:“谁跟你说我是给他准备了,我自己用不行吗。” “多事。” 长清闭上嘴,没有说话了。 …… 又开始下雨了。 戌时末,萧珩准备下值。 刚走至门口,周牧便迎了上来。 “大人,方才晏大人派人来让我把这两样东西交给您。” 萧珩止步:“拿来看看。” 周牧递了过去。 是一封信和一瓶药。 瓷白的瓶身很是眼熟,萧珩挑了挑眉,把信拆开。 那么一张纸上只写四了个字。 【帮我给他】 萧珩:“……” 搁这命令谁呢? 他无语片刻,将信揉成团,把药瓶揣进怀里。 往前一步,发现平时放马的地方空白一片,马夫也不知道去哪了。 “我马呢。” 周牧低下头。 门口衙役低下头。 北镇抚司外,所有人都低下了头。 一道轻柔的声音自雨雾中传来。 “我让人先牵回去了。” 只见一个男人撑着把油纸伞静静立在台阶下方。穿着天青色的衣衫,身材高挑,浅松绿的腰带称得腰肢很细。 萧珩几乎是立刻转头,旋即迈开步子跑过去:“你怎么来了?” 斜风细雨中,一只手朝他伸来。 “我来接你回家。” 为您提供大神 小时也 的《休想当纨绔[穿越]》最快更新 28. 满庭芳 04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9. 满庭芳 05 [含入v通知] 萧洄在祠堂跪了三天,这三天他被萧叙好吃好喝供着,除了失去自由外,跟平时没什么两样。 还不用上学。 姿态悠哉得让他哥好几次都感叹,这哪里是受罚,这分明就是换了个地方住而已。 可见咱爹还是心软了。 / “刑满释放”这天是个极冷的阴天。 出门后,萧洄被冷得打了个寒颤,说话都冒着白汽。 灵彦和季风很早便在外面候着,见他出来忙上前给他披上披风,又将准备好的汤婆子塞进他手里。 灵彦轻轻托起萧洄受伤的那只手,几乎整只手都被白布缠着,里头伤势如何还看不到究竟。 “公子您还疼吗?” 似是不习惯被人这样托着,萧洄尾指轻轻翘了一下,淡道:“不疼。” 才怪。 打的时候没收劲,怎么会不疼。 伤口老不结痂,草药味熏得他整夜睡不着觉。伤口还得缠几天,行动非常不方便。 真是无妄之灾,你说你要什么面子啊?敷衍两下不行吗?? 萧洄叹了口气,转身跟他哥道别:“我回去了。” 墨瞳正蹲在地上收拾他们没下完的棋局,萧叙现在听见他说话就忍不住心烦,扶额道:“绝不会有下次了。” 跟你下棋,绝不会有下次了。 萧洄嘿嘿一笑,自己也知道自己棋风臭得要死。萧叙能跟他坚持这么久还不骂人,已经很厉害了。 “这算什么。” 少年下巴一扬,在祠堂待了这么些天气色居然还有点红润,“下次来我屋,带你看个更厉害的。” 萧叙啧了一声,明显没放在心上,只不停挥手让他赶紧滚。萧洄二话不说滚了。 南院,一屋子下人巴巴地期待着,谁也没提前两天的事。萧洄回屋面对这群人,安慰得头都大了。 百安烧好了热水,成功获得萧洄一个赞赏的眼神。 他早就想洗澡了,在祠堂待的那些天,感觉自己都快臭了。 将人全都遣走,萧洄踩着凳子翻入浴桶,光溜溜的躯体一晃而过。 浴桶里的水“噗通”一声渐起几道浪花后复又恢复平静。 水很深,刚好隐没微凸的锁骨,露出雪白的脖颈。 往下,隐隐约约能瞧见胸肌的线条,透过水面传来,有些模糊。 散开的长发一股脑贴在背上,他高高地举起左手,以防被水打湿伤口。 这样洗澡真的很麻烦。 伤口处细细密密的疼,好像又裂开了。 半个时辰后,萧洄沐浴完出来,头发半干,发梢还滴着水,湿哒哒落在地上,留下一道湿润的痕迹。 他中衣胡乱披着,脸色有些白,感觉洗个澡就要了他半条命。 萧洄唤来灵彦重新给手上药,后者捧着一封信进来。 “公子,这是乔浔公子给您的信。” 萧洄接过来单手拆开。 “什么时候的?” 灵彦从柜子里拿出医药箱,在里面挑挑拣拣,挑出一个绿色瓶子。 “两天前。” 他还在祠堂“受罚”的时候。 萧洄:“知道了。” 灵彦轻手轻脚地拆开绷带,上头沾了水有些湿了,伤口还没消肿,有点红。 戒尺宽的几条血痕横纵在上头,看起来就很疼。灵彦将药粉抖在上头,然后小心翼翼地抹开,心疼道:“公子的手这般细嫩,也不知道会不会留疤。” “明天我就去济世堂买药,把他们家的好药,凡是好用的,不留疤的,都给您买来。” 济世堂是京都城最好的药堂,每日去看病的人能排满一条街。 