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炙热》 第1章 庆功宴 宁江市入冬之后一直持续着秋天的干爽温暖,正在大家认为这将会是一个暖冬的时候,突如其来气温骤降让人措手不及。 距离春节只有十几天了,市中心的街道上已挂满了红灯笼,行道树上也装置上了小彩灯,一夜之间遍地都是流光溢彩热闹非凡,新年的脚步临近,每个人都喜笑颜开地准备迎接春节。 位于CBD中心的千禧酒店的十二楼宴会厅正在举行星曜公司的年终庆功大会。 周五晚上七点,精心装扮的同事们渐渐聚齐落座,忙碌一整年翘首企盼的日子终于到来。 总务文员王嘉嘉清点人数,发现还少一人,这时乔知意才气喘吁吁地跑进来:“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大家转过头去齐刷刷地看向她,只见她满脸通红,扶着腰站在门口喘气,下班后同事们三五成群地往酒店去,而她偏偏临时又来了点工作需要当时处理,于是就晚了一步。 “小乔,你坐那儿吧”王嘉嘉指向一个空位。 大家都已经坐好,只等她了,她点了点头朝空位走去坐下。 “小乔,来,你先自罚一杯,算是迟到的惩罚!”高总坐在上座,站起来,红光满面地看向她,手指着桌上的红酒示意服务员给她倒一杯。 乔知意气息还未平复,伸手接下服务员递来的酒,在一众同事们讶异的目光中缓缓递向唇边。 “想不到高总公司的规矩还挺多,要这么说来,我刚才也来晚了,是不是也得自罚一杯?” 乔知意闻声抬头看过去。 一位身着深灰色西装的男人从高总旁边的座位上站了起来,他身材修长挺拔,脸上带着随和的笑意,额前几缕头发自然向内弯曲成弧度垂在眉尾,浓眉下是一双略显深邃的眼,眼尾微微下垂,笑起来成熟中带着点清澈的少年感。 空气瞬间凝固,同事们嘈杂的交谈声也成了模糊的画外音,听得到心脏扑通直跳仿佛要跳出嗓子眼,乔知意拿着酒杯的手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杯里的酒晃出一圈圈细波。 严时雨站在高总旁边有条不紊地提她解围。 “那不一样,你今天是客人!”高总见状也站了起来,一手搭在严时雨的肩上拍了拍,示意他坐下。 严时雨脸上的笑意加深,看向高总:“您这就有点双标了,要不这样,我替这位乔小姐喝了,您看可行?“说着,他拿起桌上刚才打开的一瓶红酒给自己倒了一点,还不等高总说话就一口气喝了下去。 高总尴尬地僵笑了下,突然鼓起掌来:“很久没见过严总这么绅士的男人了,那我也陪一杯。“说完高总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喝了一口。 同事们见状开始起哄,笑着鼓掌,给足了场面。 高总满意地点点头坐下来,庆功宴正式开始了。 坐在乔知意旁边的同事沈溪靠过来低声问她:“高总旁边坐的那几位是谁呀?” 之前听说过这次庆功会有几位供应商会来,于是不假思索地回她:“应该都是是供应商吧。” 沈溪继续问:“刚才替你挡酒的那个严总是你负责的供应商吧?“ 乔知意静静地朝严时雨的方向看过去,看到他垂着眼,表情认真地听旁边的高总说话,他的嘴角自然上扬,带着一点微笑的弧度,偶尔点点头回应他的话。 乔知意克制着内心的激越,淡淡地语气说道:“嗯,严总是我负责的供应商,不过我也才第一次见他。“ 沈溪毫不掩饰内心的兴奋:“我去,不是吧,这人也太好了吧!而且还长的那么帅!“ 乔知意转头看她,发现她眼睛里已经开始冒桃花便打趣道:“你才谈的年下弟弟不香了?” 沈溪微微俯身,往乔知意的方向靠了靠:“那能一样吗?年下弟弟提供的是情绪价值,严总这种浓颜系绅士男提供的可是视觉上的享受啊!”说完她摇摇头:“长得真他妈好看!” 乔知意笑了下,不再说话,她默默地朝严时雨的方向看过去。 宴会厅里奢华闪耀的水晶吊灯撒下绚丽的光斑,晃的她的眼睛迷迷糊糊的。 恍然间她似乎又看见了那个十七岁的少年迎着风在沿海公路上骑着一辆山地车飞驰而过,风钻进他的衣服把后背撑的鼓鼓的,他的头发被风压制着齐齐向后倒,他还是和她记忆里的那个少年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明媚皓齿鲜衣怒马的少年。 “今天,我在此真心地感谢各位同事在工作上的付出,我们经历了很多困难,也完成了年初的目标,谢谢大家!” 高总举着酒杯站起来,同事们见状也纷纷站起来,霎那间椅子摩擦地板发出一阵刺耳的声音。 同事们隔空干杯。 饭局过半高总站起来开始挨个敬酒。 高总拿着酒杯走到乔知意身后:“小乔,这位是严总,认识一下,明年的工作还要拜托他的支持!” 听到背后传来高总的声音,乔知意放下筷子,拿起酒杯转过身来。 在对上他视线的那一瞬间,她已有了明确的答案,他也认出了自己,尽管6年未见,岁月在彼此身上似乎并没有留下太多痕迹,曾经的青葱少年已褪去稚嫩,举手投足间皆是符合这个年龄该有的成熟和稳重。 他脱了西装外套,白色衬衣的袖口干净利落地往上卷了几道,小臂上的肌肉线条和青色突起的静脉暴露出来,拿着高脚杯的手骨节分明,指节修长。 乔知意的杯子往前递了下然后听到一声清脆的玻璃抨击声。 不可避免的社交礼仪,克制着内心的动荡起伏,强压住不属于这个场合该有的情绪和反应,俩人循规蹈矩地相视一笑,心照不宣地点了点头,喝下久别重逢后的第一口酒。 乔知意回想起入职不久后就被高总拉到了瑞和集团的对接群里,他的微信名称是一个单字“严”。 因为和瑞和集团合作的产品是今年下半年才开发出来的市场,所以工作上的事情在工作群里沟通算不上频繁,也从来没有到需要打电话沟通的程度,不然,不可能合作了半年才发现对方的身份。 乔知意喝完杯里的酒,目光从严时雨的脸上转移到空酒杯上,脑海里快速闪过这半年里和他在工作上的交集。 “哈哈哈,我就说吧严总来了肯定得迷倒一片!”高总看到乔知意片刻的失神,自以为是地调侃起来,他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搭在严时雨肩上仰头大笑。 高总看气氛不错,便顺水推舟地对严时雨说:“你看,你这一来又有姑娘要伤心了,你们公司里要是有适合的帅哥记得第一个介绍给小乔,你得对她负责!”说完又引得全场一阵起哄拍手叫好。 乔知意简直想挖个地洞钻进去,她本来就不喜欢这种场合,又总是拿她打趣。 倒是对面的严时雨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仿佛俩人是真的第一次见面。 “没问题!高总交代的事情我就放在心上了!”他的嗓音深沉又富有磁性,语调和缓从容,和记忆中少年的声音已大相径庭,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成熟男性的魅力。 他侧身从乔知意身边走过时带起一阵风,带着淡淡的薄荷的香在空中飘浮,那个错身的动作,竟像电影里的慢镜头特写一般被拉得很长,乔知意转身重新坐下,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世界吵吵闹闹,明明自己身在其中却仿佛被竖起了一道屏障,隔离了一切嘈杂,静地可怕,连心跳和呼吸都那么震耳欲聋。 乔知意整个过程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觉脸微微发热,脑袋发蒙,直到高总领着严时雨敬完了一圈所有的同事,她还是想不明白,怎么会那么巧。 突然胃里一股酸热往上蔓延,乔知意离开座位到卫生间反锁上隔间的门,刚转身过来胃里一股气直往上顶,蹲在马桶边上吐了个痛快。 她盖上马桶盖,按下冲水按钮,然后坐在上面拿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点了几下,找到了瑞和集团和自己公司的微信群,严时雨的微信头像是他们的企业logo。 点开头像,只有一条简介“星洲市瑞和集团和一串手机号码。” ......... “小乔,你没事吧?”王嘉嘉隔着门在外面叫她。 “我没事.....” “哦,那就好,我看你一直没回来,马上要抽奖了你快过来吧!” “哦哦好的,我马上来!” 后面的抽奖环节乔知意是人在曹营心在汉,这辈子唯一一次中奖是大学时被室友拉着买了一张“刮刮乐”中了五块钱,果不其然,三轮奖抽完都没有她的名字。 最终从王嘉嘉那里领到了一张面值五百的超市购物卡,作为安慰奖发给没有中奖的同事。 庆功会渐渐接近尾声,几位领导和供应商们还有另外的局,王嘉嘉提醒同事们可以散场了。 有走的近的几个同事私下订好了ktv的包厢,要去再嗨一轮,乔知意还没有被接纳进那个圈子,当同事询问还有谁要一起去的时候,她没有说话。 识趣,是基本的礼貌,没有被邀请就等于被拒绝。 乔知意和沈溪一起走出千禧酒店的大门,看到沈溪的男朋友早已在外等候,她和乔知意打了声招呼和男友先走了。 乔知意站在酒店的门口出了会儿神,这时隔壁部门的男同事走过来醉醺醺地问她:“小乔,我叫了代驾,坐我的车送你回去吧。”乔知意礼貌地说了声谢谢然后摆手拒绝,说有人来接。 同事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就歪歪斜斜地往停车场走去了。 “有人来接”也只是一个体面的借口而已,对自己而言,合理得当,对对方而言,完全不留可以继续商讨的余地,没有比这更完美的台阶。 乔知意走到路边,拿出手机叫网约车,忽然一阵风吹来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寒气从四面八方弥漫开来,她裹紧了大衣,等着网约车过来。 忽然一辆黑色的SUV停在她面前,她愣了一下,回忆起刚才打车的画面,来接她的车好像是一辆白色的电车,她疑惑地拿出手机确认网约车信息。 SUV后座的玻璃降下来,乔知意顺其自然地看过去,看到车里坐着严时雨,他侧着肩看向她,车内昏暗,看不太清他脸上的表情,城市夜晚的灯光将他的面部轮廓勾勒出清晰流畅的线条,像一副背光的剪影画像。 她一愣怔,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就听到他说:“我送你回去吧!”语调模糊带着些醉意。 乔知意顶着被风吹乱的头发,双臂抱在胸前,她迟疑了片刻带着轻微的鼻音问道:“高总不是邀请你们去下一场吗?” 严时雨头微微一偏嘴角向上轻扬了一下:“我拒绝了。” 这时候乔知意的手机突然来了电话,她盯着看了两秒没接,转而看向严时雨:“我叫的车到了 。” 严时雨听了呼出一口气,推开车门下车走到乔知意面前,他掌心朝上伸到她面前:“手机给我,我跟司机说。”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乔知意皱了皱眉。 电话接通,他先对司机道了个歉,说临时有事要取消行程,电话那边似乎很快就接受了,没有过多地说什么。 之后严时雨拉开后座的门让她上车,随后同她一起坐在了后排座位。 乔知意有些局促地坐着,车内狭小的空间内,安静地听得到他均匀有节奏的呼吸。 汽车启动,严时雨缓缓地开了口:“你住哪儿,我让代驾先送你。”说完他转头看了一眼乔知意,嘴角轻轻上扬出一条清晰的弧度。 “景山西路128号。”乔知意柔声回应。 接下来是短暂的沉默,封闭狭小的车内空间里弥漫着浓烈的酒味混合着淡淡地柑橘调车载香水的味道。 乔知意的思绪飘到六年前,她把他的所有联系方式删掉的那天。 那是高考结束后的七月,堂姐乔慧琳刚大学毕业,闲着无聊和朋友一起弄了个塔罗牌占卜的工作室,偶尔晚上到夜市出摊,那天因为临时有事非拉着她去帮忙。 “小意,就帮我顶一会儿嘛,戴上面具没人认得出来!我很快就回来!”乔慧琳双手合十恳求。 就这样,乔知意被迫扮成了塔罗牌巫师。 她没想到第一个光顾的会是严时雨。 两人同为高中摄影社的成员,相识三年,有过许多次默契的合作。那天他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手里拿着一杯柠檬水,路过她的摊位时踟蹰不前。 十几秒后,他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在摊位前的椅子上坐下。 “你好,想占卜什么?”乔知意压低声音,努力不让对方认出自己。 严时雨犹豫了一下:“我想问...告白会成功吗?” 乔知意的心跳漏了一拍。她要亲耳听着喜欢的人询问如何向别人告白? 内心震颤。 原来他早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乔知意坐直,将面具又往下拉了拉,确保自己的脸被遮得严实。她清了清嗓子,努力装出一副神秘莫测的声调。 “请集中精神,想着你的问题。”她强壮镇定地洗牌,手指微微发颤,“抽三张牌。” 严时雨抽了三张牌,牌面展开:正位的愚人,逆位的战车,正位的世界。 “愚人代表新的开始,说明这段感情对你来说是一次冒险。”乔知意照猫画虎地解读着,“战车逆位暗示可能会有阻碍,需要耐心和毅力。但最后的世界牌是极好的征兆,代表圆满和成功。” 严时雨的眼睛亮了起来:“真的吗?所以她会接受?” “牌面是这么显示的。”乔知意感觉心里酸涩至极,但仍保持声音平稳,“世界牌代表圆满结局,你的告白很可能会成功。” 严时雨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笑容:“太好了!谢谢!”他掏出手机扫码付钱。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市的人群中,很快堂姐回来了,乔知意卸下面具和巫师服心情沉重地离开夜市。 然而就在转过一个拐角时,她猛地停住了脚步。 不远处,严时雨站在路灯下,手里拿着一个精心包装的礼物盒。而他对面站着的,是校花张米柔。乔知意眼睁睁看着严时雨将礼物递给她,张米柔露出甜美的笑容,拥抱了一下严时雨。 世界在那一刻静止了。 乔知意感觉自己的心像被扎了一刀,原来他的告白对象是她。 回到家里乔知意给好友蒋明悦打电话倾诉,蒋明悦却告诉了她另一个重磅消息:严时雨和张米柔都考到了北源大学。 那晚,她眼含热泪,悄无声息地删掉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以一种决绝的态度开始了自己的另一段路程。 时隔多年后的现在,没想到竟然在公司的庆功宴上再次见到了他,如同梦境一般带着极不真实的巧合,在这种毫无防备的状况之下,再次面对他,她几度语塞,不知道两人之间该从何说起。 第2章 回到原点 汽车穿梭在宁江市的冬夜里,车窗玻璃上是一层朦胧的雾气,透过玻璃看过去,外面的灯光像一幅抽象的色彩斑斓的油画。 严时雨靠在后座上,语调逐渐模糊:“我一直以为你大学时就出国了……” 乔知意微微转头看了一眼他,发现他此刻已经有了明显的醉意。 “你今天喝的太多了…”乔知意低声说。 “心情好一下子没忍住多喝了点儿。”严时雨伸手扶额,浅笑一声。 手机上高中好友蒋明悦给她发来微信。 “小意,我们今天放假了,你什么时候回星洲呀?” “我们公司今天办了庆功宴,但是放假时间还没出来!” 想跟她说见到了严时雨的事情,犹豫几秒,原本打上的一行字又删掉,重新打下一句话发送过去。 “全世界都放假了,只有我们还要继续当牛马!!!” “冷静冷静!放假了回星洲带你去吃好吃的!” 乔知意看着这行字,不知道该回复什么,她原本的计划是就地过年,根本没打算回星洲,不想扫明悦的兴,过了一会儿才回复她。 “嗯,到时候再说吧!”打完这几个字发送之后手机突然没电关机了。 十几分钟后代驾把车停在了她住的公寓楼下,严时雨已经醉意渐浓,似乎勉强撑着几分清醒,他半睁眼拿出手机,看着乔知意,眼神迷离而朦胧:“加个微信吧!” 乔知意踟蹰道:“手机没电了关机了。” 严时雨闻言,轻哼一声,把手机扔到座位上,闭着眼伸手在衣服口袋里掏出一个钱夹,取出一张名片递过去:“那你充好电了再加我!”因为醉酒,语气听起来带着几分不着调的正经。 乔知意站在车门旁伸手接下名片,下一秒,严时雨整个人歪到在后座上。 “接下来是要送他去酒店吗?”乔知意有些担心地问代驾。 “不是啊,他下的单是要去星洲。”代驾转头看了眼她,面带愉悦。 乔知意看着沉睡的严时雨犹豫了会,然后对代驾说:“那你路上小心,到了之后麻烦给我回个消息吧。”说完她让代驾记下她的手机号码。 回到公寓已经十点半,乔知意洗漱之后躺在床上手里拿着他给的名片。 盯着上面的手机号犹豫着要不要加他微信,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漫不经心地滑上滑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困意袭来,乔之意闭上眼睛双手盖在额头上,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时才看到有一个未接来电,和一条未读短信,是代驾发来的,告诉他已顺利将顾客送到。 乔知意看了一下短信发来的时间,是凌晨两点。 这天是周末,天气意外地放晴了,她起床后吃过早餐,把家里收拾了一遍,床单被套全部换了干净的,突然想起来严时雨给她的那张名片,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了,结果在晾晒衣服时在洗衣机里看到了一团辨认不清的小纸团。 接下来相安无事地过了一个周末。 周一的例会上高总拿着异常统计表点名乔知意。 “小乔,3R客户上个月就发邮件过来说年前要出十个货柜,到现在还有两个货柜的货没有发是怎么回事?” “供应商说年前很多工人都提前回家过年了,产线上人手不足,原本计划的交货期延迟了。” “你怎么不提前上报?提前说我们还能跟客户沟通,没几天过年了你知不知道!现在还不交货放假前还能搞定吗?”说完高总重重地把手上的资料往桌上一摔。 同事们都低下头大气不敢出,高总的脾气是这样的,上一秒还笑呵呵的,只要工作上有一点疏漏,立马翻脸。 乔知意垂着头眼睛盯着面前摊开的笔记本,她不是没有问生产进度,每次供应商都信誓旦旦地回复她交期没问题,而且这些都是在工作群里和供应商沟通的,高总也在群里。 “是哪个供应商?这么不配合明年不要合作了!”高总的火气有增无减。 “是星洲瑞和”乔知意说完转头看向高总。 “小王,你把瑞和降到二级供应商,在系统里操作一下”高总看着王嘉嘉扬了扬下巴。 “好的,高总”王嘉嘉说完就拿起笔在笔记本上记录下来。 “这样,小乔等下散会了你就出差到瑞和去,一定要盯着产线把这批货给赶出来!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总之我只要结果!”说完高总拿起手边的保温杯喝了口水。 缓了几秒,他接着说“正好你老家也是星洲的,等那边货出了,差不多时间也放假了,也省得你去挤春运了” 这话听着,怎么感觉是在说要是事情搞不定,就不用来公司上班了? 到达星洲已经是下午三点半,乔知意拖着20寸的黑色行李箱走出高铁站,忽然一阵风吹过,一股寒意从脖子处往下钻,她把羽绒服的拉链往上拉到头,天是灰蒙蒙的一片。 拖着行李箱走到打车排队的地方,跟着队伍慢慢往前挪动。 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没有跟瑞和那边联系过。 拿出手机,点开企业微信。 “严总,我大概四点到你们那边,去处理一下年前出货的事情。” 盯着手机顿了顿,迟迟没有点击发送。 乔知意思考着要不要私发他?又想到自从上周五晚上在庆功会上相遇之后他也没有任何动态……还是公事公办吧。 “喂,你到底走不走啊!.......” 一个不太友善且略显暴躁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乔知意仓惶抬头才发现自己已经排到了第一个,一辆蓝色的士停在面前,司机一脸无语的表情盯着她。 慌忙把手机放进口袋里,拖着箱子往的士的后备箱走去,放好了行李关上后备箱,拉开后座的车门急急忙忙地坐了进去。 车子启动,乔知意转过头看向窗外,看到一个满脸横肉的男子排到了第一个,手里夹着一支烟正吞云吐雾......刚才那个声音就是他发出来的...... “去哪里?”司机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问。 经司机一问才想起来自己根本不知道瑞和集团的详细地址,又急急忙忙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乔知意把手机解锁开,映入眼前的画面还是刚才上车前打开的企业微信工作群的界面。 怎么回事?自己上车前打的那句话已经发送出去了,后面还多了几个“亲亲”的表情! 一看时间是三分钟前发送的,无法撤回了!!! 乔知意两眼一黑,感觉完蛋了! 同事之间又有了新的八卦话题。 ...... 微信群里也还是死一样的安静,她看着自己误发出去的那句话和亲亲的表情扎的眼睛疼。 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拨通了王嘉嘉的电话,想拜托她在公司的供应商目录里查一下地址然后发给自己,电话接通。 “嘉嘉” “小乔,怎么了?” “能不能......"话还没说完,就听到电话那边一阵阵的笑声,吴敏的声音一听就能听出来,笑声之后还有几句不堪入耳的话...... "小乔你说呀,什么事?“ “哦,我突然想起来,离开公司的时候没有打卡,公司不是规定漏打卡要扣钱的嘛。” “这个没事,你出差的话到了下班时间在出差的地方异地打卡就可以了,不会扣钱。”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 挂了电话,乔知意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其实,她一直觉得王嘉嘉和其他同事不一样,不是那种会八卦别人的人,但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人多嘴杂,所以最后还是放弃了找她帮忙。 她缓了几秒,点开严时雨的微信头像,点了点他简介里的那串手机号码然后拨过去。 “喂,哪位?”电话里传来陌生又熟悉的磁音。 “是我,乔…知意,可以把你公司地址发我一下吗?我到星洲了。” 不知道该以怎样的语气跟他说话,努力克制避免过于个人的情绪和语气。 “好,我发你。”听不出一点多余的意思,霎时间有一种平静的疯感。 挂了电话很快手机提示音响了一下,乔知意点开企业微信,他在微信群里发了个定位。 怎么是酒店的地址??? ...... 乔知意打开窗户透气,脸上一阵阵发烫。 一个小时后终于到了目的地, 站在路边环顾一眼周围,路边是一排商铺,再抬头,看到从二楼往上大概有五六层楼高的建筑,外墙全部粉刷成浅蓝色,楼顶有一个大大的广告牌灯箱,写着“乐天商务酒店” 正是严时雨在微信群里发的定位的那个地址。 “乔小姐....."忽然一个陌生声音飘进耳朵里,乔知意转头,看到一位高个子男人朝她招手小跑着过来。 “你是乔小姐吧?我是陈棋书。” 陈棋书,瑞和集团的总助,两人在工作微信群里对接比较多,但是见面这也是头一回。 乔知意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头发,抬起头看着他。 他长了一张干净讨巧的脸,有种天然的亲近感。 陈棋书带着她往前走了几米,看见一道铁栅门,旁边的石柱上挂着一块烫金招牌,上面写着”瑞和集团有限公司”,里面是一栋三层楼高的厂房式的建筑。 乔知意拉着行李箱直径往前走,跟着陈棋书走进那栋楼,一楼是包装车间,他们进门的右边是一间办公室,办公室隔了一条走廊的对面是会议室。 “你先在这里坐一下,我去把出货相关的资料拿过来。”说完陈棋书就出了会议室的门直径走进了办公室。 乔知意轻轻坐下,扫视一眼会议室,看见四周的墙上全部挂满了产品,应该是瑞和集团生产的,原来这里是样品展示间。 她突然来了兴趣,从座位上起身走过去一一观看。 边看边往前慢慢走动,走到了一个文件柜前,隔着柜子的玻璃门她看到里面有一个相框,相框里的照片是严时雨,他手上拿着一个水晶奖杯和一张带有红色封面的证书。 乔知意打开柜门,拿出相框想看看照片上的一行字写着什么,但她的视线始终落在照片上严时雨的脸上,他笑的时候左边的脸上有一个浅浅的酒窝。 “人接到了吗?”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外面闯进来,不见其人先闻其声。 乔知意抬头,隔着几米的距离和严时雨四目相对,他脸上的意外呼之欲出,笑着对她扬了扬下巴。 时间好像电池耗尽的钟表,许久都没有走动。 他先是看到了她的脸,然后看到了她手上拿着自己的照片,他脸上细微的克制的表情还是让乔知意感受到了他的“意外”。 这时候陈棋书拿着资料也过来了,趁他们讲话的间隙,乔知意不动声色地把相框放回原处。 在接下来几人交谈出货事项的时候,她一直都没有直视他,刚才被他撞见那一幕的尴尬还没平复。 只觉得耳边有人说话,吵吵闹闹的,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直到严时雨开口:“是这样吗?乔小姐?” “乔小姐?”好陌生的称呼,所以在听到的一瞬间整个人恍惚了一下。 这种毫无温度的商务社交礼仪上的称呼,也没有什么不对,甚至说跟本就没错,没有比这样的称呼更合适的了,但,总觉得一下子还适应不过来。 “嗯” 乔知意点点头,不想让人看出来自己的窘态,于是敷衍地应付一下。 把她拉回现实的是突如其来的一阵电话铃声,严时雨接了电话之后嘱咐陈棋书晚饭要尽地主之谊招待好她,然后就起身离开。 要不是陈棋书最后多嘴问了一句,她真的会以为自己的到来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一种故人旧相识的重聚,有种戏剧化的浪漫。 “是要去接米柔姐吗?”陈棋书问。 心里像是中了一箭,明明来之前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这么多年没见,为什么此时听到这种话却还是有种说不出的难过。 张米柔,星洲一中的校花,那年和严时雨一起考到北源大学的人,也是当年学校里的传奇人物,人美家世好,双商极高,原来他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了。 多年后的现在,他们再次遇见,她才发现时间只是转了一个圈,故事的节点自动串连成了一条线,她才后知后觉,青春不过是一场自欺欺人的梦,时间把梦的边边裁下,握着满手的破碎拼不出期待的画面。 第3章 遗憾 在厂房的仓库,乔知意看到了自己的那批货整整齐齐地堆放在一起,心里正纳闷货不是都好了? 陈棋书叹了口气:“包装完了才发现全部装错了。” 乔知意不解:“什么意思?” 陈棋书指着外包装上的一行信息说:“这里是产品的规格和型号,所有的产品全部装错了,里面的产品和包装上的信息对不上。” 乔知意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是产品没有生产出来!” 陈棋书抬手拍一拍那些货物,哀怨道:“产品早就按照原定的交期生产好了,只是包装工人不认识英文,车间文员正好那几天请假,结果包装完才发现出了问题。” 乔知意突然想到有个可行的办法。 她眼睛一亮说:“或许有个简单的办法,就是不知道客户同不同意。” 陈棋书也瞬间跟打了鸡血似的说:“什么办法?说来听听!” 乔知意却不着急,心里似乎已经有了几分把握,眨眨眼镇定地说:“等我给客户发邮件征得同意了才行。”说罢就回到会议室,从行李箱里拿出笔记本电脑给客户发邮件。 忙完工作看了一眼电脑屏幕上的时间已经是晚上六点了,抬头从窗外望去,外面已漆黑一片,突然胃部一阵绞痛,乔知意伸手按住肚子,胃病又发了,这才想起来忙碌一整天还只是早上吃了点东西。 陈棋书在旁边看出异样,给她从办公室接了杯温水过来,又拿了些小点心,乔知意吃了点东西感觉没那么难受了。 