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笔绘山河》 第1章 闻家家主 长安春旬。 一滴墨珠晕染白纸,绽放斑斑繁花,初春暖阳倾斜穿透窗纸,卷起清风拂檐下风铃。 闻竹一袭宽袖竹青长衫,端立于书桌前,手里持着吸饱墨的毛笔,在空中举了半天,直至笔尖墨水聚集滴落,始终未写下之字半语。 书房宽敞,四周墙上挂着的全是笔锋俊逸秀美的书法字,背后巨大的檀木书架间估摸着上千本书,几瓶青白玉瓷器加以修饰。 阳光照亮桌边花瓶,几枝梨花骨朵含苞待放,花间流下清珠,映照桌前人的面容——闻竹漆黑长发隆在一起,柔顺垂在腰际,唯有几缕不乖的鬓边发丝滑过脸颊,落在胸膛前,肌肤细腻白若脂玉,唇色如落雪红梅,深灰瞳仁似潭水。 姣好惊艳的容颜不逊色女子,称得上男人里的绝代。 他叹气,终是放下举在半空的胳膊,将笔放回笔架处。 手掌覆上发酸的双眼,自叹感慨,果然还是写不出像兄长闻梅时那样的一手好字。 闻竹坐回椅中,疲惫地双手交叠趴在书桌上,记忆里挥之不去的,是那年府邸大门前头被人写下的四个血字: 奸臣当除。 父亲兄长过世已有三年,闻家早不似从前风光。 ——十五前,当今圣上大病一场,身体不如从前大病小灾反复不断,皇太后深重花为稳局势,趁机干涉朝堂,太后党崛起。 五年后,权倾朝野的大将军江未眠以清君侧之名,杀了朝中数位官员,其中就有闻竹父兄。皇帝病弱有名无实,皇权落在那临朝听政的太后手中,而太后对大将军之举竟丝毫没有意见。 自此,闻家不再是长安贵族之首,将近成了寒门小户。 闻氏子女皆是谦和之人,岂会是所谓的乱臣贼子!?嫡长子闻梅时更配得上温润如玉,举世无双。为业雍七子之首,全长安无人不晓他的好。 如今的闻家死得没人,仅仅剩下个被吓得疯疯癫癫的闻家大夫人。以及位妾室所生的庶子闻竹——而闻竹却成了现在的家主,他不过是个刚满十九,未成人及冠的年轻少年。 明明本该逍遥无忧的年纪,却迫不得已背上家主这沉重的身份。 前半生的安逸荣华仿若泡影,一吹便散…… 想着想着,闻竹眼角淌下清泪,迷迷糊糊睡过去。 睡了不过半柱香,闻竹是被家里下人的惊呼声吵醒的。 下人推开门闯进来,朝闻竹大喊:“不好了家主!大夫人她、她的疯病又犯了!!” 闻竹闻言倏地起身,“商陆,怎么回事?不是让你们看好她吗。” 他急切跟随下人商陆赶往大夫人的住处,还没踏进内室,就听见里面哭嚎喊叫: “梅时!我的儿啊……!你们这些卑鄙无耻的小人!!奸贼当道,天下岂能太平?!老天爷!为何对我如此不公?!何故非要夺去我儿的命……?” 闻竹赶紧进屋,里头更是一团乱,侍女们不敢上前,只是围住中间那个头发凌乱,发丝上布满银白的疯妇。 老妇神志不清,坐在床榻下边,一会摸着空气喊自己的儿子回家了,一会又悲戚哭喊,直打滚,骂腐朽的朝堂、骂无能的皇帝、骂冷眼的苍天,哭得满脸眼泪。 闻竹蹲在她面前,双手扣住她肩膀,让她看向自己,“娘…我在呢……” 老妇注视他,她哭得眼睛红肿,眼球里密麻的血丝,模样可怖。 她颤颤巍巍道:“……儿、儿,我的儿……是梅时、我的儿子!”她摸向闻竹的脸。 “梅时……” 闻竹温柔地笑,企图让她的情绪稳定下来。 这时,她突然间认出眼前人,双眼瞪得老大,吓地尖叫一声,紧接着猛地推开闻竹,满脸恐惧地向后挪去,将自己缩成团,颤着声:“你不是梅时……!那女人的脸!你是、你是那个贱人的儿子!她叫你来找我的?为什么……死得不是你!?你怎么不去死!!!” 闻竹被大力推开摔倒在地,手心磕得生疼,下人们连忙将他搀扶起身。 老妇不断地对闻竹尖锐大叫: “你该死!你去死!!” 闻竹拍落手掌的灰,听她对自己喊出多么恶毒的咒骂,习惯般内心无波,问身旁的商陆:“大夫人这几日的药没去取吗?” 商陆面露苦涩,说:“家主……药,给大夫人买药的钱,已经不够了……” 闻竹皱眉,“这才几日就不够了?”现在府中是不光景,这药钱的支出怎么可能没了?