萧洄无语:“啥啊你这,挨个打而已,这种伤口能有什么疤?” 灵彦说:“万一呢。” 他家公子身体娇贵,须得用最好的金疮药。 萧洄懒得理他,低头看信。 别看乔浔自诩是个纨绔,但是这字还挺有个人风格的。 虽然潦草,但不失笔锋。 就是单个看起来是好看的,写在一块后显然就有点乱了。 那日去莲花楼的一应所有人无一例外,全被屋里罚了。 其中谢子瑜最惨,被他爹打得下不来床。 乔浔好了伤疤忘了疼,第二天就又偷偷溜了出去,在京都逛了一圈,发现所有人都被家里关了起来。 他悄咪咪进去瞧过,全都是灰溜溜,蔫了吧唧的,都一副被收拾惨了的模样。 萧府守卫森严,他进不来,只能托人送封信。 信中内容言简意赅归纳为两点。 安否? 何时能出府? 晚上,萧洄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想了很多事。 想这个世界。 想与这个世界发生思想碰撞的自己。 想这一路走来的遭遇。 想到原身那封没来得及寄出的信——“原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 西南…… 西南有什么? 他翻了个身,不知怎地,脑海里冒出一道身影。 乌发,朱唇,红色发带,玛瑙耳饰。 几乎融入夜色的眉眼。 还有那个温暖的怀抱。 两张不同时期的脸重合在一起,除了变得成熟了些外,好似什么都没变,又好似什么都没变。 千钧一发之际奇迹般地出现,然后将他揽入怀。 萧洄几乎是无意识地抚上脸,没由来地冒出个想法:他是不是不记得了? 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窗户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落在地上还有一阵响声。 应该是石头之类的。 萧洄没理,窗户又被砸了一下,且越来越频繁,大有一副你不理我我就不停砸下去的感觉。 萧洄腾地一下从床上坐起。 “谁啊?” 片刻后,窗外的人说了一个字。 “我。” 屋内留了两盏灯,床头床尾各一盏。 萧洄穿鞋下床,走去把窗户打开,借着微弱的月光看清了来人。 “二哥?” 萧珩似是刚办完事回来,飞鱼服都没脱,眉眼间沾着些寒露。 同这夜色一般,凉凉的。 萧洄打量他这副风尘仆仆的模样:“这么晚了,你刚回家啊?” 萧珩二话没说扔给他一个瓷白色的瓶子。 “这是啥?”萧洄打开嗅了嗅,香香的。 对于他小狗一样的动作,萧珩眉毛跳了跳,环胸道:“你不是挨打了?” 男人下巴一努:“涂这个,好得快。” 萧洄立刻:“呜呜,哥你人真好。” 以前一定没少挨打吧! “……”萧珩受不了了,扭头就走。 看背影似是被无语得不轻。 偏偏萧洄还一副我大为感动的表情在后面喊:“谢谢二哥!回去的路上小心些!别太累着自己!” “二哥”差点没平地一道摔。 / 翌日一大早,灵彦跑了趟济世堂,趁着人不多,抓了一大把药。 回来的时候萧洄刚起。 “公子,我把药都买回来了,哪个好用咱用哪个!” 萧洄穿好学子服,从枕头底下摸出东西,摆手道:“不用你那些,用这个。” “啊?” 灵彦抱着瓶瓶罐罐发呆,茫然道:“您这是啥药,好用吗。” “不知道,二哥给的。”萧洄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别磨叽了,快来上药。” “哦哦!” 既然是二少爷送的,那一定非常好用。灵彦立马丢掉怀里一大坨,屁颠屁颠地挪过去给他家公子上药。 “好药就是好药,就连味道都特别。”灵彦鼻翼动了动:“好香啊,跟香膏似的。” 萧洄点头表示赞同。 一旁当隐形人的季风听见动静望过来,随即惊讶道:“宿香软玉膏?公子,您从哪得来的?” 宿香软玉膏,圣手刘的独家秘药。专治见血后的皮肉伤,最快两个疗程药到病除,江湖无人不晓。 最关键是不留疤,而且很难求得。 “之前我有个道上的兄弟花千金就想求得一瓶,圣手刘连看都没看一眼,直接拒绝了。” 圣手刘,人如其名,其医术之高超,在江湖上的名气非常响亮。 同时此人脾气也很怪,求他出诊的流程麻烦得很。 萧洄显然没想到还有这一茬,愣了一下:“我二哥还有这门路呢?” 当个官还能跟江湖人有联系? 