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懿国志》 第1章 楔子 初，懿徽神开天辟地，头顶苍穹，足踏坤舆。令其清者为天，重者作地。 懿徽因此世间冷落幽暗，故以其双眼映作日月，血脉汇作江河，发梢飘作青木，十指化作牲畜，泪水凝作**星辰，双眉拂作清风。又以其血肉塑作万千毫芥之人，授其耕织。凡有求婴者，皆以自身血肉为其塑之。懿徽因之为众生之母、创世之神。 懿徽于百年后将其身化作高山沃壤，其魂升至凌霄九天，庇佑世间众生，拯救苍生苦难。又以心尖血塑十二仙，为白子仙、青丑仙、蓝寅仙、赤卯仙、黄辰仙、白巳仙、青午仙、蓝未仙、赤申仙、黄酉仙、白戌仙、青亥仙，与懿徽协理人间之事。众生以此年为懿徽元年，为其塑身。此后若有求婴者，皆可往其观中拜谒，请其赐灵种，再滴指尖血以成人型。又因懿徽常赐福于拯救苍生者，降罚于为祸人间者，极为公正，众生亦唤其为法理之神。 懿徽五百年，世间已有三国传世。其一曰理懿王朝，其二曰金懿王朝，其三曰明懿王朝，皆受懿徽神之庇佑。理懿王朝与金懿王朝素来有交，与明懿王朝水火不容。今三国已历八千余载，虽皆步入新朝久矣，其交如旧。 总算开始动笔写了> 第2章 天卷01 黑夜是杀手最好的隐身衣，也是这般匿去了完颜彻的身影。她的双眼似冰霜般冷冽，伴随着一点寒芒劈开这片夜色，阻断了斜上方突然向她射来的子弹。剑身发出铮然一声响。 这射击的角度，若换作枪法精妙的人来，她即便能避免子弹打中太阳穴，也不能避免被打中肩膀。可惜枪手是个半吊子。但这架势，也明显是冲着解决她来的。完颜彻拔枪向废楼的二层射去。 窗边的人影倏地躲开了。完颜彻凭借着废楼旁歪斜的老树，三两步跃上了二楼。在狭促的楼层内近战是她的优势，她倒是乐得顺着对方的意进去。 人影在前头奔走，只当完颜彻一直跟在她身后，便打算在不远处的转角与她搏斗。然而直到目的地临近，依旧没有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她刚一转身，便被迅速飞来的匕首刺穿了肩胛骨，整个人被狠狠钉在墙上。她忍不住惨痛地嚎叫起来，全然没注意到匕首自何处而来。下一刻，她的腰腹处又连中三枪，血流如注。 消音枪的声音从她面前传来，年轻的杀手吃力地向黑暗深处看去。借着微弱的月光，她看见一抹凌厉的黑影正背着手，看似悠闲地朝自己靠近。她咬牙切齿地用未受伤的手举枪连射三次，却都被对方轻松地躲过。再欲射时，才发觉枪里已没了子弹。 黑影一步步逼近了她，直至在她面前站定。宽沿帽、墨镜和口罩一同遮住了黑影的脸，黑色的口罩上印着一颗反光的白色五角星。 “谁指使你来的？”完颜彻声音淡漠，冷峻的面容掩盖在黑色之下，“实话实说，我不杀你，还会让景剑胤保住你会员杀手的身份。” 话虽如此说，她却不打算真杀此人，揪出背后的指使者更为重要。缝骨站上，完颜彻偶然见过这位杀手的主页。十八岁的年纪，83%的任务完成率，褒贬不一的评价，陌生的面孔，根本没有能力和理由来对完颜彻下杀手——在缝骨站这个理懿国最大最权威的□□站上，任务完成率低于80%的杀手会被永久取消杀手认证。而她完颜彻，则是网站上为数不多的任务完成率100%、无一差评的杀手。毕竟，她继承了母亲的衣钵，也继承了母亲世界排名第一的武功。 那年轻人抬头看了看天边的月色，忽然间放声大笑，脸上完全没有了刚才的紧张与狰狞，颇为轻松地冲完颜彻地开口：“不需要她来保了，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完颜彻不动声色地一愣，正欲反问，传讯器突然响了。她便一手将枪架上年轻杀手的脑袋，一手掏了传讯器来看。方一确认号码，她心下倏地生出了些不好的预感。 理懿国统领陆凛微，她亡故母亲的至交好友，她敬爱的陆阿姨，极其关心她的身体健康。若非必要，她绝不会在这个时间点打到她这个号码上。 她迅速调整好了气息，接通了传讯。 “陆大人。”她并不确定陆凛微身边是否还有旁人，“真是稀客，有何贵干。” 陆凛微的声音如平常一般稳健，却夹杂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急促：“完颜，景剑胤因涉嫌参与政治事件被我们逮捕，目前正被羁押在首都警察厅。她点名要找贺懿澜和你，我刚才已经为她联系了，只是贺懿澜暂时未接通传讯。你先来警察厅吧。” 完颜彻为之一惊，心绪翻涌间极力克制住了表情和音量：“什么大事值得把她关在那儿？” “金懿国统领虞万楼于今天下午17点时遇刺，尸体上的伤痕被鉴定为景剑胤的杀招‘破心斩’，有金懿国政府传来的照片为证。” “她最近半年从没出过国，上一次往金懿国还是和你我同去的。” “我知道，完颜。” 完颜彻默了默。 “好，我立刻就去。在我到之前，请您保证她的安全和权利。” “你放心。” 挂断了传讯，完颜彻扭头看向正微笑地吹着口哨的杀手，将枪抵上了她的额头。 “拖延我，让政府顺利抓捕景剑胤，就是你的目的？” 杀手抬了抬眉。 “真聪明。” 完颜彻怒从心起，一掌将她击晕，脱下外套绑住了她的双手，扛着她一路清理了现场的痕迹，下楼后将杀手抛进了后备箱。上车后猛踩油门，匆匆往理懿国首都警察厅赶去。 