他实在无精力费心去查,说着整理好衣衫,“去把书房里一盏白玉瓷瓶当了换钱。” 说罢,他转向四周的下人,“这样闹下去不是办法,你们看好大夫人,我亲自去医馆取药。” 随后,闻竹带着瓷瓶转身出府,身边无人跟随。 当下三月初旬,惊蛰已过,整个长安城点点新绿,梨花未开,吹来的风依然裹挟着雪未融化的凉意,闻竹穿得不多,冷风在衣摆间穿梭,钻入皮肤,激得他搂紧瓷瓶,也抱住自己。 街上充斥繁华与人间烟火气,高高的酒楼、赌坊里进进出出的皆是锦衣华服的达官显贵。在楼旁卖包子的老翁鬓边有霜,一身粗布麻衣,同周围路过的人格格不入——他们虽同处一个天下,却是不公平的身份地位,就像两个世界的人凑在一块,叫人觉得违和、又稀松平常…… 闻竹现在没有富家人的财富,仍有贵人的气质,也许曾经是名门望族,大户人家的气度依旧还在。 他换来钱,到医馆取完药后,准备回府的路上。 他戴着面纱,低下头,默默走在路边,不愿让人注意。 以为一切顺利时,脚下视野里出现对鞋尖。 随后,头顶传出道腔调恶心的男音:“呦~瞧瞧这是谁。” 闻声,闻竹就已知晓是谁,他不想招惹是非,奈何是非自己来找他,心中属实累。千担心万担心,倒霉的,还是叫这群混子们碰见。 他抬眸,为首的是个膀大腰圆的胖男人,身上穿着上等罗衣,肥肉在面部堆积,双眼被挤得只剩条缝。 这人闻竹再熟悉不过,是长安九大氏族中潭城胡家的嫡八子胡荣——他身旁还跟着几个华服公子,同样用戏谑地眼神打量闻竹。 胡荣是胡家最小的嫡子,自小被胡老爷和夫人惯得无法无天,这些年在长安胡作非为,将人打残或打死都是常有事。可无人敢有半点不满,就因他爹是户部侍郎,太后眼前的大红人,曾有官员上奏弹劾,不单单奏折没递上去,当晚这官员就折了条腿,那官员说是自己不小心摔的,可真正原因到底是什么,所有人心里再清楚不过。 曾今的闻家依旧是那个有权有势的闻家。闻竹虽是庶子,但备受闻老爷子宠爱,兄长闻梅时对这个弟弟更是喜爱有加。有背景撑腰,倒给了闻竹莫大的自信和骄傲,他那时意气风发,过得逍遥快活——他看不惯胡荣的种种作风,亲自带人狠教训了胡荣一顿,胡家心中气愤,倒也的确不敢得罪此刻的闻家,因而胡荣只能忍气吞声,也稍收敛了些。 谁知风水轮流转,闻家一倒台,当初闻家与各家氏族结下的梁子便如浪潮般,全部涌向了闻氏唯一活着的闻竹。在这样压迫的环境下,闻竹逐渐被磨平了性子,不管被怎样为难,也能做到面不改色,等风暴过去后,捋平衣衫,继续面对未来的生活。 他胡家是最嚣张的,胡荣这些年压的气,肯定第一个找闻竹算账。 前些日,胡荣在闻家大门前言语羞辱过闻竹一番,最后居然将闻竹压在他脚边,当着闻府下人的面,让他舔自己的鞋。闻竹忍不下这样的侮辱,宁死不低头,胡荣恼羞成怒要打他,胡老爷身边的下人前来传唤,命他回府赴宴,此事被打断,匆匆罢了。 然而狭路相逢,胡荣自然要呼出这口恶气。 闻竹不愿多说话,绕过他们身侧,抬脚便要走。 “诶~” 胡荣身旁一位公子上前挡住他的去路。 “别走啊。”胡荣弯下身子,伸手扯下他的面纱,力道之大,面纱的带子猛划过闻竹的面颊。 胡荣扔掉面纱,眯眼笑笑,“是闻家二公子呀。”说着,上手摸向闻竹脸侧,那里被带子刮过,留下道淡淡红痕。 接着故作惊诧,“哦~我又给忘了,现在叫闻家主,失敬失敬。” 闻竹别开脸,强忍恶心。 胡荣瞥见他怀里拥着的药包,“这是给那个讨厌你的疯娘抓的药啊,闻家主倒有孝心,这种疯婆子,就该早点把她赶出家门才对。” 闻竹不回话,低垂眼帘。 胡荣身旁的公子见状,突如其来伸手,忽地抢过闻竹手里的药包。 没等闻竹反应,便一把将药包撕开,药材顺势洒落在地,风起一吹,药渣四散纷飞。 闻竹扑向他,夺回来瞧,里头已是空空,剩下几搓碎屑。 “哎呀,手滑。”那公子嬉笑。 胡荣乐得开心,却假惺惺道:“忠明,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还不快给闻家主赔礼道歉。” 