之后陈棋书带她去吃饭,开着车从偏僻的工业区开到繁华的市区,路过星洲一中,毕业这么多年了还是老样子,又路过她以前学生时代最喜欢逛的那条步行街,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情。 星洲虽然比不上宁江那种大城市的繁华,但整个城市是慢节奏的温馨,街边的商铺里传来喜庆的歌曲,车子开到步行街那段路堵了会儿车,乔知意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打开微信给蒋明悦发了过去。 照片刚发送,蒋明悦的微信视频就打过来了,乔知意按了下“拒绝”,打字回复她:“晚点跟你说,现在不方便。” 蒋明悦发来一个疑惑的表情,接着问:“和帅哥在约会?” 乔知意回她:“别胡思乱想,在忙工作的事,晚点再找你。” 接着蒋明悦就发来一张图,乔知意点开看是自己刚才放过去的照片的截图,车子的玻璃上隐约可见的陈棋书的侧脸,乍一看确实有点帅哥的模样。 她又发来一句语音,乔知意把音量按到最小,把手机听筒放到耳边点了播放。 却忘记了自己手机连了车子的蓝牙播放音乐,结果蒋明悦发来的语音一下子在狭小的空间里释放了。 “你回星洲了也不跟我说!交了男朋友也不和我说!除非你请我吃饭,不然我是不会原谅你的!” ……… 乔知意盯着手机,余光却感觉到陈棋书的目光投射过来:“你朋友吗?过来一起吃饭嘛?反正也就我们两个人,多一个人正好也热闹点。” 乔知意尴尬地笑了笑说:“不用了…” 陈棋书似乎没听懂拒绝的话,扶在方向盘上的手开始有节奏的敲击,缓了两三秒转过头来问乔知意:“你家是星洲的?” 乔知意点点头。 这时候堵车的路段渐渐疏散,走过步行街的那个路口,车子继续往前开,看到前面有一群接亲的车队,星洲的婚嫁习俗是晚上接亲,陈棋书好奇地看过去,几秒后转过头来说道:“年底了结婚的也多了,我们严总也好事将近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乔知意仿佛被什么击中了,胸口重重的喘不过气来,她没有接陈棋书的话,转头看向车窗外。 此时车子正好经过一家酒店,乔知意临时起意决定就在这里下车。 陈棋书满腹疑惑问道:“怎么就要下车了,吃饭的地方马上就到了,吃完饭再送你来酒店也不迟呀?” 乔知意以胃难受为借口说想到酒店先休息,还不等陈棋书有所反应就推开车门下了车,陈棋书见状也不好再作挽留,帮她从后备箱取出行李,目送她进了酒店。 站在原地陈棋书简直摸不着头脑,心里暗自嘀咕:“我说错话啦?我也没说啥呀!” 回到车里漫无目的地开着,反正来都来了,陈棋书想要不干脆随便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再回去吧,这时严时雨给他打了个电话。 电话那端严时雨问:“我刚回来没看见你们人,去吃饭了吗?” 陈棋书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乔知意刚才奇怪的行为,又担心被严时雨数落说他招待不周,于是润色了一番说道:“乔小姐身体有点不太舒服,我刚把她送到酒店。” 电话那端静音几秒,陈棋书以为信号不好连着“喂”了好几下才听到那边传来低沉的嗓音:“乔小姐住的哪家酒店地址你发我一下。” “啊?” “今天晚上我回市里住,明天早上顺便接她一起过来。” 严时雨似乎也预料到了陈棋书的反应,补上这么一句,听起来毫无破绽,顺理成章。 乔知意拖着行李箱走到房间,一种复杂的情绪将她包裹的密不透风,亲耳听到他身边的人说他好事将近了,和她自己推测出来的时间线故事节点全部都重合在了一起,她站在窗前目光远远地眺望远处,到底是什么原因心会这么地难受呢。 视线渐渐模糊,城市的夜景变成了眼底的一个个彩色气泡,升起——破碎。 是遗憾。 人终会被年少不可得之物困其一生。 不知道在窗前站了多久,之后她带着浅浅的疲惫到浴室去洗澡,洗完澡出来拿手机随便点了份外卖。 站在镜子前吹干了头发,然后坐在床上打开笔记本电脑扫码登录企业微信,看见工作群里有一条未读消息,点进去,是高总下午发来的一句话。 “私事不要发在工作群里” ………… 在这上面的两条消息,一条是严时雨发的酒店定位,再往上一条是自己误发的那条带有两个亲亲表情的消息。 乔知意闭上眼睛,揉了揉太阳穴。 枯燥乏味的工作总需要某些奇特的调味剂来稀释,她是调味剂的一部分,总有人以欣赏别人的窘态取乐,以对方的难堪为笑料,但是这次的误会又同以往不一样,有几双眼睛正在暗地里虎视眈眈地盯着她。 很多次乔知意都在想,如果爸爸没有生病,没有得癌症,自己大二时没有休学,按照既定轨道顺利地大学毕业,以Z大毕业生的身份去找工作,无论如何都不会是现在的处境。 人们总说路是走出来的,龃龉前行走到现在才发现,哪有什么走出来的路,人都是被命运推着前进的,在没有路的地方前进的代价就是满身的荆棘,尖刺扎进血肉里痛到眼泪都流不出来。 门铃突然响起,乔知意拿起外衣披在身上过去开门。 站在门口的是严时雨,他手里拎着外卖的袋子怔怔地看着她:“刚刚在前台遇到外卖小哥我就拿上来了。” 他一脸的轻松,面对乔知意却并不像一个“好事将近”的人,反倒像是刚刚才从高中的教室出来,说着一些稀松平常的话。 他的目光深沉,眼底有浅浅的笑意,乔知意有些慌了神,一时之间读不懂他眼里的内容。 她愣了几秒没有说话,思绪被一团杂乱的线缠住,理不清头绪。 “怎么?不邀请老同学进去坐坐?”严时雨带着玩笑的口吻说着一边把外卖提起来送到她面前:“快趁热吃吧,天冷饭菜凉的快。” 房门彻底打开,严时雨走进来站在玄关处脱下厚重的羽绒服,他里面穿了一件浅灰色的羊绒衫,隐约能见紧实的腰腹线条,宽肩窄腰,修身的毛料西裤把他的腿修饰的格外修长。 他站在她面前,话里话外听不出中间隔了好几年的空白。 房间里靠窗的地方有一张曲木小圆桌,左右各一张沙发椅,两人各坐一端,乔之意打开外卖保温袋拿出饭盒,严时雨说起那天在庆功会上的事。 “那天在你们公司的聚会上我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哈哈哈哈,看你表情那么稳,还以为世界上有两个那么像的人。” 乔知意小心翼翼地把菜里面的辣椒夹出来,抬头看了下对面的严时雨,他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清秀俊朗的脸渐渐有了点成熟的味道。 “那你是怎么确定就是我而不是一个长得很像我的人呢?”乔知意淡淡地问道。 “眼神和感觉。”严时雨一字一字顿顿地说。 听到这句,乔知意感觉气氛有点暧昧,低着头没有去看他,耳边又想起陈棋书的那句:“我们严总也好事将近了。” 她不紧不慢地吃着饭,细致地把菜里面的辣椒挑出来。 “你还是跟以前一样不吃辣椒!” 严时雨说着,突然起身走到旁边的柜子前拿起热水壶倒了两瓶矿泉水进去按下烧水开关,之后又回到她对面坐下,动作游刃有余,完全没有陌生的局促感,仿佛两人之间一直有着密切稳定的来往。 “是啊,吃辣椒会过敏,这种情况又不会突然消失。”乔知意低头回应。 “也是,饮食习惯很难改变的。”严时雨看向她笑着说道。 乔知意没有接这句话,房间内热水壶的声音逐渐强烈起来。 “这些年,你还好吗?”严时雨的身体往前倾了下,双臂自然地放到桌面上,嗓音低沉,和刚才的语气相比多了几分郑重的味道。 乔知意缓缓抬头,把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忽然撇到他左手的无名指上戴了一枚戒指,她眉睫微颤,眨了眨眼:“还好吧……你呢?” “我,就这样吧,老样子!”说罢他慵懒地往后一靠,整个人的重心移到沙发椅的靠背上,十指交叠扣住后脑勺,看起来松弛又自然。 吃完饭乔知意把饭盒和垃圾装进保温袋一并放在垃圾桶旁边,严时雨问:“你就吃这么点?”眼里似有关切的神色。 乔知意拿起旁边的矿泉水瓶打开喝了一口说:“吃不下,胃有点不舒服。” 严时雨一愣怔:“我刚烧了热水,这么冷的天,胃又不好怎么还喝凉的?” 乔知意笑着摇摇头:“没事,习惯了,而且胃本来就喜凉。” “可是……”严时雨没继续往下说,他原本就不是一个喜欢辩解的人。 “还是以前的胃病吗?”严时雨追问。 “嗯,偶尔会发作一下。”乔知意点亮手机屏幕看了眼时间已经十点半了。 严时雨慢慢站起来,走到玄关处拿起挂在衣架上的羽绒服穿上,不紧不慢地说:“太晚了你早点休息吧,明天早上九点我过来接你去厂里。” 乔知意点点头送他出门,看他消失在走廊的转角才回到房间关上门。 十几分钟之后门铃突然再次响起。 严时雨买了些胃药送上来:“给你买了胃药,有三种,你看看哪个好,吃了好好休息吧。” 乔知意接过他手上的袋子,打开看了一眼,几种药都是她以前高中常吃的,他还记得。 “嗯,谢谢你,时候不早了,你快回去吧!” “嗯,那我走了,明天见。” “好……” 关了灯躺在床上,附近的KTV里传来鬼哭狼嚎般难听的歌声,附近酒吧里喝醉了的小年轻在街上追逐打闹,这间房间临街,隔音又不好。 翻了个身,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枕头已经湿了一片,外面的声音渐渐平息,整个城市安静了下来,乔知意的心也跟着静下来,没有刚才那么难受了。 等处理完工作之后回到宁江,所有的一切都会正式画上句号。乔知意想着,慢慢地睡着了。 第4章 下雪 第二天早上乔知意睡到自然醒,遮光窗帘严实地垂下来,房内不见一点光,她拿起手机看时间才七点,比平时的生物钟还早了半小时。 打开电脑处理工作,客户回了邮件,同意了她昨天邮件里的提议,只需要打印出正确的内容贴在之前包装错误的地方就可以了,相比换包装方便又快捷。 心里紧锣密鼓盘算一番,不出意外下午就能回到宁江。 她准备亲自去一趟文图打印店,把所有需要的东西都准备妥当,交给严时雨后自己就能离开。 关掉笔记本电脑起来洗漱完毕,换好衣服,先到酒店的餐厅吃了早餐,然后根据导航去了酒店附近的打印店。 步行过去只有几百米,早上的街道上行人寥寥数人,街区景致寡淡灰暗,失去了植物鲜亮的点缀,枯树上缠绕的LED软管灯线此时看起来完全不同夜间的浪漫氛围,倒别生出一种荒凉的感觉。 人和物都一样,特定的场合才散发美感,而事物往往具有两面性,许多东西经不住仔细推敲。 她想,遗憾也好,爱而不得也罢,人生的桎梏多种多样,虽然减法比加法难做,不爱比爱更艰难,但往前走总会有出路。 当她抱着打印好了东西回到酒店时,看到严时雨站在房间门口打电话,听到动静他侧身看过来,乔知意淡然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严时雨晃了晃手里的手机:“刚到,正在给你打电话呢,敲门没应以为你还没起床。” 乔知意从口袋里掏出正在震动的手机,一串陌生的号码,她还没有添加进通讯录里,严时雨不经意扫过她的手机屏幕,眉头轻轻皱了一下,把正在拨通的电话挂掉。 他不动声色地把手机握住在手里,看见她刷卡打开了房门,跟在她身后,进来一眼看到柜子上放着昨晚给她买的药还原封不动地放着,心里一顿,嗔怪的语气脱口而出:“这药怎么没吃?” 乔知意想到以前高中时,他也曾用这样的语气说过她,那时候俩人走的亲近,关心和责备都显得理所当然,而现在一切都已经不合时宜。 乔知意看向他,眼里是不动声色的冷静:“其实也没那么难受就没吃。” 严时雨叹一口气,手肘撑在旁边的柜子上,斜着眼看她,欲言又止,最后挤出一句:“你得好好照顾自己。”眼底有些许怜惜。 没有接他的话,她开始忙东忙西收拾房间里七零八落的物品,收纳进行李箱。 少年时代,俩人关系再好,可如今时过境迁,彼此都已长成大人模样,应该保持基本的边界感。 严时雨尴尬一笑转移话题:“忙完工作的事了你还要回宁江吗?” 听他这么一说倒是想起来回宁江的动车票还没买,收拾完行李乔知意走到窗边的沙发椅前坐下,拿出手机看动车车次,发现有一趟十一点的车还有票,一边点击购票一边回他的话:“我十一点的车回去。” 严时雨惊讶地张了张嘴,走过来在她对面坐下:“这么快?”脸上是难以置信的表情。 “我都订好了餐厅,想中午请你吃个饭的。”挽留的语气显而易见。 乔知意抬头看着他,淡淡地说:“不用了,包装的事情已经和客户沟通好了,你们把正确的内容贴在外包装上就可以发货了,我直接回宁江。” 严时雨坐在对面僵直了身体,神情愣了几秒,随后拿出手机:“你微信加我一下吧,你那个号码搜不到微信。” 昨天到星洲的时候他打过一通电话,那个号码确实有绑定微信,只不过屏蔽了电话号码搜索。 拿出手机点开微信二维码,严时雨扫码添加好友,她的微信头像是一张小时候的照片,可爱的小女孩肉嘟嘟的小脸,拿着一串冰糖葫芦站在人民广场的喷泉池边。 严时雨站起来,从窗外看过去,能看到不远处的广场,突然他把窗户推开,手扶在窗沿上半个脑袋探出去惊讶道:“下雪了!” 乔知意抬头望向窗外定睛看了几秒却什么也没看到,严时雨招手叫她过来:“这里能看到。” 她起身走到他旁边,酒店的窗户不能完全打开,俩人齐齐挤着脑袋透过45度开角的窗户朝外面看过去,白色软绵的絮状物一般的雪缓缓飘落,她看的出神,以至于没有注意到俩人此时已经紧紧挨在一起。 “星洲上一次下雪好像是我们高三那一年。” 因为靠的太近,他身上淡淡的洗衣液的香味充斥她鼻腔,这才后知后觉地离开窗边重新坐到沙发椅上。 高三那年的元旦前一天星洲下了一场大雪。 乔知意坐在教室里埋头做题,她的座位靠窗,严时雨跑过来敲窗户,她一抬头看见一张少年恣意盎然的脸,他的脸贴在玻璃上,瞬间蒙上一圈白雾,他伸手擦了擦,干净澄澈的眼底流露出万分喜悦,他勾一勾手指示意她出来,乔知意放下笔,走出教室,严时雨甩甩头一脸灿笑说:“下雪了!” 俩人站在教室外的走廊上,仰头看着回字形教学楼天井的上空,一朵朵柔软洁白的雪花簌簌飘落,落在没有树叶的枝头落在走廊围栏墙上也落在少女的心上。 她知道身旁的少年的目标是B大,一个冬天会下雪的北方城市,她努力向他靠近,想和他一起看北方的雪,少年不知她心底事,只见她安静地看着空中一言不发,忍不住问她:“你喜欢下雪吗?” 乔知意一愣怔,仿佛被人戳中深藏的秘密漫不经心的回道:“还好吧。” 模棱两可的回答,藏起所有的锋芒,对待事情左也可以右也行,安安静静地活着,像一个漂流瓶被浪推到哪里就飘到哪里,从来没有别人那种鲜亮耀眼的性格,没有任何特殊性,平庸度日低到尘埃里。 但是严时雨总说她和别人不一样,活的很真实,不会人云亦云,也不会刻意迎合讨好谁, 他品学兼优,性格开朗,是老师眼里完美的好学生,是家长口中别人家的小孩,他像太阳一样发光发热,而自己则像一颗闪着微弱光芒的小行星,是浩瀚苍穹里毫不起眼的一个点,他的光芒吸引无数优秀又美丽的女孩,总有人花点小心思制造一些“意外事件”和他偶遇,他心知肚明地不去戳破,总是给对方礼貌回拒,次数多了大家对他的评价更升一级,人帅脾气好。 有眼红的女生偷偷塞纸条到乔知意的课桌里,无非是一些威胁恐吓的幼稚话语,要她离严时雨远一点,骂她不要脸。 她若无其事地把纸条扔进垃圾桶里,拿出册子做题,或许是见到她和严时雨也并没有过分亲昵的举动,俩人一直保持不咸不淡的关系,并不因此滋生隔阂或关系更进一步,再加上距离高考越来越近,大家开始把重心转移到学习上,渐渐地没有人再关注他们。 用蒋明悦的话来说就是,乔知意最厉害的地方就是沉得住气,乔知意无奈地笑笑,不知道是夸她还是损她。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样的性格是遗传了爸爸乔盛安,还是因为长期在妈妈陈巧音的**管教下养成的,陈巧音二十出头的年纪相亲认识的乔盛安,经不住外公外婆的好言相劝年纪轻轻就结了婚,婚后第二年生下乔知意。 乔盛安当时是供电局的一名工人,也算是吃公家饭拿着铁饭碗的人,但陈巧音在生下孩子后越发对乔盛安心生不满,嫌他赚的少,嫌他不会讨好领导错失升迁机会,对生活的不满和对婚姻的失望使她整个人变得易怒暴躁,所有的情绪毫不保留地泼到女儿和丈夫身上。 乔知意从小就学会看脸色行事,小小年纪就知道只要考试考到一百分就会得到妈妈的笑和拥抱,她无师自通地学会了用乖巧和言听计从换取一些爱,但是那些爱终究太脆弱。 小学毕业那年陈巧音终于提出离婚,拿走了家里为数不多的存款,跟着一个早年出国打工的远房亲戚去了加拿大,从次再也没回来过。 后来乔知意过年在亲戚家偶然听到一些消息,说她当年出国一开始也过的不好,但后来却跟中了头彩一般遇到一名华籍丧偶的老板,据说年纪同乔知意外公差不多大,乔知意眼眶湿润,假装没听见,低头教亲戚家的小朋友写作业,屋内的光突然沉下来,乔知意抬头看向窗外,簌簌飘落的鹅毛般的雪款款落下。 雪越来越大,落在车子的挡风玻璃上,严时雨打开雨刮器,玻璃上刮出一道扇形,车内开了暖风不觉得冷,到了高铁站停好车子后一下车,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寒气不要命地往衣服里钻,乔知意把手伸进袖子里,缩着脖子往进站口走去。 严时雨穿了件烟灰色羊绒大衣,身正挺拔,似乎不觉得冷,整个人散发出一股冷清气质,提着行李箱的手骨节突起,白中泛红。 走到进站口乔知意拿出身份证准备进站,严时雨把行李箱交还给她,乔知意碰到他的手,冰凉彻骨,不经意扫过他眉眼,看到面前的男人眉头微皱,眼睑有些泛红,眼里的光似乎渐渐暗淡了一些。 他们站的地方正好是风口,风带着雪吹过来,乔知意的头发上被点缀上几颗白色的晶体,严时雨的角度看过去,看到她的头顶,有几根深棕色的细软发丝浮在冷空气中,她的鼻尖红彤彤的,脸色却是冷白,浓密漆黑的睫毛随着视线的移动扑扑漱漱地扫过一片阴影。 她双手捧到唇边哈一口气,搓着双手道:“那我进去了。” 严时雨眉头微蹙,拉住转身就要走的她:“等一下!” 他把脖子上的围巾取下来帮她戴上,乔知意盯着他的脸看,一股灼热爬上脸来,她愣了下,沉道:“我不冷,你自己围着吧。” 说着就要取下围巾,严时雨按住她的手沉着嗓子说:“你穿的太少了,别冻感冒了。” 她执意挪开他的手取下围巾塞进他怀里,严时雨茫然还来不及启唇她却先开了口:“你别这样……” 严时雨脸上快速扫过一片暗淡,双唇微张欲言又止。 乔知意感觉心里堵得发慌,候车厅里突然传来广播报站的声音,她的车次开始检票了,拖着行李箱进站了。 严时雨站在原地,风把他的头发吹得竖起来,怀里的围巾一端长长地垂下拖在地上,风吹来扬在半空中。 他征了半响 赶在发车前几分钟乔知意终于上车找到座位坐下,因为一路跑着过来,心脏砰砰直跳,车厢里有暖风,她脱掉外面的羽绒服,拿起手机看到一个未接来电,又看到一条微信消息,他的微信昵称是他的名字“严时雨” 乔知意点了下语音转文字。 “快过年了,你什么时候再回来?” 盯着这行字看,突然脑海里浮现出张米柔那张精致漂亮的脸,黑色柔顺的长发垂在腰间,将近一米七的身高,盘靓条顺,见过的人无不夸赞她的美,更重要的是她还是学霸,当年在星洲一中,年级一二名都是被她和严时雨承包的。 且不说自己对严时雨有什么不可言说的事情,破坏别人感情这种事在乔知意的意识里是警戒底线,而刚才心里的警报已经被拉响。 她没有回复那条微信,戴上耳机,耳朵里传来宇多田光的《First Love》,动车启动,窗外雪还在飘,温热的泪划下脸颊,如同爱情电影里和深爱的人分别时的场景,有人挥手告别,有人眼含热泪,相爱的人的分开只是短暂的离别,而有些人一走,可能就是一辈子。 第5章 辞职 前一晚没睡好整个晚上半梦半醒,以至于早上七点半的闹铃响起的时候乔知意意识模糊地按掉了闹铃。 再次醒来时她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8:34。瞬间仿佛一阵电流穿过身体猛地清醒了。 急急忙忙起床洗漱,换好衣服出门,在等电梯的时候叫了辆网约车,下了电梯走出公寓时网约车正好到了,乔知意坐上车,还是觉得困,靠在座椅上眯着眼睛继续补觉。 八点多还是早高峰时段,到公司楼下的时候已经是九点十分了,迟到了十分钟。 走进晨辉大厦,一楼的大厅有间咖啡店,乔知意过去点了杯美式,让店员做好了之后送到25楼,付好钱店员在小票上写上备注。 之后乔知意转身往电梯区走去,已经过了上班时间,这时候等电梯的只有她一个人。 电梯从负二楼升到一楼,门开了,她垂着头走进电梯,余光看到里面有个人站着,她走到另一边的角落按下楼层却发现按键面板上25的按键是亮着的,心里咯噔了一下,转过头去看那人,一张不苟言笑的熟悉的脸呈现在眼前。 “高总早上好!”乔知意支起精神打了声招呼。 高总没说话看着她点了点头。 平常和老板同乘一部电梯到没觉得什么,或许是因为还有别的同事在场,也不会觉得尴尬,而现在不仅只有俩人,还是在迟到的情况下,乔知意盯着按键面板上那个亮灯的“25”祈祷快点到。 电梯到达,乔知意等高总出了电梯再跟在他后面走出来,走到办公室门口就听到了同事们闲聊的声音,虽然上班时间是九点,但基本上前半小时大家不是在工位上吃早上就是泡咖啡或是收快递。 年关将至,年底忙碌的高峰期也已经过去,工作上的事情收收尾,再把来年一些需要提前安排的事情处理一下,基本也没有别的什么事了。 乔知意走到工位上坐下,看到吴敏站在高静岚旁边,不知道聊了些什么两人笑的涨红了脸,高静岚则是更夸张的趴在座位上笑的肩膀一颤一颤。 乔知意坐下来一边等着电脑开机一边朝那边看过去,这时吴敏的目光扫过来看到了她,随即收敛了一些表情跟她打招呼:“呀!小乔你回来啦?我还以为你去瑞和集团就不回来了呢!”表情戏谑又夸张。 乔知意看着这疯癫的场面实在匪夷所思,她冷静地回吴敏的话:“是啊,事情处理好了就回来了。” 在电脑上登录自己的微信,再登上企业微信。 微信上排列第一的是严时雨,微信pc端登录的时候会同步最近的几条信息。 严时雨昨晚发微信问她是否顺利到达,她没回复,今天早上又给她发了一条:“今天上班吗?” 乔知意双手放在键盘上,犹豫几秒之后敲下“上班”发送过去。 想起昨晚的那个梦,在梦里她身处逼仄幽暗的楼梯上,上下看不到尽头,拖着疲惫的身躯艰难往上爬,每走一步都要拼尽全力,四周密不透风也看不到光,摸索着匍匐在楼梯上用仅存的一点意志和救生本能想要逃脱,忽然楼梯突然消失,整个人快速下坠,周围依旧是一片黑不着边的空间,无尽地坠落,最后跌入水中,溺水的窒息感将她紧紧包裹,挣扎着醒来时身上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这个梦自从爸爸去世之后总是反复梦到,她在网上查解梦,解梦答案说是因为有心结,心里放不下的事就会以梦的形式出现,可是爸爸已经离开两年了,她早已能够坦然接受亲人的离开是人生中的必修课,可为什么这个梦如今还会出现呢。 乔知意一手撑着脑袋盯着桌上的台历看,这时候王嘉嘉走到她旁边说:“小乔,你这次出差要报销的申请尽快写好,明天就放假了,财务今天会把所有的账目算清的。” 这才想起来昨天离开酒店退房的时候忘记找前台开发票了,所以报销申请只写了从宁江到星洲的往返车费。 王嘉嘉拿着报销单看了一眼惊讶道:“你酒店的费用不用报销吗?” 还不等乔知意解释,吴敏不请自邀地说:“人家住酒店都是严总早就安排好的,又不用她掏钱,是吧小乔。”说完朝乔知意挤眉弄眼地做了“我懂得”的表情。 乔知意一股热血冲上头,深吸两口气压低声音对王嘉嘉说:“我退房的时候发票忘记开了,算了不报销了。” 王嘉嘉热心肠地说:“你可以打电话给酒店让他们开好发票电子档给你发过来,你打印出来也可以的。” 乔知意觉得这个事情搞得整个人心情很不好,想快点结束,于是坚持说算了,王嘉嘉也就不再说什么拿着报销单去了财务办公室。 “咖啡送到了” 门口传来咖啡店员的声音,乔知意离开座位走到办公室门口从年轻店员手里取过咖啡。 往自己的工位走过去的时候看到吴敏站在自己桌前,乔知意走近了她才抬起头来:“刚才财务的汪会计拿过来的春节福利,超市购物卡每人一张,我放你桌上了哈。” “谢谢”乔知意礼貌地对她一笑,吴敏面无表情的从她身边擦肩而过,对比刚才她大笑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坐下来看到桌上的那张蓝底带着卡通图案的购物卡上面写着面值1000元。乔知意想着,正好上次庆功会上拿的500面值的购物卡也还没用,正好可以去超市采购一趟了。 把咖啡从袋子里拿出来,剥掉吸管上的包装,插上吸管喝了一口,视线移到电脑屏幕上,严时雨的微信聊天框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了,聊天页面显示他发了一笔转账过来,金额是5000元。 根据乔知意这半年的观察总结出来,吴敏是那种看看人下菜碟的人,在领导和比她资历老的同事面前是一副面孔,整体表现是性格好,大方不计较,工作负责,嘴巴甜。 但是在乔知意面前就只有言语里似有若无的刻薄,但往往这种论调旁人难以听出里头的花样,只有当事人自己心里明白,是向外人解释也说不清的,别人只会说“是你自己想多了吧,她挺好的啊。” 所以刚才吴敏的那个反应是因为看到了严时雨发来的转账吗,乔知意在心里猜测。 其实从乔知意去瑞和集团出差的那天开始,就知道一些误会被她拿来在公司里开玩笑,她自己心知肚明,表情是误发,微信定位也只是瑞和工厂的定位出错系统自动定位到旁边的地方而已,但是当她看到严时雨的转账时,肯定在想原来自己和严时雨私下真的有点什么关系所以才破防了吧。 乔知意一面想着一边发了个:“?”过去。 严时雨秒回:“包装的事情全部搞定了,你打印的那些贴纸的钱我转你了,费用本来就应该我们公司承担。” “那批货一共5000箱,每箱贴了一张贴纸,一张5毛钱,一共是2500元。”乔知意敲下这行字发送过去,然后点了下退还转账。 突然公司的微信群里发来一条公告 《春节放假通知》 乔知意点开看看,上面写的是从明天开始放假,也就是说今天下班之后一直到正月初七都是假期。 同事们忙完手头上的事开始闲聊,一个年轻的零零后实习生L吐槽说回家过年又要去相亲了,另一位年龄相仿的女生Z说:“你还这么小就要相亲啊?” L一脸的无奈:“是啊,我妈说现在的女孩都不愿意结婚,她怕我也那样,所以她要提前安排,说年纪轻还能挑挑,不然过几年等三十岁了想结婚优质的男人都被挑完了。” Z噗嗤一笑说道:“阿姨真单纯,优质男本就是稀有物种。” L 不说话对着电脑屏幕上的放假通知出神。 Z接着说:“我们家目前还没有让我找对象,但是他们要是提的话我也不会听他们的话,反正我人又不在老家,拿我也没办法,大不了过年不回去就是了。” 听到她们的对话,坐在乔知意对面的高静岚忍不住了说:“现在的女孩儿就是比我们那时候有主见啊,哪像我们这些八零后啊,大学毕业一出来家里安排相亲就去了,结了婚就生孩子,根本没有现在年轻人的这种意识!” 吴敏听了从工位上站起来走到高静岚旁边,一边拨弄她新烫的头发一边附和道:“是啊,我们那时候多单纯,也不像现在的小姑娘一个个聪明的很,只要自己过的舒服对吧!”说罢俩人哈哈一笑。 两位零零后实习生小姑娘听了这番对话,也就不再出声。 吴敏和高静岚俩人年纪差不多,都是三十多岁,乔知意半年前刚进公司的时候高静岚刚生完二胎休完产假回来,吴敏虽然只有一个小孩,但之前偶尔听到她打电话在和老公吵架,婚姻状况似乎也不太好。 突然吴敏又开口说:“小乔,你好像也才二十多岁吧!” 乔知意一愣,话题怎么又转到自己身上了,她没看吴敏,盯着电脑屏幕冷声回了个“是啊,怎么了?” 吴敏接着说:“现在的小姑娘既聪明又有主见,看到条件好的男人直接就下手了,第一天认识第二天就睡一起了哈哈哈……” 是个傻瓜都能听出来着话是冲着自己来的,乔知意这种能忍则忍的性格此刻也已经热火浇油烧到头上了,再一想到过去那些吴敏针锋相对的事情,自己从来都是不往心里去的,没想到她却得寸进尺到这种地步。 乔知意胸口剧烈起伏,陈年积怨和愤怒冲破峰值在体内爆开,她撑着桌子站起来,一副云淡风轻地神情说:“吴敏姐,你是不是有特殊渠道啊?怎么这种事情你知道的那么清楚?听说现在酒店里装监控的挺多的,你该不会………?” 吴敏一愣怔,随即谄笑着摆了手说:“我瞎说的,跟你开玩笑呢!” 坐的稍远一些的同事只知道她们这块区域在聊天,没听到具体的内容,当听乔知意异于往常的声音,大家才发现事态异常,纷纷从座位上站起来朝她们这边看过来。 “哦,原来是玩笑啊!你要不说是玩笑,万一被别有用心的人听了还不知道被传成什么样呢。”乔知意笑着对吴敏抛来一个眼神。 