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梅硬糖》 第1章 盛夏 八月中旬,烈日把操场烤得晃眼。 “热死我了……”白秀有气无力地瘫在梧桐树荫下,后背薄薄的校服料子紧贴在身上,脸上能感觉到蒸腾的热浪。 蝉鸣聒噪得让人心烦。 她眯着眼,看远处篮球场上几个不怕晒的男生还在跑动。 脚步声从身后靠近,很轻。她懒得回头。 突然,冰凉的触感贴上她的脸颊,激得她浑身一颤。 “哇啊!” 她猛地弹起来,回头看见沈瑞站在面前,手里晃着那罐还在冒水珠的可乐,笑得一脸得逞。 “小白这是在干嘛呢?”他声音里带着明晃晃的笑意。 白秀反应过来 “沈!瑞!”她几乎是咬着牙喊出这个名字,整个人像被点燃的炮仗,蹭地站起来扑过去,“你有病吧!” 拳头毫不客气地砸向男生的肩膀和胸膛。 沈瑞一边笑着往后躲,一边举起拿着可乐的那只手:“喂喂,好心给你送冰饮,就这么报答我?” “谁要你这么好心!”白秀不依不饶,追着他打。拳头落在他身上,其实收着力道。 沈瑞也不真的躲,任由她发泄,只是笑得肩膀直抖。阳光透过梧桐叶的缝隙,在他白色的校服衬衫上投下晃动的光斑。 等她动作慢下来,喘着气瞪他,他才把可乐递过来,瓶身凝结的水珠已经化开了一些,顺着他的手指滑落。 “真不要?那我自己喝了。” 白秀一把抢过来,指尖碰到冰凉的罐身舒服得让她差点喟叹出声。但她还是狠狠剜了他一眼,拉开拉环,仰头灌了一大口。冰爽的甜意瞬间冲刷掉不少暑气和火气。 “算你还有点良心。”她哼了一声,重新在树荫下坐下。 沈瑞笑嘻嘻地在她旁边蹲下,歪头看她:“这不看某人快热化了,来给她降降温。” “谁需要啊”白秀没好气,却又忍不住喝了一口可乐。气泡在舌尖细密地炸开。 风吹过,头顶的梧桐树叶哗啦啦响,带来片刻的清凉。蝉声依旧,却好像没那么烦人了。 她偷偷瞄了一眼旁边的沈瑞,他正百无聊赖地揪着脚边的草叶,侧脸在斑驳的光影里显得格外清晰。 嗯,算了,不跟他计较了。她想着,悄悄弯了下嘴角。 “这次考试你又是年级第一啊。”白秀没看他,仰头望着被树叶切割成碎片的蓝天,声音闷闷的。 沈瑞立刻凑近,那张带着点得意的脸突然占据了她整个视野:“那是,我可是个天才,”他挑眉,语气飞扬,“快崇拜我吧!” 白秀毫不客气地送了他一个白眼,伸手抵住他的额头,用力把他推开:“滚滚滚,别来我这炫耀。” 她力道不小,沈瑞顺着她的力道往后仰了仰,却笑得更加灿烂,像只偷了腥的猫。他非但没走,反而又赖皮地靠回原来的位置,只是这次保持了点距离。 “哪是炫耀,”他拖长了调子,“这是分享喜悦,懂不懂?” 白秀懒得理他,低头捏着手里空了的可乐罐,铝罐发出轻微的咔哒声。树影在她微微抿起的嘴唇上晃动。 “你打算考哪所大学?”白秀捏着空可乐罐,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罐身冰凉的凹痕,目光落在远处晃动的树影上。 沈瑞闻言立刻挑挑眉,又像没骨头似的凑了过来,肩膀几乎要碰到她的。 “怎么?”他故意拖长了声音,眼睛亮得惊人,“小白这是……想和我考同一所?” 没等白秀反应,他猛地向后一缩,夸张地捂住嘴,装作一副感动至极的模样:“天哪……没想到小白对我的感情已经这么深厚了!连未来都要绑在一起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指缝里偷瞄她的反应,肩膀因为强忍笑意而微微发抖。 白秀看着他这副戏精上身的德行,深吸一口气,把手里的空罐子捏得咔咔响。她抬起眼,面无表情地看向他 “自恋狂” 她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他忽然收敛了夸张的表情,追上来和她并肩,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点儿认真的意味:“说真的,A大计算机。你去哪儿?” 白秀没料到他会突然正经起来,捏着可乐罐的手指微微一顿。A大……和她想的一样。嘴上却不肯服软:“哦,那看来是真得避开了。” 沈瑞盯着她看了两秒,忽然笑了,伸手快速揉了一下她的头发:“躲什么躲。到时候还给你占座带可乐,怎么样?” “谁稀罕!”白秀猛地偏头躲开他的手,脸颊却有些发烫。她把空罐子塞进他手里,“热死了,再去买两罐来。” 沈瑞接过罐子,站起身,低头看着她头顶,嘴角翘了翘。 “遵命。” 沈瑞拿着空罐子往小卖部走,没两步又折返,从裤兜掏出个小风扇塞进白秀手里。 “先借你,别真热晕了。”他转身跑开,浅蓝校服很快融进阳光里。 白秀低头看着手里嗡嗡转动的小风扇,凉风拂过发烫的耳尖。远处篮球场上传来进球的欢呼声,混着蝉鸣格外清晰。 她轻轻踢了下脚边的石子。 那小风扇在手里嗡嗡作响,送出的风倒是挺凉快,把她额前的碎发都吹得飘起来。白秀盯着沈瑞跑远的背影,直到那抹浅蓝色彻底消失在教学楼拐角。 A大啊。 她无意识地用指尖抠着风扇的塑料网格。那可是顶尖的学府,计算机系更是王牌中的王牌。