张忠明憋住笑,“对不住对不住,闻家主,我并非有意的。” 闻竹心里突突地跳,愤怒如同坚硬的石块卡在喉头,颤抖地攥紧手中包药的纸,捏出褶皱。 胡荣心情大好,抬起胳膊挎住闻竹抖动的肩膀,眼神不怀好意,显然副小人得志的嘴脸,“走走走,闻家主,今儿个我高兴,带你去醉花楼喝酒!”对刚刚抢闻竹药的张忠明张口:“闻家主的消费,你给买单,当赔礼了,可好!” 张忠明也拍拍闻竹的另侧肩膀,“哈哈哈……自然!” 闻竹怒火冲出,“别碰我!”抓捧开胡荣沉重的胳膊,奋力一甩,用尽力气推开胡荣,他恨自己现在身体状态差,力气不如从前,才将胡荣推离自己几寸远。 胡荣见他反抗,顿时放下伪装的嘴脸,勃然大怒,大呼:“行啊!好声好气和你说话没用,真是蹬鼻子上脸!” 忽地,出手紧掐闻竹的后颈死死压住,口中唾沫星子飞溅,“前几日给你的教训是不是太轻了!?今日你不去也得去!” 他气地横眉瞪眼,扯着闻竹便走。 闻竹颈后传来阵阵断骨般的痛,力量悬殊,他根本没法挣脱。 四周的其他混子起哄嘲笑。 闻竹咬牙恨齿,让胡荣压着走了一路,街边人总是眼神跟随注视。 闻竹知道,自己的模样实在狼狈不堪。 时代纯纯纯架空,参考明朝官职体系,剧情不修改,写的特别特别随意,注意排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闻家家主 第2章 到此为止 醉花楼是长安最热闹的烟花之所,一道大门隔绝开外界的纷扰尘世,里面极度奢靡的装饰让人沉醉其中,歌舞升平、美人在怀、把酒言欢,所有人都沉浸在温柔乡中,定要**一刻值千金,一醉方休…… 胡荣一行人进来,他拖着闻竹的后衣领,嘴里骂骂咧咧,一把将他丢到就近的酒桌边,闻竹被甩地踉跄,趴在桌上,桌上的酒杯酒壶被扫落,滚下桌,瓷器碎裂而散,引来巨大响声。 大门边的吵嚷动静之大,惹人不得不停下注意。 “狗杂种!给你好脸还不要,哪来的胆!?”胡荣叉着腰,本就不大的眼怒目圆瞪,看起来相当滑稽。 这时有个上衣玫红,下裙深绿,头戴鲜艳红花的女人凑到胡荣身旁,“呦~胡公子。”探头瞟眼被其他人摁在桌上,动弹不得的闻竹,“干什么呢这是?”对着那帮人甩甩手绢,“哎呀、不能闹不能闹,快撒开。” “起开!”胡荣推开女人,“花妈妈,你这醉花楼的生意若还想做,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了,马上给老子上酒!”他伸长脖子,对着楼里的所有人大声嚷嚷:“你们也甭管闲事,今日你们消费的所有酒钱,你胡大爷买单!” 听他出手如此豪阔,众人贪婪的心得到满足,殷勤激动地高喊:“胡大爷阔绰!!” 花妈妈见胡荣发了这等话,她高兴都来不及,语气里更添谄媚:“胡大爷真气派~爷等着,奴家这就给爷上好酒!”说完招呼着小二一拨拨地上酒。 无人在意身处困境的闻竹,没人会想因为他而得罪胡荣。现在胡荣要做什么,闻竹也无力反抗。 胡荣扳过闻竹的脸,“瞧你这张脸,你娘曾今不愧是江南三州第一美人,生出的孩子也这样漂亮,真该可惜你没投成个女胎,不然就别怪老子这样对你。”边说边死死掐着闻竹的腮,周围人按住闻竹,胡荣暴力捏开他的嘴,取来壶酒就往他嘴里灌。 闻竹下巴生疼、用力挣扎、想把酒吐了,吐出一口,依旧有酒源源不断地流进嘴中。 ——胡荣给闻竹灌下三壶。 松开手后,闻竹瞬间蜷缩起来,“咳咳咳!咳咳……!!” 他被呛得捂住嘴,剧烈咳嗽而肩膀颤抖,喘不上气,低头时鼻子里也流出水,他只能边咳边擦。 闻竹本不易碰过多的酒,口口烈酒入肚,此番被灌下三壶,胃里烧得疼痛难消。 “既然你喝不下去。”胡荣想到什么好玩的,接过新的壶,“这好酒我也不能浪费……”他冷笑地抬手,对准闻竹头顶,酒涌出壶嘴,缓缓落下,“那就好好洗洗你这张脸蛋儿。” 冰凉的酒水顺着闻竹的头顶淌下,游走到脸、脖子、最终被衣服吸走。上衣浸湿,耳边的发丝沾湿,难受的糊在脸颊边。 看着闻竹这副模样,胡荣心里前所未有的愉悦,可眼里全是厌恶,“真够恶心。” 