吴敏也不含糊,皮笑肉不笑地说:“都怪我,没想到你这么经不住开玩笑,想当时你刚进公司的时候很多东西都不懂,还是我教会你的呢,我也只是没把你当外人而已。” 乔知意听了笑着说:“别人开玩笑都是戳自己的短处来逗别人笑,拿别人的事作笑料那是没素质。” 吴敏的脸跟走马灯似得一阵青一阵白,她根本没想到一向看似乖巧文静的乔知意竟然会对她这个有八年工龄的老员工直面出击。 话说到这份上她也懒得再装了,不等她说话乔知意又开了口:“”你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刚进公司的时候老板让你教我怎么用咖啡机,确实这种伺候人的事情,什么磨咖啡煮养生茶的工作我也没做过,不像你做起来那么得心应手。” 说完她抬头看着吴敏,只见她嘴角向下弯着,皱着眉眼,眼里却满是凌厉的刀刃。 乔知意又补充说道:“吴敏姐,抱歉了是我的疏忽,等过几天我做面锦旗送你吧!” 话音一落,办公室里顿时笑声四起,乔知意平常不怎么说与工作无关的话,没想到还有幽默细胞在身上,听得同事一愣一愣的。 其实进到星曜公司没多久她就发现和同事相处不来,那时候就有辞职的想法。 之前爸爸查出肺癌的时候,她抵押了家里的房子找银行贷款借了二十万,又因为要照顾爸爸所以她直接办了休学,想着等爸爸治好了之后再继续读书,可是后来只有短短一年半的时间爸爸就因癌细胞快速扩散去世了。 本打算把星洲的那套老房子卖掉了还银行贷款,可是那套房子是以前爸爸单位的福利房,不能交易,为了还钱她只能先工作。 可是休学两年之后被迫自动退学了,那几年她处在人生的低谷,拼尽全力才慢慢爬上来,回到生活的正轨其实也就是最近半年的事。 说是回到正轨,但其实也只是过上了不再身兼多职的生活而已。 辞职的念头再次动摇。 …… “过来我办公室”企业微信上高总发来一条消息。 乔知意起身往老板办公室走去,他的办公室在单独隔出来的一个区域,走到高总办公室门口乔知意敲了下门听到一声“进来”才开门进去。 人还没走到跟前高总就开了口:“你来公司多久了?”他靠在真皮大靠背椅上,以一种半仰的姿势带着些严肃的神情看着乔知意。 乔知意站在大班台办公桌前,视线落在桌上的雄狮金属雕塑上说:“刚好半年。” 高总扶着椅子扶手坐直起来,从旁边的烟盒里拿出一支烟点燃,吸了一口吐出一口烟缓缓说道:“工作能力先不说,毕竟你也才来半年确实也看不到什么起色,倒是同事之间相处,这一点我之前就听说过,一直没找你谈,我觉得每个人性格不一样嘛,工作做好就可以了,现在的年轻人是喜欢独来独往不合群我也能够理解,但是,有些事情还是得有点分寸知道吧。” 乔知意沉着脸呼出一口气:“高总我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高总夹着烟对着烟灰缸弹了下烟灰说:“吴敏在公司干了八年,她的能力我都是知道的,刚才跟我说要辞职呢,我还说怎么莫名其妙的,问她,她还支支吾吾,所以我想有些话还是得跟你说一说。” 乔知意抬头盯着高总的眼睛冷笑一声说道:“虽然我不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没关系,我准备辞职了。” 高总掐灭了烟头,手肘撑在桌面,双手交叠放在面前云淡风轻地说:“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辞职事项你跟王嘉嘉交接一下就行了。” 乔知意听完这番话便不再说什么,面无表情地离开高总办公室,回到自己的工位上开始收拾东西,写好了辞职申请,王嘉嘉给她开了离职证明,正好也到了中午吃饭的时间,她的东西很少,只有一个保温水杯和一些桌面摆件,装进包里跟平常下班一样走了。 第6章 初遇 很多事情从心里开始冒出一个小小的念头开始,到最终下定决心去实行,只需要外界的一点推力就足够。 乔知意回家之后下午浑浑噩噩地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四点多了。 她煮了碗面吃然后打开电视追剧,不知不觉就到了晚八点。 拿出手机给蒋明悦发微信视频,原本那天去星洲出差还想着忙完工作之后和她约个饭,只是没想到后来又仓促地回了宁江,也没来得及跟她联系。 微信视频接通,对面蒋明悦在敷面膜,她说:“我刚准备给你打过去。” 本来乔知意是想跟她说今天辞职的事,但听到蒋明悦这样说便问她:“怎么,有事找我?” 蒋明悦拿下面膜拍了拍脸说:“前几天我见到阮哲的爸妈了。” 根据乔知意的回忆,粗略地算了下,如果没记错的话蒋明悦和阮哲从正式确定关系到现在也才不过半年的时间。 “你们见家长了?”乔知意惊讶地问。 “也不算很正式的那种吧,那天他突然跟我说他外婆七十大寿,想带我一起过去,然后我就答应去了。”蒋明悦解释给她听。 “这还不算正式?直接见太后了呀!”乔知意语调上扬充满了好奇。 “哎呀,跟想象中的那种完全不一样嘛!”蒋明悦的话里带有几分辩解的味道。 “你感觉怎么样?他们家人对你什么态度?”乔知意追问,一下子来了精神。 “我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没范本参考,只能说一般般吧。”蒋明悦的语气渐渐淡了下来,特别是最后那几个字,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乔知意侧躺到沙发上,一手撑起头安慰她:“至少说明阮哲有这个意思,你是不知道有多少男人谈了女朋友好几年都不带回家的。” “那也不能这样说,也有那种认识一两天就带回家的呢!” “你这是偷换概念……”乔知意苦笑。 两人对着视频说笑,过了会儿乔知意话锋一转:“明悦,我今天辞职了。” 蒋明悦正在往脸上抹护肤品,听到这么一句突然呆住,她凑近到手机屏幕前:“这也太突然了吧!可不像是你的风格,放假前辞职,勇气可嘉!!”边说边对着镜头作揖。 乔知意轻叹一口气:“这算哪门子的勇气啊!” 对面的蒋明悦继续着繁琐的护肤流程,突然想到了什么事情带着夸张表情说:“小意,有个大瓜,要不要听!” 乔知意听到这句话突然心跳加速,她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机械地问:“什么瓜?” 蒋明悦摆正了手机,正儿八经地说了起来:“今天陪我嫂子去看婚纱遇到张米柔了,她定了店里最贵的一套,好像是说四月要举行婚礼还是拍婚纱来着,严时雨和张米柔当年不是一起考到了B大么,他们好像很早就在一起了,想不到这小子还挺专一……” 乔知意感觉从头到脚被浇了一盆冰水,但是也没有表现出来,只是附和说道:“谈了那么多年要结婚了也正常。” 蒋明悦继续说:“我只是觉得挺……也不是说他们不好的意思,就是感觉有点意难平。” 乔知意笑了:“你怎么还意难平了!” 蒋明悦说:“我是为你感到惋惜啊,想当年你们俩可是摄影社的双子星,还以为你们后来会在一起呢……” 乔知意反而安慰起了她:“好汉不提当年勇。” 蒋明悦笑了笑也就不再继续说了。 挂掉视频,乔知意坐在沙发上脑袋放空,电视里播放的内容一点也没看进去。 时间回到高一开学前的暑假,乔知意在星洲一中的贴吧闲逛,看到了关于选择社团的攻略,她和其他即将进入高中的新生一样,对社团充满了好奇。 经过初步的了解之后,她对摄影社产生了兴趣,但是据贴吧里高年级的同学爆料,入社筛选严格不是谁都能进的,首要条件就是需要具备一定的摄影审美,其次就是需要提交作品,最终由社长拍板决定,而且入团的人员数量也有限制。 于是从那天开始,乔知意拿着家里唯一的一台卡片机在星洲适合拍照的地方几乎都拍了个遍,而且每次拍摄完来回来还在网上向摄影大佬请教学习,开学时间渐渐临近,她的摄影作品也已经攒下好几百张,但总觉得还不够满意。 开学前一周她决定再去拍一组自然风景,那次她选择了去凤凰山,山顶的视野开阔,有更多的发挥空间。 乔知意拿着相机找好角度,捕捉光影的变化,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悄然流逝,直到她发现天空忽然暗了下来,大块的乌云沉沉地盖住了天空,她急匆匆返回往山下走去,走到半山腰时豆大的雨点就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 正在此时她忽然发现附近有一座独门小院的别墅,院子是红色方砖砌成的镂空样式,她跑过去站在院门的屋檐下躲雨。 夏天的雷阵雨来势汹汹,来的快去的也快,半小时之后雨渐渐小了很多,但也没有完全停,乔知意脱下防晒衣,撑开顶在头顶,准备就这样往山下走去,忽然身后的院门被打开。 听到声音,她惊讶地转过身去,看到一个清瘦的少年撑着伞站在院门口,他手里拿着一把黑色的长柄伞。 “雨还没完全停,这个借你。”少年将伞递过来,声音清淡,带着淡淡的薄荷香气。 乔知意愣了下,接过伞:“谢谢!我下次给你还回来。” 少年点点头,转身离开。 高一开学军训结束后的那个周末,乔知意带着那把伞,找到了上次躲雨的别墅,按下门铃却无人应答,她小心翼翼地推开院门进去,站在屋前透过玻璃窗朝里看,只见屋内的家具都蒙上了一层防尘罩,似乎已经没有人居住了。 她带着伞原路返回。 第二周大家开始热火朝天地讨论要加入的社团,乔知意按照原计划向摄影社提交了申请,一个星期之后顺利地收到了入团通知。 那时已经是九月下旬,天气也不知不觉地凉快了起来,周四那天,她按照通知来到摄影舍的活动室报道,教室里已经聚集了十来位同学,大家站成一排听社长介绍社团的经历和日常活动的安排,社长讲完后让大家作自我介绍。 “严时雨同学,那么就从你开始吧!大家鼓掌欢迎!“社长拿着名单说道。 瞬时掌声响起,一个高瘦的少年走到前面开始自我介绍,少年的肩膀笔挺而单薄,四肢修长,有着近乎完美的侧脸,像漫画里走出来的人物。 乔知意漫不经心地看着少年,突然惊讶地发现他正是之前借伞给她的人,少年似乎也注意到了她,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报道结束后,大家纷纷离开往教学楼走去,乔知意走到严时雨旁边向他打招呼:“太巧了!原来我们是同学!我上周末去给你还伞,你们家好像都没有人在。” “嗯,我们搬家了。”严时雨简短地回答,“为了上学方便,搬到了学校附近。” “哦,那我明天把伞带来还你!” 严时雨点点头,两人在楼梯上分开,朝着左右往各自的教室走去,忽然严时雨转身叫住了她:“明天有场篮球赛,是我们和隔壁二中的比赛,你来看吗?” “好啊!”乔知意脱口而出,其实她对篮球也没有什么兴趣,只是在面对别人的好意时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周五的篮球馆人声鼎沸,乔知意好不容易在第一排的角落找了个位置,听到旁边的长发女生兴奋地说:“听说高一有个超帅的新生今天要上场,叫什么yu?” 另一女生起哄:“什么yu?听名字就很娘炮,行不行啊?” 乔知意听了忍不住笑了出来。 长发女生接着说:“现场那么多女生,不会都是冲着那位新生来的吧!” 随着裁判的口哨声响起,比赛正式开始,严时雨果然在首发阵容中,他穿着红色的球衣,上面印着数字“7”。 “啊啊啊啊!!!看到了,就是七号,我的幸运数字!今年最帅的新生!” 球赛刚开场就伴随着女生狂热的尖叫声,乔知意拿出相机对着严时雨按下快门,她想拍几张照片作为他借伞的回礼,却总是在关键时刻被旁边的女生撞到。 第一场严时雨表现突出,很快就拿下好几个三分球,把二中的队员打得一个比一个脸臭,观众席上的欢呼声也一浪高过一浪。 突然一个争抢中的球突然飞向观众席,正好滚落到乔知意附近,她快速地捡起来扔回场内,严时雨一个弹跳顺利地接住了球,朝她点头微笑。 “啊啊啊啊!好帅!好帅!” 又是一阵惊呼。 严时雨的那个微笑却引来不少目光往乔知意这边看过来,她也没怎么在意。 比赛结束后,大家往出口慢慢走去,长发女生突然挤到乔知意旁边。 “刚才那个球明明是滚到我旁边的,却被某些不要脸的人捷足先登了。”女生故意大声说着,引来周围不少人侧目,乔知意没说话,那女生接着说:“也不知道某些人是哪里来的自信,明明自己那么普通……” “喂!你说什么呢?你以为你长的很好看吗?说话这么恶毒,真是又低级又自以为是!”乔知意看过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一个短发女生站了出来替她打抱不平。 长发女生气的脸色发白,狠狠瞪了两人一眼转身走了。 “谢谢你!”乔知意对短发女生说。 “没事,我就是看不惯那种嚣张跋扈的人,见一个我骂一个,谁不是第一次做人,凭什么让着她!” 忽然乔知意看着短发女生愣了一下:“你好像有点眼熟,你也是高一三班的吗?” 短发女生笑了笑,眼睛弯成月牙,她一把抓住乔知意的胳膊:“我是蒋明悦,我们同班的,不过我坐最后一排你可能还不太熟悉我。” 乔知意笑着说:“现在熟悉了!” 两人一边聊一边走出篮球馆。 那天放学时突然又下起了雨,许多同学因为没有看天气预报,也就没有准备雨伞,大家站在教学楼前的廊檐下唉声叹气:“什么鬼天气啊!刚刚还是大晴天呢!” 乔知意手上拿着伞,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严时雨,他背着黑色的双肩包,安静地看着雨帘,不知道在想什么,乔知意走过去:“嗨,你的伞还你!” 严时雨转过头来,看到乔知意,脸上露出了笑:“正好,我们一起走吧!” 两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撑了一把伞走出学校,背后有女生议论纷纷。 “心机女……”篮球馆的长发女生对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翻了个白眼。 …… 国庆之后就迎来了秋季运动会,乔知意作为摄影社的成员,有许多拍摄工作要做,正好不擅长体育的她有了正当理由可以不用参加项目。 摄影社的十几位成员都被分成两人一组,各自有指定的拍摄区域,有负责观众席的,有赛场内的,乔知意和严时雨被分到场内的区域。 每天运动会结束后,摄影社的同学都会把当天拍摄好的素材整理好,精挑细选之后传给宣传部,那些照片后来出现在学校的公众号和网站首页上。 乔知意第一次感受到了摄影带来的成就感,她和严时雨一起拍的照片甚至有几组照片被电视台选中,用作报道学生运动会新闻的素材。 一天晚上乔知意和爸爸一边吃着饭,一边看着星洲电视台的新闻,看到那些自己拍的照片出现在电视里,高兴地指给爸爸看,爸爸欣慰地说:“我们家小意还真是有摄影天赋!” 就是从那一刻起,乔知意的内心萌发了一个小小的愿望,她希望以后大学能学一个和摄影有关的专业。 第7章 明天见 辞职之后乔知意在家休息了好几天都没怎么出门,春节越来越近,她想起之前公司发的购物卡还没有用,便想着去超市采购点东西。 起床穿上拖鞋,走进卫生间去洗漱,洗好了一出来听到手机震动的声音,是星洲归属地的来电,陌生的电话号码,乔知意犹豫着按下接听键。 “喂……” “小意,我是伯母。” 乔知意愣了一下,很意外,她和大伯一家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不知道怎么这个时候突然打电话过来找她,她调整了下呼吸,好让语气显的不那么僵硬。 “伯母……”本想客气一番,说些场合话,但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叫了一声伯母之后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哎,小意你奶奶最近总念叨你,本来不想打扰你的,你慧琳姐大年初六结婚,你大伯说让我打个电话问问,看你有没有空回来,也顺便回来看看你奶奶。” 电话里伯母试探的语气小心翼翼地说着,乔知意想到大二时她休学了回星洲照顾爸爸,在医院化疗期间大伯和伯母还有堂姐乔慧琳来医院探望过一次,几人在病房短暂地停留了没多久就离开了,乔知意送他们往电梯的方向走去。 在等电梯期间,伯母忽然走过来把她拉到墙角低声说:“你爸爸的这种情况确实也没办法,不是花钱就能治好的,而且对于癌症病人来说化疗也很痛苦,还不如让他好好享受剩下的日子,吃点好的,在家里好好休息,心态好的话说不定也会有好转呢。” 乔知意垂着头,她没说话,恰好电梯到了,他们急急忙忙进了电梯走了。 乔知意慢慢地往病房走去,爸爸的病房在走廊的尽头,每走一步都感觉是在迈向一个巨大的未知的恐惧。 她明白伯母的意思,在爸爸第一次化疗之后她开口跟大伯借钱,大伯当时委婉地表示说钱都是伯母在管,要和她说一下,让乔知意不要太担心,接着后面大伯就没有再回信。 中间大概隔了一个月,爸爸第二次化疗时他们来了医院探望,接着走之前伯母就说了那番话。 后来乔知意也没有再提借钱的事。 一直到爸爸去世,大伯一家帮忙简单地处理了下后事,再之后乔知意离开星洲去了宁江就再也没和他们有过联系。 电话这端乔知意沉默几秒,让她有些犹豫的是伯母的那句“你奶奶最近总念叨你。” 说实话奶奶对她还是很不错,好几年前奶奶自从摔了一跤之后就只能坐轮椅了,虽然精神状态还行,但毕竟年纪大了,身体的各项功能也都大不如以前,从爸爸确诊到去世,大家一直瞒着奶奶,可能至今她还不知道她的小儿子早已经不在人世了。 见乔知意没有说话,听筒里传来伯母的声音:“小意?你听到了吗?” 乔知意清了下嗓子说:“那我先看看车票,我回去看奶奶。” “那好,你买好了票提前跟我们说一下,到时候让慧琳开车去高铁站接你!” 挂了电话,乔知意坐在床边,感觉心情突然变得很沉重,她缓了会儿,打开购票软件看车票,页面显示只有正月初一和后面几天才有余票,乔知意又点开日历看了一下,这一天是腊月二十六,还有四天过年,现在买票肯定是难上加难的。 她不抱希望地点了第二天的候补车票,吃过早餐然后出门去超市采购。 在超市她给奶奶买了许多老年人能吃的东西和一些补品,想着如果没有买到票回不去的话,这些东西也可以快递寄回去给奶奶。 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来时已经将近中午了,在开门的时候突然手机响了一下,乔知意拿出来看,是一条短信,她的候补车票购票成功。 收拾好在超市买的东西之后她躺在沙发上望着纯白的天花板情不自禁地想着,原先还一直打算过年就呆在宁江哪儿也不去,殊不知命运还是把她往星洲推去。 因为之前听蒋明悦说她哥哥春节期间要订婚,具体乔知意也没有问太多,只觉得她或许因为这件事也会有一阵忙碌,比如家里招待客人什么之类的,也就没有主动和她联系。 现在突然又要回星洲过年了,她第一个想告诉的就是蒋明悦。 打开微信给蒋明悦发了一条消息:“我明天回星洲。” 很快蒋明悦语音回复她:“太棒了!明天我去接你吧,好久没见你了!明天晚上一起吃饭吧!” 腊月二十七那天,乔知意走出星洲高铁站的时候正好晚上六点左右,蒋明悦化了淡妆,头发简单地绑了个马尾,穿着一件喜庆的红色羊角扣大衣在出站口等她,乔知意挽起蒋明悦的胳膊往高铁站对面的商业街走去,那边有一条小吃街。 她们随便找了一家面馆点了两碗面,在等待上餐时,蒋明悦和她先是随便扯了点哥哥订婚的琐事,然后话锋一转:“小意,最近阮哲天天发微信,打电话要约我出来见面,我没怎么理他,我感觉他性格好像有点极端,以前也没发现他是这样的人。” 说完蒋明悦无声地叹了口气,目光盯着乔知意看,眼神很空洞,有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乔知意正在喝水,听了这话,她放下杯子,问道:“你们吵架了?” 蒋明悦表情淡淡地说:“我跟他提了分手。” 乔知意没说话,上次听到蒋明悦说去见了阮哲的家人,还想着她终于打破了恋爱谈半年必定分手的规则,想到不到这次竟然还是没逃过。 蒋明悦继续说:“上次见过他家人后,我才感觉我们可能真的不合适。” 乔知意拿起桌上的茶壶给她倒了杯水,她明白每个人在自己的感情里都有一个衡量标准。 蒋明悦沉思了一会儿开口说:“你还记得秦飞吗?高中时篮球队的那个黑黑壮壮的男生。” 不等乔知意开口,蒋明悦继续补充了一句:“严时雨那时候也是校篮球队的呀,只不过高三之后他就退出了,他们关系一直挺不错。” 乔知意回忆了一下说:“记得,以前陪你看几次校篮球队和二中的联谊赛,我对他有印象。”话音刚落,乔知意又开口说:“他高中毕业之后不是就出国了么,怎么突然说到他了?” 这时面馆的服务员把煮好的面条端到了桌上,蒋明悦吃了一口面说:“高三上学期有一次秦飞他们去参加市里的高中生篮球赛,我不是作为后勤队员也一起去了嘛,那时候他加了我微信,后来他出国了偶尔会找我聊几句,后面还帮我代购过国外的化妆品,所以一直都有联系。” 乔知意是一直都知道蒋明悦在男生里混的比较开,她性格开朗,长的也漂亮,和男生在一起也不拘小节,以至于那会儿玩的好的男生总和她以哥们相称,但突然说到秦飞,她还确实没想到他们还有这么一层关系。 “然后呢”乔知意抬起头看着蒋明悦。 “前段时间他回国了,我是看了他发的朋友圈才知道的,想到之前他帮我代购过好几次东西,就约他出来想请他吃个饭,结果没想到那天阮哲也在那家店里,我估计他肯定是误会什么了。”蒋明悦说着渐来了点情绪。 “那你没跟阮哲解释一下吗?”乔知意说。 “我跟他都分手了,有什么好解释的,搞不好他还以为我说分手是闹着玩的!”蒋明悦没好气地说,手里的筷子胡乱地搅着碗里的面。 “也是,感觉肯定跟这事有关,男人大多自恋,自尊心强,可能是那天看到你和秦飞之后有点儿胜负欲作祟吧”乔知意说着忍不住笑了一下,这些事在她看来和小朋友之间抢糖果的事件差不多。 蒋明悦把手机递到乔知意面前给她看阮哲发的微信。 乔知意低头看了会,表情渐渐沉下来,她把手机还给蒋明悦说:“他是不是有点什么毛病?” 那些聊天内容基本都是阮哲单方面发给蒋明悦的,先是试探性地从天气出发对她关心问暖,接着再就是低三下四地求复合,蒋明悦回复了他一句“我们已经分手了,别说这种话!”之后阮哲好像受到了刺激似的就开始疯狂地泼脏水,质问蒋明悦是不是因为移情别恋才要和他分手的。 吃完面,俩人走出面馆,乔知意也没遇到过这种死缠烂打的情况,只好劝蒋明悦让她小心,真正看清一个人不要看他好的时候,人性的天花板比较高,不能拿来参考,看人要看对方的底线,遇到事情看对方的最差的处理方式基本才能看清一个人,她有点担心阮哲会不会真的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来。 蒋明悦点点头说“知道了,我已经把他拉黑了。” 乔知意虽然觉得拉黑对方也不是特别好的处理方式,但是一时半会儿她也确实给不出更好的意见,也就只好默认了没有再说什么。 几分钟之后乔知意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准备上车时,蒋明悦忽然说:“你明天有空吗?秦飞明天过生日,约了我,你要是有空的话一起去呗?” 乔知意扶着车门想了两秒说:“行!就当是陪你吧!” 蒋明明悦笑着说了声好,俩人挥手再见,乔知意坐上车往大伯家去了。 到大伯家里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了,大家一见面就对她发来一阵走流程般的嘘寒问暖,乔知意客气地回话,堂姐慧琳走上前来抓着乔知意的胳膊,上下打量了下她,面部表情夸装地说:“小意,你真是越来越漂亮了!怎么样?在宁江生活工作都还挺好的吧?” 乔知意感觉有些尴尬,以前和堂姐相处觉得她对自己一直比较淡漠,现在这样过分热情的场面她一下子还适应不过来,只是淡淡地说了句“还好。” 接着堂姐把她拉进自己的房间,打开了衣柜说:“小意,你来的正好,你看我这满满一柜子的衣服现在长胖了也没法穿了,你看看有哪些喜欢的你随便拿!” 乔慧琳比乔知意大四岁,以前初中时伯母经常拿一些堂姐不穿了的衣服送给她,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觉得衣服款式还不错,也就欣然接受了,但现在自己都已经二十五岁了,总觉得心里有点怪怪的。 耐不住堂姐过度的“热情”,乔知意选了一件米色的毛衣之后这事才算这么过去了。 乔知意手里拿着那件衣服,有点局促,突然发现没看到奶奶的身影,她才开口问:“奶奶睡了吗?” 伯母脸上挂着笑,看起来有些疲惫,估计今天家里来客也忙了一天,她低声说:“应该还没睡吧,你来之前她刚回房,要不你去看看。” 乔知意把毛衣轻轻放到沙发上进了奶奶的房间,奶奶听到动静转头一看,发现是乔知意,表情立马精神起来了,快两年没见到奶奶了,感觉她又老了好多,脸上的皱纹更多也更深了,全白的头发整齐的往耳后梳着,两侧耳后分别夹了个黑色的夹子。 奶奶靠在床头,乔知意轻轻地走过去在床沿坐下,奶奶握着她的手眼里饱含疼惜说道:“小意,你爸爸来了吗?你伯母说你工作太忙了没空回来,怎么你爸爸也不回来看我呢?” 看来大伯一家的保密工作做的还不错,乔知意的心里也开始泛酸,她强装镇静,脸上支起一些笑说:“我爸爸被派到外地去了,我也很久没见到他了,您放心啊,他都好着呢!” 奶奶听了这番话,先是一惊,愣住了,表情呆了几秒,眼睛里的光渐渐变得朦胧起来,乔知意双手握着奶奶的手摩擦她的手背,失去了脂肪的手只剩一层干硬的皮肤包裹着骨头。 祖孙俩在房间叙了会儿旧,看见奶奶打了个哈欠,她扶着奶奶躺下睡好之后出了房间。伯母把客房收拾了出来,乔知意推着行李箱进了客房。 拿起手机点开微信看到半小时前严时雨发了条消息过来:“听说你回星洲了?” 乔知意有点意外,她打下一行字发过去:“嗯,六点到的,你怎么知道的?” 严时雨:“秦飞说的。” 乔知意猜测肯定是蒋明悦跟秦飞说的,再加上秦飞和严时雨的关系,他知道好像也并不让人觉得有多么的意外。 乔知意放下手机没有再回复严时雨的微信,她拿了睡衣去卫生间洗漱。 临睡前再看了一眼手机,有一条未读消息。 严时雨:“明天秦飞过生日,你也过来玩吧!” 乔知意想到晚上蒋明悦也说了同样的话,而且已经当场答应了她,看样子明天严时雨也会过去,如果他看到自己也在,会不会以为自己是应他的约而来。 想到这儿,乔知意回复他:“今天蒋明悦也跟我说了,我已经答应了陪她一起去。” 过了会严时雨回复:“ok,那明天见!” 第8章 聚会 秦飞生日那天,乔知意按照蒋明悦发给她的定位直接打了个车过去。 那是一家新开的饭店,装修很气派,走到饭店门口,迎宾的服务员就热情地迎上来问:“女士,请问您几位?” 乔知意说:“我找人,望春阁包厢在哪边?” 服务员热情地说:“在二楼,这边有电梯!”说着就引导她往电梯的方向走去,乔知意看到一楼都是散座,此时也已经到了饭点,剩余的空桌也没有几张了,看样子生意很好的样子 。 走到包间门口,看到门虚掩着,听到里面的人在说话:“你今天必须得陪我喝点,你这太不够兄弟了啊!” 乔知意推门进去,看到里面坐了四个男人,其中一位是严时雨,另一位是秦飞,对他的记忆还停留在高中的时候。 他个子和严时雨差不多高,都是一米八左右的身高,但是体重几乎是严时雨的两倍,长的特别壮,因为酷爱户外运动,皮肤晒得比较黑,几年没见他像是换了个人似的,不仅瘦了很多,肤色也变白了。 秦飞和严时雨同时抬头看着乔知意,严时雨对着她笑着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 秦飞愣了两秒:“乔知意?大美女啊!我差点没认出来~” 乔知意笑着一边拉开羽绒服的拉链一边说:“差点以为自己走错片场了呢,还以为是哪个大明星!” 秦飞起身走过来,拉开乔知意旁边的椅子做了个请坐的动作说:“不敢当不敢当!不过……这话我爱听哈哈哈哈哈。” 接着又对另两个男的说:“谁说今天都是男人局,这不就来了嘛!”说完对着乔知意挑了下眉毛。 严时雨伸手推了下秦飞的头:“几年没见,你这嘴是越来越贫了啊!” 秦飞歪着头,眯着眼睛看向严时雨,装作求饶模样说:“严哥饶命,我说错话了!” 严时雨忍俊不禁:“行了,快点菜吧,肚子都饿了!” 刚想问蒋明悦怎么没在,包厢的门突然被推开,蒋明悦进来了,她脸上画着精致的妆,一头卷发顺着肩膀披下,穿了件米色的大衣,手里拎着生日蛋糕。 蒋明悦把蛋糕放好,脱掉了大衣,走过来挨着乔知意坐下,看到斜对面的严时雨脱口出:“呀!严学霸!幸会幸会!