沈瑞说要去那里,听起来理所当然——他可是次次考试都能把第二名甩开二三十分的怪物。 而自己呢? 上次月考排名还卡在年级中游,数学最后两道大题根本无从下手。笔记本上密密麻麻的公式背了又忘,物理错题集攒了厚厚一摞。 凉风忽然好像没那么舒服了,吹得心里有点空落落的。她把风扇关掉,周遭的热浪瞬间重新包裹上来,比刚才更让人喘不过气。 远处篮球场上又进了一个球,欢呼声炸开。她抬头,透过晃动的梧桐叶缝隙看向天空,湛蓝湛蓝的,没有一片云。 沈瑞跑回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带着微微的喘息。两罐新可乐被递到她面前。 “喏,冰镇的。” 白秀接过一罐,指尖立刻传来凉意,激得她轻轻一颤。 “谢了。”她低声说,拉开拉环。 沈瑞在她旁边坐下,仰头灌了自己大半罐,喉结滚动。他侧头看她,忽然问:“你刚才问我要考哪里,是随便问问,还是……” 白秀捏着可乐罐的手指收紧了一下。 “随便问问。”她打断他,声音有点快,说完就仰头喝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没能压住心底那点莫名的烦躁。 沈瑞“哦”了一声,没再追问。两人之间只剩下蝉鸣,和可乐气泡的细微声响。 过了好一会儿,白秀盯着地面晃动的光斑,几乎是用气音嘟囔了一句:“A大……分数线好像挺高的。” 说完她自己先愣了一下,随即有些懊恼地抿住嘴唇。 沈瑞转过头来看她,眼睛微微睁大,随即嘴角慢慢扬了起来,那笑容不像平时那样带着戏谑,反而有点……亮晶晶的。 “是啊,”他说,声音放轻了些,“是挺高的。” 他顿了顿,像是随口一提:“不过……如果你有不会的题,倒是可以问我。” 白秀猛地扭头看他。 沈瑞已经转回头去看操场,耳廓却有点泛红。他晃了晃手里的可乐罐,语气又恢复了平时的调调:“当然,要收费的,一题一罐可乐,童叟无欺。” 白秀看着他故作轻松的侧脸,心里那点空落落好像被什么东西轻轻填了一下。她踢了一下他的鞋尖。 “想得美,”她说,但声音里没了刚才的烦躁,“……顶多半罐。” 沈瑞立刻转过头,灿烂的笑着:“成交!” 他伸出手指,非要和她拉钩。白秀嘴上说着“幼稚”,小指却飞快地勾了上去,一触即分。 “从今天开始?”沈瑞得寸进尺地凑近。 “从下次月考开始。”白秀把他推远,按开小风扇对着自己发烫的脸吹 沈瑞捂着胸口,做出一副受伤的表情,嘴角却控制不住地上扬。他看着白秀被风扇吹得飘起来的碎发,忽然轻声说: “其实……A大旁边那所理工大也不错,计算机系也挺强的。” 白秀关掉风扇,周围瞬间安静下来。她转过头,对上沈瑞难得认真的目光。蝉鸣声忽然变得很远。 她当然知道那所大学,分数线比A大低了二三十分,以她现在的成绩……努力一把,或许能够得上。 心里某个地方轻轻动了一下,扑通扑通乱跳着。 “谁要你管了”她别开脸,声音闷闷的,却伸手把另一罐没开封的可乐推到他那边,“……喝你的吧。” 沈瑞拿起那罐可乐,冰凉的触感从掌心一路蔓延到心底。他笑了笑。 “是是是” 树影投下的光斑在两人之间轻轻摇晃。 白秀望着天“今年的夏天好像格外热啊” 沈瑞只是注视着她,没再说话。 第2章 半罐可乐 九月的第一场秋雨来得猝不及防,细密的雨丝敲打着教室窗户。 放学铃声刚响,教室里便嘈杂起来,收拾书本的、讨论题目的、商量着一起去小卖部的声音混成一片。 白秀埋头和一道物理题较劲,笔尖在草稿纸上划拉了半天,还是没算出个所以然。她烦躁地揉了揉头发,抬眼看向窗外黑漆漆的天空。 “喂,小白,半罐可乐的那个约定还作数吗?” 旁边传来压低的声音。白秀转头,看见沈瑞不知何时凑了过来,手肘撑在她的桌沿,指尖正点在她卡住的那道题上。 他眼神里带着点戏谑,又有点认真。 白秀心头一跳,面上却强装镇定:“你先讲讲看,值不值半罐。” 沈瑞轻笑一声,也不客气,抽出她手里的笔,拉过草稿纸。 “这里,受力分析搞错了。”他俯下身,在纸上快速画出示意图,声音压低在她耳边,“看,这个摩擦力方向是反的……” 他讲题的思路很清晰,语速不快不慢,偶尔停顿一下,问她:“这里懂了吗?” 白秀看着纸上他干净利落的笔画,闻到他校服上淡淡的洗衣粉味道,混合着窗外飘进来的湿润泥土气息,心跳有点乱。她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题目上,轻轻“嗯”了一声。 “……所以,最后代入这个公式就行了。”沈瑞落下最后一笔,直起身,转头看她,眼角微扬,“怎么样,值不值?” 白秀看着草稿纸上豁然开朗的解题过程,抿了抿唇,从桌肚里拿出喝了一半的可乐,推到他面前。 “给,半罐。” 沈瑞接过来,指尖碰到她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两人都顿了一下。他若无其事地拿起罐子,仰头喝了一口,喉结滚动。 “甜了。”他评价道,眼里却带着笑。 白秀抢回可乐罐,耳根发热“嫌甜别喝。” 窗外雨声渐密,敲打着玻璃,像她此刻有些紊乱的心跳。