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卫在现代转职金丝雀后》 第1章 主角来到我身边 “踩踏宫墙,拖出去斩了。” 皇帝威严的声音在大殿回荡,空悠悠的声音仿佛阴鬼。 大殿正中央跪着一身夜行衣的瘦小身影,他背脊挺直,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睛愣愣盯着老皇帝。 以踩踏宫墙夺取一个暗卫的姓名。 这种理由实在荒唐,暗卫人人飞檐走壁,踩踏宫墙之事日日都在做,照皇帝这么说,那隐卫军人人都要砍头。 但无人敢反驳圣上,他们怜悯的看着这个懵懂漂亮的少年暗卫。 少年对皇帝威严浑然不怕,开口声音清脆,满满疑惑的问:“可是暗卫不就整天踩墙飞来飞去吗?” 作为皇帝贴身暗卫,并负责管理别的暗卫的隐卫军首领闻言心头一跳,忙跪到皇帝面前,连连请罪:“陛下恕罪!此人这月方入隐卫军,年岁尚小为人蠢笨,不敬之言请陛下勿怪!” 说罢他转头呵斥少年,“陛下之言岂是你能驳斥的?!” 少年委屈的看着平素对自己最好的因卫长,“是他要我死的。” 隐卫长见他连敬语也不用,生怕他连累了自己,恨不得扇少年几巴掌,“陛下乃天下最尊贵的天子,要你命又如何,何况你有错在先?” 少年瞪大眼睛,有些不敢相信他嘴里会说出这种话。 “吵死了。”皇帝凉薄的视线落在少年漂亮的脸上,眼中闪过一丝厌恶,“朕说斩了!” 照彻夜空的白光在天边极快闪过,天地惨白,轰隆一声惊雷,连绵的雨从天落下砸在少年面前的地板上。 行刑的大汉沉默着拎着大刀,少年脖颈纤细白皙,根本用不上刀,兴许手用力一掰就能掰断。 少年没有挣扎,只是茫然地感受了落在身上的雨。 曾有人言他心思单纯直率,处事懵懂纯然,像是世外初化人的精怪。等他长大些,那些形容他的话就直白的多,愚蠢呆笨木讷,常常是说他的。 此刻呆傻迟钝的他仿佛反应过来自己真的要人头落地,他小声喃喃:“最尊贵的人就可以要别人命吗?” 再轰隆一声,大汉扬手,这次的白光不再闪在高远的天上,而是闪在少年眼前。 - “大少爷,三号路段因雨水反灌暂封,新路线大概四十五分钟到家。” 一身西装跷着腿坐在后座的赵行渐随意嗯了一声,继续盯着手上平板。 看起来像是在忙着工作的样子,其实不然,他在看小说,还是那种古早狗血虐身虐心渣男扯头花挣谁先欺负主角的小说。 “叮”一声,手机消息弹出。是上周去看的心理医生发来的消息,“最近还会做那种梦吗?” 渐:有,更频繁了。 心理医生:可以尝试转移注意力,对梦不要有压力,平时多看看些轻松的东西。 渐:嗯。 心理医生:如果下周还梦的话可以找我。 赵行渐看了眼平板停留的界面,上面写已经进展到,主角受被渣攻虐身虐心后决心报复渣攻。 渐:我打算全文背诵做好穿书准备了。 心理医生:……?对,就是这样,保持好心态,不要对梦里内容感到恐惧。 前段时间赵行渐频繁做一个梦,梦里他是新上位的皇帝。他高坐在龙椅上,面前跪着一个浑身**,暧昧红痕布满整个单薄身体的少年。 少年颤抖着流着眼泪,黑眸水汽氤氲,哑着嗓子求他放过自己。 而他很浑蛋地用鞋尖挑起少年的脸,说少年这条命是他的,有什么脸提放过。 起初赵行渐以为这就是个春梦,哪知后面每次睡觉都做这个梦,梦中情节发展下去,最后他被那个少年杀死。 过于连贯的梦让他不安很久,自从梦里被少年杀死后,梦中情节越来越真实,真实到他有时无法分清梦境与现实。 