张米柔呢怎么没一起来?” 严时雨看了看蒋明悦,又转头看向旁边的秦飞,眉头微皱,气氛突然有些僵了,秦飞却有些红了脸说:“她为什么要来?”玩笑的口吻中带了点情绪。 蒋明悦也不甘示弱地继续反问:“她为什么不能来?” 秦飞沉着脸叹了口气看向严时雨:“哥们,你背后捅我刀子是吧!” 严时雨一脸惊讶,正要辩驳,秦飞却突然站了起来,顺手拿起桌上的啤酒瓶说:“我承认,我以前是追过她,但谁还没有点黑历史呢,况且现在我这形象也不差不是?这瓶酒我干了,以前的事大家也别总抓着不放了行不?” 秦飞说完仰头灌啤酒。 蒋明悦和乔知意面面相觑,想不到误会套着另一层误会。 蒋明悦很快反应过来,她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端起来对着秦飞说:“不好意思哈,我也只是之前听到了一些八卦想着调侃一下,我自罚一杯,您今天是大寿星,别往心里去!”说完蒋明悦一口气喝下那杯酒。 菜陆续上齐了,蒋明悦和秦飞旁边的男人换了下座位,期间一直给秦飞顺毛,又是夹菜又是倒酒,关怀备至,秦飞也吃这一套,一不注意就喝了不少,把当年他追张米柔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张米柔是高二的时候转学来的星洲一中,从小学拉丁舞的,又弹的一手好钢琴,起初大家只是以为她是漂亮的艺术生,没想到成绩竟然也非常能打,几乎每次考试都是年级一二名,因此被评为星洲一中的校花。 这种级别的人物不知道收获了多少青春男孩的心,那时候外形还不出众甚至有些“惨不忍睹”的秦飞也是其中的一个。 高中毕业之后他在出国前想要向她表白心意,却因为自卑不敢迈出那一步,后来托了严时雨将礼物和告白信转交给她。 但最后的结果也是不了了之,所以当蒋明悦突然提起张米柔的时候,秦飞是以为严时雨出卖了他,把当年的事情抖露出来了。 严时雨看着秦飞喝醉的样子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而乔知意却心情复杂,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难过,原来塔罗牌占卜的那天在街角看到的那一幕是自己误会了严时雨。 乔知意紧紧握着酒杯,想到那天回家之后她就跟蒋明悦诉苦,而蒋明悦却告诉了她另一个重磅消息,严时雨和张米柔都被B大录取了,那天晚上,乔知意就删掉了严时雨的微信,甚至连摄影社的聚会也没有去参加。 没有想到多年之后的现在这件事竟然发生了反转,乔知意盯着手里的杯子看,看着看着突然笑出声来,那笑里带了点苦涩的味道。 似乎在笑自己的愚蠢和无知,忽然她举杯递向严时雨,只是深深地看了他几秒没有说话,然后将手中的那杯酒一饮而尽 乔知意的这一反应让严时雨有点儿懵圈,他短暂的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拿起酒杯喝了一小口。 看到秦飞已经完全陷进了蒋明悦的温柔计里,严时雨起身离开,经过乔知意旁边时说了句:“我出去抽支烟。” 乔知意回了句:“哦”,声音很低,不确定他有没有听到。 后面秦飞吹蜡烛许愿的时候已经醉得不行,吃完蛋糕,蒋明悦开着秦飞的车送他回去。 吃饭时坐在秦飞旁边的两个男的也自己打车回去了,听蒋明悦说那是秦飞家的亲戚,两个刚上大学毕业的表弟。 于是就只剩下严时雨和乔知意俩人在街上不紧不慢地走着,路上的行人不多,空气中弥漫着清列的花香,月亮被云层半遮挡着,像蒙上了一层薄纱,透着柔和的白光。 突然乔知意的电话响起,她拿起手机接通了,听筒里传来伯母的声音:“小意,你什么时候回来?” 乔知意这会儿才想起来自己出来也没跟他们说要几点回去,再一想到这是住在亲戚家,肯定不想自己家那么自在的,她回伯母:“正准备回去呢,很快就到了。” 挂了电话,严时雨问:“现在就要回去了?” 乔知意说:“嗯,我伯母打电话在催了。” 说完乔知意就点开了地图,准备叫网约车,严时雨站在旁边没说话,她叫好了车,一抬头便和他四目相对,两人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空气冷冽,夜色深沉,两人沉默几秒,并肩站在街边等车。 很快一辆白色的汽车停在了路边开着双闪,乔知意看过去,对上了车牌号,正是她叫的网约车。她准备跟严时雨道别,没想到他却抢先一步走在了前面说:“我送你。” 淡淡的语气,也看到他脸上的表情,乔知意点点头说:“好啊。” 两人坐上了后排的座位,严时雨在里侧靠窗的位置,乔知意上车后关上车门,司机问道:“手机尾号是多少?。” “7739” 乔知意惊讶地转过去看向严时雨,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连她手机尾号都记得这么清楚了,但是严时雨对此并没有什么反应。 两人各自靠着窗坐着,中间隔了一个座位的空间,严时雨自然而然地聊了起来。 “年后,我也要去宁江上班了。”严时雨平静地说道。 “啊?”乔知意转头看向他,发出一声惊讶的语气。 “其实,毕业后我原本是打算继续读书的,但是我爸非要我回星洲锻炼两年,我本来就对传统制造业没有兴趣,勉强呆了一年多,我感觉也差不多了,挺没劲的,我还是想做自己喜欢的事。”严时雨不急不缓地说着。 乔知意听完那番话默默地点了点头,然后问道:“那你在宁江的工作已经定下来了吗?” “嗯,已经定下来了。”严时雨语气平淡而坚硬。 “是哪家企业?”乔知意问。 严时雨看着她不说话,嘴角噙着笑,似乎在用眼神告诉她“你猜。” 乔知意在脑海里飞快地转了一圈,说:“不会是AL集团吧?” 严时雨淡淡一笑,眉眼都弯了下来:“是的!” 宁江有许多上司公司,想了一圈能和他专业对的上号的也只有AL集团了,之前辗转从其他同学口中听说过严时雨的专业是人工智能,而AL集团也是近几年发展的很好的一家智能机器人企业,他们的集团总部就在宁江CBD中心,之前庆功会的时候路过时看到过,一栋设计感很新科技的大楼,也是宁江的地标建筑。 话题突然转了个弯回到了乔知意这边:“你大学不是Z大么,也是挺好的学校,怎么会到星耀那种小公司去上班?”严时雨看向她,似乎疑惑已久,只是终于有了机会开口问。 乔知意顿了几秒才缓缓开了口:“我大学没读完。” 严时雨惊讶地张了张嘴,花了几秒来接受这个过于意外的答案。 “大二时,我爸爸确诊了癌症,我休学照顾他,后来我爸爸去世之后我就直接工作了,没有再去读。”乔知意补充说道,语气很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其实对于乔知意来说确实已经没有什么情绪可言,只是在叙述一件过去的事情而已。 感觉气氛突然变得有点严肃,乔知意缓缓提高了音量强装若无其事的语调说:“那时候确实过的挺艰难的,不过一切都过去了。” 严时雨转过头来时,神情凝重,直视着她的眼睛,过了好几秒才终于开口:“原来你那几年……”他顿了顿,没继续往下说,声音有些低落,渐渐地湮没在沉默的叹息中。 乔知意看向他,故作轻松地说:“都过去了,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空气安静了几秒,严时雨又开口说道:“我一直以为你大学中途出国去了……” 乔知意苦涩一笑:“那时候确实有这个打算,但命运的降临总是悄无声息,根本无力抵抗。”说完她别过脸看向车窗外,极力地回想一些开心的事,好让自己代谢掉这份悲痛,在回忆中努力地转动眼睛稀释掉了那即将溢出的眼泪。 车子停稳在伯母家小区门口的路边,两人一同下了车,严时雨陪她走到小区门口, 这样的夜晚显得格外的特别,寒冷与温暖交织,过去几年的断联在此刻忽然好像衔接上了一部分空白。 第9章 过去 乔知意出了电梯,看到伯母家的门半开着,听到屋里传来谈话声,她拉开门进去站在玄关处换鞋,看到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个和伯母年纪差不多的女人。 伯母听到动静,抬头看见她,立刻笑起来:“小意回来啦!你表姑晚上特地来看奶奶,听说你回来了,一直等着见你呢。” 乔知意对这位表姑的印象有些模糊,只隐约记得高中时见过,她家有个成绩很好的女儿。 “真是女大十八变,走在街上我肯定认不出来了!”表姑上下打量着乔知意,眼神慈爱。乔知意走到沙发旁坐下,轻声问候:“表姑好。” “盛安要是还在,现在也该享福了……”表姑说着,神色渐渐黯淡下来。 “是啊,可惜没这个福气……不过小意很争气,一个人在宁江工作稳定,我们也放心。”伯母轻拍表姑的手安慰道。 “小意在宁江做什么工作?你表姐毕业后就在宁江电视台工作,早知道你也在那儿,就该让她多照应你!”表姑边说边掏出手机,“加个微信吧,我让你表姐联系你。她今年过年去国外旅游没回来,以后你们在宁江也好有个照应。” 乔知意对这类平时不怎么走动的亲戚没什么感觉,但出于礼貌还是应了下来:“好的,我加您。” 之后表姑又说了些别的家长里短的话,乔知意坐在一旁心不在焉地听着,脑子里却一直想着自己误会严时雨和张米柔的事,虽然这件事严时雨并不知情,再加上从庆功宴重逢之后自己对他刻意疏离的态度让她感觉很愧疚。 时间一晃竟然已经过去六年,她又情不自禁地笑了,笑自己的可笑 。 不一会儿表姑起身准备走,乔知意站起来看着伯母送她到门口,俩人又拉拉扯扯说了几分钟的话才分开。 乔知意看见伯母关上了门才回房去。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慢慢地回忆起一些之前的细节。 高一时秋季运动会结束的那天,乔知意和严时雨整理完拍摄素材,从摄影社的活动室出来,看到漫天紫红的晚霞,她拿出相机拍照。 她喜欢拍天空,云朵,还有夕阳,热衷于一切自然和时间的光影。 两人的脸被霞光映成绯色,地上的影子渐渐被拉的很长,那时空气里有浅浅的凉意,夏天的炽热被时间翻了页。 严时雨问她:“为什么你那么喜欢拍天空?” 乔知意说:“听说想念一个人的时候,只要收集了三百六十五张天空的照片,就会见到那个人。” 严时雨愣了下,问她:“你有很想见的人?” 乔知意漫不经心地踢着脚下的石子说:“我有三年没见到我妈妈了。” 少年的心似乎被什么拽了一下,家庭情况完全不同的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的话。 但是那年的元旦,他送给她一份礼物,是他拍摄的一百多张天空的照片,有云卷云舒,有晨曦暮色,还有几张依稀可见星星的夜空。 那些照片打印成大小统一的规格,整齐地放在盒子里,他在卡片上写着:“希望你快点见到想见的人!” 大概就是从那时候开始,乔知意觉得他和一般的同学,朋友都不一样,他不是一个很喜欢表达的人,却总是会用一些实际行动来表达对她的支持。 比如,当她无意中说起自己以后想当摄影师的时候,他第二天就从家里抱了好几本摄影相关的书籍借给她。又比如,高一的下学期他们参加的青少年组摄影大赛获得了冠军,奖品是一部品牌的单反相机,他也是非常大方的把奖品让给了她。 乔知意觉得明明是两个人一起拿的奖,奖品却自己一个人拿了,觉得受之有愧,严时雨却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有过那么一段时间,严时雨也表露过大学想要读导演专业,为此两人还研究过一段时间,但高二下学期之后,他对摄影的热情突然变淡了很多。 那时她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对摄影充满热情、甚至谈论过要报考导演专业的人,会突然丧失了所有的热情。 乔知意此时才后知后觉地明白,作为他的朋友和搭档对他竟然如此缺乏了解。 她拿起手机,在云盘里翻到了高中时的相册。目光停留在一张运动会的照片上,那是高一那次的运动会,她和严时雨第一次合作负责摄影工作。照片中的少年举着相机,专注地调整着镜头,阳光在他浓密的睫毛上投下细碎的影子。 乔知意放大照片,仔细端详着那个十六岁的少年,他眼里有热烈的光,一个人是不会无缘无故地就放弃自己喜欢的东西的,当时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忽然手机屏幕上跳出微信提示,蒋明悦给她发了好几条语音,她一一点开。 “我去,原来严时雨一直都没找对象!!!” “感觉他有点惨,被我们乱点鸳鸯谱…” “不过还好他不知道…偷笑JPG” “小意,天赐良机!!你可以!!!” 乔知意听着蒋明悦激动的声音,抿唇浅笑,她觉得自己似乎该做点什么弥补一下对他的误会,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后看到外面天气特别好,冬日的阳光透过伯母家的阳台照进来,客厅里一片暖洋洋的景象,二十多年前的典型中式装修风格,带着岁月的痕迹。 琥珀黄的陈旧装修基调配着冬日的暖煦,唤起了乔知意记忆深处关于家的味道。 这些年一个人漂泊在宁江,一个人便是整个世界,克制而顽强抵抗命运的奚落,摇摇晃晃跌跌撞撞在无依无靠的城市一个人生活,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理性,不会再对星洲有什么留恋。 这天早上,当她站在阳台上,看着外面泛白的世界,切身感受到阳光洒在皮肤上的温度时才不得不承认,她只是因为知道自己得不到而将那些东西排除在自己的世界之外。 或许这算是一种自我保护机制。 “小意起来了!” 背后传来伯母的声音,乔知意转过身去,看到她手上提着塑料袋,透明的袋子里装满了新鲜的绿叶菜,根茎粗壮的芹菜直直地从袋子里伸出来,湿润柔软的叶子摇摇晃晃。 乔知意打了个哈欠说:“您去买菜了呀!” 伯母笑着提着菜拉开厨房的门,乔知意跟着走过去,扶在门框上看,这种烟火气的日子似乎离她已经很遥远了,她怀念起自己小的时候,妈妈也有过这样的时刻,一转眼她已经走了十二年了。 乔知意看着出了神,伯母把菜放到台面上,从袋子里拿出早餐递给她说:“拿去和奶奶一块儿吃吧!” 吃完早餐,奶奶说好久没出去走走了,乔知意便推着奶奶到小区楼下去晒太阳。 在楼下绕着小区转了一圈,忽然听到有人叫她名字,乔知意循声看过去,看到表姑笑呵呵地走过来,旁边跟着一位壮实个子不高的男人,他手里拎着一个红色的塑料袋,袋子的拎手绷得拉成了细细的一条。 “表姑,您来了!”乔知意打了声招呼,她双手扶在轮椅的把手上,站在原地等着他们走进。 表姑笑呵呵地走过来说:“昨天你伯母说今年过年没有打年糕,市场里卖的她不爱吃,正巧我们今年打的多,给你们送点儿过来。” 旁边的男人往上提了提手上的袋子说:“还是传统的手工打出来的好吃,市场里那种机器做的肯定不能比的!” 乔知意笑了笑说:“今天天气好,我刚陪奶奶在楼下走了一圈,我们上去吧。” 几人走到电梯口,乔知意想着不知道这男人是谁,也不方便称呼,这时表姑开口说:“这是李辰,我侄子,今天有空特意叫他陪我把年糕送过来。” 乔知意看着他礼貌地点头对他一笑,到了伯母家门口,乔知意敲了敲门,开门的是伯父,一看到表姑就热情地说道:“哎呀,快进来!你们吃早饭没有?怎么还拿了东西来?”边说着就伸手接过了李辰手上的袋子,迎着他们进屋坐下。 伯母闻声从厨房出来,身上系着围裙,一双手沾满了面粉垂在身体两侧,她面色红润,看起来心情极好。 伯母一边叮嘱伯父给客人倒茶,看着伯父拿错了茶叶罐子,又数落道:“你女婿前段时间送来的铁观音,就放在饮水机旁边,这陈年旧茶就别要了,早就让你扔了,喝嘴里全是碎沫子……” “别那么客气,又不是外人,哪里有那么多讲究……”表姑笑着说。 李辰在一旁看着,想帮点忙,又碍于做客人的礼数,担心这忙帮了又显得自己好像迫不及待似的,又无法坦然地坐着,整个人看起来十分局促不安,乔知意看着这一幕觉得他挺老实的一个人,不圆滑。 客厅里的电视机开着,热闹的歌舞声在几人的谈笑声中完全被遮盖了下去,知道伯母刚和好面准备包饺子,表姑说:“要不拿出来,我们一块儿包吧,你一个人在厨房多无聊!” 伯母一听,觉得这个建议不错,就嘱咐大伯把茶几上的东西收走,转身去了厨房把包饺子的东西都挪了出来 。 大家围着茶几坐,伯母擀面皮,表姑和李辰负责包,乔知意本想回房去,毕竟她对包饺子这方面实在没有什么天赋,也没有兴趣,但又知道自己一个人回房了留一大伙人在外面也不合适,就找了张小凳子坐下来学着他们的样子照猫画虎地包了起来。 “阿辰你们家那块地方几年前年就听说要征收建机场,现在怎么样了?”大伯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伯母听了努嘴一笑,转过身去用手肘撞了撞伯父的腿说:“亏你还天天看新闻,身边的这么大的新闻都不知道!去年下半年就征收完了!” “哟!这事我还真不知道!没人跟我说啊!”伯父笑着说,拍了拍大腿,眼里流露出艳羡神色,顿了几秒问道:“那你们家应该补了不少钱吧?” 李辰没说话抬起头看着伯父憨厚地笑了笑,继续包着饺子。 “他们家给分了两套房,就在客运站那边,还补了不少钱,估计一百多万是有的吧……”表姑停下手上的动作,对伯父使了个眼神。 “分了两套房,还补了一百多万………”伯父似乎被这个消息震惊到了,重复了一遍表姑的话。 第10章 家的记忆 大年三十那天乔知意起了个大早,与其说她起的早,倒不如说是被吵醒的。 小区楼下有小孩玩摔炮,硬生生地把她从睡梦中震醒了,睁开眼,看到窗外的光映着姜黄的棉麻混纺窗帘,在白墙上投了一个淡黄的矩形。 她把头缩进被子里,习惯性地解锁手机后点开微信。 因为内心怀着对严时雨的愧疚,总想找点机会说点什么拉近一下这段时间对他的淡漠,但是又总觉得怎么做都显得过于刻意似的。 她想等着除夕的十二点一过,就可以给他发新年祝福,反正那个时候大家都会被祝福轰炸,混在一起,几乎看不出目的性。 乔知意看了一眼手机右上角的时间,才早上七点二十分,距离农历新年还有十七个多小时。 她看到朋友圈有个红点,下意识地点了进去,页面加载之后看到的第一张照片是一张红灯笼,挂在阳台上,后面是青蓝的天,没有一丝杂质,像免冠照上的背景色。 突然心猛地跳了一下,才发现那是严时雨发的朋友圈,她小心翼翼地点了个赞,页面往上滑,突然微信跳出消息提醒。 严时雨:“这么早就起来了?” 乔知意在对话框里打下“是啊”,手指在屏幕上悬空停顿了一下,感觉有点太生硬了,又把那两个字删掉,在表情收藏里选了一张小猫的表情包发了过去。 他接着回复:“今天有什么安排?” 乔知意想着,今天是年三十,要去墓地看一下爸爸,然后就是帮伯母准备团年饭,但是这两件事她还不确定先后顺序,组织了下语言,发过去:“帮忙准备团年饭,还有要去墓地看一下我爸。” 原本打下这行字的时候,看到严时雨那边的状态显示正在输入,消息发送后,对面也没有发过来。 过了好几秒他才回复了一个极其简单的:“嗯,那你忙吧!” 有种热脸贴冷屁股的感觉,在看不见表情听不到语气的文字聊天中,这样的字就是代表着敷衍和没有耐心,虽然理智和经验告诉她他肯定不是那个意思,但心里还是那么小小地丧气了一下。 之后她起床洗漱,穿好衣服出了房门,看到伯母在厨房忙碌,她推开厨房的推拉门,伯母一看她就笑着说:“起来了呀,我煮了年糕汤给你盛一碗吧!” 乔知意看着锅里翻滚的白色片状年糕,久违的香味忽然就带动了与之相关的记忆。 她脑海里与这味道捆绑的画面是每年的冬天,在上学的早晨,她走出房门就会闻到这个味道,爸爸给她煮好的年糕稀饭或者是年糕瘦肉汤放在餐桌上,等她收拾好了出来正好可以吃,不冷也不烫。 乔知意低头吃着年糕,忽然眼泪就砸在了碗里,她抽了一张餐巾纸捏在手里,调整了一下情绪,然后擦掉眼泪。 正好伯母从厨房端着碗往这边走来,她吸了吸鼻子说:“大伯和慧琳姐还有奶奶怎么都不在?”乔知意坐着的方向正对着奶奶的卧室,卧室的门开着。 伯母把碗放在桌上,拉开椅子坐下,慢慢说道:“你大伯带着奶奶去社区医院了,今天有个老年人的检查,免费的。” 乔知意“哦”了一声。 “慧琳她起的晚,不用管她,你吃你自己的就行。”伯母补充说道。 “我今天要去看一下我爸……”乔知意说完停顿了一下,墓地距离伯父家有二十公里左右,没有直接到那边的公交车,而且今天是大年三十,即便是打车可能也不太方便,乔知意想着,堂姐有车,伯父也有车,他们应该会安排好的。 伯母先是叹了口气,继而笑了笑说:“今天是该去看看你爸,你大伯的车子发动机有点问题不知道修好没有,等下他回来我跟他说。” 乔知意看着伯母点了点头。吃完早饭她回到房间休息,拿出电子阅读器看书。 过了会儿听到外面有动静,抬头凝神细听,是大伯和奶奶回来了,乔知意正看到精彩的地方不愿意挪窝,她低下头继续看书。 过了会听到伯母对大伯说:“小意今天要去看看她爸,你问问你那车今天能不能弄好?” 大伯说:“修车的说了,至少得一星期,这大过年的别人还得休息几天,不会那么快好。” 伯母没说话,大伯接着说:“开慧琳的车去就是了,她要是不愿意的话我送小意去。” “啪”伯母一掌拍在伯父身上,羽绒服的面料一掌拍下去像是什么爆破了一样,吓得房里的乔知意一个激灵。又听到伯母收紧了嗓子低声说:“慧琳的车那是结婚的嫁妆,婚都还没结就先装了死人的东西去墓地,多晦气,那肯定不行的!” 大伯听了这话有些来气地说:“你这人说话越来越刻薄了!那是我一个爹妈生的弟弟,你能不能有点良心!” 伯母冷笑一声说:“我怎么没良心了?他死又不是我害的,我这好吃好喝地伺候他闺女这还叫没良心?” 伯父听了,叹了口气,气势一下就降了下来,哄着伯母说:“好了,我也知道你的良苦用心,多大点事……” 伯母“哼”了一声,转身去了厨房。 乔知意抬头,盯着关着的房门看,看久了,眼睛有些瑟瑟发胀,她眨了眨眼,感觉心里像被什么掏了一下,一下子整个人就乏了起来,她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到床边躺下,躺了会儿感觉有点冷,扯过被子的一角盖住半个身子,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伯母过来敲门叫她才醒,看到伯母脸上的笑,恍然间还以为之前她和大伯的那段对话是自己的一段梦。 伯母站在房间门口说:“小意,你不是要去看你爸爸吗,阿辰过来了,正好他今天有空让他陪你去吧!” 乔知意坐起来,呆了几秒说:“好啊。” 伯母又说:“那你收拾一下你们就去吧,早去早回,阿辰在客厅等着你呢。”说完伯母就关上了房门。 乔知意觉得心里特别难受,但是理智又告诉她现在不能闹情绪,有什么事去看完爸爸了再说。 她拿上手机和平常随身背的包走出房间,一出来正好看到李辰抬头往这边看过来,她对他礼貌地笑了一下。 李辰从沙发上站起来,说道:“那我们现在就出发?” 乔知意点点头。 李辰跟伯母,大伯打了声招呼,两人一块儿下楼去了。 李辰开着车先是按照乔知意的指引,到了一家蛋糕店买了一个四寸的小蛋糕,又在隔壁水果店买了些水果,接着又去了白事用品店买了些祭祀用品,然后才出发往清泉公墓去。 清泉公墓在星洲的城郊,那边有一个大水库,三面环山,环境十分清静。 当年选中这块墓地是乔知意自己做的决定,爸爸去世后她算了一下账,除去治病花了三十来万,加上爸爸之前存折里的钱还剩下八万多,她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把剩下的八万元全部花在了买墓地上面。 她想着,自己作为女儿,今后也没有什么能够尽孝的地方了,给爸爸选一个环境好点的墓地是自己作为女儿最后能为他做的一件事。 到了墓地的入口处,李辰停好车,帮乔知意提着东西走进去,到了爸爸的墓位前,他轻轻放下东西,对着墓碑鞠了个躬然后说:“小意,我就不打扰你了,我去车上等你。”说完就转身离开。 乔知意看着李辰走开的背影,对他有种感激的心情。 她从包里拿出一包湿纸巾把爸爸的碑位都擦了一遍,把水果摆在碑位前,然后又把蛋糕拿出来,她蹲下来,看着墓碑上爸爸的照片说:“爸,今天是大年三十,我来看你了” “爸,你走后这两年我都没有过过生日,今天我带了蛋糕过来,你陪我吃吧,就当陪我补过生日好吗?” 乔知意在墓前蹲下,把蛋糕分成了两份,一份给爸爸,另一份拿起来自己慢慢地吃着。 这一天天气很好,水库的湖面反射出太阳的光,远远地看过去,像一面反光的镜子,山林里苍劲的树木对冬天似乎没有什么反应,依然巍峨苍翠地立在茫茫大山中不为所动。 乔知意忽然觉得当一颗树,一辈子在一个地方挺好的。 回去的路上,她心情才慢慢地好了点儿,路上和李辰聊了会儿,才知道他竟然只比自己大一岁,是一家工厂的设备员。 李辰问她:“你们过年放几天假呢?” 乔知意说:“放到正月初七。” 李辰又问:“那你初七就要去宁江上班了?” 乔知意笑着说:“是啊,假期总是短暂的。”说完这话突然想起来自己忘记买回宁江的票了,她急忙打开手机上的购票软件查票,果不其然,连无座都没有。 她叹了口气,把手机塞进包里苦笑着说:“没票了,还不知道几号能过去。” 李辰转头看了她一眼,憨厚的笑了笑说:“你要是定好了哪天回宁江,跟我说一声,我开车送你去吧。” 乔知意被这突如其来的好意震惊到了,她不敢当真,往返一趟八百公里,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只当他是说的客套话,便回他:“那倒不用这么麻烦,我到时候再看看,实在没票的话坐飞机也行。” 李辰接着说:“好啊,你到时候要去机场的话我也可以送你。” 乔知意没好意思再说拒绝的话,她点了点头说:“行。” 路程行驶过半,乔知意无聊地刷着手机,看到朋友圈里堂姐发了张照片,是他们一家吃团年饭的照片,一家人整整齐齐,其乐融融。 乔知意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接着她转头对李辰说:“等会儿你直接把我送到步行街那边吧,我去买点东西。” 李辰点了点头说:“好。” 乔知意也只是随便找了个借口,她不太想让李辰知道她太多具体的事,从第一次他带着年糕到伯母家来的时候,以及包饺子时的那些对话,她早就隐约地察觉到了伯母的意思。 一堆长辈围着两个未婚男女家长里短地说来说去,就只差一句话没挑明了。 看得出来李辰对她是有意思的,这次麻烦他送自己跑了一趟,也实属不得已,又想着这次欠了个人情,得想办法还清了,不然在他眼里看来,两人之间好像还有很大的可能性。 想到这儿,乔知意又郁闷了起来,她看着微信,不知道怎么就点到了严时雨的头像。 聊天框里的对话还停留在早上,他说的那句:“嗯,你忙吧!” 乔知意吸了口气,敲下一行字发过去:“忙完了。” 第11章 团年饭 李辰把乔知意送到步行街之后就回去了。 乔知意根据严时雨发的定位找了那家名为“祈祷”的咖啡店,走过去,远远地看到他站在口,他穿了一件灰白拼色的棒球服,下身是一条黑色的卫裤,悠然地站在阳光下,双手插在裤兜里,青春气息扑面而来,一瞬间仿佛回到了以前上高中的时候。 看见严时雨朝她这边看过来,对着他挥了挥手,加快脚步走过去:“你什么时候到的?” 严时雨说:“刚到没多久。”他说话时嘴角噙着笑,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我还以为眼花了看到了高中时的你。” 乔知意一愣怔笑了,“你怎么把我的台词抢了。” “那你还真说对了,这身衣服确实是高中时穿过的!”严时雨爽朗一笑,“你记忆还挺好的!” 其实乔知意对他这身衣服根本没有什么印象,却没想到让他误以为自己一直记得他高中时的一些细节。 她也没有去戳破这件事,一笑而过,问他:“你也没吃饭?” “没呢,我家今天就我一个人,我爸妈他们都不在家。”严时雨说着目光扫了一圈附近的街道,“我看这边的店都关门了,我们找个地方吃饭吧。”说完他看了下手机上的时间自言自语了一声,“都两点多了…” 乔知意点了点头说:“走吧,我也饿了。” 两人并肩走了几步,严时雨突然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眉头微蹙,带着疑惑问道:“你不是住在你大伯家么,他们没做团年饭吗?” 乔知意垂眉,咬了一下下嘴唇,再松开时唇上有两个小小的牙印,唇色红的像冬天刚上市的新鲜草莓,轻轻一咬就有香甜的汁水流出来。 “我去清泉公墓看我爸了,没赶上团年饭。”她的声音很低,带了点暗淡的情绪,严时雨听了,觉得难以置信,摇了摇头。 