她低头看着那道被解出的题,又偷偷瞄了一眼旁边哼着不成调歌谣的沈瑞,忽然觉得,或许……努力一下,也不是不可能。 “那个……”她犹豫着开口,“这种类型的题,你还有类似的例题吗?” 沈瑞转过头,有些意外地挑挑眉,随即笑容扩大:“有啊,不过下次可就是一罐了。” “你想得美!” “你想得美!”白秀瞪他,手下却诚实地从书包里翻出物理错题本,推到两人桌子中间,“这种,还有这种,都算同类型的吧?” 沈瑞接过本子,指尖划过纸面上那些用不同颜色笔标注的痕迹,有的地方甚至因为反复擦拭而有些起毛。他翻页的速度慢了下来。 “你这笔记记得……”他顿了顿,似乎在想合适的词,“挺用功的。” 白秀一把将本子抽回来,抱在胸前,语气有点硬:“看不懂算了。” “谁说不看了?”沈瑞手臂伸长,轻松地把本子又捞了回来,这次翻看得仔细了些。他随手从自己桌上抽了支笔,在草稿纸空白处画下几个简图,“你看,把这些情况拆开,核心考点其实就这几个……” 他的笔尖点在纸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白秀不由自主地凑近了些,目光跟着他的笔尖移动。 “这里,还有这里,你容易乱。”沈瑞侧过头,发现两人距离近得能看清她睫毛投下的阴影。他停顿了一下,才用笔尾轻轻点了点她原先出错的地方,“记住模型,别被题目里的花样绕进去。” 他的声音比刚才更低沉了些。 白秀盯着那几个简图,若有所思。窗外雨声潺潺,教室里的人已经走得七七八八,只剩下值日生擦拭黑板的声响。 “好像……是有点道理。”她小声承认。 沈瑞把笔往桌上一放,身体向后靠了靠,舒展了一下手臂:“当然有道理。不然怎么对得起你那半罐可乐?” 白秀看着他这副样子,忍不住弯了嘴角,又立刻忍住。低头整理错题本,状似随意地问“那你……明天晚自习还在这儿吗?” 问完她就后悔了,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纸页边缘。 沈瑞正把玩着那半罐可乐,闻言动作一顿,抬眼看向她。灯光下,他眼里像是落进了细碎的星。 “在啊。”他语气轻松,仿佛在说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不然谁给你讲题?指望老李吗?”他朝讲台方向努了努嘴,模仿着物理老师那带着浓重口音的普通话,“这个题嘛,很简单滴嘛!” 白秀终于忍不住笑出声,又赶紧捂住嘴,肩膀轻轻耸动。 沈瑞看着她笑,自己也笑了。 “明天记得给我带一整罐” “奸商”白秀笑骂道 “走了。”沈瑞站起身,单肩挎上书包,随手把空了的可乐罐精准地投进后门的垃圾桶里,“明天见。” 他挥挥手,身影消失在教室门口。 白秀独自坐在渐渐空荡的教室里,值日生也离开了。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只留下湿漉漉的痕迹,映着远处路灯昏黄的光。 她翻开错题本,在沈瑞画简图的那页空白处,轻轻打了个星号。 白秀回到家时已近十点,雨后的空气带着沁人的凉意。她轻手轻脚地开门,客厅里只亮着一盏昏暗的壁灯。 “秀秀回来了?”母亲的声音从厨房方向传来,伴随着微波炉工作的嗡嗡声。 “嗯。”白秀应了一声,把书包放在玄关的椅子上。 母亲端着一杯热牛奶走出来,递给她:“今天怎么比平时晚?又留下来问老师题了?” 白秀接过温热的牛奶,指尖传来的暖意让她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她含糊地“嗯”了一声,低头喝了一口牛奶,浓稠的奶腥味在口腔里漫开。 母亲在她身边坐下,叹了口气:“你们现在学习压力太大了。也别太逼自己,注意身体。”她顿了顿,像是随口提起,“对了,今天碰到你张阿姨,她家琳琳你还记得吧?就是去年考上A大的那个。” 白秀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 “琳琳那孩子,从小就拔尖,听说在A大也学得挺辛苦。”母亲继续说着,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羡慕,“不过人家那是真聪明,底子好。咱们啊,尽力就行,能考上个一本,妈就知足了。” 白秀盯着杯中晃动的乳白色液体,没说话。牛奶的热气熏得她眼睛有点发涩。 “我知道。”她最终低声说,声音闷在杯口。 母亲又叮嘱了几句早点休息,便起身回了卧室。 白秀独自坐在客厅里,壁灯的光线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她放下牛奶杯,拿起手机,屏幕漆黑,映出她自己有些模糊的脸。 指尖无意识地滑动,点开了和沈瑞的聊天界面。上一次对话还停留在暑假,他发来一张游戏截图,她回了个“菜”的表情包。 她点开输入框,手指悬在键盘上,却不知道该打什么。问他到家了吗?太刻意。问他明天具体几点?显得太着急。 最后,她退出聊天界面,打开了手机里存着的、上学期期末的年级大榜照片。沈瑞的名字高悬在榜首,总分后面跟着的那个数字,刺眼又醒目。