她做任务时向来只带这部传讯器，另外一部放在家里。既然刚才她没接到陆凛微的通讯请求，恐怕也没接到景剑胤的求援通讯。她任何一个名号放在首都警察厅都算响亮，但凡能够取得通话，警察厅的人也会等她到现场了解情况后再进行抓捕。 ——这杀手此次前来，究竟是为了拖住她完颜彻，还是……为了拖住贺懿澜？ 难道有人知道了她的身份？ 不论如何，她都得先以完颜彻的身份把后备箱那位交到陆凛微手上。 “那孩子被完颜彻带去警察厅了？” “是，大人。是否要我前往堵截？”黑影恭敬地捧上了一杯茶。戴着绿玉戒指的手轻轻接过，一口饮尽了，只轻轻摇头。 “不必了。已经这个时间点了，她绝对已经到了。况且，你去了也打不过她，反倒是白白为警察厅送人证去。” “那该如何是好？” “不必管了。”斜倚在皮椅上的人怪异地笑了笑，“不管我们是否暴露，我们的目的也达成了。我不信理懿国和金懿国这回还能如从前那般相互信任。况且……”她抬头看了看柜子上摆的一尊神像，那神女被雕得神采奕奕，栩栩如生，一看便是绝佳的工艺，“我们做的这些事，还能躲得过她的眼睛么？” 手下亦看过去，轻声叹了口气，安慰似的说：“不过，幸好贺懿澜没什么动静。她和景剑胤可是要好得紧呢。万一她有所行动，我们要抓景剑胤，怕也有些困难。” “军区这个月正拜托她帮忙研究新技术，连电话也不能接，哪能有时间管这个？” 手下接过递来的空茶杯，会心一笑。 第一卷第一章！[比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天卷01 第3章 天卷02 “贺技术员来了。” 首都警察厅，审讯室门口的警卫朝来者敬了一礼。停在她面前的干练身影仿佛行走的冰窖，百米开外便寒气逼人，目光也如冰霜般冷冽，冷声问道：“陆统领和景剑胤在哪里？” 警卫将身后的审讯室微微开了一条缝，生怕惹她不快，小心翼翼地道：“景剑胤就在里面。陆统领正在准备飞金懿国，暂时不在警察厅，目前是武副统领负责这件事。” 来人极淡漠，闻言只摘下变色墨镜挂在风衣领子上，开了镜框上的微型摄像头，一言不发地推门进去了。沉重的铁门从里面关上，警卫在门外站直了身子，长长地舒了口气。 贺懿澜，首都军区特邀网络信息技术员，三月时刚过了二十五岁生日，毕业于理懿国最高学府理懿大学信息技术专业。大学时便屡屡受邀前往首都军区提供技术支援，曾领头研发了理懿国的新型武器，毕业后顺利进入首都军区工作。因她对军区的贡献，进入军区一年后便被授予了上尉军衔，两年后更是坐稳了军区首席技术员之位。其人对理懿国的国防与网络安全举足轻重，在整个首都中都有话语权。而因她性格淡漠，不论对上对下都冷面冷语，又和她母亲一样身手敏捷、下手极重，导致所有接触过她的人都有些怕她。 贺懿澜进门时，景剑胤正极悠闲地靠在椅背上，双手枕在脑后，双腿交叠着放在桌上，脸上仍旧挂着她一贯张扬的微笑。一名医生正替她处理着脸颊上的一处擦伤。 看见贺懿澜进来，景剑胤冲她扬了扬下巴，指了指身旁的一名腰挂手枪、未着警察服装的人道：“小澜，我脸上的伤可是她弄的哦。” 贺懿澜凝眉看向那人。对方被贺懿澜身上的庞然气势惊得后退了一步，勉强稳住了脚步。贺懿澜认得这人，她是缝骨站上的会员杀手，技术还算不错，任务完成率在95%，恰恰挂在网站平均值上。三个月前，贺懿澜在蓝寅区苍鸦市做任务时曾见过她。贺懿澜也知道，这人向来对景剑胤心怀不善，一直想取代景剑胤缝骨站站长的位置，只可惜一直没成功。 “她不是警察。”贺懿澜声音愈发冷冽，“谁让她来的？” 旁边一位负责审讯的警员立刻接话道：“是她在我们的同事赶往玉京帮时，主动来找我们的，说自己是景剑胤的手下，也亮出了玉京帮的电子证件，还说了解景剑胤的为人，担心她会暴力拒捕，想帮我们劝说景剑胤，所以……景剑胤脸上的伤，确实是她将景剑胤按在墙上时留下的。” 贺懿澜只当那人是景剑胤新招的手下，于是看向景剑胤。景剑胤摇头道：“她不是我的手下，小澜。你知道的，玉京帮所有的人员流动都记录在册。”又转头对警察们嗤笑道：“我说过了，玉京帮的电子证件谁都可以仿造，只是没有我们的防伪标识。再说了，你看我像会暴力拒捕的人么？” 警员一言不发地低下了头，不敢直视贺懿澜。 下一刻，贺懿澜已将那杀手重重按在了大理石墙上，又扯着她的头发将她的脑袋接连在墙上撞了好几下，直撞得她额上血流如注，面颊上也被擦伤了一块。那人极力地挣扎，却被贺懿澜拧住了双手，拼尽全力也无法脱身。周围的警员大惊失色，纷纷上来阻止，却被贺懿澜一眼瞪在了原地，不敢上前。 贺懿澜又将手上的人在墙上重重撞了几下，直到她挣扎的动作渐渐小了，才将人撇在地上。回身时，脸上明显压抑着怒火，连声音也提了几分：“首都警察厅人原来这么不专业，竟让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干涉执法。” 周围的警员没有一个敢作声，纷纷垂下头去。她们向来知道贺懿澜的做派，要是谁再站出来说什么，怕是不能全须全尾地走出审讯室了。 ——不愧是贺冥昭的女儿。警员们不约而同地想着。一脉相承的□□气。 审讯桌前的景剑胤此刻反倒闲适得很，只得意地扬着头，微笑地瞧着贺懿澜。 “阿澜。” 贺懿澜回身看去，见进来的是理懿国副统领武昭蔚。