乔知意看向他无奈地笑了下。 不知不觉两人走到了人民广场。 “你站那儿我给你拍张照 。”严时雨拿出手机,脸上有股孩子气的欢喜,乔知意云里雾里,拍完照严时雨笑着说:“看看微信。” 配合自己的微信头像,这下才明白他的用意。 她的微信头像是自己五岁时在这里拍的,手上拿着一串糖葫芦,两张照片,同一个地点,跨越二十年的间隔。 忽然有些感动,连她自己都没有想过要留下一些时间的记忆,甚至她已经多年没有了拍照的习惯,盯上他的眼说了声:“谢谢。” 严时雨轻扯唇角:“咱俩什么关系,用不着这么客气。” 或许只是他无心的一句话,乔知意却五脏六腑各路感官都敏感了起来。 什么关系呢,对他来说,是老同学,是少年时代的好友,是久别重逢的家乡遇故知? 两人在广场上站了会儿,严时雨突然笑了一下。 乔知意不解地朝他看过去,问道:“怎么了?” 严时雨伸手抓了抓头发说:“大年三十有两个在大街上流浪没有饭吃的可怜虫。” 乔知意附和道:“而且还是饥寒交迫。” 严时雨问道:“你冷吗?” 乔知意“啊?”了一声,随即说道:“我不冷,我就是应景这么一说。”说完她笑得眉眼都弯了下来,觉得严时雨的反应比她的梗更搞笑。 然而严时雨的目光仍停留在她脸上,看到她着急解释的样子,唇角不由得勾起了弧度。 “要不,去我家吃饭吧!”严时雨似乎也没辙了,走了一路都没有看到一家开门的饭店。 乔知意犹豫了下,问道:“这…合适吗?” 严时雨吐出一口气笑着说:“有什么不合适的,走吧!” 说着就往停车的地方走去。 两个坐上车,乔知意扣好了安全带,他的车里很干净,除了中控台上放了一瓶车载香水之外没有一点多余的装饰,车里淡淡的柑橘调的香味。 乔知意也不知道严时雨有没有察觉到自己对他态度的转变,其实她这两天一直想着要不要跟他解释一下自己之前对他的误会。 突然又想到了上次出差到瑞和,陈琪书在车上说的那句:“我们严总也好事将近了。”那么既然他和张米柔的误会已经解除,又听秦飞说他一直是单身,所以乔知意心里还是有点疑惑。 “在想什么呢?”乔知意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被他突如其来的发问愣住了,大脑一瞬间宕机了几秒,他仿佛有某种特异功能,能看穿她心思似的,见乔知意没说话,他直接跳过刚才的问题扯了个别的话题。 “你还记得高中时摄影社的那个社长吗?” 乔知意垂下眼睑想了下说:“记得,他叫张什么来着,挺有才华的一个人。” “张旭,他比我们高一届。”严时雨说。 乔知意不知道严时雨为什么突然说起了他,她侧过头去,看到严时雨的侧脸,轮廓有起有伏,那张完美到极致的动漫脸这些年似乎也没有什么变化,除了他下巴多出来的一块若影若现的青色的呼之欲出的胡庄。 心里明明知道这样毫不掩饰地盯着他看,他肯定会察觉,但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不担心这些细节了,她的心突然坦荡了起来。 “怎么突然说到他了?”乔知意回过头来,视线移到挡风玻璃上。 “他要结婚了,和张米柔。”严时雨淡淡地说。 乔知意心里一紧,好像对张米柔这个名字已经有了某些习惯性的反应,毕竟在过去的那么多年,这个名字让她产生的误会也才消失两天。 她吸了一口气问道:“你要去吗?” 严时雨反问:“你去吗?” 乔知意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过了会儿她说:“毕业后摄影社的聚会我都没有去参加,跟他们也一直没有联系,我就不去了吧。” 严时雨扶着方向盘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了声:“也是。”后面就没再说什么 。 到了严时雨家,他站在玄关处从鞋柜的最顶层拿出一双拖鞋递给乔知意,乔知意接过来,看到上面的吊牌还没拆,扯了两下没扯掉,就直接穿上了。 跟着严时雨进去,那是一套复式的别墅,挑空客厅加上一整面落地玻璃墙,显得室内光线特别明亮,米色的真皮沙发呈L型摆放。 沙发后面三米处是一张灰色大理石岛台,再后面是半开放的厨房,严时雨站在岛台后面问:“喝点什么?咖啡?茶,还是果汁?” 乔知意走过去,隔着岛台微笑着说:“喝茶吧,咖啡太苦,果汁太甜。” 严时雨点头说:“那你先坐会儿,我先烧壶水。” 烧好了水严时雨从厨房的抽屉里拿出一条围裙系上,看到乔知意还站在岛台旁,他走过去随意地说:“家里也没什么菜,我就随便做点,再煮点饺子可以吧?” 乔知意笑了,说:“我不挑食,你需要帮忙吗?” 严时雨摇摇头说:“你今天是客人,就好好休息吧,等会好了我叫你。” 说完他转身去开冰箱门,低着头在冷冻层的抽屉里翻来翻去,看到这一幕,乔知意突然觉得有点搞笑,拿起手机偷拍了一张。 小时候翻冰箱偷吃冰激凌的男孩长大了也会翻冰箱找菜做饭。 虽然她没见过他小时候的样子。 她无所事事地走到沙发旁的落地窗前,窗外是两米来高的茶轩竹形成的一道绿篱,底下稀稀疏疏地摆放了一些花盆,有一盆君子兰,叶子已经黄了一片。 君子兰这种娇贵的植物不费心是养不好的,再结合今天大年三十严时雨家里的情况来看,她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严时雨做好了饭叫她,她走过去在餐桌前坐下,看到桌上有一盘香煎牛肋条,一盘烤西兰花和小番茄,上面淋了焙煎芝麻酱,还有一盘炒鸡蛋。 乔知意看了看,有种熟悉的感觉,想起来之前上班时同事点的牛马套餐。 严时雨手上拿着筷子,伸手递向她:“先吃吧,饺子还在锅里煮着,再等几分钟。” 乔知意接过筷子夹菜吃,漫不经心地问:“你爸妈怎么过年都不在家?” 严时雨拿着筷子的手顿了下:“他们都有自己的事在忙。” 乔知意没继续这个话题,她点了点头:“看不出来你还会做饭,味道还挺好的。”说完她竖起大拇指给了他一个赞。 严时雨忍俊不禁,对她这个动作逗笑了。 过了会儿定时器响起,严时雨放下筷子去厨房盛饺子,乔知意跟在他身后一块过去,站在他旁边,看他用漏勺把饺子舀进碗里,忽然,她撇到了他右手臂有个硬币大小的红色。 乔知意下意识地抓过他手臂,盯着那块红色看了下,是烫伤的痕迹,她抬头问他:“刚才做饭烫的?”因为紧张声音带了点颤音。 严时雨一脸的无所谓,笑着说:“没事,过几天就好了。” 乔知意抓着他胳膊拉着他走到水槽旁,打开水龙头给他冲烫伤的地方,严时雨解释道:“我已经冲过了的。” 乔知意语气坚决地说:“至少要冲十五分钟才可以!” 严时雨垂头盯着水柱看,乔知意的手还抓着他的胳膊,像是怕他逃跑似的,严时雨把她手拿开说:“这水太凉了,你别碰。” 冲了一会儿,严时雨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乔知意急忙关掉了水龙头,抽了两张纸巾给他擦干胳膊上的水珠,手指碰到他胳膊的一瞬间打了个寒颤。 乔知意皱了皱眉,自己太疏忽了,完全忽略掉了冬天冷水的冰凉程度,她又有些懊恼自责,无意识地用自己的手掌心去给他的胳膊升温。 “还冷吗?有没有好点儿?”乔知意说着抬起头看向他,眼里是急切的关切。 突然四目相对,严时雨看到她微微蹙起的眉头,卷翘的睫毛轻轻颤动,他嘴角轻轻拉扯出一条弧度说:“不冷了。” 他的视线太过专注,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滚烫重量。乔知意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两人之间的距离过近,近得能感受到他呼吸的温度,近得能看清他眼底自己的小小倒影。 她转身端起饺子往餐桌走去,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心思好像都飞出去很远。 吃完饭,严时雨带她上楼参观。 他轻推开一间房门说:“这是我的房间。” 乔知意走进去,看到房内十分干净整洁,角落里有一张带着玻璃门的展示柜,里面全是乐高积木。 展示柜旁边的墙上挂了一张白色的金属展示板,上面用磁铁贴了许多票据,还有几张拍立得照片,照片上的图案已经有些发白,像以前胶卷相机曝光过度拍出来的照片,看不清上面的人物轮廓。 忽然角落里一张不起眼的照片吸引住了她的目光,一个少女,穿着件嫩黄的外套,望着远处的天空,那天空是乌云密布的灰色,让人有种强烈的压迫感,少女衣服的一点亮色仿佛点亮了照片里的灰,让人的目光不自觉得往少女身上看去。 乔知意看了两秒,忽然反应过来。她指着照片笑着对严时雨说:“这是你拍的我?” 大概时间有些太久了,他早已把这种自己朝夕相处的细节内化成了一种习以为常,被人突然一问,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对方具体在说什么。 严时雨朝她手指的地方看过去,才看到角落里的那张照片,他低头笑了下,随即抬起头来迎上她的目光说道:“是啊,那天我正在楼上试相机,突然看到你跑过来在下面躲雨。” 乔知意盯着那张照片看,她还记得那天在凤凰山躲雨的情形,高中毕业后她曾以为,那个借伞给她的少年从此他们注定要相忘于江湖,她也做了好所有的准备,可是后来却发现,这只是命运给她开的一个玩笑。 下午四点严时雨送乔知意回大伯家,分别前严时雨问她:“你什么时候回宁江?到时候说不定可以一起去。” 乔知意心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喜悦:“那看你的时间吧,我都行。” 严时雨点了点头:“我等会儿要去南安乡下我外婆家过年,这几天估计都呆在那边,等我定好了时间再跟你说。” 乔知意微笑着说:“好啊!” 两人在小区门口分别,乔知意目送严时雨的车开远了才往小区走去。 回到大伯家,看到他们一家人都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伯母见她回来了,笑着迎过来:“小意,你吃饭了没?本来团年饭是要等你回来再吃的,只是你姐夫突然送东西过来,他又没吃早饭,我们就提前吃了,没等你,你别往心里去!” 乔知意勉强地笑了笑说:“没事,我吃过了。” 伯母拍了拍她的手说:“那就好,等会晚饭我再加两个菜,你先看会儿电视吧。”说完伯母往厨房走去。 乔知意走到沙发旁在奶奶旁边坐下,陪她看了会儿电视,过了会儿她拿出手机在地图上搜了一下从星洲到南安的距离,过去有四十五公里,开车要一个小时左右。 突然这时候想到了严时雨烫伤的胳膊,她想给他买点烫伤药。 点开微信给他发信息:“你出发了吗?” 严时雨秒回:“还在家呢,收拾一下东西就准备去了。” 乔知意:“你把地址发我一下,我给你买点烫伤药叫外卖送过去。” 严时雨:“不用了吧,太麻烦了,一点皮外伤不碍事。” 乔知意有点无语,又有点生气,连呼吸都不自觉地变得沉重了起来,在表情收藏里找了张小猫生气的表情包发了过去。 严时雨马上回了一个“瑟瑟发抖”的表情给她。 乔知意看了,忍不住笑出声来。 堂姐听到声音,转过头来看她,“小意,你不会谈恋爱了吧!” 乔知意一愣怔,慌忙解释:“没有,跟同学聊天呢。” 这时大伯说道:“这么大了也该找对象了。” 乔知意没接话,堂姐接着说:“我看阿辰挺好的,你们俩年龄也相仿,应该聊得来,最重要的是他家条件那么好!” 大伯附和道:“阿辰这孩子我看着长大的,没有哪个男孩子像他这么省心的,孝顺又心疼人,不少姑娘往上贴呢,人家也有自己的想法,不然也不至于二十六了还单着。” 乔知意笑了笑说:“二十六了,还男孩子呢…” 伯父说:“男孩和女孩本就不一样,男孩子成熟的晚,又没结婚不是男孩是什么。” 乔知意摇了摇头表示自己的不认可,大伯接着说:“我看他对你挺好的,小意,你可别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乔知意听了更无语了,这层窗户纸终于捅破了,她叹了口气,找了个理由回房去了。 第12章 新年快乐! 乔知意本来想除夕这天看完春晚等到十二点给严时雨发个新年祝福,春晚看到一半感觉实在无聊,便回了房间拿起阅读器看之前没看完的那本《呼啸山庄》。 盯着密密麻麻的字看,好久都没有翻页,屏幕上的字好像一个个飞了出来在眼前乱串,没办法读出一句完整的话。 她拿着手机靠在床头,困意袭来,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已经过了十二点。 抓起枕边的手机,点开微信,看到严时雨发了几个视频过来,都是拍的烟花。 视频里能听到小孩的叫声,她一个个点开看,在一段视屏中听清楚地听到了小孩在叫:“舅舅,好漂亮啊,快许愿!” 乔知意听着小孩稚嫩的童声,心情似乎也被那边的欢乐气氛感染了,有一种渺小的幸福感将她笼罩了起来。 她回复严时雨:“真好啊,还可以放烟花!” 之后却没见他再发过来,正准备放下手机充会电,他却突然打了视频过来。 视频里他的脸离镜头很近,说着话嘴里冒出的白气在他脸上打了个转才散去,一个接一个地像是一种视频特效,乔知意笑了笑说:“你把手机拿远点儿。” 严时雨自顾自地说着,没有应她的话,却还是顺从地把手机拿远了一点。 “刚才拍的烟花好看吧!”严时雨问道,眼里有一种孩子气似的骄傲。 乔知意沉吟道:“好看!很久没看过烟花了。” 严时雨眼神一溜,有种做贼心虚的偷感:“其实现在村里也不让放,我偷偷放的。” 乔知意忍不住笑了出来。视频里,他身后的夜色浓稠,偶尔能看到远处零星闪烁的烟火。 乔知意笑着说:“你这顶风作案啊!”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 严时雨那边镜头晃动了一下,夜色将他的轮廓衬得有些模糊,眸色却很亮,他说:“过年总得有点仪式感嘛,怎样,今年的春晚好看吗?” 乔知意顺势侧身靠在床头,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举着手机。 “看了一会儿就回房了,不小心睡着了,一醒来十二点都过了。”语气里有股微不可察的小小遗憾。 “不错!从去年睡到了今年!”严时雨调侃他,嘴里呵出的白气又在镜头前晕开一小片雾。 突然听到视频里小孩叫舅舅的声音,严时雨说了声:“我先挂了!” 就匆匆挂掉了视频。 乔知意那句已经到了嘴边的“新年快乐”被硬生生地堵了回去,她维持着举手机的姿势,愣了几秒钟,指尖还残留着屏幕的余温。 一种微妙的失落感,像细小的尘埃,轻轻落下。 她眉睫微颤,眨了眨眼,刚才那个短暂的视频通话好像一个不真实的梦,来的快去的也快。 她缓缓放下手机,心里有点空落落的,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几分钟后,手机屏幕又亮了一下,她抓起来看,是严时雨发的微信。 “豆豆吵着要放烟花,我先陪他玩。” 乔知意正准备回复,见屏幕上又跳出来一条消息。 “新年快乐!乔知意。” 后面跟了一个小小的烟花表情。 乔知意看着那条消息,嘴角慢慢扬起一个清晰的弧度。她敲下回复:“新年快乐!严时雨。快去陪豆豆吧。” 想了想,她又删掉了后半句,只留下“新年快乐!严时雨。”然后也学他加上了一个烟花表情。 除夕这天就这么过去了,她关了灯裹在被子里想到了半个月前在那场庆功会上遇到他的情形,那个时候的她怎么也不会想到今年收到的第一份新年祝福是来自他,带着一点戏剧性的巧合。 之后正月的几天一直下着绵延不绝的春雨,潮湿和寒气像一块浸了水的棉布包裹着整个城市,空气中弥漫着粘稠的湿气,凛冽的西北风中夹着细密的雨丝,不急不躁地飘着,时间都仿佛变得缓慢而粘滞。 那几天偶尔也会收到严时雨发来的微信,断断续续,带着一种日常的随意和漫不经心。 两人之间的联络并不密集,却像阴雨天气里偶然从云层缝隙漏下的一缕微光,让乔知意觉得有种意外的惊喜。 伴随着没日没夜的雨,乔知意终于把《呼啸山庄》看完了。关上阅读器的那一刻,荒原上激烈绝望的爱恨与窗外的风雨声交织在一起,让她生出一种奇异的恍惚感。 正月初六堂姐结婚那天乔知意醒来的很早,躺在床上听到客厅有了动静才起床开门,看到大家已经穿戴整齐,伯母一改往日的朴素化了妆,穿着一件枣红色的丝绒旗袍,脖子上戴了一串珍珠项链,伯父穿了一套黑色的西装,大家的脸上洋溢着幸福和喜悦。 八点钟大家出发往婚礼的酒店去,堂姐先一步跟着伴娘团到了酒店,此时由伯父开着车带着伯母还有奶奶一起,在车上伯母嘱咐乔知意:“小意啊,今天要辛苦你了,等会到了酒店你就负责照顾奶奶,奶奶行动不方便,身边要一直有人的。” 乔知意说:“我会照顾好奶奶的!” 伯母笑着对正在开车的伯父说:“时间过的真快,慧琳结婚了,我们也老了。” 伯父点点头说:“是啊,一转眼孩子们都大了。” 过了会儿伯母抬头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乔知意,脸上闪过一抹不寻常的笑说道:“小意,等你谈了对象,到时候结婚的话也得从这里嫁出去呢。” 乔知意没回话,她握着奶奶的手故意转移话题。 伯母却又将话题硬生生地拉了回去:“之前好几次有亲戚说要给你介绍对象,我也不清楚你有没有找男朋友当时就给回绝了,我还想着……” “你可别什么张三李四的都瞎给介绍!”伯父强行打断了伯母的话,“依我看,阿辰那孩子就挺好的!” 乔知意这才缓缓地明白过来了,原来叫她回来名义上是因为堂姐要结婚,实际上确另有目的。大伯和伯母两人在这一逗一捧的不要太明显了。 大概也是看乔知意对这个话题丝毫没什么反应,伯母和大伯才没继续往下说 。 到了举行婚礼的酒店,乔知意下车推着奶奶进了酒店,还好有奶奶在,她想着,不然这几个小时真不知道怎么熬过来。 那天李辰也在,他穿了件黑色的夹克,过来跟奶奶和她打招呼。 “嗨,小意,奶奶,你们很早就来了吧?”他说着走近了她们。 奶奶露出慈祥的笑,指着一旁的椅子说:“阿辰你坐。” 李辰故作轻松地坐下,一条腿翘到另一条腿上,好像很费心地在寻找聊天的话题,脸上有些不自然的紧张,一双眼睛似乎不知道该朝哪里看去,飘忽不定。 因为上次他送她去清泉公墓,她内心对他还是有些感谢的,所以也就陪他聊了会儿,后来婚宴开始他们又坐了同一桌,他似乎终于有了展示的机会,站起来给乔知意和奶奶夹菜,乔知意觉得难为情,脸红到了耳朵尖,那些菜她一口没吃。 同一桌的亲戚长辈看见他对乔知意的殷勤,就开起了玩笑:“阿辰,今天喝了慧琳的喜酒,下个就得喝你的了,可别让我们失望啊!” 李辰也不对那些玩笑澄清,反而躬谦地去给长辈敬酒,他有些笨拙地说着祝酒词,大家看来倒不觉得他不善口舌,反而认为他挺不容易,一时收获了许多夸赞。 之后他又趁着酒兴众目睽睽之下说道:“小意,我加你了的微信你通过一下。” 乔知意没给过他任何联系方式,她想到了那天晚上在大伯家表姑说要要加她,让同在宁江的表姐到时候和她联系。 乔知意抬头,看到了坐在正对面的表姑正凝视着她,起初,第一次在大伯家看到表姑的笑时觉得是宽厚仁慈的,是充满爱意和疼惜的,也只隔了几天再看时,同样的笑,却觉得是阴冷潮湿的。 李辰仿佛把她高高地架了起来,她要是不加他微信,倒显得她小家子气了。 “小意,人家阿辰跟你说话呢。”奶奶推了推她说道。 乔知意不情愿地拿出手机,点开微信上带了个红圈的通讯录图标。 直到下午两点婚宴才正式结束,因为奶奶有午睡的习惯,酒店这边还有些收尾的事情,伯父找人先送乔知意和奶奶回家了。 回到家里,奶奶却说睡不着,要乔知意陪她说会儿话,奶奶眼里似乎含着泪,她小心翼翼地问乔知意:“小意,你跟奶奶说实话,你爸爸没出什么事吧?” 听到这话,乔知意瞬间慌了神,今天一早她就察觉到了奶奶的情绪有点低落,还以为是因为堂姐要结婚,奶奶舍不得呢,这下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奶奶在想着爸爸的事。 乔知意心里其实也难受的不行,却还是要继续隐瞒下去,她一改平时的性格,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说道:“奶奶,您在想什么呢,我爸好的很,下次等他休假了就会回来看您的,您别多想了啊!” 奶奶看着乔知意吃惊的表情,才半信半疑地不再说了,接着她拉过乔知意的手说:“慧琳结婚,我给了她一点东西,这里还有一个是奶奶留给你的,你们俩姐妹一人一个。” 说罢,奶奶就从忱头下摸出一个手帕放到乔知意手上,乔知意感觉到分量有些沉,她小心翼翼地打开看到手帕里包着一只金手镯。 刚想开口说话就被奶奶抢先说了:“这是奶奶提前给你的嫁妆,不知道你什么时候结婚,奶奶可能等不到那天了,东西就先给你了,你好好拿着啊!”说罢奶奶抹了下眼泪。 乔知意握着那只沉甸甸的金手镯,心里一阵难受,她上前抱住奶奶说:“奶奶,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的,这个手镯我现在不能要,等我结婚的时候您再给我好不好?”乔知意轻轻地趴在奶奶身上,眼泪也控制不住的往下流。 突然听到开门的动静,乔知意赶紧擦干了眼泪,把手镯塞回了奶奶手里,再整理了一下情绪,走出奶奶的房间看到大伯和伯母都回来了,简单地打了声招呼他们就回房休息去了。乔知意重新回到奶奶房间,看见奶奶已经躺下休息了便回了客房。 她躺在床上,又习惯性地点开微信,这天严时雨没有联系她,已经初六了,他还没有告诉他几号去宁江。 退出微信前,一眼看到了李辰的微信,他的头像是个动漫人物,乔知意出于好奇点进了他的朋友圈,不是三天可见也不是半年可见,她一直往下翻到头,看到他最早的一条朋友圈发布于七年前。 大概看了一下他朋友圈里的内容,要么是工作相关的拍的一些大型机械设备维修或者组装的图片或者小视频,要么就是游戏截屏,剩下的大部分都是投喂流浪猫狗的照片。 乔知意看了一会儿,忽然觉得自己对他好像过于戒备了,他或许是一个简单的没有什么想法的人,有一点钝感,是个爱动物的善良的人。 于是乔知意打开微信的标签分组,把他分到了“亲友”的那组里。 虽然她不太发朋友圈,这样分组好像是在弥补自己先前对他的过度读解,果然还是自己小家子气了,乔知意想着。 第13章 雨后初晴 正月里连续下了一周的雨之后天空终于放晴了。 乔知意吃过早饭后给严时雨发了条微信。 “你什么时候去宁江?” 乔知意准备今天出去走走,这些天一直下雨感觉人都要发霉了,而且她自从这次回来星洲也没有回自己家去看看。 其实大年三十那天,听到伯母说不要开堂姐的车送自己去墓地,说很晦气,她心里是有很大的怨气的。但是因为这次回来时忘记把家里的钥匙带过来了,不然,其实那天她绝对会搬回自己家住。 她从行李箱里找了件呢外套穿着,拿上包准备出门,出门前又看了眼微信,严时雨还没有回复。 她背着包站在房间里又打下一行字给他发送过去。 “我准备这两天回宁江了,如果你不方便的话我就自己坐飞机去了。” 摁熄屏幕,把手机塞进包里,和伯母,奶奶打了声招呼就出门了。 走在路上,阳光照的她有些睁不开眼,她下意识地眯了眯眼,走出小区拦了辆出租车往自己家的方向去了。 在车上,她接到了蒋明悦的微信语音。 “小意,你这几天失踪了?都不跟我联系!”蒋明悦在那边嘟囔道。 “对啊,这些天我都在外面鬼混,玩的太开心了把你给忘了!”乔知意边说边笑,在大伯家呆着的那几天简直跟坐牢一样,天气又不好,向来性子安静的她也快闷出病来。 “我过年都无聊死了,天气不好也没去走亲戚。”蒋明悦抱怨着。 电话这边乔知意完全能够感同身受,甚至有过而无不及,她说:“我这两天就要回宁江了,你要不要出来?我们去逛逛?” “这么快就要走了?”蒋明悦问。 “我都呆了一周了!而且我必须得赶紧找工作,不然要喝西北风了!”乔知意解释道。 “行!你发个定位,我去找你吧,中午一块儿吃饭!”蒋明悦好心情地说。 挂了语音电话,乔知意又给她发了一段文字:“我先回一趟家看看,然后去高中走走吧。” 蒋明悦回复她:“OK,那十一点我们高中门口碰面。” 乔知意的家,在星洲老城区一个综合市场后面,藏身于闹市区,是由几栋四层高的筒子楼组成的,没有什么正儿八经的小区大门,是当年供电所和一家国有工厂的家属院,按照现在住宅小区的标准来说,相形之下那里堪比贫民窟。 下了车,乔知意慢慢走进去,楼房的外墙有的地方已经被风化成了斑驳的深浅不一的颜色,脱落的外墙涂层露出里面的红砖,像年代剧里的布景。 几栋矮楼被一条主路左右隔开,路两边是高大苍翠的香樟树,遮天蔽日,几乎快与楼齐高。 走在这条路上仿佛穿梭在一道天然形成的拱门里,阳光透过叠叠层层的树叶挤进来,在地上形成光斑。 走到最后一排,左边那栋四楼便是乔知意的家。 她站在楼下仰头看到自己的阳台,阳台上的玻璃窗上贴了两张红色的“福”字,那红色隔着玻璃,经过两年的风吹日晒已经褪了色。 乔知意还记得那是爸爸查出肺癌的前一个春节时他们贴上去的。 她站在楼下,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感觉全身无比地舒坦,放松,这里才是她的家,她微笑着走进单元门,拾级而上。 她的手轻轻触摸着木质扶手,上面的棕红色的油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重新涂上去的,摸上去有股凉意,她以为是油漆没干,抬起手来看了一下掌心,手心干净如初,原来只是因为前几日太过潮湿,扶手上有一层薄薄的水汽而已。 走到四楼,她站在家门口,门上的春联还在,颜色依然是明艳的中国红,是她心脏的红,是她热烈克制的不肯视众的倔强,她靠着门,低声说说:“爸,我回来了。” 呆了会儿,她下楼往综合市场走去,穿过市场就是大马路,有到星洲一中的公交车。 市场的一楼是卖粮油杂货的,进深有五十米左右,她走着突然听到有人叫她名字,抬头四处张望了一圈,然后继续往前走,心里想着“是幻听吧!” 突然,有个人影从旁边闯进了她视线里,她惊了一下,定睛一看原来是陈琪书,乔知意拍了拍胸口诧异地说:“陈琪书?你怎么在这里?” 陈琪书指了指旁边的店铺说:“帮我爸看店呢。” 乔知意朝那店看了一眼,是卖调味品和腌制品的店。她面带微笑问:“你们生意还好吧!” 陈琪书坦诚地说:“嗯,还不错,比平常忙多了!” 乔知意点点头,算是回应,忽然她想起来之前他说的那句“我们严总也好事将近了”她心里突然激烈地跳了几下,姿态随意地问他:“你之前说你们严总好事将近了,是什么好事呀?” 陈琪书有点意外,没想到乔知意突然问起了这个,他都快想不起来自己是什么时候说过的这话。 但他也不纠结,直言不讳地告诉乔知意:“他的相亲对象呀,之前还来过我们厂里,他家里好像要安排他们订婚了吧…” 乔知意愕然,脸上的笑突然僵住,这时店里的人喊着:“老板,结一下帐!”陈琪书匆忙打了下招呼就去接待客人了。 乔知意纵然想知道更多的内情,但也做不到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去打破砂锅问到底,她对着陈琪书挥了挥手示意“那我先走了。” 和蒋明悦碰上面之后,两人走进星洲一中闲逛,操场的草坪上有三五成群的大人带着小孩在玩耍。 乔知意看着这热闹的景象惊讶地说:“怎么感觉这学校都变成公园了!” 蒋明悦挽着她胳膊说:“你不知道吧,两年前市里的几所学校就已经实行休息日对外开放了,市民都可以过来玩。” 乔知意笑着说:“那还挺好的。” 不知不觉两人走到了教学楼前,乔知意在楼前的光荣榜上看到了严时雨的照片,下面的文字写着:“2015年高考录取光荣榜 姓名:严时雨录取大学:北原大学 ” 他旁边则是张米柔的照片,两人一样的学校。 蒋明悦说:“高中的时候就有谣言说张米柔喜欢严时雨,因为她总喜欢往摄影社跑,但又不是社团的成员,再加上后来他们又考上了同一所的学校,所以那些谣言就跟真的一样。” 蒋明悦的话里带了点解释的意味,好像在澄清之前的误会事件。 乔知意也听过那些谣言,不过那时候她已经退出了摄影社。 蒋明悦突然又问:“哎!小意,你那时候在摄影社不是好好的嘛,怎么突然就退出了,你不知道那时候还有人说是因为……”说到这里蒋明悦突然住了口,好像接下来的不是什么好的的话似的。 乔知意哪里肯放过她,她看向蒋明悦说:“因为什么?” 蒋明悦拉着乔知意往操场走去,说:“有人说是因为张米柔你才退出的。”说完蒋明悦叹了口气又补充道:“当时也不知道谣言是怎么传出来的。” 两人走到操场上的看台前坐下,乔知意的脸上有一种释怀的笑,她淡淡地说:“张米柔的结婚对象是那时候的摄影社的社长。” 