她的目光向下,缓缓移动,在中间偏下的位置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两个名字之间,隔着密密麻麻的、好几十个陌生的名字。 那么远。 她把手机屏幕按灭,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目光落在玄关椅子上那个沉甸甸的书包上,里面装着那本画了星号的错题本,还有没写完的卷子。 窗外的夜色浓重,雨后清新的空气从窗缝里钻进来,带着一丝凉意,却吹不散心头的滞涩。 她站起身,拿起那杯已经微凉的牛奶,走向厨房,把剩下的液体缓缓倒进水槽。白色的痕迹顺着池壁滑下,很快消失不见。 第二天清晨,雨后的阳光格外清亮。 白秀走进教室时,沈瑞已经坐在位置上了,正低头翻着一本厚厚的习题集。听见动静,他抬起头,很自然地打了个招呼:“早。” “早。”白秀放下书包,目光掠过他的桌面,那本习题集是她没见过的版本,封皮是深蓝色的,看起来难度就不小。 她坐下,拿出自己的课本,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那个错题本拿了出来,放在桌角。 第一节课是数学。老师在讲台上讲解着一道复杂的函数题,白秀听得有些吃力,笔记记得断断续续。她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旁边的沈瑞,他听得轻松,偶尔在草稿纸上写两笔,大部分时间只是看着黑板,眼神专注。 课间,前排的女生转过头来,笑着对沈瑞说:“学神,最后那道题你用了什么方法?老师讲的我没太听懂。” 沈瑞随手拿过一张草稿纸,三两下列出了步骤:“用这个公式代换一下,会简单很多。” 女生恍然大悟,连连道谢。 白秀低头看着自己的笔记,那道题她甚至还没完全理解老师的基础解法。她默默地把沈瑞刚才说的公式记在了旁边,笔尖有些用力。 直到下午的自习课,白秀才终于鼓起勇气,用笔帽轻轻戳了戳沈瑞的手臂。 “嗯?”沈瑞从习题集里抬起头,看向她。 白秀把错题本推过去,翻到画星号的那一页,指着下面一道新的题目:“这个……跟昨天你讲的那个,算同类型吗?” 沈瑞接过本子,扫了一眼题目,点了点头:“本质一样。”他拿起笔,却没有直接写,反而问她,“你先说说,受力点应该标在哪里?” 白秀怔了一下,手指有些不确定地点在图纸上的一个位置。 “这里?” “为什么是这里?”沈瑞追问,目光平静地看着她。 白秀张了张嘴,脑子里瞬间闪过好几个概念,却又觉得哪个都不够确切,卡住了。 沈瑞没催她,只是用笔尖轻轻敲了敲那个位置,提示道:“想想我昨天画的简图,核心是什么?” 他的声音不高,带着一种引导的耐心。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在他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金色。 白秀看着他笔尖轻点的地方,又回想昨天那几个简洁的模型,混乱的思绪像是被梳理开了一条缝隙。 “是……相互作用的方向?”她不太确定地尝试回答。 “对了一半。”沈瑞嘴角微扬,这才低下头,在草稿纸上边画边解释,“关键是对作用力和反作用力的理解……” 他的讲解条理清晰,时不时抬头看她一眼,确认她是否跟上。 白秀看着他的侧脸,看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笔流畅地书写,忽然觉得,年级大榜上的遥远距离,在这一刻,似乎被拉近了一点点。 仅仅只是一点点。 第3章 期中考试 十月的风卷着桂花的香气,让人心旷神怡。但期中考试却像一片沉重的阴云,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白秀感觉自己像一只不停旋转的陀螺,被无形的鞭子抽打着。错题本越来越厚,边角因为频繁翻动而微微卷起。她和沈瑞之间“一题半罐可乐”的约定,在紧张的复习节奏里,渐渐变成了一种心照不宣的日常。 有时是课间十分钟的快速讲解,有时是晚自习后留在空教室里,对着暗下来的天色梳理思路。沈瑞讲题时依旧带着点漫不经心的调调,但白秀能感觉到,他落在她草稿纸上的目光,比以往更专注了些。 “这里,又跳步骤了。”他用红笔圈出她演算中省略的部分,眉头微蹙,“考试这样会扣分。” 白秀盯着那个红圈,没吭声。她知道他是对的。 “还有,”沈瑞翻着她最近整理的试卷,指尖点在一道反复出错的题型上,“这种题,你至少栽了三次跟头。不是不会,是总在同一个地方想岔。” 他抬起头,看向她,眼神里没了平时的戏谑,显得格外清亮:“你得自己把它想透,不然我讲再多遍也没用。” 白秀抿紧嘴唇,一把将试卷抽了回来,力道大得差点撕破纸张。一种混合着焦躁、羞愧和不甘的情绪堵在喉咙口。她当然知道要自己想透,可她就是卡在那里,像被困在透明的玻璃罩子里,看得见出路,却怎么也冲不破。 “我知道了。”她声音生硬,把试卷胡乱塞进书包。 