精神状态直线下降,赵行渐去看医生,没什么作用,他健康的很。无奈之下赵行渐病急乱投医,想着梦里离谱的情节,干脆直接在网上搜。 搜出来一本万人嫌恩批限制文。 情节……少儿不宜,主角受名叫“倚危”,前期笨呆痴,后面被各路渣攻狂虐,最终苦难使人成长,倚危成长后把渣攻们个个手刃,抽皮拔骨死无全尸。 赵行渐在梦中的角色就是那位制造了倚危苦难开端的皇帝,虐受虐得最狠,死也死得最惨。 赵行渐虽然并不像皇帝一样畜生,但是一边看一边心惊,最后意识到可能自己要穿书了。他打开书恨不得把所有细节都记在脑子里。 这可是他的保命符! 车外雨渐小,车子也拐入拥挤的小路,街边宾馆霓虹闪烁,土气的灯光接触不良一样跳了两下。 司机开小路后倒吸一口气,前面黑压压一片记者车子,挪动十分艰难,同时后方的车也压了上来,退也退不了。 他抹了一把汗,无奈开口:“大少爷,这条路也堵死了,您看我叫小林来接您吧。” 赵行渐不甚在意地应了一声。眼睛有些酸,他皱了皱眉,向车外看去。 那宾馆下面为了一群拿着相机的记者狗仔,团团压在那破烂的小宾馆门口,其中还有弘市日报的记者,过于奇怪的场景令他不由多看了几眼。 他还未敲出端倪就见宾馆三楼似乎有什么黑色的长条垂直掉下,接着记者人群猛然一阵尖叫。 司机也在看,说了一句:“好像有人跳楼了?” 赵行渐看看那些记者的包围圈大小,真有人跳楼按那距离血都要溅他们身上。 想着他摇摇头,看看手上停留的界面,真是打打杀杀的看多了,什么血腥的东西都去想。 “大少爷,小林到了,距离不远您看您走过去可以吗?”司机恭敬询问。 赵行渐无所谓,拿了伞就下车,潮湿的水汽随着风吹在脸上,下车后记者们叽叽喳喳的声音更明显,他目光扫过去。 置身事外只是随眼一看,淡淡的眼神却忽然凝住,不由自主定在记者包围中那张稚嫩青涩的脸上。 一时之间,他仿佛又分不清梦境与现实,握着伞柄的手收紧,大脑的弦紧绷。 这张脸不就是梦中主角受的脸吗?! 倚危看着面前奇装异服,举着黑色诡异东西对着他的人,下意识的后退一步,抿着唇想着怎么跑。 前一秒他刚被老皇帝斩了,下一秒他就到了个奇怪的世界,还有个衣服也不穿的人冲上来要抱他,他害怕,又找不到门,只能从看起来像是窗口的地方跳下去。 然后正正好好被人团团包围。 “请问您是沈先生的情人吗?” “您从三楼跳下没关系吗?” “请问是沈先生逼您所以您才跳楼的吗?” …… 一个个问题砸在倚危僵硬的脑袋里,他颤着唇,摇着头后退,一张小脸惨白:“我不知道……” 见他后退,记者们步步紧逼,倚危看起单纯脆弱,从他这挖料绝对是最容易的。 倚危看着众人,死前压抑的情绪后知后觉的上涌,边后退边慌乱盘算着打晕这群人的概率有多大。 他对生死茫然,却在明白死亡后,一睁眼来到全然陌生的环境。 越慌越乱,后退的脚后跟在往后却被莫名多出的一节高度绊住,倚危悬起的心一空,眼看着就要倒下。 忽然眼前一花,陌生的香味穿破潮湿的水汽,接着一双有力的手臂横再他腰后,宽大的手掌扶住他的肩膀。即将摔倒在地的倚危就被半揽着扶住。 他抬眼,直直看进一双琥珀色的眼睛里,那双眼颜色清浅,像是煦日一样照着倚危,即便扶着自己的人穿得也很奇怪,但是倚危却觉得这个人让他觉得舒服。 “没事吧?” 赵行渐有些紧张地问他。 静了一瞬的记者们瞬间倒吸凉气,咔嚓咔嚓的声音伴随的闪出的光,把异世而来的倚危吓得下意识往赵行渐怀里躲了一下。 