她正拿着笔记本电脑，看样子是准备审讯了。贺懿澜微微点了点头，唤了声“武统领”。声音依旧冷峻。 武昭蔚吩咐警员们将地上只出气不进气的杀手抬出去，拍了拍贺懿澜的肩，安慰道：“这回派去的是两名年轻人，一名是蓝寅区统领的孩子，来警察厅才两个月，刚转正一个月；另一名是刚来两个月的辅警。她们没出过几次任务，经验不足，是太不专业了，消消气。我们已经在整顿这个问题了。” 贺懿澜默然片刻，只得点点头，不再在此事上多言，只看着景剑胤，对武昭蔚说：“我不相信她会做出这等事。” 武昭蔚了然地道：“单凭你的相信并不能作为证据，阿澜，我们需要更多释放她的理由。况且，将她羁押在这儿，日后再出现类似的情况，也更能证明她是被诬陷的，对不对？” 贺懿澜只不言语。武昭蔚叹了口气，道：“这回的审讯由我负责，我也跟你陆阿姨申请了，允许你全程旁观，掌握第一手消息。审讯途中有任何疑问，你也可以随时提出。毕竟你是她的发小，最了解她。” “好。”贺懿澜终于松下了表情，回头看向景剑胤，示意她坐端正一些。 能证明景剑胤半年来没前往金懿国的证据很多，然而“破心斩”确实是景剑胤代表性的杀招——刀尖直入对方胸腔，将心脏斩为上下两半。被杀者除心脏与皮肉外，其余的身体部分毫无损伤。 将景剑胤送回看守所后，贺懿澜和武昭蔚与专案组的警员们一同整理着她的供词。贺懿澜坐在武昭蔚身边，冷然道：“大概率是嫁祸。我认为得从虞统领的尸体上找证据。” 武昭蔚示意她继续说。 “我见过几个受到景剑胤‘破心斩’攻击的尸体和医院提供的片子，心脏切面都极为平整，皮肉伤也都只有刀刃宽度。景剑胤能保证每次切得完全一样，且曾向我提及，旁人无法达到这种程度——这些照片一直在景剑胤手上，我来之前去她家取了，或可作为参考。”说着将照片交给了武昭蔚。 武昭蔚迅速地浏览了一遍，又传给专案组组员们看，问道：“说起照片，景剑胤去年曾经为我们暗杀过一个明懿国安插进特工局的间谍。那名间谍武功极高，当时景剑胤就用了破心斩。我记得那时有留下照片。” 专案组组长、首都警察厅厅长穆令安应了声，立刻将当时的照片与医院的片子调出，投上了大屏幕。正如贺懿澜所说，间谍尸体上的皮肉伤痕和心脏切面都毫无瑕疵。再将它们与贺懿澜提供的照片对比鉴定，组员们最终确认，几具尸体上的伤口除了位置略有不同，其他部分完全一样。 穆令安思索良久，问道：“贺技术员的意思是，如果虞统领的伤口只要与这些照片上的不同，就是有人陷害，对么？” 贺懿澜默然点头。 “如果不同的原因是景剑胤刺杀失误了呢？” “她这一招从未失误过，”贺懿澜冷眼瞧着大屏幕上的照片，“她入行后杀过多少人，每次是否失误，我现在能全部报给您。您如果不信，可以随时找景剑胤确认，看我和她的说法是否一致。她目前还有自行辩护的权利。” “我明白了。”穆令安的眉间稍稍展开了些，将照片拿了回去，“还有一件事，昨天晚上，完颜彻给统领送去了一个重伤的杀手。据她所说，那名杀手被某人委派前去与她交手，目的是拖延她，不让她在景剑胤被警察厅抓捕时赶赴现场，因此被她打成重伤。目前专案组的其他成员正在审问那名杀手，快的话，这两天就能出结果。” 武昭蔚点点头，看了看贺懿澜，又抬头看了看时间，起身道：“好。统领天亮就会乘机赶往金懿国，专案组需要一起去的各位，现在回去准备吧。距离出发还有五个小时。” 天卷第二章> 第4章 天卷03 半夜4:30，贺懿澜赶到军区交接工作。 网络信息技术员岳栖彦正来回奔走着，匆匆地为上司们传送文件。见贺懿澜进门，好似见到了救星一般，连忙拉住她，让她在几个与新型武器有关的文件上签了名，才无比苦恼地对她说：“军区也是一夜无眠，随时准备着应对金懿国对我们的军事行动。总司令她们正在制定应对计划呢，还说陆统领和武统领真不讲理，这种时候你应该跟她们一起参与计划制定，她们还要把你拉去警察厅审讯景剑胤。” 岳栖彦和贺懿澜一样毕业于理懿国最高学府理懿大学信息技术专业，比贺懿澜小两届。毕业后进入首都军区时，被安排做了贺懿澜的副手。两人在大学期间便认识，深得彼此信任，因此双方说话并没有什么顾忌。 贺懿澜在桌前坐下，一手开了电脑整理资料，一手递给她一张纸条，话音迅速：“我马上就去见她。这是你的假条，我批的。好好休息一天吧。” 岳栖彦颇有些意外之喜，欣悦地接下了，又瞧着贺懿澜的黑眼圈，无不担忧地道：“你也一夜没睡吧，小澜姐。今天本来是你的假期，忙完快回去休息吧。” 两天前，理懿国秘密的新型武器的研发彻底完成了，贺懿澜出了很大的力，军区总司令凌之瞑给贺懿澜放了五天带薪假，从今天开始算。贺懿澜虽没有表现出来，岳栖彦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愉快。毕竟连续三个月不能频繁接打电话、吃住都在军区，还是十分憋闷的。 “我九点要和陆统领一起飞金懿国。”贺懿澜应着，手上的动作也没停。岳栖彦不禁有些讶异：“不是专案组的人才能去吗？” 贺懿澜的语速渐快：“我也能去。还有，我不在时，我手上的所有事都由你负责。” 半晌听不见回答。贺懿澜抬头便看见了岳栖彦略显不安的神情，安慰似的冲她勾了勾唇角，道：“要相信自己的能力，栖彦。我这一趟来去至多一个月，正是你历练的好时机。你不能总跟在我身后啊。” 