胡荣一屁股坐在椅上,懒洋洋地吩咐跟着他的公子们,“你们把剩下的这些酒,全送给闻家主,一滴也不许剩。” 公子们个个高兴的龇牙咧嘴,拿过壶,围在闻竹身边,一个接一个倒酒。 有人甚至喝下一口,“噗!”地吐在闻竹身上。 此举惹来的嘲笑声更大…… 闻竹跪坐在地,耳鸣嗡嗡作响,早就听不到四周的喧闹,唯有感觉的,是滑过肌肤的酒水,以及走遍全身的寒气刺骨。 他本是高门大户里锦衣玉食的二少爷,结交的同窗也是名门贵子,他该被追捧。成年之前是夫子喜爱的学生,家中父亲疼爱,兄友弟恭。及冠后进入官场,为国家的富强进言献策,到而立之年娶个良家淑女,婚后相敬如宾;或离家游历四方,结识各地文人墨客,最终娶位江南水乡的才女,琴瑟和鸣。暮年之时,饴儿弄孙……最后在家人的陪伴中闭眼,陷入轮回。 ——从出生到死亡,他就该是这样。 一世安稳的闻竹,才是闻竹。 而不是现在,那场兵变,彻底打乱了他的人生,未来计划好的一切,全部泯灭。 “好累,为何如此对我?”闻竹心上质问,心里的疲惫远大于□□,这些年被不同人用不同的方式对待侮辱,都无所谓,用兄长生前最喜欢的瓷器换钱买的药,就这么没了,好心疼…… 直到最后一壶酒浇完,胡荣失去浇他的兴趣。闻竹身上衣服已全部湿透,仿佛从水里捞上来快濒死的鱼。胡荣抬脚勾起他下巴,眼底依然透出阴狠,“闻家主的衣服湿了。”对着旁边恭候多时,捧着套舞姬衣物的小二扬下巴,“我特意给家主准备了衣服,快换上,然后再给大伙儿跳个舞。” “你娘当年在锦画坊那一舞,勾得多少富家子弟一掷万金,我倒没福,没见过她的风姿。好在能看见她儿子跳,要是跳得好,爷今个儿就放过你。” 闻竹听不清他说什么,眼神空洞,久久不作反应。 想府里的大夫人现在情况如何? 恨…… 胡荣等得不耐烦,倏地起身,扯着闻竹的头发,把他整个拎起来,举起右手,“跟你说话听不懂!?” “啪!!” 巴掌朝闻竹的脸落下,发出清脆的动静,响彻醉花楼。 即使这样,楼里的人依旧冷眼旁观,甚至看热闹。 恨。 闻竹被打得脸侧顿时红肿,火辣辣地疼唤醒他的思绪。 恨! “给老子换!”胡荣将他推倒在地,“你不换,我给你换!”说完,上手便要扒开闻竹膛前湿漉漉的衣服。 仇恨的藤蔓在心里攀爬,高处枝干开出黑赤的毒花。 眼看手要落下,闻竹眼疾手快,抓住胡荣一条手臂,借力站起身,用力把胳膊拉向自己。 毫不犹豫地张开嘴,快准狠地张口咬在他胳膊的肥肉上!! “啊啊啊啊……!!!” 胡荣瞬间大叫,拼命甩晃手。 闻竹死死咬住,尖牙嵌入肉里,直到冒出血,又腥又脏的血在他嘴里蔓延,搞得他直想吐。 “你们还愣着干嘛!还不快把这个杂种拉开!!”胡荣疼得对众人大吼。 可看见发疯的闻竹,他们怕伤及自己,欲上前又后退。 直到闻竹硬生生咬下胡荣一块肉来,才不得已松嘴。 吐掉嘴里恶心的肥肉和血,还是不解恨,抄起桌上的壶。 胡荣缩回自己颤抖的胳膊,看着触目惊心,鲜血直流的肉坑,眼泪疼出来,刚抬头时—— 闻竹举起壶,对他头顶重重劈下!!! “啪嚓——!!” 碎片和巨响爆炸开。 胡荣脑袋遭此一击,捂着头,站不稳的向后退去,血液从指缝溢出。 闻竹嗓音高呵,尖锐的诅咒听着刺耳:“胡荣,你怎么不死呢!!去死!!去死!”扔掉手里半截的空壶,手背擦着嘴角的血。 胡荣被砸得懵了一下,看到手掌的血,反应过来后,不顾自己的伤。 “妈的!!!” 他暴怒冲向闻竹,掐着他的脖子,将他狠怼在桌上。 “杂种!老子杀了你!!” 抓起桌上碎裂飞溅的酒壶碎片,握在手里,朝闻竹的脸逼近。 闻竹喉咙被扼住,身上也痛,因为窒息,全身没力,眼睁睁看着尖锐的碎片要碰上自己的右眼…… “闹剧,到此为止。” 有道男音突兀的从远处传来—— 闻竹、胡荣、以及看热闹的人集体安静,看像声音的来源地。 有位穿着深蓝绸缎长袍的年轻男子,身后还跟着个比他高大半个头,一身黑衣的带刀侍卫。 他款款从二楼楼梯处走下,手里拿着展开挡住半张脸的折扇,身形高挑,气质儒雅。 