睫毛扇得很急,隐约泪珠挂在上面,他抓着赵行渐的衣服,本能的求助:“我,我怕……” 具体怕什么他不清楚,但他觉得不安,完全陌生的环境,完全陌生的人,与过去相似却又完全不同的世界。 他像是偶然闯入世界的兽,被人群围住,只能恐惧的躲闪,焦躁不安的企图逃跑。 赵行渐看他反应大概也明白了自己心中猜测,有时候离奇的事情多了,反而什么的容易接受了。 他拍拍倚危瘦弱的肩膀,安抚着。心里也有些乱,只是直觉告诉他不能放任倚危就这么处在这个世界里,他沉下脸。 记者们原本只是来拍艺人沈励的私生活,却没想遇到晟臣的太子爷。太子爷还与疑似沈励情人的不明人士举止亲密。 倚危缩在赵行渐怀里默默抿着唇,大眼睛咕噜转着,想看又不敢看。 忽然他耳廓一动,属于暗卫的机敏让他顺声转头,一群黑衣人从后面冒出,记者们被他们团团围起来,那群拿着黑色东西大抗议尖叫极不情愿,又被黑衣人压制。 “你叫什么?” 低沉温和的声线拉回倚危的注意力。 他有些怯生生的推开抱着自己的人,小声开口:“倚危。” 倚危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有什么特别的,在他说完名字后,面前人脸上的表情很复杂,还有一丝莫名其妙的释然。 他轻轻问道:“是,我的名字很难听吗?” 赵行渐闭口不言,满脑子跳出的就是那部不可言说的限制文剧情,限制级画面和自己惨死的画面重叠。 最后一幕,倚危脸上满是他的鲜血,半只眼睛已经瞎了,垂眼看着自己血肉模糊的尸体,乍一看就像毫无生气的精致木偶趴在他身上,少年语气麻木:“你要我的命,我要你的命,我们扯平了。” 他闭了闭眼,面前的倚危处在现世,身后是宾馆破旧的玻璃推拉门,黑色的眼睛纯粹干净,近乎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己。 他叹了口气,摸摸倚危的头,在他紧张的眼神摇头,和声道:“不难听。” 倚危松了半口气,他又看向那群被黑衣人制裁的人,那画面越看越眼熟……这不和皇帝派人抓他的时候一样嘛! 皇帝是最尊贵的人,可以随意要人的命,他不久前刚被皇帝要了命。 这个人看起来也和皇帝一样,他不想在被人要一次命。 倚危脑袋慢慢转动,终于想明白自己想活着,他仰头讨好的对着男人一笑,嗓音甜甜的说:“那你可以不要我的命吗?” 男人动作一顿。 第2章 跟我回家 绵绵的小雨被风吹散,倚危不解的看着表情极臭不说话的人,想起皇帝要杀他之前也是一言不发。 没来由的惶恐让他紧盯着面前的人,小心翼翼的问:“不可以吗?” 赵行渐大脑去疯狂运作,最后终于从倚危的话中品出意思,他问:“有人要你的命?” 倚危点头,乖巧回答:“皇帝要我的命。” 未来皇帝·赵行渐一口大气吐不出,面色凝重地说:“是哪个皇帝?” 倚危记不住皇帝国号,只能说:“老老的……” 他眼神停在赵行渐脸上,微微眯起打量他,“长得和你有点像,比你老很多。” 仿佛猫类审视的目光看得赵行渐浑身不适,终于搜寻出一点记忆,梦中老皇帝确实长的和他很像。看来是老皇帝要杀倚危。 不过他记得书中倚危一直是在皇城边缘执行任务,应该是等老皇帝去世,他登基后倚危才被连带的调到皇帝跟前。 是因为倚危对故事改变所有才导致他到现代的吗? 赵行渐思考着,语气一顿,决定先普法,严肃道:“现代社会不允许打打杀杀,到处要人命。” 倚危眼睛清澈明亮,映着昏暗的天空和赵行渐的身影,他也严肃,用力一点头,“嗯!” 