岳栖彦几乎从未见过贺懿澜的笑容，此刻愣怔地看了她良久，意识到自己失神时，贺懿澜已经把脸转了回去。岳栖彦连忙暗暗掐了把自己的手，点头称好。 贺懿澜赶到陆凛微家里时，已是凌晨6点了。距离陆凛微和专案组的专机出发还有三小时。陆凛微曾将家中的钥匙给了贺冥昭、贺懿澜母女一把，以供二人随时往来。贺冥昭于四年前病逝后，这钥匙便只有贺懿澜一人用了。 听见贺懿澜开门进来，陆凛微家的狼狗“胡子”睡眼惺忪地爬出了窝，摇着尾巴在她脚下蹭了一圈，伸着舌头讨吃的。贺懿澜轻车熟路地从厨房找了一块肉喂给它，摸了摸它的脑袋。 “阿澜，你来了。”陆凛微从卧房里出来，对贺懿澜点了点头。贺懿澜起身时，看见陆凛微腰间的皮带上有一小块隐秘且异样的凸起，知道是隐藏在那处的袖珍手枪，因问道：“您觉得我们会和金懿国的人动手吗？阿姨。” “不清楚，但以防万一，还是配上枪比较稳妥。”陆凛微戴上了手套，“你是来请我答应你，让你一起去的吧。” 贺懿澜看着她，一言不发。陆凛微明白她的意思，沉重地叹了口气，缓缓向她走来，一改往日严肃又严厉的面容，眉心的沟壑也缓了下去。 “这回情况紧急，阿澜。”陆凛微抚了抚贺懿澜的黑眼圈，“金懿国的态度不明朗，尚不明确会不会和我们断交，更不知是否会伙同明懿国对我们发动战争——万一发展到这个局面，我们就孤立无援了。万一我落地后有任何变数，还得靠你帮助昭蔚和军区稳住国内的局面。” 贺懿澜低头，摸了摸自己腰间的手枪。陆凛微亦低头看去。这是景剑胤从黑市淘来的上等货，今年三月时作为完颜彻的生日礼物被送到军区。陆凛微也知道它。 “我不会让这变数发生，阿姨——至少看在您和我妈这么些年的交情的份上。国内的事，还有凌总司令相助。” 陆凛微知道劝不住她，也并不意外她会这么说，却仍想再劝一劝。然而思索了许久，她终是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能轻轻拍了拍贺懿澜的肩，道：“但我想着——你在国内安抚住景剑胤最为重要，毕竟她和她的玉京帮都是不稳定因素。并且，你也说了，我和你妈从小就认得，她临终时又把你托付给了我，我不愿意让你赴险。” 贺懿澜轻轻握住了陆凛微的手。陆凛微的手已在贺懿澜不觉间爬满了皱纹，她心下微微一颤。 “对玉京帮的安抚工作，我会做好，我此来也是为了这件事拜托您。并且……我母亲临终前既是将我托付给了您，也是将您托付给了我，不是么？”她伸手理顺了陆凛微鬓边的一缕白发，“您如果有什么意外，我该怎么向我母亲交代？而且，理懿国也不能没有您。” 闻言，陆凛微长叹一声，摇头苦笑着，无奈地答道：“算了，我算是劝不住你了……说吧，有什么要拜托我的？” “贺上尉。”看守长冲贺懿澜敬了个礼，“您是来见景剑胤的吗？” 贺懿澜嗯了一声，掏出了一份文件递给看守长。看守长郑重地接过了，仔仔细细地读了一遍上头的内容，又在“统领专用”的红印章上研究了半天，才将手令还给贺懿澜。 “都记住了吗？”贺懿澜将文件收好了，眉目间冷峻依旧。看守长连忙点头道：“当然。我会知会所有的看守员，您放心。”说着哗啦哗啦地掏出了钥匙，将通往景剑胤所在的看守室的铁门打开了，又把景剑胤看守室的钥匙递给了贺懿澜。 贺懿澜走到走廊尽头时，听见看守长在外头声若洪钟：“……记住了吗？别惹贺上尉不高兴！” ——算她识相。贺懿澜如是想着，打开了景剑胤的看守室。 见进来的是贺懿澜，大喇喇躺在床上的景剑胤眼睛一亮，悠然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吐掉叼在嘴里乱晃的笔，起身朝贺懿澜走来，笑道：“你可算来了。” 贺懿澜将密码箱和文件放在桌边，接住了景剑胤热烈的拥抱，在她背上轻轻抚着，安慰道：“受苦了，小胤。” 景剑胤紧紧抱着贺懿澜，弯下腰，将脑袋埋在她肩窝里，闷声开口道：“知道就好。我什么时候能出去？这里闷死了，阿风她们怕是也急了。” “我会跟陆统领和专案组往金懿国。”贺懿澜拍了拍景剑胤的背，将已定下的决策缓缓告诉了她，“等我找到能排除你嫌疑的证据，你就能出来了——最多七天，小胤。我会和风子说的。” 景剑胤闻言一怔，蓦地松开贺懿澜，又拿双手紧紧钳住了她的肩，急切地盯着她的双眼，道：“金懿国的态度不明朗，你去了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贺懿澜握住景剑胤青筋凸起的手腕，眉眼间凌厉的锋芒少了许多，声音也软了下去：“如果是你去，你能保证毫发无损回来么？” “当然！我还能带着陆统领她们一起回来——”景剑胤的语气愈发急促，正待反问，忽然间意识到了贺懿澜话中的意思，倏地止住了话头，只定定地瞧着她。 贺懿澜的目光柔软又慨然。 “那么，我向你保证，我也能。” 景剑胤手上的力道渐渐小了，渐渐的，只留了一点点压着贺懿澜肩头，极轻，又极重。她缓缓直起身来，凝眉瞧着贺懿澜。 “你果然会这么说……”半晌，景剑胤终于哑声开口，双眼依旧紧紧捉着贺懿澜的目光，“好吧，我相信你。但你不要食言，否则，我宁愿一辈子被关在这里。” 贺懿澜轻声笑了，随即用力在她肩上拍了几下，道：“当然，我也不忍心让你一辈子被关在这儿。”景剑胤低了眉眼，亦笑了起来。 贺懿澜又将密码箱和文件一起交给了景剑胤，叮嘱道：“文件我来之前找陆统领要的手令。