蒋明悦听了唏嘘不已:“不是吧!那这么说来……岂不是你一直在背锅!” 乔知意抬头看着远处的天空,退出摄影社是在高二上学期快结束的时候,爸爸在一次抢修高压线路的时候受了伤,从高处摔下来腿骨折住了一段时间的院。 原本那时候她已经有志于将来要学摄影,甚至爸爸也告诉她将来如果她愿意的话也可以送她出国留学。 但是那段时间,她突然改变了想法,她觉得学摄影花的钱太多,将来指望这个专业似乎也难以出人头地,是一个投入和回报不成正比的专业,对他们这种普通家庭来说并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但是她不想让爸爸知道自己内心的顾虑,所以止步于此的第一个决定就是退出摄影社。 高二下学期严时雨也退出了社团,她也没有问过他退出的原因,只是明显地感觉到那段时间他似乎心事也很重的样子。 忽然她愣怔了一下,心里冒出一个不合时宜的推测,有没有可能严时雨的退出和她有关。但是很快她又否定了,因为那段时间严时雨对她也有一点冷漠。 “走吧…肚子饿了,我们去吃饭!”乔知意站起来,把手伸向蒋明悦,蒋明悦拉着她的手借力站起来,两人往校外走去。 晒了会儿太阳,两人都出了一层薄汗 。 星洲一中附近有一条吃街,两人往那边走去找吃饭的地方,这天是大年初七,许多餐饮店都已经开始正常营业了,她们找了家本地的小炒菜馆进去吃饭。 吃饭期间乔知意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跳出来微信提醒。她点开看,是严时雨发来的,回复了她今天出门前给他发的微信。 “抱歉,我可能没那么快去宁江。” 乔知意看着那行字,莫名地情绪有些低落起来,联想到陈琪书说的他相亲对象的事,她有点儿生气,有种被欺瞒的感觉,她置气地按熄了屏幕,将手机屏幕朝下扣在桌上然后继续吃饭。 “谁惹你了?脸色这么不好?”坐在对面的蒋明悦把这一幕都看在了眼里,她对乔知意的性格再了解不过了,不到一定程度她不会有这么明显的反应。 “没什么,吃饭吧!”乔知意的语气里带了点寒气。 蒋明悦扯了下唇角,露出一个等着吃瓜的笑容没再继续追问。 吃完饭,两人找了家咖啡店坐着。 蒋明悦在刷短视频,不知道看到了什么有趣的内容呵呵笑个不停,对面的乔知意却愁容越来越深。 十几分钟后蒋明悦觉得时机已到,她退出短视频app把手机放回口袋,然后直视着对面的乔知意直奔主题:“我的大小姐谁惹你啦?跟我说说说呗!” 乔知意叹了口气说:“你有没有听到秦飞说过严时雨有个相亲对象?” 蒋明悦一听,噗呲一下笑出声来,她摇了摇头说:“没听说过。” 乔知意疑惑地看着她:“你笑什么?” 蒋明悦收回笑,切换了严肃的表情说:“所以,你是吃醋了?” 是吃醋吗?乔知意自己都不知道这种情绪的发生是怎么来的,她只是觉得既然他有相亲对象,为何又对自己有一种特别的关心,甚至除夕跨年的那天还给自己打了视频。 乔知意摇了摇头说:“不是。” 蒋明悦字正腔圆地说:“你还喜欢他!” 乔知意听了这话,脸上顿时飞红了,她感觉到浑身的血液似乎都沸腾了起来,她不知道要怎么反驳,她根本没有道理反驳,因为蒋明悦说的没错,她喜欢他,一直喜欢着他,即便中间有过几年的断联,对他的感情也从来没有消失过。 乔知意垂眉无言,蒋明悦身子往前倾,靠近了她说:“你要让他知道才行!” 乔知意连忙摇了摇头说:“不行,他现在有相亲对象,可能快要订婚了,而且……” 蒋明悦说:“哪又怎样?是快要订婚又不是已经订婚,你还有机会啊,勇敢点儿小意!” 这个话题被突如其来的一个电话打断了,伯母打电话给乔知意说:“小意,你不是说你这两天就要去宁江了嘛,正好表姑明天也要去,你们可以一起去。” 乔知意说:“我没买到票呢,表姑她是坐动车还是飞机?” 伯母说:“是阿辰开车去,你表姐去欧洲旅游回来了,表姑去那边住段时间,看看你表姐,阿辰他要去做一个近视眼的手术,就决定一块儿去了。” 乔知意短暂地想了一下说:“嗯,可以,那我和他们一起去吧。” 挂了电话,乔知意勉强挤了个笑说: “就这样吧!”仿佛是对前面那个话题的一个终结。 蒋明悦笑着摇了摇头说:“行吧。”她的笑另一层的含义是“这个瓜我吃定了!” 第14章 微醺 晚上乔知意在房间收拾行李,他们已经定好了第二天吃了早饭就出发去宁江。 她把行李箱摊开放在地上,带来的衣服一件件叠好放进去,整理完行李她站起来扫视了一圈房间,看看还有什么东西落下了,突然放在床头柜的手机屏幕亮起,震动的嗡鸣声也随之而来。 她走过去在床沿坐下,是严时雨发来的微信视频,她只是盯着手机看没有去拿,她的内心不知为何有了一种卑微的感觉,是从前从来没有过的,乔知意低下头等着他自动挂掉,但出乎意外的,竟然只有短短的五六秒他就取消了视频通话。 嗡鸣声戛然而止,乔知意拿起手机解锁,点开微信,不知道他此时有什么事要找她,她敲下几个字发过去:“刚才在忙,没听到。” 很快对面严时雨打字回复她:“你已经确定好什么时候走了?” 乔知意双手捧着手机,她想了想组织了一下语言,对面又发来一句:“我初十过去宁江。” 乔知意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是想让她等他一起去还是只是在回复她先前问他去宁江的时间。 她没继续想,直接回复他:“我明天一早就走了。” 几秒之后严时雨发来一个一路顺风的表情。 乔知意往后一倒,整个人呈大字型瘫在床上,她脑海里响着蒋明悦说的那句:“你得让他知道!” 乔知意顿了顿,她非常明白自己的心理,不过是害怕失败,到了连朋友都做不成的地步,是一个一点风险都不愿意承担的极端保守派。 但是其实她也觉得蒋明悦说的是对的,她讨厌这样的自己。 忽然乔知意想起来前几天在网上看到说今年元宵节的时候宁江有一场大型的烟花秀,她有些蠢蠢欲动,然后深吸了一口气,给严时雨发了条微信。 “元宵节那天宁江有烟火秀,一起去看吗?” 发送之后,她感觉到自己的耳膜突然传来了密集的鼓声,心脏似乎快要蹦出胸腔,她把手机塞进枕头下,然后拿了睡衣去洗澡。 直到临睡前,她才小心翼翼地把手机从枕头下掏出来,关了灯,身体像只蝉蛹一样在被子里蜷缩成一团。然后才慢慢打开微信,像那种开奖前的激动与不安。 “好啊,到时候一起去。”严时雨回复了她。 看到这句一开始是兴奋中带着喜悦的,但是渐渐的那种喜悦又骤然降了下来。 她其实知道,只是邀请他一起看烟花而已,他大概率也是会接受的,她要的才不是这种表面的东西,这一刻她才真正地意识到,自己对他是有一种**的,更准确地说是一种野心。 她感觉自己像喝醉了,有种微醺的感觉,飘忽忽的,突然她翻了个身,趴在床上,把枕头塞到胸口垫着,捧着手机鬼使神差地给他拨了微信视频过去。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机屏幕,在心里计时,一…二…三…还没数到四,视频就接通了。 严时雨应该刚洗完澡,他穿着灰色的棉质睡衣,头发湿哒哒地似乎还在滴水,睡衣的衣领处有几滴深色的被水浸湿的样子,他拿着一条白色的毛巾擦头发,表情有些意外,手机里传来低沉的嗓音:“怎么了?” 乔知意哑然,突然回过神来,有点后悔自己的冲动,尚存的理智拉住了她,以至于没有口无遮拦地说一些反常的话。 “嗯?” 严时雨坐下,拿近了手机,视频里他的脸被放大,看到他深邃的眉眼,目光中有种期待的神情等着乔知意回话。 “没什么,刚才没接到你的视频就给你打过来了。”乔知意不知道这个理由算不算牵强,此刻她已经完全恢复了理智,把已经到喉咙里的那句“想和你说说话”咽了回去。 对面严时雨淡淡地笑了下说:“哦,刚才打视频也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什么时候走,我这边有点事还没处理好,得再晚两天。” “嗯,没事。”乔知意语气随意,她其实差点儿就要问出那个关于他相亲对象的问题,片刻的冷静后她也意识如果问出来可能会让他觉得有种冒犯的感觉,毕竟他从来没有当天面透露过这方面的事。 之后两人又随便聊了点别的就挂掉了视频,乔知意开始期待元宵节的烟火秀了。 第二天起来吃完了早饭,八点半李辰准时到了大伯家,乔知意和奶奶道别,说下次假期会再回来看她,李辰帮乔知意拖着行李箱,两人和大伯,伯母道别后就下楼了。 车子一路往东,天空笼罩着一层阴霾,表姑因为晕车坐在了副驾驶的座位,乔知意个人坐在后座,偶尔和李辰聊几句,之后她觉得实在聊不出话题来,便从包里拿出阅读器看书,渐渐地有些头昏脑胀,关上阅读器靠在座位上睡着了。 行驶到一半,他们在服务区停车休息了会儿,乔知意站在服务区的门口吹了会儿风,天空比之前更暗了,过了会儿李辰站在车旁向她招手,示意他们要走了,乔知意回到车里,继续出发,路程还剩两百公里。 到达宁江的时候刚好十二点半,李辰根据导航直接开到了表姐住的小区,表姐李云婕在小区门口等他们。 上一次见她已经是很多年前了,乔知意已经记不清她的样子,唯一的印象是她长的很高很瘦,留着一头短发,打扮很中性,有一种同男性不一样的帅气,乔知意对她的第一印象很好。 时隔多年再次见到她,竟然感觉一点也不陌生,而且表姐也还记得她,她拉开后座的车门坐到了乔知意旁边。 正好到了饭点,表姐给李辰报了个饭店的地址,让他开着导航过去,表姐热络地和乔知意聊了起来。 “小意,听我妈说你也一直在宁江,之前我都不知道,不然放假的时候可以叫你过来玩。” 表姐说着就打开了微信,“你微信多少,我加一下你吧。” 乔知意点头说:“好呀。”心里却想着明明之前在大伯家表姑加了自己的微信说要让表姐加自己的,原来她并没有,而且后来第一个加他的却是李辰。 俩人互加了微信,表姐又问道:“你住哪个区呢?在哪里上班?” 乔知意说:“我住在中平区,上班也是在那边。” 表姐笑着说:“那还好,离我这儿不远,地铁也就四五个站,以后有空你可以过来找我玩。” 表姐说着伸手拢了下头发,乔知意无意间看到她耳朵后面有一个月亮形状的小小的刺青,只有五毛钱硬币的大小,再仔细看,她的发丝间有一缕挑染的蓝色,隐匿在黑色的头发里。 乔知意觉得她好特别,是和堂姐乔慧琳完全不同的性格,她更喜欢她,虽然两人也才刚见面没多久,但乔知意已经想好了,以后自己要和她多来往。 吃完饭,李辰开车往表姐家驶去,乔知意犹豫着对李辰说:“等会到了前面的地铁站就把我放下吧,我自己坐地铁回去。” 表姐挽留她:“你难得来一次,去我家坐坐休息会,再让阿辰送你回去吧!” “今天坐车有点累,想先回去休息。”乔知意的语气里带着歉意。 表姐表示理解:“也是,那让阿辰先送我们到家后再送你,你还有行李,开车方便一点。” 乔知意点头应下 后来李辰把她顺利地送到了公寓楼下,帮她从后备箱拎出行李箱,乔知意客气地说:“要不要上去坐会?” 李辰却很有分寸感地摇头拒绝了,他说:“我就不上去了,你先好好休息吧。”说完他摆摆手坐上车走了。 乔知意松了口气,目送他的车消失在视线里,才推着行李箱往电梯走去。 一回到公寓她就躺到了沙发上,坐了半天的车感觉腰都快断了,而且偏头痛好像也越来越严重,她必须得马上睡一觉来缓解。 她到卫生间洗了把脸,换上了睡衣,又打开了空调准备美美地睡一觉,刚上床闭上眼就听到了手机的震动。 接通了视频,屏幕上映出她侧躺的脸,带着显而易见的倦意。 “什么时候到的?看你一直没回消息。”严时雨问。 她眨了眨眼说:“十二点半到的,有点偏头痛,就一直没看手机。” 视频那头,严时雨的唇抿成一条线,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乔知意点开微信,看到他一小时前发了一张红色平安符的照片过来,照片下面的一行字是:“今天去了趟长明山,顺便帮你求的。” 乔知意忍不住笑了,心底泛起暖意,对他说:“谢谢,不过我本命年已经过了。” 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低沉而清晰:“岁岁平安,不限于本命年。” 乔知意感觉脸颊微烫,她顿了顿,然后沉吟道:“那等你来宁江了再给我吧!” 严时雨点头说:“好,我先给你收好了。” 乔知意对着视频做了一个“OK”的动作。 严时雨不再多说什么,叮嘱她快休息,就挂了视频。 他的那种微妙的,似有若无的关心总是会让乔知意萌生一种幻觉,觉得他对自己好像也有一种特别的感情,但他又给她一种淡淡的疏离感。 她希望得到一种热烈的,义无反顾的投入,希望有人在冷清而贫瘠的荒原上手持一把烈火朝她走来,带着光和温暖走进她。 第15章 晚安 回到宁江后的当晚寒流就席卷而来,乔知意窝在家里开始找工作,投简历,正儿八经地忙了两天。 这天下午,她刚参加完一个面试回来,是一家跨国供应链公司的职位。 面试她的人是一位西班牙女性,名字叫Nadia,三十多岁的年纪,说得一口流利的汉语。 Nadia十年前来的宁江,因为快要结婚了,她申请了调去西班牙分公司,公司给了她半年的时间培养新人。 面试时两人用英语交流,但当乔知意知道具体的职能时,内心突然有了一点不自信,她过去的工作经验是:做过一年多的兼职英语老师;做过两份外贸工作,但时间都不长。 Nadia说:“你有外贸经验,英语也流利,和我们的岗位要求还算符合。” 但她没有当场给出面试结果,只是说一周内会通知。 乔知意感觉这场面试的希望不大,回来之后,就将这事抛到脑后了,她坐到沙发上打开笔记本电脑找了一部国外的电影看,放松心情,不知不觉到了晚上六点。 突然起来这天严时雨要来宁江,她拿起电脑旁的手机点开微信,发了条消息给他:“你到宁江了吗?” “到了。”几乎是秒回。 严时雨的回复很简短,过了两秒新消息又弹了出来:“两点多到的,出门大采购了一趟,刚把住的地方安排好。” 乔知意起身接了杯水喝,靠着沙发蹲坐在地毯上,下巴抵着膝盖。手机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她没开灯,家里只有笔记本电脑屏幕的一点亮光充当照明作用,她指尖顿了顿,在手机上敲下:“你住哪儿?需要帮忙收拾吗?” 严时雨回复她:“我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 乔知意回了个“OK”的表情,放下手机突然觉得肚子饿了。她走到厨房打开冰箱,看到里面只剩半颗蔫掉的生菜和两瓶已经过期了的酸奶。 这几天忙着投简历,她连超市都没去过。点开外卖软件,翻了两页,突然想到要不要替他接风洗尘,欢迎他开始新的生活。 乔知意来不及多想,直接发微信给他: “时雨,你吃饭了没?晚上一块儿吃吧,我请客!” 严时雨秒回:“正准备点外卖呢。” 乔知意看着这几个字,是拒绝的意思? 随后他又发来一句:“还好你发的及时,还没下单。” 两人约在一家商场五楼的烤肉店见面,乔知意换好衣服拿起包就直奔那边,当她到的时候严时雨已经在烤肉店门口等着她了。 那天他穿了件黑色羽绒服,头发比上一次见面时短了些。“这家烤肉店是我刚才查攻略看到的,评价不错。”严时雨说着,推开门让乔知意先进。 乔知意很早就听说过这家烤肉店,但一直没有机会找人陪她一起来吃,跟着服务员的指引往里走,在空座上坐下。乔知意用手机扫码点了个两人套餐。 菜上的很快,服务员帮忙烤肉,烤肉的香气很快弥漫开来,两人边吃边聊。 “你几号开始上班呢?”乔知意将生菜包肉塞进嘴里,抬头问他。严时雨拉开易拉罐饮料的盖子喝了一口说:“可能后天开始正式上班吧,我明天先去趟公司办理入职。” 乔知意点头,算是对他话语的回应。 她想到以前周末的时候,因为总是要出去做兼职,一年到头也只有春节的时候能休息,一年中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不停地奔波,穿梭在人潮拥挤的地铁中,从中平区到安和区或者到更远一些的潜山区。 那几年她像不知疲倦的陀螺停不下来,偶尔遇上过节或是生日的时候也只是点一份平常不舍得点的外卖一个人吃一顿,她唯一的好朋友蒋明悦远在星洲,像这种可以和朋友一起在宁江吃一顿饭,对她来说是很难得的一件事。所以对她来说,这一顿饭莫名地有一种开启生活新篇章的意义。 吃完饭,两人走出商场沿着街道散步。冬夜的街上人不多,繁华中透露着一股寂寥,寒冬的深夜外貌姣好的年轻男女并肩而行,总会给人一种美丽浪漫的遐想,严时雨陪着乔知意往她公寓的方向走去,正好消消食。 路过一个网红打卡地时,他们看到几个年轻人举着相机在夜拍,乔知意停下脚步,看着他们嬉笑打闹,自言自语地说了句:“年轻真好啊。” 她突然想起高中时的摄影社,“转头问严时雨:“你那时候不是说要考导演专业的吗?怎么后来高二下学期突然退出了摄影社?” 严时雨的脚步顿了顿,沉默了一会儿,才慢慢开口:“那段时间我妈准备送我出国。” 乔知意愣住了,她从来没听严时雨说过这件事。高二下学期之后她只觉得严时雨突然变得很忙,摄影社的活动渐渐地也不怎么参加了,偶尔放学的路上遇到他,他也只是匆匆打个招呼就走。 她那时候也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突然他对自己也有点冷漠了,以为他是学习压力大,却没想到背后还有这样的原因。乔知意轻声问:“阿姨是因为不同意你学摄影,才要送你出国吗?” 严时雨摇摇头,脸上的神情有些凝重:“也不是,是因为我答应用考B大来交换不出国。” “原来是这样!”乔知意自言自语道。 风突然变大了,乔知意缩了缩脖子,把外衣的领子竖起来。 “怎么突然说到这个了?”严时雨抛来疑惑的神情。 乔知意看向他,微微一笑,随后摇摇头说:“没什么,就是刚才看到别人在拍片子,突然想到了以前摄影社的那些事。” 严时雨不再说什么,两人默默往前走,走进了一条地下通道。 通道里的灯光很暗,昏黄的光线顺着墙壁打下光影,有种舞台剧的意境。通道中间,有个流浪歌手在弹吉他,他穿着件黑色的皮衣,微长的自然卷发遮住了三分之一的脸,露出的下颌线很清晰,是张骨相很好的脸。 吉他声缓缓流淌出来,是板本龙一的《Merry Christmas Mr. Lawrence》。乔知意停下脚步,这首歌她很熟悉,高中时有段时间每天都在单曲循。 乔知意感觉自己的心突然被什么撼动了一下,有股莫名的悲伤占据了整个身体,她无法控制地任凭眼泪挂在眼睑上,她停住前进的脚步,从包里翻出一张现金,轻轻放进歌手的吉他包里。歌手抬头看了她一眼,说了声“谢谢”。 乔知意抬起头,看向身边的严时雨,接着前面的话题问:“为什么那时候你不想出国留学呢?” 严时雨转头回看她,他们正好站在地下通道的出口不远处,外面的风嘶啸着往他们扑来,掀起了乔知大衣的下摆。 他沉默了几秒,眼神落在她脸上,以一种回忆的神情说:“因为那时候有我不想错过和放弃的东西。” 乔知意张了张嘴,她稍稍迟疑了一下,没继续问,沉默着前走。 走出地下通道,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严时雨仰头看了看浓稠的夜空,说:“这次的寒流还挺猛的,要不打个车回去吧?” “不用了,走着其实也好好,刚才那里可能是在风口上,而且也快到了。”乔知意鼻子以下的部分都藏在衣领里面,说话的时候听起来有一种不真实的鼻音,好像是隔着千山万水通过无线电波传来的声音。她又拉了下衣领,和严时雨并排往前走。 剩下的路,两人都沉默了许多。乔知意的心绪有些纷乱,她不断回想着高中时的片段,想从过去的记忆里寻找严时雨口中“不想错过的东西”的蛛丝马迹,是摄影社?是那群和他一起打篮球的队员?还是……别的什么? 不知不觉走到了公寓楼下,乔知意停下脚步,转身面对严时雨:“我到了,谢谢你送我回来。” “不客气。”严时雨站在路灯下,光晕将他挺拔的身影勾勒得清晰明朗。 乔知意看着他脸上是平静的笑。 严时雨抬头看了一眼公寓楼问道:“你住几楼?” 乔知意随着他的目光往上移,说:“我住十二楼,今天太晚了,就不请你上去坐坐了。”语气里带着玩笑和歉意。 严时雨笑了笑说:“嗯,那你早点休息!我先回去了。” 乔知意点头:“那你路上小心。”然后在他的目光中转身走进了公寓大门。 其实她只是因为这几天忙着找工作,忘记收拾家里了,她不愿意被他看到自己生活中不经整理的一面,她低着头踏进了电梯。 回到家后她给自己倒了杯热水,捧着温热的杯子站在阳台上,看着楼下路灯下严时雨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夜色中。 接下来的几天,乔知意继续投着简历,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晚和严时雨的对话。 就在她几乎完全忘记了那家供应链公司的职位时,一天上午她收突然到了Nadia的邮件,她的面试通过了,要第二天入职。 乔知意喜极而泣,她第一时间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蒋明悦,蒋明悦似乎在忙,并没有马上回复她。 她又将好消息发给了严时雨,很快他回复过来:“太好了,这是一件值得庆祝,我请你吃饭吧!” 乔知意笑了笑,心里想着两人之间请客吃饭的频率好像有点儿太高了,但是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打字回复他:“好呀。” 上班的第一天,下班后她刚走出电梯就收到了严时雨的消息:“晚上一块儿吃饭吧,等会儿我过去接你。” 乔知意回复他:“好的,那我在公司楼下等你。”说完又给他发送了一个定位。 乔知意走到路边一家咖啡馆的橱窗外等候。玻璃上映出她的身影,她对着玻璃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 十分钟后严时雨开着车,停在路边,道路两边的法国梧桐粗壮的枝干直直地向上伸展,每年的冬天它们的枝干都会被修剪干净,看起来颓败又萧条,和秋天的浪漫景致完全不同。 严时雨打开副驾驶的玻璃朝乔知意看过去,她没发现他,研究起了咖啡店门口的招牌。 “听说这家店的咖啡不错,要尝尝吗?”身后传来严时雨的声音。 乔知意回眸,看到他的眼睛里有温柔平和的光,“那就点一杯尝尝吧!”乔知意原本对咖啡也没什么兴趣,不过听到他那样说倒引起了她的好奇。 严时雨推开咖啡店的玻璃门,两人一起进去,店里的装修是胡桃木的桌椅和吧台,搭配着极简风格的灯具,给人一种混搭中古风的感觉。 拿了咖啡坐上车,乔知意看到副驾驶位上放着他的一件烟灰色的大衣,她坐上去后将他的衣服拿起来放在自己腿上。 严时雨见状便说:“衣服扔后面吧,你这样坐着不舒服。” 乔知意的双手放在他的衣服上,她偏头看向他说:“没事,这样放着还挺暖和的。” 严时雨笑了下没再说话,目光扫过副驾驶的后视镜,启动了车子,随后问她:“想吃什么?” “都可以,你定吧。”她的手触摸到他衣服上柔软温暖的羊毛面料,带着淡淡的洗衣液的香味。 严时雨想了想说:“上次路过看到附近有家不错的粤菜馆,环境挺好的。” “行,就那家吧!” 路上两人各自聊了一些自己工作上的东西,不一会儿就到了那家餐厅。 那家粤菜馆果然如他所说,环境和菜品都很不错。吃饭时,他们又聊起了高中时的趣事,乔知意笑了笑放下筷子,脸上有一种不寻常的平静。 乔知意说:“听说人一旦开始怀旧就表示他老了。” 严时雨抬眼看向:“那你的意思是说我们都老了?” 乔知意低头笑了说:“当然不是,我只是发现不知道为什么和你在一起总会不自禁地想到高中的很多事。” 严时雨喝了一口水说:“那说明你那段时间过的比较快乐,所以总是会回忆起来。” 乔知意愣了一下,她想了想他说的并非没有道理,她确实只有高中那几年过的算是比较开心的。 吃完饭,严时雨开车送乔知意回去,这次他没有开导航,男人好像都这样,走过一遍的路都记得。 乔知意坐在副驾驶位,窗外是飞速掠过的都市夜景,霓虹闪烁,街上的行人模糊成一个快速倒退的黑影。 “听音乐吗?”严时雨突然问她。 “嗯,可以呀。”乔知意点头。 严时雨在触控屏上点了几下,车载音乐如水般流淌出来,柔和的旋律瞬间充满了狭小的空间。 在这小小的空间内,她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喜悦。那喜悦不是热烈的,而是温润的,像冬日里捧在掌心的一杯茶,从指尖一直暖到心底。 “这首曲子是《Merry Christmas Mr. Lawrence》的钢琴版!”乔知意有些惊讶,她转头看向正在开车的严时雨。 严时雨接上她的话:“那天在地下通道听到后,我就找来了这个版本。” 乔知意的心轻轻颤动,在快速流动的光阴中看出他的脸上有一种沉浸在音乐中的陶醉。 “这首音乐不错吧!”乔知意轻声问。 “嗯,有一种遗憾中带着希望的感觉。”严时雨说。 车子转过一个弯,宁江的夜景突然变得有点扭曲。 乔知意忽然明白了那天在地下通道听到那首歌时自己为什么会落泪,不仅仅是因为旋律的悲伤,更是因为在那个瞬间,她看到了青春里的某些遗憾,不仅仅是关于严时雨,也是关于她自己。 当她回过神来时,发现车已经停在了公寓楼下。音乐已经结束,早已自动播放跳到了别的歌曲。 乔知意缓缓地推开车门,冬夜的寒气猛地灌进车里,她迅速地关上身后的车门。 转过身来时却看到严时雨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下了车,他绕过车身走到她旁边,公寓楼下的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长,又交叠在一起。 乔知意看向他目若星朗的双眼,轻声说:“那我上去了。”声音在寒冷的空气中形成一小团白雾。 严时雨看着她,眼中有着路灯温暖的光晕。他颔首点了点头,嘴角微微勾起一点弧度 ,他的唇有一点干裂,乔知意摸到口袋里的润唇膏,她迟疑了一下,然后转身朝公寓楼的大门走去。 踏进公寓大门,身后的玻璃门缓缓地往中间靠拢。 “乔知意!”背后传来严时雨的声音。 她动作一顿,回头。 昏暗的光线下,他的眼神格外认真:“晚安!” 乔知意的心跳骤然失序。她点了点头,朝他微微一笑说道:“晚安…” 第16章 烟火秀 上了几天的班之后,乔知意感觉每天花在通勤上的时间有点多,现在住的公寓到这个月底合同就到期了,她准备搬到公司附近去住。 这一天是元宵节,之前和严时雨约好的晚上一起去看烟火秀,临近下班时租房中介小吴突然联系她,说有空房了要不要去看看。 她看了一下小吴发来的房源信息,就在公司附近,无论价格还是地理位置她都觉得很满意,于是决定下班了先去看房,然后再去看烟火秀。 小吴带她看的是一间一居室,进门之后就是一个开放式小厨房,左手边是卫生间,往里是客厅,再里面就是床,客厅和床之间有一个一米来高的置物柜,将功能区和休息区隔开了。整体感觉还不错。 乔知意想着自己目前住的房子到月底才到期,可以再多看看,多点选择。她没有表露太多看房的态度,跟小吴说需要再考虑一下。 做中介的对这种说词早已习以为常,小吴面不改色地说:“没事,不过现在找房子的人也多,这个地段的房源本来就稀少,你最好尽早决定。” 乔知意点点头说:“行,我尽早给你回复。” 看完房子她按照之前和严时雨约好的时间,晚上七点在星海广场碰面,她到的时候广场上已是人山人海,想到今天来看烟火秀的人肯定会很多,但是没想到会有这么多! 星海广场上有一个巨大的花篮,乔知意站在花篮前拍了个照片发给严时雨:“等会你过来了直接来这里,我就在这附近等你。” 乔知意这天穿了一件白色的羽绒服,头上带着一顶浅蓝色的毛线帽,深棕色的长发柔顺地披下来,因为长得瘦,皮肤又是天然的冷白皮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小了好几岁。 在等待严时雨的时候,她先在附近随意地走了一圈,找到了一个最适合看烟火的位置。 突然严时雨打来了电话,电话接通,听筒里传来他低沉而磁性的声音:“我到了,没看到你人,你在哪儿?” 乔知意加快脚步小跑着过去,严时雨的电话里传来她喘息的声音,他又开口说:“慢慢来,别着急!” 话音刚落,就听到背后有人叫他名字,他转过身去看到乔知意站在人群里,一群深色衣服的背景中她身着一身白,看起来很醒目也很亮眼。 乔知意朝他挥着胳臂,严时雨也伸直了手臂向她招手回应。他穿着一件黑色的羽绒服,站在花篮下笑的特别的灿烂。 乔知意手里还拿着手机,她迅速地点开相机拍给他拍了一张照片,然后若无其事地把手机放进口袋里直径走到他面前。 这时候天已经黑的很彻底了,广场上的红灯笼和装饰的彩灯全部亮了起来。 