只是这严肃在看到周围陌生环境还是淡下了,他犹豫着,在赵行渐以为他要说什么恐怖言论的时候,倚危嗫嚅着开口,“我,我害怕。我不认识这里。” 你当然不认识,赵行渐心想。 他认真看了眼倚危,倚危身上倒不是古装长发,反而穿着学生气十足的卫衣牛仔裤,短发微卷,长牙舞爪翘着凌乱发丝。 要不是噩梦一般的脸和倚危身上明显的恐惧情绪,他根本不可能相信这是书中主角。 按小说套路里应该是魂穿。 他低头主动开口,“要不要先跟我走?” 倚危犹豫的表情一散,眼前一亮。 小说里倚危身手好,身世凄惨,为人反应慢,懵懵懂懂长到十六七岁。教管他的上司只是教他如何做暗卫,却没人教他为人处事。 这种有能力却没清晰认知的人,放在现代是很危险的,譬如他刚刚穿过人群时,看到的就是倚危满脸警惕蠢蠢欲动。 赵行渐打算先不管小说主角为什么会在现代,先把对本能害怕的倚危带回家,再想后续怎么办。 哪怕赵行渐一字不差背下整本书,也改变不了书中倚危后期扭曲的心态,如果恰巧穿书时机不对,穿到倚危觉醒报复的阶段,那赵行渐更是别想跑。 如果可以…… 赵行渐看着瘦弱少年,无意识抬手把少年头上翘起的毛拧成一簇。 如果时间够不如趁倚危三观未建立的时候为他创造一个三观,兴许他还能活命。 赵行渐凑近那张日夜盘旋梦中的脸,身体本能的有些紧绷,他认真的说:“我可以在这个世界先照顾你。但你要听我的,可以做到吗?” 倚危不明所以的歪头,柔软嘴唇微微抿起,严肃点头:“嗯!” 赵行渐看他乖巧的样子,心中复杂。 - 倚危端端正正坐在车里,好奇的看着奇怪的铁疙瘩,手悄悄摸着屁股下面细腻的触感。待被看不见的东西隔开的场景急速后退,嘴巴无意识微张,感叹道:“好快呀。” 赵行渐懒懒靠着,手垂在膝盖上,“这个类似于你那里的马车,不过不需要马拉。” 倚危对不需要马拉的“马车”非常感兴趣,手压在玻璃上,使劲推了推,兴致勃勃的开口:“那这个是结界吗?” 赵行渐说:“这个叫玻璃。” 倚危跟着迭声念了几声玻璃,眼睛弯弯的笑起来,视线中他又看到赵行渐胸口一个红黑色闪着光的铁疙瘩,好奇凑近,“这个呢?唔,凉凉的。” 赵行渐倾身向后,少年柔软的身体贴上,衣服上带着黏糊湿气,他有些怔,脑子里梦中画面一闪而过。 他甩开脑子里面的画面,手手抓着倚危单薄的肩膀,强行拎着人坐好。 顶着倚危疑惑的表情,他摘下胸针塞进少年手里,语言简洁:“胸针。” 倚危捏着手上红黑色的胸针,上面镶嵌的珠宝在他手上闪着光,他看了半天,琢磨出来,“这好像是只鸟。” 少年白皙手掌摊开,指尖轻轻摸过胸针上面的起伏,柔软的唇角扬起,憨态可掬的天真样子。 赵行渐看着看着就叹了口气,梦中场景奇幻异常,他顶多是对自己惨死的结局感到恐惧。对于梦中主角是没什么想法的。 只是如今人在自己面前,笑吟吟的样子看起来就像个高中生,他才感觉有几分恍惚。 或许有人教他保护他,倚危不会辗转几个主子麾下受尽折磨,也不会不到二十就被逼疯。 他不知如何作态,只照着从前和弟弟们说话的语气,温声开口,“这是伯劳鸟。最可爱的猛禽。” 他想了想,问:“如果你父母找你,你愿意跟着他们还是跟着我?” 倚危对忽然转变的话题不解,眨着眼睛说:“我没有父母啊。” 赵行渐差点就应下了,对着倚危纯澈的眼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书中的倚危确实没父母,但是现实中的不一定。 他艰难道:“假如你有父母呢?” 