箱子的密码是你的生日，里面的传讯器只能给我打，你有什么想说的，想问的，都可以打给我；还有几本你常看的书，是从我家拿的，出来之后记得还我。我刚才把手令的内容给看守长看了，她们会把你的活动范围扩大至看守所方圆一千米，你在这个范围里的活动不受限制，但会有人跟着，也会限制你和外界的人联系交流。至于其他的，你如果有需要，就打电话找我申请。” 景剑胤颇为愉悦地收下了，冲贺懿澜扬了扬下巴，道：“都听你的，我的大救星。还是你有本事，那个看守长只会敷衍我，要不是你来，我都快无聊死了。对了，她们是几点的飞机？” “九点。”贺懿澜将景剑胤领口敞开的扣子扣上了，“我开我的飞机去——正经些，别露这么多，又不是没监控。” 景剑胤笑道：“好好好，知道了。快去吧，马上七点半了。对了，我来这儿一晚上了，煤球应该没事吧？” “风子肯定去喂了，放心。我也会叮嘱她。” “你能保证她七天后顺利出来么？” 程澜风疲惫地倒在皮椅上，不断摇晃着空空如也的咖啡杯，传讯器放着免提搁在桌子上。她脚边的垃圾桶已被速溶咖啡的包装袋填满了。 贺懿澜在直升机里调试设备，一口将冰镇的罐装桃子汽水喝了一半，反问道：“你信不过我么？” 程澜风仰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深深抽了口烟，将烟雾喷在风扇上，又将烟蒂摁灭在烟灰缸里，起身去开了窗户。晨曦透过树叶，斑斑驳驳地落在她脸上。看不清她的神情。 “好吧，我知道了。我会管好我的手下，让陆统领和武统领放心。” 贺懿澜一口将剩下的桃子汽水喝完了，透过直升机的窗户将易拉罐扔进了外头的公共垃圾桶里，叮嘱道：“有任何事就联系我，两个传讯器都可以打。如果都打不通就是没空，隔一个小时之后再打。” “知道了。”程澜风哼了一声，“没事的话就赶紧起飞，八点了。金虎机场离你家还有段距离，不怕陆统领骂你不守时？” “知道了。”传讯器里，贺懿澜的声音夹杂着些电流声，“别忘了去她家喂煤球，我去看她的时候她担心得不行。” 程澜风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都自顾不暇了还要管猫……知道了，我的小祖宗。我昨天晚上已经去过了。” 挂断了传讯，贺懿澜关上了直升机的窗户，一手拉上了安全带，一手将引擎钥匙一拧到底。伴随着直升机引擎的轰鸣声，贺懿澜拨通了国营金虎机场塔台的无线电。 “金虎机场，我是首都军区的贺懿澜上尉。翎羽3-10直升机需要在机场降落，请告诉我距离最近的可用航线。” 爱让酷姐开飞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天卷03 第5章 天卷04 “好的，陆统领。金懿国已经万事俱备，随时准备迎接你们来。您预计几点到达？好的，再见。” 纪闻娅的贴身保镖毕知筠在纪闻娅身边换手枪弹夹，新装上的弹夹发出了咔嗒一声。纪闻娅的脸色倏地变了，极迅速地按实了传讯器的挂断键，却终是晚了一步。弹夹声先于挂断声传入了听筒。 纪闻娅几乎是怒不可遏地劈手夺毕知筠的手枪，想要吼些什么，连日来的忙碌却最终使她失去了力气，只好强压着火气道：“不会离远点换吗？” “这……”毕知筠惶恐地低下了头，“副统领，她们听不见吧，隔得这么远……” 纪闻娅气极反笑，也不欲再和她争辩，只坐在椅子上艰难地调顺了呼吸，朝她挥了挥手道：“你回去吧，这回不需要你跟了，叫幼知来跟。你去给陆统领安排政府大楼附近那家酒店，把她们这次的来人员名单拿着——把陆统领和贺上尉、姜保镖安排在同一间。”说罢，心烦不已地把手枪和名单抛给了毕知筠。 “姜保镖我知道，可……是哪个贺上尉？”年轻的保镖惶然地低下了头，闷声问了句。 纪闻娅气极反笑。 “理懿国还有第二个贺上尉吗？你跟在我身边多久了？” “这……是，或许是我记错了。” 毕知筠仍不知纪闻娅说的是哪个贺上尉，却不敢顶着她的怒火再问下去，连忙退出了统领办公室。关上门之前，她听见纪闻娅疲惫的声音传来：“叫甘中将把机场安排的军队撤一半，只留下三十人。要是连这件事也办不好，你就收拾东西回家去吧。” “你听见了吧？”陆凛微关上了传讯器，深深叹了口气。贺懿澜凝眉应道：“是，在换氰牌第八代军用冲锋手枪的弹夹。” “氰牌，哼。”专机柔软的座椅上，陆凛微极烦闷地揉着太阳穴，“厉害的手枪工厂，总部在金懿国，能在子弹里装上□□而不伤到持枪人……纪闻娅真是厉害。” 贺懿澜皱了皱眉，抬头看着凌之瞑为陆凛微派来的三个少尉和三个上士，问陆凛微：“她们来时开了三架战斗机，让她们在专机左右和后面护航，我在前面为您开路，小姜跟在您身边随时联系。到金懿国领空时高空缓速飞行，发现不测立刻返程，我来殿后；如果能平安到达机场，就让专机暂时低空盘旋，我和她们先落地探查情况，好吗？” 陆凛微点点头，拍了拍贺懿澜的肩，道：“好，就这么办。出发吧。” 回到直升机上时，贺懿澜听见传讯器正在滴滴作响。见是景剑胤的临时传讯器的号码，她便迅速接通了，静静地等对面说话。 “贺上尉——”确实是景剑胤的声音，依旧带着些若有似无的笑意，“你现在在哪儿呢？” 贺懿澜一边将直升机调整至准备起飞的状态，一边答道：“贺上尉的直升机现在准备飞往金懿国。”