胡荣见到此人,放开掐闻竹的手。 蓝袍男子走向他。 胡荣收起脾气,背手迎他,“景安王殿下。您怎么在这儿?” 胡荣口中的景安王还没说话,他身后的侍卫先开了口:“王爷做什么,还轮的到和你报备?” 景安王合扇,打断侍卫,“实沈,不准对胡公子无礼。” 随后对胡荣温润道:“今日本王难得闲暇,便来醉花楼听段雅乐,谁知楼下如此热闹,给我弹曲的歌姬都被勾得时不时弹错,所以本王下来看看到底发生是何事,不曾想,看到的却是胡公子。” 即便景安王是太后的亲儿子,比胡荣的身份尊贵的不止一点,可他还是目中无人,丝毫不把景安王放在眼里,“王爷恕罪。”他看似谦卑,语气里全是傲慢,“扰了王爷雅兴,是在下之错。” 他侧身,将闻竹露出来,“王爷也看见了。”撸起手,给景安王看自己的伤,“这条丧家之犬咬得我身上血流不止,我出手教训一番,没什么不妥吧。” 景安王看到胡荣的伤,再次展开折扇,挡住鼻子,面上并无任何改变,可胡荣还是认为他在嫌弃自己,咬牙忍着没发作。 “我若没认错,那人是闻家的家主吧。”景安王扬头对着闻竹。 他对身后站着的实沈点点头,示意把闻竹带来。 实沈领命,走到闻竹身边,不知对闻竹说了什么,回来时,闻竹便跟他一块过来。 景安王瞧闻竹狼狈的模样,“闻公子,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闻竹低身行礼,没理景安王的询问。 景安王转头对胡荣道:“胡公子,我正巧找闻公子有要事,瞧胡公子伤得重,还是早些回去包扎吧,免得晚了,严重可不好了。还请看在本王的面子上,大人不记小人过,此次饶恕他,如何?” 胡荣坚决不会善罢甘休,于是讥笑地问:“哦?王爷有何事要找这个罪臣之子,能否告知在下?” 景安王眯眼打量胡荣,眼底带上不耐烦,表面依然文质彬彬,“太后下旨,命我这几日找到闻家家主,带他前去面见圣上。” “太后之令,胡公子,有权提出质疑?” 胡荣恨地抓紧衣袖,拿太后当理由压他,他怎么敢拦,怨气异常地抬头平视景安王,气得发笑,咬牙切齿道:“太后出言,我岂敢放肆。”说完转身拂袖,“……告辞!”后带着其他人,想离开醉花楼。 胡荣走前并没付钱,搁在旁的花妈妈眼见他要走,着急冲上去拦下,“哎,胡公子,您还没给钱呢……” 现下胡荣哪有兴致给钱,“滚!老子有时间会给。” 景安王对花妈妈说:“花娘,让胡公子走。他先前消费,以及在座满堂诸位的钱,本王替他付。” 花妈妈听见,赶忙又去找他,实沈掏出几大袋子钱,放在花妈妈手心,花妈妈掂量份量,笑得合不拢嘴。 胡荣简直要气死过去,愤恨哼了声,大步离开。 景安王接着跟花妈妈吩咐:“花娘,先给闻公子准备件干净衣物。” 花妈妈连连答应,领命离开。 然后看着闻竹,语气温柔地说:“换完衣后,烦请到本王的厢房一坐,在下有要事找闻公子。” 架空架空,无原型。 这章攻没出场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到此为止 第3章 威逼利诱 醉花楼里卖艺卖身的,除去最常见的女性外,还有部分男子。 传闻,大崇的开国皇帝崇高祖的后宫,便有位异常貌美的男宠,深得崇高祖宠爱,因此建国百年,大崇对百姓恋爱之事思想自由开放——既然醉花楼是卖艺卖身皆做的场所,自然不会放过这等赚钱机会,故而会找来各种细皮嫩肉的年轻男孩,与其他女人一样,学习歌舞弹唱、房中媚术,用来取悦有断袖之癖的人群。男子断袖这事,也有不少人不愿理解接受,尤其是家里只有独子的,知道自己儿子是断袖,定会被气得昏过去,代表这户人家极有可能会就此绝后,便想尽一切办法、各种手段,最后闹得家宅不宁…… 男人倾向断袖是极少数的,这种情况发生的并不常见,的确无伤大雅。 花妈妈找来件男妓的衣服,让闻竹到无人的房间内更换,是套素净的白衣。 浸湿头发的并不是清水,莫名黏贴成坨,很不舒服,闻竹把它们扒拉到一侧。 景安王的侍卫实沈在门外等候,看到人出来,实沈上前道:“公子,王爷有请,随我来。” 