倚危握紧手上胸针,茫然看了眼前面开车的司机,“我不认识我父母。” 赵行渐顺着他眼睛看了眼司机,恰巧对上小林震惊错愕的眼神,觉得自己像在拐小孩,“……好,你跟我。” 单方面定下目标和倚危的去处,下车前小林犹豫了一下,为了少爷的精神健康咬牙建议,“大少爷,要不请医生来看看。” 赵行渐微笑:“谢谢,我很健康。” 他扭头看乖巧站在身边的倚危,想起他从三楼跳下,虽然行为上非常正常,但他还是问:“那么高跳下来,腿痛吗?” 倚危摇摇头,腼腆一笑:“我之前不小心摔下悬崖,除了身上被石头刮了刮,别的一点事都没有。” 小林瞪大眼睛,仿佛看到两个神经病,显然不知道如何和赵总交代。 赵行渐拍拍倚危的肩,对着小林道:“这位更是健康强悍。” 说完带着倚危就走。 赵行渐直接带着倚危回自己房间,开门的时候倚危凑在一旁看着赵行渐动作,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开的。” 赵行渐:“什么?” 倚危仰着头皱着眉,“我一睁眼就在奇怪的地方,有个人上来我摸我,我不会开门。”所以只能跳窗。 赵行渐决定先教倚危开关门。他修长的手搭在门把上,拧了一下,往里一推,“就这样子。” 倚危对陌生的事情好奇,小鸡啄米点点头,开心的说:“我会啦。” 教完倚危在室内的基本生存技能,赵行渐手机一响,是他爸父亲的助理,消息两条,一条是一个文件资料,另一条是“赵总说别什么人都往家里带”。 赵行渐忽略下面一条,点开文件,是倚危的资料,现代的倚危是一位二十一岁高中辍学的孤儿。 资料内容无聊乏味。 赵行渐看了两眼就退出,切换小说页面决定先和倚危对对信息。 倚危坐在他对面,屁股在沙发上弹了弹,笑得单纯。 赵行渐问:“你多大?” 倚危:“十五啦。” 哦,放现代就是一高中生。 唯一庆幸的就是十五岁的倚危没有遭人毒手,还是故事前面几章天真懵懂的样子。 倚危见赵行渐低头思考,在沙发上颠地动作也停了,他凑过去,蹲在赵行渐腿边,“这是哪里呀?” 赵行渐垂眼看着凑上来的脸,思绪一卡壳,失笑说:“现在才问我?” 倚危不好意思一笑,小脸被室内温度熏的红扑扑的,真诚道:“这里好漂亮,我好喜欢。” 赵行渐半俯下身,也凑近,睫毛垂下阴影,说:“这是我家。” 倚危感叹:“你家好白。” 赵行渐闻言打量了下四周,对比古代建筑墙纸是白很多。 “咚咚咚。” 规律而有节奏的敲门声从门口响起,赵行渐想也不想就喊了一声进。 咯吱咯吱轮椅碾过地板的声音连成一片,倚危好奇的抬头看过出去,脸上的笑容在看到来人的刹那骤然冻结。他整个人像瞬间被抽走了灵魂,瞳孔紧缩成一点,身体肉眼可见的僵硬起来。 仿佛温顺乖巧的猫科动物遇上天地,下一秒,僵直的身体被汹涌而出的东西冲破 ——“啊!” 一声恍如兽类被逼至绝境的尖叫中,瘦小的少年鱼一般极快窜出! 赵行渐猛然抬头,短暂耳鸣中,思绪搅入混乱纠缠的线团里,线头一闪而过。 重物坠地巨大的砰一声,女仆尖叫的声音将混乱的线团打散,赵行渐赫然起身,怔然的看过去。 ——倚危半俯身倒在门口,腰侧卡着轮椅翻倒时朝天的两个轮子,女仆张大嘴满脸着急地要拽倚危。 赵行渐后悔不已,几步上前伸手抓着倚危的胳膊要把人拽起,倚危单薄的肩膀下面他爹被掐的满脸通红,眼光嫌恶的从倚危身上,移到自己身上。 倚危宛如被雨催着不堪的花一般颤抖着,他咬着牙,两条细瘦的胳膊狠狠卡着身下人的胳膊,面上泛上几乎病态的红,狠毒的目光死死压在那张令他极为熟悉的脸上。 