乔知意站在严时雨面前还在微微喘着气,呼出的气体变成一团团白雾被风一吹就散了,严时雨静静地看着她,眼睛里有星光点点,唇角轻轻地向上勾起,他看了一眼时间说:“烟火秀是几点开始?” 乔知意带着淡淡的笑意说:“八点准时开始。” 严时雨点了下头说:“那快了。” 乔知意转过身指了指刚才自己过来的方向:“我刚才去那边看了一下,那里我觉得视野还不错,我们去那边等着吧!” 严时雨咧嘴一笑,露出左脸不常出现的小酒窝说道:“好,那我们过去吧。” 俩人往乔知意指的方向走去的时候广场上的人似乎又增加了不少,以至于行走起来完全不通畅,几乎是贴着别人的后背在往前挪动,走了没几步严时雨就发现个头小的乔知意被挤到一边去了,离自己越来越远,他加快脚步往她的方向走去,然后伸出长长的胳膊一把拉住了乔知意的手臂。 乔知意根本控制不了自己前进的方向,几乎是被人流在推着前进,当她感觉到被什么拉住的时候,回过头来看到的是严时雨的脸,他眉头轻皱,几乎是把她从人群中强行拖了出来, 严时雨紧紧抓着她的胳膊,往四周眺望了一圈说道:“人太多了,我们要快点找个地方不能站在人群里,这样太危险了” 乔知意感觉自己先前说的那个适合看烟火的地方肯定也已经过去不去,那边肯定也已经挤满了人,她抬头问严时雨:“那我们现在往哪边走?” 严时雨个子高看的远,他发现现在人群都在往同一个方向去,也就是乔知意之前指的那个方向,严时雨看到反方向的人相比之下少很多,开口说:“我带你过去另一边” 俩人在人群中逆流而行,走的很艰难,但是好在最后终于走出了最拥挤的地方,严时雨抓着她胳膊的手一直没有松开。 “我看网上的攻略说那里是最佳观赏点,所以大家才都往那边去吧。”乔知意指着对角线的地方,从他们这里看过去能看到黑压压的一片人群。 严时雨抬头看看天:“这边视野也很好啊,没有建筑物遮挡,在这里看和那边看有什么区别,反正烟花都是在天上燃放的。” 乔知意顺着他的目光也抬头扫过一圈,发现他说的挺有道理,原来自己也被网上的攻略带偏了,现在回想起刚才在人群中拥挤的那一幕竟然有些后知后觉地恐惧起来。 她静静地看着严时雨,只见他镇定地看着对角线那边,似乎在思考什么,目光带着沉思,突然他从那边收回视线看向乔知意,俩人此刻对上视线,她直视他的眼,目光柔柔的,脸上是坦然的笑,她抿了一下唇笑着说:“谢谢你。” 严时雨淡然一笑说道:“谢什么?”他确实不知道乔知意为什么突然冒出个谢谢。 乔知意往前走几步,走到星海湖的护栏边,她双手扶在护栏上再次转过身来时眼里带了点星光,脸颊被旁边悬挂的红灯笼照出红晕,她缓缓地开了口:“谢谢你陪我来看烟火秀,还谢谢你刚才带我从人群中走出来。” 严时雨怔怔地看向她,然后他慢慢往前走几步,走到乔知意旁边,俩人靠在护栏上静静的等着烟火秀的开始。 有那么十几分钟的时间,彼此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等着时间的到来,听到严时雨浅浅的呼吸声,她莫名地感觉到一种心安。 她说的那声谢谢,不单是谢谢他,更是谢谢自己没有被命运打击倒,她一直笃定地认为,只要努力往前走,苦难总会过去,命运总会有新的转折到来,而这一刻她忽然发现自己终于走到了一个新的阶段。 严时雨拿出手机看时间已经八点了,烟火秀还没开始,他看向乔知意:“你确定是八点开始吗?” 乔知意一愣怔,拿出手机在网上查烟火秀的时间,发现之前自己看的那个帖子下面的评论很多都在说时间推迟了,因为今天到现场看烟火秀的人数比预测的多了很多,为了安全起见已经开始分流了。 她抬头看向严时雨,脸上带着抱歉的神色说道:“网上说今天来现场的人太多了,烟火秀延迟了。” 严时雨看着她点头说道:“没事,那就再等等吧。” 说来也奇怪,要不是严时雨提醒她时间已经八点了,她压根没感觉时间过的这么快。 忽然看到一束光直冲天际,伴随着一声巨响烟火在头顶绽放,烟火秀开始了。 乔知意扶在栏杆上静静地看着上空,随着第一炮烟火燃放,紧随其后一批批的烟花错落有致地拖着一条闪光的小尾巴升空,在半空中盛开小花束,接着继续升空,到达顶点然后在上空爆开一个环状的烟火,紧接着内外圈又依次有节奏地爆开内芯或者更大的外芯,颜色和盛开的时间都恰到好处。 乔知意呆呆地仰头看着那些璀璨耀眼的光,想起小时候看到的烟火基本都是红色橙色白色的,这次竟然有紫色和蓝色这种新奇的颜色,烟火的形态也比小时候看到的丰富多了,除了常见的闪状烟火,多重芯烟火,环状烟火,还有很多说不出名字的从未见过的。 这时天空突然传来了几声巨响,俩人齐齐抬头看向上空,看见夜空中先是出现一条光束爬到高度之后出现了一个环形,之后以环形作为圆心向外环喷出无数条光束,光束消失前一秒环内突然闪耀起无数的波点光圈。 “时雨!” 严时雨一愣,怔怔地看着旁边的乔知意,她继续仰着头望着天上,眼睛里反射出烟火的亮光,她在看烟火严时雨在看她,不知道这样的动作保持了多久烟火秀终于结束了,乔知意才心满意足地收回视线,这才发现严时雨一直看着她,他的目光里有深切的柔软的光,一瞬间仿佛软化了乔知意的心,她感觉心脏突然猛地跳了几下,缓缓问道:“怎么了?” 严时雨的眼睛向下弯着,嘴角早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勾起了弧度,额前的碎发利落地垂在眉梢,那双深沉漆黑的双眸毫不掩饰地直直地投射过来,直接看到她眼底,乔知意的脸上红了一片。 “你刚才叫我名字”严时雨偏了下头,视线依然停留在她脸上。 乔知意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她噗呲一下笑出声来:“我是在说烟花的名字。” 严时雨:“啊?” 乔知意慢条斯理地向他解释:“刚才最后的那批烟火的名字就是叫时雨。”说完又忍不住笑着看严时雨。 严时雨挠挠后脑勺:“怎么还跟烟花撞名了!” 乔知意看到他这幅反应竟然忍不住笑弯了腰,趴在栏杆上直不起来。 严时雨也被逗乐了。 第17章 烟火秀(下) 烟火秀结束之后乔知意和严时雨慢慢朝广场的主路走去,空气清冷,空中还弥漫着烟花燃烧之后的气味久久没有散去。 因为人流量太大,有许多交警站在道路两侧指挥,走到一个Y字形的分叉路口,由两条小路集中汇流到了主路,乔之意被后面的人踩掉了鞋跟,她低头去捡鞋正好被旁边执勤的交警看到了,稍作了下疏通才避免了有可能发生的意外。 就在这短短的一分钟时间里她和严时雨走散了,乔知意站在执勤交警的旁边,看着眼前络绎不绝地往主路汇集而去的人流,前前后后都看不到头,只看到一片黑漆漆的脑袋。 拿出手机准备给严时雨发微信,刚点进微信页面手机刷地一下关机了。 出门前充满了电的,可能是手机已经用了好几年电池不太行了,她在原地站了半小时之后发现人明显的少了一些,想着再等会儿严时雨应该会回来找她。 她不敢往出广场的方向走,因为不知道前面的出口有没有同样在交通管制实施分流,万一走的不是同一个出口,到时候再找他就更困难了。 另一边严时雨只是稍不注意就找不到乔知意的身影了,他被人群推着往前走,前后左右都看到到乔知意的身影,他甚至在人群里叫了两声她的名字,无人应答。 之后拿出手机给她打电话,听筒里传来冰冷的AI声音:“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而且现在这条主路被交通管制,只许出不许进,严时雨只能随着大部队人群往广场外走去。 很快就出了广场,严时雨站在出口的地方留意着后面出来的人,也没有发现乔知意的身影,在原地等了将近一个小时之后交通管制才解除,严时雨飞快地往广场的方向走去,直奔之前见面的大花篮那里。 乔知意在原地等了半小时后之后广场里面的人群已经少了很多,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特别笃定严时雨一定会回来找她的,连她自己也说不清缘由,只是一种强烈的直觉告诉她,他一定会来的。 她往花篮的方向走去,有些分心没注意到脚下,不小心踩空了一个台阶,脚扭到了,还好问题不大,只是轻微扭伤。 夜空中突然飘起了小雪,体感温度比傍晚时低了好几度,她蹲下来整个身体缩成一团,感觉有点难受,头有些昏沉沉的,她把头上的帽子往下拉了下,盖住了耳朵。 就这样数着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靠近时,抬起头就看到了严时雨焦灼的脸,他的眉头深深地挤成了川字,他站在她面前喘着粗气,一束束白雾从他面前腾空而起然后消失。 乔知意站起来还没来得及说话,忽然一阵晕眩让她无意识地往下倾倒下去,严时雨一个箭步冲上来一把接住了她,她整个人被严时雨紧紧地抱牢在怀里。 大概也就两三秒的时间,她睁开眼时,看到严时雨的脸以俯视的角度正在凝视她,乔知意感觉到一股温热贯穿全身,她眨了眨眼,想挣脱开,却被他双手紧紧地束缚住。 过了几秒他才缓缓地松开托着她的肩膀让她慢慢站稳。 “你低血糖了。”严时雨摸了下口袋,从里面掏出一盒巧克力豆递给她。 乔知意伸手接过来,打开盖子倒了几颗放进嘴里。 她把巧克力盒子还给严时雨,严时雨接过之后却直接拉开乔知意羽绒服的口袋塞了进去:“本来胃就不好,又有低血糖,巧克力和糖果你应该每次出门都要带着!” 他的语气又急又快,似乎在责备她。 乔知意点点头轻声细语地回应他:“知道了。” 然后俩人就往广场外走去,走了两步严时雨才发现乔知意的异常:“你脚怎么了?” “刚才踩空台阶扭了一下。”看到严时雨的面部表情又变得更严肃了,下一秒还不等他开口她又急忙补充道:“不过不严重。” 严时雨缓缓地在她面前蹲下:“我背你。” 乔知意愣怔两秒,然后慢慢附身贴到他的背上。 他走的不算快,匀速的步伐,乔知意趴在他肩膀上,闻到他头发上洗发水清新的香味,听到他微微带喘的呼吸声,她的双臂环住他的脖子,偶尔他的下巴蹭到她的手背,有一点毛刺的感觉,浅浅的胡桩带着男性荷尔蒙的气息让乔知意心跳加速。 她打破尴尬开口问:“你怎么知道我会在花篮哪里?” 严时雨抬头直视前方,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只听到他简单地吐出两个字:“直觉。” 乔知意抬眼看到他的侧脸,离自己只有几厘米的距离,迎着光,他脸上的绒毛和几颗浅褐色的痣也清晰可见,她第一次离他那么近。 这是做梦都没有梦到过的场景,此刻的她似乎被一种虚幻紧密地包裹住,有点儿分不清现实和幻觉的边界,大脑像宕机了一样丧失了理智,游走在亦梦亦醒的边缘。 下一秒不知道为什么她几乎是无意识地伸手触摸了一下他的侧脸,那种真实的触感,真切的触碰到他皮肤时的感觉和温度,他的脸暴露在冷空气中触感冰凉,严时雨没说话,背着他默默地往前走。 严时雨往上颠了一下,乔知意顺势将他搂得更紧了,而此时和他几乎是脸贴着脸,鼻腔里满是他的味道,她呢喃道:“如果刚才找不到我的话你会怎么办?” 她说话时带出的气息直往他的脖颈处喷去。 沉默几秒严时雨才缓缓开口:“不会的,我不会找不到你。”语气十分笃定,没有半分怀疑。 乔知意把头深深地埋在他的脖颈处,有种微醺的感觉,她不想睁开眼,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忽然有种剧烈的悲伤袭来,忍不住流下泪来,眼泪滴到了严时雨的脖子里,顺着他的胸膛一直流到他心脏的地方。 乔知意贴着他的侧脸,感到一股灼烧般的热度慢慢地传到了她的身体里。 严时雨站在路边曲腿下蹲把乔知意放下,路上的车流急速开过,带出一道道光带,他转身面向她,看到她脸上还未干的泪痕。 乔知意抬眉和他对上视线,他的眼睛里有种令人安心的暖意。 严时雨伸手摸了摸她的眼角,他嘴角含笑轻声说:“看烟火应该开心啊 怎么还哭了!” 她看着他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听了这话感觉更委屈了,眼泪漱漱往下掉,下一秒就被他一把搂在了怀里。 两颗心脏砰砰直跳,严时雨的脸紧紧地贴在她的额头,乔知意靠在他的胸膛上,双手从他腰侧伸向背后紧紧地环住了他的腰。 “时雨” “嗯?” “你会一直在我身边吗?” “我会一直一直在你身边,永远在你身边,不离开。” 乔知意在他怀里靠着结实的胸膛双眼紧闭 ,他的心跳和他身上的香味仿佛具有某种催眠的功效,让她沉醉不醒。 不知过了多久,当她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病房里只留了一盏不太亮的灯,严时雨坐在床边,一手撑着头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 忽然一名护士推门而入:“醒了?来量下体温看烧退了没有。” 严时雨听突如其来的声音身体一颤,醒了。他抬起头看向床头,正好看到乔知意正往他这边看。 严时雨起身给护士让出了位置,护士拿着体温枪扫了一下乔知意的额头:“37.5度,慢慢降下来了,等会儿这瓶输完就可以回去了,明天上午再过来。” 乔知意这才慢慢反应过来,原来自己一直在做梦。 她表情呆滞地看着严时雨,极力区分眼下的场景是否还在梦中没有醒,严时雨察觉到了她表情里的异样,缓缓开了口:“我背着你走出广场的时候,你睡着了,嘴里迷迷糊糊地说着梦话,后面才发现你全身烫的很厉害,叫也叫不醒,我就直接带你来医院了。” 乔知意躺在病床上,眼睛盯着头顶的输液袋出神,努力地回忆自己究竟是在哪个节点睡过去的,可脑子里如同一团乱麻,头还是有点昏沉的感觉,她眨了眨眼,感觉脸上烫的厉害,视线转移到严时雨的脸上:“我……没有说什么奇怪的话吧?” 严时雨顿了两秒,表情转笑:“没有,只是嘀咕几句,我也没听清。” “哦~”乔知意心里有点发虚,但据她对严时雨的了解他不是一个会说谎的人,所以他那样说她也没有什么怀疑。 输液完了之后,严时雨开车把乔知意送回家时已经是凌晨一点了。 乔知意靠在沙发上休息,严时雨在厨房忙着烧水,不一会儿听到有人敲门,是他买的东西送到了。 严时雨整理好冰箱,又给她煮了一碗面。 吃面时,乔知意的余光看到严时雨往她这边看,她一抬头和严时雨四目相对,有点难为情地红了脸:“怎么了?”她又伸手摸了下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东西?” 严时雨看向她眉眼向下弯着对她说了句:“元宵节快乐!” 吃完面严时雨说要回去了,乔知意看到他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些倦容。 她陪着他乘电梯下楼,严时雨原本想阻拦,但拗不过她才勉为其难地答应她送他下去,走到公寓旁停车位,严时雨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按了下解锁按钮,车子“嘟”地叫了下。 乔知意站在灯光下,暖橘色的光把她周身照出一圈浅金色,漆黑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扫过一片阴影,空气里飘着股奇香,是某种花朵的香味,在冬夜的凌晨显得格外的清冽。 严时雨坐上车后打开车窗催促她:“太冷了,你快上去吧,好好睡一觉,明天早上我再陪你去医院。” 乔知意轻点头:“那你路上小心,到家了给我发个微信。”乔知意看着他,声线软绵,严时雨似乎沉着某种情绪,表现得很镇静,他暗淡一笑点头闷声“嗯”了一下。 目送他的车子开远,直到消失在视线里,乔知意才转身往楼里走去。 回到家,简单地洗漱之后时间已经是凌晨一点半了,她关了灯躺在床上,回想起这晚上发生的事情,感觉整个人好像虚飘在空中一样。 乔知意翻了个身,拿起手机看着她偷拍的严时雨的那张照片,他站在广场上的巨型花篮下,笑的特别灿烂,头顶是盛开的五颜六色的艳丽鲜花,她把照片慢慢放大,突然发现他的左手比了一个”耶”。 原来她拍照的时候他都知道! 第18章 看房 这一天是周六,因为要早点去医院复查,乔知意醒来后就直接起床了。 洗漱完之后她习惯性地打开冰箱找吃的。严时雨昨晚叫了外卖,把她的冰箱几乎塞满了,面包牛奶,蔬菜肉类,速食面点应有尽有。 乔知意扶着冰箱门欣赏他的杰作,几秒之后她拿了两片面包和一瓶牛奶出来,牛奶放微波炉加热十五秒,面包片放到烤面包机上,然后再煎了个鸡蛋,做了个简易版的三明治。 她习惯吃早餐的时候听一集英语播客,大部分都是一些“科普”内容。 但这次她吃完了早餐却对播客的内容一点印象也没有,她走神了。 心里无数个疑问在狂响,她决定无论如何今天要得到得到一个结果。 又想到昨晚他走的时候说今天早上过来接自己去医院。“对!今天还要去医院!”乔知意一边想着一边点开严时雨的微信,他并没有发消息给她。 可能还没起床? 正当她犹豫要不要打个电话过去时,突然手机上跳出他的消息提醒 “小意,今天我临时要加班不能陪你去医院了,抱歉!” “???”乔知意诧异地看着那行字,心里有点失落,但也没多想,穿了衣服拿起包就出门了。 她坐上了开往医院方向去的车,在车上收到了蒋明悦的微信。 “小意,昨晚和严时雨去看烟花啦?浪漫不?有什么进展没啊?” 乔知意的脸上浮出一点笑,回复她:“你不来看可惜了,昨晚的烟火秀超级漂亮!” “我这不是给你们创造机会嘛,快说说有什么进展没?” 乔知意并不着急回她的话,她想发几张昨晚自己拍的烟花照片分享给她看,这时候公交车突然急刹车,她不小心点到了严时雨的那张照片发过去,本想撤回,结果蒋明悦秒回了她:“呀,还真有情况!” 这会儿乔知意懒得打字了,直接发了语音过去。 “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就只是单纯地看了个烟火秀,半夜还进了趟医院。” “咋啦?看烟花还看进医院了?你俩着火了?” “………” 公交车报站,医院到了,乔知意把手机摁息屏放进了口袋里,然后下车朝医院走去。 她直接到走到发热门诊,找到护士说明情况,护士先给她测量了体温,一切正常,这时护士突然睁大了眼睛看着她说:“是你呀,昨天你男朋友背你来的医院,怎么今天没和你一起过来?”护士说完往四周看了一下。 本想解释一句,但转念一想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就礼貌地对护士笑了下没说话。 “没烧了,你今天感觉怎么样,还要不要再输一瓶?或者,你去诊室里问下医生让他给你开点药也行。”护士客气地对她说。 乔知意说:“那我去找医生先问问吧!” 从诊室出来,乔知意手上拿着医生开的单子,先到自助机上付了钱,然后往药房的方向走去,手机上蒋明悦发了条消息过来。 “严时雨他妈妈是不是生了二胎呀?前几天和我妈在星光百货买衣服时看到了他爸爸牵着个两岁左右的小男孩。” 乔知意看着这条消息哭笑不得,她继续语音回复她:“你这想象力也太丰富了吧,严时雨都多大的人了,他妈要是想生二胎不早生了。” “问题是我听到那小孩管他爸爸叫爸爸呀!”蒋明悦语音回复她,语气听起来有些争辩的味道。 “那有没有可能是亲戚家的小孩正好到了学说话的时候呢。”乔知意慢条斯理地说,“或者你看错了人也不一定,你跟她爸又不熟,怎么就那么肯定自己没认错人呢!”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不可能认错的!你忘记了?高二的时候有人举报你和严时雨早恋,他爸妈都来学校了,那次我们不是都见到过么,他爸那个帅气堪比星洲刘德华啊,我怎么可能认错!”蒋明悦的语气渐渐激烈起来。 乔知意的思绪也被这段话拉回了高二请家长的那次。 那段时间乔知意经常收到一些莫名其妙的纸条,被同学举报的那次是因为有人在她的课桌里发现了一封“情书”,当时的班主任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对这种事情简直深恨痛觉,还没搞清楚始末就把她和严时雨叫到了教导办公室,并同一时间通知了家长来学校。 先到的是严时雨的父母,她记得,当时他的妈妈穿着一套白色的小香风粗麻面料的套装,头发梳的很整齐,在脑后挽了一个发髻,耳朵上带着一对亮眼的澳白珍珠耳环,气质非常矜贵。 她对老师说:“我们家孩子成绩那么好,怎么可能早恋,他绝对不会主动追女孩子的!”说罢便朝一旁的乔知意看过去,眼神里有几分不屑。 之后乔知意的爸爸匆匆赶来,他看了一眼那封“情书”然后爽朗地笑着说:“这上面的字迹都不是我女儿的,或许是那个小孩搞恶作剧闹着玩呢。” 教导主任听了这番话,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接着班主任认真地对比了一下字迹才终于承认那封信确实不是乔知意写的,之后事情就草草地收尾了。 走出教导办公室看到蒋明悦在走廊上等她,就是那次她看见了严时雨的父母。 但是事情都已经过去七年了,乔知意有足够的理由怀疑蒋明悦认错了人,如果严时雨的父母现在出现在她面前她肯定也认不出来。 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提着装着药的塑料袋走出医院。 乔知意拿出手机查公交车还有多久到站,看到蒋明悦又给她发了一条微信过来。 “你说的也是,可能我真的认错人了吧!” 乔知意这次没发语音选择了打字回复她:“肯定是认错了,这事说出来真把我吓一跳……” 到家之后渐渐平复了下情绪,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了,当听到蒋明悦说的那番话时,自己好像代入到了严时雨的角色。 潜意识里希望他一切安好,这其中当然包括他的家庭关系。 回来之后乔知意把冬天的衣服都拿出来洗洗晒晒,寒流已经过去,气候渐渐升温,她开始为月底的搬家提前做准备。 收拾完家里又和小吴聊了会儿,他又给她推荐了几套新的房源,但是乔知意都不太满意,还是比较倾向最初看的那套,但现在时间尚早,她觉定还是等过几天再定下来。 刚这样想着,小吴突然打过来一个语音电话,电话一接通就传来对方急不可耐地声音:“乔小姐,昨天看得那套房子你考虑的怎么样了?今天上午也有人去看了,那个人对房子很满意,说今天会定下来。” 乔知意握着手机,心里咯噔一下——那套房子的户型和位置都合她心意,租金也在预算内,她本以为还可以再多看几套,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要定了。 她犹豫着问小吴:“对方已经确定要签合同了吗?我下午过去看看,要是没问题,今天也能定。” “乔小姐,我可不敢保证啊!”小吴的声音更急了,“对方刚跟我发消息,说下午定下来就可以过来签合同,你要是想要,就得比他早点定下来!” 乔知意咬了咬唇,她刚从医院回来,还没歇口气,又要出门,可要是就这样错过,她也有点不甘心,她深吸一口气,对小吴说:“我知道了,我下午一点半过去签合同。” 中介笑呵呵地说:“好的好的,那我等您过来。” 挂完语音电话,乔知意把手机调回到静音模式,刚刚准备放下手机打算睡一会儿,屏幕上又跳出微信提示。 是李辰发来的消息。 “小意,我明天要回星洲了,晚上能不能请你吃个饭?” 乔知意看到这个名字微微一怔,这些日子她忙着找工作,见他也没给自己联系,还以为他和表姑早就已经回星洲去了呢。 手指在屏幕上停顿了片刻,她想,正好也算个机会把上次欠的人情弥补上,于是打字回复他:“今晚有空,我请你吧,上次的事一直没好好谢谢你呢。” 李辰几乎是秒回说:“那都是举手之劳,你太客气了。”字里行间礼貌又克制,挑不出毛病。 李辰接着又问:“你几点方便?我去接你吧!” 乔知意看了看手机屏幕顶端的时间,短暂地考虑了一下回复他说:“我下午有点事,等我忙完了联系你吧。” 李辰:“那行,我等你消息。” 乔知意揉了揉太阳穴,本来还打算睡会儿午觉再出门,可现在一顿折腾后她感觉困意全无,躺了会儿感觉心里被许多事情占据了,有些烦乱,索性起来,拿了身份证塞进包里出门了。 她和小吴约的是在公寓见面,想签合同前再看一下房子,因为上次是晚上看的,这次白天再看一下光线,没问题的话就可以签了。 小吴比她先到,坐在楼下花园的长椅上等她,一见到乔知意他脸上就堆起了笑。 两个人乘电梯上去,到了十五层电梯一开门就听到邻居家传来一阵女人哭泣的声音。 乔知意愣了一下,然后直径走到自己的那户等着小吴开门,这栋公寓是一梯两户,电梯在两户门的中间位置。 小吴说:“估计是情侣吵架了吧。” 见乔知意没理他,又接着说:“那男的上次租下这套房时说就他一个人住的,应该那女的也不住这里。”或许是因为担心这种事情会影响合同签约,小吴补充说道。 乔知意没怎么理会,这种事情其实对她造不成什么影响,自然也不在她的考量范围之内。 看了一圈之后乔知意满意地点点头说:“合同给我看一下吧。” 乔知意拿过合同仔细看了一遍,发现没什么问题就签了字,看到旁边的日期空格她顿了一下,抬头问小吴:“今天是几号来着?” 小吴笑了笑说:“今天是14号” 乔知意愣了一下,2月14,今天是情人节。 签完合同,转完钱款。 小吴把钥匙递给乔知意,她接过来拿在手上,掂了掂那把钥匙的分量,握在手里,有一种踏实的感觉。 之后她和小吴一起离开,在等电梯的时候,隔壁的门突然打开,一个打扮精致的女人背着包出来了,乔知意无意间看到她眼睛鼻子都是红红的,不禁想到刚才听到的那阵哭声,她快速收回视线,回过头来等电梯。 “小意?” 突然听到背后传来严时雨的声音,她半信半疑地转过身去,真的是他! “时雨?你住这里?”乔知意睁大了眼睛惊讶不已。 严时雨淡定地抿了一下唇点了点头回给她一个镇重其事的肯定。 这时候电梯到达,门开了,几人先后走进轿厢。 在电梯里想不到先开口打招呼的竟然是小吴,他驾轻就熟地跟严时雨打招呼,然后转头看向乔知意,脸上洋溢着高精力人群才有的热情:“乔小姐,原来你跟严先生是朋友啊,真是太巧了!” 乔知意看着小吴微微一笑。 小吴接着说:“严先生,你女朋友是搬过来和你一起住吗?”说完他的目光从严时雨身上移到他旁边的女人身上。 严时雨连忙摆手说:“这是我朋友。” 小吴尴尬地说了声:“抱歉!” 面对这个特殊的日子,乔知意无法不把严时雨和那女孩儿的关系往他的相亲对象的方向想。 如果说之前只是听了陈琪书的片面之词,还不至于有太大的反应,但现在她亲眼所见,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矢口否认。 乔知意感觉到一股复杂的情绪从心里慢慢升起。 电梯到达一楼,乔知意和小吴一起走出来,严时雨他们则去了负一楼的车库,小吴礼貌道别,乔知意沉默不语。 租房的事情搞定,小吴要先回公司,问乔知意:“要不要送你回住的地方?” 乔知意谢过他的好意说:“没事,你先忙吧,我约了人。” 小吴先行告辞。 这时李辰发来微信问她:“小意,你忙完了吗?” 接着他发来一张照片,是他在车里拍的,乔知意看着照片里的街景,他已经在她公寓楼下了。 虽然她觉得李辰平时表现得比较本分,但有时候又会给她一种强人所难的感觉,特别是她事先已经跟他说明自己忙完了会联系他,却不等她回复就自作主张地先去楼下等着了。 再一想到今天是情人节,乔知意拿着手机突然垂下手来仰头叹了口。 想着既然请他吃饭的话已经说出口,爽约肯定不合适了,又想到既然他和伯母明天要一起回星洲,索性这次把表姐和表姑都叫出来一起吃饭好了。 她不知道李辰是特意挑了这个日子,还是只是单纯的巧合,只是她不想在这个有点特别的日子和他单独相处。 她先给表姐李云婕发了微信:“云婕姐,听说伯母明天要回星洲了,我今晚有空想请你们一块儿吃个饭。” 很快李云婕回复她:“可以啊,刚才我妈还说你这几天怎么都没过来玩。” 乔知意回复她:“我最近忙着面试什么的有点忙就没有跟你们联系。” 接着她在网上找了一家价格合适的餐厅然后把定位发给了表姐,之后才回复李辰:“我刚忙完,等下五点半我们直接到吃饭的地方碰面吧”然后又把定位发给了他。 看了一眼时间还早,乔知意准备在这边随意逛逛,熟悉一下新家附近的环境。 她抬头看到马路对面有家咖啡店,过去点了杯热铁坐在玻璃窗旁消磨时间。 咖啡喝了一多半,她从包里拿出阅读器看书,时间在字里行间慢慢流逝,再次抬头时外面暗蓝的天空中升起了一层薄雾,咖啡店的玻璃窗上凝结了一层雾气,她伸手在上面写下一行英文:time is an ocean 这是高中快毕业的时候,严时雨送给她的那本英文版的《傲慢与偏见》的扉页上写的一句话。