沈瑞看着她紧绷的侧脸和微微发红的耳根,没再说什么。晚自习结束的铃声适时响起,他沉默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先一步离开了教室。 白秀独自坐在位置上,周围是同学陆续离开的喧闹。她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心里一阵发空。她知道自己刚才的反应有些过分,那种怎么努力也追不上的无力感,像潮水一样将她淹没。 她慢吞吞地收拾好书包,走出教学楼。寒冷的空气让她打了个寒颤。走到校门口时,她却意外地看到沈瑞等在那里,单肩挎着书包,手里拎着个便利店的口袋。 看见她出来,他走了过来,把口袋递给她。 里面是一杯热奶茶,还有一本崭新的、薄薄的习题册。 “喏。”沈瑞的声音在夜色里显得有些低沉,“这册子专门讲这类易错题的,解析写得还行。” 白秀愣愣地接过来,指尖触到冰凉的罐壁和光滑的封皮。 “我……”她想说点什么,道歉或者道谢,却一时哽住。 “走了。”沈瑞打断她,转身汇入稀疏的人流,背影很快模糊在夜色里。 白秀抱着那个小小的口袋,站在原地。她低头看了看那本薄薄的习题册,封面上印着“核心难点突破”几个字。 期中考试前的最后一个周末,白秀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书桌上摊着课本、试卷、还有那本越来越旧的错题本。旁边,放着那本崭新的习题册,以及一罐已经喝空了的可乐。 她翻开沈瑞给的那本册子,按照目录找到对应的章节,开始一题一题地啃。遇到卡住的地方,她强迫自己停下笔,回想沈瑞讲过的模型,回想他用红笔圈出的那些跳过的步骤。 过程很煎熬,思维像是被蒙上一层雾。有好几次,她烦躁得想把册子扔出去。 但最终,她还是深吸一口气,重新拿起笔。 窗外的天色由亮转暗,又由暗转亮。当她终于合上习题册的最后一页,窗外已经透出朦胧的晨光。 她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身体是疲惫的,心里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那些曾经纠缠不清的难点,似乎被一条清晰的线串联了起来。 周一清晨,她走进教室时,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 沈瑞已经坐在位置上了,正低头看书。听到她拉椅子的声音,他抬起头,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 白秀从书包里拿出那本薄薄的习题册,放到他桌上。 “看完了。”她说,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一丝如释重负。 沈瑞拿起册子,随手翻了几页,看到里面密密麻麻、新旧交叠的笔记,有些是他讲过的,更多的是她自己推导的痕迹。他合上册子,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 “嗯。”他应了一声,把册子推回给她,“那,考试加油。” 期中考试的那几天,天气格外晴朗。白秀坐在安静的考场里,笔尖划过试卷。当做到那道熟悉的题型时,她停顿了一下,脑海里清晰地浮现出那几个简化的模型,还有自己反复推演的过程。 她深吸一口气,落笔,流畅地写下了步骤。 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白秀交上试卷,走出考场。秋日的阳光暖洋洋地洒在身上,她眯起眼,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成绩公布那天,教室里比往常更喧闹些。白秀站在贴榜的前排,目光从榜首那个熟悉的名字往下,一点点地,带着忐忑寻找。 最终,她的视线定格在某个位置。 年级第八十七名。 比上次前进了三十一名。 她怔怔地看着那个数字,心脏在胸腔里重重地跳动着,一种混合着惊讶和狂喜的情绪缓慢地升腾起来。她下意识地回头,在拥挤的人群里寻找那个身影。 沈瑞站在不远处的走廊窗边,正看着她。见她回头,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抬手,对着她,轻轻晃了晃手里那罐还没开封的可乐。嘴角上扬,是一个清晰又明亮的笑容。 白秀也忍不住笑了,她转回头,再次看向那张排名榜。榜首和他的距离,似乎依然遥远。但此刻,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正站在一条向上延伸的路上。 风从窗外吹来,带着深秋的凉意,吹乱了他们的头发。 放学铃声响起,她收拾书包的动作都比往常轻快了几分。 沈瑞单肩挎着包,慢悠悠晃到她桌边,指节叩了叩桌面:“第八十七名,是不是该表示表示?” 白秀拉上书包拉链,抬头看他。夕阳的金辉透过窗户,给他轮廓镀了层毛茸茸的边。