就是这个人,就是这个人下令杀了自己,都怪他。 他死前懵懂,死后到了陌生的世界恐惧才和对奇异世界的畏惧感一起慢慢蒸腾,直到见到熟悉的人,情感比身体先作出选择。 ——杀了他! “倚危!松开!” 赵行渐抓着他胳膊急唤,癫狂的倚危力道很大,光拽手臂压根拽不住,他弯腰用力抱着倚危细薄的腰,强行将人抱起来。 而一心想掐死皇帝的倚危被人强行拽起后奋力挣扎,全然敌我不分,昏沉的大脑里觉得阻止他的人都该打! 手肘用力向后,狠厉一击。□□碰撞的激烈声音后,赵行渐眼前短暂白了几秒,剧痛从腰侧蔓延。 他忍着痛想开口安抚,却恰巧对上倚危赤红的眼睛那双眼里委屈仇恨不解混在一起,渐渐和梦中倚危拿着刀一刀刀刮着他脸上皮肉时的眼神重叠。 彻骨的寒意从脚底向上,逐渐充满赵行渐浑身,梦中书中真真假假奇幻的飘浮的场景渐渐与现世融合,从二人身体接触的地方展开。 浓重的杀意从倚危身上散发,像是盘踞附骨的毒蛇,一口咬在赵行渐自小接受现代教育养成的良好善良三观上。 毒素麻痹道德,赵行渐又想还不如让倚危在大街上,翻了错就去蹲大牢,好歹铁栏杆能困住他。 赵行渐眼看着倚危要与自己缠斗,几步将人抱到卫生间前丢了进去,迅速锁上门。 “让我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倚危尖叫着一下一下用力撞在门上。 他努力平复了一下呼吸,视线角落赵父被人扶起,坐在轮椅上慢慢向他靠近,衣服凌乱,人却从容不迫,眼中满是嘲讽:“自己不敢杀我,找人来?” 赵行渐冷眼看过去,语气不屑:“哪天轮椅一滑,头磕地上,你最好能保住命。” 赵父笑笑。 赵行渐看着赵父的脸,因为梦中的事情过于玄幻,他从前从没把现实和梦境连起来过。 于是他也没发现,梦中出现过短暂几面的老皇帝和他现代的爹如此相似。 卫生间倚危对撞门声渐轻,最后全然平静,赵行渐居高临下的看着父亲,说:“你走吧,一会儿他……” 话音未落,巨大的碎裂声回荡在整个房间,赵行渐瞳孔一缩,反应极快的伸手拉开门。 只看到少年单薄的身影从窗户一跃而下。 “……靠。” 第3章 我听话,你照顾我 天边的乌云罩在整个世界上方,夹着丝丝细雨的风作乱的吹着,树叶狂乱的抖着枝丫,宛如一个个高大的怪物,抓捕着在庄园中漫无目的逃窜的少年。 两次高处跳下,腿骨隐隐作痛,倚危心头狂跳,全然凭着一股劲逃窜,皇帝高高在上的脸仿佛还在眼前,冤魂一样追在他身后。 细雨中白色的花朵被雨水压得弯着腰,战栗地晃着头。 天地间只有急促的呼吸和凌乱的脚步。 倚危害怕自己再次落到皇帝手中,前世他在皇城边缘值守时不小心摔了一跤,路过的皇帝语气温柔带他入宫,许诺他职位,半天不到就又给他下了死刑。 直到刀光划过眼前,直到睁眼陌生的世界出现在他面前,他才后知后觉的怕。 他什么都没做错,皇帝凭什么杀他,凭什么……追到这个陌生世界杀他。 那个待他好的人呢?也会像曾经待他好的隐卫首领一样让皇帝将他随意处置吗? 倚危握紧拳头,烧心的痛苦和茫然将眼前的路扭曲,仿佛变成每次夜训结束时,他与隐卫长走回厢房的路。 隐卫长对他很好,会帮他报复起伏他的人,会在他冷的时候主动帮他暖手暖脚,会给他做吃的,会抱着他安抚他……但最后也斥责他,说他有错,任由皇帝杀死他。 皇帝,隐卫长一开始对他都很好,最后也都不在乎自己要杀自己。 而那个男人对他没有很好,会不会将他送到皇帝手里? 