闻竹捋着身侧头发,点头,随实沈的步伐,来到二楼对面走廊的厢房外,里头传出阵阵悠扬婉转的琵琶声,实沈叩门,“主人,他来了。” 景安王道:“进来。” 实沈推开门,闻竹径直走入。 景安王仰在躺椅间,手里摇着折扇,闭眼惬意地欣赏雅乐。 看闻竹进来,忽地合上扇,戴着面纱弹琵琶的女人顺势停下演奏,起身对他低身行礼,迈着小步子退出去。 实沈关上门,回到景安王身侧。 闻竹站在门口,离景安王有些距离,他开口:“王爷,何事?” 景安王依旧姿势慵懒,“我虽是景安王,但以后是自家人,不必称呼我为王爷,唤我长玦便好。” 闻竹道:“自家人?”疑问:“王爷此言何意?” 李长玦说:“我给你的玉佩,你也能自行确认,是你兄长的东西。” 闻竹的衣服不是很合身,有些长,被袖子挡住的手心里,紧紧握着枚玉佩,成色尚好,背面雕着雪中梅树,树枝上盛开朵朵梅花,正面刻的则是个端正的“梅”字。 方才李长玦叫实沈去请闻竹,实沈特意交给闻竹的,为弄清楚这玉佩为何落入他手,才选择跟着。 闻竹语气冷淡:“王爷怎么会有我兄长的东西?” 李长玦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开门见山,说出此行缘由:“我找你来,便把话讲清楚。太后近日在给他的侄子准备婚事,我是她的儿子,自然要帮她为世子物色贤妻,而你……”在远处用扇尖,对准闻竹的脸,“是个绝佳的选择。” 闻竹不相信自己听到什么,诧异:“怎么可能?太后娘娘的侄子是国公府世子,我不过是个家中潦倒的寒门小户,因何缘由找我,门不当户不对。再者,我是男儿身,未行冠礼,并非断袖,就算世子是,但我其貌不扬、六艺不精,世子岂会同意?婚后我与他也做不到相敬如宾。王爷,您这不是叫我往火坑里跳?” 闻竹将自己担忧的和不愿意一口气说出来,总结就是:他不嫁。 李长玦静静听着,轻笑出声,“其貌不扬?闻公子对自己似乎还没有清晰的认知……”他展开扇子前后轻扇,半张脸被挡住,“突然提出这个要求,闻公子定是忧虑难以接受。也别急着拒绝,难道、你不想弄清楚,你父兄因何而死?不想给他们报仇?” 闻竹听到他提及父兄,顿时僵在原地,指尖缩起,摩擦过玉佩。 “你……”他声音稍抖,却说不出话。 李长玦继续道:“我与你兄长闻梅时,年少也算深交好友。江未眠发动兵变,皇兄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死,这些年我痛心疾首。这块玉佩是你兄长死前,我从他身上带走的,我想把它交给闻公子,可每每站在闻府门前,回忆起我与梅时的往事,实在无颜面对他的弟弟——我知道闻公子必定恨极江未眠,因为他,他害得闻家落魄至此,甚至杀得闻氏血脉只剩你一人,你定想让他血债血偿。” “你也不懂,皇上没精力,太后为何不出手阻止?因而她力不从心。江未眠权势滔天,早已不受太后压制,太后定会铲除他,只需等待时机……可千算万算,算不到世子、那个她从小看到大的好侄子,如今都要成他江未眠脚边的一条走狗,他们想争这个皇位、夺这个天下。太后意识到,如果不早些压下这个侄子的野心,越往后,情形便愈发难以控制,她要断掉世子的念头,所以他必须娶妻,男女无所谓。” 他勾手让闻竹靠近。 闻竹低眉,步步挪向他,身上白衣飘飘,薄纱之下肌肤若隐若现,眉眼放松,也会不刻意间露出撩人的媚感。 李长玦不过二十四,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他长得相当不错,那对眼型宛如狐狸,看闻竹靠近,他眯起眼,饶有兴致地盯着,随后说:“太后要的,必是个忠于她的人。我们曾找过很多人,可惜世家贵族的小姐公子,背后有各自的家族,不会乖乖唯我们所用。” 闻竹停在李长玦面前。 “但你……”李长玦蓦地关扇起身,拿扇身按住闻竹的右侧肩膀使力,闻竹被逼得弯腰跪下。 