她努力压下嘴角的弧度,故作镇定:“表示什么?又不是你考了第八十七名。” “啧,”沈瑞挑眉,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过河拆桥?没有我你能突破得这么顺利?” 她背上书包,往外走:“那你想要什么表示?” 沈瑞跟她并肩走出教室,思索片刻,眼睛一亮:“请我喝奶茶吧。要全糖的。” “全糖?”白秀皱眉,“你不怕齁得慌?” “庆祝嘛,就得甜一点。”他理直气壮。 校门口那家奶茶店排着不长不短的队。两人站在队尾,秋日傍晚的风带着凉意,吹动了白秀额前的碎发。她看着前方晃动的人影,忽然低声说:“谢谢。” 声音很轻,几乎要散在风里。 沈瑞侧头看她:“什么?” “那本册子,”白秀看着自己的鞋尖,“……很有用。” 沈瑞笑了起来,声音清朗:“那当然,我挑的。” 奶茶很快做好,白秀接过那杯全糖的,插上吸管,递给他。沈瑞接过去,满足地喝了一大口,甜得眯起了眼。 “你呢?”他问,“不喝?” 白秀摇摇头,从书包侧袋拿出自己的保温杯,晃了晃:“我喝热水。” 沈瑞看着她手里的保温杯,愣了一下,随即笑得肩膀微颤:“小白,你有时候真像个老干部。” “要你管。”白秀拧开杯盖,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的眉眼。 两人沿着栽满梧桐树的街道慢慢往前走,落叶在脚下发出细碎的声响。谁也没再提考试和排名,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无关紧要的话题,比如班主任新换的发型,或者食堂下周据说要推出的新菜。 走到分岔路口,白秀要往左,沈瑞要往右。 “走了。”沈瑞举起奶茶杯朝她示意了一下,转身汇入人流。 白秀站在原地,看着他高挑的背影消失在街角,才转身走向自己家的方向。 她想起下午在排名榜前,他那个晃着可乐的、明亮的笑容。 也许,追赶的路,并不总是那么孤单。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她拿出来看,是沈瑞发来的消息。 【下次月考,目标多少?】 白秀握着手机,指尖在微凉的屏幕上方停顿片刻,然后慢慢打字。 【前七十?】 消息几乎秒回。 【格局小了。六十。一题一罐可乐,童叟无欺。】 后面跟着一个得意洋洋的兔子表情。 白秀看着那个表情包,忍不住笑了。暮色四合,路灯亮起,将她前行的路照得一片暖黄。 秋意渐深,梧桐叶落得差不多了,光秃秃的枝桠指向灰蒙的天空。教室里开始供暖,干燥的热气混着墨水和纸张的味道,催得人昏昏欲睡。 白秀和“一题一罐可乐”的约定,在悄无声息地升级。 起初只是物理,后来渐渐蔓延到数学的压轴大题,甚至语文阅读理解的某种固定套路。沈瑞总能精准找到她的弱点,然后帮她梳理逻辑。 代价也从可乐,变成了奶茶、果汁,甚至是一包薯片。 “你这劳动力涨价涨得有点快。”某天晚自习,白秀看着沈瑞面不改色地收下她作为“复数专项辅导”报酬的草莓味酸奶,忍不住吐槽。 沈瑞插上吸管,喝得心安理得:“知识就是财富,懂不懂?我这叫按质论价。” 他最近似乎也很忙,那本深蓝色的习题集不离手,偶尔白秀半夜刷题到头晕眼花,随手点开朋友圈,还能看到他几分钟前分享的一首晦涩的英文歌,链接下面没有任何文字。 他们依旧在课间、在放学后讲题,有时在喧闹的走廊,有时在只剩他们两人的空教室。只是沈瑞的话似乎变少了些,讲解依旧清晰,但那种漫不经心的调笑少了很多。他偶尔会看着窗外愣神,直到白秀用笔帽戳他,才恍然回神。 “你最近……也挺累的?”一次数学课后,白秀看着沈瑞眼下淡淡的阴影,忍不住问。 沈瑞正在翻看下一节课的教材,闻言动作顿了顿,随即扯出一个惯常的笑:“没办法,天才也得维护一下江湖地位,不能让你轻易追上啊。” 白秀白了他一眼,却没像往常一样顶回去。她隐约觉得,那笑容底下,藏着点别的东西。 这种微妙的感觉,在几天后的物理竞赛校内选拔报名时,得到了印证。 公告贴在教学楼下的布告栏,周围挤满了人。白秀路过时,一眼就看到了布告栏前那个熟悉的身影。沈瑞站在那里,目光落在“全国中学生物理竞赛”那几个加粗的黑体字上,看了很久。他的侧脸线条有些紧绷,不像平时那样松弛。 他没有注意到她。 白秀站在原地,没有上前。她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他桌斗里那本深蓝色的、远超高中范围的习题集,想起他偶尔流露出的、与周围嬉笑打闹格格不入的沉寂。 她心里轻轻“咯噔”了一下。一种说不清的、闷闷的感觉弥漫开来。她原本以为,他们只是在同一条跑道上,他只不过跑得更快些,更前些。但现在她隐约感觉到,他们面前,或许不止一条路。 他看的,是更远、更陡峭的峰顶。 而她,还在为爬上前六十名的缓坡而努力。 那天下午,她破天荒地没有在课间去找他问问题。沈瑞似乎也没在意,大部分时间都埋首在自己的书本里。 直到放学,白秀收拾好东西,正要离开,沈瑞却叫住了她。 “喂。” 白秀回头。 