倚危脸色愈发白,野鬼一样飘荡,大脑胀痛嘴唇发麻,像是无数蚂蚁爬到身上,啃咬他的皮肉。 “那!在那!” 喝声如一道惊雷在前方响起。慢慢失焦的瞳孔紧缩,倚危脚步扭曲的一拐,被压缩的隐约的疼痛因着急顿的动作破开。 “呃!” 牙缝中挤出痛呼,倚危想也不想借着本能躲到一旁的花丛里,天色暗沉,花丛茂密连成一片,少年躲在其中并不显眼。 倚危放慢呼吸,花馨香伴着雨后土地腥气一点点随着呼吸涌入鼻中。 长道尽头拐角,一群黑衣人张望着向这边走过来,末尾高大男人撑着伞,不紧不慢跟着。 一阵风过,花丛抖动,枝叶间少年猩红的眼睛死死落在男人身上。右手不自觉握紧,土腥味间隐约带上些血腥味。 倚危愣了片刻,缓缓低下头,右手手心握着的胸针下一根针划破他掌心,红色的血顺着掌心纹路蔓延。 脚步声渐进,最终停在倚危面前。倚危面无表情抬头,恰好看见那人放下手中发光的方形石头,神色不明的透过花枝看着自己。 “……出来吧。” 男人语气冷淡的开口。 酸涩堵上喉咙,倚危眼眶发热,一一扫过层层围着自己的黑衣人,不动声色的在最边上的人身上多看一眼。 他缓缓站起身,苍白的脸上泛着水光,乖巧又可怜的一步步挪出花丛。 在脚步踏上更实的路刹那,少年猛然发难,脚步一错,抬手是一拳,堵着他的黑衣人被凌厉地一击打得后退半步。 倚危看准时机,拔腿就跑。 下一刻,脖子尖锐一痛,仿佛被钢针刺穿。紧绷的身体瞬间绵软,迈出的步子虚浮,膝盖重重磕在湿硬的地砖上。 倚危的心霎时冰冷,酸胀冲破喉咙,豆大的泪珠一颗颗砸下,他失力的倒在地上,眼中泪光淋淋,委屈哭道:“为什么一定要杀我。” 赵行渐随手把手中的麻醉枪丢给保镖,半蹲在倚危面前,面色冷峻问道:“谁要杀你?” 倚危落着泪,抖着嘴唇,“皇,皇帝。” “这里有皇帝吗?” 倚危跪在冰冷的地上,仰着头浑身颤抖着,“可,可我刚刚……” 赵行渐叹气,看着面前慌乱恐惧,浑身狼狈的少爷,颇有几分无奈,“他们只是长得像……皇帝是短头发吗?” 倚危怔忪的摇头,坚持道:“但我在这头发也变短了……” 赵行渐有些不耐烦,但良好的教养和道德告诉他眼前这个是个无依无靠的少年,但哪怕这个少年刚刚打伤她,未来还可能杀了他。 腰侧依然作痛的部位和少年固执的话语,将那些看到少年狼狈时升起的怜悯心思压下。 他皱着眉,琥珀眼中不复温和,“他病的站不起来了,他怎么杀你?” 倚危对上他的眼神,里面烦躁厌恶一览无余,和隐卫长斥责他时的眼神相似,脑中“嗡”的一声,飘浮在魂体上方的理智彻底飘散,他语无伦次,手不自主的抬起来比划着,“皇帝,皇帝杀我也不用动手,他是最尊贵的人,他一说话,所有人都会听他的,他可以杀了我……” 说着,倚危看见那双眼中烦躁厌恶被失望替代,朦朦烟雨里,他听到面前人问:“我说会照顾好的时候,你是不是答应我会听话?” 倚危畏惧的垂下头。听到温和友好的承诺时的欢喜,见到熟悉的脸时感觉到的惊怒,两种天差地别的情绪在他心口过了一轮。 胸口一抽一抽的痛,他抿着唇,哭得更凶了,神经质的抖着,他嘶吼着质问:“你们都说会对我好,你们都不要我,那为什么我不能跑!” 空气一凝,只剩少年破碎的啜泣声。 赵行渐完全不懂他口中的“都不要”从何而来,他手机监控里他看见少年跌跌撞撞漫无目的乱跑,少年打他时他“不想管”的念头被少年可怜的姿态压下。 