她只打开扉页看了一下,准备毕业后的暑假再好好地读完那本书。 但是后来,因为那场弄巧成拙的误会,她把他从自己的世界里完全地割离了,连带他送的那本书也束之高阁从此没有再碰过 。 感觉时间已经差不多,她起身离开,往那家餐厅走去。 第19章 还人情 在地铁站,乔知意走出车厢时收到了严时雨的微信,“晚上有空吗?“盯着手机顿了顿,被后面的人挤了一下,路人怨声道:”挡在这里干嘛!“乔知意仓皇抬头,转头看了一眼抱歉地说了说:”不好意思!“ 人群往车厢两头分散而行,说出口的那句话被对面进站驶来的声音盖了过去。 她隐隐的感觉到内心有一股说不出的情绪,不是那种激烈的悲伤,也不是事与愿违的遗憾,而是那种类似温水煮青蛙的一点点累积起来的无力感。 看到刚从电梯上下来的人群急切地朝自己要坐的那趟地铁跑去,风风火火,目标明确。 她抬起头往扶梯走去,把手机塞进了包里。 出了地铁站过了马路就看到了那家饭店,那是一家宁江本地的老字号饭店,还没走到门口,远远地就看到了表姐和表姑从车里出来,乔知意快步走过去叫了声“表姐” 李云婕闻声转头,看到了她,笑着打招呼。 三人一起进了饭店,服务员安排落座后表姑笑吟吟地说:“小意,听你表姐说你最近换工作了,怎么样定下来了吗?” 乔知意面带笑意回话:“嗯,已经上了一个星期的班了,挺好的!” 表姑点头称赞:“不错不错,能力好在哪里都有机会!“ 乔知意笑了下,拿起桌上的菜单递过去:“表姑,表姐,你们看想吃什么,今天我请客!“ 李云婕接过菜单扫了一眼,抬头看向乔知意:“看来你对新工作挺满意的,看起来比上次从星洲回来时开心多了。“ 李云婕眯起眼睛对她笑,乔知意感到有种被关心的暖意,她拿起桌上的茶壶给她们倒水:”嗯,那天也是因为太累了也不想说话,其实也没有不开心。“乔知意解释道。 李云婕听了点点头,看到乔知意递过来的茶杯伸手去接,乔知意坐下一抬头,看到了李辰站在饭店里张望,乔知意叫了下他名字,李辰循声看过去,朝她招了招手。 李辰走过来看到表姑和表姐的一瞬间,表情愣了一下,也没有表示太多的惊讶,倒是李云婕一脸诧异地问他:“阿辰,你不是说下午有事嘛?” 李辰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后脑勺说:“也没什么大事,我就是出去给我妈买了点东西,这不明天要回去了,而且过两天我妈就过生日了。” 李云婕拍了拍他胳膊,拉着他坐下:“我婶婶命真好,有个这么孝顺的儿子。”说完斜睨了一眼表姑,表姑故意瞪了一眼表姐:“别人有孝顺儿子,我也有个孝顺女儿。” 乔知意明显地听出了表姑的话是反着说的,她安静地看着没说话。 突然表姑看向她埋怨道:“小意,你看看你表姐,二十**的人了,还跟没长大似的,也不谈男朋友,也不肯相亲,一说就是要单身一辈子,我都要被她气死!” 乔知意还从来没遇到过被长辈吐槽,她刚想安慰两句,表姑又说道:“小意,你可别学你表姐,趁着年轻赶紧都定下来!”说完眼神又不知不觉地往李辰身上扫了一眼。 点完菜,几人又闲聊了一会儿家常,乔知意握着水杯,温热的热度通过指尖顺着血液传输,突然她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是严时雨的来电,乔知意按了拒接,然后把手机塞进了外衣的口袋里。 不一会儿菜上齐了,表姐突然提议说:“哎呀,今天可是情人节,咱们三个单身的人给凑一块儿了,要不喝点酒助助兴?” 表姑听了瞪了一眼表姐:“阿辰等会儿还得开车回去,喝什么酒!” 表姐充耳不闻,翻看菜单后面的酒水页面。 李辰连忙摇头说:“没事,等会儿叫个代驾就好了,我也觉得难得大家能聚一下。” 伯母听到李辰这番话也就不再说什么,转而语气和蔼地对乔知意说:“阿辰从小就是你表姐的小跟班,她说什么他就跟着说什么,她干什么他也跟着干什么!” 乔知意听了只是笑笑,话里话外但凡跟李辰沾点边的事表姑就把目光对准她,她喝了口水心里想着,等这顿饭结束了,她和李辰也算扯平了吧,今后也再不会有机会和他相处了,想到这里她倒放松了下来,对着李辰说:“行啊,今天大家就开开心心地过个节。” 李辰憨厚的笑了下,拿起桌上的茶壶给她续茶。 饭吃得差不多,酒也喝了好几杯,乔知意起来去了趟洗手间。 她站在洗手台前,看到镜子里自己瘦俏的脸,眼睛里有种陌生的光,刚才的饭桌上她一直强撑着笑,这会儿停下来觉得脸颊两侧的肌肉有些发酸,神经完全放松下来,脸上是疲惫的神态。 以前,她是一个对酒毫无感觉的人,一直想不明白怎么会有人喜欢喝那么难喝的东西。 可是今天,她发现,酒真是个好东西,它可以麻痹人的大脑神经,把不愉快的事情通通封印,让人可以毫无顾忌地享受一下短暂的欢愉,尽欢那是带着几分不切实际的幻想和逃避,但是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人哪里有资格去计较那么多呢。 她双手扶在洗手盆的边缘,把头往镜子前伸了下,她看到自己眼睛里浸着一汪透明的泪,她忍不住眨了下眼睛,泪珠砸进了洗手盆里,她打开水龙头洗了把脸,若无其事地走了出去。 回到座位上,她后知后觉地感觉到脑袋逐渐变得模糊起来,她没有能力思考,仿佛被按了暂停键,恍恍惚惚看到桌上餐后的残余,红红绿绿的酒瓶错乱无序地摆在桌面,高脚杯里还残留着一些没喝完的酒,她下意识地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冰凉苦涩的液体顺着她的喉咙流进胃里,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解锁,点开微信,看到好几条未读消息,都是严时雨发来的,最近的一条是:“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乔知意冷笑了一下,准备语音给他回个消息,一不小心,手机没拿稳滑到桌下去了,她弯腰去捡手机,下一秒无意识地整个人摔倒了下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朦胧中,她感觉自己被一双强有力的手扶了起来,顺着那双手,她触摸着,慢慢往上摸索,然后靠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她睁不开眼,任凭对方将她紧紧地搂着,之后就是有一段在路上行驶的颠簸,她坐在汽车的后座上,头枕在他的腿上,胸口的钝感慢慢释放出来,痛觉越来越明显,她控制不住地低声抽泣起来。 那双手轻轻拂过她的脸,轻轻地替她擦掉眼角流下的泪。 她抓住那只手含糊不清的喃喃自语,之后她沉沉地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她发现自己躺在了自己公寓的床上,床头柜上的台灯发出暖橘色的光,浴室的玻璃门透着光,慢慢坐起来,她看到自己的包放在沙发上,下床走过去在包里找到手机,已经没电关机了。 她给手机插上充电器,疑惑地看着浴室的方向,这时,浴室的门缓缓打开,李辰穿着一条四角裤走出浴室,上身披着她的浴巾。 乔知意脚底一软,跌坐在地上,怒视他厉声道:“谁让你进来的?” 李辰表情一震,随即很快和颜悦色起来,憨厚地说:“小意,你怎么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了,刚才回来的路上你一直抱着我不松手,让我送你回来,还说你爱我。” 乔知意看到他那副嘴脸,一股恶心由内而生,她呵斥道:“你给我滚出去!” 李辰不慌不忙地靠过来,在她面前蹲下:“你今天喝多了,心情不好,让我陪着你嘛,我就给你当出气筒,随便你对我发脾气我也不会生气的。”说完他笑了下,伸过手来要碰她,乔知意双手撑着往后退,她退到墙角,抱着自己的膝盖,歇斯底里地怒吼道:“你这个变态,给我滚出去!你再动手我要报警了!” 李辰纹丝不动,只是笑着看向她:“我们这是正常的处对象,报什么警,云婕姐她们都知道我们是在谈恋爱。” 乔知意感觉自己跟他说话就是鬼打墙,李辰拿掉身上的浴巾扔到沙发上,慢慢地一步一步走向她,脸上露出得意的笑:“之前家里的亲戚就一直看好我们,我们是被大家祝福的,还有那么多人等着喝我们的喜酒呢!” 乔知意双手捂住耳朵,觉得他说的每句话每个字都恶心至极,她无法理智地处理现在的状况,她的心理承受能力在此刻已经溃不成军,她绝望地看着那个肥壮的身躯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绝望中她连声尖叫。 “砰——砰——砰“ “乔知意,开门!” 门外传来严时雨的声音,仿佛黑暗中一束希望的光照了进来。 乔知意感觉整个人突然恢复了力量,她扶着墙壁站起来,往门的方向跑去,却被李辰一把拉住了手臂,由于惯性作用,她一下子摔倒双膝跪地,顾不上疼痛,她对着门大声喊道:“时——”却被李辰一把捂住了嘴。 门外严时雨感觉到事态异常,他不停的捶着门:“快开门,再不开门我报警了!” 说着他打开了手机的扬声器,乔知意听到了报警电话正在拨通的声音,突然,李辰的手松开了她,她快速地跑过去把门打开,严时雨看到她凌乱的发头和布满泪痕的脸,眉头深深地锁紧,他揽过乔知意的肩膀抬头朝屋内看过去,看到李辰站在房里木纳地看着他们。 “你没事吧?。”严时雨低眉看向他,他的眼睛里因为充血显得特别红,额头的青筋突兀地暴露出来。 乔知意抽噎着摇摇头,双臂紧紧地抱在胸前。 “没事了。“他双手轻放在她肩上,轻轻地拍了拍安慰她,”你站这里等我一下。“他丢给乔知意这句话,然后站在门口脱掉自己的外套仍在地上,犹如一头失控的猛兽一般冲了进去,直接对着李辰的脸给了他一拳,李辰摔倒在地,捂着头发出一声惨叫。 严时雨单膝跪地,一只膝盖直接压住了李辰的手掌,另一只手用力地将李辰的另一只手反扣过来紧紧地抓住,不料,李辰猛地翻了个身,一下把严时雨掀翻在地,严时雨敏捷地用双腿勾住李辰的腿形成一个交叉结将他绊倒在地,两人像拧麻花一样撕打在一起。 这时门外的走廊上有听到动静而出门查看的邻居,乔知意虽然和邻居不太熟,但是住了那么久也打过几次照面,邻居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要不要报警啊?” 乔知意慌乱中点点头说:“谢谢,麻烦帮我打下110。” 等她再回过头来时看到严时雨已经制服住了李辰,他骑在李辰背上,利落地解开皮带扣,手臂用力一拉,皮带整个顺畅地被抽出来,然后快速将李辰双手反绑在了背后。 之后严时雨才站起来,他拍拍双手冲着李辰呵斥:“死变态等着警察来收拾你吧。” 说完他朝门外走去,乔知意抱着他的衣服站在门外的过道里,严时雨靠近她,发现她浑身抖的厉害,他伸手将乔知意揽在臂弯里:“对不起,我来晚了。” 乔知意不说话,只是摇摇头,严时雨的手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很快两名身穿制服的警察过来了,听完报警人的陈述,警察把李辰,严时雨,乔知意一起带去了派出所。 第20章 不想再错过 乔知意和严时雨被民警带到了一间小房间里,她的情绪渐渐平复了一点,但还没完全平息,双手仍然不自觉地微微颤抖。 民警手上拿着个笔记本和一支笔走到他们对面的座位前坐下:“把今天的事情经过说一下。”民警按照程序办事,语气十分冷静。 严时雨头一偏,看下旁边的乔知意安慰道:“没事,你就实话实说就行了。” 民警看着他们点了下头,打开笔记本,准备开始做笔录。 “我晚上和亲戚一起吃饭,喝醉了,等我醒来的时候是在床上,他,”说到这里乔知意突然哽咽了一下,顿了几秒接着说:“我不知道他怎么会在我家,还在我家里洗澡,出来时就只穿了一条内裤。”说完,乔知意低下头。 接下来就是短暂的沉默,对面的民警快速地在纸上写着字,发出沙沙的响声。 “然后呢?”民警写完抬头看向乔知意问道。 “然后,我让他出去,他完全不理,而且还要靠近我,说………”乔知意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民警,眼神特别无助,因为哭过,此时眼睛已经有些肿胀发红。 “他说什么了?”民警平静地看着她,坚毅的眼神中透出一股正义感。 “他说他是在和我处对象,说他这样的行为没有什么不对......”说完乔知意垂下眼睑,极力按耐住内心的厌恶。 民警继续在笔记本上写着,过了会儿又问她:“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实质性的举动?比如强行和你接触之类的?” 乔知意抬眼,目光移到另一遍,回忆了片刻说:“没有,他是想要碰我,但是没有……” “那就是说没有发生实质性的行为,对吧?”民警一边说着一遍快速地做笔录,写完字抬头看了眼她。 “是的。”乔知意说完叹了口。 “那这位先生,后来你们打起来是谁先动的手呢?”民警把身体往严时雨的方向偏了一下,看向他问道。 “那个王八蛋,我打他一拳都是便宜他了!”严时雨压住怒火,沉着声音说道。 “是你先动的手?”民警直截了当地问他。 严时雨点头:“是我先动的手,我要不制服他把他送进局子,这个事情就说不清楚了。” 他极力克制着语气,使自己的陈述表现得更客观理性,但是民警却不这样认为:“那就是说他在并没有做什么伤害性的动作的前提下先被你打了,是吗?”民警继续问。 严时雨愣怔片刻,随即失笑:“他那叫侵犯未遂!” 民警干咳两声,低头做笔录:“年轻人是容易冲动,意气用事。”边说着边抬起头看了眼他和乔知意:“你们三个人是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我俩是朋友”严时雨指了指自己和乔知意,接着说:“他俩是……”他停顿了下,看下乔知意:“你们两是什么关系?”虽然严时雨十分笃定乔知意跟李辰肯定不是什么朋友之类的,但对于他们之间是怎么认识的,又怎么会在一起吃饭,还喝酒喝成那样表示不理解。 “我跟他是……”乔知意有点语塞,一时间她也不知道怎么形容,说是亲戚,其实也压根扯不上,说是熟人,也没有多熟,她顿了顿继续说:“他是我亲戚那边的亲戚,我跟他只能算认识,也不是很熟。” 民警点点头:“所以你们这不是感情纠纷对吧?” “嗯,不是。”乔知意坚定地说。 突然门口有人敲门,民警抬头看过去:“进来” 另一个四十来岁的民警手里拿着一个蓝色的文件夹站在门口对着里面的民警勾了勾手。 乔知意对面的民警站起来收起桌上的笔记本说:“你们先坐一下。”说完就往门外走去,顺手关上了门。 “现在好点了儿了吗?”严时雨轻声问乔知意,他微微偏着头,看向她。 乔知意的双手放在桌面上无意识地手指缠绕在一起,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她的头发垂在脸颊两侧,从严时雨的方向看过去看不到她当时的表情。 严时雨往她的方向挪了下椅子,也学着她的样子把手放到了桌面上,好像有意地渐渐靠近她的手,但最终他也只是有一些细微的动作之后停顿了下来,随后他双手扶着头,手指插进头发里,低头不语。 过了会儿刚才做笔录的民警回来了,他重新坐到他们对面说道:“现在情况基本都搞清楚了,他说因为你喝多了先对他投怀送抱,而且你们之前是相亲认识的,就让他以为你们这是在谈恋爱。” “啪——”严时雨拍案而起:“我去他大爷的,这个死变态,还强词夺理了!你跟他相过亲吗?”严时雨俯视乔知意。 “没有,那都是他自己的臆想。”乔知意抬头看向严时雨,低声道。 严时雨手握成拳头,两手相互按压指关节发出一阵脆响。 “冷静,注意下场合。”民警提醒地敲了敲桌面,“刚才我过去了解了一下,他说的和你们的陈述都符合,而且他好像伤的还有点重。”说完民警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意思是李辰那里受伤了,“不过他说大家都是亲戚朋友,一场误会而已,他也不追究了。” “我去他大……”严时雨话没说完突然被乔知意扯了下衣角,他看向她,见她皱着眉头摇了摇头,严时雨静了下来不再说话。 “行了,时候也不早了,你们就先回去吧。”民警说着站起来走到门口拉开门,示意他们先出去。 走到大厅,乔知意看到表姑和表姐都在,李辰站在靠门的地方,他手里拿着个什么东西贴在脸上。 看到乔知意出来,表姑紧张地过来拉住她的手说:“小意,你们怎么回事啊?之前阿辰送你回去的时候都还好好的,怎么还闹到这种地方来了?”表姑说完看了看旁边的严时雨,脸上露出诧异的表情。 乔知意抽出自己的手揣进口袋,面无表情地说:“他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说完乔知意抬头,眼神看向远处,她今天已经哭的足够多了,她不想再有什么情绪波动。 表姐听了这话更加疑惑不已:“晚上吃晚饭回去的路上我妈才跟我说春节时你和阿辰相亲的事,说你们还在接触了解中,我以为,你对他是有那个意思的。”说完表姐转头看了看站在门口的李辰。 乔知意感觉站在这里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她也没有精力再跟他们解释下去,她深深地叹了口气说:“我累了,先回去了。”说完她目不斜视地往外面走去。 经过李辰旁边时,他突然转过身来看向乔知意,伸手拉住她的胳膊,他一脸的无辜,仿佛他才是这个事件里唯一的受害者,还不等他开口,站在后面不远处的严时雨突然箭步冲上来将李辰拉开,挥起的拳头即将落在他身上时乔知意突然拦在严时雨面前。 李辰低声笑了下,拿开脸上的冰块说道:“我已经跟民警说过了,我不会追究你们的责任。”说完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一周前刚做的近视眼手术,如果我要追责,应该也不难。” 说完他又转头看向乔知意,阴冷的表情里藏着深深的得意的笑。 乔知意拉着严时雨的胳膊往外走,严时雨气急败坏地甩开她的手,乔知意一愣怔,转过身来看他,严时雨冷眼看着她,表情里尽是不屑:“你到底在怕什么?” 乔知意双唇微张,愣在原地。 “我问你,你到底在怕什么?乔知意!”严时雨双手叉腰,胸口剧烈起伏。 “你们怎么还没走?”民警突然出现,呵斥道。 乔知意皱眉,咬了咬下嘴唇,之后她猛地转身往外面跑去。 严时雨无可奈何地呼出一口气,指了指李辰,但最终他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眼神警告了他,然后就去追乔知意。 乔知意不顾一切地往跑,跑到路边过了马路穿过一条街,又上了一座天桥才慢慢停下脚步,她身上只穿了一件针织开衫,此时已将近凌晨两点,她站在天桥上看着前面笔直延伸的道路,路灯辉煌灿烂,路上依稀有疾驰而过的车辆,尾灯红的刺眼。 她双手扶在天桥的栏杆上,慢慢地把头埋在手臂里,严时雨追过来靠近她,脱下自己的西服外套盖在她身上,她终于控制不住地哭出声来。 严时雨想安慰她,伸出来的手虚空停在她后背上方,深夜的风吹醒了他,他冷静下来,语气极其柔和地说了声:“对不起,刚才是我冲动了。” 乔知意突然站直,她身上的衣服滑落下来掉在地上,严时雨弯下腰去捡衣服,再起身时看到她满是泪痕的脸,他怔了下,极其自责地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那样说你。 ” 乔知意吸了吸鼻子看向他颤声道:“你什么都不懂,什么叫我怕什么?觉得我懦弱无能?觉得我不为自己争口气?是吗?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 严时雨有些有足无措,看见她的样子,他也开始哽咽:“不是的,我只是咽不下那口气,事情明明不是那样的!”他解释道。 “对,事情不是那样的,可是我们没有足够的更好的处理方法,而更不能因为这样而把自己推向更差的方向。”乔知意抽泣着说,“如果,他反将一局,回头来诬告你,你怎么办?你要把自己赔进去吗?” 严时雨听完这番话,嘴角微微抽动,眉头锁地更紧了,他深深的吸了口气,慢慢靠近她,再次把自己的西服披在她身上,顺势紧紧地将她搂在怀里。 乔知意下意识地想挣脱开来,可是他的力气实在不允许她有任何反抗,僵持几秒后,乔知意妥协了,她依着他的力道,紧紧地贴在他身上,一股温热在两人的身体之间流转开来,她的心莫名其妙地静了下来。 严时雨抬起手臂,轻抚她的头。 过了半响,他才小心翼翼地开口说:“我以前总觉得做什么事一定要什么都准备妥当之后才能开始下一步,所以我错过了很多机会。” 乔知意靠在他身上沉默不语。 “但是,今天这个事情之后我才知道,事情永远在进行中,我一直在准备,一直在等一个合适的机会。”说完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小意,其实,我……”说到这里他突然住了口,低头看了眼被自己紧紧搂住的乔知意,只见她卷曲上翘的睫毛上还沾着晶莹的泪,他伸手抬起她的下巴,使她的目光看向自己,“我爱你,乔知意,你知道吗,我爱你!”说完他送开手,将她搂的更紧了,他的头紧紧地贴在她的侧脸。 “我是一个很难对别人表达自己内心的人,有些话我藏在心里很多年,直到那次在你们公司的年会上再次见到你,我觉得我肯定不会再让自己错过。”他顿了顿,突然自嘲般地笑了声。 “可是我还是再一次地错过了,直到今天,当我终于决定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的时候,我发现事情却和我背道而驰,走向了一个我完全没有预料的方向。” 乔知意满满地从他怀里挣脱开来,抬头看向他,他的眼睛里闪着光,他微微低下头,两人四目相对,他的目光里是深切的,坚毅又柔软的带着爱意的眼神。 突然,他伸手触摸她眼角的泪痕,乔知意心跳加速,肾上腺素飙升之后的疲惫感此刻已将她牢牢捆住,她撑着困意无意识地眨了眨眼,等着严时雨接下来的话,可是下一秒却是被他的唇覆盖了上来。 他微曲着膝盖,尽量缩短和她的身高差距,乔知意有种晕眩夹带着极其疲惫的感觉,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终于停下来,再次看向她时,眼里尽是柔媚的光,温暖交织着浓浓的意爱,有股男性的刚毅又有几分让人无法忽视的清澈般的少年气息,忽然她想到上次看烟火秀发烧的那次事件,过了好几秒她小心翼翼地问:‘我又做梦了吗?“ 严时雨低声笑了:“这次不是做梦。”说完他站直身体,乔知意贴在他胸口抬头仰视他,“是什么时候开始的?”说完她停顿了一下,“你喜欢我。” 严时雨捧起她的脸说:“以后你会知道的。” 乔知意忍不住眨了眨眼,生活极其规律的她此刻心情平静下来后竟然困的不行,她觉得自己太没出息,竟然在这种浪漫的时刻想睡觉。 忽然她的脑海里闪过一件事,为此整个人突然困意全无,她撇了撇嘴说道:“今天看房的时候,从你家出来的那个女孩儿是谁?” 严时雨一愣怔,随即失笑道:“怎么说呢,就有点类似你和今天那个男的关系那种。”话说出口严时雨突然反应过来这个比喻太不恰当,他叹了口气,“是我妈的意思,但是,只代表她的意愿,我个人并不接受的。”说完,严时雨看向乔知意,似乎等着她的回应。 乔知意似有所思地点了下头没说话。 “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严时雨发来真诚的询问。 乔知意这才发现,自己一直没有对他的告白有什么回应,她垂下眼睑,短暂地思考了几秒,她不是在犹豫该不该答应他,而是事发突然,她不知道怎样的回应才会显得比较郑重其事。 “嗯?”严时雨抛来一个疑问的眼神。 乔知意伸手勾住他的脖子,顺着她的力道,他顺从地把头低了下来,靠近了她。突然他感觉耳边传来一股温热的气息,“我也爱你,时雨,我愿意和你在一起。”乔知意说完松开了手,下一秒却被他顺势紧紧地握住了,他牵引着她的手臂环着他的腰,然后紧紧地和她相拥在一起。 第21章 好运成双 听到房外的敲门声,严时雨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开门。 房外的走廊上,保洁推着布草车礼貌地问道:“需要打扫房间吗?”严时雨礼貌一笑摇了摇头,保洁推着车离开。 严时雨轻轻关上房门,转身回到沙发上坐下,他的目光自然地看向床上还在熟睡的乔知意,继而又低头看了下手表上的时间,已经上午十点半了。 这时候乔知意缓缓地动了动眼皮,翻了个身醒了,一睁眼就看到沙发上坐着的严时雨,他头发有些凌乱,下巴上的胡子冒出了头,看起来有些憔悴。 乔知意把手臂从被子里伸出来,掖了下被子:“你一晚都在沙发上睡的?” 严时雨抓了下头发低眉笑了笑:“是啊,我后来找前台送了张毛毯过来,睡的还不错!”说完他站了起来,“你再躺会儿吧,我先去洗个澡。” 乔知意看着他点了下头,然后看着他往浴室走去。 房内很安静,听到浴室里传来的水流声,乔知意忽然有点心跳加速,脸上微微发热,虽然两人之间已经是名正言顺的情侣关系,但似乎她还需要一点时间慢慢过度,突然一下子跨越到亲密关系,她还有点儿不知道怎么以女朋友的身份和他相处,言行举止还保留着之前和他的相处模式。 她挪了下身体,靠在床头,拿起床头柜上的遥控器打开了电视,选了一个记录片看。 二十分钟后严时雨洗完了澡穿戴整齐地走出来,头发湿哒哒地还在往下滴着水,他直径走到床边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垂着头看她:“肚子饿不饿?要不叫个外卖?” 乔知意摇摇头:“等下出去吃吧,我今天想搬家,你能不能给我帮下忙?” 严时雨嗤笑一声,嘴角和一边的眉毛往上挑了挑:“你说什么?” 乔知意纳闷地眨了眨眼:“我说等下出去吃。” 严时雨摇头:“后面那句。” 乔知意不解:“我说今天想搬家。” “再后面那句。”严时雨不依不饶。 “你能帮我搬家吗?”乔知意咬了咬嘴唇,她很少主动向别人提出自己的需求,却没想到这句话会让他有这样的反应。 严时雨一屁股坐在床边,伸手轻轻地捏了下乔知意的脸:“我是你什么人?” 乔知意直愣愣地看着他,不明就里,但仍顺着他的话回应了句:“男…朋友……” 严时雨心满意足地扬了扬下巴,指尖轻拂过她的脸柔声道:“最后那句话收回去!别说给你搬家,从今以后,我这条命都是你的!” 乔知意这才后知后觉地明白他的意思,她憋住笑,微微转了下头将视线从他脸上移开。 严时雨双手捧着她的脸掰回来,俯身靠近她,带着温热的气息直视她:“你笑什么?” 乔知意咬了咬唇,脸上已经憋出了红晕,她闭口不言,严时雨进一步贴近她,“我是认真的,以后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他的发梢滴下来的水流进了乔知意的脖颈里,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这么湿,怎么不吹一下?” 严时意这才意识到水滴弄到她身上了,他迅速地直起腰来解释道:“我没找到吹风机。” “肯定有的,你再用毛巾擦一下吧。”说完乔知意掀开被子下床往浴室那边走去,严时雨说道:“浴室里找过了,没有。” 乔知意并不理会他,走进了浴室拿了条毛巾过来递给他,然后又在床头柜的抽屉里找了下也没找到。 忽然她目光定格在浴室对面的衣柜里,走过去打开衣柜在角落里看到了一个白色的绒布袋,拿起来打开一看,吹风机果然在里面。 她拿过来走到床边,插上插座开始给他吹头发,严时雨仰头看着她,孩子气似的笑的眉眼都弯了下来,乔知意按住他的头往下压:“把头低下!”带着些命令的口气。 严时雨乖乖地低下头,本以为他就此安分了,下一秒他却一把搂住了乔知意的腰,把脸贴在她腹部,乔知意无可奈何地轻声叹了口气,没说什么,继续给他吹头发。 两人错开的目光中,乔知意脸上是难以言喻的幸福感带来的平静,她细细地咀嚼亲密关系带来的奇妙感觉,曾经在她对严时雨的幻想里,假设过很多种可能,但唯独没有想到他有这样幼稚的一面,人前体面矜持的男人,私下里却像个孩子。 想到这儿她又忍不住笑了下。 “你又笑了?”严时雨贴在她身上喃喃道。 “哪有?”乔知意辩解。 “我都感受到了,刚才你肚子突然收了一下。”隔着一件打底衫,严时雨用脸蹭了蹭她的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