有这条件还不好好利用? 关系户走哪都吃香。 萧洄严肃道:“以后咱要是出去闯荡江湖,记得报我二哥名字。” …… 萧洄被关了三天,萧怀民也只给他请了三天假。 今天必须得去扶摇宫。 上马车前,瞥见偏门门口也停了一辆车,有些眼熟。 他拍了拍放轿蹬的小厮,问:“那是谁的车?” 小厮看了一眼,诚惶诚恐道:“是、是萧大人的车。” 萧珩被分出去后,萧府无人再敢喊他二少爷。 二哥? 怪了,今日怎么不骑马了。 萧洄果断放弃自己又大又宽敞的白马香车,在小厮们惊恐地眼神中朝偏门走去。 “你们回去吧,我去坐我二哥的车。” 偏门外的马车外观再寻常不过了,由两匹黑马拉着,毛色光滑得发亮,黑马旁站着一个身材高挑的黑衣男子,正背对着这边在吩咐几个锦衣卫。 萧洄喊他:“嘿!” 黑衣男子转过身来,对方脸上有一条长长的刀疤,从左额一直延伸到鼻梁,原本清隽的脸变得有些狰狞。 长清眼中闪过一丝惊愕,而后迅速低头戴上面具。 再抬头时,表情恢复正常。 “三公子。” 撞到这种尴尬场面,萧洄局促地点了下头。 “怎么了。”萧珩从后面走过来。 萧洄眼睛一亮:“二哥!” 萧珩看到他就头疼:“你怎么来了!” “我来蹭你的车!”萧洄指着身后的马车道:“回来这么久,我还没坐过你的马车呢。” “你自己没车?”萧珩都懒得拿正眼瞧他。 那么大一辆呢。 “我有。”萧洄理不直气也壮:“但是我想坐你的。” 他仗着年龄优势,撒娇道:“我想坐嘛!” 咦惹。 萧洄自己都肉麻得不行。 “……”萧珩人都麻了。 “你敢上我车?” 不知什么时候起,他萧珩的马车被人传得神乎其神。 什么车里装了百种剧毒暗器,诏狱的一套刑讯工具,前来向他索命的冤魂就藏在车底……俨然一个人间的十八层地狱。 萧洄抬头,浑圆的眼睛里透着无辜:“有何不敢。” 萧珩头都大了。 要不是今日为了去接某个出门不带车的人,他才不坐马车去衙门呢,如今又要半路捎上个人,麻烦死了。 萧洄嘴一张,还要说点什么,被萧珩忍无可忍地推上车:“闭嘴,再说话半路把你丢下去。” 长清毕恭毕敬退在一旁,等他们上车后吩咐车夫启程。 车内。 纯白的狐绒毯子铺在塌上,铺着两顶黑色狼毫坐垫,一左一右放着。 一应物具齐全,甚至容人睡上一晚也不会觉得疲累。 就是有点小了。 虽然不比他从金陵带回来的马车奢华,但胜在温馨。 萧洄眯着眼想这不太像他的风格呀。 见他露出这个表情,萧珩直觉没什么好事发生。 果然,下一秒萧洄拿起放在一旁的狐皮大氅嗅了嗅,然后超大声的“啊”了一下。 萧珩:“?” 萧洄:“是男人的味道!” “……” 萧珩:“你有病?” “是属于另一个男人的味道!!”萧洄眸子里闪着精光:“你车里有过男人!” 萧珩眉毛抖了两下:“废话。” 平时他出行都靠骑马,马车几乎都是温时在用。 这里的东西都是他亲手布置的,能没有味道? 萧洄知道他在说谁。 但是他不满意萧珩这平淡的反应,又提高了音量:“哇!那也太爽了吧!反正也没人敢上你马车,那你们岂不是想干嘛就干嘛了!” 萧珩眉毛抖了第三下。 “天呐,那我现在坐的地方该不会是已经被你们……”萧洄吃惊地捂住嘴巴。 第四下眉毛还没抖出来,萧珩终于忍无可忍,一巴掌拍过去:“翅膀硬了?” “嘴里没一句能听的。” 萧洄举起手示意他还是个伤员,不能随意放肆。 “不,我不硬。” 萧珩看傻子一般,没理他。 萧洄左顾右盼,笑眯眯的,跟个成精了的狐狸似的,不知道肚子里在打什么坏主意。 他满眼都是好奇。 能把萧珩这个别扭怪拿下,跟萧家决裂都在所不惜,这温时究竟是何人物? “说真的啊哥,你们是不是真的会在车里做点什么?比方说呢,哎你刚说要接的人该不会是他吧?”萧洄做出一副非常吃惊的样子,超大声道:“哇!那我不会打扰到你们吧!” 话音未落,马车便已经停下。 与此同时,一只修长的手从外头撩开车帘。 “打扰到什么?” 听见熟悉的声音,萧洄转头,脸上的坏笑还没来得及收回去。 然后慢慢凝固。 跟慢放似的,他瞪大了眼,眼睁睁看见晏南机上了他二哥这个所谓的没人敢上的马车。 为您提供大神 小时也 的《休想当纨绔[穿越]》最快更新 29. 满庭芳 05 [含入v通知]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