现在平白被指控,他深吸一口气,站起身举高临下看着瘫软在地的倚危,语气冷漠:“……好,你想跑我送你跑。” - 云沉重低垂着,雨水从中落下,砸下的雨滴在地上的痕迹,也越来越密集。樊山庄园通向市中的路旁树木静默。 倚危神情飘忽的路过一棵又一棵树的阴影。他身上蓝色的卫衣湿透,厚重的布料搭在身上,被雨打垂的头发遮住大半眼睛。雨水冰冷冷的打在身上。 望着面前的路,倚危无措的不知该去何处。 他像是偌大世界里飘浮的一片叶子,随着风飘呀飘,又落进水潭里。兴许等雨停,水潭消失,太阳就会把他晒得干黄脆弱。 记忆里娘抛弃自己时,他也是只身一个人不知该去何处,只能茫然的前进着,本能的迈出一步又一步。 倚危腿疼,脖子疼,头更疼。千千万万个念头从他脑中划过,最后依稀只能看到几个模糊的问题。皇帝为什么杀他,隐卫长为什么斥责他,为什么他醒来会在这里,为什么会有人和皇帝那么像? 问题多到倚危胃中翻涌,他吐不出,想不明白,他委屈害怕又茫然。 步伐开始沉重,一下一下砸在路边积水处,倚危呼吸急促,苍□□致的脸渐渐烧上病态的红。 摇摇欲坠的纤瘦身影,昏沉光线下面无表情的艳色的脸,像枯死的艳鬼。 夜色降下,雨水在路旁路灯下投出一层浅浅的帷幕,再也支撑不住的倚危歪斜斜靠在灯柱上,头几乎低到胸口。 体内的热和雨水的冷打得难舍难分,争夺着少年身体的所有权。 倚危抱着自己的手臂,畏寒的缓缓蹲下,他不敢蹲太快,头昏沉沉晕着,动作一大就疼得他要大叫。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路边没房子没人,躲雨的地方也没有,雨很大,他看不清太远的东西。 茫茫天地间仿佛只有他一个人。 他抱紧自己也汲取不了多少温度,手颤颤抖着,冻的发紫。 倚危想起以前他冷的时候,隐卫长会握着他的手一点点搓,搓的他手红通通暖融融,笑着问他还冷吗。 他好冷,冷到想回到那个然后皇帝处死自己的隐卫长身边,好歹那里他还有地方住。可是他死了,他回不去,他找不到家,也没有回家的路。 他没有地方去。 倚危绝望的呜呜哭起来,雨打在他发烫的脸上,好像下一刻就烫干了,卷翘的长睫被雨打成一簇簇,上面挂的已然分不清是泪还是雨。 树叶扑簇簇的响着,道路尽头收窄,灯光一盏盏排列开,一束束白光照在灯柱下,好似一个个提着钩子来收他命的白无常。 倚危恍惚的看着,真的觉得那些白无常离自己越来越近,直顶天地的拐杖在地上敲出哒哒哒的声音。 白无常不是飘着的,而是一步一步踩着湿黏的水,鞋底抬起时沾着的雨水滴答答落下,鞋底踩在地上时雨水又“嚓”一声被碾开。 雨水浇透归于死灰的心,倚危感觉自己越飘越远,空气中雨水的味道渐渐变成甜稠的米香。 他闭上眼,心脏缩在胸口,想着:“好饿,是不是马上能吃饭了……我回在哪里吃饭呢?” 脚步声渐近,最终停在身前。 倚危无力地抬起眼,两颊酡红,长睫遮住了他大半眼睛,只能隐约让人觉得他是茫然迷离的。 他看着一身黑衣撑着伞站在他面前的高大男人,男人像一堵漆黑的墙,黑色的伞割开路灯投下的光,神秘藏匿着男人的脸和表情。 倚危看着他,白无常被隔在男人身后无法靠近。 他咧唇一笑,身上病态的红配上少年青稚的脸,颇有几分可怜可爱的憨态。右手勉力抬起,雨中如一直枯槁的木枝。僵硬的手摊开,一枚红黑色的胸针躺在手心。 胸针上闪着钻光,在男人伞下黑沉的眼中一晃而过。 少年极虚弱地道:“我听话,你照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