随后,他坐回原位,扇子轻轻抚过闻竹漂亮的脸,“你孑然一身,没有人需要你顾及,你有这样的容颜,以及对江未眠的仇恨。” “我想,你也困惑吧,当年闻家被满门抄斩,为何唯你独活,其中缘由,便是太后开口留你,救命之情,闻公子要如何报呢?” 李长玦前倾上身,压迫感砸下,“嫁给世子,做太后的眼和耳,这是你存在的价值。” 贴在闻竹耳边压低嗓音,像威胁:“就凭江未眠,你我共同的敌人,你与我们本是一路人。” 语毕,闻竹不甘地闭眼,衣摆里藏着的手死死攥紧。 李长玦还在试图诱惑闻竹,“你无身份地位,只能任由胡荣和他人欺辱,不恨吗?不想让曾今伤害你的人,跪在脚下求你?” 想、当然想…恨不得吃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 “做太后的人,权力、身份、地位都会一分不少的给你,只要你答应同我们合作,你想报的仇、想杀的人,一切都会变得轻而易举。” 要答应吗?闻竹必须答应,他没资格拒绝,他为给父兄报仇,凭他渺小的身份,又何来报仇雪恨?只有“权力地位”才是资本,他没有、他需要。 闻竹抬眸: “好。” 李长玦看样子心情大好,“太后想见你,明日带着令牌,进宫拜见。” 李长玦说着,身后的实沈掏出块檀木镶金边儿的令牌,递到闻竹脸前。 闻竹姿态放低,双手接过。 李长玦又道:“闻公子这次出府,是为给家中大夫人买药,却没料到被胡荣半路截胡,实沈。” 实沈点头,将一捆扎好的药包递给闻竹。 “算是王爷对闻公子的诚意,这些药够您家中夫人喝上段时间,还请收下。” 闻竹心有所思,最终开口:“王爷,你们拉我入局,蓄谋已久。” 李长玦嘴角弯起,“此话怎讲?” 闻竹站直身,“太后留我,会想到今日,所以我早被盯上,现下时机成熟,只差契机。王爷很早就派人调查过我的行踪,从我今日出府,进医馆取药,到我被胡荣带进醉花楼。这阶段,您始终都在暗地旁观,直到胡荣要刺向我这张对你们有利用价值的脸,才肯出手。借机将兄长的玉佩给我,以兄长深交的身份套近关系,再说出你们对我的恩情,根本无需威逼,只是利诱。” 他看着怀里的药,“这药,是我前脚取完,实沈后脚进去按原药方抓的。只要我答应,便把东西献上。你知我绝对会答应,所以事先安排,就等我说出那个‘好’字。” 李长玦用折扇拍着手掌,“聪明。”他和闻竹对视,眼里赞赏,“你不只空有美貌,本王欣赏你。如你所想,我计谋一切,既然有胡荣撞上来,我何不利用他,与你创造碰面机会。不过有一点,闻公子说错了。” “我和梅时是的的确确的同窗好友,因为梅时的死,我恨江未眠。我说的这些,字字真心。” 闻竹行礼,转身要走,“真心也好,假意也罢,我既入局,黑棋白棋、由你们定。”话音落地。 “时候不早,我先行回府。王爷、后会有期。”语毕,他头也不回地退出门。 李长玦目送闻竹离开,直到他身影消失。 他惬意地伸个懒腰,“可算是解决当下之急了。接下来,还要办其他事啊。” “实沈,叫清歌进来。” 先前弹琵琶的歌姬清歌被唤回,端庄坐在凳子上,琵琶抱在胸前,随后用纤细灵活的指尖拨弄弦,弹奏一曲…… 李长玦闭眼享受。 没过多久,他突然出声:“清歌,你来醉花楼多久了?” 清歌弹琴动作不停,“回王爷,刚满一月。” 李长玦道:“那你为我弹曲,又弹了多长时间?” 清歌语态平和:“一个月。” 他轻摇折扇,笑得意味深长,“本王平常最喜欢听你弹琵琶,每次来都专门找你。” “你今日怎么、很急躁呢。” 清歌手顿住,琴音霎时消失—— 紧接着,李长玦又说:“弹琴时,心得放平,否则焦虑不安,弹出的曲子也变了味。” 清歌恭顺低垂着头,被遮挡的眼帘下,瞳仁正左顾右盼。 李长玦轻松自在地合扇,“我有些渴,为我倒杯茶吧。” 清歌颔首听命,倒杯清茶,乖顺地跪在李长玦面前,双手奉上。 李长玦盯着那杯清澈的茶水,没接,而是伸手,顺着清歌举起的手,向下滑,拂过她手肘,轻轻揭开她的面纱。 清歌面纱下的脸面容精致,是很标准的美人。 她娇羞一笑,似是手酸,提醒:“王爷,请用茶。” 