她隐隐有些担心，毕竟现在她直升机上的无线电和专机以及战斗机上的无线电是联通的，她和景剑胤说话，另外几架飞机都能听得见。而她和景剑胤又向来无话不谈。万一景剑胤语出惊人，她可有得脸红了。 所幸，景剑胤并未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她只说：“你给我的书我已经快看完了，这可怎么办？我又开始无聊了，只好传讯来找你聊天咯。” “这么快？”贺懿澜问着，暗自松了口气，“我让栖彦去我家再取一些。” 传讯器里，景剑胤轻轻一笑，略显无奈。 “就是那个家乡在万寿市的小姑娘？” “嗯。” “非得让她来送不可么？你知道的，我可不喜欢她。求贺上尉通融通融，换个人吧。” 贺懿澜这才想起，景剑胤向来不待见岳栖彦。从前她托岳栖彦往玉京帮送东西时，景剑胤都没给过岳栖彦好脸色——岳栖彦倒一直谦恭得很。贺懿澜问岳栖彦时，她只说虽不明白为何，但不与景剑胤结仇总是好的。贺懿澜也问过景剑胤为何这般讨厌岳栖彦，景剑胤也从来闭口不言。久而久之，贺懿澜也懒得再问了，只想着是她们气场不合。毕竟如果两个人之间在气场上不对付，看对方第一眼就不喜欢是必然的。 贺懿澜于是松了口：“好吧。但如果这样，你等的时间会更长了。可能书还没送进去，你就出来了。” 景剑胤在对面笑得开心：“没关系。只要不是她来就行。” “话别说得太满，阿澜。”陆凛微的声音此时从无线电里传来。景剑胤笑道：“哟，陆统领也在。我家小澜就拜托你多多照顾啦。” 贺懿澜与景剑胤幼时是邻居，陆凛微每每前往贺冥昭母女家中时，基本都能见到景剑胤，因此对她还算熟悉，此刻对她半开玩笑地道：“当然，请景帮主放心，毕竟你俩都是我的孩子。” 景剑胤在传讯器那端淡然地笑了笑，道：“陆阿姨真是客气得真让我无所适从了。您既然把我当孩子看，我当然也该对您坦诚，绝不欺瞒。您总不能把我这个乖孩子长时间地关禁闭吧。” 陆凛微明白她的意思，答道：“我知道，不过我需要时间和证据向别人证明这一点，需要你耐心等一等——不会太久。” 景剑胤正悠闲地坐在看守所附近的一家咖啡厅靠窗的座位上喝咖啡。犯罪嫌疑人专用的电子定位手环在她骨节分明的手腕上规律地地闪着绿光。三名全副武装的看守员坐在离她不远的卡座上，看着她轻轻晃动着脚尖，极轻松的模样，忍不住也为自己点了杯咖啡。 听见陆凛微如此说，景剑胤仍旧笑着，愉悦地答道：“好。既然如此，那我就不耽误你们了。希望您尽快兑现您的承诺，不要让乖孩子等得心寒——我等你回来，小澜。你回来之后，我有件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说。” 说罢，景剑胤主动挂下了传讯器。 “她还是老样子。唉……”陆凛微在无线电里笑了笑，不再多言，“出发吧，阿澜。” 贺懿澜微笑着放下传讯器，应了一声。 另一头，景剑胤悠然地放好了传讯器，歪头冲探头探脑听她说话的看守员们一扬下巴，问道：“三位，市区里的风吟路21号，应该在我的活动范围内吧？如果在的话，我想去见一位朋友，是位九十岁的老人家。在贺上尉把书送给我之前，我总得找些事打发时间。没问题吧？” 三人面面相觑。这个地址虽然在景剑胤的活动范围之内，她们却不敢轻易答应，领头的看守员只好顶着景剑胤笑意盎然的眼中冷然落下的凌厉的刀锋，拨通了看守长的传讯器。 “让她去吧，说不定能发现一些新线索。到了之后如果与她说的情况不符，随时呼叫支援，情节严重的话可以把她就地处决，等贺上尉回来，我会和她解释。”这就是她得到的回答。 景剑胤看着她们头疼无奈的表情，一口将易降解纸杯中的黑咖啡喝了个干净，笑道：“看来看守长是答应了。” “对。”领头的看守员起了身，试图用放狠话的方式压一压景剑胤的气势，“如果你骗我们，看守长说了，我们可以就地处决你！” 闻言，景剑胤朗声笑了。 “我骗你们有什么好处？难道你们觉得一个戴着随时会放电的手环的犯罪嫌疑人和一个九十岁的老人家，能奈何得了你们这些全副武装、拳脚了得的看守员？我可不想吃苦头——走吧？” 其实如果认真起来，她是能轻松做到的。景剑胤想着。这么一点子电流都比不上被蚂蚁叮上一口。待会儿要见的那位虽然上了年纪，拳脚功夫却也未曾落下过。只是她们两个都没理由、更没心情开罪于这三个小姑娘和警察厅，更不想给理懿国政府和贺懿澜惹麻烦。 那名看守员冷哼了一声，气呼呼地一挥手，示意景剑胤走在前面带路。景剑胤笑着起了身，伸着懒腰出了咖啡厅。看守员们紧紧跟在她身侧。 出门后，景剑胤状若无意地抬起头，看了一眼湛蓝的天空。 “天气真好，不是么？飞机会行驶得很顺利。”她说着，渐渐敛起了笑容，又因阳光的刺激而眯起了双眼，纯白的双眼中闪烁着冷然的光，声音也愈发低沉，最终变作了喃喃。 “小澜，你会平安回来的，对吧。” 直升机上，贺懿澜戴着护目镜，镜片下的目光也被阳光照得如同景剑胤的一般冷然。 “或许吧，”她想着，“战争或许只是纪副统领与金懿国鹰派政客的想法，但她们总不能不顾两国的人民与鸽派政客的看法。” “且看落地后机场的兵力有多少。”陆凛微皱着眉想着，“现如今，是最考验理懿国与金懿国旧日建立起的合作基础和友谊的时候了——这些一时半刻断不了，更不能断。我得把握住这个机会。只是纪闻娅，她真的敢枉顾事实真相，将两国人民的性命与两国的交情视若无物，悍然发动战争么？