沈瑞从书包里拿出一叠打印好的纸,递给她:“喏,数学那几个常考模型的变式题,我整理了一下。” 白秀接过那叠还带着打印机余温的纸,上面是沈瑞干净利落的字迹,不仅列出了题目,还在旁边标注了关键思路和易错点。非常详尽。 她捏着那叠纸,纸张边缘有些割手。她抬头看他:“你……不用准备竞赛吗?” 沈瑞似乎没料到她会问这个,愣了一下,随即无所谓地耸耸肩:“那个啊,随便搞搞就行。” 他的语气轻松得像在讨论明天早上吃什么。 但白秀看着他的眼睛,那里面没有平时说到学习时那种游刃有余的亮光,反而像蒙着一层薄薄的雾。 她低下头,看着手里那叠沉甸甸的纸。他明明自己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忙,却还是花时间给她整理了这些。 “谢谢。”她声音很轻。 “客气什么。”沈瑞背上书包,又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样子,“记得折现就行,下次我要喝芋圆**,大杯的。” 他挥挥手,转身走了。 白秀站在原地,低头看着那叠密密麻麻的笔记。温暖的暖气烘着她的后背,她却觉得心里某个角落,被窗外吹进的冷风,钻开了一个小口。 第4章 游乐园一日游 期中考试后的周末,天空晴朗。当白秀背着书包走出小区,看见等在那里的沈瑞时,着实愣了一下。他今天没穿校服,简单的白色卫衣和牛仔裤,倚在单车旁,整个人浸在秋日的晨光里。 “发什么呆?”沈瑞挑眉“走了。” “去哪?”白秀茫然地问。不是说好去图书馆补习吗? 沈瑞长腿一跨坐上单车,回头看她,嘴角扬起一个狡黠的弧度:“游乐园。期中考试结束,不该放松一下?” 直到站在游乐园喧闹的入口处,白秀还有些没回过神。彩色气球在空中飘荡,欢快的音乐和人们的欢笑声交织在一起。 沈瑞去买票,回来时手里还举着一个巨大的粉蓝色棉花糖,像捧着一朵蓬松的云。 “给你的。”他把棉花糖塞到她手里,“补充能量。” 白秀小心翼翼地舔了一口,甜腻的味道在舌尖化开。她看着沈瑞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爽的侧脸,心里那点因为突然改变计划而产生的不安悄悄消散了。 “先玩哪个?”沈瑞看着地图,手指在上面滑动。 白秀犹豫了一下,指向那个最显眼的、缓缓转动的巨大摩天轮。 沈瑞却挑眉,指向另一边传来阵阵尖叫声的区域:“那个怎么样?”——是过山车。 最终他们选择了折中,从相对温和的旋转木马开始。坐在上下起伏的木马上,随着音乐一圈圈旋转,白秀忍不住笑了。沈瑞就坐在她外侧那匹白色的马上,回头看她,眼神里带着她熟悉的、恶作剧得逞般的笑意。 “接下来,”从木马上下来,沈瑞指着海盗船,“敢不敢?” 事实证明,白秀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当海盗船从最高点俯冲而下时,她紧紧闭着眼,感觉心脏都要跳出胸腔。一只手忽然覆上她攥紧安全带的手,温热而有力。 “怕就喊出来。”沈瑞的声音混在风里传来。 她真的喊了,把所有备考的压力、成绩的焦虑都喊了出来。当船体慢慢停稳,她才发现自己还死死抓着沈瑞的手,连忙松开,脸颊发烫。 沈瑞却若无其事地收回手,只是耳根似乎也有些红:“下一个?” 他们玩了碰碰车,像两个孩子一样互相追逐碰撞;在射击游戏摊前,沈瑞轻松地打中所有目标,赢了一个丑萌的绿色恐龙玩偶塞给她;在鬼屋里,白秀吓得全程拽着沈瑞的衣角,而他居然破天荒地没有嘲笑她。 午饭是在园内的餐厅解决的。沈瑞看着她面前堆着的汉堡、薯条和没吃完的棉花糖,摇头叹气“吃这么多,需要我提醒一下你的减肥大计吗” “要你管。”白秀咬着吸管,喝着冰可乐,理直气壮“吃饱了才有力气减肥” 下午的阳光变得温柔,他们坐上了摩天轮。轿厢缓缓升高,整个游乐园在脚下铺展开来,远方的城市轮廓依稀可见。喧嚣渐渐远离,狭小的空间里忽然安静下来。 白秀看着窗外,轻声说:“谢谢你。” “谢什么?” “带我来这里。”她转过头,看着坐在对面的他,“比做一天题开心多了。” 沈瑞靠在椅背上,阳光透过玻璃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他笑了笑,没说话。 当轿厢升到最高点时,他忽然开口:“白秀。” “嗯?” 他看着她的眼睛,很认真地说:“别把自己逼得太紧。” 白秀怔住了。 “进步不是一蹴而就的。”他的声音平静而温和,“偶尔停下来看看风景,没什么不好。” 轿厢开始缓缓下降。白秀低头,看着怀里那个丑萌的绿色恐龙,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轻轻触动了。她一直以为他只会催着她往前跑,却没想到他也看到了她的疲惫。 从摩天轮下来,夕阳已将天边染成橘红色。他们随着人流往外走,手偶尔会碰到一起。 走到单车停放处,白秀突然停下脚步,跑到纪念品商店买了一个恐龙帽子扣在沈瑞头上 “纪念品。”她语气随意,眼神却有些闪烁 “真丑”沈瑞轻笑一声,调整了一下那顶帽子“走吧,送你回家。” 