李长玦这才接过,“你刚弹得那曲《阳春白雪》旋律轻快,很好听,但里头似乎掺杂着些情绪……” “叫什么来着……?” 故作想起: “哦~” “杀意。” ——清歌瞪大眼。 这时,李长玦把茶水泼掉,“指甲里□□这么小的把戏,想杀我?”茶杯“当”一声放在桌上。 身份暴露,清歌隐藏不住,刹那间拔下头上银簪,是柄尖锐的针,冲李长玦的喉咙迅速刺去! 可李长玦依旧没动,坦然坐着,仿佛要死的人不是他。 “噗……!!” 新鲜血液飞溅到窗边的纱帘,往下滴着嫣红血珠…… 清歌手里的针离李长玦的喉咙仅仅只剩一寸,也只差这一寸,可她再也不能往前。 她感受到自己的胸膛被锋利的剑刃洞穿。 身后的实沈动作更快,比她快一步出手,冰冷的刀尖毫不留情地穿透她的胸口,直刺心脏,鲜血娇艳而盛,染红衣襟。 她眼里写满不甘心,“你……” 李长玦拿过桌上合起的折扇,移开自己喉前的尖针,明明面无表情,却还是让人感受到他满满的轻蔑。 实沈起身,抽出剑,清歌活人的气息彻底消失,倒下。 李长玦神色如常,面上没有丝毫畏惧之色,发生的一切宛如是件稀松平常的小事。 他右手肘抵着桌子,蜷起手指托鬓角,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脚边清歌的尸体。 随后往她脖子间踢了一脚,清歌滚出去露出正面,美人的面部扭曲,眼睛瞪得老大,胸前血液直流,死不瞑目…… “这种人,也配当刺客。”他这话的意思,好像傲慢,又似不屑。 “实沈。” 实沈收剑归鞘,刚要说话,便听李长玦道: “跪…” 话没完,实沈听到这个字眼,便已形成肌肉记忆的照做。 李长玦翘着二郎腿,“谁准你杀她?我还有好多话没问。” “我近日对你过太仁慈,现在也敢擅作主张?” 实沈低头,“不敢。” 李长玦放下手,倾身抬手,结结实实地扇了实沈一巴掌。 “啪!!” 实沈被打得脸偏向一侧,再次转回来,仰头望着李长玦,也不知什么原因,他耳根竟染上绯红,甚至蔓延脸颊。 李长玦看他的模样,遭到刺杀他都没什么情绪波动,反倒见他就气不打一处来,拽着他的前衣领起身。 忽地把他砸到墙上,实沈后背紧贴着墙,而李长玦贴着他。 但实沈本就比李长玦高大半个头,现在的视角调换,从实沈仰望他,变成实沈俯瞰他。 实沈垂睫,脸上红晕更增,仿若喝醉酒般,双眼居然都带上略微的迷离。 也许是**与爱意交织。 那眼神,不像是低位者看上位者,更像是捕食者看猎物,目不斜视地盯着自己面前的李长玦。 李长玦咬牙威胁:“收起你那副贱样子,你实沈永远是我李长玦脚边的狗,我让你办什么,去死也要给我办成,我不让你做的,敢违背,你也不必活着。” “会咬我的狗,我不要。” 实沈眼底的**快要溢出,拉过李长玦扯着自己领子的手,握住后沿着脖子,摸向自己的脸,歪头乖乖地将脸贴在李长玦手心,“主人、我不‘咬’人。” 李长玦感受着手掌传来的痒,蹙眉抽出手,往后退开,取过扇子,带着情绪展开,不给实沈留任何眼神,转身朝外走。 实沈见他离开,脸上红晕消下,整理脑后扎着的小揪,默默跟在李长玦身后,又是副正经模样。 离开厢房的李长玦咽下心情,换上往常轻松自在的温润样。 找到花妈妈,用扇面遮住嘴,看不到口型,“刺客清歌已死。” 花妈妈瘪嘴,“又少一个替我挣钱的……啧、真烦。”问李长玦:“问出什么没?” 李长玦指指身后的实沈,“遗憾,被杀了。” 实沈低下头向花妈妈认错。 花妈妈甩手帕,“好啦,没了个刺客,肯定还有下一个,那个组织真跟耗子似的恶心,我会替你们盯着的。” 李长玦露出勾人的笑,折扇点点花妈妈肩头,“花娘最好了。” “今日我得进宫一趟,改日来给您送钱。” 花妈妈被哄得心花怒放,“走吧走吧~” 副CP初见雏形哈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威逼利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