果真如此的话，我若不能劝住她和她的同党，两国人民不日将陷于水火，我也会成为理懿国建国以来最大的罪人了……” 这时节，金懿国如若是枪，理懿国与明懿国就是两个相同的弹夹。若不是纪闻娅想更换盟友、对理懿国发动战争，陆凛微实在想不出什么正经的理由来解释那道清晰的弹夹声。 飞机的引擎拼尽全力地轰鸣着，阳光亦冷冷地照着，徒然地增加着众人心中的烦闷。 感觉发展有点龟速/汗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天卷04 第6章 天卷05 金懿国首都苍裕区理曦市拥有世界上最大的机场。陆凛微、贺懿澜与专案组一众人等乘飞机到达此地并在上空盘旋时，即便早已瞧见了广阔平地上整齐站着的一队配着枪的金懿国士兵和站在最前头身姿笔挺的纪闻娅，也不禁被眼前壮观的景象所吸引。 “她们竟制造了这么多新型的战斗机。”陆凛微冷冷地看着地上被朝阳照得闪闪发光的数十架大型飞机，听见贺懿澜简略地道：“示威罢了。” 陆凛微轻哼一声。 无线电里，贺懿澜反而语调镇静。 “前几天我们完成的新型导弹，每一颗都有将这个咱们星球四分之一的土地夷为废墟的能力。这是突破性的技术，目前正在加紧量产。凌司令本来说等后天开会时再公开，昨晚我去见她时，她说情况紧急，可以让您和专案组的各位知道了。武统领那边她也会通知。至于别人，她说等我们回去后，再组织相关会议统一告知。” 陆凛微眼中倏地闪过一道光芒，勾起了一抹这两天难得一见的笑容。 仔细观察了机场的布置后，贺懿澜利落地摘下了护目镜和头盔，沉声道：“稍后专机和战斗机在四百米低空盘旋，我先下去见纪副统领，看见我挥手再下来。如果我做停止的手势，就立刻返航。” 其余四架飞机上的驾驶员齐声回答了“明白”。 “那你呢？”陆凛微问。 “您一个月前特批给我的东西，现在派上用场了。”贺懿澜轻轻摸了摸操作台上的几枚红色按钮，“一枚追踪弹，三枚对空导弹，三枚航弹，两千发子弹，现在都装在我的直升机上。” 陆凛微叹了口气，无奈地笑道：“好吧，我给忘了。既然如此，你去吧。” “是。” 下飞机之前，贺懿澜在腰间挂上了两把手枪。一把是她平常用的消音冲锋枪，另一把则是陆凛微特地为她申请的、众人飞往金懿国之前加急送到机场来的氰牌第八代军用冲锋手枪。 “我倒要看看她的表情。”贺懿澜这么想着，走向了朝她迎来的纪闻娅的保镖陆幼知。两人相互握了手，陆幼知便领着她走到纪闻娅面前。 纪闻娅笑容和蔼，她身后的健硕的中将甘禹俐面容冷峻严肃，后头整齐地跟着三十名金懿国士兵。贺懿澜面不改色，在距离纪闻娅五步远的地方停住了脚步，看着她一边向自己伸出手，一边笑着开口道：“贺上尉，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纪副统领。”贺懿澜轻轻回握住了纪闻娅的手。她的眼睛被阳光照得金光闪烁，再与她眸中的红与蓝交相辉映，显得极为凌厉。“您更显康健了。” 纪闻娅和蔼地笑着，看了看天上陆凛微的专机，温声道：“谢谢你，贺上尉。只是，陆统领让你先下来，是因为不放心我吗？请贺上尉放心，我绝对没有伤害陆统领的意思。毕竟你我两国自从建国以来就建交，距今已有一百多年，友谊深厚，并不会因为还未定性的事责难盟友。” 贺懿澜不置可否，只面不改色地轻轻握上了腰间的氰牌手枪。甘禹俐大惊失色，立刻拔枪要朝贺懿澜射击。然而她的枪刚被拔出来的一瞬间，就被贺懿澜一掌扇落在地。见状，她身后的士兵立刻风一般奔上前来，团团围住了贺懿澜。三十个黑洞洞的枪口齐齐指向她。陆幼知则是紧紧护住了纪闻娅。 “甘中将，让她们收起枪退下。”纪闻娅面不改色，轻轻推开了陆幼知，深邃的双眼紧紧盯着贺懿澜，“你和你的士兵太冒失了。” “统领，这——” “退下！” “是！”见纪闻娅已皱起了眉，甘禹俐立刻捡起了自己的枪，回头冲士兵们道：“退下！收起枪！” 士兵们犹豫着收了枪，又在甘禹俐身后整齐地站好了。纪闻娅眉间的丘壑这才缓了下去，瞧着依旧握着氰牌手枪的贺懿澜，叹息道：“我知道你要问什么，贺上尉。这是个误会，是我身边一个新来的保镖惹的祸，我也已经严厉地斥责过她了，也正在考虑解雇她。这件事，我会亲自和陆统领解释。” “好，纪副统领。”贺懿澜虽松了口，但纪闻娅看出她并没有要相信的意思，“那就请您的将军和士兵现在把枪卸掉，以表诚意。在那之后，我就让陆统领的专机降落。” 纪闻娅似乎已经料到贺懿澜会这么说，闻言立刻一扬手，示意众人卸枪。 虽然不愿，但在场所有配了枪的人还是默默听从了。 贺懿澜冷眼瞧着满地的枪支，又看着纪闻娅诚恳的笑容，这才把手从手枪上松开，也不回头，只冲着空中的四架飞机挥了挥手。飞机里的陆凛微和专案组众人都长长地舒了口气。 专机落地后，贺懿澜迅速地赶回了专机旁护住了陆凛微，又陪着她和专案组一众人等一同回到了纪闻娅身边。 陆凛微笑意淡然，与纪闻娅礼节性地握了手，却并不说话，只淡淡地盯着对方。纪闻娅自是知趣，首先开口破了冰：“陆统领，别来无恙，您可还康健吗？” “我很好，多谢纪副统领的关心。”陆凛微这才淡然开了口，“虞统领突然遭遇意外，我也震惊得很。您这两天肯定有够忙的，身体还好么？” 纪闻娅恳切地笑着，答道：“一切都好，谢谢陆统领。