她不满的哼了一声“真没品味” 回程的路上,白秀抱着恐龙玩偶,看着沈瑞骑车时挺拔的背影,秋风拂过她的发梢。 回程的路上,白秀抱着恐龙玩偶,看着沈瑞骑车时挺拔的背影。那顶傻气的恐龙帽子还戴在他头上,绿色的棘随着他踩单车的动作轻轻晃动,与他一贯散漫不羁的形象形成了奇妙的反差。 她忍不住笑出声。 “笑什么?”沈瑞头也不回地问。 “没什么,”白秀抿着唇,眼睛弯成了月牙,“就是觉得这帽子挺适合你的。” 沈瑞轻哼了一声,但却没有把帽子摘下来。 秋风温柔地拂过她的发梢,她看着道路两旁飞速后退的梧桐树,金黄的叶子在夕阳下闪着温暖的光。这一刻,她突然希望这条路可以再长一点。 “其实……”她轻声说,声音不大,但知道他听得见,“我有时候挺怕的。” 单车的速度似乎慢了下来。 “怕什么?”他的声音顺着风飘过来,比平时温和。 “怕追不上,怕让你失望。”她把脸埋在恐龙玩偶软软的绒毛里,声音闷闷的,“你那么厉害,而我……” 前面是一个红灯,单车缓缓停下。沈瑞单脚撑地,回过头来看她。恐龙的卡通眼睛正好对着她,显得有些滑稽,但他的目光却很认真。 “白秀,”他说,“我从来没觉得你让我失望过。” 绿灯亮了,他转回身继续骑车,声音清晰地传来:“而且,你追的是你自己的目标,不是我。”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她心里漾开层层涟漪。她抱紧了怀里的恐龙,没有再说话。 快到小区门口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路灯一盏盏亮起。沈瑞在熟悉的位置停下车,白秀抱着玩偶跳了下来。 “帽子还你。”沈瑞终于把那顶恐龙帽子摘了下来,递给她,头发被压得有些乱。 “送你了。”白秀摆摆手,“纪念品嘛。” 沈瑞挑眉,看了看手里傻气的帽子,居然真的塞进了书包侧袋。 “那,周一见。”白秀抱着她的绿色恐龙,朝他挥挥手。 “嗯。”沈瑞点点头,看着她转身走进小区大门。 走出几步,白秀忍不住回头。发现他还停在原地,昏黄的路灯在他身上镀了一层柔和的光晕。见她回头,他抬手随意地挥了挥。 她立刻转回头,加快脚步,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怀里的恐龙玩偶蹭着她的脸颊,软软的,暖暖的。 到家后她几乎是冲进自己的房间,反手关上门,把那只绿色恐龙玩偶狠狠扔在床上。下一秒,她自己却也跟着扑了上去,把发烫的脸深深埋进柔软的绒毛里。 “白秀你真是个没出息的家伙……”她在心里暗骂,双腿胡乱蹬了几下。 脑海里全是回程路上的画面,他回头时认真的眼神,他说“从来没觉得你让我失望过”时清晰的语调,还有他戴着那顶傻气恐龙帽子却浑然不觉的模样。每一个细节都在脑海里反复播放,每播放一次,心跳就漏掉一拍。 她猛地坐起来,抓过那只恐龙玩偶,用力戳着它的鼻子 “啊——”她又一头栽进枕头里,这次连耳根都红了。手指无意识地揪着恐龙的绒毛,心里乱成一团。 明明只是普通的周末出游,明明他只是像往常一样说些鼓励的话,为什么这次感觉完全不一样?为什么他说的每个字都在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她翻过身,盯着天花板上熟悉的纹路,忽然想起摩天轮升到最高点时,他欲言又止的表情。如果当时她没有慌乱地移开视线,他会不会说出别的话? 这个念头让她心跳得更快了。 “冷静,白秀,冷静。”她拍拍自己的脸颊,“期中考试才刚结束,月考就在眼前,数学还有三个章节没复习,物理错题本……” 她猛地坐起来,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走到书桌前。摊开习题册,拿起笔,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笔尖在草稿纸上无意识地画着圈圈,等她回过神来,纸上已经画满了。 她懊恼地把纸揉成一团,又扑回床上,把脸埋进恐龙玩偶里。 完了。 这下彻底完了。 她维持着这个鸵鸟姿势足足三分钟,直到憋得喘不过气才抬起头。目光不由自主地又落在那只绿色恐龙上。 “都怪你。”她小声对恐龙说,指尖却轻轻碰了碰它的鼻子。 手机在这时亮了起来。 沈瑞发来一张照片:那顶恐龙帽子被他挂在书桌前的台灯上,恐龙的影子被灯光拉得老长。 附言 【它说想看物理题。】 白秀的心猛地一跳,手指悬在屏幕上方不知该怎么回。 紧接着又一条消息进来 【开玩笑的。早点休息,周一别顶着黑眼圈来。】 她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仿佛能透过屏幕看见他打字时微微上扬的嘴角。 【知道啦,笨蛋】 睡前,她把恐龙玩偶端正地放在枕边,手指轻轻点了点它的鼻子。 “我才没有不争气。”她小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