劳您这么关心，我也得为今早的一件事向您道歉才是。您应该不知道，我身边新来了一位年轻的保镖。她很尽责，每次我有行动时都要紧紧跟在我身边，以便随时保护我。但她毕竟是新人，不太懂规矩，今早在我跟您打电话的时候，她站在我身边换弹夹，预备着今天跟我一起来见您——这或许已经给各位造成了误会和不安，真是万分抱歉。我来时，也已经把她换了下去，叫她去做别的事了。请你放心，我并没有别的意思，那小姑娘也只是在尽自己的职责，就像贺上尉让甘中将和士兵们卸枪，也是在尽她的职责一样；也请您相信我和金懿国的诚意，也要相信理懿国和金懿国百年来的友谊。我们并不会因为还未定性的事责难盟友。” 陆凛微心下禁不住冷笑。怪不得贺懿澜要叫她们卸枪，她想着，这理由多少有些牵强了。然而她仍是不动声色地笑道：“当然，纪副统领。两国已经建交了这么多年，也请您相信我们的诚意。莫须有的罪名，我们会尽全力向您澄清，也会和您一起去请懿徽神的神谕。我想您应该明白，如果因为旁人诬陷导致我们翻了脸皮，那就要叫别有用心的人看笑话了；战争一起，我们两国的人民更是要遭受灭顶之灾了。” 短短几秒钟，纪闻娅已在心里把毕知筠骂了千百万遍，想着回去之后一定要解雇她——她怎会不明白陆凛微的话？理懿国此次诚意尽显，而她们如若真是被诬陷，陆凛微要面对的事恐怕要比她纪闻娅多得多。毕知筠的行为，无疑是再次激起了两国之间的矛盾。 因而面对陆凛微，纪闻娅仍是恳切地笑着，答道：“是啊，陆统领。您的看法与我不谋而合。当然，我知道我的解释实在是牵强，但事实就是这样——不如，在详谈之前，先请陆统领、贺上尉和专案组的各位一起去看看统领办公室的监控？” 求之不得，陆凛微想着，于是答道：“乐意奉陪。”又卸下了挂在腰间的手枪递给贺懿澜，与她交换了眼色。贺懿澜明白陆凛微并没有取下隐藏在皮带里的袖珍手枪，便稍稍放下了心来。 待理懿国众人在金懿国政府大楼看过了监控，顺道在会议室进行交流与商榷，又与纪闻娅一同吃了午饭，再由陆幼知领着一同到了政府大楼附近的酒店安顿时，才总算暂时安定了下来。陆幼知转达了纪闻娅意思：两小时后纪统领会和陆凛微、贺懿澜一起前往金懿国最大的懿徽神观中请神谕。 贺懿澜与陆凛微和陆凛微的贴身保镖姜秘歆同住在总统套间最靠里的一间三人床大房。陆凛微仍旧极忙碌，一边和贺懿澜一起整理着会议纪要和资料，一边忍不住冲贺懿澜道：“纪闻娅的姿态倒是放得低。但她竟请了这么个不专业的人做保镖，真是荒唐。如果虞统领身边的保卫也是这么个样子，她被刺杀倒也不奇怪了。” 姜秘歆在一旁道：“虞统领被刺杀的地方是在自己家里，又是下班时间，或许那时候她的保镖们都有些放松了。” “这对保镖来说不是个好习惯。”贺懿澜随口说着，接起了一名留在理懿国的专案组成员的传讯，并开了免提。 “贺上尉，您方便说话吗？” “说。” “景剑胤今天上午去了扈玉鸦家里，和她一起吃了午饭，这会儿刚回看守所一个小时。” 贺懿澜微微一挑眉，反问：“她们说了什么吗？” “专案组的同志们没解读出来。”对方迟疑着回答，“她们一上午都在谈一些往事和家常话，景剑胤还为扈玉鸦做了针灸。跟着她们的看守员把她们完整的谈话视频传给了我们，但我们实在解读不出什么。不如我传给您，您让陆统领和您那边的专案组同志来看看？毕竟穆厅长也在那儿。” “好。”贺懿澜挂断了传讯后，陆凛微立刻把所有同来的专案组成员叫进了房间。众人围在电脑前研究了一个小时，愣是没从里头发现任何异常。 穆令安站在陆凛微身边反复观看着视频，低头对陆凛微道：“我四十年前曾与扈玉鸦交过手。她年轻时着实是个厉害的，即便是强如现在的完颜彻，若是对上五十岁的她，都不一定能顺利取胜。十年前我去看望她时，还和她比试了一场。要不是她上了年纪，我不一定能打得过她。不知她是否在这个案子里扮演了什么角色……” 贺懿澜坐在陆凛微身边轻轻按着太阳穴，道：“下午去懿徽神观时，和开会时定好的问题一起问问吧。” “也好。”穆令安直起了身子，看向陆凛微，“您觉得呢？” 陆凛微点点头道：“就这么办。现在，各位先回去好好休息吧。养好精神才能有力气工作。” 等到众人纷纷离开了，陆凛微又对不断按压太阳穴的贺懿澜道：“你也多少睡一会儿吧，这儿还有秘歆看着呢。” 贺懿澜摇摇头道：“算了，我不困。” “我还不知道你？”陆凛微温和地笑了笑，“你从懂事起，一困就会学着景剑胤揉太阳穴提神，硬憋着不肯打哈欠，磨着你妈让你多玩一会儿。去睡吧，你又不是机器，怎么能两天不睡觉？” 贺懿澜叹了口气，无奈地笑道：“好吧，都听您的。”便将行李放在了最靠门的那张床上，对姜秘歆道：“有事立刻叫我。”见姜秘歆答应，才和衣上床，随手拉了拉被角。 贺懿澜本以为自己还再能撑上一会儿，没成想脑袋刚一挨上枕头，便毫无反抗余地地沉沉睡去了，还做了个极短暂的梦。梦中，她意外地看见了年轻的扈玉鸦，那个曾经在杀手界翻云覆雨、雷厉风行的缝骨站前任站长。她一手牵着少女模样的景剑胤，将自己这位几十年后的继任者护在身后，一边目光如刀地看着自己，声若洪钟，带着微薄的怒意：“完颜彻，你如果救不出景剑胤，你也不配做这杀手第一人了！” 异瞳如此美丽……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天卷05